《婚色诱瘾》 第1章 这种事,你老公知道吗? 第1章 这种事,你老公知道吗? “望山”,淮市西郊一座低调至极的庄园,也是近两年来城中最神秘的私人会所。 天寒地冻,棠许裹着燕麦色的羊绒大衣在风口立了许久,背心止不住一阵阵发凉。 前方领路的男人步伐沉稳,一路将棠许领到了小楼三层最尾的房门口,做出请的动作,“段先生在里面。” 棠许倒是没想到能这样轻易地见到段思危,正要推门而入,对方忽然又喊了她一声:“棠小姐,您的大衣我帮您保管。” 他语调平静,仿佛已经做惯了这样的事。 棠许也不扭捏,随手将栗色的波浪长发一拨,脱下大衣,露出里面的黑色大露背贴身连衣裙,推门而入。 外面平平无奇的小楼,内部装修也不见多少奢华,空间倒是不小,被灯光分割成一半明亮一半昏暗的两个世界。 棠许本以为里面会很热闹,却不想只有段思危一人独坐在那明亮的灯光下,懒洋洋地瘫在一张黑色真皮沙发椅里摆弄着手机。 难怪她进来得这样顺利,看这情形,段公子应该挺无聊的。 听见开门的动静,段思危抬头看了过来。 他皮相极佳,容貌清俊,皮肤白净,那漆黑明亮的瞳仁还隐约透出几分孩子气,乍看之下,像个正常人。 可是有哪个正常人,说得出“非处勿近”这样惊世骇俗的字眼? 不仅如此,他还将这四个字当作自己的人生格言,毫不避讳地大肆宣扬。 论荒唐,整个淮市无出其右者。 段思危目光在棠许身上流转,片刻后,脸上的笑容就变得玩味起来,“我怎么不知道淮市还有这样的美人?” 棠许微微垂眼一笑,“多谢段公子赏脸见我。” “怎么,淮市的男人眼睛是都瞎了吗?”段思危一边示意她坐,一边给她倒了一杯红酒,“这样活色生香的大美人,竟然还是个雏?” 棠许知道他把自己当成了来投怀送抱的女人,还是伸手接过了他递来的酒,“抱歉,段公子可能误会了我的来意。我今天来,是替我妹妹向段公子道歉的。” 段思危听得眉头高挑,“你妹妹?” “宋语乔。” 段思危听了并不表态,只低头给自己倒酒。 面前的圆桌上摆放着两只威士忌酒杯,一杯是段思危的,而另一杯杯壁上已酝出细密的水珠。 窗户似乎没有关,空气中隐约浮动着一阵冷淡清冽的香味,像是遥远高山上雪松的味道,干净,深邃,静谧。 不是段思危的气质。 棠许忍不住往暗处掠了一眼。 难不成,那边还有别人? 段思危慢条斯理地喝了口酒,再掀眼时已经带了几分冷漠,也不管她的来意,只是道:“这么说来,你不是雏?” 说话间,他的目光落在棠许的手指上。 棠许已经取下婚戒一段时间了,可是无名指上长期戴戒指留下的痕迹还未完全消退。 “也是。”段思危盯着那处痕迹,“除非你告诉我,哪个男人这么不识货,对着你这么漂亮的,还能忍得住不下手。” 他笑得邪气,语气更是恶劣,“你来找我,你老公知道吗?” 棠许只当没听见,从手袋里取出一张支票,递到他面前。 “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谢谢您肯借钱给她,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但不希望段公子破费,还请您收回这笔钱。” “真有意思。你妹妹昨天和我达成交易,今天你就跑来毁约。”段思危嗤笑道,“怎么,我看起来很好玩弄吗。” “人生在世,很多事就是为了找乐子,段公子阅人无数,我妹妹并没有那么不可替代,何必执着于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呢?”段思危忽地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是在向我发出邀请,暗示我从你妹妹转向你吧,人妻?” 他将“人妻”两个字咬得极重,讽刺意味拉满。 棠许却也从容,“我当然知道自己入不了段公子的眼,我只能说,将来段公子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倾尽全力。段公子真的不考虑吗?” 段思危睨着她,“你?” 棠许保持着微笑,“对,我。” 段思危视线停留在她身上。 棠许有着极其明艳的一张脸,段思危一向觉得美而自知是女人的优点,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她的美艳上似乎盖了层薄纱,透着不真切。 朦胧,却勾人。 暗处忽然传来“刺啦”一声轻响,有隐约的亮光划过,像是有人点燃了一根火柴。 棠许再次转头看向那边。 火光很暗,似乎有一双手罩在上方。 她本以为那人划亮火柴是要抽烟,却始终没有闻见烟味。 随着那支火柴燃过,段思危忽然笑出了声。 “用得着你的地方,你倾力相帮是吧?”段思危扬着下巴,朝暗处看了一眼,“我这屋里还有一位客人,今天心情不大好,你帮我让他开心了,一切都好说。” 棠许与他对视片刻,在桌上拿了个东西,随即便站起身来,走到了那片昏暗的地界。 视线骤然由明转暗,她只隐约看见窗户旁,一个男人如松柏般的身形侧身独立。 他看着窗外,没有往棠许这边看上一眼。 与此同时,棠许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沉冽幽静的香,带着不明显的寒气,被窗外的凉风裹挟而来。 棠许顿了片刻,往前走了两步。 “棠小姐,你做这种事,你老公知道了会怎么想?” 段思危戏谑的声音自明处传来。 棠许却没有迟疑,径直走到了男人面前。 他个子很高,哪怕看不清面容,却依旧极具压迫感。 棠许穿着高跟鞋,仍要微微仰头看他,将手里的东西送到他唇边。 黑暗中,男人微微张口,含住了她递过来的东西。 刺啦—— 划火柴声再度响起。 棠许拢着手心的火苗,轻轻送到男人面前。 光焰明灭间,她看见男人幽暗的眼眸,火光也照不亮的漆黑深邃,不知蛰伏何物。 香烟徐徐燃起,火柴的微光逐渐泯灭。 视线中,烟头那点猩红,伴随着男人逐渐收紧的下颚线,愈烧愈旺…… (本章完) 2.第2章 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第2章 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从段思危的包间走出来,棠许微微有些恍惚。 不过就是给陌生男人点了支烟而已…… 是真的只点了支烟。 而后,他对段思危说了四个字—— “适可而止。” 段思危笑得像要疯了一样,却真的适可而止了。 以至于棠许到现在还有些缓不过神。 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也是,顶着人妻的身份,有些事似乎的确不该做。 可是…… 又有什么不可以? 棠许下了楼,一路走到大厅门口,被门外的寒风一吹,才想起来自己连大衣都忘了拿。 外面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莫名有些眼熟,后座坐了个很年轻的漂亮女孩,正透过车窗打量棠许。 隆冬寒夜,穿成她这个样子,的确还是有些惹人注意。 然而很快,女孩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伴随着后方电梯门“叮”的一声,女孩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一下子推门下车,如同一只可爱的小兔子,连跑带蹦地扑向棠许身后,甜甜地喊了一声:“老公——” 这画面挺有趣,棠许忍不住视线跟随。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小兔子的“老公”身上,却不由得一怔。 刚从电梯里走出来的男人身高腿长,一身黑色西装,英俊得令人侧目。 他一边被小兔子拥抱,一边抬眸看向前方,正对上棠许的视线。 四目相视的瞬间,棠许有些想笑。 时隔多日,她终于又一次见到自己的老公,江暮沉。 没错,小兔子的老公,也是她老公。 还是有证合法的那种。 小兔子正抱着江暮沉的腰,抬头送上自己甜甜的香吻,“好想你……” 江暮沉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视线落在棠许身上,眼中的冷漠清晰地转为厌恶。 棠许看得分明,但是都已经迎面遇上了,她还是抬起手来冲他打了个招呼:“嗨,好久不见啊。” 江暮沉怀中的女孩瞬间转头看了过来,随后微微紧张地看向江暮沉,“老公,你认识她啊?” 棠许和江暮沉的婚姻不算秘密。 只是她婚后这两年深居简出,从不抛头露面,虽然江暮沉边新闻满天飞,她却从来没有公开表态一个字。 以至于即便所有人都知道江暮沉已婚有老婆,却没什么人认识她,就算偶有认识的,也只会当她这个江太太是透明。 毕竟,江暮沉的态度决定一切。 恰如此刻。 棠许觉得小兔子可能等不到江暮沉的回答了,于是主动开口道:“能不能耽误你几分钟时间,聊聊?” 小兔子瞬间警觉,将江暮沉抱得更紧。 “跟你?有什么好聊?”江暮沉终于开口,声音冷淡得没有一丝波动。 棠许原本想让小兔子回避,免得伤到她,可是看江暮沉这个态度,她只能直接开口:“离婚协议书你收到了吧?你要是没时间,可以让律师跟我谈,我随时可以的。” 小兔子瞬间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样子,同时下意识地松开了江暮沉的腰。 “江太太这个位子你不是很享受吗?”江暮沉冷眼看着她,“离婚又是什么新路数?” “我们家现在这个情况,不好再拖累江家。” 她娘家最近出了些事,集团内外都是危机重重,正在四处求援。 “我看你是另有打算吧。怎么,准备离了婚,将自己重新包装,再卖一次吗?” 江暮沉的目光停留在棠许脸上,眸色森然。 棠许本就生了一张明艳的脸,星眸皓齿,顾盼生辉。 这份明艳,即便当初她一头刺猬似的短发也难以掩盖,招蜂引蝶,吸引了无数男人前仆后继。 江暮沉有幸见过那样的盛况。婚后,她刻意装出一副宜室宜家的模样,再不浓妆艳抹,作出一副温婉贤良的姿态,几乎骗过了所有人。 好在,他始终都不曾忘记她原本的面目。 而此刻,她长发如藻,红唇冶艳,灿若玫瑰的样子,更让江暮沉想起从前来。 他蓦地伸出手来,捏住她的下巴,抬起了她的脸仔细端详。 “装都懒得再装,是吧?” 棠许的脸在他掌中,那双黯淡了两年的眼眸,忽然就在一眨眼的瞬间,重新灵动了起来。 “是啊。”她笑着说,“装了两年了,是个人都该累了。” 棠许一贯是不吝啬笑容的,毕竟她那温柔贤良的人设摆在那里,微笑是她的常态。 可是此刻的笑却是不同的。 她似乎是真的装不下去了,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所以才会笑得这样真诚,这样明媚,这样光华夺目。 江暮沉心头却似有无名火,渐烧渐旺。 他用力捏紧了她的脸,“这么急不可耐,是已经找好了新的下家?” 棠许疼得皱了皱眉,却依旧迎着他的视线,“没有,道德感比较高,俗称要脸。” 江暮沉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你要脸?还是根本没有人接手?我们江家不要的,你以为,淮市还有谁敢要?” 棠许当然知道。 江暮沉说的不仅是女人。 在权势煊赫的江家面前,淮市有几人能不低头? 恰如眼下,她娘家遇到经济危机,人人却都在观望江家的态度。 谁都知道两家是姻亲,如果连江家都不肯入场,那其他人哪还有必要出手相帮。 而江暮沉作为名义上的女婿,态度早已经摆明。 他就是要见死不救。 棠许早就已经认清了这一点。 “离婚后我不再是江太太,丢的也不是江家的人,所受的磋磨也都自己承受。而你——”棠许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小白兔,“你也尽可以拥有自己想要的,这样不是对大家都好吗?” “对大家都好?”江暮沉低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可是棠许,我偏偏见不得你好,怎么办?” 棠许凝眸看他。 “既然进了江家的门,那你就做好准备,一辈子困守在你江太太的位子上。”江暮沉松开她的脸,“你救不了你们家,也没有其他人救得了你们家,你睁大眼睛,等着看你们家怎么死——” 丢下这句话,江暮沉径直走向了大门外。 小白兔还有些没回过神,步履凌乱地跟出去,上车离开了。 棠许静静看着那辆车离去,又在廊下站了许久,才发现天上竟不知何时飘起了雪。 这是淮市今冬的第一场雪,隐有纷扬之势。 棠许看得失神,忍不住伸出手去。 雪飘落掌间的那一瞬,她忽然又闻到了雪松的味道。 她只觉得是自己闻错了,提裙步入了漫天飘雪之中。 头顶纷飞的雪却忽然被阻隔。 棠许抬头,看见一把黑色的伞。 身后一个司机模样的男人,一手拿着她的大衣,一手为她撑伞,“棠小姐,下雪了,需要我送您上车吗?” “不用。”棠许接过自己的大衣裹上身,却已然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那这把伞您拿去用吧,雪下大了。” 她的车进不来,门外又是挺长一段的私家路,走过去确实有段距离。 棠许接过他手中的伞,“谢谢。” 木质的伞柄经过精心打磨,表面光滑如丝,质地温润,散发出微淡清冷的木香。 棠许不由得转身,看向了小楼三层尽头的那几扇窗。 依旧是半明半暗的交织,却不知此刻,那个神秘的男人是否还在那扇暗窗之后? (本章完) 3.第3章 昨夜才见过 第3章 昨夜才见过 折腾半晚,棠许到家已是深夜。 别墅里很安静,家里人似乎都已经睡下了。 棠许缓步走上二楼,转角处,冷不丁地遇上一张惨白的少女脸,正满目怨念地盯着她。 “棠许。”宋语乔连名带姓地喊她,“你是不是去找段思危了?” “是。”棠许懒得多回答一个字。 宋语乔扯了扯嘴角,“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去坏我的好事。” 棠许很累,并不想跟她多纠缠,打算避开她进房,没想到宋语乔又一次挡在了她面前。 “棠许,你现在很得意吧?我们家终于出事了,要完蛋了,你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呢,是吧?” “住口!” 宋语乔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努力压低的声音,随后秦蕴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拉住宋语乔,“不许胡说八道,跟你姐姐道歉!” 宋语乔梗着脖子,“姐姐?她算哪门子的姐姐?她连姓都改了,她跟她妈妈姓棠,不姓宋!她巴不得我们宋家死呢,凭什么还能在我们家耀武扬威?” 秦蕴抬手就打了她一巴掌,“你还不知错?” “我错?我做错什么了?我不也是想要帮家里渡过难关吗?” “你还说!”秦蕴声音一再压低,威势却不减,“家里现在麻烦已经够多了,你爸爸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你还去招惹段思危那种人,你是想活活气死他是不是?” “再怎么样我也比她好吧?”宋语乔指着棠许,“我是想帮家里!她呢?她在这种时候还要跟江暮沉离婚,是怕我们家死得不够快吗?她从一开始就觉得是你抢走了爸爸,现在终于找到报复的机会了,她巴不得我们家彻底破产呢,你还指望她!她根本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棠许头痛,懒得听她们吵,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洗了个热水澡出来,棠许依旧有些昏沉,卫生间门一打开,就见秦蕴正坐在她的床边,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 “杳杳,语乔不懂事,你别跟她计较。” 棠许在父母离婚那年执意改了名跟随母姓,在那之后父亲宋雨廷便只唤她幼年时的小名,秦蕴进门后也跟着他一直这么叫。 棠许走到床边坐下,开口道:“阿姨放心吧,段思危那边,应该没问题了。” 秦蕴点了点头,似乎一早就料到棠许能将这件事处理好。 安静片刻,她才又问了一句:“那你呢?他没有为难你吧?” 看似关心,语气却依旧硬邦邦的。 她一贯如此,棠许也不在意,只是摇了摇头。 秦蕴便不再多问,站起身来,“辛苦你了,早点休息吧。” 棠许点了点头,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床上。 原本以为又累又困,应该很快就能睡着,偏偏两个小时过去,她依旧是清醒的。 能想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江暮沉厌恶她,连带着恨宋家,宁可恶心自己也不肯离婚,要她眼睁睁看着宋家破产落败…… 无论她是不是顶着江太太的身份,淮市的人都会看江暮沉的脸色行事。 这种情形下,无论如何都救不了宋家。 宋雨廷近来心力交瘁,秦蕴看似冷硬实际却只在乎丈夫和一双子女,宋语乔刚满18岁,更小的弟弟宋洛白只有16岁,这样的配置,再加上她这个拖后腿的江太太身份……任谁看了都会说一句—— 没救。 可是难道,就真的没救了吗?不知怎的,棠许又想起了段思危房中那个神秘的男人。 他隐匿在暗处,似乎不想让人知道身份。 天性爱玩爱闹的段思危,因为跟他见面,身边一只莺燕也无,无聊到只能玩手机。 看起来他和段思危关系不错,可是段思危身上那股子浮夸浪荡,他却一丝一毫都没有沾染。 淮市世家子弟之中,并没有见过这号人物。 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 一夜过去,棠许只迷迷糊糊睡着了一两个小时,早上又补了会儿觉,起来发觉整个人更加昏沉,应该是昨天晚上受了凉。 棠许下楼找了两片感冒药吞下,又坐在沙发里发了会儿呆,才想起来自己今天原来是有安排的。 今晚是城西燕家一年一度的慈善晚宴日子,以往这种场合棠许几乎从不出席,但是这次她却早就约好了造型师,准备以江太太的身份赴宴。 虽是深冬,棠许还是选了一件量体裁制的改良旗袍,星空蓝的底色看似低调,却流光满缀,似将漫天星辰穿在了身上。 “这颜色很衬棠小姐,白得发光,简直美到犯规。” 她是新客,造型师丝毫不吝赞扬。 棠许重重打了个喷嚏,将一对蓝宝石的耳环戴上,“是啊,难得出次门,不漂亮的话,谁看啊。” 江暮沉想要她永远困死在江太太的位子上,诚然,他做得到。 可前提是,这两年以来,她这个江太太没有任何行差踏错。 虽然江暮沉厌恶她,可是她从来没有以江太太的身份做过任何招人讨厌的事。 所以他才能忍,并且试图用这种方法折磨她。 可是如果她变了呢? 江暮沉还能忍? 手机适时响起,棠许看了一眼来电,拿着手机走到了外面走廊上。 这个造型工作室是沿江的一幢独栋小楼,棠许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尝试着推开了走廊尽头的一扇门。 室内空空荡荡,唯有一张大沙发,大概是给客人休息的地方,另有一扇门,应该是卫生间。 棠许走进去,反手关上门,这才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把抱歉的笑声:“对不起啊女士,您先前指定的那位男公关出了点意外,今天不能来,您看这边给您换一个,可以吗?” 棠许按捺住自己的白眼,“我钱都付了,你现在跟我说这个?” “真的很抱歉,我们给您换一个身高外貌和体力都相当的,您看怎么样?保证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 “也就是说,在你们这了钱,想点哪个男人还得你们来决定?”棠许身体不舒服,也懒得多说,“退一赔十,趁早倒闭吧。” 说完,她直接挂掉电话,走向了卫生间。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她才猛然察觉到不对。 一片湿漉漉的水汽萦绕着洁白的顶灯,灯光之下,是一个身量颀长、宽肩窄腰的男人,只系着一条浴巾,静静倚在洗手台边看着闯进门的她。 一泓深目,暗沉无波。 分明,昨夜才见过。 (本章完) 4.第4章 打算出多少钱买我? 第4章 打算出多少钱买我? 棠许脑海中霎时空白了一瞬。 怎么这里会有人? 怎么会是他? “抱歉。”呆滞片刻后,棠许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知道这房间里有人,打扰了。” 说完她就飞快地关上门,随后大步走出房间。 刚到走廊上,就见一名职员模样的人拎着一整套西装,步履匆匆朝这边走来。 见到棠许,他停下来打了个招呼,随后就走进了那个房间。 棠许原本打算快步离开,却忽地慢下脚步,停在那里。 没过多久,那名职员又从里面走出来,顺便带上了门。 “里面是什么人?”棠许问了句。 “是我们总监的朋友,在附近弄脏了衣服,赶时间所以来这里借地方换身衣服。”职员回答道。 棠许缓缓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职员匆匆离去,留下她依旧站在走廊上。 不多时,房间里再次传来开门的动静,紧接着,那人走了出来。 昨夜光线昏暗,刚才卫生间里混乱慌张,此刻棠许才终于看清他的样子。 这是一个容貌出众至极的男人。 骨相分明的浓颜,眉骨流畅有力,修长浓密的眉衬着漆黑深邃的眼,高低适中的直鼻,清晰又饱满的唇线,轮廓立体,容颜清绝。 他将西装外套挎在臂间,匀称的肌肉被挺括的白色衬衣裹覆,愈发显得崭然挺拔,矜贵清雅。 对比先前只系着浴巾、暗沉危险的模样,像是换了一个人。 见到棠许,他停下了脚步。 棠许连忙赶走自己脑子里的画面,再一次郑重道歉:“不好意思,刚刚真是冒犯了。” “无碍。” 顶着一张绝色容颜,男人却神情清淡,回答简短又无趣。 棠许笑了笑,一时有些不知道再说什么。 两相静默之际,他却忽然凝眸看向她,伸出了手。 棠许站着没动。 男人的手却落在她的左耳下,耳垂上的蓝宝石耳环碰到他的指腹,毫不留恋地脱落下来,坠入他的掌心。 男人将手递到棠许面前,“耳环松了。” 他们并不相识,只是见过两次,还是这样古怪的两次。 这样的动作,其实是有些唐突的。 可是他却自然从容到了极点。 棠许很快回过神,从他手中取过耳环,重新戴上—— “谢谢。” 男人注视着她的动作,目光落到她指根处,看到她无名指上长期戴婚戒的痕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抬脚欲走。 “先生!”棠许还没来得及理清思绪,话就已经脱口而出,“有兴趣一起参加个慈善晚宴吗?” 男人背对着她,闻言,安静片刻后才开口:“那么,棠小姐打算出多少钱买我呢?” 棠许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他听到她刚才打电话的内容了! 她才在电话里点选男公关失败,转头又在这里邀请他,这难免会让人觉得,她将他也当成了那种男人。 棠许不免尴尬。 他虽然没穿外套,但是合身度完美的衣裤线条,柔软有光泽的西装面料,干净利落的裤线,无一不彰显手工定制的矜贵。 她这句邀请,恐怕才算是唐突之最。 棠许刚想要开口解释,却又听男人道——“开个玩笑。抱歉,我今晚有别的安排。” 这便是婉拒了。 棠许有了台阶立刻就下,微微呼出一口气,再不多说什么,目送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匆匆回到了自己做造型的房间。 …… 四十分钟后,棠许抵达了晚宴地点。 淮市豪门世家众多,以江傅周燕四家为首,其中江家和燕家又沾亲带故,原本是家势最盛的两家,只可惜燕家连续两代都没能培养出一个像样的继承人,提及不免让人叹息。 这样大的家业,若无能力出众者接掌,只怕难以为继。 饶是如此,一场慈善晚宴却依旧全城瞩目,冠盖云集。 宴会设在燕氏旗下酒店最大的宴厅,棠许鲜少出席这样的场合,现场并没有没多少人认识她,她倒是一进大厅就看见了很多眼熟的人。 无论她和江暮沉关系如何,她终究是名义上的江太太,座位被安排在了第二席。 “听说了吗?燕家还有个排行第三的孙子,好像已经回国了,今天晚上可能会现身。” “什么?燕家还有个三公子?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据说那孩子自小体弱多病,所以一直在国外治病,从来没有回来过。” “还以为燕家会多一个继承人,结果是个病秧子?” “若是有能力,早就被召回来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唉,堂堂燕家,后继无人啊……” 棠许被礼宾领着,从各色各样的八卦之中穿过,坐到了众人瞩目的第二席之上,立刻也引发了不小的关注。 “那是谁?怎么好像没见过?” “咦……怎么是她?!” “她是谁?” “看见她耳朵上那对蓝宝石耳环了吗?三年前,江家在苏富比香城拍卖会上拍下的,耳环项链一整套,据说是要传家的。” “江家?那她岂不是江暮沉的老婆?!” “真的是她!她不是一向不在公众场合露面吗?” “传说江暮沉娶了个丑女当老婆,他不满意才在外头乱来……这跟传闻也不符啊?” 周围人窃窃议论,棠许仿若未闻,微笑着看着侍应给自己面前的酒杯倒上酒。 她刚拿起酒杯,一抬眸,却发现对面有两名正在引客的礼宾同时绷直了身体,与此同时,她身后有侍者压低声音跟同伴交代了一声—— “燕先生来了。” 燕先生? 棠许扫了一眼周围工作人员瞬间紧绷的状态,不由得疑惑—— 燕家除了燕老爷子,还有哪位燕先生能让人这么紧张和重视? 可是燕老爷子早已退居幕后,这样的场合应该不会亲自出席了。 场内氛围忽然就发生了一些微妙变化,人群中泛起不明显的涟漪,自各个角落,层层扩大。 不多时,人们竟都看向了入口方向。 棠许也顺着众人的视线看了过去。 有人正从入口处进来。 身着戗驳领西装三件套的年轻男人高大英挺,由数名高管精英陪同,自人群中穿行而过,清隽利落,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有那么一瞬间,仿佛所有人都化作了背景。 似浮生一绘,芸芸众生面目模糊,唯有一人,于众生之上,粲然清晰。 光风霁月,秀若青山。 (本章完) 5.第5章 你好,江太太 第5章 你好,江太太 棠许脑海中顿时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炸开。 同样震惊的还有在场其他人。 “就是他吗?” “怎么生得这么好?” “不是说是个病秧子吗,这模样哪像个生病的?” “传闻是这么说的啊,否则怎么会这么多年都在大众面前没出现过?” 人群议论纷纷,棠许蓦地回过神,深深吸了口气。 传闻中的燕家三公子,燕时予。 竟然是他! 可是……在国外养病多年的病秧子? 棠许想起自己先前在卫生间看见的那副身体—— 结实但并不夸张的肌肉线条,坚实紧致的小腹,通身蓬勃的荷尔蒙气息,哪里有半点病秧子的模样? 还是……中看不中用? 棠许脑海中一时转过许多想法,再回过神来时,那一行人已经到了近前。 同枱皆是豪门贵胄,携眷而来,唯棠许孤身一人,不知尴尬为何物。 燕氏副总裁汪巡亲自为燕时予做介绍,最后才转到棠许面前。 “这位是……”汪巡一时有些拿不准,转头去看旁边的人。 棠许站起身来,转头迎上男人平静淡然面容,主动伸出手来,“燕先生你好,我是棠许。” 他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伸出手来,握住她纤细柔白的手。 质地考究的深灰色手工西装平整挺括,线条干净利落,无多余配饰,唯袖口处,一颗银色袖扣闪着清冷光泽,克制又端方。 “你好,江太太。” 他声音沉隐,泰然自若,仿佛从未见过她。 连汪巡都有些惊讶他为何能脱口唤出“江太太”,棠许却只是莞尔一笑。 他们的确不应该见过。 很不应该。 八点开宴,燕时予端坐于第一席,正中央的位置,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洗礼。 主持人开场致辞后,舞台上轻歌曼舞,来宾们该捐的钱早已经捐了,剩下的要紧事自然是社交应酬。 很快燕时予周围就已经被包围得水泄不通,男男女女,各施其法,都想跟这位突然冒出来的燕家三公子攀谈几句。 “看这个形势,燕家的继承人怕是选定了。” “这位?是龙是凤还不一定呢,那么些个前车之鉴摆在那里,燕家这个主位,怕是没那么好坐。” “不过长得是真好,今天江暮沉是没来,来了怕是也会被比下去吧?” “切!他凭什么跟江暮沉比?就凭那张脸吗?他有江暮沉的能力吗?别忘了燕家的子女都是些扶不上墙的……” “再怎么扶不上墙,江暮沉见了,不也得称呼一声燕三叔吗?” 棠许拿了一杯红酒静静地喝着。 是的,江家和燕家是远亲,论起辈分来,江暮沉的确要称呼他一声三叔。 她这个名义上的江太太亦然。 棠许缓缓抬眸,朝燕时予所在的方位看了过去。 依旧是人潮涌动,却恰在棠许看过去的瞬间,露出了燕时予英俊立体的侧脸。 他正微微低头,侧耳听旁边一位漂亮姑娘说着什么。 阮箐,阮家最小的女儿,一向眼高于顶的千金明珠,此刻扬起脸来对着燕时予,满眼都是明亮的笑。 棠许默默收回了视线。 无论这位燕三公子是什么人,他既然是燕家的人,那就必定是江暮沉那一边的人。棠许一时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喝完杯中最后一口酒后,站起身来另拿了一杯,走向了反方向。 这样的晚宴宾客众多,哪一位都是非富即贵,都值得她上前打招呼。 棠许却径直走向了一处。 宴厅外接中式内院,临窗处,几个男人凑在一处,衣冠楚楚,谈笑风生。 棠许走到几人身边,手中的酒杯猛然向前一挥。 深红色的液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接泼到了其中一人的脸上。 周围抽气声此起彼伏,被泼的那人也是一脸惊愕,可是在看清棠许时,顿时就僵在了原地,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不尴不尬。 “这人谁啊?” “这是要闹事吗?” “她呀,江暮沉的老婆,宋家的……” 众人窃窃交谈之中,棠许将酒杯放到身后侍者的托盘上,才开口:“不好意思啊杨叔叔,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手滑了,别见怪。” 杨淮,宋雨廷的多年好友,同时也是这次宋氏遭遇危机的直接推手。 杨淮整张脸都是紫红色,压低声音开口:“棠许,这是燕家的宴会,你别发疯——” 话音未落,棠许已经伸手又拿了一杯酒,再度重重泼到他脸上。 她看着杨淮狼狈的样子,笑得坦荡又无辜,“抱歉,这次是没忍住。” 杨淮气得咬牙切齿,棠许又道:“杨叔叔介意的话,要不还我一杯吧,我不介意的。” 说话间,她又拿起一杯酒,递到了杨淮面前。 周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看戏。 杨淮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然而下一刻,棠许直接将那杯酒举过他的头顶,翻转—— 又一杯酒当头淋下。 在场都是淮市有头有脸的人物,皆不料江暮沉那默默无闻的妻子竟是这么个轻狂嚣张的性子,纷纷皱眉摇头,避而远之。 当众受辱至此,杨淮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右手不受控制地高高扬起,一把挥落了棠许手中的空酒杯—— 啪! 酒杯飞坠落地,在一双刚刚停下的黑色牛津鞋面前砸得粉碎。 周围皆是抽气声。 连杨淮也瞬间变了脸色。 棠许这才转头,看向酒杯碎裂的方向,一抬眸,便正对上燕时予漆黑的眼眸。 已经有燕氏的工作人员快步上前,礼貌又得体地隔开她和杨淮。 “燕先生,不是我要在燕家的宴会上闹事,而是这个女人——”杨淮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快步走到燕时予面前,同时狠狠瞪了棠许一眼。 在场燕氏高层虽然不少,可是真正姓燕的,只有燕时予一人。 他虽初亮相,一众高层却都围着他转,身份地位是不言而喻的。 杨淮深知自己得罪不起这样的人。 “带杨先生去换衣服。” 燕时予并未多看他一眼,只吩咐了一句,便自有人领命而去。 随后,他才又看向棠许,眼眸之中仍是波澜不兴。 隔着地上的玻璃渣,他没有上前,棠许也没有动。 周围人皆等着看戏。 这女人张扬又轻狂,闹事竟也不分场合,难怪长成这样也得不到江暮沉的欢心,更不许她出来见人。 发生这样的事,还不得让人将她请出去? 然而下一刻,却只听燕时予清淡从容的嗓音响起—— “江太太喝多了,请她去休息室休息。” (本章完) 6.第6章 仙女面容,蛇蝎心肠 第6章 仙女面容,蛇蝎心肠 平心而论,这样的处理也算得体。 到底燕家和江家还是亲戚,即便闹得再难看,总是要给江家留一些面子的。 有礼宾上前引路,棠许配合一笑,尖细的高跟鞋踩过地上的玻璃碎片,自燕时予面前经过,并未多作停留。 主家既已出面,看戏者也自觉让开了一条道。 场面已经达到预期难看了,棠许本想安生离开,没成想一垂眸,却发现前方某处,有人悄无声息地伸出了一只脚,像是在等着她。 她今日除了泼了杨淮三杯酒,应该没得罪其他人。 不是新仇,那就只能是旧怨了。 而旧怨嘛,大抵只有一个—— 江暮沉。 身为海城名门江家年轻一代的掌事人,江暮沉最受名门淑女们瞩目的却是那张脸。 因为生得好,即便不为江家的权势地位,也照旧有无数女人心甘情愿,投怀送抱。 是以江暮沉和她结婚时,芳心可谓是碎落一地。 可是现在,眼前明明已经有了更佳选择,为什么有人还是要跟她过不去? 棠许只当未见,径直往前,一脚踩了上去。 对方蓄力要将棠许绊倒,却没想到棠许尖细的鞋跟直接踩上了她的脚背,顿时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棠许做足准备,身子只是偏了偏,却还是摆出一副摇摇欲坠的姿态,接连退后了好几步。 她正思索要不要丢个大脸,直接倒在地上时,忽然有一只手从后方伸出,在她腰上不轻不重地扶了一把。 棠许不得不站稳,随后回头。 燕时予站在她身后,容颜沉静,深眸无波。 他身高腿长,身姿迫人,棠许一米七的个头加7公分的鞋跟在他面前,依旧矮了一截。 但他带给棠许的压迫感,并不完全来自身高。 总觉得……他端方沉着的皮囊之下,像是藏着什么。 她按捺住有些不受控的心跳,粲然一笑,“谢谢燕先生。” 燕时予不动声色,收回了自己的手。 连话都懒得说一句。 饶是如此,棠许还是感觉到了多道带敌意的目光。 也是,她都已经是江暮沉太太了,这会儿竟然还妄图跟这位新贵有牵扯? 棠许低头整理了一下裙摆,抬脚欲走,却又一次被拦住去路。 “你没长眼睛吗?踩了人就想走?”被踩了的庄柔在旁人搀扶下勉强站起身,冷冷地看着棠许。 棠许偏头看她,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只能微微一笑,“受伤了吗?那你先去医院,回头拿单子去江氏,江暮沉会给你报销的。他对漂亮姑娘,一向心软。” “呵,说得好像你能替他做决定一样。”庄柔看着她,“也是,费尽心机抢到手的位子,当然要好好利用显摆。可是江暮沉认你吗,这位江太太?” 周围人都悄无声息地竖起了耳朵。 棠许也终于想起来面前这个人是谁。 庄柔,倒是跟江暮沉没有直接关系,而是为了江暮沉某位红颜知己打抱不平。眼见着周围人都有兴趣,庄柔也像是来了劲,冷笑一声,“当初你为了上位做江太太,干了些什么,真以为没有没有人记得?你做过哪些事,害过什么人,自己心里没数吗?我要是你,缩着脖子过一辈子也就算了,你还敢出来招摇过市,棠许,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棠许身上。 棠许静静听完她的指控,却只是摸了摸耳朵,笑了,“这不是冬天吗?不打雷。” “噗——”有人直接被她的回答逗笑。 庄柔恼羞成怒,“是啊,冬天不打雷,可是老天爷是长眼的!你们宋家走到今天这地步,不就是你应得的回报吗?棠许,恭喜你啊,你所作的孽,终究都会一一报应到你和你家里人身上!” “你既然跟老天爷这么熟,那麻烦给他托个话,我跟我家里人关系也不怎么样,报应到他们身上也没什么用,有事直接来找我就行。” 棠许面不改色,说完便越过她,继续跟着礼宾离开。 身后却还是传来一片八卦之声—— “她干什么了?” “她到底害了谁啊?” 庄柔看着棠许的背影,气愤到了极点,毫不避忌地扬声道:“为了扫清障碍嫁给江暮沉,她不惜跟流氓做交易,用最肮脏下作的手段去对付一个无辜的女孩子,害得她被人侮辱,还落下终身残疾,至今也只能坐在轮椅上度日——” 这几句话掷地有声,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这样大的罪名当众扣下来,棠许脚步却只是微微一顿,随后再度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竟无一句辩解,无疑是坐实了指控,所有人议论纷纷。 “瞧她那浅薄轻狂的样子,做出这种事也不稀奇!” “过去两年她都没有露过面,自己也觉得亏心吧?” “也就宋家养得出这样的女儿,难怪宋家出事,江暮沉都不帮……” 人群中,燕时予沉眸独立,静静看着棠许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汪巡站在他身后,怕他刚回国不了解其中缘由,低声解释道:“这位江太太是宋家的人,宋家最近出了些事,正在四处寻求帮助。但是江家都不肯管的事,淮市不会有别人出手的。” 身后高大帅气的部门经理杜威叹息了一声,“可惜了这张脸和这个身段,要是在床上扭起来,得多带劲啊……怎么偏偏就是江家的人呢。” “仙女的面容,蛇蝎的心肠,你就不怕有毒,死在她身上啊……” “牡丹下死,做鬼也甘愿啊……” 身旁有两三个男人不约而同露出会心的笑,唯有燕时予,眉目清冷,不置一词,转身走向了别处。 汪巡转头瞪了杜威一眼,“燕先生面前也不知道收敛,这种话是能在老板面前说的吗?” 杜威耸了耸肩,“都是年轻人,谁知道他这么古板老派?” “这位年纪虽然不大,但是是燕老爷子亲自教导出来,习惯品性都是老爷子监督着一点点打磨的,挑不出一点错。高山白雪似的人物,你以为跟你一样?” “真的假的?二十多岁的年纪,品性再怎么高洁,对女人的欲望总是有的吧?”杜威笑,“除非,这位跟传说一样,是个病秧子,治了这么多年虽然有了个人样,但是啊,偏偏就是那方面,不行……” 身边几个人有的窃笑,有的皱眉摇头。 汪巡也不再说什么,转头追上了燕时予,继续陪他应酬。 (本章完) 第7章 偏偏又是他 第7章 偏偏又是他 随着礼宾走出宴厅,身后的嘈杂和热闹骤然被隔绝,像是界限分明的两个世界。 棠许缓缓停住了脚步。 礼宾观察着她的神情,低声说:“江太太,休息室在这边。” 棠许脸上没什么神情波动,只是道:“我不太舒服,想先回家休息,你代我向燕先生道个谢。” “江太太!”礼宾连忙回身挡住她的去路,低声道,“外面现在有很多记者,您现在出去的话,可能会被缠上。” 棠许闻言脚步一顿,片刻之后却道:“好,我会避着他们的。记者嘛,是挺烦人的。” 她一边如此说,一边却径直往大门方向而去。 近来宋家濒临破产、而江暮沉见死不救的消息本就是城中热闻,再加上今日宴厅上演的狗血戏,记者想不关注都难。 果不其然,刚一到大厅,立刻就有几个记者围了上来。 “江太太,一直以来您都不怎么在公众面前露面,这次为什么会来参加燕氏的晚宴呢?” “对于宋氏眼下的危机,江太太有什么看法?宋氏打算如何应对呢?” “据悉今天江先生之所以没出席,是因为陪新女友吃饭,您知道吗?” 记者一边说一边将手机往前递,棠许接过来,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娱乐新闻—— 江暮沉携新欢温卉共进晚餐,同归爱巢。 温卉她知道,近期刚走红的一名模特,身材好,脸蛋漂亮,清冷气质范美女,业内评价很高。 昨天还是小白兔,今天是温卉—— 一天换一个,倒也的确是江暮沉的风格。 棠许早已见惯了这样的事情,而此刻她想的却是—— 难道刚才里面发生的事,他们还没收到风?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其中一个记者忽然接了通电话,紧接着整个神情都变得兴奋起来,险些将录音设备捅到棠许嘴上—— “据闻您在宴会上被指控为了嫁进江家,害得一个无辜的女孩子受辱并致终身残疾,关于这件事您有什么回应吗?” 同一时间,又多了好些记者从四面八方围上前来,兴奋得就差将摄像头怼到她脸上拍了。 “你承认你做过这样的事情吗?” “请问那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 “她跟江先生有什么特殊关系吗?” “江先生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吗?” “江先生之所以对宋家见死不救,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记者们七嘴八舌,闪光灯闪个不停,棠许被围在中间,几乎连喘气的空间都没有。 在场礼宾和安保担心出事,连忙上前隔绝了记者,护送棠许离开。 棠许始终一言不发,直至坐进自己的车里,才对护送自己的工作人员说了句:“谢谢,能帮我叫个代驾吗?” 工作人员皆训练有素,“好的,您稍等。” 棠许应了一声,窝在后排,拿披肩裹住自己,懒得再动一下。 她今天原本就不舒服,又喝了酒,这会儿昏沉得厉害,靠在那里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她的车窗,棠许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名年轻的代驾。 她将车钥匙递过去,说出地址,便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车子很快启动,驶离了停车场。 然而才驶出去没多远,棠许忽然就察觉到,车子停了下来。“江太太,您的车子好像抛锚了。”代驾对她说。 棠许又一次睁开眼。 这是一段很安静的林荫路,如今两旁的树都已经只剩光秃秃的枝丫,暖色路灯高悬,照得白雪纷飞。 居然又下雪了。 代驾喊了她几声,棠许才回过神来,“哦,那你先走吧,不耽误你了,我自己叫救援。” 代驾一副求之不得的样子,拿了自己的电瓶车溜得飞快。 世界忽然就安静下来,天地之间,像是就剩了她和这辆抛锚的车。 此情此景……不发生点什么,好像都不合适。 棠许正想着,忽然就听见一阵轰隆隆的发动机声音,由远及近,渐渐地在她车子周围停了下来。 几辆黑色的机车在她的车旁形成包围之势,车背上七八个形形色色的男人,摘下头盔就直冲棠许这辆车而来。 紧闭的车门车窗被砸得砰砰作响,棠许头痛得厉害,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这样契合今晚那段爆料的情形,一副因果报应的架势,也不知到底是哪一位的手笔。 几个男人眼见车门车窗都锁死,车内的情形也看不清,便开了手机电筒往里照。 车子果然就一个女人,只不过,是一个脸色惨白,紧闭双眼,僵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女人。 “卧槽!这女的不会死了吧?” “死了我也要看看她什么样!” 有人一边说着,一边从路边草丛捡起一块石头,直接砸向了车窗。 车窗应声而裂,碎玻璃落了棠许满怀,她却依旧一动不动。 有人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想要试探一下她的鼻息—— 就在此时,后方忽然射来一道雪白的亮光,伴随着一声刺耳的鸣笛,惊得漫天雪都乱了方向。 几人都吓了一跳,回头便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近处。 其中一人在看清车牌后,忽然脸色大变,来不及说什么,迅速招呼其他人翻身上车,呼啦啦地一窝蜂离开了。 世界又一次恢复安宁,白雪纷纷扬扬,飞扑向一前一后两辆车。 下一刻,黑色的车门打开,有人执伞下车,缓步上前。 棠许再睁开眼,看见深灰色的柴斯特大衣之下,一双骨节修长的手,轻轻拉开了她的车门,随后伸手向她—— 棠许缓缓抬眸,伞沿之下,燕时予眉眼清隽,只望向她。 棠许有些恍惚。 怎么偏偏又是他? 可是,是他,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思绪尚在漂浮之间,棠许已经不由自主,伸出了自己的手。 纤细柔白的手滚烫,落入男人温暖干燥的大掌之中,被他牵下了车。 一把伞,遮住白雪纷纷。 黑色的伞面,木质的伞柄,温润清香,似曾相识。 “谢谢你啊,燕先生。” 棠许抬头看他,眼眸之中水波荡漾。 然而话音刚落,她却忽然就阖了眼,不受控制地前倾,跌落男人怀抱之中。 浑身滚烫。 (本章完) 8.第8章 那只解开她裙子的手 第8章 那只解开她裙子的手 平缓行驶的车内温暖干净,司机尽可能目不斜视地驾车,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朝后视镜看了好几次。 棠许倚靠在后排右侧座椅上,闭目昏厥的状态。 燕时予原本是坐在另一侧的。 然而棠许没有知觉,身体无力,即便系了安全带,脑袋依旧偏倒了好几次。 最终,燕时予坐到了她身边,借出一边肩膀,让她的头有所依。 车子里安静极了,只有她因为发着烧,又喝了酒,大概是不舒服到了极点,呼吸急促又明显。 燕时予始终端坐着,看着窗外,手中把玩着一个漆黑的火柴盒,安静无声。 黑色窗影之中,却映出两个紧挨在一起的身影。 朦胧又暧昧。 车子很快抵达了酒店停车场,停在了电梯口。 燕时予扶起棠许的头,解开绑在她身上的安全带。 司机一路欲言又止,此刻终于忍不住开口:“老爷子还在家里等您。” 他是燕家老人,见惯许多事,虽然很多事以他的身份不便开口,然而燕时予到底年轻,又刚回国,他终究没忍住,出声提醒。 燕时予只淡淡应了一声,随后便抱着棠许滚烫的身子进了电梯。 …… 棠许在一片混沌之中恢复了些许知觉,眼皮却沉重得睁不开,感知到的是有人正捏着她的脸,将水缓缓灌入她的口中。 清凉舒缓的水入口,她觉得舒服了许多,努力想要睁开眼,却只能掀开一条缝。 眼前有个模糊到不能再模糊的身影,与此同时,她感觉到有人在解自己颈间的盘扣。 那一条精心缝制的盘扣,从颈间一路往下,在那人手中一颗颗地松开来…… 棠许心中不安,即便神志不清,却依旧伸出手来,试图制止那只手。 她胡乱抓了两把,终于抓住了。 那只手温暖又干燥,是熨帖到极致的温度,被她握住之后,反手抓住了她。 她莫名心安了一些,却在下一刻又失去了知觉。 …… 翌日清晨,棠许在酒店的大床上醒转过来。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周身疼痛,嗓子干哑,盯着陌生的酒店房间看了许久,脑子才逐渐清醒。 察觉到什么,棠许掀开被子看了一眼。 被单之下,她身上一片光洁,裙子衣物不翼而飞。 与此同时,一个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跃入脑海。 燕时予。 是了,昨天晚上她最后见到的人是他。 她没来得及回忆更多,房间门口忽然传来刷卡的声音,紧接着,有人推门而入。 棠许捂着被单,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盯着门口走道的方向,那一瞬间,竟不知自己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 直到一名女性管家模样的人出现在她眼前,见她醒来,松了口气的模样,“棠小姐,您醒了。” 棠许有些艰难地缓过神,应了一声。“您昨晚发烧,医生过来给您瞧过,这会儿应该已经退烧了,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她走上前来,给棠许倒了杯水,递到棠许手中。 棠许喝下半杯水,终于彻底醒了。 刚放下水杯,管家又将睡袍递到了她面前,“您的裙子送去干洗了,大概半小时后会送回来。您要不先洗个澡,我给您准备好早餐送来,您吃完好吃药。” “好,谢谢。” 棠许脑海中闪过许许多多昨夜的情形,在管家即将离开的时候,终于还是又喊住她,问了一句:“燕先生什么时候走的?” 管家微微一笑,道:“燕先生将您送上来,帮您叫了医生就离开了。” 棠许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什么。 这里是燕家旗下的酒店,昨夜她是燕家宴会上的客人,在路上被燕时予救下来,他将她安排到这里,似乎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只是…… 棠许摸了摸浴袍的领口,不可避免地想起昏昏沉沉间,那只解开她裙子的手…… …… 棠许收拾好自己,坐上车离开酒店时,才从手袋里翻出手机来。 她大概知道昨天晚上宴会上发生的事情会掀起什么风浪,预料之中看了会不舒服的东西,还是晚些看比较好。 果不其然,当她打开各个热门媒体软件,跟昨夜晚宴相关的话题形形色色,但是跟她名字相关的,首当其冲。 相关讨论很多,其中热度最高的,就是庄柔的那桩爆料—— 所有人都在讨论事件真假、事件中的受害者是谁,以及她这个施暴者应该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这是棠许意料之外的热度。 坦白说,她本以为自己泼杨淮那三杯酒就足够丢人现眼,没想到中途会跳出来一个庄柔,帮她把事情闹得更大。 虽然她并不希望这件事曝光人前、被人深挖,可是既然已经这样了,她也没别的办法。 回到宋家时已经接近中午,棠许付钱下了车,却意外看见一辆熟悉的宾利停在家门口。 那是江暮沉的车。 棠许快步进了大门。 走进客厅的时候,正听到江暮沉的声音—— “……人呢,有多大的能力戴多大的帽子,该认命的时候就得认命,有些时候,越是不甘,越是要挣扎求存——” 棠许进门,他寒凉的目光落到棠许身上,缓缓吐出最后一句:“死得可能越惨。” 宋雨廷和秦蕴都在,两个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毕竟结婚以来,江暮沉从未承认他们为岳父岳母,如今棠许又决意要跟他离婚,这样的三个人坐在一起,氛围实在是古怪。 棠许却微微一笑,打破僵局,“你来了?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比起你带给我的惊喜,我这点算什么?”江暮沉说。 棠许看了一眼宋雨廷气色极差的脸,道:“这条裙子太紧了,我要先上去换衣服。你有话上来跟我说吧。” 说完她便朝楼上走去,而江暮沉竟真的起身,跟了上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楼,棠许刚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忽然就被江暮沉从身后捉住,紧接着,江暮沉大手直接掐上她的脖子,将她抵到了房门上。 他看着她,目光冷得像要将人生生冻死,“谁准你将这件事情翻出来的?棠许,你是真觉得我不敢弄死你是不是?” (本章完) 9.第9章 长得好看,身材也很好 第9章 长得好看,身材也很好 这样失态的江暮沉,实在少见。 他生来就是天之骄子,接手江氏之后又展现出卓越的经营管理能力,志得意满,目无下尘。 从来高高在上的人,即使动怒,可能也只需要一个眼神,或是一句话。 可是他却纡尊降贵,亲自来了从不曾登门的宋家,并且直接对她动了手。 这样狠,这样恨。 是真的勃然大怒,才会如此。 棠许原本微微发白的脸,在他手中逐渐泛起异样的红,迎着他的目光艰难喘气,既不挣扎,也不回答。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对江暮沉而言,什么人什么事是禁忌,棠许太清楚了。 姜晚宁。 跟这个名字相关的一切,她真要开口说一句,江暮沉大概真的会将她活活掐死。 可是即便她什么都不说,江暮沉也是下了狠手的。 在她觉得自己就要窒息失去知觉的前一秒,江暮沉的手骤然一松,转而重重捏住了她的脸,“无话可说?你不是一向巧舌如簧吗?” 棠许难受到看他的脸都是重影,艰难缓过一口气,“你认定的事,我再说什么,有用吗……” “你是觉得我冤枉了你?”江暮沉一点点凑近她,神色阴冷,“棠许,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棠许闭着眼睛努力地深呼吸,听见这句话,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她睁开眼睛,一双眼睛明亮清透,直直地看向他。 “你有你的主意,我也有我的主意。”棠许说,“你既不愿意成全我,难道还不许我为自己打算?如果你一早同意离婚,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江暮沉蓦地加大了手上的力气,“我再告诉你一次,不要痴心妄想离婚的事,我绝对不会成全你。” “那你就不要怪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了。”棠许说,“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向没什么分寸的。” “终于承认了,是吧?”江暮沉眼神阴鸷得吓人,“棠许,你这是自己找死——” “江暮沉!”棠许连名带姓地喊他,依旧是坦荡无畏的模样,“我不欠你什么,所以,我问心无愧。” 她说完这句,江暮沉竟停滞了数秒,只是狠狠地看着她。 棠许有些没明白他这是什么反应,下一刻,就又听到了江暮沉几乎咬紧牙关的声音—— “好一个问心无愧。棠许,你等着,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果然,这才是他该给的回应。 “江暮沉!你想干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宋雨廷的怒吼和脚步,江暮沉则在他冲上来的那一瞬,云淡风轻地撇开了棠许。 宋雨廷满目愠怒,却顾不得他,只能快步上前搀住棠许。 “女儿都舍得卖的人,就不要在我面前演什么父女情深了。”江暮沉已然恢复了冷静,嘲讽道,“骗骗别人得了,别连自己都骗了。” 说完这句,他头也不回地转头就走。 宋雨廷一边扶着棠许,一边按着心脏,脸色奇差,却是一个字的反驳都说不出口。 棠许靠着房门勉强站立,缓过气来,伸手轻轻拍了拍宋雨廷的心脏。…… 棠许在家里休养了一周,才将这次的感冒养好。 难得起了个大早下楼吃早餐,秦蕴却比她还早,已经坐在了餐桌上看着平板里的新闻。 “阿姨早。”棠许走进厨房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在另一侧坐下,才问,“爸爸还没起来吗?” 秦蕴缓缓从平板上抬起头,说:“他这两天睡眠越来越差了,昨天几乎一夜都没睡着。” 棠许听得皱了皱眉。 “你也知道他的心脏,扛不住这么熬。”秦蕴神情平静,“所以我不想他再去公司,再为了那些糟心事忙碌奔波。” 她的视线落到棠许脸上,迎上她的目光,棠许大概猜到了她想说什么。 “公司的事我不懂,也帮不上忙,语乔和洛白又还小。”她缓缓呼出一口气,“说到底,你是姐姐,我希望你能多承担一些。” 安静片刻之后,棠许抬眸冲她笑了笑,“老宋确实是应该休息了。如果阿姨信得过我,不怕我胡闹把公司搞得更差,我当然可以接手公司。” 秦蕴说:“我既然开了这个口,自然是信任你。” “好啊,我没问题。”棠许痛快地耸了耸肩,低头喝粥。 而秦蕴继续看起了平板上的新闻,没几分钟,她忽然又开口问了一句:“这位燕三公子,最近真是炙手可热。” 棠许喝着粥,“唔”了一声,表示赞同。 一周时间,各类新闻层出不穷,关于她的那些话题迅速失去讨论度,取而代之的,是神秘的燕氏集团三公子燕时予强势回归,空降集团执行总裁的相关信息。 在网络信息泛滥的时代,这位燕三公子的人生履历却是一片空白。 没有人知道他二十八岁之前的人生是怎么样的,说是长期在国外养病,可是生的什么病,住的什么医院,又是如何被培养成燕家新一代继承人的,通通无迹可寻。 只知道他上任之后,立刻公布了燕氏明年的一系列重要举措和重点项目,刺激得燕氏股价接连上涨,关注度节节攀升。 又因为那张出类拔萃的脸,在网络上引发高度关注,掀起一片“老公”之声。 秦蕴继续浏览了两篇新闻稿,忽然又问了一句:“你那天见过他,这位燕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棠许正喝粥的勺子微微一顿。 脑子里瞬间有好些画面浮现,末了,只回答出一句:“长得很好看……身材也很好。” 棠许这个回答成功让低头看新闻的秦蕴抬起了头。 “我问你他是什么样的人,没问你他长什么样。还身材很好,你见过他不穿衣服的样子?” 棠许垂了眼继续喝粥。 不好意思,还真见过。 而除此之外,她还能回答什么呢? 虽然她见了他几回,他也帮了她两次,可是人性复杂,他到底是个好人、坏人,是否有所图…… 她心中即便有万千猜测,终究没一样能确定。 来迟了,大家七夕节快乐呀~ 明天早点更~ (本章完) 10.第10章 燕先生是长辈 第10章 燕先生是长辈 因为秦蕴的决定,早餐后,棠许便出门去了宋氏。 她在公司一待就是一天,傍晚时分才从公司离开,带着宋雨廷的助理程进到了市中心的蓝桥会所。 棠许此行是来见邬裕的。 邬裕的公司曾经是宋氏最主要的合作伙伴,两家公司合作的在建项目都还有两三个,宋氏财务危机的消息传出后,邬裕立刻叫停了所有相关项目,宁愿眼睁睁看着亏损也不给宋氏一丝机会。 而眼下,这就是宋氏最好的突破口。 “我们都没预约,恐怕没那么容易见到人吧……” 从一开始,程进对此行就不抱希望。 棠许却只是吩咐他将新合约准备好,自己拿上两支红酒,直闯邬裕所在的包间。 门口的侍应很尽责地盯着她,棠许微微一笑,“我是来给邬先生送酒的。” “请稍候。” 侍应很快进门去询问,随后才又打开门,引了棠许入内。 包厢里面坐了两个男人,除了邬裕,棠许还认出了坐在上手位的傅家四少爷傅嘉礼。 邬裕大概一开始就没反应过来,这会儿见到棠许更是有些发愣,“谁让你送酒来的?” 棠许微笑着将两支红酒摆上餐桌,随后才开口:“邬先生,我是棠许,宋雨廷的女儿,知道您今天在这边用餐,特意送两支酒来请您品尝。” 邬裕原本还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她,听到她自报家门,瞬间就愣了一下,“宋雨廷的女儿?” “如假包换。” 邬裕神情瞬间就变得高傲起来,“行了,酒我收下,你可以走了。” 棠许脸上笑容楚楚,“不敢多打扰邬先生,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机会请邬先生吃顿饭?” 邬裕当然知道她的来意,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最近都没时间,吃饭什么的,以后再说吧。” 棠许脸上适时流露出一丝尴尬,抬眸看了看包间里的另外两人。 就听见傅嘉礼轻笑了一声,开口替棠许解围:“邬先生这就不厚道了,棠小姐送了两瓶这么好的酒来,岂止值一顿饭呢?” “酒当然是好酒,我也的确不能白收。”邬裕对傅嘉礼态度明显恭敬,又瞥了棠许一眼,“你既然都已经送了酒来,就没点别的诚意表示表示?你爸没教过你这些吗?” 棠许看见邬裕敲击着桌面的手,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是我不懂事,疏忽了。”棠许笑着走到桌边,伸手拿起桌上的醒酒器。 邬裕挑眉,“红酒?” 棠许一顿,随后便转向了白酒分酒器。 邬裕这才似乎满意了,“也别拿小杯了,就这个,喝个三杯,当做你的诚意吧。” 一只分酒器里有200ml酒液,邬裕铁了心要为难她,靠坐在椅背上,静静等待着她的动作。 酒液醇香澄澈,对棠许而言,却并非什么美物。 她做足了心理建设,准备直接一饮而尽。 却全未注意她举杯的瞬间,包间里几人的目光都已经落到了她身后。 杯壁刚刚碰到唇,却忽地有一只手自后方伸出,不轻不重地按住了杯底。 棠许一怔,目光落到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心头蓦地一跳。 缓缓抬头时,燕时予就站在身侧,目光沉沉,安静又深邃地看着她。 棠许脑海中各种画面顿时又开始翻飞。而燕时予只是取下那杯酒,放回桌面,淡淡问了一句:“病都好了吗?” 棠许正要回答,却不知怎么瞬间又想起上次见他的那个夜晚,酒店房间里,那只解开她裙子的手…… 她目光落到燕时予骨相分明的英俊浓颜上,一时没了声音。 包厢里几个人显然都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的情形,邬裕一瞬间脸都快要僵了—— 他倒是知道棠许是江暮沉的老婆,可是眼下这位燕三公子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护着她? 他顾不上其他,连忙站起身来,要将燕时予让到上手位,“燕先生,您好,我叫邬裕,能请到您和傅先生吃饭,实在是我的荣幸。” 燕时予目光落到他身上,淡淡点了点头,“邬先生言重。同在商界,理应多来往。” 衣冠楚楚的君子,礼貌中透着恰如其分的疏离。 高位者自不必低头,良好的家训和涵养足以让人受宠若惊。 棠许这才缓过神来。 原来他也是邬裕的客人。 这样猝不及防地遇见,然后,他又帮了她一次。 棠许收敛心神,微微一笑:“谢谢燕先生关心,我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燕时予听了,淡淡应了一声,随后道:“好了,不是应该更爱惜身体吗?” 他语调很平,是关心,但并不过度。 邬裕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拍脑袋,笑道:“瞧我这记性,竟然忘了,按江家和燕家的关系,燕先生是长辈啊,棠许应该是要跟着江先生叫燕先生一声三叔吧?难怪难怪……” 话音落,室内忽然一片静默。 那一瞬的静默实在是有些诡异,诡异到邬裕不得不继续自说自话往下圆—— “怪我怪我,不知道棠许生病了,见她状态有些紧绷,只想着让她喝口酒放松放松。”邬裕笑眯眯地看着棠许,“你不会怪邬叔叔吧?” 有的人虽然没学过川剧,可是变脸的效果真的是一绝。 邬裕年不过四十,刚才还让她自罚三杯,这会儿便自称叔叔起来。 也是,自称叔叔,就能跟燕时予平辈了。 想到这里,棠许又一次看向燕时予。 燕时予已经走到傅嘉礼另一侧,垂眸落座。 棠许迅速移开视线,看向邬裕,作势要走,“邬叔叔说哪里话。今天您宴请贵客不方便,我们改天再约。不打扰你们了。” “你这话不就见外了?”邬裕连忙拉住了她,“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和我,和燕先生都是自家人,来都来了,那就一起坐,想来燕先生和傅先生都是不会介意的。” 棠许不再作态,大方落座,抬眸浅笑看向燕时予,“那我真是沾光了,多谢……” 男人看着她,深目之中一闪而过,是令人心惊的暗沉。 棠许的那声“燕三叔”在舌尖打了个滚,最终脱口却是—— “多谢燕先生。” 再细看时,燕时予漆黑眼眸之中仍是波澜不兴。 那丝暗沉,如同错觉。 (本章完) 11.第11章 如果我在你身上下功夫呢? 第11章 如果我在你身上下功夫呢? 作为临时加入的人,棠许坐在三人之间,其实颇为突兀。 他们饮酒聊天,谈经济走势谈股市行情,而她坐在旁边,喝果汁。 可是既来之,则安之,棠许表现得也从容。 既然邬裕将她当成踏板,她也可以顺理成章,达成自己的目的。 餐桌上,邬裕一副主持大局的姿态,将氛围搞得极其活跃,哪怕那两位爷都不是话多的主,也跟他聊了不少。 棠许喝着果汁枯坐半天,终于寻着一个邬裕歇气的机会,开口提了项目重新启动的事。 邬裕却只是拍腿大笑,“这都是小问题,难得大家坐在一起,这些事情稍后再谈嘛……” “邬叔叔您当然不急。”棠许说,“可是您是大忙人,我今天难得见到您,当然要抓住机会了。傅先生和燕先生应该不会介意吧?” 她用邬裕的话,成功地又一次将燕时予和傅嘉礼摆上台。 要是两个人不给这个面子,她也没有办法。 可是也只有她知道,她心里的期许,完全大于赌的忐忑。 哪怕她就是明晃晃地利用,却总觉得……不会有问题。 棠许又一次看向了燕时予。 虽然棠许也提到了傅嘉礼,可是明面上她和燕时予关系更亲近,因此傅嘉礼自然不会先开口说什么。 隔着半张桌子,燕时予目光静静落在棠许脸上,缓缓吐出两个字:“无妨。” 这本就是棠许期望中的答案,然而撞进他乌沉沉眼眸的瞬间,她的心跳还是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 一句无妨,近乎纵容。 哪怕明知是被利用,也无妨。 何至于此? 棠许没有细想,迅速收敛心神,看向邬裕,“为表诚意,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一份补充合约,愿意让利邬氏30%,邬叔叔先看看合约吧。” 棠许一边说着,一边就让等候在外的程进将合约送了进来。 “你啊你啊,准备得还真是齐全!”当着众人的面,邬裕笑呵呵地接过合同。 然而翻开合约的瞬间,他就皱起了眉,“哎哟,你看看我,忘了戴眼镜,再加上刚才喝多了,这合同看起来实在是费劲,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这样吧,我带回去,要是没什么问题,你明天上我公司来,咱们签约盖章。” 话已至此,棠许也没有办法,“那我就等邬叔叔的好消息了。” 邬裕哈哈笑了一声,忽地又想起什么来,“棠许,你是不是还没敬燕先生一杯?虽然你不能喝酒,那也得表示表示啊!” 到底是躲不开。 棠许依言拿起自己面前的果汁,起身走到了燕时予身边,“燕先生,我敬您……” 燕时予还没回答,邬裕先嚷嚷开了:“怎么还叫燕先生呢?这也太见外了!虽然燕先生年轻,但这声‘三叔’是你应该叫的啊!” 棠许又一次被提醒该叫“三叔”,这一回,包间里倒是没有陷入寂静,取而代之的是傅嘉礼一声轻笑。 “邬先生还真是执着啊!”傅嘉礼笑言。 邬裕也笑,“这不是该有的礼数嘛,棠许年轻,我作为长辈当然得教教她。” 笑声之中,燕时予拿起面前的红酒杯,眉目沉静地碰了碰棠许手中的果汁,仰脖喝了一口。 剔透如水晶般的杯壁之下,男人下颚线条流畅,凸起的喉结滚动,锋利又性感。 棠许竟有一瞬的失神。 直到他放下酒杯抬眸看她,棠许才收回视线,喝了口杯中的果汁,转头又敬了傅嘉礼一杯。 到底,谁也没听到棠许叫出那声“三叔”。 …… 一顿饭并没有吃太久。 结束前傅嘉礼和燕时予低声说了什么,棠许猜测他们还会转场,因此抓紧时间又跟邬裕聊了聊项目的事。 邬裕已经自顾自喝嗨了,拍着胸脯跟棠许打包票,叫她明天上他的公司。 至饭局结束,棠许在大厅口将邬裕送上车,听着他满口保证,仍不免心忧。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棠许回头,看见了被会所工作人员一路送出来的燕时予。 众星拱月。 而月实在过于突出。 都说女色惑人,男色至此,也不遑多让。 棠许回转头,邬裕的车子正好驶离。 燕时予走到她身侧,目光同样落在那辆刚刚驶离的车上。 棠许整理心绪,刚想再开口向他道谢,却忽然听到男人低沉轻淡的声音—— “不要在无谓的人身上下功夫。” 棠许一顿,沉默下来。 她仿佛能听见自己胸腔里的跳动,一下,又一下,极其不平静的律动。 棠许轻轻搓着衣袖下的手指,一点点将僵冷的手指搓得有了知觉,才转头看他,笑着开口:“那谁是有谓的人呢?你吗?” 她笑得灿烂又俏皮,尽可能用玩笑的口吻说着让人胆颤心惊的话:“如果我在你身上下功夫呢?” 话一出口,便没法收回。 燕时予虽然初归淮市,但这短短时日,但凡接触他的人对他都是盛赞—— 君子端方,温润持重。 她却对这位君子说了句近乎耍流氓的话。 好像越界了,她想。 棠许收回视线,只闻见雪松清冷静谧的香味。 然而下一刻,她听到燕时予说—— “那你试试好了。” 那一瞬间,棠许只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 她再次转眸看他。 燕时予乌眸沉沉,眼眸深处虽波澜不兴,却在她看过来时,坦然迎上她的目光。 她眼神中的惊讶与探究不加掩藏。 燕时予收回视线,唇角似有笑意掠过,声线磁沉:“玩笑而已,不要介意。” 棠许轻轻咬了咬唇。 说话间,黑色幻影缓缓行驶到两人面前,司机推门下车,先是冲棠许微笑点头,随后才走到车门边,等待着燕时予上车。 棠许认出他就是上次在“望山”给自己送伞和大衣的那位。 大概由“望山”包间里点燃那支烟开始,她和燕时予之间,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毕竟一开始,就是她曲意讨好。 哪怕只是一支香烟。 可是这丝似有还无的暧昧,早该在知道他身份的那个晚上烟消云散。 她是已婚人妻,而他,是她丈夫的远房亲戚。 之前那些交集,彼此心知肚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也就算了。 所谓避嫌。 可是,如果要避嫌,那天晚上在酒店里,解开她裙子的又是谁? 就在燕时予准备上车之际,棠许出声喊住了他:“燕先生!” 试试就试试! (本章完) 12.第12章 明知不可触碰 第12章 明知不可触碰…… 燕时予停住脚步,回头看她。 棠许走到他面前,扬起笑来看他,“上次燕先生在长街上救了我,见我生病又帮我安排了酒店和医生,我都没来得及表示感谢,今天您又帮了我一次。不知道燕先生什么时候有时间,赏脸让我请你吃顿饭吧。” 燕时予微微垂眸,目光落到她脸上,一时没有回应。 棠许则抓住机会继续追问:“不知道燕先生喜欢吃什么?中餐还是西餐?” 旁边站着的司机闻言不由得微微侧目,飞快地看了燕时予一眼。 燕时予眸色乌黑,语调平淡又官方:“只是小事,不必破费。” “请燕先生吃饭怎么是破费呢?您可是多少人想请都请不到的贵客。”棠许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递到他面前,“不知道能不能留个燕先生的联系方式?” 燕时予静了片刻,终于还是伸手接过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敲几下,输入了自己的号码。 棠许笑得自然极了,“我会再联系您的。” 她捏着手机退开两步,燕时予这才弯腰坐进车里,司机关上车门,又冲棠许点了点头,匆匆回到驾驶室。 隔着深色车膜,棠许只看得见车窗倒影中的自己,却还是一直笑着挥手送走了那辆车。 直到目送那辆车驶出会所,她脸上的笑容才逐渐收敛,消失不见。 程进的车子开上前来,棠许拉开车门钻进后座,安静无声地坐着。 几分钟后,程进终于按捺不住,问了一句:“刚才那位,是传说中的燕三公子吗?” “嗯。”棠许应了一声。 “果然是仪表非凡。”程进顿了顿,才又道,“你们说什么了?” 棠许视线落到他身上,反问:“你觉得我会跟他说什么?” 程进忽然清了清嗓子,声音也低了一些:“你说什么都是正常的。” 棠许静了一瞬,忽然笑出了声。 程进跟了宋雨廷十年,跟棠许也是老熟人,毕竟从前没少处理她的麻烦事。 棠许说:“看来我从前给你留下的心理阴影还没消失啊。” 程进没吱声。 他的确见过棠许从前叛逆任性、胡作非为的样子,也知道这些年她收敛了不少脾性,可是当他得知棠许要接手宋氏的时候,也实在不知道这位一毕业就嫁了人、从来没有工作经验的大小姐有什么本事力挽狂澜…… 而刚才,看见她和燕时予并排站在门口的瞬间,他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很多时候,女人在生意场上都是吃亏的,可有时候,年轻貌美也可成为大杀四方的利器。 但是……燕时予? 程进有些不敢想。 别说他不敢想,棠许自己也是有些恍惚。 在知道燕时予身份的那一刻,她其实是把他划进了江暮沉的阵营的。 毕竟,他们是亲戚。 可是现在,她隐约觉得,事情或许可以有别的发展方向。 尤其眼下,宋氏几乎看不到别的希望,甚至可能走向更糟—— 安静许久之后,棠许才又开口:“我爸爸是不是真的有可能坐牢?” 程进沉默了片刻,才道:“杨淮联合了好几个股东做的局,到底埋了多少坑,我们都没办法估算——总要做最坏的打算。” “是啊。”棠许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所以,我根本没的选。” 程进闻言,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棠许确实生得漂亮,明媚娇艳,是那种一眼就能抓住男人的美。这样的美貌,哪怕明知不可触碰,也会引起很多觊觎。 男人这回事,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即便是那位传说中端方持重、高山白雪的燕时予先生。 …… 第二天,棠许没能等到邬裕的联系。 她耐着性子等到了下午,索性直接上门找人。 然而结局也是预料之中的—— “邬先生去了国外出差,具体要多久,暂时还没有确定。等他回来,我会通知您的。” 坦白说,棠许并没有多少失望。 当初项目停得那么决绝,邬裕不大可能因为一顿饭就轻易转态,哪怕他们让利再多。 这中间,恐怕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因由。 程进起先跟着宋雨廷大概已经碰过无数次这样的壁,因此近乎麻木,回去的路上只是安静地开着车。 棠许安静坐了许久,终于掏出了手机,看着昨天燕时予亲手输入的那一串号码,拨了过去。 响铃几乎快要自动断掉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了起来,却是一把陌生的男声:“您好,请问哪位找燕先生?” “你是?” “我是燕先生的私人助理高岩,燕先生现在走开了,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我叫棠许,我想约燕先生吃顿饭。”棠许说。 对方并未多问什么,只说了一句“您稍等”,没过多久,便有了回复:“目前燕先生只有周五晚上有时间,我先帮您做个预约登记,稍后会正式回复您。” “谢谢。”棠许顿了顿,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请问燕先生喜欢什么菜系呢?上次吃的粤菜,我看他不是很喜欢的样子。” “外面餐厅的饭菜燕先生都不是很喜欢。”高岩回复道,“所以,您看着安排就是了。” 挂掉电话,棠许静坐片刻,忽然笑了一声。 不喜欢外面的饭菜? 难不成燕时予之所以会一再跟她接触,就是觉得她身为人妻,应该做得一手好家常菜? 棠许静坐了片刻,忽然开口问了一句:“什么地方可以招待客人之余,又能亲自下厨做饭?” 程进安静地驾车,一声不吭。 如果棠许要亲自下厨招待燕时予,那势必要选一个私密性强的地方。 这样的私密性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孤男寡女……还是身份关系这样尴尬的男女…… 程进觉得自己哪怕说一个字,都不合适。 且不论这件事有可能会产生的后果他承担不起,单是道德层面上他就过不去。 如果他真的在这中间起了作用,那他成什么了? 好在棠许似乎也不是真的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没听到回应她也没反应,只是有些失神地看着窗外,同样没有再出声。 没过多久,棠许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 依然是燕时予的助理。 对方在电话里告诉她,燕先生周五晚上可以跟她一起吃饭。 (本章完) 13.第13章 他们都不会知道的事 第13章 他们都不会知道的事 一连数日棠许都在外奔忙,因此周五来得格外快。 虽然约燕时予吃饭是大事,但是棠许还是用上午的时间跑了两家银行,还在犹豫要不要跑第三家银行时,忽然收到了一通电话。 接完电话,棠许立刻直奔城南。 位于城南的江家老宅终年掩映在繁茂森绿之中,室内常年恒温恒湿,有着最舒适的体感,却一如既往地冷清。 棠许进了门,径直走上二楼,敲开其中一间房门,看见了正在居家护士照顾下吃药的江北恒。 将近半年没见,江北恒整个人几乎瘦得脱了形,见到她时,有些艰难地挤出一个笑来。 “爸爸。”棠许心头微微一震,走上前来,“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呢?” 半年前,江北恒被查出患了脑癌,被江暮沉送到国外治疗。 自那之后,棠许就没再见过江北恒,江暮沉则彻底接掌家业,成了江氏说一不二的掌权人。 “前天回来的。”江北恒声音粗粝嘶哑,“刚下飞机,精神不好,休息了两天,才通知你……” 江北恒今年才五十岁,生病前也是意气风发的江氏主席,然而短短半年时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棠许心里有些难过,却仍然强撑着笑了起来,“回来就好,在家里住着怎么都比外面舒服,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江北恒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才又道:“你家里的事,我都知道了……” 他还在生病,棠许其实不想一见面就说这些事,可是她也没办法违心地叫他不要管。 她现在,一丝一毫的助力都要抓住。 “你放心,眼下我虽然已经从江氏卸任,可是老朋友还在,多少还是能说上几句话……”江北恒说,“暮沉他糊涂,你不要跟他计较……” 棠许一时无言。 她本就是由江北恒亲自挑选的儿媳,一直以来,江北恒对她最大的期许,就是能够让江暮沉浪子回头,两口子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他和江暮沉素来父子不睦,一直以来都将希望寄托在棠许身上,然而…… 棠许注定只能让他失望了。 “爸爸,我可以不计较他见死不救,但是事到如今,我必须要自救。”棠许低声道,“我跟他,不可能了。” 江北恒立刻就着急起来,“有我在,宋家不会有事的……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爸爸……” 棠许刚想说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照顾江家多年的英姐就出现在了门口,“先生,有客人来看望您,已经进门了。” 闻言江北恒就要坐直身子,棠许忙多拿了个枕头垫在他身后,这才转头出门迎客。 她刚刚走出房间,那边客人已经上了楼。 棠许登时僵了僵。 燕老爷子年逾八十,却依旧精神矍铄,目光如炬。 而他身后,那抹挺拔高挑的身影,不是燕时予是谁? 四目相视,她有片刻的凝滞,而燕时予目光一如既往,渊海般深邃,看不出其间情绪。 棠许迅速收回视线,迎上前喊了一声:“燕老太爷。” 燕老爷子目光浅浅扫过她,严肃的面容上一丝波动也无,只微微点了点头,虽然没见过,也不在意棠许是谁,带着燕时予径直走向江北恒的房间。棠许退至一旁,与燕时予擦身而过。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门,棠许转头下了楼,去帮英姐准备茶水。 等到她端着茶水回到楼上,正听见江北恒的夸赞—— “……真是一表人才啊,叔爷,现下燕氏后继有人,您也尽可以宽心了。” “您过奖了。” 燕时予声音一如既往,平稳疏淡。 棠许端茶进门,送到两位客人手边。 燕时予主动伸出了手。 不经意间碰到他骨节修长的手指,棠许脑海中倏地又闪过发烧那夜、酒店房间里关于那只手的回忆,心头隐隐一颤,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手。 然而下一刻,茶杯另一端,他手上传来的力气阻止了她的回缩。 燕时予伸长了手,从她手中拿过茶杯,啜饮一口。 放下茶杯,才又抬眸看她,仍旧眼波沉沉,只说:“谢谢。” 棠许微微一笑,算作回应。 江北恒笑道:“这是我儿媳棠许,叔爷应该还没见过……是个很好的孩子。” 燕老爷子这才又打量了棠许一番,淡淡点了点头之后,问了一句:“暮沉最近怎么样?” 棠许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道:“应该挺好的吧。” 听到这个回答,燕老爷子微微侧目,神情凛冽,显然是并不满意这个回答。 江北恒低叹了一声:“不肖子,不提也罢……你们见过没有?” 这话是问的燕时予。 棠许默默退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一条细缝,听见燕时予回答:“不巧,还没遇见过。” 江北恒无奈一笑,“他脾气不好,又冷又倔,改天要是遇见,你多包容一点……” “您言重了。”燕时予说,“我刚回国,将来遇见,或许还有很多向他请教学习的地方。” 江北恒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忽地又想起什么来,喊了棠许一声,“你看,我都忘了给你介绍,这位是你燕太爷的孙子,你该叫一声——” “我知道。”棠许迅速接过话头,“我们在燕氏的晚宴上见过了。” “是吗?那就好……”江北恒点了点头,对燕老爷子说,“现在这些小辈都不爱走动,以后怕是要连亲戚都不认得了……” 燕时予背对着棠许,坐在燕老爷子左手边,听着燕老爷子和江北恒说话,身姿沉稳,探不着一丝波动。 棠许只看了一眼,就飞快地收回了视线。 燕老爷子和江北恒都不知道,他们不仅仅是在那场晚宴上见过。 他们更不会知道,她今天晚上,还约了他一起吃饭…… 那……还约吗? (本章完) 14.第14章 铺了新床单,算诚意吗 第14章 铺了新床单,算诚意吗 近年来,燕老爷子已经是深居简出的状态,听说江北恒回国才前来探视,也无意多打扰他休息,坐了大概半小时便准备离开。 江北恒病气缠身,也不多挽留,“棠许,帮我送送客人。” 棠许应了声,乖乖送了燕老爷子和燕时予下楼。 两人各自乘车而来,下了楼,燕时予先送燕老爷子上车,目送那辆车离去,这才转身。 棠许就站在他身后,视线同样刚刚从燕老爷子的车上收回,见他转身,默然退开了两步。 身后,燕时予的司机已经站在车旁,为他拉开了车门。 “燕先生慢走。”棠许低声说了句。 燕时予沉静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弯腰准备上车。 “稍后我把吃饭的地址发给您,感谢燕先生赏面。”棠许说。 燕时予动作微微一顿,转头看她,声音清淡地开口:“我还以为,今天这顿饭不用再吃了。” 棠许瞬间就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她之所以会请他吃饭,是因为他告诉她,要在对的人身上下功夫。 她实在是走投无路,才会选他。 可是现在,江北恒回来了。 江北恒认她这个儿媳,所以,他一定会帮她。 她面前已经有了一条新路。 这顿饭,她的确可以取消。 可是棠许安静片刻之后,只是偏头一笑,“为什么呢?燕先生今天晚上没时间吗?” 她这个反应大概不在他预料之中,燕时予神情却依旧平静,朝她身后的大宅看了一眼,“怕你忙不过来而已。” “说好了要谢谢燕先生的。”棠许说,“你帮我了那么多次,这顿饭,无论如何都是要吃的。” 燕时予不再说什么,转身坐进车里。 再一次目送他的车子离开,棠许才转身回到楼上。 护士正在照顾江北恒喝水,见她进门,江北恒伸手招她过来,“跟我说说你们家的事……” “爸爸,您先好好休息,需要您帮忙的时候,难道我还会跟您客气?”棠许说,“至于其他的,您就不要操心了。好好将息,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棠许……” “爸爸,我晚上还有事,今天不能多待了。”棠许说,“我明天再来看您好不好?” 江北恒无奈,只能点头让她先离开。 …… 棠许将宴请燕时予的地点定在了四环外的“椿山”。 虽然燕时予的助理明确告诉她燕时予不喜欢外面的菜,棠许依旧选择了外面的餐厅。 “椿山”由她大学时期一位老师开设经营,早先多数是学生来捧场,这两年因为环境优雅和艺术氛围浓厚逐渐声名鹊起,成了诸多上层人士喜欢的用餐地。 棠许提前抵达,刚刚走进大厅,就听见有人在后面喊了她一声—— “棠许?” 棠许一回头,便看见了许久未见的大学同学施妍。 施妍人如其名,容貌妍丽出众,当年也是舞蹈学院数一数二的大美人,毕业后便参加了选秀,如今在娱乐圈也算是小有名气。 棠许跟她交集不多,毕业后更是没了联系,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到。 “好久不见。”棠许微笑打了招呼。 施妍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棠许脸上,微微一笑之后才道:“是啊,好久不见……有时间坐下来聊聊吗?” 棠许本想婉拒,可是看施妍的神情,她又改变了主意。 吩咐服务员待会儿好好接待自己的客人后,棠许跟着施妍上了三楼的茶室。没想到果然有惊喜等着她。 看着施妍放到她面前的早孕超声波图像,棠许忍不住朝她纤细的腰身打量了一下,才问:“你的?” “是他的。”施妍回答。 棠许缓缓抬眸。 果然,施妍今天出现在这里不是巧合。 又是江暮沉的风流债。 “他在这方面一向还挺谨慎的。”棠许再次垂眸看向那张照片,“之前从没闹出过这种事。” 施妍目光微微一凝,“你是觉得我骗你?需要我给你看我们一起的其他证据吗?” 棠许没有回答,只是道:“你来告诉我是什么意思呢?” 施妍盯着她,“医生说我的体质不易怀孕,这个孩子,很难得。” 棠许点了点头,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所以我打算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施妍说,“我们毕竟同学一场,这么大的事,应该通知你一声。” “哦。”棠许麻木地应了一声。 施妍有些不敢相信地盯着她,“这就是你的反应?” 棠许轻轻勾了勾唇。 施妍觉得她是在嘲讽。 “不管你信不信,我今天不是来挑衅你的。”施妍说,“我只是希望这件事能有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棠许微微偏了头看着她,“让我猜猜,你所谓的完美解决方案,是我让出江太太的位置,让你和你的孩子可以名正言顺,对吧?” 施妍没有正面回应,只是道:“你们已经结婚两年了,你应该知道,他不爱你。” “真会扎心。”棠许说。 “做人还是清醒点好。”施妍说,“我记得,你一直都挺通透的。” 棠许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施妍忍无可忍,“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良久,棠许终于动了动。 她伸手拿起那张超声波照片,问:“这个我能带走吗?” 施妍:“……” …… 棠许走进自己订的包间时,燕时予已经到了。 复古的墨绿色系包间内,暖色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西装笔挺、眉目清绝的男人独坐其间,如同从时间画卷中走出,染了旧时颜色一般,神秘不可测。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让燕先生久等。” 燕时予转头,棠许一袭黑色方领丝绒长裙,衬得肤白如雪,浓密的长发松松挽起,身上无多余配饰,窈窕清雅,却眉目如画。 唯有红唇上的颜色淡了几分。 棠许在他身侧坐下来,“遇见一个同学,拉着我多聊了几句……不该跟她说那么久的,失礼燕先生了。” 她一边说一边从手袋里取出手机,却不小心带出了什么。 巴掌大的超声波照片缓缓飘落燕时予脚边。 燕时予微微低头,随后弯腰捡了起来。 (本章完) 15.第15章 你的诚意,浅薄得可怜 第15章 你的诚意,浅薄得可怜 眼见着燕时予将照片捡起,棠许唇上的颜色似乎又淡了几分。 “不好意思。” 棠许飞快地从燕时予手中抽走照片,重新塞回了手袋里。 随后她就站起身,拿过桌上的醒酒器,给燕时予倒了一杯后,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燕时予目光落到那杯酒上,神情微凛,开口时声音仿佛也冷肃了几分:“确定自己还能喝酒吗?” 棠许一顿,放下醒酒器之后,拿起自己那杯酒,和燕时予面前的酒杯碰了碰。 随后,她迎着燕时予的注视,仰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可以喝,还能喝很多。” 棠许展示了一下自己的空杯,随后重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作势还要再喝的时候,燕时予拦下了她的酒杯,放回到桌面上。 棠许怔忡了几秒,才又笑着开口:“燕先生可能是误会了,那张照片不是我的……我进来之前,我先生的情人给我的,也就是我同学。” 燕时予静静看着她,一时没说话。 “真不好意思。”棠许垂眸一笑,“本来打算好好请你吃顿饭感谢你的,结果遇上这种事……早知道不选这里了。” 燕时予终于淡淡开口:“不选这里,就无事发生了吗?” 棠许转头看他,“至少我现在可以专心跟燕先生吃饭,而不是总想着别人的事。” 别人的事…… 这四个字看似简单,真要咂摸起来,也算是可圈可点。 燕时予没有再追问。 棠许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转头看着他面前的酒杯,“这酒不错的,比上次我送给邬裕的好。燕先生不试试吗?” 燕时予端起酒杯送到唇边,只浅尝一口,便放下了酒杯。 “你不喜欢吗?”棠许问。 “还不错。”燕时予回答。 “那就是不够满意了。”棠许忽然就站起身来,“我诚心请燕先生吃饭,你不满意可不行——我们去挑支好酒?” 燕时予微微抬眸,“去哪里挑?” 棠许眨巴眨巴眼,“秘密基地。” 她特意挑的、唯一一间有独立电梯的包间,进了电梯,便可直达地下的藏酒室。 燕时予随着她从电梯里走出来,入目,是一间美式古典风的藏酒室,各类名酒分门别类各有归属,很专业。 “这家餐厅是我老师经营的,她先生是个品酒师,收藏了很多好酒。”棠许说,“今天晚上,我申请了这里的使用权。” 她笑得璀璨,一边向他介绍,一边穿行在酒室之中,很快挑了一支latour和一支margaux。 等到她拿着两支酒回到燕时予面前时,却见他正站在一排独立恒温酒柜前。 棠许连忙上前,挡在了他和那一排酒柜中间。 “这里面的能不能不要看?”她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很诚挚的恳请,“太贵了,我请不起。” 燕时予平静地看着她,“不是说我满意才行吗?” “那万一你喝了这两支也能满意呢?”棠许将那两支酒放到旁边的矮桌上,转头又忍痛道,“要不,你再挑两支?” 燕时予没有跟她客气,转身走向了另一排酒架。 棠许跟着穿梭其间,随手取下一瓶威士忌,还没来得及看清酒标,眼前忽然一黑,整间酒室骤然陷入黑暗。 两秒钟后棠许反应过来,是断电了。 她摸索着酒架往前走了两步,却忽然撞进男人坚实的体魄之中。 他伸出手来,轻轻扶上了她的腰。 黑暗之中,棠许感知着他掌心传来的炽热温度,呼吸之间充盈的是他身上沉冽的雪松香味,与此同时,她听见他低沉磁性的声音—— “找到什么好酒了吗?” 棠许没有动,好一会儿才轻声回答道:“威士忌,要试试吗?” 燕时予没有回应,棠许直接拧开瓶盖,对着瓶口浅尝了一口。烟熏味顿时盈满口腔。 棠许很艰难地将酒咽下去,评价道:“不好喝。” 燕时予的手从她腰上移开,而后接过她手中的酒瓶。 灯光重新亮起来的时候,棠许就看见燕时予站在她面前,就着她刚才喝过的瓶口,喝下了一口酒。 喉结几番滚动后,他放下酒瓶。 棠许的目光直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之中。 “挺好。”他说。 棠许垂眸看向酒标。 很普通的品牌。 可是他说好。 棠许扬脸笑了起来,“那我就把这瓶带上去了?” “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电梯前,却发现电梯暂时无法使用。 棠许一顿,转身走到正门方向,尝试开门的时候,却发现这边的电路似乎也还没恢复。 她回头,很不好意思地看向燕时予,“我没带手机,你带了吗?” “没有。” “……” 好在两个人情绪都稳定,而藏酒室里多得是消遣好物。 那支威士忌自不必说,latour和margaux也都打开了,另外还开了轩尼诗v.s.o.p和remymatin,以及其他酒若干。 一杯杯的酒液倒入杯中。 棠许瞄着桌面各式各样的酒,每杯只喝一小口。 而她递过去的每一杯,燕时予都喝光了。 到最后她已经微醺,而燕时予依然像个没事人一样,似乎还是完全清醒的状态,长腿交叠坐在单人沙发里,气派风度依旧。 酒量简直好得吓人。 棠许缩坐在沙发里,歪头靠在扶手上,眼神迷蒙地看着他,“燕先生醉过吗?” “没有人生来就会喝酒。” “那要醉多少次,才能达到你这个境界?” 燕时予沉眸看着她,“你不会想知道。” 棠许轻轻笑了笑,说:“也是,有时候太清醒应该也不是好事,还不如醉一场,至少能忘掉一些烦恼……” 说完她就轻轻闭上了眼睛,唇间不受控地吐出一丝叹息。 藏酒室就此安静许久。 直到燕时予的声音再度响起—— “为什么想离婚?” 棠许缓缓睁开眼,重新对上他的视线。 她有跟他提过想要离婚的事吗? 印象之中,并没有。 唯一一次最接近的,大概就是“望山”初见那次,她在大厅见到江暮沉时提到过离婚。 棠许并没有因此感到冒犯。 “燕先生或许有听说,我家里出事了。如果不离婚,全城没有人会帮我。”顿了顿,她忽然又笑了一声,说,“当然,更糟糕的结果是,离了婚,依然不会有人帮我。”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对我而言,能从这段无望的婚姻中解脱出来,就已经万幸。” “说出来,燕先生或许不信,他在外面有多少个女人,有多少个孩子,我通通都不在乎。反正从一开始,这段婚姻就是个错——” (本章完) 16.第16章 漠然疏离 第16章 漠然疏离 她平静地叙述,燕时予只是安静聆听。 话音刚落,正门那边忽然传来“滴”的一声。 电路恢复了。 有工作人员快步走进来,“棠小姐,真是不好意思,刚刚才发现这边电路出了问题,你们没事吧?” “有机会一次性尝到这么多款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棠许缓缓直起了身体,微笑看向燕时予,“燕先生觉得呢?” “都是际遇。”燕时予缓缓站起身来,又看她一眼,“不必过于在意。” 两个人通过电梯回到包间,燕时予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棠许将回电话的空间留给他,自己主动下了楼去买单。 刚在前台刷了卡,一转身,她就看见了正从外面走进来的charles,她老师的先生、藏酒室的主人。 一贯热情的外国男人上前就给了她一个拥抱,“好久不见!” 的确是好久不见。 大学毕业后,棠许这还是第一次来。 因此她也大方拥抱了他,低声笑语:“谢谢你的藏酒室。” 燕时予走出电梯的时候,正好将这一幕看在眼中。 棠许笑得很甜。 燕时予视线淡淡扫过去的瞬间,棠许也看见了他。 她松开拥抱charles的手,正要对他说什么,燕时予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 很快,他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往大厅外走去。 门外是一面精心布置的艺术墙,墙下,一个男人正举着手机给妻子女儿拍照。 燕时予停住了脚步,也结束了通话。 男人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看见燕时予的瞬间,一脸意外,“燕先生,这么巧,你也在这里吃饭吗?” 燕氏副总裁汪巡。 燕时予应了一声。 汪巡朝他身后看了一眼,“您一个人?” 话音刚落,棠许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瞬间,汪巡眼中清晰地闪过一抹震惊,看看棠许,又看看燕时予,还是很快恢复了镇静,笑着跟棠许打了声招呼:“江太太,你好。” 棠许微微一笑,“汪先生,你好。” 汪巡脑海之中警铃大作,看着燕时予,竟不觉问了句:“燕先生是约了江太太吃饭吗?” 这原本是极其普通的一句问话,偏偏燕时予和棠许两个人都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正在这时,一个年轻男人从停车场的方向走过来,打破了这诡异的平静,“汪先生,这么巧!” 他嗓音清亮,棠许听出来他是燕时予的助理,高岩。 “高岩,你也在?”汪巡笑问。 “是啊。”高岩手中拎着一个袋子,回答道,“燕先生约了欧洲那边的朋友吃饭,准备的礼品让我给落下了,这不紧赶慢赶地送过来。”汪巡听了,松了口气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棠许一眼,随后才又对燕时予道:“那我就不打扰燕先生,先走了。” 说完他就领着自己的妻女走向了停车场的方向。 高岩将手中的袋子往燕时予手中一塞,说:“我正好有事要请教一下汪先生,我找他去。” 说完,他还飞快地看了棠许一眼,这才转身跑开。 棠许又静立片刻,才缓步走上前来,看着高岩离开的背影,低声开口道:“燕先生这位助理真是聪明机警,幸亏他出现得及时,不然怕是要解释不清了。” 燕时予随手将手里的袋子放在旁边的平台上,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什么解释不清?” 棠许安静了片刻,才缓缓道:“也是怪我,只想着多谢燕先生,却没想到,险些有损您的清誉。” “清者自清。”燕时予说。 棠许垂了垂眼,笑了一声,才道:“如果清者自清,刚才高先生也就不会出现得那么及时了。对不起,是我欠了考虑。” 片刻之后,她又扬起笑脸,“无论如何,真的很谢谢你。” 燕时予眸光沉沉,只是看着她。 “自从我家里出事以来,我四处碰壁,燕先生是唯一一个,帮了我一次又一次的人。”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燕先生有风度有涵养,才会来吃这顿饭,但我忘了自己身份尴尬,名声又差……影响到你,真是不好意思。” 她平静地看着他,眼波微漾,竭力掩藏着眼眸深处的失落与破碎。 “我以后都会注意的,尽量不再给燕先生添麻烦。谢谢你,今天晚上很开心,再见。” 说完,棠许没有再停留,转头径直离开了。 她自停车场穿过时,高岩正目送汪巡的车离开,遥遥看见她的身影,有些纳闷地回头看了一眼,却见燕时予也已经回到车旁,拉开车门坐进了车里。 高岩连忙也坐上车,刚一关上门,就感知到了车内的低压。 “棠小姐怎么自己走了?”高岩忍不住问了一句,“她没开车,我们送她一程也行啊。” 燕时予看着窗外,不知在思索什么。 高岩又道:“是因为汪巡吗?我看着他的车离开的,他应该没起疑。” 燕时予依然没回应。 “这位棠小姐也是,我都跟她说了你不喜欢外面的菜,她怎么还是挑了外面的餐厅……偏偏就遇上了汪巡。” “他说什么了?”燕时予终于收回视线,问了一句。 汪巡其人,虽然年不过四十,但是作风古板、老派,只胜在忠心耿耿。 高岩顿了顿,还是开口道:“他说,虽然今天遇到棠小姐可能是个意外,但还是要提醒你,宋家的浑水不能趟,那是江家的事,江家和燕家一贯是站在一条线的。还说老爷子对你寄予厚望,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燕氏,行事一定要有分寸,外界舆论对棠小姐很不友好,该回避的一定要回避,不能让人抓住把柄,说闲话。” 高岩如实阐述完,紧紧闭上了嘴。 良久,才听得后面隐约传来一丝笑。 低沉,轻慢。 不屑一顾。 (本章完) 17.第17章 维持这段婚姻,直到永久 第17章 维持这段婚姻,直到永久 周末,棠许又去了一趟江家老宅,陪着江北恒吃了一顿午饭。 江北恒给了她一张名片,“我知道你最近都在跑银行,我已经帮你打过招呼了,约了今天晚上,你去见一见,需要多少资金,你跟他说就是了。” “谢谢爸爸。”棠许收下名片,微笑感激。 江北恒还想借机跟她说说江暮沉的事,然而一听到江暮沉的名字,棠许就只想到施妍那张超声照片。 但她也没办法跟江北恒说什么,敷衍几句之后,借口有事先走了。 离开后,棠许便照着他给的那张名片上的电话打了过去,跟对方约定了见面时间和地点。 傍晚时分,棠许和程进一起到了约定见面的餐厅。 两个人在大厅餐桌旁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看见约好的那位贺延先生从里面一个包间里走了出来。 一见这形势,棠许和程进交换了个眼神,心里都对这场会面的结局就有了数。 “抱歉,江太太,临近年终实在是太忙了,只能约在这见你一面。”贺延斟酌着,开口道,“江先生那边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这事原本不难,只是江先生不知道我们银行两个月前刚刚做了调整,现在贷款方面手续比较麻烦……这样吧,你把资料交给我,我帮你提交上去。一有消息我们就会通知你的。” 棠许静静听完,顿了片刻之后,微笑道,“夹在大小两位江先生中间,很难做吧?” 贺延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末了,才有些无奈地摇头一笑,“江太太您明白最好了。不是我不想帮你,这方面,我们确实难做。” “那我就不耽误你了。” 棠许没有再停留,招呼了程进,直接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刚走到餐厅门口,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江太太!” 棠许回头,看见了一个长相柔媚娇俏的女孩,带着和善的笑意走到了她面前,“你好啊,我叫孟禧悦。” “孟小姐,你好。”棠许微笑打了声招呼,随后才又问,“我们认识吗?” “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一早就认识你了,我们是高中校友,同一届的!” 棠许点了点头,“抱歉,我没什么印象。” 孟禧悦摆了摆手表示不介意,随后道:“我知道你们家最近出了些事,你一定很着急吧?” 棠许淡淡一笑,“多谢关心。” “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但是我刚刚看你一个人在那边坐了好久,我知道你一定很需要帮忙。”孟禧悦说,“过两天我们有个聚会,圈子里不少人都会去,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一起去玩玩啊,说不定能找到机会呢?” 棠许听了,一时没有表态。 程进也微微怔了怔。 这样突如其来的善意,于现在的棠许和宋氏而言,实在是显得有些突兀。 孟禧悦又道:“真的,你别不信我呀,傅嘉礼组织的聚会,你想想哪些人会去,万一呢,对吧?” 棠许反问了一句:“傅先生组织的?” “对啊对啊,一起去山里,骑马打猎,到时候会很热闹的。”棠许缓缓点了点头,道:“多谢你的好意,我一定到。” 孟禧悦笑容灿烂,“嗯嗯,能帮到你就好了。” 两个人很快交换了联系方式。 等到棠许离开,孟禧悦转身回到包间,对着包间里的人比出一个“ok”的手势,“搞定,她说一定到。” 出了餐厅,程进见棠许始终静默无声,想了又想,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不会真的要去那个聚会吧?” 棠许说:“你没听到吗?牵头的人是傅嘉礼。” 这些天在外频频碰壁,今天有了江北恒的牵线,以为好不容易找到希望,结果又落空,程进似乎是真的憋坏了,到此刻忍不住破罐破摔,“是傅嘉礼又怎么样?就算全城的富豪名流都去参加他的聚会,你去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被人耍着玩!让人看笑话!” 他情绪骤然失控,反应过来,忍不住抓了抓头发,转开脸道:“对不起……其实我想说的是,你不觉得这位孟小姐出现得太古怪了吗?你别忘了,自己身上一堆麻烦事,要真去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我知道啊。”棠许平静地注视着前方,片刻之后,忽然弯唇笑了起来,“可是越是古怪,才越是好玩呢。” …… 周五傍晚,空旷冷清的淮市远郊,松山之上,云麓山庄空前热闹,豪车轰鸣,往来不断。 因为是傅嘉礼发起的聚会,参与者多是圈子里二代三代的年轻人,难得有机会凑到郊区山里呼吸新鲜冷空气,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棠许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山庄许多房间都已经亮起灯,而大厅里也仍旧热闹,有人打台球,有人玩德州扑克,也有人坐在壁炉旁边喝酒聊天。 棠许走进大厅,傅嘉礼正从楼上下来,一眼看见她,先是微微惊讶,随即便从容笑了起来,“江太太,你来迟了。” 棠许身穿一件米白色经典款翻领大衣,大开大合的线条气场全开,再加上一张极致美貌的浓颜,往那里一站,极具冲击力,吸引得大厅里多数人都看了过来。 她也笑得自然,“听说傅先生找了个好地方,我怎么也要来凑凑热闹。”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傅嘉礼很快吩咐管家安排了房间,带她上楼。 棠许跟着管家,刚走到二楼楼梯口,忽然见管家微微侧身,让路的同时轻轻招呼了一声:“燕先生,阮小姐。” 棠许一抬头,便看见了正好并肩而来的两个人。 虽然是晚上,阮箐却依旧鲜亮明媚,正偏头跟燕时予说着什么。 而燕时予微微垂眸倾听,察觉到前方有人,抬眼的一刻,眸光幽寂,波澜不兴。 满室华光,却依旧照不亮那双深眸。 阮箐顺着他的视线一看,眼里的惊讶虽不加掩饰,还是跟棠许打了招呼:“江太太,你也来啦?” “阮小姐叫我棠许就好。”她笑着应了一声,才又看向燕时予,“燕先生。” (本章完) 18.第18章 棠小姐or江太太 第18章 棠小姐or江太太 简单三个字,再无余话。 燕时予容颜沉静,视线从她脸上扫过,只略略点了点头,与她擦身而过。 阮箐很快随他而去。 棠许也没有回头,跟着管家进到了安排好的房间。 而楼下,关于她的议论才刚刚展开—— “说起来,还是江暮沉这小子有福气啊,这么漂亮的,也让他娶了……” “漂亮有什么用,不也拴不住男人的心吗?” “拴不住江暮沉的心而已,你怎么知道拴不住其他男人?” “你的意思是说……” “江暮沉明显是要将宋家往死里逼……她但凡想要另寻出路,这不就是一个顶好的机会吗?” “你小子倒是想,可是你敢吗?那可是江暮沉!跟他作对,不要命了你?” “江暮沉怎么了?那小子那么狂傲,早看不惯他了……再说了,谁要真的跟他作对?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可以戏弄戏弄他老婆,不也挺有趣的吗?” 一群人边说边笑,毫无顾忌。 阮箐隐约听到台球桌边的这番言论,皱眉看向傅嘉礼,“你说你弄这么多人干嘛?真是乱死了!” 傅嘉礼将一杯红酒推到刚刚坐下的燕时予面前,笑道:“人多,乐趣才多。燕先生,你说呢?” 燕时予接过酒杯,垂眸轻闻,并不表态。 …… 棠许在楼上简单收拾了一下,换了条针织长裙,重新下了楼。 刚到楼梯口,就有人给她递上了一杯红酒,“哈喽,我叫蒋翊,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棠许笑着接过他递来的酒,“棠许。” “一起坐会儿?”蒋翊问。 “好啊。”棠许点头。 两个人从傅嘉礼、燕时予坐着的沙发旁经过,坐到了后方的一圈沙发里。 没过多久,原本正在打台球的几个人和各自的女伴也都坐了过来,喝酒聊天,好不热闹。 棠许坐在人群中间,能喝能玩又爱笑,耀眼到了极点。 蒋翊说:“你以前都不怎么出来,就该多来参与我们的活动,有你这样的大美人才算意趣啊!” 这句话一说出来,在座几个女孩的神情都变得有意思起来。 棠许只当没有察觉,笑道:“以前是身不由己,以后应该会有挺多机会的……你们要肯带我才行。” 一句话引起几个男人纷纷起哄。 傅嘉礼背对着一群人坐着,却将其间的对话听了个完整,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看着燕时予道:“一个个嘴上说得热闹,此刻要是江暮沉在这儿,我倒真想看看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燕时予静静喝着酒,闻言,才又朝那边扫了一眼。 棠许坐在一圈人中间,正浅笑托腮看着两个人用扑克牌打赌,不经意间一抬眸,就对上了燕时予的目光。 她脸上的笑容明显滞了一瞬,随后飞快地收回视线,仍是投入那片嘈杂之中。 燕时予不动声色,同样收回了视线。 ……一群人闹到将近凌晨一点,才各自回房休息。 棠许洗了个澡,躺进被窝,很快睡着了。 毫无征兆地醒过来时,窗外依旧一片漆黑,周遭安静极了,是城市里绝对不会出现的静谧。 棠许看了看时间,才睡了两个小时不到。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醒来,索性从床上坐起来,披了大衣在身上,下楼去找水喝。 这个时间,偌大的山庄也清净了下来,城市里的夜猫子们在这蔼蔼天地之间,似乎也不得不遵从自然规律。 棠许找到饮水机,给自己接了一杯热水,坐在壁炉旁边慢慢喝了起来。 一杯水刚喝了一半,忽然就听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棠许抬头,看见一个陌生的瘦削男人正走下来。 看见她的瞬间,对方眼睛都似乎亮了亮,“哟,这个时间,这么一个美人独自坐在这里……我是遇上山里的狐狸精了吗?” 挺俗套的开场白,棠许还是给面子地笑了笑。 “我叫钟明奇。”他去冰箱拿了两罐啤酒,顺势就坐到了棠许身边,递了一罐给她,“这个点还不睡,一起喝一杯?” 棠许扬了扬自己手中的杯子,准备起身,“凉的东西不适合我,晚安。” 钟明奇却伸出手来拉住她,笑得暧昧,“那好办啊,喝完之后,我保证能让你热起来……试试?” 棠许抽回自己的手,“你自己慢慢享用吧。” 她站起来,钟明奇却抢先起身,挡在她面前,“来都来了,装什么呢?难不成你还真是冲着打猎来的?这漫漫长夜,反正你也睡不着,那就陪我快活快活……要多少钱,你说就是了。” “十亿。”棠许说,“有吗?” 钟明奇一怔,随即大笑出声,“镶了钻啊?行,就当你镶了钻,只要你哄得我高兴了,给你十万块,也算是高价了吧?” 说着他便伸手要将棠许往楼上拖。 棠许手中还紧握着刚才喝水的杯子。 看着眼前这个精虫上脑的男人,她觉得有义务帮他清醒清醒。 偏在这时,大门口传来“砰”的一声响。 正在角力的两个人都是一僵。 棠许回头看见进门那人的瞬间,原本用尽全力抵抗的身体,忽然就卸了力。 燕时予似裹挟暗夜而来,卡其色的猎装夹克上满是冰雪的气息,分明周身寒气,姿态却疏淡从容,一边摘手套取围巾,一边静静看着大厅里的两个人。 见到他,钟明奇瞬间收敛许多,讨好地笑起来,“原来是燕先生。这个时间,您是去哪儿了?” “出去转了转。”燕时予目光在他拽着棠许的那只手上掠过,平淡道,“钟先生倒也好精神。” “这里太清净了,睡不着,早知道燕先生您也没睡,就跟您一起出门转了……” 钟明奇一边说着,一边讪笑着松开了棠许。 棠许快速退开,却也没有看燕时予,只是回到了壁炉边坐下。 钟明奇虽不甘心,然而在这位端方雅正的燕氏新主面前也实在不敢造次,“那我先回房了,燕先生也早点休息。” 他瞥着棠许,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楼。 燕时予走到吧台边,也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棠许背对着他坐在壁炉边的椅子上,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是他根本不存在。 (本章完) 19.第19章 傅嘉礼组织的聚会 第19章 傅嘉礼组织的聚会 喝完水,燕时予拾起自己的围巾和手套,准备上楼的时候,才终于停下脚步,转头看她。 棠许犹自垂眸出神。 “还不上楼,不怕刚才的事再发生一次?” 棠许缓缓抬眸,与他对视一眼之后,才终于站起身,也走向了楼梯口。 “又要跟你说谢谢了呢。”走到他面前,她再一次垂了眼,无奈一笑,“总是让你看见我狼狈的样子……真是不好意思。” 燕时予没有回答,转头上了楼。 棠许跟在他身后,一直到二楼楼梯口。 她的房间是在二楼,她原本以为燕时予也住在二楼,没想到燕时予脚步不停,继续转向了三楼。 棠许这才扬起脸来,又冲着他笑了笑,“燕先生晚安。” 说完这句,她迅速转身,一路穿过狭长的走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从始至终,身后一丝动静也无。 …… 翌日早上众人便要上山,说是打猎,其实就是公子哥们弄个山头,投放些家禽,找个由头骑马追逐,野地里也能玩出来。 棠许直到中午时分才起床,男人们早已经策马出发,女人们倒是多数还待在山庄里。 天寒地冻,没几个千金小姐舍得自己娇嫩的面容,出去被寒风割脸。 然而孟禧悦却似乎是个例外。 中午的餐桌上见到棠许她就很开心,拉着棠许聊了许久,到了下午又来敲棠许的门,问她会不会骑马。 “快马不太行。”棠许说,“溜达还可以。” “那太好了,我就想出去踏踏雪。”孟禧悦说,“她们都嫌冷不愿意出门,你陪我一起吧?” “你男朋友呢?”棠许问。 孟禧悦的男朋友俞峻纬因为对打猎不感兴趣,也留在山庄,中午和她们一起吃的饭。 “他太烦了,不带他!”孟禧悦说,“就我们俩出去走走,怎么样?” 棠许答应得也很爽快,“好。” 两人各自换了衣服,下楼挑马。 俞峻纬有些不放心,原本想要跟着,孟禧悦发了一通脾气,拉着棠许一起出了门。 傍晚时分,众人陆陆续续地回到山庄,齐聚一堂。 俞峻纬下午睡了一觉,等到起床天都黑了,孟禧悦也已经回来了。 他连忙上前,伏低做小地讨好了一阵,才终于又哄得孟大小姐笑了起来。 两个人坐在一起腻味了一会儿,俞峻纬才忽地想起什么来,“棠许呢?怎么没看见她?” “棠许”这个名字一问出来,刚刚才哄好孟禧悦瞬间就又变了脸色。 她冷笑一声,“难怪这么主动凑上来说好话,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忍很久了吧?刚才就想问了吧?” 俞峻纬皱了眉,“你说什么呢?你们俩一块出去的,我就是顺带问一嘴……” “你岂止才问一嘴?”孟禧悦一把推开他,“中午的餐桌上,你跟别人聊得多开心,你以为我眼瞎?当着我的面你就已经主动成这样了,背地里呢?有没有拿到人家的电话?” 大厅里正是人多热闹的时候,听见这边吵架的动静,好些人都看了过来。 俞峻纬不想被围观,拉了孟禧悦要上楼。 孟禧悦气上心头,一把挣开了他,“我提醒你一句,那可是江暮沉的老婆!就算江暮沉不喜欢她,你以为轮得到你?你有能耐就去犯这个浑!你去英雄救美,把宋家给救起来!她来这里不就是图这个吗?你等什么呢?你有能耐去啊!” “你有完没完!是你热情邀请她来的,我跟人说两句话你醋成这样?真这么害怕,你叫她来干嘛?” 大庭广众之下,两个人就这么吵了起来。周围立刻有人上前来劝架,俞峻纬扭头就走,孟禧悦气得直掉眼泪,被人劝着回房去休息。 人群中央,傅嘉礼周围张望了一通,微微皱了皱眉,“说起来,还真是没见到那位江太太?” 阮箐靠在沙发里,偏头看着他促狭地笑,“傅嘉礼,你对这位江太太倒也蛮上心的嘛。” “别胡说啊。”傅嘉礼笑了起来,“我到底也是东道主,人要是真不见了,我不得承担点连带责任啊?” 阮箐微微哼了一声,随后才道:“人家觉得这里不好玩,先回去了呗……你们这些男人,就是见色起意,那些油腻腻的眼神,我看了都害怕!” 傅嘉礼瞥了一眼燕时予,笑,“会见色起意的,又岂止是男人呢?” 阮箐耳根一热,拿起身后的抱枕就砸向了他。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聊天斗嘴,旁边坐着的燕时予只是翻阅着手机里的邮件,像是始终隔绝在嘈杂之外。 不多时,他终于收起了手机,扫了一眼人满为患的大厅,站起身来。 “你去哪儿?”阮箐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立刻问了一句。 “我回房洗个澡。”燕时予说,“你们坐。” 说完他便穿过人群,往楼上走去。 阮箐眼巴巴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收回视线又对上傅嘉礼略带促狭的笑,忍不住又拿抱枕砸了他一下。 三楼转角,刚刚被劝上楼的孟禧悦正和关系交好的尤佳站在一起,两个人低声地说了什么,孟禧悦从自己的手袋里翻出两部手机,将其中一部递给了尤佳。 燕时予出现的时候,两个人似乎都吓了一跳,那部手机也掉到了地上。 尤佳连忙弯腰捡起那部手机,放在手心,随后才冲着燕时予微笑打了招呼:“燕先生。” 燕时予略略一点头,并未多作停留,径直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 夜深如魅。 天地苍茫,寒月孤悬。 棠许站在森林的边缘,抬眸,只看见茫茫雪野。 周围除了风,什么声音都没有,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了她一个人。 棠许忍不住长呼一口气,闭上眼睛。 如果真的运气不好,就这么冻死在这里,似乎也没什么不值得。 毕竟此时此刻此景,很美。 她很久都没见过这样的纯粹的美景了。 江暮沉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人生在世,有些时候,该认命的时候就得认。 她费几个小时的时间从那片松林走出来,虽然穿了及膝的马靴,膝盖以下还是冻僵了,眼前这片雪地,是无论如何也走不过去了。 能做的事都已经做了,她终究只是个普通人,没办法将机关算尽。 结果如何,终究不是她说了能算的。 棠许寻了棵树,靠着龙蟠虬结的树根坐下,缓缓闭上了眼睛。 实在是太冷了,她神思渐渐开始混沌,连耳畔的风声都开始变得遥远起来。 恍惚之间,却有什么声音,穿过寒夜,刺破夜风—— 月光之下,马蹄翻飞,有人驰骋而来,翻身下马,将她从雪地之中拉出,裹进了自己的大衣里。 身后就是松山,却远不及他身上深沉静谧的雪松香,似漫山遍野、皑皑白雪所覆的松林,铺天盖地一般,令人沉醉……且安心。 (本章完) 20.第20章 这样子的她,太乖了 第20章 这样子的她,太乖了 很久之后,马背上的棠许才缓缓睁开眼。 身上裹着米色的男士羊绒大衣,身后是男人温热起伏的胸膛,僵冷许久的肌肤上传来轻微的颤栗感,体内流失的温度正一点点恢复。 那是……他的温度。 棠许乖巧倚靠,始终静默无声。 直至马蹄渐缓,最终在一栋未曾见过的别墅门口停了下来。 燕时予翻身下马,落地之后,转身将手递给她。 棠许感知了一下自己还有些麻木的双腿,一时迟疑着没动。 “下不来?”燕时予问。 棠许垂眼,“嗯。” 眼前的单手换成双手,棠许微微向前俯身,被男人抱下马,一路抱进了别墅内。 别墅内陈设不算新,但是却很干净,显然一直有打扫维护。 “这里是……” “燕家的度假别墅。”燕时予将她放进沙发里,“你这样不方便回山庄。” 棠许点头表示认同。 也是,这深更半夜的,被人看见他将冻僵了的她从外面带回来,会怎么想? 清白端正如燕时予,不该被这样的流言所扰。 她揉着自己的腿,低声开口道:“又要跟燕先生说谢谢了,多亏了您这半夜出门骑马的习惯……” 燕时予坐在她对面的沙发里,闻言轻轻抬眼,深邃的瞳孔幽然,沉沉注视着她。 似能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一般。 棠许被冻久了,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神情却意外地平静,丝毫不见劫后余生的后怕。 “要是我今天晚上没出门呢?”燕时予问。 “那我大概就注定要冻死在荒山野地了。”她像是无惧无畏,偏头笑了起来,“等你们明天再上山的时候,正好帮我收尸。” 燕时予闻言,神情未变,眉眼却依稀冷了几分。 那丝变化极其不明显,棠许却还是感知到了。 也是,她说的话实在是不吉利,谁会爱听呢? “抱歉,我胡言乱语了。”棠许说。 燕时予沉寂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胡言乱语没什么可怕,就怕一语成谶,悔不当初。” 这句话所含的信息量有些大,棠许只当自己听不懂。 安静片刻之后,棠许主动转移了话题:“我想洗个热水澡,不知道燕先生这里,方便吗?” 他似乎真的不太想搭理她,顿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回答:“二楼的房间里都有卫生间,你随意用。” 棠许听了,努力站起身来。 她动作僵硬迟缓,燕时予到底还是起身,走过来扶了她一把。 “没关系,我慢慢活动活动,可以自己走上去的。”棠许冲他笑了笑。 燕时予看她一眼,收回了手。 棠许拖着还有些麻木的双腿上了楼。 随机挑了个房间,棠许打开淋浴,让热水浇在身上。 热气蒸腾,很快弥漫了整个卫生间。 棠许缓缓闭上眼睛,抬头让温暖的水流尽情冲刷到脸上。 燕时予救了她,却什么都没有问。 为什么她没有回山庄,为什么一个人在雪地里,为什么不打电话求救…… 但凡换了个人,大概会有连珠炮似的疑问。 可是他却一条都没有。 不关心,抑或是……他心中早就有答案? 肌肤逐渐恢复知觉,到这个时候,“死里逃生”这几个字才变得具象化起来。希望多数时候虚无缥缈,哪怕拼尽全力,也抓不住分毫; 可是有些时候,哪怕只是一丝,就那么一丝,就足够让人脱离绝境…… 棠许觉得,自己应该是活过来了。 …… 洗完澡,夜已经很深了,棠许没了手机,连时间都无法确定。 屋子里没有任何打发时间的东西,她抱膝坐在床上数自己的脚趾头玩。 翻来覆去数了不知道多少遍之后,棠许终于起身出了房门。 二楼的小厅里,挂钟显示已经是凌晨两点。 棠许想起昨天这个时候,燕时予应该还在户外骑马。 而现在呢? 他是又出去夜骑了,还是已经歇下了? 她回头看了看二楼的另外三个房间,随后转身下了楼。 然而刚刚走到楼梯中段,棠许便停住了脚步。 燕时予不在二楼,也没有出门,而是……依然坐在楼下。 他闭着眼睛坐在沙发里,身上那件黑色开司米完美勾勒出宽肩窄腰,即便睡着了,身形也依旧端直克制,眉目间也依旧是她看惯了的疏淡。 棠许站在楼梯上静静看了他片刻,转身回到房间,拿了刚才被她裹上楼的羊绒大衣重新下楼。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燕时予面前,小心翼翼地要将大衣披到他身上时,燕时予骤然惊觉,还未睁眼,已经一把捉住了她的手。 棠许惊了一下。 因为他的手心很烫,是那种不正常的烫。 棠许伸出另一只手来,直接抚上了他的额头,“你在发烧。” 她刚洗完澡,身上带着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香味,干净光洁的脸上清晰地写满了担忧。 燕时予眸光深邃无波,至此刻才缓缓松开她的手,“不是怕接近我影响不好吗?” 棠许微微一顿。 燕时予收回视线,拉开她的手,站起身来,顺手接过她手中的大衣,穿到了身上。 “你在这边休息,明天我通知人来接你。” 棠许见他竟是要离开的姿态,“你要去哪儿?” “回山庄。” 说话间,燕时予就准备出门。 棠许回过神来,快步上前,转身就挡在他面前,很认真地看着他,“你得退烧。” 燕时予平静地跟她对视着。 棠许死死拽住他的手,“你在发烧,还要骑马回山庄,外面那么冷,燕先生要是昏倒在中途,那算谁的罪过?” 燕时予没有回答。 棠许松开他退到大门口,直接将大门锁死,“上次我发烧晕倒,你没有直接把我丢在路边,我这次也没办法让你离开。” 听她提起“上次”,燕时予眸色微动。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也无所谓影响不影响的。”棠许说,“就当是我报恩。” 燕时予眉心微动,似乎并不喜欢这个理由。 棠许拉着他重新坐回到沙发里,转头张望起来,“这里既然是度假别墅,那应该有常用药——” “如果我说没有呢?”燕时予缓缓道,“你打算怎么帮我退烧?” (本章完) 21.第21章 拉她上马,裹她入怀 第21章 拉她上马,裹她入怀 棠许收回视线,迎上了他的目光。 一瞬间,她便想起了上次,神思混沌之时,握住的那只手。 她第二天问过房间管家,燕时予是什么时候走的。 管家回答她,将她送到酒店,请了医生之后燕时予就走了。 可棠许知道不是。 她知道那只手是他的。 是他解开了她的裙子,在医生到来之前,帮她散了热…… “上次燕先生怎么帮我退烧……”棠许听到自己微微发哑的声音,“我也可以如法炮制。” 说完她就在他的凝眸注视之下,伸手向他的衣襟。 燕时予没有动,棠许直接帮他脱掉了刚穿上的羊绒大衣,再要上手时,却一时拿不准该怎么脱掉那件开司米。 她迟疑片刻,决定把主动权交给他。 “你把毛衣脱掉,我去找一下毛巾。” 说着她就起身要去卫生间,却偏偏被刚脱下来的羊绒大衣绊了一下,棠许不受控制,直直地扑进了他的怀中—— 他的怀抱滚烫。 有着灼人的热度。 棠许僵了一瞬,抬眼便又一次对上他的眸。 他的眼眸太深、太静,从开始到现在,棠许从来没有看明白过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燕时予没动。 却不可避免地分了心。 他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他甚至知道她是在哪个房间洗的澡,因为这个香型的沐浴露,是他上次用过的…… 四目相视间,两个人陷入了奇异的静默之中。 而更匪夷所思的是,棠许依然坐在他怀中…… 棠许目光落在他的唇上。 男人有着近乎完美的唇形,或许是因为发烧的缘故,唇色微微泛着鲜润的红,看上去,很好亲。 她只需微微凑上前,就能无限接近他…… 可是她没有动。 她不能动。 “上次酒店里也没有药品……”良久,棠许终于再度低声开口,“在医生来之前,燕先生是怎么帮我降温的?我能不能……有样学样?” “你确定想知道?” 燕时予终于开口,声音中已然透着一丝不明显的喑哑。 不知是因为发烧,还是别的缘故…… 他看着她,眼神依旧深邃无波。 那是棠许轻易就能参透的情绪,可是她依然坐在他身上,他的手也依然烙在她的后腰处…… “我必须要知道。”她说,“才能照顾你。” 她几乎将声音放到最轻,连带着身体和呼吸,都调控到最舒缓的姿态,唯恐惊动了什么…… 燕时予的呼吸却在这样的“轻”中无限放大。 他的呼吸,逐渐像他的身体一样热…… 棠许不愿妄动,可是面对着这样一个男人,她神思不受控制地迷离了片刻。 有些时候,人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 无论是理智,还是身体。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滴——滴——” 忽然之间,两声汽车的鸣笛从有些遥远的方向传来,骤然惊破一室暧昧。 理智回到脑海的瞬间,棠许只感觉到燕时予紧绷而又炽热的呼吸,就在唇边。 她仿佛是受了蛊惑,几乎就要吻上去了…… 而燕时予并没有推开她。 哪怕已经被那两声突如其来的鸣笛惊醒,两个人的呼吸依旧缠绕在一起,不曾远离。可是下一刻,外面忽然又响起一声鸣笛—— 这一回,那声鸣笛几乎就在屋外。 与此同时,棠许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喊声—— “请问,里面有人吗?” 傅嘉礼! 棠许一僵,转头看了一眼,随后微微诧异地看向燕时予。 这个时间,傅嘉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他知道燕时予在这里,来找他的? 下一刻,伴随着敲门声,响起的却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好,请问有人在吗?” 俞峻纬! 他们居然是一起来的。 “傅先生,她没车没马,应该走不到这里来吧?” “还是得问问。” 棠许瞬间明白了过来—— 他们是来找她的。 她看了燕时予一眼,迅速反应过来,先是从他怀中起身,随后伸手拉了他起来,以始料未及的速度,将燕时予推进了卫生间。 “不能让他们知道你跟我在一起。你待在这里,我去打发他们。” 她匆匆说了一句,随即就关上了卫生间的门,转身而去。 燕时予目光落在那扇被她闭锁的门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棠许打开大门,出现在那两人眼前时,外面的两个男人都是懵圈的状态。 而她只是神情平静地看着他们,“傅先生,俞先生。” 傅嘉礼先回过神来,长松了口气的样子,“江太太,见到你可真是太好了。” 俞峻纬跟着反应过来,也是长松了口气,“太好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怎么会来了这里?” 棠许没有回答,只是问:“你们……怎么会来?” 傅嘉礼情绪显然比俞峻纬稳定得多,抱着手臂,一边看着棠许身后的屋子,一边回答道:“你骑马出去,马回来了,你不在,车又还停在山庄,电话也打不通,我这个主人家不得出来找吗?” 俞峻纬闻言,连忙连珠炮似的解释:“对不起啊江太太,禧悦她实在是太没分寸了……要不是她跟我吵起来说漏了嘴,我都不知道她把你一个人丢在了雪地里……我一知道就赶紧发动大家出来找你了,我很担心你会出事……幸好,你没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身上翻出一部手机,递给棠许,“你的手机,我从她那里拿回来了……” 棠许接过手机冰凉的手机,还没来得及看一眼未读消息,就听傅嘉礼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房子是……” “我运气好,胡乱走到这里来,发现有栋房子。”棠许终于给出了答案,“里面没有人,但是我太冷了,为了不冻死在外头,只能私闯民宅了……现在你们来了,就好。” 傅嘉礼听了,有些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你自己走到这里来的?从松林那边?” “是啊。”棠许很笃定地回答,“濒临绝境的时候,有什么办法呢?” 俞峻纬一听,瞬间更加愧疚,又对着棠许一通鞠躬道歉。 棠许安静地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她是她,你是你,我还是要谢谢你,这种时候出来找我。” “那你跟我们回山庄吧,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明天,我让禧悦亲自给你道歉……” 棠许顿了顿,道:“那你们稍等,我用了人家的房子,还是给主人家留个讯息比较好……” 说完她就当着两个人的面,重新关上了大门。 这举动实在是显得有些此地无银。 傅嘉礼微微一挑眉,旁边的俞峻纬却只顾谢天谢地,他也没有说什么。 棠许转身回到屋子里,重新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燕时予靠着墙站着,听到声音,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向神色匆匆的棠许。 “我先跟他们回山庄,山庄肯定有药。你上楼躺着,我去拿了药就回来,你不要乱动乱跑,等我。” 棠许说完,又凑上前来,不放心地探手在他额头上又摸了一下,“我会尽快回来的。” 她匆匆说完,又看了他一眼,才终于转身离去。 燕时予静立在原处,听着外面关灯关门的动静,听着汽车发动驶离的声音,始终一动不动。 一抬眸,他看见镜中的自己。 苍白的面容,幽深的眼眸,极力隐藏的真心,无处宣泄的欲念。 像个魔鬼。 (本章完) 22.第22章 是你让我在你身上下功夫的 第22章 是你让我在你身上下功夫的 回山庄的路上,俞峻纬主动让出副驾给棠许,自己坐在后面,一路都在摆弄手机,看那样子就知道还在和孟禧悦吵架。 棠许窝在座位上,思绪有些不受控制地飘出很远…… 直到驾车的傅嘉礼问了一句:“你怎么给主人家留的讯息?” 棠许回过神来,“就是留了一张字条,说明了一下情况。” “也不知是谁家的房子。”傅嘉礼说,“能够帮你应急,我都应该向人说声感谢的。” “傅先生客气了,这次的事其实跟您没关系,你不用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傅嘉礼笑了笑,却忽然又问了一句:“里面真的没住人?” 棠许神情很平静,“当然。” 傅嘉礼说:“刚才在那院子里走了一圈,隐约看见后院好像有一匹马……” 棠许闻言,缓缓转头看了他一眼。 温文有礼的世家公子目不斜视地开着车,依然还是那副谦和含笑的样子,顿了片刻之后,只低笑了一声,说:“应该是我看错了吧。” 他语气平静又真诚,丝毫听不出其他意味。 棠许收回视线,平静应了一声:“也许吧。” …… 终于回到山庄,楼下还有好几个跟傅嘉礼交好的公子哥,一边喝酒聊天一边等待着他们回来。 见到几个人安然无恙地回来,众人这才散去,各回各屋。 棠许回到自己的房间,随后给管家打了个电话,请他给自己准备一些感冒退烧的药。 管家很快将药送到了房间,棠许装好药,拿了自己的车钥匙就重新出了门。 然而刚走下楼,就意外看见了还坐在大厅里的傅嘉礼。 傅嘉礼抬头看见她,微微挑眉,“江太太怎么还不休息?是受惊了睡不着么?” 棠许还没来得及回答,忽然听见“砰”的一声,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冰凉的冷空气席卷而入,伴随着寒气而来,是一抹熟悉的身影。 燕时予。 棠许一时顿在那里,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他脸色并不好。 已经受了凉、在发烧的人,冒着这样的严寒骑马回来,脸色能好才怪了。 于是她的脸色也变得不好起来。 燕时予只看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傅嘉礼一副惊诧的样子,从沙发里站了起来,“天寒地冻的,你这是去哪儿了?” “睡不着,出去转了一圈。”燕时予平静道。 傅嘉礼笑了起来,说:“早知道你没睡,就拉你一起出去找人了……我们这边可是惊心动魄呢,就你自己逍遥。” 燕时予什么都没问,关上门走了进来。 棠许依旧还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走到近前,忽然赌气一般,将自己兜里准备的药一把塞进他怀中,又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不说,自己转头就上了楼。 燕时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药,随后才又抬起头来。 棠许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二楼楼梯口。 傅嘉礼背对着燕时予,也看着那个方向,似乎什么都没看到一般,笑容平静地嘱咐了一声:“早点休息啊,江太太。” 这个时间,其实天都已经快亮了。棠许回到房间,倒在床上蒙头睡去。 …… 等她再出现在楼下,已经是早上十点多。 今天天气不错,一群公子哥正兴致高昂地准备出门,将昨天没消耗完的精力挥洒个尽兴。 棠许扫了一眼,没发现燕时予的身影。 “江太太。”傅嘉礼倒是精神奕奕地在其中,“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多睡一会儿?” 他这一声招呼,成功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棠许。 昨天晚上连傅嘉礼都亲自出门寻人了,这会儿见到棠许,众人难免不跟着调侃几句。 傅嘉礼走到棠许面前,低声说道:“俞峻纬和孟禧悦已经走了,你不用在意,好好休息就行。” “谢谢傅先生。”棠许说,“你放心,为了不扫大家的兴,我会回城再报警。” 傅嘉礼一怔,也不好说什么,只点了点头,转身欲走的时候,忽然又想起什么一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房卡来递给棠许,“我们要出门,管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这是燕先生房间的卡,麻烦你待会儿帮我转交给管家。” 棠许抬眸看着他。 傅嘉礼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微笑着将卡放进她手里后,呼朋引伴地准备出门。 一群人刚出了大门,忽然又因为什么事喧闹起来。 棠许并不关心,扭头就上了楼。 走到二楼楼梯口,她脚步蓦地顿住,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张房卡,到底还是走向了三楼。 来到燕时予房门前,棠许抬手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应。 她静立片刻,终于掏出房卡来,刷开了房门。 屋子里窗帘只拉了一半,半明半暗的空间之中,棠许看见了立躺在床上的燕时予。 一向端方雅正、仪表堂堂的男人,哪怕此刻是在生病的睡梦之中,整个人却依旧是端正笔挺的姿态,连盖在腰间的被子都不曾歪斜。 可是他所承受的痛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棠许在床边坐下,伸手探上了他紧锁着、满是冷汗的额头。 竟然还是滚烫的。 他昨天回来不是应该已经吃了药吗? 棠许坐在旁边盯着昏睡中的男人看了片刻,起身走进卫生间,打开热水,浸湿毛巾之后再拧干。 再回到卧室,棠许揭开被子,伸手到他颈间,轻轻解开了他睡衣的扣子。 男人身体上同样染了一层薄汗,呼吸之间,胸口起伏不定。 棠许手中的毛巾自他颈间仔细地擦拭起来,一点点往下,擦至腰腹处时,她的手忽然被握住了。 棠许骤然抬头,发现燕时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一泓深目幽幽地注视着她。 棠许微微滞了滞,才开口:“你好像烧得更厉害了……我查了一下,用温毛巾擦身体对散热有帮助。” 燕时予没有应声,直接从床上坐起身来。 棠许连忙伸手搀了他一把,却忽然意识到他坐起之后,两个人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一些。 可是她没有动。 燕时予一时也没动。 (本章完) 23.第23章 他像个魔鬼 第23章 他像个魔鬼 好一会儿,棠许才终于微微抬眸,问了一句:“不擦了吗?” 良久,才终于听到燕时予略带喑哑的嗓音:“我想洗个澡。” 她迅速回过神来,得到回应之后,似乎连语气都轻松了一些,“我给你放点热水,你泡一会儿吧,会舒服一些。” 燕时予没有拒绝。 很快棠许就走进卫生间放了一缸热水,转身出来时,燕时予正立在床尾喝水。 他已经脱掉湿透了睡衣,上半身打着赤膊,下面一条黑色长款睡裤,堪堪包裹住长腿和劲瘦的窄腰。 棠许径直走上前,摸了摸他喝水的杯子。 凉的。 “不要喝凉水了,你先进去泡澡吧,我下楼去拿点热水上来。” 说完她就推着燕时予进了卫生间,带上门之后,自己才又转身下楼。 先前闹哄哄的人群已经离开,大厅里只有两个女孩坐在沙发里聊天,看见棠许下楼,两个人的视线都在她身上停留许久,满是探究的样子。 棠许只冲她们笑了笑,接了壶热水,转身又上了楼。 然而她全未注意,她上楼时,有一个身影正从大门外走进来,目光落到她身上后,也走上了楼梯。 棠许回到燕时予的房间门口,再一次刷卡开门,转身要将门关上时,门口却忽然出现了一个男人高大凌厉的身影。 棠许心头猛然一震,手中的热水险些没掉到地上。 他怎么会在这里? 而幽灵一般出现的江暮沉只是目光阴沉地看着她,“挺会玩啊,跑这么远。” 棠许大脑乱了一瞬,忽然就想起了刚才上楼前门外的那阵喧闹。 难道那个时候,就是江暮沉来了? 那他跟着她来到这间房门口,应该是以为这是她的房间,而不是有别的什么想法吧? 棠许静默了两秒,忽然“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房门。 门外的江暮沉愣怔了几秒,忽然重重砸起了门。 “棠许,你给我开门!” 这一边,棠许已经快步来到卫生间门口,推开了门—— 浴缸里,挺拔颀长的男人安静地闭目躺在热水中,听见动静,才缓缓睁开眼睛,漆黑深邃的眉眼,慵懒温凉。 棠许将热水放到浴缸旁边,什么也顾不上,只是叮嘱他:“出了点小麻烦,你先泡一会儿,不要出声。” 与此同时,外面江暮沉的砸门声也传了进来。 燕时予眸光赫然凝滞。 棠许却已经没有停留,转身就出了卫生间,又一次帮他带上了门。 房间里,棠许打量了一眼这间卧室。 整个山庄的房间都是差不多的布局,而这间房,除了燕时予刚刚起身的位置有躺过的痕迹,其他地方,齐整得像是没有人入住。 衣裤、鞋袜都井然有序地放在衣帽间,连他刚刚脱下来的睡衣都没有乱扔。 棠许松了口气,关上衣帽间的门,这才走到房间门口,重新打开了门。 又一次对上江暮沉的视线,棠许觉得,自己要是再晚十几秒钟开门,江暮沉大概都会直接踹门了。 “你很吵。”棠许看着他,仿佛是被他吵得受不了才开的门,“江先生大驾光临,不知道有什么指教?” 江暮沉冷冷地看着她,“晚宁在哪里?” 听到江暮沉的问题,棠许其实是松了口气的。 原来他是为了姜晚宁来的。“怎么,姜晚宁小姐不见了吗?”棠许问。 江暮沉目光阴冷得吓人,向前一步,直接将站在门口的棠许逼进了屋子里。 棠许迎着他的视线,眼神没有丝毫飘忽。 “她失踪之前接了一通从淮市打出去的电话,不是你还能是谁?”江暮沉咬牙看着他,“棠许,你怎么敢的?” 棠许问:“你凭什么觉得是我做的?从淮市打出去的电话,就一定是我吗?” “不是你,还能是谁?” “你要不问问自己呢?”棠许说,“你有那么多女人,怎么就不能是她们?” “你在我面前装什么?”江暮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这世上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吗?跑到这深山野地,什么被人捉弄,被人丢在雪地里……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就是为了吸引男人的注意吗?晏千山,兰俞白,还是傅嘉礼?谁是你的目标?还是谁都可以?你以为真有人会瞧得上你?” 棠许静了片刻,缓缓道:“这么远来一趟,到底是为了姜晚宁小姐,还是为了嘲讽我?” 江暮沉声色俱厉,“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跟晚宁说了什么?她去了哪里?” 棠许知道此刻她说什么江暮沉都不会相信,不能再这么谈下去。 至少,不能再在这个房间谈下去。 “你放开我,等我收拾一下,回了市区我们再谈。”棠许平静地开口。 “你还敢跟我讲条件?”江暮沉几乎又要动手。 棠许蓦地退后些许,沉沉看着他,“你有的选吗?” 江暮沉险些捏碎拳头,喘着粗气看着她。 他在外人面前永远是孤高冷傲、气定神闲的江先生,在她面前,却总是这样轻易地露出本来面目。 棠许都想夸一句自己有本事。 她挣开江暮沉的手,眼见着江暮沉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她顿了顿,转身走进了卫生间。 燕时予依旧如她所言,安静地躺在浴缸里,静静看着她进门关门的动作。 棠许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了淋浴和水龙头,随后才来到浴缸旁边。 “我要先离开了。”棠许借着水流声的掩盖低声开口,“水还热着,你多泡一会儿,但也不要泡太久,会脱力的。如果待会儿还不退烧,还是先回城去医院吧,不要耽误了病情。” 说完这句,棠许又抬眸看他一眼,抿了抿唇,准备起身离开。 然而下一刻,她的手腕上多了一片湿热—— 燕时予伸手抓住了她。 她回头,对上燕时予乌沉的眼眸。 “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卫生间,我却要被你藏起来。”他语气清淡,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压迫,“你觉得我是什么?” 棠许几乎想也没想,微笑着开口:“你是清清白白的的正人君子,你有大好前途,光明未来。你的好名声,不能因为我这样一个女人给毁了。我怎么样都行,但是你不可以。” 她说完,便准备再度起身。 然而燕时予抓着她的那只手却不曾松开。 “燕先生?” 棠许抬眸,对上燕时予近乎凝滞的深眸。 下一刻,有温热的唇覆了上来。 在和江暮沉一门之隔的浴室里。 他吻住了她。 (本章完) 24.第24章 一门之隔,不为人知 第24章 一门之隔,不为人知 浴室里湿气氤氲,氧气稀薄。 男人湿漉漉手臂撑着浴缸壁,肌理分明,血脉偾张。 那一刻,棠许好像忘记了呼吸,仅存的意识,只感知到他侵入的唇舌。 热。 烫。 和她的纠缠在一起。 呼吸被掠夺的失控感让她下意识想要后退,然而下一刻,男人的大手覆上了她的后脑,反而将她往前带了带。 吻得更深。 她身体微微失衡,下意识伸手撑了一把。 手掌之下的胸膛一片湿热。 这样的触感,烫得棠许骤然回神。 哪怕她早在之前就做好了所有准备,在这一刻,还是有些懵。 眼波凝聚,她看见燕时予眸中翻涌的暗色。 他一向克制内敛,礼貌疏淡。 这一刻,却连呼吸都霸道炽热,不讲道理。 一门之隔,是等候在外的江暮沉。 门内,呼吸相就,湿吻缠绵。 不为人知。 棠许心跳有些失控,眼尾毫无征兆地泛起一抹红。 燕时予抚在她脑后的手骤然僵硬。 下一刻,卫生间门口传来敲门的砰砰声,伴随着江暮沉冷硬的声音—— “棠许,你在里面干什么?不要再挑战我的耐性!” 燕时予缓缓离开棠许的唇,目光落在她嫣红的唇瓣上,伸出手来,轻轻抹去她唇角的湿。 仿佛只是眨眼的瞬间,他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哪怕他还躺在浴缸里。 而她身上湿了一片,都是来自他身上的水。 棠许呼吸尚未平复,一时有些不知道往哪里看,视线下移些许,却看见了更加不该看的。 燕时予无遮无掩,也并没有打算遮掩。 棠许忽地呛了一下,重重咳嗽了起来。 不待平复,她倏地站起身,低声说了句:“我先走了。” 转身之前,她还不忘关上水龙头和淋浴,这才走出门。 门外很快再度传来两个人的对话—— “你这是在搞什么?” 江暮沉看见了她满身的湿,满目阴沉。 棠许却只是语调轻松地反问了一句:“你关心吗?” 江暮沉上前一步,直直地逼视她,“棠许,这么跟我狂,你考虑清楚后果了,是吗?” “按照从前的经验来看,无论我怎么做,结果都是差不多的。”棠许缓缓道,“所以江先生,你还要问我问题吗?” 说完这句,棠许没有再停留,转身就出了这间屋子。 不多时,房间里恢复了安静。 又过了一会儿,山庄管家匆匆来到敞开的房门口,看了一眼屋内的情形,快步走到了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燕先生?您的房间门开着,没事吧?” “帮我关上门。”燕时予只低低吩咐了一句。 管家应了一声,匆匆退了出去。 卫生间内,燕时予已经从浴缸之中起身,站到了淋浴底下。 伴随着水声潺潺,水汽蒸腾而起。 他缓缓闭上眼,扬起脸来任水流冲刷而下。 脑海中反复闪现的,却始终是她眼尾的那抹红。 终究是不情愿的吧。终究,欲壑难填。 …… 棠许没来得及整理任何东西,便跟着江暮沉上了他的车。 车子行驶在人车罕至的山路上,棠许神思不受控制飞散天外。 “现在你可以说了。” 江暮沉冰冷的声音自旁边传来,拉回了棠许的思绪。 棠许轻轻呼出一口气,“如果我说我不知道呢?” “棠许。”江暮沉声音中的怒意已经快要藏不住,“你非要自己找罪受,我一定不会拦你!” 棠许听了,一时没有说话。 偏在这时,江暮沉的手机响了起来。 平稳行驶的车厢内安静无声,棠许清晰地听到了电话那头的汇报—— “江先生,姜晚宁小姐回来了,她没事。” 江暮沉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只冷冷应了声:“知道了。” 棠许听到了也假装没听到,什么反应都没有。 片刻之后,才又听到江暮沉的声音:“棠许,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晚宁有任何事,我都会算在你头上的。” 棠许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说:“你大概忘记了,一直以来,你都是这么算的。所以,不用特意提醒我。” 空寂的山间小路上,黑色宾利稳稳刹停。 而后,棠许独自被赶下车,站到路边,眼睁睁看着那辆车重新驶离。 司机驾着车,从后视镜里看着棠许越来越小的身影,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江先生,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太太一个人——” 江暮沉冷笑一声,“怎么?你怕她会出事?那你可太小瞧她了。” 她可是棠许。 果不其然,江暮沉的车里驶离大概二十多分钟后,有山庄的工作人员驾驶着棠许的车而来。 棠许伸手拦下,坐进了车里。 回到市区是下午三点,棠许先去了一趟警局报案。 将孟禧悦的事情交给警方处理之后,她便回了公司。 周末的公司没有人,只有她在办公室看资料,一待就待到晚上九点。 想起来看时间的时候,棠许迅速抓起手机,翻到燕时予的电话打了出去。 电话响了很久,没有人接。 棠许盯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儿呆,转而打了另一个电话。 手机屏幕上跳出了“高岩”两个字。 …… 晚上十一点,燕时予回到位于市中心的秋水台。 入户电梯直达楼层,然而电梯门开启的瞬间,燕时予眸中再度涌起浓郁的暗色。 门口从来空空如也的鞋凳上,棠许歪着脑袋坐在那里,一边打瞌睡一边努力地撑住自己。 燕时予跨出电梯,她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那双明媚的眼睛顷刻间便浮起笑意,她站起身,迎上前来,第一时间就探手想要抚上他的额头。 然而燕时予微微偏头,避开了。 棠许微微怔了怔,说:“我想看看你还在发烧没有。” “好多了。”燕时予只淡淡应了一声。 “我给你带了药,怕你刚回国,家里没有准备。”棠许重新又笑了起来,说,“我还给你带了粥,专门请家里的阿姨熬的,她手艺很好,还做了几道小菜。你胃口不好的话,喝点粥暖和暖和会比较舒服。” 她一边说,一边转头要去拎放在椅子上的东西,却在弯腰的瞬间忽然意识到什么一般,回过头来看他。 他眸光里的冷淡有些过于明显。 棠许缓缓站直了身体,片刻之后,缓缓道:“我打扰你了,对吗?” 燕时予沉沉看了她一眼,缓缓道:“烧得厉害的时候脑子不太清醒,不确定自己做了什么。如果冒犯了你,请见谅。” (本章完) 25.第25章 要不要去我房间坐坐 第25章 要不要去我房间坐坐 棠许安静地看着他。 只是隔了一个下午。 他的态度却已然天翻地覆。 并且,他找到了很好的理由。 一个她不得不接受的理由。 良久,棠许才轻笑了一声,说:“是啊,人在发烧的时候,是会昏了头的。我那次发烧,也不知道有没有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丢脸的事让燕先生见笑……如果有,那我们一来一回,正好两清。” 燕时予听完,神情未有波动。 棠许也不再停留,转身快步走向电梯。 电梯门打开再闭合,随后再一次打开。 棠许微微探出身子,看着他,平静从容道:“燕先生,我没卡也没指纹,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刷一下电梯?” 燕时予很快转身走到电梯里,依言帮她按下了电梯。 棠许扬脸浅笑,“谢谢。” 他眸光沉静疏淡,只对她道:“夜深,路上小心。” 棠许静静地倚靠着电梯壁,依旧是笑着看他,直至电梯门缓缓闭合。 她看见电梯门倒映出的自己,又想起男人刚才疏淡的眼神。 在“椿山”那天,她并没有说假话。 他的确是这段时间以来,唯一一个对她释放善意、施以帮助的人。 所以,她视他为希望。 可以帮宋氏的希望,以及可以推进她和江暮沉离婚进程的希望。 燕时予突然吻她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抓住了这丝希望。 可是结果却像泡沫。 一碰,就碎了。 荒诞得让人想笑。 男人心,真是海底针。 …… 棠许回到宋宅,已经接近零点。 然而宋雨廷和秦蕴竟然都还没睡,正坐在客厅里等她。 棠许这一天经历了不少事,神情之中难免透着疲倦,见到两个人却还是笑了笑,“你们怎么还不睡?” 秦蕴微微蹙了眉看着她,“你爸爸说,无论如何都要亲眼看到你,不然不放心。” “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棠许摊开双手,展示自己全身上下,“能走能跳,没受伤。” “深更半夜、天寒地冻的荒郊野地对你来说还是小事?”宋雨廷面色依然凝重,“万一——” 棠许冲秦蕴使了个眼色,秦蕴适时打断宋雨廷的话:“好了,这不是没出事吗?你不要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了。都这么晚了,让她早点上去休息比什么都强。” 棠许立刻一边伸手按住脖子一边往楼上走去,“是腰酸背痛的,我上去洗澡睡了,你们也早点睡吧。” 宋雨廷看着她消失在楼梯上的身影,紧皱的眉头丝毫未松。 秦蕴伸手抚着他的胸口,只低声安慰他:“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了……” “不能再这么下去。”宋雨廷说。 “什么?” “杳杳一个女孩子,势单力薄,拿什么去扛这些事?”宋雨廷说,“不能再让她承受这些。” “她长大了,总要面对一些难事的,难道还能一辈子无忧无虑?” 宋雨廷并未回应她,片刻之后,忽然下决心般开口:“明天,我打算去见见江暮沉。”秦蕴脸色骤变,“你去找他干什么?那种人……” “就因为他是那种人,我才不希望杳杳再陷在这样的婚姻里。”宋雨廷说,“只要杳杳能从这段婚姻里解脱出来,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 棠许一觉沉沉睡到大天亮。 她起床下楼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秦蕴应该是陪宋雨廷去医院复诊了,棠许给自己热了杯牛奶喝掉,收拾收拾仍旧去了公司。 程进见她出现,很快找了份文件送进办公室。 棠许正在看别的文件,接过来就放到了手边。 程进到底是没忍住,“傅先生的聚会,怎么样?” “你没听说吗?我被人扔在雪地里,差点冻死。”棠许平静地开口道。 程进蓦地一惊,“谁?那位孟小姐?” 棠许挑了挑眉。 程进不解,“你明知道她一开始可能就没存好心,为什么还会上当?” “可能我想利用这件事,达成一些别的目的吧。” “那你成功了吗?” “没有。”棠许抬起头来看他,毫无起伏地回答,“虽然中间我一度以为自己会成功,但是最终结果却是……失败了。” 她回答得含糊,程进猜不到她所谓的“中间”发生了些什么,但是结局既然已经摆在那里,中间也就不重要了。 顿了半晌,他才又开口道:“其实,江先生现在回来了,有他帮忙,或许我们可以度过难关。” 他说的是江北恒。 “江先生是可以帮我们,但是又能帮多少呢?”棠许说,“他始终是江暮沉的父亲,无论江暮沉有多混蛋多不孝,他们永远是亲父子。当父母的,永远拧不过子女,尤其是像江暮沉那样的儿子。” 这样令人绝望的事实,棠许却说得格外平静,似乎早就已经看透和想通。 在这一刻,程进才发现,这个他一直以来都有些轻看的大小姐,竟然这么清醒通透。 “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程进又问。 “继续做该做的事呗。”棠许耸肩一笑,“断了一条路而已,这段时间,宋氏断掉的路还少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程进一时也不知道再说什么,正要转身出门,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刚听了一句,脸色骤然大变,回头看向棠许。 “宋总出事了——” 棠许赶到医院的时候,宋雨廷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 空荡冷清的走廊上,秦蕴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神情近乎凝滞。 她身边的宋语乔却是脸色发白,整个人似乎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爸爸怎么样了?”棠许快步上前。 秦蕴像是没听到她的声音,什么反应都没有。 宋语乔则猛地站起身来,重重推了棠许一把。 “你还有脸问!棠许,都是你的错!是你害爸爸进医院!” 棠许退开两步,仍旧是去看秦蕴。 秦蕴却依旧一动不动。 “要不是因为你,爸爸怎么会去找江暮沉?他要是不去找江暮沉,怎么会心脏病发?”宋语乔不管不顾地喊了出来。 棠许心头赫然一震。 宋雨廷去找了江暮沉? (本章完) 26.第26章 从今往后不再纠缠 第26章 从今往后不再纠缠 宋语乔情绪激动,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掉,“你满意了?你不就是想看着我们家散人亡吗?现在终于如你所愿了!要不是你非要离婚,我们宋家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棠许,你这个扫把星,爸爸要是有什么事,都是你害的——” 她的哭声和叫喊持续地钻入棠许耳中,棠许头痛到快要爆炸,终于转过身,重重一个耳光扇到宋语乔脸上。 一瞬间,宋语乔直接被打懵了。 “爸爸还没死,收起你那些没用的眼泪,晦气。” 棠许语气生硬到了极点,说完这句,又看了秦蕴一眼,转身就走向了电梯的方向。 宋雨廷人在手术室,情况未明,她不想在外面大吵大闹。 可是大脑一片空白的情况下,她仿佛失去了方向,等到反应过来,人已经站在了医院大楼门口。 她有些恍惚,正不知何去何从,忽然看见一辆宾利驶到面前。 司机下车打开车门,江暮沉从车子里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了她面前。 “怎么站在这里?”他漫不经心地朝门诊大楼里看了一眼,“宋雨廷呢?没事了?” 棠许看着他,神情僵冷,“你跟我爸爸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会突然心脏病发?” 江暮沉眸光隐隐一顿,再抬眸,只是嗤笑一声,“我先回答你,他之所以会心脏病发,是因为他有心脏病,明白吗?” 棠许看着他,手掌忍不住紧握。 “至于我跟他说了什么……”江暮沉慢悠悠地开口,“我告诉他,我一定会做一个负责任的男人,既然娶了你,就会一辈子好好照顾你,跟你白头到老,让他放心。” 他上前一步,逼近棠许,“这些不都是我应该表的态吗?他心脏病发,我第一时间把他送来了医院,现在还放下公司的事赶来看他,作为女婿,我也算尽职尽责吧?怎么,你觉得我做得还不够?” 棠许看着他,眼中逐渐浮起苍凉的笑意。 江暮沉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你笑什么?” “江暮沉,在此之前,我一直觉得我们两个是可以好聚好散的……”棠许喃喃开口,“原来真的不行啊。” “你到现在才认清吗?”江暮沉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棠许,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好聚好散?” “所以,你这就是你让我生不如死的手段之一,对吗?” 江暮沉眸光瞬间森冷下来。 迎着他的视线,棠许笑了一声,“我真是太蠢了。” 江暮沉隐约觉得,她还有话没说完。 果然,棠许目光轻飘飘地落到他脸上,声音清泠,“我有这么大的能耐,我能让你这么恨我,为什么还要跟你好聚好散呢?两年前,我能逼得你娶我进江家,我能害得姜晚宁跟你决裂,我还能让她——” 听到姜晚宁的名字,江暮沉瞬间勃然大怒,不等棠许话说完,一把掐住了棠许的脖子。 “你敢再多说一个字试试?”江暮沉果然发了狠,“棠许,你是嫌宋家遭的罪不够是吧?你还想把其他人都拖下水?宋雨廷之外,你的继母、继妹、继弟,你都不在乎了是吗?我动得了一个,就动得了第二个,你要不要试试?” “那你就试试好了。”棠许竟还是笑着的,“你说的这几个人,我能有多在乎呢?他们对我而言的重要性,哪比得上姜晚宁小姐对你而言?” 江暮沉满目阴冷晦暗,“你敢威胁我?” “都到了这一步,我有什么不敢?”棠许说,“反正我都已经造了那么多孽,不在乎再多一桩。” “你敢接近她一步——”江暮沉目眦欲裂,“我一定让你后悔此生为人!” 他手上力气越来越大,棠许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清晰,“你看,你害怕了……你现在直接掐死我算了,否则,我怕你将来后悔……” 那一瞬间,棠许真的觉得自己会死在江暮沉手里—— 然而下一刻,江暮沉却猛然松手,重重推开了她。 棠许重重撞在背后的墙上。而江暮沉只是看着她,就那样看了她好一会儿,竟再没有跟她多说一句,转头就走了。 棠许头晕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不容易站直身体,身边忽然有一只手伸出来扶了她一把。 有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问她:“你没事吧?” 棠许缓缓摇了摇头,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 眼前是个长相明朗的年轻男人,有过一面之缘。 “我没事。”棠许说,“谢谢你啊,高先生。” 燕时予的助理,高岩。 “棠小姐真是好记性。”高岩并不意外她能认出自己,想起先前见到的情形,心有余悸地朝江暮沉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想了想还是没问,转而道,“你怎么会在医院?” 棠许却只是摆了摆手,没有回答什么,很快跟他告别,也走向了电梯的方向。 高岩原本以为她是上楼去了,直到他处理完自己的事,下到地下停车场时,才又意外看见棠许。 她没有上楼,也没有离开,她只是坐在自己车里,像个人偶一样,安静、苍白、面无表情。 高岩顿了顿,到底也没有再上前打扰,而是默默离开了。 …… 高岩回到燕氏,已经是中午一点。 他刚刚走到燕时予办公室门口,大门忽然打开,汪巡带着另外两名高管从里面走出来,几个人脸色都不大好。 高岩有些震惊,“开会到现在?” 他虽是助理,但是一直跟在燕时予身边,性子又活泼,汪巡在他面前倒也没架子,“燕先生性子虽然温雅,可是工作起来还真是不要命……” 高岩耸了耸肩,“一贯如此。” 汪巡听了,也只能叹息一声。 高岩拿了一摞文件进到办公室,刚刚才让汪巡等人离开的燕时予并没有休息,正在看一份报告,对比先前脸色发青的几人,他倒是一如寻常,衣线如新,端方雅正。 高岩将文件放到办公桌上,静默片刻之后,忽然开口道:“我去了一趟医院,没想到在那里遇到了棠小姐……哦,不是,是江太太。” 燕时予注意力仍集中在手头那份报告上,似乎压根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 “她爸爸心脏病发,进了医院抢救。她在门口跟江暮沉吵了起来,江暮沉还对她动手了!” “她差点被江暮沉掐死!江暮沉既然恨她到这种地步,当初为什么要娶她呢?” “江太太真的好可怜啊……”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却始终没有得到燕时予的回应。 高岩只觉得像是一拳打在了上,翻了个白眼,准备离开。 谁知道刚刚转身,就听见了燕时予的声音—— “你既然这么闲,那就去把过去十五年,公司所有千万级的项目资料整理出来,24小时内要。” 男人声音平稳,如他深邃的眼波,一丝涟漪也无。 高岩瞬间瞳孔地震。 原来不是打到。 而是踢到了铁板! (本章完) 27.第27章 燕三叔,好久不见 第27章 燕三叔,好久不见 那一天,直到深夜时分,宋雨廷才从手术室被推出来。 却依旧没有脱离生命危险,人也还在昏迷之中。 一直到过年,宋雨廷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往年的春节,江家虽然冷清,宋家倒也还算热闹。 而今年,宋家和江家一样冷清。 秦蕴一直都守在医院,寸步不离,宋语乔和宋洛白都去了秦家,由秦蕴的娘家人照顾。 年三十,棠许中午就去了江家大宅,陪江北恒吃了顿早年夜饭。 这样的日子,江暮沉一贯是不回家的。 其实也没什么强调的必要,一年365天,江暮沉就没两天是回家的。 江北恒早已经习惯,倒是见到棠许,忍不住皱起眉来,“怎么又瘦了?公司的事,很辛苦吗?” “也没什么辛苦的,来来回回都是那些事。”棠许一边冲茶一边回答,“既没有进展,也就没什么好忙的。不过是过年前有些员工闹了一场,也难怪……好在都已经解决了。” 江北恒叹息一声,“你爸爸怎么样了?” “还没醒。”棠许说,“可能他这些年也是累了,想趁机好好休息休息吧。” 江北恒又问:“你呢?不打算出去度个假,好好休息几天?” “不了。”棠许说,“我准备了一大堆礼物,从明天开始,准备挨家挨户地去拜年呢。” 江北恒顿了顿,道:“你亲自去?” 棠许点头,“那当然。” 这种年节上的礼品,除非是极亲近的关系,一般都是让司机送上门即可,像棠许这样准备亲自上门送礼的,实在是少见。 江北恒当然知道她是为了什么。 “也别挨家挨户去走了。”江北恒说,“明天下午燕家有个私宴,我打算过去坐坐,你陪我一起去,我介绍几个叔叔伯伯给你认识,比你自己去跑断腿有效。” 听到“燕家”两个字,棠许微微一顿,随后道:“爸爸,这样的小宴除了燕家,没有别家了吗?” “你还挑上了?”江北恒笑道,“燕家到底是亲戚,燕老爷子都亲自上门看过我了,我难道不该去走动走动吗?怎么,燕家哪里让你不满意了吗?” 棠许眨巴眨巴眼,“燕老太爷,长得太严肃太吓人了,我看见他就害怕。” “他是个老派人,对晚辈要求的确严格一些……但你毕竟不是燕家的,还能真被他给吓到?”江北恒说,“燕家好些年没办过这样私宴了,这次应该也是为了给燕时予铺路,去的都会是商界的重要人士。机会就这么一次,你真的不想去?” 棠许知道江北恒是好意,她也确实需要这样的机会,因此她只是笑着道:“谢谢爸爸。” 第二天,棠许如约陪江北恒来到了燕家。 燕家大宅位于西城旧区,将近百年历史的老楼古朴又厚重,倒是跟燕老爷子的气质很搭。 棠许搀江北恒进门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很热闹了,多数都是跟曾经的江北恒一个阶层的商界大佬,见到江北恒,纷纷起身表达关切。 燕老爷子居中而坐,招了江北恒上前,坐到近前的位置。 倒是没见到燕时予。 棠许乖乖坐在江北恒身边。 江北恒跟众人寒暄几句,很快将棠许正式介绍给了众人。 对在场众人而言,棠许已经不算陌生了,毕竟先前燕家慈善晚宴上,她已经吸引了足够多的眼球。只不过眼下是江北恒亲自介绍,到底又有所不同。 棠许起身一一和众人打过招呼,听到一片夸赞之声。 周太太拉着她的手,一个劲赞她生得漂亮,皮肤白皙,杨夫人则拉她坐在自己身边,交流起了护肤心得。 江北恒又跟旁边人说了几句,才想起来,转头问燕老爷子:“怎么没见到时予?” 话音刚落,人群中的阮庆辉就笑了起来,“真是不好意思,我那个女儿啊,调皮任性,一来就缠上了她的燕三哥,搞得大家想跟青年才俊说说话都没机会……各位见笑。” “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笑得嘴都合不上。”旁边的李太太打趣道,“这里可不只你们家有女儿,我家老二也到了适婚年龄,只不过今天没来而已……” 阮庆辉得意洋洋,“那就别怪我们家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一句话说得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恰在此时,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年轻女孩悦耳动人的笑声,伴随着自后庭而来的脚步声,逐渐接近—— 棠许下意识随着众人转头,正好看见从后庭并行而来的燕时予和阮箐。 棠许想起上一次在秋水台见到燕时予的情形,只觉得恍如隔世。 他当然没什么变化,清雅温润、光风霁月的模样一如往昔,轻而易举地就能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阮箐笑容甜美,满眼都是他。 世家公子,大家闺秀,般配到极点的样子。 有一瞬间,他的视线落到了棠许脸上,却只停顿了一瞬,便平淡掠过。 棠许很快也收回了视线。 阮箐一眼看见后来的江北恒和棠许,跑上前来先是问候了江北恒,随后才又冲棠许打招呼:“江太太,我们又见面了。” “阮小姐,你好。” 棠许微笑着跟她打了招呼,随后才又转向燕时予。 燕时予终于又一次看向她明显消瘦和苍白的脸。 没有沉吟,微微点头之后,棠许乖乖喊了他一声:“燕三叔,好久不见。” 这声“三叔”,有不少人想听她喊,但棠许一直都没有叫过。 如今终于喊出口,倒也没什么波澜。 喊的人平静,被喊的人也从容。 燕时予眸光沉静,淡淡点了点头,便上前跟江北恒打招呼。 阮箐却捂着嘴就走到了棠许身边,“你这声燕三叔,可真是把人都叫老了——” “没办法呀。”棠许笑着开口,“辈分摆在那里,应该叫,总是要叫的。” 说完,她转头看向燕时予,“三叔会介意我把您叫老了吗?” 燕时予已经在江北恒旁边的位子坐了下来,闻言掀起眼来,看她一眼,只道:“怎么会。” (本章完) 28.第28章 欠了债,得还 第28章 欠了债,得还 一众长辈面前,棠许虽然有江北恒的引荐,依然是最不起眼的小配角。 她坐在周太太和杨太太旁边,听了一晚上周太太和旁边的杨夫人对燕时予的超高赞誉。 “这么年轻,怎么能做到这么稳重得体的呀?我家那小子,要是能赶上他一半,我都要谢天谢地了。” “你也不看看燕老爷子费了多大的心思培养,这么多年都没让回国过,不就是怕被带偏了吗?” “那不也得分人吗?那带得偏的人,就算是在国外,又能养得有多好?” “有了燕家先前那两位打样,燕老爷子对这个小孙子势必上心,哪能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侵染了他……” 周太太捂嘴轻笑,“也是。我看燕老爷子那态度,便是阮家想攀这门亲,他都未必看得上!也不知将来会便宜了哪家的千金哟!” 两个人正聊得热闹,宴桌上有人提杯祝酒,棠许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转头微笑着跟两位太太轻轻碰了碰。 原本这样的场面也没有她说话的份,因此棠许近乎全程安静,只偶尔关注一下江北恒的进食状态,其余时候几近透明。 而燕时予温和谦逊、进退得宜,作为今夜当之无愧的主角,短短一席宴,再度赢得交口称赞。 因为江北恒的身体缘故,晚餐后不久便要离开。 燕时予作为主家,送客至门外。 江北恒也难掩对燕时予的欣赏,跟他说了许多,末了也没忘记棠许,对燕时予道:“我儿媳妇家的事,想来你也有听说。现如今我已经从江氏卸任,能帮的忙也不多。将来如果有机会在圈子里遇到,还请你多照顾她一些。” 燕时予微微敛眸,“这是应该的事。” 棠许扶着江北恒,轻笑一声,说:“那我就要郑重其事,向燕三叔道声谢了。” 燕时予目光端凝,“客气了。” 棠许仍旧只是笑笑,扶江北恒上车离去。 燕时予一身单衣站在门口,一直目送着那辆车消失在视线之中,才终于转身回到室内。 “你今晚也太安静了些。”回去的路上,江北恒对棠许说,“我原意是想让你多跟他们交流交流。” 棠许笑道:“都是些大佬,爸爸能带我在他们面前刷刷脸就已经是我天大的荣幸了。至于交流,以后还有机会嘛。爸爸,谢谢你。” 江北恒看着她,似乎是还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到底是没开口。 …… 年初的日子过得飞快。 棠许虽然在初一那天被江北恒引荐给多位商界重要人士,也照旧进行了自己挨家挨户送礼的计划。 人间百态,有人彬彬有礼,有人爱答不理,更有甚者,家里的阿姨直接就把棠许当成跑腿的,给了她一箱酒,让她帮忙带到主人设宴的会所。 棠许也好说话,大大方方地接过酒,“您放心,我一定准时送到。” 等她依时将酒送到,主人家的助理出来拿了酒,递给她一个红包就算完事。 棠许接过红包,看见里面800块的现金,挑了挑眉。 倒也不算白来。 她今天开车跑了一天,正准备转身回去休息,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把戏谑的笑声—— “我没看错吧,江太太这是转行干跑腿了?” 猛然间听到这吊儿郎当的声音,棠许还怔了一下,这才转身,看向面前抱着手臂倚墙而立的男人,“段先生。” 段思危嘴里咬着一支烟,微微眯着眼睛看着他,“那边主人家也是小气,跑腿到这个点,连个饭都不让吃。得亏你是遇上我了,我心软,来我包间里吃点吧。” “怎么好意思打扰段先生和朋友聚会呢?”棠许说,“谢谢您的好意了。”段思危微微偏了头看她,“这是拒绝我的意思了?江太太……是不是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棠许当然记得。 初次见面,她为了解决宋语乔惹下的祸,向他许下过承诺—— “将来段公子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倾尽全力。” 她静默片刻,终于还是走上前,“那就叨扰了。” “不叨扰。”段思危笑得邪气,“我和我的朋友,都很喜欢热闹。” 棠许轻轻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跟上了他的脚步。 包厢门打开的瞬间,沸反盈天。 棠许跟着段思危走进去,一屋子二十多个男男女女,抽烟的、玩牌的、划拳拼酒的、唱歌的,还有大庭广众抱着年轻女孩上下其手的—— 乌烟瘴气。 没有燕时予。 也是,这里面的每一个人,看起来都跟那位清贵的燕家三公子丝毫不沾边。 包括段思危。 事实上,棠许至今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那个晚上,燕时予会跟看起来毫无交集的段思危在一起? 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完完全全不是。 段思危吹了声口哨,吸引来所有人的注意,“来来来,怕你们无聊,找了位大美人来一起热闹——” 里面氛围太过糜乱,棠许纤细高挑,满目清醒地站在那里,实在是出挑。 有急色的人迫不及待上前来,一边打量着段思危的脸色,一边想要动手动脚。 却还是有清醒的认出了棠许,“这不是……江太太吗?” 一句话,直接吓得棠许身侧的那只手缩了回去。 众人一下子都安静下来,只有段思危嗤笑一声,不屑一顾,“江太太怎么了?江太太为人豪迈大方,愿意跟我们这些俗人一起玩,你们呀,今天算是走了大运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倒了杯红酒递到了棠许面前。 棠许知道逃不过,接过来,干脆地一饮而尽。 眼见如此,众人却还是心存顾忌,不怎么敢上前招惹。 只有段思危肆无忌惮,一杯杯地给棠许面前的杯子添酒。 眼见着棠许来者不拒,包间里其他人渐渐也壮了胆子,重新活跃了起来,一个个纷纷跟棠许喝。 棠许这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一轮喝下来就知道自己状态不对,但她也清楚段思危不会轻易让她走,因此寻了个机会,去了一趟外面的卫生间。 她在卫生间里扣喉催吐,将胃里所有东西都吐了个干净,这才重新收拾好自己,准备回去。 没想到刚出卫生间,又听见有人喊了她一声—— “江太太?” (本章完) 29.第29章 你陪我一个晚上 第29章 你陪我一个晚上 棠许缓缓抬起头,看见了面前站着的阮箐。 “你脸色不太好,你喝了很多酒吗?”阮箐关切地问她,“没事吧?” 棠许摇了摇头,笑着打了招呼:“阮小姐也在这里吃饭?” 阮箐点了点头,顿了顿,才又道:“我好像……看见你跟段思危他们一起?江太太,你为什么会跟那种人坐在一起啊?” 棠许深吸了口气,“没办法,欠了债……得还。” “你能欠他什么债啊,那个绝世混球……”阮箐满目嫌弃,皱了眉,“你先别管他了,去我们那边休息休息吧。” 说完,阮箐便不由分说拉了棠许,去到了她所在的包间。 推开包间门,里面只有几个女孩子,正坐着聊天说笑。 阮箐将她安顿在沙发里,随后又叫人送来了热毛巾。 “谢谢。” 棠许接过热腾腾的毛巾,直接盖住了自己整张脸。 她想,阮箐是个好女孩,很好很好…… 足以配得上任何人。 她躺在沙发里一时没有再动,阮箐也没有再打扰她,回到了餐桌旁边,还不忘叮嘱朋友们小点声。 几个女孩子正窸窸窣窣地聊着天,忽然之间听到包间门被敲了两声,紧接着便有人推门而入。 一把带笑的男人的声音响起:“你们这里倒是清静。” 紧接着,就听见几个女孩子一起发出了暧昧的调笑起哄声。 棠许脸上盖着热毛巾,看不见来人,但是也听得出来那是傅嘉礼的声音。 但女孩子们暧昧起哄的时候,却是阮箐害羞娇叱:“你们吵死了,闭嘴啦!” 能让阮箐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的,那大概只有一个人…… 门口,傅嘉礼微微侧身,把后面的燕时予让了进来。 男人一袭深灰色大衣,简约沉稳,雪白的灯光衬着漆黑的眉目,温润和疏离同样显得克制。 “我们刚到,听说你们在这里,所以过来打个招呼。”傅嘉礼说,“不是都想见燕先生吗?燕先生给你们带来了。” 女孩子们发出窃窃的笑声,纷纷跟燕时予问好。 燕时予一一打过招呼,随后下意识地往沙发那边看了一眼。 傅嘉礼顺着他的视线转头一看,才发现沙发里还躺了个人。 “这谁啊?怎么这么早就躺下了?这才几点,已经喝多了?”傅嘉礼好奇。 阮箐示意他小声一点,“不关你的事,不要瞎打听。你不要吵了,她需要休息。” 燕时予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乌眸沉沉,未置一词。 傅嘉礼果然就不再八卦,几个女孩中还有跟傅家关系亲近的,傅嘉礼大方表示今晚的消费记他的账上,让女孩子们吃喝尽兴。 女孩子们都很高兴,阮箐却只是冲着燕时予撒娇:“那燕三哥呢?不表示表示吗?” “今天有傅先生买单,改天你们要吃什么,我再请。” “明天!”阮箐立刻道,“明天我们要去山上泡温泉,你的意思是你要请客咯?” “当然。需要准备什么,告诉我就行。”阮箐这才高兴起来,“那就一言为定啦!” 做完约定,燕时予没有再多作停留,转头离开这间房。 傅嘉礼随后跟上,没走出几步,忽然“咦”了一声,“总觉得刚才躺沙发上那人有点眼熟,怎么觉得有点像江太太呢?您怎么看,燕先生?” 燕时予并没有回应,侧颜轮廓隐约蕴出一丝清寒。 傅嘉礼轻笑着耸了耸肩,自说自话:“也可能是我认错了。毕竟看不见脸,女孩子身形又都差不多,哪有那么好认。” 沙发上,直到那两人声音离开很久,棠许才缓缓坐起身,拿掉自己脸上已经凉了的毛巾。 原本还在一脸娇羞地跟女孩子们说话的阮箐立刻就注意到了,起身走过来,“江太太,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缓过来了。”棠许说,“谢谢你,阮小姐。那我也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她再次回到段思危所在的包间时,里面依旧是先前那副乌烟瘴气的模样。 眼见着棠许回来,立刻有人拿着酒欢天喜地地凑上前来。 段思危就坐在棠许对面,一边吸烟,一边饶有趣味地盯着她。 直到棠许又面无表情地喝了两杯,段思危忽然掐灭手中的烟,清了清嗓子。 “差不多行了啊,没见江太太脸色这么差吗?一个个的怎么都没点怜香惜玉的心思?这么个仙女似的美人,喝坏了你们不心疼啊?” 一屋子的人都是看他脸色行事,闻言顿时就不敢再多造次。 “谢谢段先生。”棠许也不逞强,“我确实不大舒服,可以先走了吗?” 段思危挑了挑眉,似乎还认真考虑了片刻,才笑着对她道:“来日方长,我们以后还多的是机会见面呢。” 棠许穿好大衣,仍是向他道了谢,这才离开。 出了会所,还没上车棠许就又想吐,好不容易坐上车,整个人都脱了力,趴在方向盘上动不了一点。 没过几分钟,棠许忽然听见有人敲她的车窗。 棠许有些艰难地抬起头,看见了车门边上站着一个三十多岁、身形中等的男人。 是刚才段思危包间里的人,棠许隐约记得,他话不多,也没怎么灌过自己酒。 她放下车窗,男人看着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开口道:“江太太,听说你需要钱来救公司,我可以给你——” 棠许顿了顿,微笑着问了一句:“条件呢?” “你陪我一晚上。”对方直勾勾地盯着棠许,“一个晚上就行。” 棠许忍不住笑出了声。 “谢谢您的善心。”棠许说,“不过您来晚了,下次请早吧。” 对方显然料到了会被拒绝,但是没想到棠许拒绝的话术会是这样,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 而棠许已经重新升起了车窗,放倒座椅继续睡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棠许的车窗又一次被敲响。 她头晕胃疼,实在是有些烦躁了,直接起身,又一次放下车窗看向了车门边的人。 这一次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很年轻,身量颀长,长相也不错,甚至说得上出类拔萃。 棠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接开口道:“说吧,你准备出多少钱?” (本章完) 30.第30章 你把自己给了燕三公子? 第30章 你把自己给了燕三公子? 年轻男人微微挑了眉,“你想要多少?” “很多。”棠许靠在座椅上,一副摆烂的姿态,“我很穷,钱少了没法答应你。” “行。”男人倒也爽快,“多少都可以,只要你值,我就给,行了吧?” 棠许点了点头,直接就从驾驶座翻去了后座,“那你来开车,挑你喜欢的地方。” 男人依言,拉开车门坐上了驾驶座,发动车子驶离。 棠许实在难受得厉害,窝在车子后面一动不动,几乎就要睡着了的时候,忽然察觉到车子猛打了一下方向盘,差点将她从座椅上甩下来—— “你会不会开车!” 棠许好不容易直起身子,下一刻,车子在夜间马路上疾驰起来。 棠许又要吐了,拼命拍着座椅背让他停车。 “后面有辆车一直跟着我们。不过你放心,我车技了得,一定能甩掉他。” “你还没甩掉他,先甩死我了……停车!” 眼见棠许实在痛苦,男人无可奈何地踩下刹车,靠边停了车。 车子在夜间的跨江大桥边停下,棠许几乎是从车子后座滚下来的,跌跌撞撞扑到护栏边,一阵翻江倒海。 后方,一辆黑色幻影同样缓缓靠边停下。 “嚯!”从棠许车上下来的男人看了一眼后方的车,“拿劳斯跟我飙车,我这波也算是有牌面了!” 后车车门打开,司机闻庆匆匆下车,防备地看了一眼男人,随后急匆匆地走向了棠许所在的位置。 男人却依旧站在原地,盯着那辆黑黢黢的幻影。 “棠小姐,没事吧?” 棠许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些,摆了摆手,抬起苍白的一张脸看向他,“您怎么在这儿?” “我……”闻庆迟疑了一下,才说,“我在停车场看见这个男人上了你的车,担心出事,所以一路跟着……” 边上站着的男人闻言终于收回视线,转头朝这边瞥了一眼。 棠许忍不住笑出了声,好一会儿才道:“谢谢您啊,不过,您不用担心,他是我朋友……” 闻庆顿时愣住,“朋友?” “对。”棠许席地而坐,瞪了一眼边上的男人,“没良心、完全不顾我死活的朋友。” 陆星言原本一直面朝那辆黑色幻影的方向站着,听到棠许对自己的评价,终于转身从车里取了一支水,而后朝这边走了过来。 棠许接过他递来的水,转过脸去漱口。 闻庆见状,这才站起身来,默默观察了一下两个人之间的状态,说:“抱歉,是我误会了。” 陆星言扬眉一笑,“现在的人,多半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您倒是个热心肠,真难得。” 说完,陆星言不经意间又朝那辆车的方向看了看。 闻庆没有回应,只低头道:“那我就不打扰两位了。” 说完,他便转身匆匆走向了车子的位置。 陆星言一直紧盯着他,直到棠许转过身来,对他说了一句:“你能别看了吗?我头晕,别让我仰着头跟你说话。” 陆星言听了,直接陪着她席地坐了下来。 眼见着棠许吐得脸色发白,长发凌乱的样子,陆星言微微叹了口气,伸出手来为她整理了一下头发。 棠许直接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脸半埋在臂弯之中,露出一只眼睛来打量着他。 陆星言任由她看。 棠许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 “我们多久没见了?”她问。 “五年零三个月。”“陆星言,你好像变帅了呢。” “是吗?”陆星言掸了掸自己的肩头,漫不经心地问,“比车里那位呢?” 棠许听了,这才朝着幻影的方向看了看。 闻庆已经上车一段时间,此时车子才终于重新启动,一点点地汇入车流,逐渐消失不见。 棠许这才收回视线,说了句:“你怎么知道车里有人?” “感觉。”陆星言说。 “什么感觉?” “芒刺在背的感觉。” 棠许嗤笑了一声,仰头靠着栏杆,大约还是觉得不舒服,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良久,才终于又听到她的声音—— “你终于舍得回来啦?我还以为你不会管我了呢……” 五年多的时间,陆星言一直待在国外,直到三个月前,棠许一个求助电话打到他手机上。 三个月后的今天,他终于出现了。 “我不回来,还不知道你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样子!值得吗?” 棠许轻轻叹息了一声,“想要得到什么,总得付出一些相应的代价。等价交换的世界,有什么不值得?” “棠许!”陆星言似乎有些恼火,“你是人,不是可用来交换的物!” “可是除了我这个人,我什么都没有啊。”棠许说,“你觉得除了我自己,我还能拿什么去争?” 陆星言脸色瞬间更沉了一些。 “可是现在不一样啦。”棠许忽然伸出手来抱住了他,“现在你回来了,你就是我的后盾——” “那你还是找刚刚车里那位去吧。”陆星言说,“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跟那种层次的人争。” 棠许靠在他肩上,缓缓睁开眼,看向了前方的滚滚车流。 良久,只轻叹了一声:“他啊,好难搞的……不像你,好搞多了!” 陆星言一伸手就重重拧上了她的耳朵。 棠许连连呼疼,他才松手。 陆星言冷笑一张脸,到底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车里是谁?” “燕家三公子,燕时予。” “你觉得他会帮你?” 棠许倚着护栏,缓缓抬头看天。 “不知道啊,走着瞧吧。” …… 第二天,陆星言和棠许一起出现在了宋氏。 宋氏所有的相关资料、文件通通递到了陆星言面前。 陆星言陷在一堆混乱的文件之中,眉头紧皱,“你们这公司简直乱七八糟,神仙来了也没得救!” “所以我才不指望神仙呀。”棠许说,“我就指望你。这些我不擅长的事,只有你来帮我了。” 陆星言就此成为棠许身边的“杂工”,长期驻扎宋氏。 出了正月,棠许从江北恒那里得到一张南城高尔夫球赛的邀请函。 她抛弃掉新入职的杂工,自己登上了去南城的飞机。 (本章完) 31.第31章 你不该继续招惹 第31章 你不该继续招惹 淮市南城一向是友好城市关系,政商两界往来颇多,南城地处南方,气候怡人,每年在淮市还没化冻的时候,多得是高尔夫爱好者飞去那边打球,高尔夫邀请赛也是一年一度的老传统,淮市商界很多人都会参加。 比赛日前两天,棠许飞抵南城,凭邀请函下榻主办方安排好的酒店。 正是晚饭时间,棠许办理入住时得知主办方在酒店的露天餐厅安排了半自助式的晚餐,她原本没什么胃口,回房放下行李后,还是准备去餐厅逛一圈。 此时淮市还处在严寒天气之中,而南城却是鸟语香、气候宜人。 棠许喜欢暖和的地方,换了条轻薄的裙子,化了妆下楼去餐厅。 露天园餐厅环境极佳,隔着一片私人沙滩可以远眺大海,沙滩上燃着篝火,有专业乐队伴着夜风轻吟浅唱,氛围轻松,笑语不断。 餐厅里人并不算多,将近一半的熟脸,都是来自淮市商界。 服务生引着棠许走向一处靠后的餐桌,棠许道过谢,坐下一抬眸,视线就凝了凝。 园里临沙滩的一张桌子旁,燕时予和两女一男坐在同一张桌上,正聊着什么愉快的话题,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 大约是因为在海边,常年正装的男人身穿亚麻衬衣和浅色短裤,难得休闲的装扮,却不见一丝落拓,依旧沉稳矜贵。 棠许看过去的瞬间,侧对着她的燕时予像是不经意间看过来,目光落到她身上时,神情虽未变,唇角笑意却隐约克制了几分,沉沉视线收回得很快。 棠许也很快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抬头问服务生要了一杯红酒。 正在这时,和燕时予同坐的中年男人忽然一抬手,招呼了服务生过去。 服务生过去听了几句吩咐,不多时,将棠许要的红酒送到了她面前。 “这是岳先生私藏的酒,请您品鉴。” “岳先生?” 服务生很快指给她看,正是坐在燕时予身边的男人。 棠许看过去的时候,他正看着她,微笑着冲棠许遥遥一举杯。 “岳继伟先生,南城岳氏的主席。” 棠许虽没见过岳继伟,这名字也算如雷贯耳,是南城的显赫人物,难怪会和燕时予坐在一起。 棠许很识趣,既然别人请她喝酒,那她理应过去道谢。 她拿着酒杯走到那张桌子前,主动向岳继伟打了招呼:“岳先生,你好,我叫棠许,谢谢你请我喝酒。” 岳继伟四十上下的年纪,一副儒雅姿态,微笑着跟棠许握了握手,“棠小姐是淮市来的?” “是。”棠许应了一声,提及淮市,便不免看向了燕时予,最终还是开口打了招呼,“燕三叔,您也在。” 这声“燕三叔”一出来,桌上另外几个人的表情都变了变,似乎惊讶年纪轻轻如燕时予,就这样被喊了叔叔。 唯有燕时予,目光从她脸上掠过,泰然自若地点了点头。 “怎么,你们是亲戚?”岳继伟挑眉问。 棠许笑了一声,说:“远房亲戚而已,我也是厚着脸皮称呼一声,多亏燕三叔不嫌弃。” “既然是亲戚,那就一起坐下聊聊?” “诸位聊得开心,我就先不打扰了,反正明后天还有机会见面。”棠许说。 岳继伟也不强留,只是笑道:“这酒是我自己的酒庄酿造的,棠小姐好好试试,不错的。” 棠许语笑嫣然,“谢谢岳先生。” 两人对面坐着的女士,一位是南城著名的女商人伍宗丽,另一位则是岳继伟公司的公关部经理麦娜。 棠许简单打过招呼之后,很快回到了旁边自己的桌子上。 她这边刚重新坐下不久,那一边,一行人已经准备离开,正好从她餐桌旁边经过。 棠许忙又站起身来跟几个人道别,临走之前,岳继伟递过来一张名片,说:“棠小姐今年应该是第一次来参加我们的活动吧?如果有什么问题,尽管打电话给我。”“谢谢岳先生。”棠许伸手接了过来。 “棠小姐有名片吗?”岳继伟又问。 “暂时还没有准备。”棠许顿了顿,忽然又道,“不过如果能趁机加上岳先生的微信,那就是我的运气了。” 岳继伟听得笑了起来,拿出自己的手机,跟棠许互加了微信。 燕时予站在不远处的位置,正微微低头听着伍宗丽说什么,一边微微点头,一边低声给予回应,并没有朝这边多看一眼。 “那有事微信联系我。”岳继伟笑着对棠许说。 棠许笑着点了点头。 岳继伟这才又往前,走到了燕时予和伍宗丽身边,招呼着他们继续往前,离开了餐厅。 棠许目送着他们出去,坐下继续吃东西。 棠许在餐厅待了一个多小时,跟一些淮市的熟脸打了招呼,又认识了几位南城的商人,眼见着餐厅也快没人,这才离开。 没想到刚刚走进电梯,就又一次遇上了燕时予和岳继伟。 “棠小姐,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岳继伟笑容和煦,“你住哪层楼?” 棠许飞快地看了燕时予一眼,回答道:“32楼。” 岳继伟帮她按下了电梯,棠许看了一眼,除32外,只有最高42楼的按键是亮的,看来这两个人住在同一层。 “32楼还不错,就是稍微矮了一些。”岳继伟笑着说,“棠小姐有时间的话,可以上42楼坐坐,风景更好。” 这是明晃晃的邀请,也是暗示。 成年男女,不会听不懂。 这样的暗示,本该发生在两个人之间。 可此时此刻,这电梯里却有三个人。 而且在明知燕时予和她是亲戚关系的情况下,岳继伟依然开了口,可见肆无忌惮。 棠许不由得笑了笑,随后看向燕时予,目光明晃晃地在他沉静淡然的脸上停留了两秒钟。 燕时予眸光清幽,无波无澜,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棠许迅速收回了视线,对岳继伟道:“这几天42楼应该没有空房啦,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去体验体验。” 聪明人总是一点即透,更何况岳继伟这种风月场上的老手。 女人嘛,太容易得到,总是少些乐趣。 管她是欲擒故纵也好,是当着燕时予的面不好答应也罢,都是正常。 岳继伟笑了笑,又道:“正式比赛日在后天,明天我们会去熟悉场地,棠小姐有没有兴趣一起来玩?” “好啊。”这一回棠许没有再拒绝,“我不怎么会打球,比赛是轮不着我了,只能趁明天的机会去凑凑热闹。” 说话间电梯就已经在32楼停了下来,岳继伟笑道:“那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棠许又看了燕时予一眼,低声道,“燕三叔再见。” “再见。” 燕时予声沉沉,别无他话。 哎呀呀(捂脸~) (本章完) 32.第32章 他问,梦见什么了? 第32章 他问,梦见什么了? 第二天一早,棠许坐上酒店的接驳车,来到了高尔夫球场。 她到的时候,球场上最重要的那几个人,已经打到第四洞了。 因为只是熟悉场地的日子,所以氛围相对自由,果岭上聚集了不少人。 棠许遥遥望见燕时予的身影也在其间。 她只看了一会儿就收回视线,在练习区随意挥了挥杆,随后便回到了会所餐厅。 大佬们虽然都在场上挥杆,大佬们的太太女友们,却多数都聚集在这里饮茶聊天。 棠许见到了有过一面之缘的陈太太,主动上前打过招呼之后,很快融入了这一小圈子。 起初众人都只是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后来不知怎么,有人提到了岳继伟的带来的公关经理麦娜。 说起这个名字,顿时有两位南城富商的太太都流露出了不悦的神情,陈太太却笑着宽慰道:“哦,就是那位一直跟在燕时予身边的漂亮女士吗?” 有人笑道:“这位可是岳先生的宝贝,听话得很,岳先生指哪儿,她就打哪儿,基本上,没有她拿不下来的合作方。” “那就不一定了。”陈太太说,“咱们淮市这位燕先生,那可是出了名的高山白雪,清正端方,照我看,这位麦娜女士多半要遭遇滑铁卢了。” 说完,她忽然转头看向棠许,“江太太,你说呢?” 在座就她们两个人是来自淮市,难怪陈太太会问她的意见。 棠许只是笑了笑,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旁却已经有人接过话头,道:“哪有不偷腥的猫,男人,表面上装得再正经,那一肚子的心思是怎么都藏不住的。反正都送上门了,哪还有推开的道理。” 说到热闹处,忽然有人提议:“陈太太既然对那位燕先生这么有信心,那不如我们来打个赌?看看这位麦娜小姐,到底有没有机会拿下这位燕先生?” 原本无聊的话题骤然升级,一时间引得所有人都来了兴趣,纷纷发表意见。 直到最后,只剩下棠许没有下注。 陈太太转头看她,“江太太,你不会不站在我这边吧?” “怎么能这样逼人家呀?人家江太太既然要参与,自然也是想赢的嘛。陈太太不要输不起呀!” 面对着众人的目光,棠许笑了笑,“我支持陈太太。” “喔唷,那你要等着输钱啦……” 突如其来的桃色话题打开了各位太太们的话匣子,众人说着笑着,时间不觉过得飞快。 体验完场地的男人们回到会所,各自上前来跟自己的太太或女伴上演恩爱戏码。 棠许一转头,就看见了并肩走过来的燕时予和麦娜。 燕时予难得穿一身白,整个人却愈发显得卓然挺拔,而麦娜穿了极其凸显身材的运动服,围绕在男人身边语笑晏晏,实在是养眼。 两个人走到稍远一些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仍是热聊不断。 棠许刚刚收回视线,忽然就听见有人喊自己:“棠小姐?” 棠许回头,不出意外地看见了岳继伟,连忙站起身来,“岳先生。” “来了怎么不下场呢?”岳继伟笑着问她,“怕被晒黑?”“不是。”棠许笑了笑,说,“我本来就不会,又来迟了,所以就在练习场随便挥了几杆。” 岳继伟说:“那怎么行,你现在可是宋氏的代表,以后是经常要出席这种场合的,得学才行啊。刚巧今天在这里,你再挥几杆,我看看你有没有天赋?” 他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棠许也不拒绝,只能笑道:“那就要拜托岳先生了。” 岳继伟笑呵呵地对棠许做了个“请”的动作,末了,还不忘对远处的麦娜打招呼:“麦娜,好好招呼燕先生,千万别怠慢了。” 说完,他也转身,随着棠许的身影走向了练习区。 燕时予长腿交叠坐在椅子里,面无表情地喝下侍者刚送上来的双倍浓缩咖啡。 这个时间,练习区根本没有其他人。 岳继伟很认真地教了棠许,从球杆的选择,到站姿,再到击球姿势,倒像是真的只是为了教她打球一样。 棠许在他的指导下,一连击打出去几个好球。 “棠小姐很有天赋嘛。”岳继伟笑着看她,“看来以后我们可以经常在球场遇见了。” “我一个初学者,哪有那样的能耐。”棠许说,“能得到岳先生的指导,已经是我的荣幸了。” 岳继伟笑了笑,一边亲自弯腰给棠许摆好球,一边又道:“听说棠小姐家的公司,最近出了一些状况呀?” 棠许又一次将球击打出去,这一次,稍微打得有些偏。 “让岳先生见笑了。”棠许说。 “怪我。”岳继伟说,“不该在打球的时候提这些事让棠小姐分心。” 棠许轻轻叹息了一声:“反正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好回避的。” “心态不错。”岳继伟拿过自己的球杆,一边准备击球,一边慢条斯理地开口,“有这份好心态,就不愁办不成事。哪家公司不会遇到困难呢?在生意场上,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就不算问题。” 话音落,他重重一个击打,将那颗高尔夫球打出去老远。 棠许听出了言外之音,“怎么,岳先生有兴趣来淮市投资吗?” “生意嘛,跟谁做都是做。”岳继伟收回视线来,看着她,“至于能不能做成,就要看谈得愉快不愉快了。我这个人,还是很看重缘分的。你说呢?” 棠许一时没有回答。 岳继伟则一伸手,从自己的助理手中接过了一张房卡,递到了棠许面前。 “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晚上来找我,我们详谈。”岳继伟说。 棠许盯着那张卡,尚在迟疑之间,忽然见到一抹身影匆匆从两人身后的通道行过。 高岩。 大概他也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间从这里经过,因此目不斜视,步履匆忙。 棠许这才重新迎上岳继伟的目光,伸手接过那张房卡,低声道:“谢谢岳先生。” (本章完) 33.第33章 说到忍,我哪比得上燕先生 第33章 说到忍,我哪比得上燕先生 在高尔夫会所吃过午餐,先前和棠许坐在一起的太太们约着一起去逛街,却默契地没有叫棠许。 短短一个午餐的时间,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岳继伟对棠许有兴趣。 虽然两个人各自有身份,但是众人都是见惯风浪的,尤其是岳继伟这样名在外的人物。 一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二来,有热闹看总比闲着无聊好。 棠许下午没事做,索性去做头发。 在淮市时整个人都紧绷着,连做头都没时间,到了南城,闲暇时候也该轻松一下了。 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棠许将及腰的长发剪短了一些,又换了个雾霾黑的颜色,平添几分神秘和冷艳。 出了理发店,棠许又去附近商场挑了两条新裙子,适配自己的新发色。 回酒店时,天已经黑下来了。 棠许刚走进酒店大堂,迎面就遇上了太太团的沈夫人。 对方见棠许做了新造型,眼神明显带着暧昧,却还是拉着棠许,给她分享了一则新鲜出炉的八卦—— “猜我刚才下楼见到谁了?”沈太太眼睛闪闪发亮,“麦娜小姐呀,进电梯往楼上去了——看来江太太和陈太太要输了呀!” 棠许听了,朝电梯的方向看了看,无奈轻笑了一声,“真要输了,也是没办法的呀……” 告别了沈太太,棠许也走进了电梯。 正当她低头翻找手袋里的房卡时,已经关闭的电梯门忽然又一次打开了。 门外站着燕时予和高岩。 燕时予只朝电梯里看了一眼,径直步入。 而高岩一只脚都踏进去了,才看清原本站在电梯里的人,猛然顿住,喊了一声:“棠小姐?” 棠许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看见了刚走进电梯的燕时予。 男人身着手工定制的西装三件套,不知道是从什么重要场合回来。 可是,既然是重要场合,怎么会这么早就回来? 除非……另外有约? 棠许想起了刚才沈太太跟她传达的信息。 “棠小姐,你换了发型啊?”高岩摸着头笑了笑,“我刚才第一眼都没认出您来……” 棠许只是冲他笑,“是啊,不好看吗?” “不是,好看,很好看……”高岩连连回答,忽地又想起什么一般,神情微微一变,飞快地看了燕时予一眼后,退出了电梯,“我想起还有东西放在前台忘了拿,你们先上去吧。” 电梯门再度闭合。 幽闭空间内忽地就剩了两个人。 两个绝对不该单独待在一处的人。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直到燕时予的声音响起—— “考虑过后果吗?” 棠许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样,转头看他,“您是指哪件事?” 燕时予看着她,眸色幽深静谧,无法窥探丝毫情绪。 “我的新发型?还是新衣服?”棠许笑了一声,缓缓道,“您放心,我考虑过,而且考虑得很清楚了。” 她回答完,燕时予没有再说一个字。 电梯里的空气又一次变得稀薄,让人窒息。 棠许到这时才反应过来,两个人进来后都没有按电梯。 她终于从自己包里摸到房卡,刷了一下。42楼的按键亮了起来。 她顿了顿,低头又找出另一张卡,刷亮了32楼。 电梯很快在32楼停下,棠许头也不回地出了电梯,回到自己的房间。 …… 夜里十一点,棠许出现在了40楼的高空行政酒廊。 她坐在吧台的位置,问调酒师要了一杯内格罗尼。 行政酒廊这样的地方,少见独自一人喝酒的漂亮女人,调酒师也忍不住跟她搭话:“在等人吗?” “不知道啊。”棠许只是偏头一笑,“也许吧。” 一杯酒下肚,棠许又要了第二杯。 第二杯酒刚喝一口,她眼角余光就扫见有个婀娜身影走进了酒廊。 棠许一转头,就看见了麦娜。 麦娜穿着一条性感的小黑裙,头发披在肩头,发尾还微微湿润着,眉梢眼角皆是妩媚动人的风情。 这样的状态,很像是刚刚经历了什么。 麦娜同样看见了她,略顿了顿,笑着走上前来,“棠小姐,这么巧,你也喜欢晚上喝一杯吗?” “是啊。”棠许说,“喝一点酒,比较好入睡。” “我也这么觉得。”麦娜就站在她旁边,随口问调酒师要了杯威士忌。 拿到酒后,麦娜直接仰脖一饮而尽,将杯子和现金一并递给调酒师,才又一次看向棠许,“我先走了,棠小姐慢用。” “再见。” 棠许目送她离开,慢条斯理地喝下自己的第二杯酒,又要了第三杯。 调酒师大概也怕她喝太多,调酒的速度明显慢了很多,“喝这么多,不怕醉了回不去房间吗?” 棠许撑着下巴等自己的酒,“心情不好,只能借酒浇愁。” “这可不是什么好办法。” “不然能怎么办呢?”棠许很认真地问。 “谁让你心情不好,就找谁去。”调酒师递过来她的第三杯酒,“这么漂亮的姑娘心情不好,他凭什么好过?” 棠许被哄得笑个不停,笑过之后,她一口气喝掉第三杯酒,随后站起身来,“我去了,谢谢。” 棠许刷卡上了42楼。 站在4216房门口,棠许按了很久的门铃,房门才终于从里面打开。 燕时予站在门后,看上去像是刚洗完澡,身上穿着一件丝质浴袍,半露的胸口还隐约沾着水汽,湿漉漉的发梢也在滴水,眼眸一如既往漆黑如晦,压根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什么。 他看着站在门口的棠许,问:“敲错门了吗?” 棠许直勾勾地看着他,“我就找你。” 燕时予站在门后没动,静待着她往下说。 棠许眼神有些迷离,似乎组织了好一会儿语言,才终于开口:“我跟人打了个赌,我觉得我好像输了,可是输了要赔钱的,我不甘心……所以我就想来求证一个结果,我要确认一下,我真的输了吗?” 她看起来像是喝多了。 事实上,也的确没少喝。 而燕时予只是静静沉眸看着她。 “麦娜小姐真的很漂亮,很吸引……她们说,即便是你,也肯定抵挡不住她的魅力。”她看着他,缓缓道,“她们说你一定会被她拿下,可是我却赌你不会……结果,我输了,是不是?” (本章完) 34.第34章 燕时予:他们说,我是疯子 第34章 燕时予:他们说,我是疯子 燕时予没有回答。 棠许微微往前了一步,仍是看着他,固执地想要从他那里得到答案一般。 偏在这时,隔壁的房门忽然传来动静。 燕时予眼色微沉,一把捉住棠许的手腕,直接将她拉进房间,悄无声息地关上了门。 “你不要碰我!”棠许使劲想要挣开他的手。 燕时予却只低声说了一句:“别动。” 鬼使神差的,棠许竟真的没有再动。 也正因为如此,她清晰地听到了门外走廊上传来的动静—— 有人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似乎有一前一后两个人。 两个人压低了声音在争论什么,忽然传来“啪”的一声,像是一个人打了另一个人一耳光。 紧接着,女人的声音终于清晰了起来—— “岳继伟,你以前在外面怎么乱来我都无所谓,可是现在,你连麦娜都搞!你简直让我觉得恶心!你等着我的离婚协议书!” 这一声后,隔壁房门“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棠许怎么都没想到居然还能赶上这么一场戏,一时有些缓不过神。 岳继伟的太太居然来捉奸,而且捉到了岳继伟和麦娜。 那……他没有? 棠许目光从他湿漉漉发端和胸口停留过,良久,终究还是忍不住一般,问了一句—— “如果今天,我真的去敲了岳继伟的门,你是不是也无所谓?” 燕时予低头看着她,眸光晦暗,没有回答。 棠许也没有再问。 无人知是谁主动。 不过抬头低头的瞬间,呼吸就已经交缠在了一起。 然后,是唇与舌。 燕时予托着她的后脑,棠许伸手抓住他的肩头,婉转相就。 滚烫的呼吸和失控的心跳都过于明显。 他尝到她口中淡薄的酒味。 诱人上瘾,致人沉迷,只想攫取多一些,再多一些…… 棠许身体微微发麻,忍不住愈发抓紧了他。 像是一个梦。 一个不知为谁而生的梦。 只有在梦里,才能这样肆无忌惮,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样快活。 直到一阵手机铃声响起,骤然惊破梦境。 燕时予醒了。 棠许也醒了。 他从她口中退出,视线落在她红滟的唇瓣上,又移开。 棠许低头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看见上面来自陆星言的电话。 棠许按下静音,没有接。 将手机放回手袋,她又垂眸许久,才像是终于找到了说辞,有些含糊地开口说了句:“对不起……” 燕时予垂眸看着她。 好一会儿,棠许才终于又一次抬起头来,眸光已经恢复了清明。 “我喝多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神经,深更半夜的,打扰了燕三叔,真——” 余下的话,棠许没能再说出口。 因为在她说出“燕三叔”后,燕时予大手直接卡上了她的下颌。 她被迫迎上他的视线,却罕见地在他眼眸之中,看到了翻涌的暗色。 棠许一时顿住。 上次见到他这样的神情,还是在山庄。 那间封闭的,充满湿气和热气的卫生间里…… 而此刻,燕时予又一次重重封住了她的唇。与刚才截然不同的体验。 他亲得很用力,蛮恨又霸道地侵占她所有的感官。 一手仍旧捏着她的脸,一手紧紧将她箍在怀中。 说是亲吻,却近乎啃噬。 宣泄怒气一般。 可是怒从何来? 是那声三叔吗? 棠许无力思索。 她被他亲得发痛,空气的氧气逐渐也变得稀薄。 她试图寻求更多的呼吸空间,偏偏挣不开也逃不脱。 疼痛与窒息间,棠许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唇齿间的纠葛骤然停顿。 燕时予停了下来。 满屋里只剩棠许的喘息声。 他呼吸不过稍有凌乱,片刻便调整了过来,恢复常态。 仿佛先前的失控,只是又一次意外。 棠许眼波湿润,视线迷离地看着他。 两相对视,长久沉默。 直到棠许的呼吸也一点点平复。 “我真的喝多了……”她终于开口,嗓子都微微喑哑了,“打扰了,再见。” 说完,棠许扭头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 第二天是正式的比赛日。 早上七点,高岩敲开燕时予的房门,等着他一起下楼。 燕时予刚冲完凉,肩头还披着毛巾,却依旧开始在手机上回复邮件。 高岩一边从衣帽间取出他今天要穿的衣服,一边说了句:“我刚刚去餐厅吃早餐,遇见了棠小姐。” 燕时予仍旧低头处理着手头的工作。 “我问她今天去不去比赛现场,结果她跟我说,她要回淮市了,早上九点的飞机。” 燕时予指间略停顿了一下。 “你说她那么着急回去干什么呢?”高岩一边观察燕时予的神情,一边啧啧道,“不就是来参加活动的吗?结果到了活动这天,她回去了,真是……” 话还没说完,一张毛巾直直飞来,盖住了他的头。 …… 回到淮市,棠许很快重新投入宋氏掌权人的角色。 南城的高尔夫邀请赛在落幕,燕时予一枝独秀,一共六个洞打出小鸟球,最后更以老鹰强势收官,表现堪称完美,又一次受到高度瞩目和赞扬。 而棠许所有的日常都照旧,白天跑银行、投行,晚上跑饭局,回家前如果还清醒,就去医院看看宋雨廷,如果不清醒,那陆星言会直接送她回家。 燕时予和她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兀自光风霁月高山白雪,而她在泥淖里挣扎求存。 只是淮市的圈子,说大算大,说小也算小,该遇见的人,总归是要遇见。 棠许又一次在饭局上喝得有些多了,倚在下行的电梯里平复酒意。 电梯中途停下,有人走了进来。 雪松沉冽的香味萦绕鼻尖,棠许听见有人喊了一声:“江太太”。 她缓缓睁开眼睛,对上高岩微笑关切的面容。 视线移转,才看见高岩身后还站着一个熟悉的背影。 高大英挺,衣线如新,目光落到她脸上时,一如既往,深邃平静,望不见一丝波澜。 棠许迅速收回了视线,只回应高岩:“高先生,你好。” 高岩说:“你好像喝多了。外面在下雨,要送你吗?” (本章完) 35.第35章 这算是邀请吗? 第35章 这算是邀请吗? “多谢。” 棠许微微站直了身体,说:“不用,有人来接我。” 高岩点了点头,余光瞥了一眼静默无言的燕时予,只能继续搭话道:“听说宋氏进了新的管理者,目前情况已经在好转了,恭喜。” 他指的是陆星言。 “一针止痛剂而已,救不了根本。”棠许呼出一口气,笑了,“不过我还没放弃,所以,希望在明天呗。” “会好起来的。”高岩说。 “借你吉言。” 电梯很快到了一楼,棠许等着他们先下,高岩却让出道来,“我们去地下。” “那我先走了。” 棠许侧身准备出电梯,脚下却突然被地毯绊了一下—— 一只手迅速从旁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指紧紧捏着她的手臂,支撑着她站起身。 棠许却忙不迭地缩回手臂,不敢有丝毫多接触一般,匆匆说了句“谢谢”,连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转头便出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闭合,继续下行。 高岩站在旁边,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男人,偷偷翻了个白眼。 刚出电梯,燕时予的手机就响起来,他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坐进车里。 车子缓缓驶出地下停车场的时候,坐在副驾驶座的高岩一眼就看见了等在会所门口的陆星言,正靠着车门,百无聊赖地等待着。 “原来是他来接啊……”高岩嘟囔了一句。 燕时予接打着电话,仿若未闻。 车子驶出去一段,燕时予正跟对方聊着合作的声音突然中断。 高岩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却只见燕时予幽深的双眸倏地闪过一丝难以辨别的情绪—— “回去。” 燕时予说。 听到燕时予这声“回去”,司机下意识地踩下了刹车。 高岩疑惑地回头:“什么?” 燕时予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打她的电话。” 高岩仍是没反应过来,“谁?” “棠许。” 高岩显然怔了怔,却还是依言拿出手机,找到棠许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不通。 高岩又拨了第二次,依然不通。 他蓦地反应过来什么,抬头看着燕时予。 棠许是在一楼出的电梯,她说有人来接她。 而他们下到地下,车子开出来的时候,看见接她的人就在门口。 照理说,棠许那个时候应该已经上车离开了。 可是她却没有出现。 而眼下,她的电话也打不通—— 司机匆忙调转车头,重新往会所驶去。 车子刚刚重新提速起来,忽然有一辆车从对向疾驰而来,与他们擦身而过。 司机看得清楚,说了句:“燕先生,那是廖仲益的车!” 廖仲益,十几天前,曾经在停车场敲过棠许的车窗,表示愿意给棠许一笔钱,只求她陪自己一晚上。 这里离会所不远,棠许没了踪影,他的车又那样飞快地驶过—— “停车。”燕时予端坐的身影陷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之中,“高岩去会所,我们跟上那辆车。” 车子一个急停,高岩冒雨推门下车,眼见着那辆车子再度掉头疾驰而去,自己匆匆拦了辆车,赶往会所。 雨夜湿滑,路上车子大多缓慢行驶,唯有一前一后两辆黑车,飞快地在车流之中穿行。 燕时予的司机闻庆驾驶经验丰富,车子虽然驶得快,但依旧尽量保持着稳定性和安全性,也紧咬着前方那辆车。 偏在这时,燕时予又一次开了口——“快!” 闻庆按下心头隐忧,将心一横,几乎是咬牙重重踩下油门! 两分钟后,廖仲益的车成功被逼停在一处僻静的广场。 几乎是车子停下的瞬间,廖仲益推门下车,仓皇而逃。 燕时予同时下车,快步走到那辆车旁,拉开车门,看见了后座上的棠许。 她的大衣不翼而飞,身上只剩下一条纤薄的长裙,眼睛被黑色布条蒙上,双手被拷在了车顶扶手上,因为方才车辆的疾驰,纤细手腕处已经被磨出明显的红痕。 她什么都看不见,也不得动弹,感觉着车子停下,又有人拉开车门,只哑着嗓子,略带惊慌地问了句:“谁?” 燕时予顿了顿,终究还是倾身向前,抬手准备取下她眼上的布条。 然而才微微碰到她,棠许就惊叫了一声,慌乱避开。 燕时予的手在半空中顿住。 她肌肤滚烫,呼吸灼热,并不是正常的状态。 燕时予手指不受控制,握捏成拳。 棠许觉得自己似乎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她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燕时予收回手,转而到车前座翻找起来。 “燕先生……” 司机匆忙持伞而来,一眼看见车里棠许的模样,忙避开视线。 “把车靠过来。”燕时予沉声吩咐。 司机连忙转头离开,燕时予很快找到想要的东西,再一次回到后座。 当他的手再一次碰到棠许时,棠许控制不住地抖了抖,“别碰我!” 燕时予手中拿着解锁的钥匙,微微垂眸,看见她泛红的鼻尖和嫣红的唇瓣—— “燕先生……”她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强撑着,一字一句地开口,“我们不该有关联……我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你不用管我……” 下一刻,她手上的铐子一松。 棠许不受控制地跌落。 却被一双手臂稳稳接住。 她听见燕时予沉沉的声音响起在头顶—— “那你这个样子,是想让谁来管?” 她依然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声音越来越低,“谁都可以,只要不是你……” 话音刚落,她就被沾了体温的大衣裹住,随后被抱到了另一辆车上。 车上温暖干净,有她熟悉的、心安的香味。 她却仍然在抖。 甚至连拿下自己眼上黑布的力气都没有。 燕时予也没有帮她拿下来。 车内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司机并不在车上。 棠许努力想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可是她使不上力气。 她只能感觉着燕时予轻轻拿起了她的手臂。 而后,有她熟悉的、炽热的温度贴上了她手腕上受伤的位置。 她重重一抖,再开口时,声音中已经带了一丝不明显的哭腔。 “燕时予……” 她连名带姓地喊他,却说不出后话。 燕时予同样没有发出声音,却在她的伤痕处停留了很久,很久…… 许久之后,他才又一次抬头看向她。 她白净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在那黑色布条的映衬下,呈现出动人心魄的美。 燕时予手指拂过那幅布条,终究也没有动它…… (本章完) 36.第36章 爱而不得,很辛苦 第36章 爱而不得,很辛苦 陆星言和高岩赶到的时候,便只看见横七竖八挨在一起的两辆车,闻庆打着伞站在车尾的位置,看见来车,匆忙迎上前来。 陆星言摔门下车,径自步入雨中,“棠许呢?” “在车上……” 司机刚回答了三个字,陆星言就要上前,闻庆连忙一把拉住他。 “棠小姐状况不是很好,您稍等。” 陆星言一滞,又问:“那个混蛋呢?” “跑了。”司机说,“暂时没顾得上去追。” “真是色欲熏心发了狂,连这种事情都敢做……”高岩神情有些复杂,朝车子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慌忙收回了视线。 哪怕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还是生怕一不小心,就看见了什么。 陆星言也是梗着脖子盯着旁边的草地,并不朝那边看一眼。 司机更是全程背对,始终不曾回头。 …… 车内,棠许伏在燕时予肩头,清晰地听见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而更多的是她自己的声音。 高高低低,深深浅浅,清晰的,模糊的…… 她什么都看不见,无限放大的感知里,只剩下他…… 很久之后,棠许眼睛上的黑布才终于被取下来。 她身上力气几乎透尽,那人却依旧是衣冠楚楚的模样。 唯有那条深色的领带,在近乎神智全失的时候,被她揉磨得不成样子。 棠许不愿意抬头看他,视线愈发下垂,却一眼看到他黑色西装外套的袖口上湿了一片…… 棠许猛地转开脸。 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燕时予顺着她的视线低头,这才察觉到那片湿。 他镇定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随手取过没用完的纸巾擦了擦,说:“还是得去趟医院,抽血化验一下。” “我知道。”棠许埋在自己的臂弯之中,只拿后脑勺对着他,“陆星言会陪我去的。” 听到这句话,燕时予擦拭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 棠许全无察觉一般,始终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静坐。 等到燕时予擦拭完袖口,降下车窗,一阵凉意席卷着雨水的湿气吹了进来。 棠许只以为他要喊人过来,一下子转头拉住了他,“等一下!” 燕时予回头看她,她对上他的视线,连忙又避开,只是低声重复:“再等一下……” 毕竟刚才…… 她怕车里留下什么味道,万一他们上前来,察觉到什么,大家都尴尬。 只是这话,她没办法说出口。 燕时予却说了句:“我知道。” 棠许一顿,又一次转过脸不看他。 两个人各自安静地坐着,谁也没有出声。 车厢内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星言不耐烦的声音穿过雨帘,从半开的窗户飘了进来—— “棠许,你还有气没有?” 棠许骤然绷紧了身子,也不顾自己身上力气还没完全恢复,直接推开了自己那一侧的车门。燕时予静静看着她的动作,没有表态。 眼见着车门打开,陆星言快步走上前来,弯腰朝车内看了一眼,目光对上燕时予沉沉的视线,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朝棠许伸出手,扶了她下车。 棠许身上还裹着燕时予的大衣,却并没有回头再看他一眼,只是低声对陆星言道:“我们去一趟医院。” 陆星言转头又瞥了一眼燕时予所在的那辆车,这才应了一声,扶着棠许上了自己的车。 闻庆见状,这才回到车上,也不敢看后座,默默地发动了车子。 高岩没有上车,只是从车窗对燕时予道:“我去找那个姓廖的。” “找到通知我。” 燕时予说。 高岩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 去医院的路上,棠许缩在陆星言的副驾驶,许久一动不动。 陆星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都没有说话,直到棠许睁开眼来,问了他一句:“有水吗?” “没有。”陆星言面无表情地回答,“刚才那辆幻影上应该什么都有,你怎么不问他要?” 棠许瞥了他一眼,“陆星言,我刚刚发生这么大的事,你就这么对我啊?” “在我面前就别装什么楚楚可怜了。”陆星言沉着一张脸,说,“棠许,那位燕时予先生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我难道还不知道?” 棠许收回视线,裹紧了身上的大衣,“那你说说看我是什么人?” 陆星言冷笑了一声,说:“棠许,知道什么叫本性难移吗?在知根知底的人面前,别装。” 棠许听得笑了,说:“你这语气,特别像江暮沉。他也经常这么说我。” “那说明他还算清醒!”陆星言咬牙道,“棠许,你就作死吧!” “我明明是受害者……” “受害者?”陆星言气笑了,“凭你的能耐,他们哪个人能害得了你?是那位把你丢在冰天雪地里的大小姐,还是今天这个姓廖的?棠许,这样的蠢货,别说一个两个,就是十个人凑在一块,恐怕也奈何不了你丝毫!你一次次把自己往这种可怜悲惨的境地里丢,不就是为了接近姓燕的吗?” 棠许听完,只是静默,没有回应。 “你运气好,被他救了一次又一次,那万一呢?万一今天晚上他就没发现你出事呢?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后果……顶多也就是被那个姓廖的得了手呗。”棠许静静看着前方的道路,“他要是知道,我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发生了这种事……他应该也是会有反应的吧?” 陆星言简直匪夷所思,“你还真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啊?你凭什么觉得你对他而言是特殊的?在他眼里,你不过就是一个嫁了人的、婚姻不幸的女人!是,你长得漂亮,这个年代,长得漂亮的女人多了去了!你凭什么笃定你是不一样的?” “我没有笃定啊。”棠许说,“我从头到尾都是在赌……你说,我现在算不算赌赢了?” 陆星言冷着一张脸,一把将车子靠边,“那你现在下车,再赌一把,赌他会不会来接你,送你去医院。我自问伺候不起你这样可怕的女人。” 棠许盯着车头灯光下的细密雨丝,“陆星言,外面在下雨……” “我身上没力气,下车会直接昏倒在路边的……” 陆星言自始至终没有给她任何回应,棠许知道他的脾气,无奈叹了口气,果真便推门下了车。 “好吧,你放心,就算我真的出什么事,我也不会怪你的。” 陆星言看也不看,一脚油门开车走了。 棠许冒着雨,在路边蹲了下来,拿燕时予的大衣给自己挡雨。 几分钟后,那辆车子去而复返,又一次停在她面前。 棠许有些艰难地站起身来,重新坐上了车。 陆星言的脸色比之前还要冷,许久,才又一次开口:“棠许,燕时予的过去,对我们而言一片空白,我们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你招惹他,确定自己考虑清楚后果了吗?” 棠许拿着纸巾,一点点擦过自己被淋湿的头发,“我没得选。” (本章完) 37.第37章 有没有机会拿下燕先生 第37章 有没有机会拿下燕先生 陆星言将棠许送到医院,抽血过后,安排她在医院住一晚,第二天做个全面的检查。 折腾了一天,棠许疲劳不堪,哪怕是极其不适应医院的床,还是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做了梦。 淅沥沥的雨帘之下,密闭的车厢内,迷乱而急促的呼吸,掌控一切、搅动风云的手…… 她看见自己被蒙了双眼,明明应该什么都看不见,却在伏上他肩头的那一刻,看见了他的眼睛。 他的眸子像无底的深渊,明明那么黑、那么沉,应该什么都看不见。 她却看见了自己。 她看见自己,陷在他的眼眸之中,一点点被吞噬,溺毙…… 棠许猛然一个抽搐,从睡梦之中惊醒。 单人病房里只剩夜灯还亮着,昏暗朦胧的光晕之中,她看见自己床边坐了个人。 他看着她,眸色一如梦境,危险又恣意。 “梦见什么了?” 他问。 棠许刚刚从梦中惊醒,原本就是紧绷的状态,又猛然见了他,一时间连呼吸都忘记了。 而燕时予只是静静看着她,目光泰然,似乎还在等待她的回答。 他在她醒之前就坐在这里,早不知看了她多久。 棠许霎时间就被拉回了先前的梦境之中。 那是梦,却又不是梦,而是先前真切发生过的…… 刚刚还在梦里的人,此刻就坐在她眼前。 棠许只感觉到自己面容滚烫,只能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默默平复失控的心跳和身体。 她体内有奇怪的东西,原本就不受控。 所以梦见那个情形也是不由自主。 又不是她想要梦见的。 见她这个反应,燕时予并没有继续追问,转而打开床头的灯,给她接了一杯水。 “多喝水。”燕时予说。 棠许抿了抿自己有些干涸的唇。 她确实口干舌燥,很需要水。 片刻之后,棠许到底还是转过身,坐起身来。 燕时予直接将水杯递到了她唇边。 “我自己来。”棠许从他手中接过了水杯。 视线不经意间掠过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棠许顿了顿,想要移开视线,却又不由自主看向了他的袖口。 干干净净,什么痕迹都没有。 很显然,他已经换了一套西装。 棠许很快收回视线,一口气将杯中的水喝了个干净。 “还要?”燕时予问。 听到这两个字,棠许神思微微一滞。 在车上那个时候,他好像也这么问过她…… 她喘得厉害,而他的声音,一如此刻沉稳—— 还要? 她那个时候怎么回应的? 要,还是不要? 棠许有些想不起来了。 等到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时,棠许蓦地捏紧了手中的空杯。 燕时予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样,从她手中拿过杯子,又给她接了杯水。 听着水落进杯中的哗哗声,棠许内心不受控地升起一股焦灼。 仍然是密闭空间,仍然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呢,仍然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棠许缓缓闭上了眼睛。 直到燕时予又一次将水杯递到她唇边。棠许睁开眼,眸光清冷地看他,“燕先生,你能离开吗?我想好好休息。” 燕时予神色从容,语调平静,“把这杯水喝了。” 棠许看也不看那杯水,只是道:“我不想喝了。” 正僵持间,忽然有人敲了敲房门。 像是屋内凝结的空气骤然被打破,棠许竟松了口气,对着门口说了句:“请进。” 房门推开,高岩先是小心翼翼地探了个头进来,随后才站直了身体走进来,“棠小姐,感觉怎么样?” “多谢,已经好多了。”她低声道。 高岩说:“那就好。我来是想说姓廖的那个已经找到了,你放心吧。” 棠许缓缓点了点头。 高岩又问:“你想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棠许说,“当然是报警。” “当然当然。”高岩顿了顿,又看了燕时予一眼,说,“那我这就找人把他送到警方那里去。” “这么晚,真是麻烦你了。” 高岩笑着回答:“这不是应该的吗?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了。” 眼见着他转身就出了病房,棠许终于又一次转头看向燕时予,“你还不走吗?” 她一再送客,燕时予终于放下水杯,起身朝门口走去。 棠许没看他,却只听见“咔嗒”一声。 门被锁了。 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 灯灭了。 屋子里又只剩了昏暗朦胧的夜灯,只能堪堪照亮两个人的轮廓。 棠许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回到了床边。 “既然难受,为什么要忍着?”燕时予在她身边坐下,拉开了她身上的被子。 棠许身体已经软了大半,揪着他的衣服,咬了咬唇,反驳道:“说到忍,我哪比得上燕先生。” “既然如此……”燕时予说,“你可以不用忍。” “燕时予!” 棠许呼吸急促起来,又一次连名带姓地喊他。 却根本没有用。 她再怎么喊,都没有用。 恍惚之间,好像是又回到了那辆车上。 只不过,她比那个时候要清醒得多。 然而清醒又能怎么样? 不过是眼睁睁看着,清醒感知自己堕落深渊的全过程罢了…… …… 棠许又一次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有人在敲门。 她睁开眼睛,看见刚蒙蒙亮的天色。 燕时予站在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的高岩递进来一整套西装,同时指着手表向他示意了一下时间。 燕时予接过西装,又一次关上了门,回头看见棠许躺在病床上,静静地看着他。 “吵到你了?”燕时予将手中的西装三件套放到沙发上,一边伸手解着自己身上的衬衣,一边说,“时间还早,你可以继续休息。我要回公司开早会,不能多待了。” “嗯。”棠许应了一声,转开脸安静片刻之后,才又道,“谢谢你了。” 燕时予正将新送到的衬衣套到身上,闻言缓缓抬眸看向她,系扣子的动作都缓了下来。 “昨晚的事我会当没有发生过。”棠许说,“反正有陆星言在,我会跟警方说是他救的我……就当我们没见过,什么事都没有……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燕时予缓缓将最后一颗扣子扣上,才开口问:“昨晚的事当没发生过,那今天凌晨的呢?” (本章完) 38.第38章 身强体健又禁欲的男人 第38章 身强体健又禁欲的男人 听到这样的话,棠许耳根子控制不住地热了起来,只是咬唇凝眸看着他。 “不管昨天还是凌晨,总之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再开口,她声音冷脆。 燕时予听完,没有再回应,继续在病房内换掉自己的裤子。 棠许适时移开了眼。 等到燕时予再走到她病床边时,已经穿戴一新。 棠许本不想在意,却实在是无法忽略,不到十个小时的时间里,他已经换了第三套西装。 都是因为她才换的。 燕时予在她的床头柜上拿回自己的手机,才又低头看她。 “这是你想要的?” 棠许迎着他的视线,良久,才缓缓道:“这是你想要的。” 燕时予没有否认,却固执追问:“那你呢?” 棠许转开脸,“我也是。” 病房里一时安静下来。 棠许始终避着燕时予的视线,直至他伸出手来,轻抚上她的颈。 棠许身体微微一僵,回转头来,“你干什么?” 燕时予没有回答,只有指腹在她颈间某处轻柔摩挲。 是三个多小时前留下的痕迹。 她又一次在他怀中绽放的一瞬,他终究没忍住,在她颈间留下了印记。 世间有些事就是如此。 明知是禁忌。 明知不可以,也不应该。 甚至明知,她不是真的愿意。 偏偏,再强大的理智也控不住。 门口再度响起了敲门声,是高岩在提醒他时间。 燕时予终于收回了自己的手。 棠许猛地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看着她的动作,燕时予没有再停留,起身离开。 棠许仍旧静静地躺在床上,听着他离开的动静,许久之后,才终于拉开头上的被子,抱在怀中,安心睡去。 …… 睡了一个多小时,便有护士来敲门,棠许一睁开眼就被安排了一系列检查,全部做完已经是中午。 回到病房的时候,陆星言正坐在窗边,抬头看见她进来,脸色仍旧很臭。 棠许不打算惹他,默默要回到病床上的时候,忽然听见陆星言说:“姓廖的被批捕了。” 棠许应了声:“哦。” 陆星言坐着没动,“你知道他被送进去的时候,是什么状态吗?” “什么?”棠许疑惑。 “断了一只手,一条腿。”陆星言说,“鼻青脸肿,神思恍惚。” 棠许一怔,“你找人干的?” “我没么不要命。”陆星言盯着她,“你知道他怎么说吗?说是自己做了亏心事,害怕承担责任,所以自己从楼上跳下去摔的。” “那万一就是他自己摔的呢?”棠许说,“能做出这种事的人,脑子原本就不正常。” “你信吗?”陆星言说,“反正我不信。” 棠许当然知道他言外之意。 “他整晚都在我病房里,天亮才离开的。”棠许说,“廖仲益凌晨两点就被抓到了,他哪有时间去做那件事?” 陆星言皱了皱眉,“凌晨两点就被抓了?可是早上九点他才被送进警局。中间这几个小时怎么回事?用来睡觉了吗?” 棠许一怔,“早上九点?”廖仲益确实是凌晨两点被捉的,而燕时予是七点多离开的,再然后是九点廖仲益才被送到警局…… 这几个时间点,细细探究起来,的确有些微妙。 陆星言冷笑了一声,说:“确实啊,人人称赞,高山白雪、端方雅正的燕时予先生,哪里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呢,对吧?” 棠许又一次保持了沉默。 确实,无论从哪方面看,燕时予都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可是…… 棠许摸不到答案,脑海中却有些东西,不受控制地交织着。 陆星言目光落在她脖子上,只淡淡道:“你好自为之吧。” …… 离开医院,棠许先去警局录了口供,表示这件事情不想闹大,希望能最大限度地低调处理。 随后,她在羁留病房外看了廖仲益一眼。 陆星言并没有夸张。 断了一手一脚的男人,狼狈到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面目,肉眼可见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没有哪个人能对自己吓得去这样的狠手。 哪怕是个疯子。 棠许心中沉沉,没有多看,很快离开了。 陆星言送棠许回了陆家。 从宋雨廷昏迷入院至今,宋家一直冷冷清清,原本照顾一家子起居饮食的阿姨也放了假,棠许只让她每天每周过来打扫一次卫生,因此这偌大的别墅只剩她一个人住着。 陆星言送她回来一次皱一次眉,这次棠许又刚经历过那样的事,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非要回这里住吗?你不是自己买了套小房子吗?” 棠许说,“我那套房才交付没多久,家具都还不齐全呢,暂时没法住。” 陆星言说:“还差什么家具我给你买行吗?你别住这里了。” “不行。”棠许说,“房子没人住会坏掉的,我得替我爸爸守着这套房子。” 说完她就推门下车,对陆星言挥了挥手,径直进了屋。 回屋之后,棠许补了一觉,沉沉睡到天色擦黑之际,才终于醒过来。 又在床上窝了许久,棠许才终于坐起身,打开了房间的灯。 两分钟后,楼下响起了门铃声。 棠许猜测应该是陆星言帮她叫了晚餐外卖,随意披了件衣服下楼。 打开门,门外站着的外卖员一身昂贵得能吓死人的手工定制西服,手头却是空空如也。 门里门外,两个人静立着,好一会儿,棠许才听到自己冷冰冰的声音:“燕先生怎么会来?” 燕时予眼波深邃却平和,静静看着她,“帮了忙,救了人,就只配站在门外说话吗?” 他声线磁沉,语调平和,像是寻常叙话,并没有丝毫压迫感。 如此一来,棠许的确显得没礼貌到了极点。 片刻之后,棠许终于撒开门,将他让进了屋。 “燕先生请坐吧。”她声线依旧紧绷,随后便转身走进了厨房。 等到她端着一杯水从厨房走出来时,燕时予正坐在沙发里,翻看着她今天从医院拿回来的验身报告。 “哎——” 她快步上前,放下水杯,想将自己的验身报告拿回来。 偏偏燕时予不让她拿。 棠许直接上手抢。 最终她抢到了验身报告,可是人也陷在了他怀中。 (本章完) 39.第39章 谁说你可以走 第39章 谁说你可以走 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尤其是男女之间。 单是吻过,便已经足够与旁人区别开来。 而他们,不止吻过。 不止一次。 到底无从避。 “燕先生到底想怎么样?”棠许低声问。 燕时予眸光停留在她脸上,“我也想知道。” 似是而非,不知所云。 就像他们每一次的亲密接触,明明发生了,却始终飘渺如风。 摸不着,也抓不到。 也恰如此刻的吻。 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开始的,所余,唯直觉和本能。 如梦似幻。 直到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 两个人同时清醒了过来。 这情形似曾相识,棠许思绪有些飘忽,转头探手拿到了自己的手机。 看见程进的名字,棠许很快接起了电话。 “棠小姐,货运公司有人带头闹事,司机集体罢工,可能需要你出面处理一下。” “我马上就来。” 棠许理智迅速回笼,从燕时予身上下来,随后看向他,“公司出了点事,我要去处理一下……燕先生先回去吧。” 说完这句,棠许转身就上了楼。 等她换完衣服再下楼来,燕时予已经站到了大门外。 看见她绑起头发,一件工装外套搭牛仔裤的装扮,燕时予缓缓开口:“要送你过去吗?” 棠许微一顿,随后摇了摇头,“不用了,不方便。我自己开车过去就行。” 说完,她又看他一眼,说了句“再见”,便匆匆坐上自己的车,驾车离去了。 棠许只用了二十分钟就抵达了货运场。 往常正是货运场大量出车、往来繁忙的时候,此刻几十辆大车都一动不动地停在货场上,司机们围在办公室外的空地上,群情激奋地说着什么。 而他们喊话的对象,是已经赶到现场的陆星言和两名货运公司管理。 隔着人群,陆星言很快看到了棠许,忍不住皱了皱眉,转头质问程进:“你告诉她的?” 程进回答:“这种情况,宋家人不出现是没办法稳定他们情绪的。你也看到了,他们根本不相信外人。” 话音落,有司机看见了棠许,瞬间所有人都把棠许围了起来,闹哄哄一团乱。 半小时后,棠许才终于勉强让人群安静下来。 两个人就众人关心的问题做了逐一解答,随后棠许让陆星言公布了一系列新的管理措施,其中“科技手段”“即时信息”等字眼却让众人再一次吵嚷起来。“大家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我们可以一个字一个字地解释清楚。”棠许说,“当然,如果有人觉得自己不需要解释,那可以现在就离开,离职手续按合同办,我既不会亏待我爸爸的老员工,但也绝对不会让别有用心的人浑水摸鱼!” 提到宋雨廷,好些老员工都安静了下来。 “丰正货运是宋先生事业的起点,是整个宋氏的基石。公司再难,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丰正,就是因为宋先生当年给过你们承诺!”棠许字字铿锵,“公司新政势在必行,但是我也可以保证,新的管理政策绝对不会违背宋先生当年许下的承诺!” “你们中大多数都跟了我爸爸很多年,是员工,更是朋友,你们一起经历过很多事情,有一些人走散了,但是更多人留了下来。我代表宋先生感谢大家这么多年来的付出,如果有人执意要离开,我也会代表先生,送上最诚挚的祝福。” “接下来陆先生会仔细向大家介绍新政,如果有不想听的,欢迎来办公室找我。” 当众说完这番话,棠许便走进了办公室。 最终倒也真的有两个人走进了办公室,跟棠许谈离开的条件,但都是这两年刚进公司的人。 那些服役多年的司机,最终都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陆星言终于进到办公室时,整个人已经是口干舌燥的状态,连灌了两大杯水,才算好了些。 “你看得出来这次是有人故意煽风点火,挑拨这些司机闹事吧?”陆星言问,“发生这种事,谁会有好处?” 棠许盘腿坐在沙发里,缓缓道:“未必会有好处,但是一定会让我难受。” “你怀疑江暮沉?” “除了他和跟他相关的人,我想不到别人。”棠许说,“没人这么闲。” 陆星言嘀咕道:“当初就叫你不要嫁,你非不听……” 棠许安静了片刻,才道:“可惜人生不能重来啊。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以为我不后悔吗?陆星言,偷偷告诉你,我比谁都后悔。” 陆星言只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坐到她身边揉了揉她的脑袋。 正在此时,程进快步推门而入,“我刚刚听到罗毅跟人通电话,对面……似乎是江氏的人。” 罗毅是丰正的两名主管之一。 “但是奇怪的是,罗毅似乎挨了对方一顿批,骂他擅作主张。” 棠许顿了顿,忽然笑了,“可不是嘛,这样的小打小闹,江暮沉怎么会看得上?他只会想直接弄死我。” “可是他真要想弄死你,动动手指就能做到。”陆星言说。 “所以他现在连手指都不用动,自然有人帮他办事。”棠许很快整理好情绪,说:“我现在怀疑,从一年前开始,宋氏的这一连串遭遇之中,江暮沉所做的,可能并不仅仅是袖手旁观。” 陆星言和她对视一眼,“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倒是很值得查一查。” 程进眉头紧皱,“那还有查的必要吗?如果真的是江暮沉做主导,一步步将宋氏推到今天的境地,那我们所做的一切不都是垂死挣扎?宋氏还会有救吗?” “你这个人啊,真的是悲观得很。”棠许看着他,轻轻笑了笑,“他那么恨我,我都还活着,怎么不算希望在人间呢?” “那为什么是从一年前开始呢?”陆星言说,“一年前发生过什么事,让他起了这个心思?你做了什么?” 两个男人的视线都落到了棠许身上。 棠许摊了摊手,“如果我说我什么都没做呢?江暮沉的心思,根本没法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揣度。” 棠许怎么都没有想到,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她就见到了一个极其不正常的江暮沉。 棠许:起猛了,看见了人间凶器。 (本章完) 40.第40章 燕时予到底在克制什么 第40章 燕时予到底在克制什么 这天下午,棠许接到江北恒的电话,叫她回去吃晚饭。 棠许到了江家大宅,才发现今天原来是江暮沉母亲的忌日,而江北恒也难得出门,去了一趟陵园。 棠许听了,不由得道:“那您应该早点告诉我,去陵园的时候我可以陪您一起去的。” 江北恒微微一笑,说:“我知道你有心,虽然你没见过她……他是不会回来了,你能回来吃饭,我和她就都开心了。” 棠许知道他口中的“他”指的是江暮沉。 虽然江暮沉可恨,但对棠许而言,江北恒终究是值得尊重的长辈,因此她并不发表什么意见。 “你怎么好像又瘦了?”江北恒问她,“公司的事还那么忙吗?” “还好,我朋友回来帮忙之后,好多了——” 棠许话音未落,大门那边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有人一脚踢开了门。 紧接着,江暮沉的身影缓缓走入了被踹开的门。 他手中拎着一把鲜,目光阴鸷,看了一眼餐桌上坐着的两个人,最终视线落到江北恒身上,“你的?” 说完不等江北恒回答,江暮沉一把将重重砸到了餐桌上。 餐桌上,杯盘碗碟碎了一片。 那几十朵清丽的香槟玫瑰,和着汤汁菜液,静静躺在餐桌上。 江暮沉冷笑一声,“别脏了我妈的坟。” 说完,他视线冷冷扫过棠许,没有停留,扭头就出了门。 谁也没有想到一顿饭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江北恒不想棠许为难,借故自己要上楼换衣服,让棠许先离开。 他们父子关系冰点多年,各自心里都有数,棠许确实无法宽慰什么,因此乖乖听话离开。 没想到一出门,就看见江暮沉的车子还停在院内。 他坐在后座,指间夹着的香烟徐徐燃烧,看见棠许走出来,只说了两个字—— “上车。” 棠许只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自上次宋雨廷在他的办公室心脏病发入院,她用了姜晚宁来刺激他,两个人几乎是彻底撕破脸的决裂状态。 而此刻,江暮沉居然叫她上车? 甚至他这个样子,好像是专门在等她一样? 棠许怎么都不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的,因此只是站在那里没动。 直到江暮沉不耐烦地捻灭手中的烟头,再度看向她,“我叫你上车。” 棠许似乎这才确定了。 她盯着江暮沉看了片刻,才缓步上前,拉开车门坐进去。 江暮沉吩咐司机开车。 “你要带我去哪儿?”棠许紧绷着身体靠在后座,盯着前方的路问。 江暮沉同样没有看她,冷漠又倨傲,“去见一个人,你好好表现,不要失礼。” 棠许只觉得匪夷所思。 这样的嘱咐,竟然是要她以江太太的身份去见人? “江先生。”棠许转头看他,“您是不是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误会?我们现在这个样子,还适合一起出去见人吗?” 简直是人间喜剧。 “知道你不乐意。”江暮沉看也不看她,“你放心,我也不是很乐意。所以你要什么条件,可以提。” 棠许听了,一时没有回答。 条件?她还能跟他提什么条件?提什么他能答应? 不等她开口,江暮沉帮她捋出了一根线,“你之前不是很想宋氏跟邬家合作的项目继续下去吗?” 棠许转头看他,“这可是在给宋家活路,江先生会允许吗?” 江暮沉说:“看你表现。” 棠许安静片刻之后,忽然道:“如果我说,不够呢?” “你说什么?”江暮沉终于转头看了她一眼。 “只一个邬裕,不够。”棠许说,“毕竟要演好江太太这个角色,对现在的我而言,太难了……要是演砸了,江先生岂不是又要迁怒,到时候宋家不是死得更惨?”江暮沉大概是从没想过棠许居然还会跟他讲条件,冷笑一声之后,道:“棠许,你确定要这样跟我作对吗?” “这条路,从来都不是我自己选的。”棠许坦坦然迎上他的视线,“不是吗,江先生。” 她原本以为,江暮沉听到这句话会勃然大怒,会直接停车将她赶下去。 可是车子仍在平稳地继续行驶。 江暮沉冷冷地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开口:“好,一个邬裕不够,再加一个贺延。你不是很需要贷款吗?” 棠许沉默着,手依然紧紧地攥成拳,良久,她终于开口:“好。” …… 江暮沉带棠许见的人是一位蒋夫人。 见面的地点,是一位曾大师的私人住宅处。 蒋夫人是什么人,棠许并不清楚,但是这位曾大师,却实在是出名,无数达官显贵都和他有交集,简直是社交红人。 江暮沉一向是不信这些的。 他这个人,孤傲自负到了极点,除了自己,不可能有别的信仰。 但是和这位曾大师有交集的人又有多少是真的信呢? 其背后的强大人脉,大约才是无数人趋之若鹜的真正因由。 正如此刻棠许见到的蒋夫人。 蒋夫人三十多岁的年纪,一条新中式的裙子穿得纤柔温婉,身上也没有任何贵重首饰,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柔,“这位就是江太太吧?” “蒋夫人,叫我棠许就好。” “棠许,姓棠,真好听。” 棠许没有想到,江暮沉带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竟然是陪这位蒋夫人一起抄经。 “听说今天是你婆婆的生忌。”蒋夫人一边整理着自己面前的笔墨纸砚,一边对棠许说,“曾大师说了,你们夫妻俩一起抄一份《地藏经》,用来祈福最好。” 棠许其实也没有信仰,但是来都来了,她还是依言抄写起来。 蒋夫人看了一眼她抄经的模样,笑道:“你毛笔字倒写得挺好看的。” “小时候学过一些。”棠许说,“也已经很多年没写了,蒋夫人见笑。” 接下来两个人便没有再多聊什么,蒋夫人抄写的时候很专注,也很虔诚,似乎是真的信奉。 棠许其实没有她那么专注,她脑子里杂念太多,怎么都静不下来。 《地藏经》全文太长,好在她只需要抄写一部分,但是一千多字抄下来,也是手麻脚麻的状态。 好在是赶在十二点之前抄完了,送去给曾大师之后,便见这位曾大师一通念念有词,随后将她写的部分和江暮沉写的部分一起焚化。 江暮沉站在旁边,盯着那飘忽跳跃的火光,脸色始终晦暗不明。 蒋夫人似乎对棠许印象不错,离开的时候拉着她的手夸她沉得下心,约她下次再来一起抄经。 送了蒋夫人离开,江暮沉才坐上车,看了一眼还站着不动的棠许,“上车。” “这位蒋夫人身份一定不一般吧。”棠许却道,“否则,就为了这么小的事,你居然会愿意给宋氏一线生机。” 江暮沉却只是目光清冷地瞥了她一眼,“知道什么叫一码归一码吗?” “哦。”棠许点了点头,偏头看他,“所以,该死的还是会死,对吧?” “棠许,不要试图挑衅我。” “我怎么敢。”棠许轻轻一笑,随后退开了一步,“江先生自己先走吧,我会自己打车回去的,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闻言,江暮沉眼色在瞬间变得阴沉晦暗,他很快收回了视线,升起车窗,吩咐司机开车。 目送那辆车离开,棠许才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陆星言。 然而手机刚解锁,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 屏幕上的名字显示—— 燕时予。 (本章完) 41.第41章 起床气这么严重 第41章 起床气这么严重 棠许很快接起了电话。 “还没回家吗?”燕时予在电话那头问她。 他不会又去宋家找她了吧? 棠许这么想着,如实回答:“嗯,还有些事要忙。” 听到她的回答,燕时予沉默了片刻,才道:“什么时候忙完?” “怎么,燕先生有事找我?”棠许故意问,“电话里不能说吗?” 燕时予声音沉缓:“还是等你忙完再说吧。” “那燕先生估计有得等了。” 说完这句,棠许果断掐掉电话,却又盯着屏幕出了会儿神,才想起来打给陆星言。 十多分钟后,陆星言的车子驶过来接到了她。 “他带你来这里干什么?”陆星言问。 “抄经,为他母亲超度。” 陆星言狐疑,“他信这个?” “他不信,但是有一位蒋夫人信。你帮我查查她是什么身份,值得江暮沉这样费心讨好。” “他用你去讨好那位夫人?可是这样一来,你也可以跟那位蒋夫人有交集,等于你也多了一条人脉。” 棠许应了一声,随后才又道:“不仅如此,他还答应让邬裕的项目继续,让贺延给我贷款。” “这么诡异?” 陆星言这下信了。 江暮沉真的没法用正常人的思维揣度。 他到底想干什么? 两个人分析了一路,也没理出个所以然。 不知不觉到了宋家别墅门口,棠许忽地想起什么,朝着车库方向张望了一下。 空空荡荡,一辆车都没有。 燕时予并没有来。 棠许很快收回了视线。 …… 第二天一早,陆星言就给棠许发来了那位蒋夫人的资料。 她先生叫蒋铭,于港城从政,刚刚年满四十,就已经身居高位。而她本身则是东南亚马国的财阀千金,嫁给蒋铭,也算是强强联合。 倒的确来头不小。 可是这样也没办法解释江暮沉用她去讨好对方这件事。 没想到这天下午,棠许就收到这位蒋夫人的邀请,约她一起喝下午茶。 喝下午茶的地方正是蒋夫人下榻的酒店,极具中式美学风格,倒是跟她本人气质很搭。 棠许到的时候,蒋夫人已经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见到棠许,微笑招呼她过来坐。 “蒋夫人,不好意思,有点堵车,来晚了。” 蒋夫人笑容依旧温婉,“没关系,是我突然约你,我在这边也没什么朋友,你能来我就很开心了。” “我也很久没机会这么轻松地坐下来享用下午茶了。”棠许说,“托您的福。” “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我觉得我们俩挺投缘的。”蒋夫人说,“我接下来要是经常找你,你可别嫌我烦。” 棠许笑道:“那是我的荣幸才对。” 说话间,大厅里忽然响起清脆悠扬的古筝。 两人的目光很快投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架古筝摆在大厅中央,一个穿白色长裙的长发美人正俯首弹奏,技巧纯熟,流畅悦耳。 蒋夫人显然很欣赏。一曲毕,周围没什么人在意,唯有蒋夫人鼓起掌来。 棠许一时走神,待反应过来,也轻轻鼓起了掌。 那名演奏的美人站起身,微笑冲她们点了点头,随后便走到了斜对面的靠窗位坐下。 “她不是专门在这里演奏的工作人员啊?”棠许说。 “不是,我看她已经坐了好久,应该是在等人,实在无聊了,就去弹了一首。”蒋夫人说,“弹得真不错。” “是,很有大家风范。”棠许说。 蒋夫人问:“听你这点评,你也会弹古筝?” 棠许只淡淡一笑,“我不会。不过我有一个朋友会弹,她弹得很好,比这位小姐也不差的。” 蒋夫人笑道:“那不知道将来有没有机会欣赏你这位朋友的古筝曲。” 棠许轻轻摇了摇头,“她已经不在了。” 蒋夫人微微一怔,片刻之后,伸出手来轻轻握了握棠许,“抱歉。” 棠许轻轻摇了摇头,微笑示意自己没事,端起杯来喝了口茶,又忍不住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她就看见了那个让美人苦等的人。 当然,直到那人落座,棠许才能确认是他。 只不过,她没想到会是他。 燕时予。 即便迟到,他仍旧是从容不迫的模样,面对着别人,也永远是温润谦和、彬彬有礼的模样。 棠许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就听见蒋夫人说了句:“哦,原来是相亲局啊。” 棠许回转头来,问了一句:“怎么看出来的?” “一看你就是没相过亲。”蒋夫人笑道,“这种情况我见得多了,看看两个人坐姿还有说话的神情,那种氛围,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棠许笑了笑。 她确实是没相过亲,所以看不出来。 可是经蒋夫人这么一说,她再看过去的时候,忽然就感觉出了她口中的那种“氛围”。 其实燕时予在她面前,并不怎么爱笑。 可是在面对其他人时,他还是微笑居多,尤其是听别人说话时专注的模样,配着那张颠倒众生的脸,的确是很容易让人着迷的。 “你猜他们能不能成?”蒋夫人兴致勃勃地吃瓜八卦起来,“俊男美女,我看还挺般配的。” 棠许说:“是啊……感觉是挺般配的。至于能不能成,就看缘分了。” 说完,棠许便收回视线,再没有朝那个方向看一眼。 因为座位朝向的缘故,燕时予恰好是背对她的,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见她。 直到棠许和蒋夫人准备离开时,那边两人恰巧也准备起身。 这一下,遇见就不可避免了。 燕时予转身的瞬间,棠许刚好从他眼前经过,四目相视的瞬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棠许觉得自己大概永远没办法从燕时予脸上看出什么情绪波动。 棠许和蒋夫人原本还约了一起逛街,奈何蒋夫人突然有别的事要处理,棠许便在电梯前跟她道了别。 她走进电梯,眼看着电梯门就要关上,没想到工作人员却又按开了电梯。 随后,燕时予和那位弹古筝的姑娘走了进来。 燕时予眸光自棠许脸上流转过,依旧瞧不出什么情绪。 棠许微微退后了一步,看着两个人在她身前的位置站定。 (本章完) 42.第42章 我就是想你陪陪我 第42章 我就是想你陪陪我 棠许看见那个美人转头看着燕时予,微笑着对他说:“五月开始我们乐团会举办国际巡演,淮市应该是第一站,到时候希望你能赏面来坐坐。” “我一定到。”燕时予说。 “希望你会喜欢我的表演。” “一定很精彩。”他说。 简单两句话,滴水不漏,将美人哄得很开心。 电梯在一楼停下,美人先走了出去,燕时予步伐略缓,也出了电梯。 电梯门又一次关上,棠许继续随着电梯降到地下停车场,没想到刚出电梯厅,就又遇见了熟人——高岩。 高岩正用纸巾将口香包好丢进垃圾桶,一抬头看见棠许,也是吃了一惊的样子,“棠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好巧。”棠许笑了笑,“你也在啊。” 高岩略显尴尬地笑了笑,“是。” 他这个笑说明了很多,棠许索性也就不再装,“在楼上看见燕先生了,跟他相亲的姑娘很漂亮。” 高岩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了僵,有些含糊地应了一声之后,大约是觉得躲不过去了,无奈道:“那是燕老爷子安排的……” “哪家的千金啊?”棠许八卦道。 “江城,齐家。”高岩说。 棠许点了点头,忽然就想起年初燕家私宴上那两位太太谈起燕时予的婚配时,说燕老爷子未必看得上阮家,现在看来,是真的了。 江城齐家的确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非阮家能比。 看来在燕老爷子心目中,不是绝佳良配,肯定是配不上他这个卓越出众的孙子的。 棠许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道:“我先走了,再见。” 高岩似乎是想说什么,但见棠许头也不回地走向她的车,到底还是没开口。 棠许坐上车,刚刚关上车门,抬眸就看见燕时予也从那个电梯厅走了出来。 看来他刚才在一楼出去,是为了送那位齐小姐离开。 高岩立刻迎上燕时予,跟他说了句什么。 棠许直接一脚油门,大摇大摆从两个人面前驶离,头也不回。 这天晚上,棠许很晚才从公司离开。 下楼的时候,地下停车场都已经快空了。 偏偏她的小c旁边,还有一辆黑色的幻影静静停靠着。 她一出现,高岩立刻打开驾驶座的门迎上前来,“棠小姐,这么晚才下班,我送你回去吧。” “我自己开车了。”棠许说。 “棠小姐……”高岩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我们都在这等两个小时了……” 棠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于认命般转身走向幻影。 高岩小跑上前帮她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燕时予正翻阅一份文件,棠许坐进来似乎也没影响到他,只是问了一句:“忙完了?” 这似乎是对她昨晚那通电话的回应。 可是他们明明白天才见过面。 棠许说:“我忙的都是些琐碎事,哪像燕先生,忙的是自己的人生大事。” 燕时予放下了自己手里的文件。 开着车的高岩眉心一拧,果断升起了车内的隔挡。 三人空间顿时变成了二人空间。 片刻的静默后,棠许转头看他,“你好像很喜欢那位齐小姐啊?” 燕时予看着她,“何以见得?” “你对着她笑,答应去捧她乐团的场,还亲自送人离开,这还不喜欢呀?” “你来之前,我听见她弹古筝了,弹得很好听,后面听你们聊天,才知道原来还是专业的。” “她长得那么漂亮,家世也好,又知书达理……你今天迟到那么久,她居然都没有生气。” “燕老爷子眼光真的很好哎,这样的女孩谁会不喜欢呢?” 说着说着,棠许凑到了他面前,缓缓开口道:“所以,打算什么时候派帖?到时候会请我吗?”燕时予静静与她对视片刻,没有回答她。 他吻住了她。 棠许起先是回避的。 可是车行了一路。 而起先仅仅是起先。 车子缓缓停下来的时候,棠许坐在他怀中,靠在他肩上,耳尖透出鲜艳欲滴的红。 已经回到了宋家。 她该下车了。 可是棠许还没动,便隐约听到前排传来动静。 是高岩下了车。 原本隔挡后就只有两人,现在是整辆车都只剩下两人。 对于这辆车内发生过的事,棠许记忆犹新。 她安静在他肩头靠了片刻,忽然坐直了身体,说:“我回去了。” 她是准备下车。 然而下一刻,她眼前燕时予的脸,没入了黑暗。 他关了灯,整个车厢骤然陷入黑暗。 因为看不见,所有的感官被无限放大,黑暗之中,连他一向沉稳的呼吸声,都变得有迹可循。 呼吸是炽热的。 而他的唇,是滚烫的。 她今天内搭穿的是一条白色针织长裙,质地轻软,弹性极佳。 也很容易突破。 燕时予一路顺势吻了下去。 黑暗中响起不明显的吞咽声。 空气的氧气似乎开始变得稀薄,棠许忍不住仰起头来,一双手在四周无力摸索了一通,最终还是只能抱住了身前的人。 任他采撷。 一切都很像那个雨夜。 只有一个例外。 那天晚上,棠许唯一能感知到的是自己。 今天晚上,自己之外,棠许还清晰地感知到了他。 滚烫的、惊人的、热情到极致的他。 也是不可控的、过分的、嚣张的他。 …… 终于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棠许匆匆抬眸四下扫了一圈。 好在,高岩并没有在附近。 她快步走到别墅大门口,正在努力开门时,听到燕时予的脚步也来到了身后。 她回头看他一眼,目光却只停留在他脸上。 拼命不去看那件被她搞得皱巴巴的衬衣,以及他黑色裤子上留下的痕迹…… 最终,棠许什么话都没说,终于打开门的时候,几乎是迅速闪身进门,随后“砰”的一声,大门紧锁。 燕时予又在门口静立片刻,最终只是垂眸低笑一声。 回到车库前,他抬眸看见她房间的灯亮起,才终于转身又回到车上。 高岩不知从哪个角落现身,一边搓着耳朵,一边悄无声息地坐回到车上,启动车子驶离。 (本章完) 43.第43章 确定想要我陪你,是吗? 第43章 确定想要我陪你,是吗? 第二天,棠许仍旧是跑银行,结果仍然是碰了一鼻子灰。 从银行出来,刚坐回自己的车里,她忽然就接到了高岩的电话。 “棠小姐,你手上有用于拉投资和贷款的项目计划书吗?” 棠许转头看着自己副驾驶座上的资料,张口却回答了两个字:“没有。” 高岩显然没料到她这个回答,一下子噎住了一般,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别开玩笑了,你不是刚从银行离开吗?” “那你还明知故问?”棠许说。 高岩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说:“这不是开场白嘛……” 顿了顿,他才又道:“那下午有时间的话,约您见一面?” 棠许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道:“好,下午见。” …… 下午,棠许在一家极其不起眼的小茶馆见到了高岩。 她将自己手头上的资料递给高岩,高岩接过来,却根本没有打开,就递给她一份注资协议。 资方是一家外资的专业投资公司,跟淮市的资本和企业都没有任何关系。 “合同我都看过了,没有问题。”高岩说,“当然,您再仔细检查一遍。” 棠许看到合同里的注资金额,忍不住抬眸看向高岩,“这么多?” 高岩提醒她,“是分两次。一次进不来。” 虽然如此,数额还是超乎了棠许的预料。 棠许一边翻阅合同,一边听高岩道:“这次找的投资公司跟燕氏无关,是走的燕先生私人的关系。所以宋氏对外提及的时候,可能需要注意一下。” “我明白。” 棠许简单翻阅了一下合同,便在落款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高岩笑得很开心,“恭喜了,棠小姐。等好消息吧。” “谢谢。”棠许顿了顿,才又道,“燕先生今天忙吗?” “还行,可能八点左右下班。”高岩说,“您到时候可以联系他。” “我可以去秋水台等他吗?”棠许问,“当然,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那有什么不方便的。”高岩随手摸出一张卡来递到棠许面前,“你自己上去就是了。” 棠许拿着那张业主卡,正面反面看了一通之后,终于忍不住问:“随便一个女人问你,你就这样把卡交出来?” 高岩一口茶水险些喷出来,咳了好一会儿,才道:“因为是棠小姐你,所以这方面才无所谓。” 棠许看着他,笑了,“嘴可真甜,这么会哄女人开心。你老板有你,真是他的福气。” …… 棠许回到公司,将注资合约交给陆星言的时候,陆星言是惊讶的,但是又没那么惊讶。 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对方是燕时予。 但看棠许,却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开心。 “这可是救命钱。”陆星言说,“你跑了多少银行投行都碰壁,这会儿反倒不高兴了?” 棠许有些无力地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拿了这笔钱,不会显得太贪心吗?” “生意场上,没有人是不贪的。” “那如果我想要的不仅仅是钱,还有更多呢?”棠许喃喃道。 陆星言当然知道她所谓的更多是什么。 宋氏当初究竟被埋了多少坑,无人知晓。 将来一旦引爆,对宋氏而言就是天崩地裂。资本的世界,钱很有用,但到了那时候,再多钱也不顶用。 更重要的,是人脉、是靠山。 “反正如果我是你,我肯定先拿了这笔钱。”陆星言说,“至于其他的,就看你的本事了。” 棠许转头瞥了他一眼,“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陆星言冷笑道:“可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呢?” 棠许拿起沙发上的抱枕就砸向了他。 …… 晚上八点,燕时予走出电梯的时候,棠许正等在他房门口的椅子上,身旁是一个方形的多层食盒。 跟此前某一天的情形很像。 却又不一样。 燕时予走上前,棠许才乖乖站起身。 “怎么不进去?” 电梯直接入户的户型,大门形同虚设,她完全可以进门,在屋子里等。 “主人都还没回来,我怎么好意思登堂入室。” 燕时予没有再说什么,带着她进入了室内。 秋水台是淮市地标性的豪宅,位于清江核心地段,临江而建,奢华无度。 燕时予住在这里,很符合身份。 棠许没有参观豪宅,而是自顾自走进一尘不染的厨房,找到全新的杯盘碗碟,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摆盘分装,摆上餐桌。 等燕时予再出现,已经换了衣服,居家的模样透出一丝难得的松弛感,不再像在外时那样难以接近。 “带了什么?”燕时予问她。 “清粥小菜。”棠许说,“不是外面买的,我请家里的阿姨帮忙做的。阿姨手艺不错的,你尝尝。” 燕时予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棠许坐在对面,看着他用勺子安静喝粥样子,比她吃东西的姿态优雅多了。 燕时予被她盯得久了,抬眸看她,“想喝?” 棠许摇了摇头,“这个点吃东西会胖的。” 燕时予目光在她纤细的锁骨上掠过,没有发表评价。 “而且这是为了感谢你才准备的。”棠许说,“你多吃一点,我也好安心一点。” 燕时予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勺子,隔着桌子看向她。 棠许脸色微微一变,“你怎么不吃了?不好吃吗?” “嗯。”燕时予应了一声,“有别的味道。” 棠许缓缓垂了垂眼,说:“燕先生给了我那么大一笔钱,我理应以最好的东西回报。可是我的情况,燕先生也知道,我能拿得出手的,可能也就是这么一碗白粥了。如果你连这个都不喜欢,那我就会很慌了……” “慌什么?” “无以为报,当然会慌。”棠许说。 两个人对坐着,静默片刻,燕时予才终于开口:“你是觉得我昨天晚上之后给你这笔钱很过分?” 棠许咬着唇没说话。 燕时予很耐心地等着她。 “我当然知道,我没资格矫情。”良久,棠许才终于再度开口,“但是,我也想明确知道,这笔钱,是用来了断的吗?” (本章完) 44.第44章 哭也没用,回不去了 第44章 哭也没用,回不去了 棠许看着燕时予,缓缓道:“是不是我拿了这笔钱,就不该再跟燕先生你有任何牵扯?” “你想跟我有牵扯吗?”燕时予平静地问。 棠说:“我只知道,我不该跟你有牵扯。” “那到底是想,还是不想?” 燕时予固执追问。 棠许安静地看着他,眼波之中,藏着很多情绪。 偏偏没有答案。 明知不会有答案。 明知她回答哪一个,都不算真心。 最终,他缓缓开口:“那如果我说,盖章合同只是刚好在今天寄过来,那笔钱并不是为了了断呢?” 棠许却愈发用力咬住了下唇,良久,终于吐出两个字—— “混蛋……” 混蛋起身。 下一刻,有滚烫的唇覆了上来。 燕时予尝到她口中微凉的酒味。 “喝酒了?” “一点点……” “什么时候喝的?” “上来之前。” “那笔钱就让你这么为难?” “不是钱让我为难。”棠许眼波盈盈,看着他,“是你……你一直在为难我……” 燕时予眸色深深,面对着她的指控,无一字辩解。 唯有更深的吻落下来。 …… 有些事,一回生,二回熟。 哪怕每一次都充斥着混乱、迷茫、半推半就,却终究还有从容应对的那一天。 棠许被他取悦过数次。 可是取悦他,棠许并不擅长。 她却还是为此尝试。 结果似乎并不怎么如人意。 她低着头,好几次听到隐隐的闷哼,不知传达的是何种情绪。 一通忙碌下来,她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他,眉眼之间不受控制地浮起委屈。 燕时予目光微微一凝,伸出手来抚了抚她的眼尾,随后一把将她抱上了洗漱台。 “啪”的一声,镜前灯光全熄。 他好像总是喜欢黑暗。 而黑暗总能带给人很多意料之外的冲击。 “燕时予!”棠许声音发颤地喊了他一声。 燕时予很忙,忙得没时间回应。 棠许紧咬住自己的下唇。 她好像知道,刚才他是什么反应了…… 直到他又吻上来。 她全身无力,连呼吸都不受自己控制。 更遑论此刻的事态发展。 “等一下……” 脑海中仅存的一丝理智,让棠许紧急叫停。 “你没有那个吗?”她有些艰难地开口。 燕时予的吻又一次落在她唇边。 “没有。”他声沉沉回答。 “那……怎么办?”棠许问。 燕时予用行动回答了她。 黑暗之中,棠许双手紧抓着男人撑在洗漱台上的双臂。 男人手臂遒劲,青色筋脉浮现,每一块肌肉都贲张到极致。 那本是极其有力的支撑,可是那样炽热的脉络之下,棠许的手几乎无处安放。 她抓不住他,也快要坐不住了。 “啊!” 一声低呼,棠许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下一刻,男人一手探后,扣着她的腰将她揽回来,紧紧按入怀中。 她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听到他沉重又克制的呼吸,感知到他身体里的热…… 黑暗似无边深渊,她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还是缓缓闭上了眼睛。所有的感官都被他牢牢占据,她仿佛看见自己的理智正在一点点溃散,被这满室暗色一点点蚕食…… 被他蚕食…… 结束的时候,棠许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她依旧坐在洗漱台上,燕时予依旧站在她面前。 灯依然还熄着。 她耳中清晰地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在黑暗中一点点平复…… 燕时予忽然动了动。 棠许心里没来由地一慌,伸手拉了他一下。 “先别开灯……” 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都微微哑了,一时咬了唇,不再出声。 燕时予动作微微一顿,果真便没有开灯。 但他还是转了身走开。 棠许听到水龙头打开的声音,没过多久,有温热的毛巾轻轻覆上了她的身体,一点点擦拭移动。 棠许轻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哪怕没有真正到最后那步,她却依然被他的气息完全侵染。 因此对棠许而言,并没有什么差别。 甚至,从那个雨夜,他将她抱上他的车那晚起,就已经没有差别了…… 就是不知道,对男人而言,是不是也是如此? …… 收拾好后,棠许执意要回家。 燕时予开车送她到家门口,整个宋家依旧是漆黑一片。 “自己住,不怕吗?”燕时予问她。 “自己家里有什么好怕的?”棠许说,“我爸爸随时都有可能回来,所以我才不怕呢。” 棠许说完,便准备推门下车。 燕时予却伸手握了一下她的手腕。 棠许回转头来看他。 “接下来三天我都在霖市。”燕时予看着她,“跟我一起去吗?” 霖市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高铁两个多小时,开车也能直达。 棠许想了想,却摇了摇头。 “燕先生,我也是很忙的,没你想象的那么闲。” 燕时予听了,没有再说什么。 “晚安。” 棠许留下两个字,推门下车,回到了宋宅。 燕时予的车依旧停在楼下,直到她房间的灯亮起,他才驶离。 …… 第二天一早,棠许就赶到了公司,和陆星言一起待在办公室里。 九点钟,财务部主管激动地推开办公室的门—— “棠小姐,陆先生,第一笔资金到账了!” 陆星言只是很平静地点了点头。 棠许只觉得是在做梦。 宋氏已经在绝境之中挣扎太久了,久到她都已经开始要变得麻木。 以至于此刻就算得到喘息的机会,她都忘了要怎么高兴。 看着她有些恍惚地坐在沙发里,陆星言提醒她,“这种时刻,你不给金主打个电话说声谢吗?” 棠许说:“我偏不。” 陆星言嗤了一声。 安静了片刻,才又听棠许道:“如果是你,你会这么大方吗?” “如果是冲着这间公司,那我一定不会。”陆星言说。 棠许转头看他,“你如果是冲着我呢?” “冲你也没法这么下血本。”陆星言说。 “那……”棠许还想问什么,话到嘴边,却又顿住。 陆星言当然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 “是你,我会很理智地提醒你,不值得,但是你非要一头栽进来,作为朋友,我只能支持你。”陆星言缓缓道,“但如果是星漾处在你这个位置,大概我也会发疯吧。” 这是这么久以来,他们之间第一次提到许星漾。 一个已经逝去的人。 一个陆星言这辈子都无法释怀的人。 棠许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轻轻抱了他一下。 如果是许星漾,陆星言心甘情愿为她发疯。 那燕时予呢? 他是为什么? (本章完) 45.第45章 他说,真是没长进 第45章 他说,真是没长进 一上午的时间,棠许哪里都没去,就在办公室的沙发里睡了一觉。 哪怕是睡着的状态下,她都能感觉到,整个公司的氛围已经不一样了。 大家好像都看见了希望。 虽然她心里依然有着强烈的不安,但到底也算是近期最大的好消息,因此这天下午,棠许就去了医院。 宋雨廷昏迷许久,长期都只有秦蕴在身边陪伴。 然而今天的会客室内,却热闹非凡。 棠许刚走到门口,就已经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声音—— “她都不姓宋,怎么能把宋氏交给她呢?” “雨廷昏迷了这么久,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宋氏都落在她手里,你们母子三人要怎么过?” “现在整个宋氏都是她说了算,可操作空间太大了,到时候她说负债就负债,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是秦家那些亲戚的声音。 看来融资到位的消息传得很快。 果然,有些时候有钱也不是好事。 棠许在门口安静站立了片刻,听到的全是各种揣度与防备,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秦蕴一如既往冷硬的声音—— “宋氏怎么样,将来要交给谁,都是宋家的事。不用你们操心。” 一石激起千层浪,里面瞬间又七嘴八舌地吵了起来。 棠许没有再多停留,转身就离开了。 反正她也是来传达消息的,既然秦蕴已经知道,那宋雨廷也会知道。 她也没有再现身的必要。 刚出医院,棠许就接到了蒋夫人的电话,约她晚上一起吃饭。 “我先生来了淮市。”蒋夫人在电话里很开心地告诉她,“所以我想约上你们夫妻俩一起吃顿饭,你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约他们夫妻俩…… 那也就是说,江暮沉也会去? 棠许心中一时思绪万千,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好,我也很想一睹蒋先生的风采,晚上我一定到。” 蒋夫人将定好的会所包间发给棠许,傍晚时分,棠许如约而至。 这是家私密性极高的会所,出入都检查得很仔细,考虑到蒋铭的身份,倒也可以理解。 棠许被引到约定好的包间时,开门进去时,只见包间里坐着一个戴金丝眼镜、西装笔挺的男人,正是蒋铭。 蒋铭正在打电话,抬眸看见她的时候,冲她微微点头一笑,抬手示意她坐。 棠许点了点头,在跟他相隔两张椅子的位置上坐下,正想发消息问蒋夫人在哪里,那一边,蒋铭恰好挂掉了电话。 “你就是江太太吧?”蒋铭放下手机,主动向棠许伸出手,“我是蒋铭。” “蒋先生,久仰大名。”棠许跟他握了握手,“您叫我棠许就可以。” “你姓棠?这个姓倒是少见。”蒋铭道,“但是好听,也好看。” “谢谢蒋先生。”棠许微微一笑,随后才道,“怎么没见蒋夫人?” “哦,她身体不太舒服,可能要过会儿才能到。”蒋铭说,“我们可以边吃边聊着等她。”说完,蒋铭就按下服务铃,吩咐上菜。 棠许直觉不对。 蒋夫人明明跟她说,是他们两口子请她和江暮沉吃饭,现在蒋夫人不见人影,江暮沉也没来,就已经开始上菜了? 棠许笑了笑,又开口道:“早就听说蒋先生和蒋夫人是出了名的恩爱夫妻,看得出来,您真是很疼爱夫人,所以蒋夫人才会那么光彩动人。” “夫妻本为一体,两个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坦诚和信任,这样才能和谐长久嘛。”蒋铭看着她,说,“我怎么听说,你跟你先生之间,偶尔会有些不愉快?” 棠许垂了垂眼,道:“这种事,怎么好说出来让蒋先生见笑。” “没关系。”蒋铭说,“既然坐在一起吃饭,就是朋友,不用讲那么多规矩。敞开来聊聊,或许过了今晚,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呢?” 棠许听了,一时没有回应。 蒋铭忽然道:“你坐那么远做什么?这包间里就我们两个人,坐近一些好说话。” “我给江暮沉打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到吧。”棠许说,“蒋先生是贵客,他还迟到,真是太失礼了。” 棠许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手机。 蒋铭却忽然探手过来,按住了她的手。 棠许瞬间抽回了自己的手,“蒋先生?” “不用打了。”蒋铭说,“这会儿,他跟我夫人说不定正聊得开心,你一个电话打过去,反倒打扰了他们——” 棠许心头赫然一震。 她抬眸看向蒋铭,蒋铭依旧是那副杰出菁英、微笑款款的模样,和气韵温柔的蒋夫人真的是极其登对的一对。 可是谁能想到,人模狗样的外表之下,这对夫妻,居然是玩这一套的? 更让棠许感到恶心的是,江暮沉居然会参与到这种事情里来,甚至不惜利用她—— 棠许的手控制不住地紧攥成拳,竭力控制住自己气到发抖。 她推开椅子站起身来。 “抱歉,我不知道他和蒋夫人在做什么,但恐怕要让蒋先生失望了,我的身体不受他支配。你们的游戏,我不会参与。” 棠许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 然而当她来到门口,试图打开门时,却发现包间门竟然是锁死的状态。 蒋铭在身后笑了起来,“不要这么抗拒嘛,人生在世,就应该什么都试试,才不枉活这一遭。我知道,你以前没经历过这种事,试一下,万一你会喜欢呢?” 说着话,蒋铭站起身来走向棠许,“你长得这么漂亮,不该把自己困死在一段婚姻里。多尝试一些新鲜的玩意儿,或许你会发现,以前的那些年,都浪费了——” “那如果我就是不答应呢?”棠许问。 蒋铭摊了摊手,“为什么不答应?你想想你老公此刻有多风流快活,你甘心吗?凭什么他可以,你不可以?” 棠许忍不住笑了一声,笑过之后,她看向蒋铭,说:“你说的没错,他可以,我当然也可以。” 蒋铭脸上露出喜色。 然而棠许话锋一转,缓缓道:“只是我这个人,很挑的。蒋先生,你年龄大了些,四十岁的肾亏老男人,我没兴趣。” (本章完) 46.第46章 他今天晚上没有来? 第46章 他今天晚上没有来? 蒋铭瞬间沉了脸,盯着棠许看了片刻,低笑了一声,“我这个人呢,一向不喜欢勉强,但有的时候遇上不懂事的,也没办法。我待会儿会让你尝尝,四十岁男人的滋味。” 他一边说着,一边松起了自己的领带。 棠许微微叹息了一声。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蒋先生以前的交换对象,应该都是些豪门千金或是贵妇吧?也是我不好,演过头了,让蒋夫人以为我也是那种人。” 棠许边说着,便顺手拿起了门边长案的一只瓶,掂量一下之后,又换了更大的一只在手。 “但是真的抱歉了,我这个人,从小叛逆妄为,极其不懂事。”棠许说着,忽然冲他展颜一笑,“蒋先生身居高位,没猜错的话,明天一大早您还要赶回港城吧?如果一不小心破了相,或是伤了哪里……该怎么跟媒体解释?” “你敢对我动手?你考虑过后果吗?” 棠许眨巴眨巴眼,“后果?蒋先生要是在这个包间里受了伤,我只会伤得更重,我这个人啊,对自己下手比对别人狠多了。到时候,我们俩都被抬出去,你猜,媒体会怎么写?要不要试试?” 蒋铭死死地盯着她,良久,忽然笑了一声。 随后,他转身走回到餐桌旁,再一次按下了服务铃,冷声吩咐外面的人:“开门。” 棠许放下瓶,拉开门就往外走。 她脸色发白,只想快速离开这个地方,就怕再多待一秒,都会控制不住地吐出来。 然而,在她走出电梯的时候,却迎面遇上了江暮沉。 江暮沉眸光一如既往地寒沉,在看见她的瞬间,却微微顿了顿,“你——” 刚出口一个字,棠许忽然扬起手来,重重一个巴掌扇到了他脸上。 她无法控制自己。 见到江暮沉的瞬间,她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还要扬手再打的时候,江暮沉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满目寒凉,“棠许,你疯了?” 棠许忍不住笑出了声。 “是啊,我疯了。”棠许顶着苍白的脸,鬼魅一般地看着他,“猜猜我怎么疯的?” 她这个模样,看得江暮沉有些怔忡,反应过来,他一把推开了她,“少在我面前发神经!” 棠许重重撞到身后的墙上,墙上一个凸起的挂饰正顶上她的背心,疼得棠许弓起了腰。 江暮沉一时僵住,还没动作,就听见棠许缓缓开口—— “江暮沉,虽然我一向知道你无耻,但是今天,你成功让我见识到了无耻的下限——” 江暮沉咬牙道:“棠许,你找死。” 棠许艰难地直起腰,再一次迎上了他的视线。 “那你就趁早弄死我。”她看着他,眼眸之中一丝温度也无,“否则将来,你一定会后悔。” 说完这句,棠许没有再停留,径直从他身边掠过,近乎磕绊地出了门。 江暮沉僵立在原处许久,才终于回过神来,皱眉走进电梯,上了楼。 来到约定好的包间,打开门,他看见了独自坐在里面,依旧温柔婉约的蒋夫人。 “你来了?”蒋夫人看见他,很快微笑起来,“进来坐。” 江暮沉站在门口没动,只问了一句:“蒋先生呢?” “他有事忙,可能要迟到一点。”蒋夫人回答,“你先进来坐啊。” 江暮沉缓步走进去,在桌边坐了下来。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身体不舒服吗?”蒋夫人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来,轻轻握住他的手指,感知他指间的温度。 江暮沉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动作。待到反应过来,他猛地抽回自己的手,随后扬手就给了面前的女人一个耳光。 蒋夫人直接被打得容失色。 “有病就去治!” 江暮沉丢下这几个字,起身就出了门。 等他下了楼,走出大厅,外面早没有了棠许的身影。 江暮沉满目阴寒地站在那里,助手谭思溢很快迎上前来,“江先生,是出什么事了吗?” “看见棠许了吗?”江暮沉冷声问。 “看见了,刚才她从里面走出来,上了自己的车,开车走了。” 江暮沉闭上眼,深吸了口气,额头青筋毕现。 …… 棠许没有回宋家。 对她而言,江暮沉知道那里,那里就不是安全的所在。 她回了自己买的那套位于御景湾的小房子。 新楼盘住户不多,整个小区非常安静,棠许一路紧绷着身子,到了7楼,打开门,回到独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她将自己丢进新送来的单人沙发,久久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响了很久,棠许才终于回过神来一般,找到手机,在断掉的那一秒接起了电话,“喂?” “你干嘛呢?”陆星言在电话那头问她,“声音怎么这样?” “没事。”棠许麻木地举着手机,“有事吗?” 陆星言顿了顿,才开口道:“你之前的猜测没错,之前跟宋氏翻脸的很多人,包括杨淮邬裕那些,最终都得到了好处。背后弯弯绕绕,盘根错节,最后指向的都是江氏。也就是说,是江暮沉给宋氏挖了坑,亲手推宋氏走上一条死路。” 棠许听完,好一会儿没有回应。 “怎么了?没意见要发表吗?”陆星言问。 良久,才听见棠许轻轻笑了两声,“还有什么好发表的呢?我早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啊,有什么可惊讶的吗?” 陆星言顿了顿,才又道:“诡异的是,这段时间以来,他没有再对宋氏穷追猛打……确切地说,是从你爸爸入院之后,江暮沉那边似乎就转了态。” “他才不会。”棠许说,“他只是在等,等他享受完这个过程、彻彻底底地羞辱、折磨透我之后,他才会再出手……” 陆星言只觉得棠许状态不对,“你没事吧?” “我困了。”棠许说,“我不想再听到这个人的名字……” “那你早点休息吧。”陆星言说,“其他的,明天见面再谈。” 棠许应了一声,挂掉电话,靠在沙发里闭上了眼睛。 又安静了很久,棠许几乎要坠入梦境之时,手机再一次响了。 这一回,她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直接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才传来燕时予的声音:“已经睡了?” (本章完) 47.第47章 他说,借我的东西,利息很贵 第47章 他说,借我的东西,利息很贵 棠许缓缓睁开了眼睛。 “真是意外之喜。”她说,“燕先生怎么会想起来打电话给我?是想我了吗?” 电话那头又一次安静下来。 燕时予没有回答。 “啊,原来不是想我了啊。”棠许说,“那燕先生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片刻后,燕时予才道:“让你早点睡。” 棠许说:“把人吵醒,让人早点睡……燕先生还真是体贴。” “不吵你了。”燕时予说,“睡吧。” “不要!”棠许却忽然出声制止了他挂电话的意图,“燕先生声音好听,我想多听一会儿,不行吗?” 燕时予顿了顿,才又问:“不睡了吗?” 棠许说:“虽然燕先生不想我,但是我想你了……如果现在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她厚脸皮的表白让燕时予又一次沉默,好一会儿才又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们怎么总问我这个问题?”棠许说,“没事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就是想你,不行吗?” 她换了个姿势躺在沙发里,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晚上。” “真遥远啊。”棠许说,“早知道,我就跟你走了……” 话音落,她忽然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喊他。 “你还在忙吗?”棠许问。 “嗯。”燕时予应了一声。 “那我不打扰你了。”棠许说,“我要睡觉了,晚安吧。” 棠许主动挂掉了电话,准备丢开手机的时候,又想起来设置了个静音。 随后,她就以那个极其古怪的姿势,继续在沙发里睡着了。 …… 第二天,棠许在沙发里腰酸背痛地醒过来,好不容易龇牙咧嘴地爬起来,只觉得自己要废了。 这边什么都没有,她走进卫生间,只能用手简单洗个脸。 出来后,棠许决定叫个外卖,添置些东西。 然后拿起手机,看见上面十几个未接来电时,棠许却忍不住皱起了眉。 翻看了一下通话记录,来电分别来自几家拒绝过她的投行、以及邬裕、贺延等让她碰过一鼻子灰的人。 棠许看着这份名单,只觉得胆寒。 别的不说,邬裕、贺延都是江暮沉的人无疑。 甚至这两个还是她答应去见蒋夫人之后,他承诺过会让他们松口帮忙的人选。 现在这些人纷纷来联系她,无疑都是江暮沉的授意。 他又想干什么? 是觉得昨天晚上没能成事,所以利用这些人,给些好处来诱她就范? 如果她不肯呢? 江暮沉会对她做什么? 棠许这么想着,邬裕的电话忽然又一次打了过来。 “世侄女,你终于接电话啦?”邬裕在电话那头长舒了口气,“你还记得你之前来找我谈的那个项目吗?我最近一直在斟酌啊,我跟你爸爸是老朋友了,怎么能让你们宋氏让利那么多来继续项目呢?所以我考虑清楚了,咱们就按照从前的合同走,明天项目就启动,怎么样?” 棠许直接挂掉了电话,随后她给陆星言发了条消息,索性关了机。 这一天,棠许都围绕着自己的小屋在忙。 出去采买了一堆的生活用品,回来里里外外地布置打扫,忙了整整一个白天,才将屋子布置成了适宜居住的模样。 又洗了个澡出来,棠许才终于意识到肚子饿,拿起手机准备叫外卖时,才想起来自己关机了一整天。 重新开机后,各种有用的、没用的消息一股脑涌进了手机。 棠许懒得多看,此刻只想找点东西吃,没想到刚打开外卖软件,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是高岩。 棠许很快接起了电话。 高岩在电话那头长舒了口气,“棠小姐,你电话终于通了,你在哪儿呢?” “我在家啊。”棠许说,“有什么事吗?” “家?”高岩的声音听起来充满疑惑,“宋家没有人啊,你在里面?” 棠许也有些疑惑,反应过来,不由得道:“你在淮市吗?” “嗯。”高岩应了一声。 “那他呢?” 半个小时后,棠许小屋的门铃响了起来。房门打开的一瞬间,棠许直接扑进了门外的燕时予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肩颈处。 燕时予动作似乎凝住了片刻,随后才带着她进门,将房门在身后关了起来。 棠许埋在他怀中,任由他动作,很久之后,才终于闷闷地开口:“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燕时予垂眸看着她的发顶,眸色深深,一言不发。 棠许很快抬起头来看他,眸光清润带笑,“是知道我想你,所以提前回来陪我的吗?” 燕时予与她对视片刻,随后抬眸看向了眼前的这间小屋。 百来平的房子,没什么生活气息,客餐厅都不算大,玄关就更不用说了。 棠许准备拉他进屋的时候,燕时予微微顿了顿,随后脱下了脚上的皮鞋,整齐地放在鞋柜前,只穿着黑色的袜子踩在地板上。 “哎呀,我今天出门采购都忘了买一双男士拖鞋。”棠许拍了拍脑袋,随后又一次拿起手机,“让外卖送一双过来吧。” 说着她就点开了外卖软件,说:“这附近只有一些普通小超市,只能买到普通的拖鞋,你将就穿一下?” “不用了。”燕时予说,“我就待一会儿,不久留。” 棠许骤然一顿,抬眸看他,“你不会还要去霖市吧?” “嗯。” “我还以为你可以留下……”棠许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再看向他的时候,依旧眼波闪烁,“那……难不成你真的是专程回来看我?” 四目相接,燕时予眼眸之中并没有答案。 “我就当是咯。”棠许收回了视线,继续点着手机,说:“拖鞋还是要买一双的,万一你以后上来,还可以用。” 她这么说着,火速点了下单。 然而她这边刚刚放下手机,那一边,燕时予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取出手机,棠许清楚地看见屏幕上显示着高岩的名字。 燕时予接起了电话。 “燕先生,时间差不多了。”高岩在电话那头说。 “知道了。” 燕时予只回答了三个字。 挂掉电话的那一刻,棠许忽然又一次钻进他怀中。 燕时予手机还没收起来,只是静静看着她。 “没什么,就是想抱抱你,燕先生的怀抱好舒服……”棠许在他怀中蹭了蹭,又静了片刻,便乖乖从他身上下来,“抱完了,你赶时间就走吧,不要太晚了。” 她拉着他从沙发里站起来,一路将他送到门口。 “燕先生慢走。”她倚在玄关那里,微笑看着他。 燕时予站在自己的皮鞋旁边,再度看她,“真的没事情跟我说?” 棠许偏头想了想,说了句:“明天早点回来?” 燕时予低头与她对视许久,终于低低应了声,“嗯。” …… 下到地下停车场,高岩已经发动了车子在等他。 燕时予坐上车,高岩本想问她棠许有没有什么事,但见他一上车就闭目养神,当即决定闭嘴。 车子刚刚驶出地库上路,一个骑电动车的外卖员飞快地逆行着从车头穿行而过。 高岩忍不住嘀咕着抱怨了两句,继续驾车经过小区入口时,正听到那名外卖员对保安大声报备:“三栋一单元7楼!” 后座上,燕时予忽然睁开了眼睛。 …… 棠许接到外卖员的电话时,直接让他将东西放在门口,外卖员答应了。 然而两分钟后,门铃却忽然又被按响了。 棠许有些疑惑地走上前,从猫眼朝外面看了一眼。 随后,她又一次打开了门,眼眸清澈无波,静静地看着外面站着的人。 “燕先生有什么东西忘了吗?”棠许问。 燕时予跨步进来,“砰”地一声,将两人关在玄关的狭小空间里。 棠许还没反应过来,呼吸间,已经被男人滚烫的气息占据。 紧接着,棠许就被抵在门后。 呼吸间,完全被男人滚烫的气息占据。 (本章完) 48.第48章 当着别人的面叫她进房 第48章 当着别人的面叫她进房 棠许被他亲吻到痛。 她和他之间,早已跨过那条陌生的鸿沟,所以有些走势,可以清晰地预料得到。 棠许有些艰难地从他唇下解脱出来,微微喘息着问他:“你不走了吗?” “你想我走?”燕时予问。 棠许想也不想,又一次主动吻上了他的唇,用行动代替回答。 这一吻,跌跌撞撞,从玄关到卧室。 棠许原本以为会和前两次一样。 毕竟她这里同样什么准备都没有。 结果并不是。 “燕时予……” 黑暗之中,棠许看不见他,却能完完全全地感受到他。 她甚至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跟那天不一样了? 为什么那天他都可以克制,到了今天,就完全变了个人? 也不对…… 他不是像变了个人。 是像…… 变了很多个人。 棠许甚至怀疑自己经历了平行时空。 一个人的身体怎么可能储藏这样多的精力? 好像怎么都消耗不完,此起彼伏,源源不竭。 “燕时予……” 棠许带着哭腔,一声声地喊他,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他像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一点点将她剥皮拆骨,生吞入腹。 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失去所有。 身体和灵魂。 一次又一次。 是不是,她也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神思恍惚的时候,有眼泪不受控制地从棠许眸中滑落出来。 燕时予捧着她的脸,清晰地感知到那冰凉的液体。 他顿了顿,缓缓松开她些许。 棠许本以为,会告一段落。 可是下一刻,她听到燕时予的声音—— “哭也没用了。”他声音喑哑到陌生,透着令人心怯的危险。 棠许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流泪,直到在自己口中尝到咸味。 那是他吻掉之后,又通过唇舌传递给她的。 这让她想起了秋水台,他房间卫生间里,那片黑暗之中,她也曾在他口中尝到自己的味道…… 她身子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颤,却被他抱得更紧。 她像是溺了水,浮沉之间拼命想要抓住什么,可是能抓住的只有他。 但偏偏也是他,一路带着她,潜往更深的深渊…… 无法呼吸。 无路可逃。 …… 一整个晚上,高岩都坐在路边的车子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打起了瞌睡,猛然间一惊醒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高岩吃了一惊,连忙看了看中控上的时间。 早上五点多了! 从燕时予见到那个外卖员,因而改变主意第二次上楼,他就知道他没那么快下来。 可是……这也太久了! 他瞬间调直了座椅,正准备给燕时予打电话时,一抬眼,却看见燕时予正从小区里走出来。高岩却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内心一片担忧。 原本只是打算看一眼,结果看着看着,变成了过一夜。 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 棠许是被反复不断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习惯性地伸手去床头够电话,然而才刚刚一动,酸痛的身体立刻同步叫醒大脑—— 棠许在周身疼痛中彻底清醒过来。 她躺在自己的卧室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床单是换过的,地板是干净的,连她昨晚换下来随手丢开的衣服,也是叠放整齐的。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身体和脑海中的记忆又清晰地告诉她,发生了很多。 床头的电话还在不停地响,棠许很艰难地伸手拿过来,接起了电话—— “喂?” 一张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把沙哑的声音,是自己的? 电话那头的陆星言也吓了一跳,“棠许?” “是我。” “你怎么了?声音怎么这样?生病了?”陆星言问。 棠许听着电话,一低头,看见自己周身的痕迹。 难怪从前,他一次次克制。 原来有些欲念,一旦放任,竟会如此失控。 这样的失控,与他一贯的端方自持,简直判若两人。 “棠许?”陆星言又在电话那头喊她。 “我在听。” “今天公司陆续上来很多人,都是求合作的。”陆星言说,“你确定不回来看一看?” 棠许所有的神思瞬间尽数回笼。 起床洗个了将近滚烫的热水澡,棠许迅速收拾好自己出门。 车子驶出小区,正要转上大路,棠许忽然一脚刹车,靠边停下之后,她翻出个口罩戴在脸上,随后推门下车,走进了旁边的一家药店。 “一盒紧急避孕药。”棠许说。 营业员平静地将一盒药放在柜台上,棠许付钱走人。 回到车上,她拧开一瓶水,仰脖将药吃下,又连灌了几大口水,这才重新开车上路。 抵达公司的时候,正好有一个曾经拒绝过她的投行经理准备离开,一看见棠许,对方立刻迎上前来。 棠许懒得跟他多说,得知他已经留下了合作计划书,便告诉他自己会看。 上到办公室,陆星言的办公桌上已经收集了四五份这样的东西。 简直荒谬可笑到极点。 棠许将那几份计划书摞到一处,放到了碎纸机面前,自己亲手一张张碎个干净。 陆星言看着她这样的举动,问:“你确定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我说不出口。”棠许说,“总归是江暮沉羞辱人的手段,你知道就行了。” 处理完这些东西,棠许转头就又回了御景湾。 简单洗了个澡后,棠许又一头扎进了自己的被窝。 她这一觉睡得很沉,仿佛是失去了所有知觉一般,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不知道,直到察觉到似乎有人在用力捏她的脸…… 棠许缓缓睁开眼睛,发觉室内光线依旧昏暗,而自己床边坐了个人。 她脑子一片混沌,直到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卧室,才猛然惊觉—— 下意识就要发出声音的时候,一只大手抚上她的唇。 棠许闻到了熟悉的、清冷沉冽的雪松香味。 那本是能让她的心安定下来的味道,可是棠许实在是受惊不小,以至于即便意识到坐在床边的人是他,心也依旧是狂跳。 回过神后,棠许蓦地坐起身,抱住他的腰,又一次埋进了他怀中。 (本章完) 49.第49章 燕时予,你疯了是不是? 第49章 燕时予,你疯了是不是? 棠许这样的反应,很明显是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她不愿意提。 燕时予也没有多问,只任由她抱着自己。 直到外面传来高岩的声音—— “燕先生,没事吧?” “没事。”燕时予声沉沉,“睡太沉了。” 棠许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噗嗤”声,却又没办法确定。 很快,外面传来大门关上的声音,似乎是高岩离开了。 燕时予抬起手来,打开了室内的灯。 棠许这才看见他连大衣都没有脱,就那样坐在自己床边,眼底墨色暗沉。 棠许心跳依旧很快,声音都是微微发颤的:“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进来的?” “电话没人接,门铃没人应。”燕时予看着她,“我叫人来开了锁。” “啊?”棠许还有些懵,转头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才发现已经关了机。 “可能是没电了。”她嘟哝着,“昨天回来太累了,我直接就睡了……” 她一边给手机插上电源,一边又问他:“你按了几次门铃?我一点都没有听到啊。” 燕时予只深深看她一眼,没有回答,起身走到外面,脱掉大衣,走进卫生间洗手。 棠许掀开被子,穿鞋下床,来到外面,朝自己的大门看了一眼,才又走到卫生间门口看他,“开锁不是要看房本吗?你找的什么人,开了门直接就走了?” “靠得住的人。”燕时予回答。 棠许狐疑地嘀咕了一句,没有再问什么,转身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燕时予从卫生间走出来,就见她抱膝坐在那里,一手端着水杯,目光却有些失神地投向大门的方向。 “还没缓过来?”燕时予问。 棠许收回视线,放下手里的水杯后,朝他伸出了手。 他一坐下,棠许直接跨坐到他身上,埋进了他怀中。 “是你我就不怕了。” 棠许说了一句,便再没了动静。 许久,才又听到燕时予的声音,“还想睡?” 棠许摇了摇头,“睡饱了。” “好。” 棠许起先并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好”是什么意思。 后来,她明白过来了。 两个人连姿势都没变。 燕时予按着她的后脑,始终让她伏在他的肩头。 她起先并不怎么乐意。 先前身上的痕迹都还没消,有的地方还酸酸的。 可是身体的直观反应却由不得自己。 他动作不大,却挠人。 不过短短一程,棠许就丢盔卸甲,一败涂地。 他仍然没有让她抬头,棠许只能一张口,用力地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真是没长进……” 心神溃散间,棠许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却并不真切。 毕竟,就这短短两日,他凭什么要她长进? 她尚未回神,燕时予已经抱着她起身,回到了卧室。 棠许从没觉得燕时予会是重欲的人。 可是这两天,燕时予带给她的感觉,熟悉又陌生。 他太强了。 强到让人害怕。 黑暗之中,棠许觉得自己像一条缺氧的鱼,陷在无边深海之中,周围黑压压的一片,而她拼尽全力跟黑暗中看不见的怪物缠斗……偏偏,斗不过。 唯一能够让她认定的,是他的体温,他的味道,他身体的一切…… 他在沉寂深海中横冲直撞,掀起无边无尽的浪潮。 她只能随波荡漾,眼睁睁看着自己越飘越远…… …… 时间过去很久,棠许还窝在燕时予怀中,听着他胸腔里的心跳,一点点平复。 她忍不住伸手去摸,试图感知一丝真实。 燕时予却捉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 床笫之间,再过火的动作都已经有过。 可是棠许却被这个动作烫得缩了一下。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再动。 许久之后,棠许才忽然听到燕时予沉沉的声音:“你学过舞?”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棠许怔了一下,顿了顿,她才回答道:“以前学过,不过已经差不多忘干净了……你怎么知道?” 燕时予的手缓缓抚上她的纤细的腰身,低声道:“很软。” 棠许咬了咬唇,轻声嘀咕了一句:“流氓……” 燕时予没有回应她的评价,安静片刻之后,才又道:“廖仲益交代,曾经看你跳过一次舞,自此,魂牵梦萦,难以忘怀……所以才会做出那种事。” 突然又提起这个人,棠许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可是下一刻,她脑海中便又浮现出了廖仲益满身是伤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就算他真的见过我跳舞,也应该是很多年前了……这个人果然是个大变态!” “很多年前?”燕时予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漫不经心地开口,“那是多少年?” “燕先生是在问我的过去吗?你确定想要知道?” “不能问?” “当然不是。”棠许说,“只不过,我的过去很不堪,说出来怕吓到你。” “你尽可以试试。” 棠许却没有选择去试,而是反问了他一句:“那你呢?你的过去能讲吗?” 燕时予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棠许直觉这个问题不该继续。 这个时候,她本该见势收回自己说过的话。 可是棠许到底没忍住,盘旋心中已久的疑问脱口而出:“他们都说,过去二十多年,你在国外一直没有回来过,是因为生病了需要治疗,是真的还是假的?” 良久,才终于听见燕时予的回答:“有真有假。” 棠许听了,略一思量便得出答案:“那……生病的那一部分就是假的了。” 毕竟他这个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病的。 “如果我说,这一部分是真的呢?” 棠许一怔,下意识地追问:“你生了什么病?” “他们说,我是疯子。” 七个字,不紧不慢,云淡风轻到了极点。 棠许蓦地一滞,忍不住想看看他说这话的神情。 偏偏两人还处于一室黑暗之中。 而他说的是真是假,根本无从分辨。 两个人之间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吓到了?”燕时予问。 棠许哼笑了一声,“被你讲的笑话吓到吗?我胆子没那么小。” 说完,棠许便又一次扬起脸来,循着他的面容轮廓,一点点吻上他的唇。 燕时予任由她动作着。 好不容易平复的呼吸逐渐又变得胶着。 (本章完) 50.第50章 我们是不是应该就这样算了? 第50章 我们是不是应该就这样算了? 偏偏此刻,棠许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凌晨三点多,谁会给她打电话? 棠许一惊,匆忙从他身上下来,拿起手机,却看到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她有些惊疑不定地接起电话。 “你是棠许吗?”对方问,“这里是民江路派出所,你认识陆星言吗?” 挂掉电话,棠许“啪”地按亮了床头的灯。 燕时予依旧靠她的床头而坐,目光之中有晦暗一闪而过,再细看时,已恢复了平静,只是看着她起床穿衣的动作。 “我朋友出事了,我得去接一下他。”棠许已经迅速套上了毛衣和长裙,又问他,“你……要在这里休息吗?” 燕时予缓缓转开眼,“不了。” “那你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关上。” 她有些着急,说完这句,随手将头发绑起来,拿了件大衣便匆匆出了门。 听着她出门的动静,燕时予缓缓阖上眼睛,静坐许久,才又睁开。 目似寒星,沉寂森然。 …… 棠许匆匆赶到目的地时,陆星言已经录完了口供,正坐在休息椅上,眼角唇角都带着明显的瘀伤。 她只看了他一眼,懒得多说什么,直接去找人办理手续。 一直到接陆星言出了派出所,棠许才终于转头看他,“你疯了是不是?凌晨三点在酒吧跟人打架进派出所——” 陆星言双手插在裤袋里,只懒懒瞥了她一眼,“你要是看见他,你也会打他。” “我没你那么疯!”棠许说,“眼下公司好不容易稳定了一些,你还要帮我盯着呢,可不许出事!” 陆星言没有再反驳。 棠许打车来的,这会儿两个人顺着河岸一前一后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陆星言忽然上前来撞了撞棠许。 棠许有些烦躁地转头瞪了他一眼,却见陆星言正示意她看某个方向。 棠许顺势看过去,看见一个男人站在河边的身影,摇摇晃晃的样子,分明是在朝着江面小便! 棠许有些嫌恶地皱起眉,陆星言却示意她仔细看。 这一回棠许才看清那张脸,竟有些眼熟,而且那张脸上,带着跟陆星言新鲜程度差不多的伤,只是比陆星言更重。 “你就是跟他?”棠许问。 陆星言点了点头。 随后就见棠许快步上前,跑到那男人身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重重一脚踹在他的背上! “噗通——” 男人一头栽进冬天冰冷的河水中,一瞬间酒全醒了,迅速浮出水面,破口大骂:“谁?哪个王八蛋背后偷袭老子,不想活了是吧——” 另一边,棠许早拉着陆星言,一路狂奔进附近一条安静的小路上。 陆星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街边坐了下来,“我就说吧,你要是见了他,也会打他的——” “那是他该!”棠许也没了力气,坐下来之后还有些后悔,“今天没穿高跟鞋,否则应该先敲破他的头,再给他踢下去。” 陆星言再次大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就没有了声音。 棠许也安静了许久。 忽然听到陆星言问了一句:“你从燕时予那里出来的?” 棠许一顿,说:“我从御景湾来的。” “那就是他已经登堂入室了?”陆星言转头瞥了她一眼,“你身上一股男人味。” 棠许闻言,恨不得踹他一脚,可是一动腿就疼,遂作罢。 “江暮沉的事,你跟他说了吗?”陆星言又问。 “没有。” “为什么?” 棠许双手撑地,往后仰了仰,说:“开不了口啊,他才给了我那么大一笔钱,转脸我又要请他帮我对付江暮沉……我哪有那么大的脸。”陆星言顿了顿,道:“现在你跟江暮沉撕破脸,他随时都有可能会发疯……” 棠许轻轻叹了口气:“且走且看吧。” 两人一时都没再说话,只是静坐。 寂寂深夜,一辆黑色的幻影悄无声息地驶过,没有惊动任何人。 …… 棠许回到御景湾,燕时予果然已经不在了。 她仍旧是补了一个长觉,下午才回到公司。 没成想今天陆星言的办公桌上又有一份合作资料。 棠许想也不想就要拿去碎掉的时候,刚从外面进来的陆星言适时拦住了她。 “别乱来。” 棠许一顿,“不是江暮沉派来的人?” “不清楚。”陆星言说,“所以我决定今天晚上见面,看过再说。” 棠许皱了皱眉,随后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晚上,棠许和陆星言一起在商务会所约见了那家叫新源的公司负责人。 双方聊得倒是很愉快,但是新源的虚实却是一点都探不出来,表现出来的就只是一家没有任何背景的中型公司,想要和宋氏合作,也不过就是想在危机之中寻找更大的机遇。 眼下这样的情况,棠许并不敢轻易接受这样的合作。 毕竟宋氏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机会,江暮沉还在背后虎视眈眈,万一不留神又栽进哪个坑里,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一顿饭吃到最后,虽然没有谈成任何实质上的合作,但至少氛围还算愉快。 直到离开会所的时候,他们一行人在大厅遇见了正在逗一位新来的工作人员说话的段思危。 棠许还在犹豫要不要跟他打招呼的时候,她身边新源的张经理先开了口:“段先生。” 段思危转头,目光懒懒地扫过几个人,在棠许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笑着应了声,“张经理,你怎么会跟江太太在一起?谈合作吗?” “是。”张经理笑着应了声,“今天跟江太太初次见面,聊得很愉快。” “是吗?”段思危眯着眼睛笑了笑,“这倒巧了。” 棠许听着两人对话的语气,实在是太像老板和下属,可是新源的股东里并没有段思危和段氏相关的公司,这是怎么回事? 像是为了回答她的疑惑,段思危说:“没想到只在新源占了那么一丢丢不起眼的股份,反倒促成了跟江太太之间的合作,这可真是缘分啊!” 棠许怔忡片刻之后,轻轻笑了起来,“原来段先生和新源还有这层关系,这么说来,倒真的是缘分了。改天有机会,段先生一起出来聊聊?” 段思危挑了眉,“跟我聊,可是要喝酒的。江太太不怕吗?” “段先生不怕,我就不怕。”棠许笑着回应道。 段思危微微哼了一声,棠许上下起伏了一晚上的心情,却瞬间就开朗了起来。 离开会所的路上,棠许才对陆星言说:“和新源的合作,可以推进下去。” “为什么?”陆星言眉头紧皱,“就因为那个段思危?你怎么会认识这号人物的?以他的作风,应该不会对你感兴趣才对。” 棠许安静了片刻,才道:“燕时予认识他。” “什么?”陆星言震惊,“燕时予认识段思危?” “对。”棠许说,“我第一次见他,他们两个就在一起。但是在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们两个人在公开场合有任何交集,所以具体他们是什么关系,我也不是很清楚。” 陆星言闻言,冷笑了一声,“那还能是什么关系?见不得人的关系呗。” 棠许没有反驳。 但是,或许正是因为两个人不曾曝光于世的关系,所以那些燕时予不能出面的事情,段思危可以。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跟他说。 可是,他已经为她作出了安排。 (本章完) 51.第51章 不习惯陌生的床 第51章 不习惯陌生的床 这天晚上,燕时予难得在十点左右就回了秋水台。 电梯门缓缓打开,他又一次看见了等在自己门口的女人。 电梯入户的格局,大门形同虚设,出了电梯便可以直接进屋。 可是偏偏,每一次她都只是等在门口。 真是本分到了极点。 看见他,棠许才站起身来,笑着迎上他,随后跟在他的身后进屋。 …… 棠许本该有很多问题要问他的,可是到头来,她一个都没有问。 就怕问了,反而把事情搞得更复杂。 从一开始,燕时予对她而言就是不可捉摸的。 到如今,他们早已几度春风,明明应该很熟悉了,可是棠许依旧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她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他对她的身体还感兴趣。 至少从过往的经验来看,只要她稍稍主动一些,他都是受用的。 恰如今夜。 棠许第一次进他的卧室,有诸多不适应,尤其是270度全景的落地窗映出的潺潺江景和繁华都市。 “……你把窗帘合上……” 虽然室内一片漆黑,棠许却依旧不习惯,攀着他的臂膀,低声叫他。 燕时予却只回了她三个字—— “不需要。” 棠许倒不是害怕被人看去了什么,毕竟这是秋水台,私密性绝佳。 她只是不习惯抬眼便是浮华人间,而她陷于他怀中,无限沉沦…… 只是到后来,比起那人掀起的狂风骤雨,这丝不习惯,终究被彻彻底底地抛到了脑后—— …… 棠许补了觉,也算是休息得不错,本来觉得自己今晚体力应该够用,但到头来还是溃不成军。 直到燕时予将她从床上抱起来,她才赫然惊觉,一下子清醒过来,问他:“什么时间了?” 燕时予抱着她走向浴室的方向,“三点。” 棠许连忙微微支起了身子,“你放我下来,我自己洗,洗完回去了……” 燕时予忽然顿住脚步,垂眼看她,“回去?” 她一反问,棠许顿时就意识到什么。 下一刻,她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低声道:“也可以不回去。” 从卫生间出来,棠许又一次被他带回了床上。 平躺在他的大床上,棠许是真的不适应。 “我择床,在陌生的床上不大睡得着……” “我睡觉习惯很不好的,怕吓到你……” “我打呼、磨牙、流口水,还蹬被子……” 她列举了一堆理由,到头来,还是陷在他的枕头被褥之间,逐渐睡了过去。 ……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燕时予就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很安静,一如往昔。 直至他转头,看见自己身侧躺着的人。 她还睡着,呼吸轻软无声,黑色的枕被衬着白皙的肌肤和面容,像是梦境里的画面。 燕时予抬起手来,将要抚上她眉眼的瞬间,却又顿住。 他的手隔空停留许久,终于收了回来,而后掀开被子起身。 他没想惊动她,没想到刚刚坐起身,那边棠许就醒了。明明连眼睛都还有些睁不开,她却还是挣扎着坐起了身,“天亮了吗?你要出门了吗?我跟你一起走……” 燕时予回头看着她迷迷糊糊的样子,“不睡了?” “不睡了。”棠许勉强睁开眼睛,“你走了,我待会儿连电梯都下不去……” 困成这个样子,难为她脑子里还记挂着这种小事。 她一边说一边就摸索着要下床,被燕时予一伸手捞了回来。 “睡吧。”他说,“走的时候我再叫你。” 棠许也是真的困,闻言勉强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他一眼之后应了一声,重新躺回了床上。 等到棠许又一次睁开眼,天色已经大亮。 她看着陌生的房间陌生的风景怔忡了一会儿,再一转头,才发现床头的电子时钟已经指向了十点半。 燕时予呢? 不是说走的时候喊她的吗? 棠许一把抓过自己的手机想要确认一下,却看见手机底下放了一张陌生的卡片。 拿起来一看,竟然是秋水台的业主卡。 她微微松了口气。 总算不用被困在这里。 棠许收拾好自己,离开秋水台后,先回御景湾换了身衣服,随后拿着那张业主卡发了会儿呆。 最终,她还是将卡收进了自己的手袋之中,随身携带。 …… 晚上有个应酬,棠许和陆星言一起出席。 对面甲方的人粗犷豪迈,喝酒更是放得开,饶是棠许和陆星言两个人都算能喝,到底也没能喝过对方。 棠许比陆星言先倒下,最后还是陆星言送她回家的。 等到棠许从醉酒中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她睁着眼睛在自己的床上趴了好一会儿,才一点点缓过神,坐起身来。 对棠许而言,还是自己熟悉的环境更舒适,也更自在。 棠许起了床,正准备洗澡,却忽然听到了门铃声。 打开门,棠许意外看到了燕时予的司机闻庆。 闻庆将手中拎着的保温壶递给棠许,“燕先生叫我送来的。” 棠许接过来,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壶热粥。 “为什么会送这个给我?”棠许疑惑。 总不至于是担心她没早饭吃,会饿吧? 闻庆沉吟了片刻,才道:“应该是担心你酒醒了,空腹会不舒服吧。” 棠许一怔,“他怎么会知道我喝酒了?” “昨天晚上,燕先生来过。”闻庆说,“刚好见到你朋友送你回家。” 棠许这下着实惊了一下,却又不好多问什么,只是道:“谢谢你,辛苦你了,闻叔。” 闻庆离开,棠许关上门,坐到餐桌旁边盯着这壶粥发了会儿呆。 虽然和燕时予之间关系已经趋近明确,但棠许其实并没有觉得他们必须要每天都见面。 虽然那人的体力的确好得令人发指,但是人总是需要自己的空间的,哪个男人会喜欢纠缠无度的女人呢? 可事实却是,昨天晚上她没去秋水台,燕时予就来了这边,不过恰好遇见陆星言送她回家,他不方便露面。 那如果昨天她是正常的状态呢? 这样频密地见面、上床,能保持多久的新鲜感? 尤其男人还是那样容易喜新厌旧的生物。 尤其燕时予,还这样炙手可热。 诚然,在棠许一开始的预估之中,这段关系就不会长久。 但她的预估中,这段关系也不该这么浓烈炽热…… (本章完) 52.第52章 不是只有泳池可以游 第52章 不是只有泳池可以游 棠许洗了个热水澡,出来时看见那壶粥,倒真是觉得有些饿了,于是给自己盛了一碗,一点点地喝完。 喝完粥,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棠许将暖壶洗干净,又收拾好自己,换了身衣服,拎着暖壶去还给主人家。 到了秋水台,刚出电梯,就看见敞开的门。 棠许探头朝里面看了一眼,正好看见高岩拿着一瓶饮料从过道走过的身影。 “高岩?”棠许小声喊了他一声。 高岩一转头见到她,连忙迎上前来,“棠小姐,你来了。” “没有别人在吧?”棠许问了一句。 “没有,我来给燕先生送一份文件。”高岩说,“平常这里是不会有其他人来的,你放心吧。” 棠许这才跟着他进了屋,将暖壶放到吧台上,才又问:“他呢?” “在书房。”高岩说,“有一份文件还挺急的,明天就要,所以我送过来给燕先生过目。” “明天要这么着急啊?” “今天晚上不是就要飞了嘛。”高岩说,“得提前安排好,省得到时候麻烦。” 棠许一怔,“今天晚上?飞哪里?” “欧洲啊。”高岩也是怔了怔,“燕先生没告诉你吗?” 棠许顿了顿,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高岩摸了摸后脑,笑道:“可能是燕先生一时忘了吧。” 棠许倒是不这么认为。 主要是燕时予要去哪里,确实是没有告知她的义务。 “要去多久啊?”棠许问。 “大概一个礼拜吧。”高岩说,“要去好几个国家和城市。” 棠许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什么。 高岩趁机溜进了燕时予的书房。 没过几分钟,高岩就拿着文件从书房里出来了,对着正在吧台捣鼓咖啡机的棠许打了个招呼:“棠小姐,我先走了,再见。” 棠许对他挥了挥手,他迅速跑得没有了人影。 咖啡装满杯的时候,棠许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棠许拿起咖啡杯,转头看他,笑了笑,“好香的豆子。” 燕时予只是看她一眼,将自己刚喝完的咖啡杯放进水槽,才开口:“酒醒了?” 棠许咬了咬唇,“不是我想喝的,是已经坐在桌上,实在是没办法……” “我也不知道你昨天会来……”棠许摩挲着手里的杯子,忽地又看见那个暖壶,“粥我喝完了,很好喝,谢谢……” 燕时予垂眸看她,“喝完了粥还要喝咖啡,胃口倒是不错。” 棠许抬眸看他,“吃饱喝足,才有精神呢……” 四目相视,燕时予缓缓道:“那你多喝一点。” 说完这句,燕时予转身重新走向了书房的方向。 棠许盯着他的背影,嘀咕了两声,端着手里的咖啡,慢条斯理地一点点喝完,才终于循着他的脚步,也进了书房。 …… 最后却还是回到了卧室。 阳光明媚的白天,所有的窗帘密闭,屋子里仿若黑夜,温度却一路攀升。 棠许又吃又喝,终究还是没能扛住。 太多了…… 不知道是因为昨夜未能如愿,还是因为今夜就要出行。 总之,他给的实在是太多…… 不知时日,不分昼夜,不懂节制。 黑暗之中,他肆意沉溺,只恨不能拉她一起,永堕泥淖…… …… 燕时予抱她进浴室的时候,棠许腿软到差点站不稳,只能一直攀着他。 淋浴声潺潺,她靠在他怀中,尽量不去感知他的一切。 “高岩说,你要去欧洲……”棠许终于问出口。“嗯。” “你之前都没提过……” 片刻的沉默之后,她听到燕时予说:“有事可以找段思危。” 棠许微微一顿。 他到底还是清楚她想要什么。 这场交易,清晰又明白。 她其实很想问他和段思危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又到底算是哪种关系,可是到头来,棠许却只是轻轻回答了一个字—— “好。” …… 晚上棠许照旧去了医院,没想到刚走进住院大楼一层,正等电梯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一把细弱的女声,带着不确定的语气喊她:“江太太?” 棠许回转头,看见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 棠许瞬间微微变了脸色。 她并没有真正跟她碰过面,可是看见她的瞬间,棠许就认出来了。 姜晚宁。 而姜晚宁居然也认识她。 也难怪。 江暮沉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娶的女人,她怎么会不认识。 棠许下意识觉得自己不该跟姜晚宁有任何接触,可是她坐在轮椅上,努力抬头跟她说话,棠许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转身就走。 “你好,姜小姐。” 姜晚宁似乎没想到棠许能叫出她来,怔了片刻之后,才开口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 棠许也没有想到。 大概也是冤孽。 “我能跟你谈谈吗?”姜晚宁又说。 “抱歉,姜小姐,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江太太,我没有恶意的。”姜晚宁说。 棠许看着她的样子,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是姜小姐,我觉得我们之间,聊什么话题都不合适。” “我想向你道歉。”姜晚宁不再理会她的拒绝,直接开口道,“关于……我朋友做的一些事。” 棠许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一时没有回应。 “我知道她做了一些事,伤害到了你,真的很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道歉。” 姜晚宁听了,有些艰难地苦笑道:“事情因我而起,就是我的错。” 棠许又一次不知如何回答。 “还有……关于暮沉……”姜晚宁静了片刻之后,又抬起头来看向棠许,“江太太,我祝福你们永远幸福。” 听到这句话,棠许略怔了一下。 “我知道,因为我,你们之间肯定有很多误会。但是江太太,请你相信,我不会是你们之间的障碍。”姜晚宁说,“你和他很相配,你们将来,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的……” 棠许不明白姜晚宁为什么会跟她说这些话。 是故意的,还是真心的? 她似乎是应该说些什么来回应她,可是她是真的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从见到姜晚宁那刻起,她就有满心的不安。 至此刻,那份不安几乎要溢出来。 最终,电梯门打开,棠许一个字都没有多说,转头就走了进去。 姜晚宁的轮椅没有动,她静静地看着电梯门掩去棠许的身影,最终缓缓低下了头。 棠许上到宋雨廷所在的楼层,出了电梯,却在走廊停住了脚步。 思索片刻之后,棠许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段先生。”电话接通,她声音很低,“抱歉这么晚打扰你,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 怎么运动不是运动呢~ (本章完) 53.第53章 他给的实在太多 第53章 他给的实在太多…… 另一边,姜晚宁回到自己的公寓,打开门的瞬间,就看到了沙发里坐着的江暮沉。 自前些日子的争执过后,姜晚宁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没想到今天遇见棠许之后,又见到他,仿佛是天意。 沙发里,江暮沉缓缓站起身,走上前来,将姜晚宁推到了沙发旁边。 “这么晚,去哪儿了?” 姜晚宁没有回答。 江暮沉忍了忍,道:“你还想跟我闹到什么时候?”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你闹。”姜晚宁平静地开口,“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 好一会儿,江暮沉才终于又开口:“你要闹就闹吧,我给你时间。” 他靠坐回沙发里,一时没有再说话。 安静许久之后,才听到姜晚宁开口:“我刚才,遇见江太太了。” 江暮沉眸光赫然寒凉下来,“你说什么?” “我终于见到她真人了。”姜晚宁说,“她真的很漂亮,难怪你会喜欢——” 不等她说完,江暮沉抬脚就踹向了面前的茶几,呼吸微微急促地看向她,“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停止胡思乱想?” “我不是胡思乱想。”姜晚宁说,“我只是希望,你能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 江暮沉蓦地站起身来,双手撑住她的轮椅,“非要我证明给你看是吧?” 姜晚宁一顿,立刻伸出手来抓住了他的衣袖,“你为什么还是不懂?你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任何事,你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江暮沉眸光一片晦涩,静静看了她许久,声音低沉,“我会让你知道,我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说完这句,江暮沉不顾她的挣扎,用力在她唇上印下一个吻,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段思危终于出现在棠许面前时,棠许已经在酒店廊吧坐了半个小时。 段思危慢吞吞地走过来,湿漉漉的头发随意又凌乱,看样子像是刚洗完澡,整个人却依旧是懒懒的样子。 “发生什么事了吗?”他坐下来,看着棠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在他来之前,棠许其实一直都处于有些失神的状态,听到他的问题才终于缓过神,回答道:“暂时还没有。” 段思危转头向侍者点了杯酒,这才又看向她,“那你要我帮什么忙?” “未雨绸缪。”棠许说。 段思危笑了一声,微微偏了头打量着棠许,“江太太一贯这么有危机意识吗?所以才会找上燕时予?” 虽然是调侃的语气,但其中的嘲讽意味也很明显。 不料棠许却坦然地承认了,“是啊,居安思危嘛,人之常情。” 被她这样点了名,段思危怔了一下,转头嗤笑了一声,“早跟他说过女人的事麻烦,偏偏不听……说吧,怎么个未雨绸缪法?” “其他我都不在乎。”棠许说,“我只希望我家里人不会受到影响。” 段思危不以为意,“就这?” 这也值得她大晚上把他从床上薅起来,还专门跑来找他? “如果面对的是江暮沉呢?”棠许缓缓道。 段思危微微眯了眯眼睛,转头从侍者手中接过刚才点的酒,喝了一口,才慢悠悠道:“是他又有什么了不起?”棠许安静许久,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离开酒店,棠许径直回了宋家。 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棠许也懒得上楼,就在沙发里窝了一夜。 因此第二天早上,当有人来敲门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醒了过来,从沙发上坐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几个穿制服的人,有人亮出证件,有人持记录仪拍摄。 “你是棠许吗?我们是经济犯罪调查科的,昨晚有人举报宋氏集团在前两年的几个项目中存在违规操作,你现在是公司法人,麻烦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棠许出乎意料地平静,“那麻烦你们稍等,我想换身衣服,可以吗?” “可以。” 棠许将几人请进屋,自己转身上了楼。 换完衣服,棠许很快下了楼,跟着调查人员离开了。 她离开差不多一个钟头,段思危才知道这件事。 段思危直接在那头爆了句粗,随后就挂了电话。 不到两个小时,棠许被带走调查的消息传遍全城。 有记者匆匆赶到江氏采访,希望得到江暮沉对这件事的回应,却只得到江氏公关部极其官方的回复—— 等待结果,相信公允。 与此同时,宋氏内部也接受了一番调查取证,陆星言沉着一张脸,一边接受问话,一边看着程进配合调查方取证。 调查取证进行了几个小时,最后程进和公司财务也被带走配合调查。 陆星言不受控制地出言讥讽:“这么多年,没见过办事这么积极利落的调查组。” 说完他直接摔门送客,回到办公室就开始不停地打电话。 傍晚时分,段思危终于成功将棠许保了出来。 棠许避开记者,仍是回宋家,顺便给陆星言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陆星言还没到,段思危倒是先杀上门来,见到棠许就直接发飙:“难怪你说什么只要保护好你家里人就行,敢情你是压根没拿自己当宋家的人是吧?你这么豁得出去干什么啊?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出了事会连累别人的?” 棠许平静地请他入座,给他倒了杯水,才回应道:“因为我知道自己不会有事啊。” “你知道个屁!”段思危持续输出,“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气才把你保出来?江暮沉下了狠心想要弄死你,他有一万种办法!你以为你可以翻身?你们家到底做了什么,他要下这么狠的手?” 棠许在调查组待了一天,脸色并不怎么好,这会儿却轻轻笑了起来,“我只知道,我家里人什么都没做过,他们全都是无辜的。” “那就是你做了什么?”段思危盯着棠许,“你不会……真的如传闻所说,为了嫁给他,害得他当时的女朋友……所以他才会这么恨你。” 安静片刻之后,棠许缓缓道:“你说对了一部分。” 段思危目光微微警觉地看着她,“哪部分?” 棠许再度轻轻笑了起来,“我嫁给了他。” 段思危怔忡片刻,“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她犯下的错,仅此。 (本章完) 54.第54章 床头吵架床尾和 第57章 燕时予说,杳杳,你听话 段思危听完棠许的回答,一时静默,却仍是盯着棠许,似乎在思索她这个答案的可信度。 什么都没做,能够让江暮沉狠到这种程度? 下一刻,他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段思危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眉头下意识地就皱了起来,随后才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段思危眉头越皱越紧,只说了一句“知道了”,就挂掉了电话。 棠许安静地看着他,仿佛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等待接收更坏的消息。 “有人去投案自首了,愿意检举宋氏的违规操作。”段思危说,“之前你们西城那个项目的合作人。” 棠许听了,轻笑了一声,“以身入局,真狠。” 段思危大概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棘手,忍不住破口大骂,骂完才又站起身来往外走,“都说了女人的事全他妈是麻烦事……” 这话听得棠许一个恍惚。 一个口口声声喊着“非处勿近”的男人,居然会对女人有这么多不满…… 转念一想,倒也没什么毛病,谁叫她不是符合他的标准的女人呢? 看在燕时予的面子上,被迫为了她这样一个女人跑前跑后,也难怪段公子会气成这样。 她仍旧平静地坐在椅子里,段思危走到门口,却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回头看了她一眼,问:“你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棠许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谁?” “还能有谁?”段思危偏头看着她,“你还有别人呢?” 棠许成功被他这句话逗得笑了起来。 “亏你还笑得出来。”段思危说,“换了别的女人,早不知道哭多少次了!” 棠许说:“我一哭,怕段公子会更烦,更不肯帮我了。” 段思危瞥了她一眼,才又道:“我有他另一个号码,我发给你。你要是打他平常的电话打不通,就打这个。” 说完他就走了出去,而棠许的手机上多了一串号码。 她看了看新收到的这串号码,又看了看手机里存着的燕时予名下的号码—— 这不是一样的吗? 棠许盯着手机上“燕时予”三个字看了许久,到底还是没有动,直接返回了桌面。 刚准备放下手机,手机却震动起来。 是江家老宅打过来的电话。 棠许怔忡片刻,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英姐,有些着急地喊她:“少奶奶,先生和少爷刚才大吵了一架,先生很生气,很不舒服,却又不肯去医院,你过来看看吧!” 棠许按着自己的额头,沉默片刻才道:“英姐,我不太舒服,不方便过来。你留意着先生的情况,实在不好,就打电话给陈秘书。” 挂掉电话,棠许抱膝发了会儿呆。 她都不用猜,就知道江北恒和江暮沉为什么吵架,肯定是因为她。 明知道做父母的永远争不过子女,她更不应该再在此刻过去,让江北恒徒增内疚。 可是,英姐说江北恒很不舒服…… 棠许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起身出了门。 …… 棠许的车刚驶进江家大门,就和正从里面驶出的车子迎面相逢。 看清楚那辆车的瞬间,棠许的心猛然一沉,下一刻,她忽然用力踩住油门,直奔那辆车而去——砰! 一声巨响骤然打破江家庭院的宁静。 与此同时,另一辆车上,司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惊得回不过神,而江暮沉在看清棠许车的瞬间,直接推门下车,径直走到棠许车前,拉开驾驶座的门就将棠许从车子里拉了出来。 他眸光深寒,盯着棠许看了片刻,开口却道:“挺有能耐啊,居然有本事让段思危为你上下打点,将你保出来——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棠许静静与他对视片刻,忽然笑出了声,“不然呢?你要我死,难道我就应该乖乖坐着等死吗?江暮沉,从你想要我们家死的那天起,你就没资格过问我的事了——” 江暮沉一把伸出手来捏住了她的脸,“你以为段思危就能救你?你以为凭他,就能对我造成什么影响?我告诉你,这次你和宋氏,都难逃一死——” “是,我的确该死。”棠许坦然无畏地迎上他的视线,“当初我要嫁给你,我爸爸不同意,我没有听他的,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我自作自受。江暮沉,我也受够了,我也想要尽快一了百了,反正你本事大,你直接给我个痛快——否则以后,我见你一次撞你一次,你不死,我不休!” 江暮沉呼吸一点点地急促起来,眸色愈见森凉,“你以为你死了就能结束?我告诉你,就算你死了,宋氏和宋家也都要给你陪葬!” 啪! 棠许一个耳光重重扇到他脸上。 那一瞬,江暮沉竟懵了一下。 “江暮沉,你为你心爱的姜小姐积点福吧。你自己要逃避,要迁怒,别打着姜小姐的旗号,我都替她觉得可怜!你自己不做人,别连累她!” 说完这句,棠许拉开门就上了车,也不再往里,直接倒车出门,离开了。 江暮沉立在原地,看着她的车子绝尘而去,眸色一点点变得猩红—— …… 棠许漫无目的地开了很久的车。 这座她从小长到大的城市,她明明熟悉到极点,这会儿却全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直接将车子靠马路边停下,调低座椅躺了下来。 前方的高楼大厦灯火通明,她静静看了许久,终于扛不住闭上了眼睛。 神思一片模糊的时候,她听到自己的手机响。 她很艰难地摸到手机,放到了自己耳边,朦胧回应了一声:“喂……”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才传来男人磁沉的声音:“在睡觉?” “嗯……”棠许无意识地应了一声。 “你在哪儿?”他问。 “不知道……”棠许低喃着回答。 “棠许!”他声音骤然凝聚,“你睁开眼睛,看看你在哪里!” “不知道……”她仍是回答这三个字,声音却已经越来越低。 “棠许,你醒过来!” 她觉得很难受,明明她已经那么累,累到眼皮都睁不开,为什么他还非要命令她醒过来? 棠许的手机不受控制地滑落了一些。 男人的声音在耳旁,又像是在天边—— “杳杳,你听话,把眼睛睁开,看看你在哪里……” 恍惚间,棠许终于睁开眼睛看了一眼。 前方灯火通明的大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暗了下来…… 她越来越喘不过气,终于拼尽全力,推开车门,一下子跌倒在马路上…… (本章完) 55.第55章 你看她的眼神,我看见了 第55章 你看她的眼神,我看见了 棠许是被一位刚巧路过的外卖小哥扶起来的。 小哥将她扶到马路沿边坐下,一再确定需不需要帮她打电话叫救护车。 呼吸到新鲜空气之后,棠许开始一点点地清醒过来,她对小哥道了谢,表示自己没事。 “以后不要不熄火在车里睡觉啦,很危险的!”好心的小哥又叮嘱了她一通,这才骑车离去。 棠许在马路边坐了好一会儿,才恍惚间记起自己下车之前,好像有人给她打过电话。 她缓缓站起身,从车座缝隙里捡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才发现手机居然还处在通话状态。 电话那头的人是燕时予。 棠许盯着那十几分钟的通话时长发了会儿呆,才缓缓将手机放到自己耳边,尝试着“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却是长久的寂静。 棠许脑子还有些混沌,拿下手机又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正在犹豫要不要挂掉的时候,才忽然又一次听到燕时予的声音—— “醒了吗?”他声音很低,低到无法感知任何情绪,但是莫名让人觉得心里微堵。 “嗯。”棠许低低应了声,“我没事。”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许久,才再度传来他的声音:“好。” 棠许放下车窗,重新坐进车里,才又听到他的声音:“还有话跟我说吗?” “啊?”棠许仍是有些恍惚的状态,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谢谢你,多亏你安排了段先生帮忙,他真的帮了我很多……要不是他,我现在可能还没办法跟你打电话呢。” 燕时予却像是根本没听见她的道谢,只是问:“你在哪里?” “不知道哦。”棠许抬头看了看周围,“我也不知道这是哪个区,不过我要回去了……你那边应该也已经晚上了吧?你也早点休息吧,晚安。” 燕时予没有回应,棠许很快挂掉了电话。 放下手机,棠许又坐着发了会儿呆,正准备启动车子离开的时候,手机却又一次响了起来。 凌晨四点多,秦蕴给她打的电话。 棠许瞬间全身紧绷,迅速接起了电话。 “杳杳!”电话那头,秦蕴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实际却在微微发抖,“你爸爸醒了!” 棠许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挂掉电话,她立刻往宋雨廷所在的医院赶去。 爸爸终于醒了。 偏偏是在这样的关头,他醒了。 她原本是应该高兴的。 可是她真的可以高兴吗? …… 几乎是在棠许收到消息的同时,江暮沉也收到了宋雨廷醒来的消息。 彼时江暮沉正坐在庄柔公寓的楼下,静静看着那一栋楼里唯一还亮着灯的一层。 那个房间里,有他这辈子最爱、也最亏欠的女人。 可是他已经没办法再补偿她什么了,他再补偿,她也不愿意接受。 他还能怎么做?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她—— 没有人能够取代她。 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人取代她。 更何况是棠许。 ……棠许穿过半个城市抵达医院时,有人已经比她更早地出现在了医院门口。 是调查组的人。 好在段思危帮她安排的这个医院,即便是有执法权的调查组也不能轻易踏足,更何况眼下宋雨廷还是危重病人,旁人轻易不允许探视。 棠许当着那两个人的面进入医院,根据引导将车子驶到了一栋两层小楼前,快步跑上了楼。 宋雨廷住的病房是一个套间,此刻医生正在里面检查,而秦蕴带着宋语乔和宋洛白等在外面。 不多时,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宋先生说,想让他女儿进去说说话。” 宋语乔一听就快步走上前来,却被秦蕴一把拉住,随后秦蕴在棠许背上轻轻推了一把,“你爸爸想见你,你进去。” 棠许走进病房,躺在病床上的宋雨廷目光落在她身上,有些艰难地微笑了起来。 棠许在病床边坐下,俯身看他,也笑了,“你终于舍得醒啦?” 宋雨廷却有些艰难地抬起手来,抚上了她的眼角,“别哭。” 棠许没觉得自己在哭,她只是觉得很难受,半晌,只说了一句:“爸爸,对不起……” 宋雨廷轻轻摇了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不会心脏病发,不会在医院躺这么久……” “是我自己要去找他的……”宋雨廷说,“杳杳,我把关于你的一切,都告诉他了……” 宋雨廷的记忆大约还停留在他心脏病发之前,去见江暮沉的时候。 可是棠许听到他说的话,却顿住了。 “我想让他知道,你不是因为贪慕虚荣才嫁给他,你也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我想让他放了你……” “爸爸?” “不要再为了从前的事放不下……”宋雨廷说,“你是我的女儿,你不欠我什么,你从来不欠……所以,不要再为难自己,不要再牺牲自己……杳杳,我希望你能做回自己,像从前一样……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棠许轻轻摇起了头。 宋雨廷伸出手来抓住了她,“如果你没有嫁进江家,宋氏可能两年前就没了……到如今,该来的还是要来……杳杳,所有的事,应该由我这个做爸爸的来承担,你已经做得够多了……放过自己吧……” …… 棠许再回到御景湾,已经是当天晚上。 宋雨廷终于醒过来,但调查组依然没办法向他问话,所以又一次找上了棠许。 棠许知无不言,却依旧没办法让他们满意,就那样耗了一整天。 她精疲力尽,强撑着洗了个澡,囫囵吹了吹头发,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她明明睡得很沉,却忽然在某一个瞬间,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是的,她听到了自己的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棠许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卧室的门。 门没有关,灯也没有开,黑暗中,她看见一抹熟悉的、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走到了她的床边。 棠许无声地笑了笑,问:“我又睡得连门铃声都没听见,是不是?” 燕时予没有回答。 他只是伸出手,将她搂进怀中,紧紧拥住。 江暮沉:究极无敌拧巴狂魔 (本章完) 56.第56章 她犯的错,仅此而已 第59章 用自己做交换 棠许睡了很沉很沉的一觉。 一直到天亮,她缓缓睁开眼睛,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棠许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梦里,她见到了燕时予。 应该确实是个梦。 毕竟他远在欧洲,怎么可能会突然回来。 她缓缓坐起身,恍惚间,却好像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 棠许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睡衣。 似乎真的沾染了雪松的香味,属于那个男人的香味。 她一瞬间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刚刚从床上起身,忽然就听见了门铃声。 棠许有些迟疑地走到门口,从猫眼往外看了一眼,随后就打开了门。 高岩站在门口,冲她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棠小姐。” “你不是应该在欧洲……”棠许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随后又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屋子,“所以,你们真的回来了?” 高岩的眼色有些复杂,点了点头,道:“是,回来了一下……” “什么叫回来了一下?”棠许问。 高岩顿了顿,说:“燕先生他这次去欧洲行程很紧密,所以,他已经又飞走了。” 棠许有些发怔,“那他回来做什么?” 高岩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才道:“接下来我都会待在淮市,有什么事你尽管找我。另外,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司机,接下来你进出都可以让司机送你。” “我要司机做什么?”棠许脑子有些乱,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是反应了许久,才想起来让高岩进屋坐。 高岩似乎还想说什么,结果还是按捺住了。 棠许也没有再关注燕时予的离开,而是跟他商量起了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高岩神情微微严肃起来,说:“有人以身做局,这的确有点麻烦。但凡事都是讲条件的,那边能有条件促使他去做这件事,我们也可以给出相应的条件。” “就怕江暮沉设下的局,没这么容易破。”棠许说。 高岩皱了皱眉,“他能设下这个局,说明一早就已经预备了要对宋氏出手……可是他为什么要等到现在?中间他甚至还给宋氏留了喘息的机会……我一直想不通是为什么。” “为了折磨我而已。”棠许云淡风轻地开口,“他不痛快了,当然在我身上找点痛快。” 高岩的确也不了解江暮沉,听到棠许这么说,忍不住皱了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正在这时,棠许放在室内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快步走进屋子里,看见段思危的名字。 电话一接通,段思危又一次在那头破口大骂:“棠许,你们一家人玩老子是不是?燕时予故意派你来折磨我的吗?老子在这边费心费力地想办法,你爹在那边跟我玩自首?” 棠许的心骤然一沉,“你说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把你爹转移到那边?好不容易能将调查组拦在外头,好家伙,他自己把人给接进去了——” 棠许来不及听他说完,丢开手机,匆匆换了衣服便直奔医院而去。 她赶到医院的时候,宋雨廷的病房房门紧闭,两名调查组的人守在门外,连秦蕴都只是坐在门口,神情恍惚。 隔着玻璃,棠许看见宋雨廷的床边站着医生和调查组的其他人,她上前就要进门,却被门口的人拦住。棠许紧紧咬了唇,退开两步,才又看向秦蕴,“阿姨,为什么?” 好一会儿,秦蕴才缓缓开口:“你爸爸说,不希望你再做出任何牺牲,来换宋家的好……段思危这样的人,不是好人……你不应该跟他有牵扯……” 棠许缓缓摇了摇头,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什么,良久,只低声道:“不是他……” “就算不是他,也会是其他人……”秦蕴说,“杳杳,你不能这样,一次又一次地用自己去做交换……你这样,你爸爸和我,都不会好过……” 秦蕴对她说着话,却始终都没有看她,转过脸时,轻轻抹去了自己眼角的泪。 这样的事态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哪怕明知自己无辜,明知一切都是别人设局陷害,可是宋雨廷就是这样,选择了放弃挣扎。 因为他病情尚未稳定,所以调查组暂时未对他采取强制措施,但是依旧每日都有人守在病房门口。 棠许后面几乎没有再去医院。 虽然有高岩和段思危帮忙,她也依旧不遗余力地在外奔走,试图寻找到转机。 哪怕结局已经一定程度清晰地摆在眼前。 “我已经各方咨询过,目前最好的结局可能就是……缓刑。”两边胶着拉锯数日之后,高岩给棠许作出了剖析,“前提还需要宋先生配合,不要消极。” 棠许陷在沙发里,其实并没有怎么听清楚他的话,她在走神,甚至在走神的间隙想起了燕时予。 “燕先生还没有回来吗?”她忽然问了一句。 燕时予原定的出差时间是一周,就算他中途回来了一趟,也只是耽误了一天多的时间,而现在距离原定日期已经过了三天,棠许还没有见到他。 高岩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燕时予,噎了一下,才道:“燕先生回来也不会有转机。这个坑一早就已经挖在那里了,如果那个时候就开始防备,现在肯定有办法。可是现在宋氏是完全被动挨打,能够保住宋先生已经是最优的结果——” “我不是这个意思。”棠许说,“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他好像应该回来了。” 高岩神情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有些复杂起来,顿了顿才道:“事情多耽误了,所以他暂时还没回来。” 棠许转头就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想要打给燕时予问候一下。 然而电话拨过去,什么提示都没有,直接就断掉了。 棠许有些疑惑,又打了一次。 高岩看着她的举动,忍不住开口:“别打了,打不通的。” “为什么?”棠许纳闷,“他不是在欧洲吗?” 高岩顿了顿,才又道:“他可能去别的地方了吧,国外不一定有信号。” “可能?”棠许看着他,“连你也没办法确定吗?” 高岩又噎了一下,才道:“很多事,他有自己的安排,我只是助理,没办法左右什么。” 棠许听出来燕时予应该是有别的事在忙。 高岩没办法参与的事,连手机都必须要断掉的事。 什么事这么重要? (本章完) 57.第57章 燕时予说,杳杳,你听话 第57章 燕时予说,杳杳,你听话 半个月后的一天,高岩来到御景湾给棠许送了一些资料。 那都是跟调查组案情相关的内容,棠许知道这些东西得来不容易,因此看得很仔细。 高岩坐在旁边等着她看完再说事,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高岩看了一眼来电,迅速接起了电话,只是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你到了?”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高岩回复了一句:“我很快就过来。”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站起身来对棠许说:“我还有事,先走了,关于这些东西,你先看完再打给我。” 棠许应了一声,目送着他走到门口,却忽然问了一句:“是他回来了吗?” 高岩一顿,随后才回转头来看她,“你是说燕先生啊?哦,暂时还没有,是别的事情……我先走了。” 说完他就匆匆离开了。 棠许收回视线,继续将手里所有的资料看完,目光落到最后一页的日期上时,才恍惚间想起,燕时予已经离开二十多天了。 二十多天,音信全无。 棠许其实很少会想起他在或者不在。 或许是因为她每天想的事情太多,又或许是因为他安排的人总是在帮她—— 段思危虽然一直骂骂咧咧可能帮的他都帮,高岩有时候在公司加班到深夜还会来看看她,态度也很好。 除了今天。 他离开时候的态度,实在是有些奇怪。 棠许忍不住拿起手机,又一次尝试拨打了燕时予的电话。 电话依然打不通,却跟前些日子直接断掉的时候不一样了。 有冰凉的机械女声在电话里告诉她——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棠许放下手机,有些恍惚。 晚上,棠许忍不住去了秋水台。 出了电梯,走进大门,二十多天没有人住的屋子依旧奢华洁净,只是没有人气。 里里外外,没有一丝他回来了的痕迹。 棠许没有多待,很快就又离开了。 …… 同一时间,松山脚下的燕家度假别墅里。 段思危坐在沙发里抽着烟玩着手机,而高岩则还抱着电脑处理公事。 直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两个人才同时抬头。 刚洗完澡的燕时予缓缓从楼上走下来,只看了两人一眼,便走到了酒柜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转身走到沙发旁的时候,高岩已经收回了视线,只剩段思危还紧紧盯着他。 燕时予在沙发里坐下,“不认识了?” 段思危用口型无声爆了句粗,随后才道:“你再多消失几天,恐怕人都要变形了。” 成年男人的外形很难在短短二十多天发生多大的变化,可是燕时予却是很明显地瘦了一圈,皮肤也深了一些,跟二十多天前完全不同。 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来,段思危扭头看高岩,“每次都是这样吗?” 高岩目光飞快地从燕时予脸上掠过,低头安静片刻,才又道:“养几天就会恢复了。” 这回答让段思危冷笑了一声,“是啊,把泥人砸碎了,重新捏起来,也能恢复原样。” 高岩没有再说什么,燕时予同样不在意他的问题,只问了一句:“她怎么样?” 段思危瞥了他一眼,呼出一口气,说:“棠许?这姐们儿情绪真的是太稳定了,发生这么多事,不哭不闹也不服输,反正就是默默做自己要做的事……照我看,你没必要担心她什么。” 燕时予静静抿下一口酒,没有回答。高岩见状,接过话头道:“这次江暮沉下了狠手,大约是察觉到段先生在跟他作对,所以更加不遗余力。照我看,宋氏这次保不住就保不住吧,就算勉强保住了,指不定以后还会被挖出什么雷来。” “宋雨廷要保住。”燕时予说,“宋氏也要保住。” “宋雨廷也就算了,你知不知道要保住宋氏要多费多少工夫。”段思危说,“到时候被人抓到蛛丝马迹,你就藏不住了!你是想就这样暴露人前吗?” 高岩也道:“这样风险的确太大了,我们没办法这样不遗余力。” “宋氏要保住。”燕时予重复了一遍,“这是最低要求。” “我靠,你他妈被美色冲昏头脑了吧!”段思危暴起,“一个女人,还是别人的老婆,睡了几次而已,值得这么冒险吗?” 高岩也紧拧着眉,满目担忧。 燕时予喝掉杯中剩下的酒,骨节愈发分明的手将酒杯倒扣在桌面上,缓缓闭上眼睛靠进了沙发里。 “照我说的做。”他说。 …… 接下来好几天,棠许都会抽时间去秋水台一次。 她总觉得燕时予应该是已经回来了,可是每一次去,秋水台都是空空如也。 一直到第七天。 其实那天秋水台跟之前也没有差别,可是棠许一进门,就总觉得有哪里是不同的。 她快步走到书房门口,轻轻推开门,空的。 她又走进卧室,里面依然没有人。 棠许随即踏入了卫生间。 满室水雾缭绕,她看见刚刚洗完澡的男人,正将一件黑色的浴袍披上身,裹住她早已见过多次的身体。 棠许怔了一瞬,随即快步上前,勾住他的脖子,埋进了他怀中。 燕时予身体微微有些僵硬,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来扶住了她的腰。 “我是不是在做梦?”棠许低低问了一句。 燕时予伸手抚了抚她的后脑。 棠许这才松开手,抬起头来看他。 只一眼,她就看出来,他好像是瘦了一些,体现在轮廓上,五官愈发立体分明。 她轻轻咬了唇看着他,“国外吃得不好吗?” 燕时予说:“还行。” “也是。”她说,“反正你不爱吃外面的东西,对你而言,吃什么应该都是差不多的。” 安静片刻之后,棠许才又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今天刚到吗?” “嗯。”燕时予应了一声。 棠许偏了头看他,“真的?” “嗯?” 简短一个音节,表示反问。 棠许静静看了他许久,终究还是又一次投进了他怀中。 “你一共走了32天。”她说,“我想你了。” 燕时予好一会儿没动。 直到她不知什么时候,轻轻吻上了他的喉结。 他喉结迅速滚动,下一刻,却伸手轻轻抵住她的唇角。 (本章完) 58.第58章 他将她搂进怀中,紧紧拥住 第58章 他将她搂进怀中,紧紧拥住 棠许正循着他的喉结,一点点吻上他的下巴。 可是燕时予却止住了她的吻。 她缓缓抬起眼,眸中满是疑惑。 而更让她疑惑的是燕时予指腹上传来的触感。 她忍不住抬起手,手指轻轻摩挲过他指腹。 燕时予眸色一沉,很快就收回了那只手。 可是棠许还是感知得分明。 那只手曾经描摹过她全身上下每一处,她可以清楚感知到那只手是什么样的。 可是此刻,他的指腹却似乎比先前粗粝了许多。 如果不是此刻他就站在她面前,棠许大概没办法相信这是他的手。 她还想要再确认,燕时予却只是低头对她说了一句:“我还要出去。” 说完他便转身走向了衣帽间。 棠许跟着他走到衣帽间门口,问了一句:“刚回来就有应酬吗?” “公司的事。”燕时予说。 “哦。”棠许轻轻应了一声,仍是站在那里没动。 燕时予伸手取下一件白衬衣,准备换衣服的间隙,却忽然转头看了棠许一眼。 棠许很快就意识到什么,微微偏了头,“换衣服也不能看吗?” 燕时予收回视线,“想看也行。” “不看就不看。”棠许哼了一声,说,“谁稀罕。” 她转身走了出去,燕时予这才拉开身上的浴袍,扔到旁边的椅凳上,开始换衣服。 等他穿好全套西装走出房间的时候,棠许正坐在沙发里出神,抬眸看见他之后,才又开口问了一句:“那我要不要留在这里,等你回来?” 燕时予宁谧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成年人的世界,有时候不需要明确的回答,也能得到答案。 “那就是不需要了?”棠许站起身来,“那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就转身朝大门走去,可是才走出几步,却又顿住,随后回转头,重新走到了他面前。 她扬起脸来看他,“那你什么时候能忙完?忙完之后可以来找我吗?” 燕时予静静看了她片刻,终于回答了一声:“好。” 棠许重新笑了起来,轻轻垫脚又在他唇角亲了一下,这才转身真正离去。 …… 凌晨一点,棠许躺在沙发里已经快要睡着的时候,门铃声响了起来。 她缓缓睁开眼睛,起身走到门口,将门外站着的男人拉了进来。 房门关上棠许就抱住他,埋进他怀中,嘟哝了一句:“我都困了……” 燕时予扶着她的后腰,安静片刻之后低声道:“困了就休息吧。” 棠许抬起头来看他,“你难道都不想我吗?” 燕时予垂眸看她。 屋子的光线被她调得很暗,她根本看不清他的眼睛,却还是扬起脸来,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燕时予没有拒绝,甚至棠许只是稍微一尝试,就得到回应。 可是当她伸出手来的时候,燕时予第一时间握住了她。 仍然是粗粝质感的指腹,棠许缓缓停了下来,再一次抬眸看他。 燕时予呼吸沉沉,不见丝毫紊乱。 “今天不行。”他说。 “为什么?”棠许追问。 静默片刻之后,燕时予回答:“精神不好。”棠许怎么都没有想到她会从燕时予口中听到这样四个字。 精神不好…… 第一次就让她吃够了苦头的人,强到让她害怕的人,头天晚上没见到第二天白天都要补回来的人…… 居然跟她说精神不好? 棠许满腹狐疑。 可是身为男人,他都已经这样说了,她总不能强人所难。 况且他这次出去这么久,回来之后,确实跟之前好像有什么不同了…… 虽然她没办法准确描述。 “那你洗个澡,早点休息?”棠许问。 燕时予却道:“今晚不在这里,回去还要开个视频会。” “刚回来就要这么忙吗?”棠许微微蹙了眉,下一刻,又微微笑起来问他,“那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今天在隔壁小区楼下的市场买了新鲜的小馄饨,可以煮给你吃。” 燕时予唇角隐约有笑意,“你煮?” “煮个馄饨我还是会的!”棠许一副保证的样子,“你凭什么瞧不起我?” 燕时予却仍然婉拒了,“下次吧。” 棠许又乖乖“哦”了一声,收回了视线。 又静了一阵,燕时予才又开口:“你爸爸的事,不用担心,我会让他们安排好的。” 棠许已经黯淡下去的眸光又闪亮了一瞬,旋即还是归于平静,“可是高岩和段思危说,顶多也就是缓刑——” “不会。”燕时予说,“你爸爸不会坐牢,宋氏也不会有事。” 棠许只觉得不敢相信,与他对视良久,终于又一次伸出手来,紧紧抱住了他。 对于棠许来说,这是她这么久以来,吃到的最大一颗定心丸。 虽然段思危和高岩一直在帮她,甚至给她排列出了最优解,可是棠许就是不死心。 明知道一切都是江暮沉在后面搞鬼,为什么要让无辜的人承受一切? 她没办法就这样认命。 而他是她唯一还能求助的对象。 可是就像此前说过的那样,他给的已经太多了。 她真的没办法向他张口。 可是他却给了她天大的意外之喜。 她没办法思索太多,她只能确定,自己赌对了。 从一开始,她就赌对了。 …… 翌日清晨,因为燕时予缺席一个多月,燕氏一个晨会开了足足一个上午的时间。 等到会议散场,众人都是一脸疲倦。 燕时予刚回到办公室,公关部经理又赶来见他,询问他关于外界对他这消失的一个多月诸多猜测的回应意见。 公关部给出的回复建议是出差加休假,对此燕时予并不在意,也没有其他意见。 忙到几乎两点,燕家老宅那边打了个电话过来,是燕老爷子亲自提醒燕时予别忘了吃饭。 高岩接到电话,匆忙起身要走向燕时予的办公室,刚走出两步,手机忽然又响了起来。 推开燕时予的办公室的门时,燕时予正坐在办公桌后,专注地批阅着文件。 高岩神情有些复杂地站在门口,沉吟片刻之后,终究还是开了口—— “刚刚收到医院那边的消息,宋雨廷病情突然恶化……” 燕时予翻阅纸张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来。 “已经去世了。” (本章完) 59.第59章 用自己做交换 第59章 用自己做交换 这天晚上,一直到深夜,棠许才被陆星言送回御景湾。 棠许静静地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始终一言不发。 她脸色很平静,陆星言脸色很难看。 从宋雨廷突然断气离世,这一天就是无比混乱的。 而最为混乱的时刻出现在秦蕴的娘家人赶到的时候—— 陆星言已经不忍心再去回想那些攻击棠许的言辞,他生气、他恼怒、他恨不得冲上前一脚踹翻一个。 可是棠许拉着他,从始至终,她都死死地拉着他。 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场,陆星言将车子泊入车位,却一眼就看到了对面停着的一辆原本不属于这里的车。 抬眸的瞬间,棠许也看到了。 陆星言转头看她,说:“你要是不想见他,我去叫他走。” “没关系。”棠许说,“他这么忙,还来找我,我怎么可以不见。” 说完,她直接推门下车,走向了对面那辆车。 司机下车替棠许拉开了后座的车门,棠许坐了进去。 燕时予安静地看着她。 她表情很平静,眼尾隐隐泛红,但很淡,甚至在看向他的时候,她还能挤出一个微笑,“你来啦。” 燕时予抬起手来,指腹轻轻抚过她眼尾。 “这几天,应该都会挺忙的,时间也不固定。”棠许说,“我可能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在宋家那边,你就暂时不要来这边找我了,免得扑空。” 良久,燕时予才终于开口:“有什么需要,给我打电话。” 棠许想,大概没有什么需要的。 宋雨廷一走,秦蕴直接昏了过去,宋语乔和宋洛白年纪又小,秦家那边的人接管了后事,她根本连心都不用操,更不用说需要什么帮忙。 事实上,如秦家人所说,她管好自己就行了。 一瞬间,棠许心里转过无数念头,到嘴边,也只说了一个字:“好。” 燕时予又看了她许久,最终也只是开口:“上去早点休息。” 棠许又笑了笑,“好。你回去也早点休息,晚安。” 她开门下了车,那一边,陆星言很快也下了车,只朝这边看了一眼,便陪着棠许走进了电梯。 他一路陪着棠许到了家门口,棠许打开房门,才又回头看他,“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回去吧。” “我要看着你。”陆星言说。 棠许缓缓呼出一口气,“你看着我干嘛,又不是小孩子了,我爸爸身体一向不好,我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了……对我而言,不过是欠他的,再没办法还给他了……” 陆星言皱着眉,“他不希望你这样想。” “我知道。”棠许点了点头,“所以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陆星言依旧站着不动,直到棠许又将他推进电梯,他才终于离开。 回到地下停车场时,却见燕时予的车子依旧停在那里,未曾驶离。 陆星言收回视线,回到自己的车上,静坐片刻之后,很快离开了。 …… 棠许在家里忙了一整夜。 她把房子里里外外地打扫了一通,连床底都没有放过,每一个角落的灰尘,她都擦得干干净净。天快亮的时候,她还将客厅那几样简单的家具翻来覆去地重新摆放了一遍。 得亏现在楼下还没有人入住,不然大概率会投诉到底。 忙完房子的一切,天都已经亮了。 棠许洗了个澡,将头发吹干,躺到刚换完被单的床上,终于沉沉睡去。 她知道宋雨廷的身后事会怎么办,她也知道身为子女应该尽什么样的孝,可是她没办法—— 她一旦出现,只会引来无穷无尽的争吵和指责。 宋雨廷已经不在了。 他生前就已经被各式各样的事情烦扰着,死后,棠许想还他一些安宁。 所以她没有再回去宋家。 她在自己的房子里一躺就是三天。 直到宋雨廷出殡那日,她才终于走出屋子。 她没有追随为宋雨廷送殡的队伍,而是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才去墓前给宋雨廷放了一枝。 她在宋雨廷墓前站了很久,回到市区后,直接去了公司。 此刻的宋氏正热闹。 以秦昭文为首的秦家人,正聚集在会议室里商议着什么,一见到棠许回来,瞬间又是另一重氛围。 棠许被强行拉进会议室,一群人逼着她将公司交出来。 “眼下姑父已经去世了,后事也办理完了,这些事也该理清楚了。”秦昭文说,“你凭什么捏着宋氏不放?姑姑、语乔和洛白都是合法继承人,你如果不肯放手,那咱们就打官司,到时候法庭上见。” 棠许静了片刻,缓缓道:“爸爸虽然去世了,可是公司牵涉的经济案件并没有了结,你们知道吗?” “我们当然知道!”秦昭文说,“没了结又怎么样?就算真的查出来什么,宋氏也不至于就一无所有!所以你必须把公司交出来!要是真一直被你掌控,那到头来可能真就什么都不剩了!” 棠许说:“好。” 众人皆不料她会这么爽快,一时间有些惊疑不定,“棠许,你别想耍样!” “没样。”棠许说,“爸爸留下的资产,我该得多少得多少,一分都不会多要!” “你还想要分一份?你一个前妻的女儿,要不是你搞出这么多事来,宋氏不至于会变成这样,你爸爸也不一定会死,你凭什么分一份?” “连我那一份都不想给啊?”棠许说,“没关系,那就打官司好了,反正我又不着急。” 这话一出来,对面的人先着急了。 又经过一通商议之后,众人同意按照正常比例划分遗产,算下来棠许所得也不过十之一二,就当是打发瘟神。 晚上棠许约了陆星言喝酒,告诉了他公司被交出去的消息,“所以你还想继续为新宋氏打工吗?” 陆星言就差将白眼翻上天,“你知不知道回来这么久,你没给我发过工资?” “啊?”棠许很惊讶,“我没有给你发过工资吗?那这顿酒就当是你这几个月的工资了,好好喝啊!” 陆星言一巴掌拍开她的手,一转眼,却忽然看见有一行人正从酒吧二楼走下来。 他迅速收回视线,想要转移棠许注意力的时候,棠许却已经看见那一行人中的江暮沉了。 她和陆星言坐在吧台边,丝毫不起眼。 可是棠许将手中的啤酒瓶用力扔向楼梯方向、在楼梯栏杆上砸得稀碎的时候,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们。 (本章完) 60.第60章 她说,我想你了 第63章 想你陪我一起泡 江暮沉刚好就走在楼梯中段,离她那支摔碎的玻璃瓶不到三十公分。 江暮沉瞥了一眼碎落一地的玻璃渣,冰冷的视线抬眸扫了过来。 看见棠许的瞬间,他眸光似乎凝了凝,然而下一刻,却更见寒凉。 这种地方,最多的就是安保,更何况江暮沉这样的身份,出现在这里,本就是重量级贵宾,一看见有人试图闹事,立刻有两拨人,一拨护住江暮沉,另一拨上前来围住了棠许。 而棠许却仍旧只是盯着那边,甚至拿手测量了一下自己刚刚失误的距离—— “哎呀,就差一点。”棠许偏了头,冲着江暮沉挑衅一笑,“真是可惜了。” 江暮沉清楚地将她的挑衅看在眼中,随后挥挥手,示意挡在自己面前的人让开,缓步走到了棠许面前。 “就一个酒瓶?”江暮沉看着她,“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结果这么多年,还是没一点长进。” 说完这句,他又看了陆星言一眼,目光回到棠许脸上,毫不掩饰地讥讽:“还想当太妹?超龄了。” 棠许点了点头,表示认可,“是啊,对付你这样的人,一个酒瓶的确是小儿科了点。不过你放心,刚才也就是一下子没忍住而已,江暮沉,我们来日方长呢。” “好啊。”江暮沉看着她,“我也很想看看,你还能有什么手段。” 说完这句,江暮沉又看了陆星言一眼,转头带着那群跟在他身后的男男女女,头也不回地离去。 一行人原本是在这边玩完准备转场的,可是出了酒吧,江暮沉直接就表示没心情,坐上了自己的车准备离开。 今天晚上原本就是为他攒的局,组局的人眼见这位祖宗突然就变了脸色,哪里能甘心,连忙上前好说歹说一通,偏偏江暮沉始终一言不发,似乎根本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的助理谭思溢见状连忙拦住那人,宽慰了几句,劝那人离开了。 谭思溢这才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却忽然听见江暮沉问了一句:“跟她一起的人是谁?” 谭思溢立刻反应过来,“叫陆星言,是从国外回来担任宋氏总经理的,据说是认识了很多年的……” 谭思溢话音未落,就听见江暮沉冷笑了一声。 他实在揣摩不透这声冷笑究竟是什么意思,也不敢多问,正准备发动车子,却忽然有一个女人,敲响了后座的车窗。 谭思溢一转头,就看见先前酒吧里的一个女孩。 在场一众形形色色的漂亮女郎,这个女孩不算出众,也并不开朗,似乎是没怎么参加过这样的局,在场子里明显有些放不开。 可是现在,她敲开了车窗,有些怯生生地问:“江先生,能不能顺路送我一程?” 这句话明显是有人教的。 谭思溢转头看向还在路边站着的组局的人,很明显,今晚无论如何他都要讨好江暮沉。 不得不说,还是挺有看人的眼光。 今天一整个晚上,江暮沉对女人似乎没有多大兴趣,但偏偏,就是多看了她两眼。 极其不明显的两眼。 谭思溢本以为自己跟了江暮沉多年才能察觉,原来还是有有心人会注意到。 他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向女人的眉眼,一汪秋水般,干净澄澈。 有些情思,以为极致隐秘,终究还是藏不住。 江暮沉陷在阴影里,没有说话。 谭思溢打开了车门,对那个女人说:“请。” …… 酒吧里有人惹是生非是常事,更何况当事人都已经离开,棠许也并没有怎么被为难,很快得以顺利离开。她其实还想拉陆星言转场再喝,陆星言却不由分说地将她送回了御景湾。 棠许已经在家里躺了三天,陆星言将她送回来,她照旧只能躺,那三天在床上躺累了,她就换沙发躺。 躺到后半夜,棠许突然毫无征兆地醒了过来。 时钟指向凌晨两点,周围安静极了,全世界好像就只剩下她自己。 棠许忽然坐起身来,呆滞片刻之后,起身就出了门。 这个时间的秋水台,多得是灯火辉煌的窗户。 走进燕时予的房屋大门的瞬间,棠许其实是犹疑了一瞬的,可是下一刻,她就看见了满屋明亮的灯光。 燕时予似乎是喜欢明亮的世界的,可是跟她一起的时候,又总是陷于黑暗。 棠许其实一直摸不透他是什么样的人。 好在对她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 棠许快步走了进去,偌大的客厅里并没有燕时予的身影。 这个时间,即便是屋内灯光大亮,正常人也应该睡了。 棠许正准备往卧室的方向走去,忽然之间,却感应到了什么一般,转头朝露台的方向看了一眼。 春寒已过,白天的温度渐渐回升到令人舒适的区间,然而晚上却还是有些凉的。 而燕时予就坐在临水的露台上,任由凉意侵袭。 棠许缓步走了过去,刚刚接近露台,却忽然闻到了烟味。 “大半夜不睡觉,一个人躲在这里抽烟,燕先生是有什么心事吗?”棠许径直上前,挨着他在他身侧坐了下来,转头看他,“需要我帮忙排解吗?” 燕时予很快将已经快要燃烧到尽头的香烟捻灭在指腹间。 这个动作吓了棠许一跳,连忙将他的手拉过来,看了看他的指腹,又摸了摸,才抬头问他:“不疼吗?” 燕时予没有回答,只是问她:“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想过来偷酒喝。”棠许说,“谁知道主人家还没睡……偷不成咯。” 燕时予沉眸看她,“不是已经喝过了吗?” 棠许抿了抿唇,抬眸看他,“那你呢?你平常不是不抽烟吗?”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一时都没有再说话,直到一阵凉风起,棠许忍不住埋进他怀中,打了个喷嚏。 燕时予顿了顿,随后直接将她从沙发上抱起来,走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好了一缸热水,袅袅浮着热气。 “泡二十分钟。” 燕时予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棠许却忽然伸出手来拉住他。 “我想你陪我一起。” 她说。 (本章完) 61.第61章 她赌对了 第61章 她赌对了 看着棠许恳切的眼神,燕时予没有拒绝。 宽大的jacuzzi容纳两人绰绰有余,更何况是两个安安静静,仿佛真的只是为了泡澡的人。 两人各自占据浴缸的一端,棠许隔着翻滚的水波看着闭目仰躺的燕时予。 他是真的瘦了一些,从前壁垒分明的腹肌虽然还在,但是线条似乎没有那么清晰了…… 棠许只觉得是隔着水看不清,忍不住坐起身来,探手摸了过去—— 然而她的手刚要碰到他,燕时予忽然像是有感应一般,伸手握住她的同时,缓缓睁开了眼。 而棠许正满目无辜地看着他,仿佛自己什么也没有做。 两人对视片刻,棠许缓缓开口:“你在国外偷懒了哦,身材都没有以前好了……” 燕时予安静看着她,忽然问:“身材好不好很重要?” “那当然!男人身材好,才能赏心悦目啊!”棠许说着,忽然凑近他一些,“不好好保持身材的男人,就该被拉去拴在跑步机上——” 她离得太近了些,燕时予垂眸,视线落在她的唇上。 就在棠许已经快要吻上来时,燕时予微微一偏头,吻上了她的额角。 棠许缓缓闭上了眼睛,感受着燕时予吻过她的眉,她的眼,最后在她的唇上蜻蜓点水般停留了一下,便又移开。 她重新睁开眼,迎上他的视线。 有些体征,隔着水波也能很明显地看见。 他不是不想。 他只是在克制。 棠许轻轻笑了笑,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接受了这份好意。 …… 棠许又睡了很沉的一觉,做了许许多多光怪陆离的梦。 好不容易醒来,是因为她听见手机在响。 她艰难地睁了睁眼,床上只有她一个人,而正在响的手机放在床头,是燕时予的。 棠许艰难挪过去,拿起他的手机,本来是想按个静音,却一眼看见了来电人的名字—— 齐明逸。 棠许很快就从记忆里翻出了这个名字。 齐明逸,那位曾经跟燕时予相过亲的齐家小姐。 很漂亮、也很古典的一个美人。 原来他们还有联系? 怔忡的几秒钟,棠许脑海中已经闪过许许多多个念头,最终她将手机放回原处,翻了个身,滚回自己先前躺着的位置,重新闭上了眼睛。 不多时,卫生间的门响,燕时予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在床头停留了片刻,大概是看见了手机上的未接来电,很快拿着手机走出了房间。 屋子里隔音效果很好,又或者他已经走进了书房,所以棠许听不到他和那位齐小姐说了什么。 她安静地又躺了许久,终于从床上坐起身来,也走进了卫生间。 简单的洗漱之后,棠许换上自己的衣服,一点点将自己在这个卧室和卫生间留下的痕迹清理干净。 包括床上和下水道口的长发,她都不忘捡起来用纸巾包好,等待离开之后再扔。 她原本就是空手来的,收拾好就准备离开。 没想到刚经过书房,燕时予正好打开门走出来。 见到她这个模样,燕时予似乎也有些意外,“这么早就起来了?” “嗯。”棠许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这几天睡得挺多的,再睡要头疼了。我先回去啦,拜拜!” 说完她扬脸冲他笑笑,转身离开,没有停留。 …… 那之后的许多天,棠许都和陆星言待在一起。 自从公司交出去之后,两个人都成了无业游民的状态,无事可忙,无心可操。 闲下来,还一起去南城度了个假。 只是棠许没想到,去到南城的第一天,就会遇到跟燕时予相关的人物。 大抵是冤家路窄吧。 她本是下楼去和陆星言汇合一起吃饭的,电梯到中间的楼层停下,随后进来了一个古典美人。 棠许当即怔了一下。 只因此前不久,她才在燕时予手机上看到过她的名字——齐明逸。没错,燕时予的相亲对象,又或许,是他未来的妻子。 齐明逸进电梯的时候也看见了棠许,到底有过一面之缘,她似乎是觉得棠许有些眼熟,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但是并没有想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因此只是微微冲棠许点了个头,没有过多在意。 与她相比,棠许觉得自己像是阴暗河沟里的杂草,身在一滩淤泥之中,只能遥遥望着河岸上迎风而立的向日葵。 出了电梯,齐明逸很快见到了自己的朋友,笑着跟朋友挽手走出了酒店大堂。 棠许一直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 向日葵永远都不会知道,她这株杂草,在她身后用怎样的目光窥视着她。 那一刻,棠许忽然想,这或许不是什么冤家路窄。 这是某些奇妙缘分给她的提醒—— 又过了好一阵,棠许才在大堂旁的水吧见到陆星言。 她见到他的时候,正有一个风格热辣的女孩坐在他身边,拿着手机跟他搭话,大概是想加他的微信。 陆星言一身休闲度假的装扮,脸上的表情却格外冷漠,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 那位姑娘大概还没在男人身上受过这样的挫,愣了一会儿,狠狠瞪了他一眼之后,起身离开了。 棠许径直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来,“挺漂亮的姑娘,你干嘛不理别人?” 陆星言瞪了她一眼,懒得说话。 “你别这么紧绷嘛,来海边就是要开心,就是要艳遇啊!” 陆星言懒懒的,“没事,我可以看你艳遇,也很开心。” “我不一样,我可是有主的人。”棠许说。 “有主的人你跟我跑出来干嘛?” 棠许一个肘击撞在他心口,痛得陆星言倒吸几口凉气。 良久,才又听到棠许的声音—— “虽然他现在好像对我没什么兴趣了,但我还是会很乖的。” 陆星言转头看她,“不至于这么快吧?” “世事无常,谁说得清呢?”棠许倒是很洒脱,“没关系,不管他怎么想,我是都可以的。” 安静片刻之后,陆星言没有发表评价,只是叹息一声。 棠许这才又转头看他,“所以你真的不加一下刚才那个姑娘的微信?错过了可能就再也遇不到了!” 良久,只听陆星言淡淡回了句: “我也是有主的。” …… 棠许在南城待了将近一周的时间。 除了第一天,其他时间几乎是她这半年以来最放松的时候。 她很久没有这样,什么都不用想,困了就睡觉,睡饱了起床,一天又一天…… 远离了淮市的人和事,原来人生也是可以这样轻松的。 棠许几乎乐不思蜀。 然而一周后,她还是不得不回到淮市面对人生。 离开一周,棠许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大扫除。 仍然是很彻底的全方位扫除,她从天亮忙到天黑,最后准备下楼扔垃圾的时候,才在门口顿住。 她看见了鞋柜里的那双男士拖鞋。 棠许思索了两秒,果断将那双拖鞋塞进了垃圾袋,准备一起拿下去扔。 谁知道刚打开房门,就跟门口正抬手按门铃的人迎面相遇。 抬头迎上那人深邃的眼眸,棠许第一反应是将手中的透明垃圾袋往背后藏了藏。 燕时予像是看见了,又像是没有,静静看了她片刻,只是回了句:“回来了?” “嗯啊。”棠许应了一声,没有问他怎么知道自己离开或是回来。 “心情好些了吗?”燕时予又问。 “好多了。”棠许笑了笑,仍是捡着字回答。 “一回来就大扫除?” “一周多,家里都落灰了。” “嗯。”燕时予低低应声,随后微微偏了头,看向她身后那个垃圾袋,“拖鞋呢?也落灰了吗?” (本章完) 62.第62章 想我走,还是想我留 第62章 想我走,还是想我留 棠许抿了抿唇,摸了摸鼻尖。 下一刻,明目张胆地撒起了谎。 “没落灰,发霉了。” 发霉这两个字,对春季的淮市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一般的存在。 燕时予说:“是吗?那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棠许连忙侧身避他,“原本就是十几块的便宜货,发霉也是正常,况且天气渐暖了也要不合穿了……我先拿下去丢掉。”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从燕时予身侧溜出去,走进了电梯。 燕时予依旧立在门口,约过了一分钟,他才走到电梯前,按开电梯,看向了静立在轿厢里一动不动的棠许。 电梯门重新打开的时候,她仿佛才回过神,抬眸看向外面站着的男人,又呆滞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按楼层。 可是她也没有动。 两个人门里门外地站着,就那样看着对方。 片刻之后,棠许看着他,终于低低地开口:“拖鞋没发霉,是我以为你不会再上来了,所以才想扔掉。” 燕时予眸光沉静,只是看着她,“那我现在上来了,怎么说?” 棠许瘪了瘪嘴,从电梯里走出来,下一刻,带着那袋子垃圾投进了他怀中。 最终那袋子垃圾又被带回了屋子,和燕时予的皮鞋一起,静静摆放在玄关处。 卫生间里水声潺潺,狭小的淋浴间热气蒸腾,充斥着两个人的体温和声音。 棠许只觉得恍如隔世。 从他离开淮市,一去一月之久,悄无声息; 到他回来之后,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不再与她亲近…… 是真的已经很久了。 连唇齿之间,似乎都变得陌生了。 燕时予的吻很轻,是棠许从未在他身上尝到过的轻,陌生到她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直到听到他沉沉的声音—— “张嘴。” 她依言照做。 一切才终于逐渐变得熟悉起来。 那些陌生又熟悉的、阔别日久却依旧契合的,仿佛终于寻到了正确的方向,不由自主,各自寻找舒适的源头…… 只除了他指腹间的粗粝。 明明已经淡去许多。 却依然是这场情事里,最突兀陌生的存在。 …… 从卫生间回到床上,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棠许的手依旧和他的交握在一起。 她还在不自觉抚着他的指腹。 他似乎已经恢复了从前,无论是身体还是体力,都又回到了她熟悉的模样。 唯一能印证他发生过变化的,就是指间这一点残存的粗粝。 棠许好奇,但并不开口问,只靠在他怀中,安静无声地失着神。 而燕时予一垂眸,就能看见她的动作。 或许她是无意识的,可是燕时予还是问了一句:“在想什么?” 棠许的思绪瞬间回笼,先前那些神游,尽数湮灭在遥远的记忆深处,再难寻见一丝痕迹。 “没什么……”棠许喃喃地应了一声。 燕时予又看她一眼,缓缓抽走了自己的手。棠许一下子回过神来,转头看他,“你要走了吗?” 燕时予只低头看她,“这是想我走,还是想我留?” 棠许这才反应过来,他只是手动了,身体并没有动。 或许那一刻,他并不是打算走。 但棠许心里也清楚,他是不能留在这里过夜的。 她出现在秋水台或许不起眼,但是他出现在这里,还是太突兀了。 棠许也不回答,只是抬头亲了他一下。 对她而言,这其实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可是对燕时予而言,这更像是邀请。 燕时予低头跟她对视一眼之后,伸手托住了她的后脑。 终究还是又吻到了一处。 棠许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经验浅薄的缘故,总觉得他很会亲,轻易就能亲得人心醉神迷。 而后再发生什么,都由他掌控。 可是这一次,他却只是亲她,就这样亲了很久…… …… 燕时予离开时,已经是凌晨四点。 棠许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听着他出门的动静,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棠许想起昨天那袋垃圾,到玄关一看,却已经没有了。 燕时予居然还有顺手帮人丢垃圾的习惯。 挺好。 洗漱完,棠许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坐在沙发里盯着电视发呆。 前几个月,总是睁开眼睛就有很多事要忙,一天到晚好像都没个闲暇时候,如今真的闲下来了,反倒好像有些迷茫了。 正在棠许神游天外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棠许瞥了一眼屏幕,很快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丰正货运公司的老司机黄存忠,棠许上次去货运公司特意留下了他的电话。 “棠小姐,我知道宋先生刚刚才去世不久,你们肯定很难过,可是公司的事,总不能不管吧?你上次来公司说了那些话,我们大家都感动,很谢谢你……可是公司政策怎么能一会儿一个样呢?这样我们底下人怎么工作?” 接完电话,棠许很快换衣服出了门,又去了货运公司。 去了才知道,她将宋氏管理权交出去之后,上面另外派了个人来丰正当管理,却拿政策当儿戏,胡乱拍板,短短几天就闹得公司人仰马翻。 棠许去了一趟办公室,见到了那个新来的管理。 对方自称是秦家的某个亲戚,对棠许也极为不客气。 “宋雨廷已经不在了,现在这家公司姓什么你知道吗?姓秦!再说了,你也不姓宋,你这个姓棠的凭什么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听到这种话,棠许也知道没必要再跟他多说,安抚了一下黄存忠他们,保证一定会给出解决方案,让他们放心。 离开货运公司,棠许就给秦蕴打了个电话,约她出来见一面。 路上,她想了想,又给高岩打了个电话,问他知不知道关于宋氏所牵涉的经济案进展情况。 自从宋雨廷去世,棠许把公司管理权交到秦家手上,几乎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再没有关心过。 她其实也不知道高岩还有没有在管这些事。 然而电话接通,高岩却告诉她:“正好段先生刚告诉我,说事情已经差不多快要解决了,你放心吧。” 棠许一怔,“你跟段先生都还在忙这件事吗?” “不然呢?”高岩说,“燕先生下了死命令,这件事肯定要解决好的。” 艰难复更,有点短,我之后在章内补齐 (本章完) 63.第63章 垃圾袋里的男士拖鞋 第63章 垃圾袋里的男士拖鞋 棠许安静地驾车,一下子没有再说话。 事实上从宋雨廷去世,到昨天之前,她和燕时予只见了两面。 他曾经答应过她,宋氏和宋雨廷都不会有事,可是宋雨廷却忽然去世…… 这对棠许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挫折。 连她自己都开始破罐破摔了,所以她下意识觉得,宋雨廷的去世对这件案子就是一个转折点。 那些调查组的人可以不那么费劲试图找到证据定宋雨廷的罪,而那些因她而为这个案子奔忙的人,大概也可以喘口气了。 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段思危和高岩居然都还在努力解决这件事。 而昨晚燕时予来找她时,居然半个字都没有提。 之前那段时间,他态度冷淡,她甚至一度以为他对自己没兴趣了…… 可是经过昨晚,和现在这通电话,棠许才发现事情跟自己猜想的并不一样。 “棠小姐?”高岩在电话那头喊她。 “我在。”棠许迅速回过神来,又问,“是怎么个解决法?” 高岩说:“那些所谓的证据,我们一个个在证实都是伪证,这其实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原本没这么容易解决的,不过最近,有两个原本自首指证宋氏的人,忽然都改了口供,所以事情就变得简单了……应该很快就能出结果。” 棠许听了,一时有些缓不过神,好一会儿才道:“谢谢,辛苦你们了,等事情解决了,我请你们吃饭。” 高岩笑着答应了。 不多时,棠许抵达了约秦蕴见面的咖啡厅,却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见到秦蕴。 看见秦蕴的瞬间,棠许心猛地一沉。 宋雨廷去世不到半个月,秦蕴却已经瘦得脱了形,原本就不怎么爱笑的人,眉眼愈发显得冷肃。 “阿姨……”棠许想到宋雨廷去世对她的打击会很大,却没想到她会伤心成这个样子。 “你回来了。”面对着她,秦蕴依旧淡淡的,“南城怎么样?” “阳光很好。”棠许说,“有时间你也可以去那边小住,晒晒太阳,很舒服的。” “好。”秦蕴答应着,却一眼可以看见心思根本没在。 棠许顿了顿,才又跟她说了宋氏即将解困的事。 秦蕴一贯关心的只有宋雨廷,宋雨廷去世后,宋氏怎样好像都跟她没有关系了,她依然只淡淡“嗯”了一声。 “尘埃落定之后,遗产继承的事肯定就要提上日程。”棠许说,“我也不要别的,把丰正给我就行,阿姨同意吗?” “好。”秦蕴几乎想也不想地就回答了。 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棠许一时沉默下来。 好在没过多久,秦蕴像是回魂了一般,看着棠许,“丰正没什么资产,也赚不到什么钱,你要它干什么?” “我嫌麻烦,不想参与到总公司的业务里去了。”棠许说,“所以,我只要丰正就可以。” “随你吧。”秦蕴听了,也不再多说什么。 “那我立刻准备一份合约,我们尽快签字落实。”秦蕴仍旧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看着她这个模样,棠许知道自己再多说什么都是枉然,当即打了电话去宋氏找程进,让他帮自己准备一份合约,并且要“不经意间”让目前把控着宋氏的秦家人知道。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程进就送来了文件,身后还跟着同样从宋氏赶来的秦昭文和律师。 秦昭文督促着律师一条条审阅完条款,确认了棠许要且只要鸡肋一般的丰正后,当下便主动帮忙,不仅让秦蕴签了字,连还在学校的宋语乔和宋洛白也在当天就签了字,同意以后丰正归棠许所有,同时棠许主动放弃其他所有继承权。 当天傍晚,棠许就赶走了丰正的那位皇亲国戚,雷厉风行地接管了货运公司,继续推行先前和陆星言一起制定下的一系列新措施。 她对这样的实际管理并没有什么经验,因此当天就在办公室学习到深夜,直到眼睛都干涩了,才关灯离开。 回到御景湾,清清静静的,只有她自己。 棠许其实已经很累了,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想到燕时予。 可是再一想,即便是正经恋人,也不可能天天见面约会,更何况是他们…… 因此棠许洗了个澡,直接倒头就睡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后,便又要马不停蹄地赶去丰正。 正当棠许收拾好准备出门时,却忽然听见了门铃声。 打开门一看,外面站着一个送货员,手中捧着一个盒子,“请问是棠小姐吗?” 棠许应了一声。 送货员将手中的盒子递了过来,“这是您昨天送洗的物品,已经清洗干净了,您签收一下吧。” 棠许有些疑惑地接过盒子,打开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盒子里面,居然是那双被她丢进垃圾袋的男士拖鞋! 棠许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昨天送洗的?” “是。”送货员也有些发愣,“不是您的东西吗?难道我送错地址了?” 说完他就要检查订单,棠许连忙道:“是我的,没错。” 送货员听了,似乎终于按捺不住好奇,问了句:“棠小姐,冒昧问一下,这拖鞋是什么品牌的啊?干洗店还没见过这样的质地呢……” 棠许猜,他应该是想说,干洗店还没见过这样劣质廉价的拖鞋送去干洗的…… 毕竟,干洗费都要比这双拖鞋值钱。 为了不让整件事显得太过奇葩,棠许决定睁眼说瞎话,“欧洲的一个小众品牌,去旅游的时候背回来的,国内应该见不到,纯手工定制,还挺贵的呢!” “原来如此,难怪没有品牌标志呢,手工定制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送货员笑着点头附和,然而看棠许的眼神分明充满了同情,仿佛是在说—— 好大的冤种。 其实这句话,棠许也想说。 到底什么人会想着送一双十几块的拖鞋去干洗啊! 有这工夫,另外买两双不行吗? 面对这一近乎神经病一样的操作,棠许想了想,还是给刚收到的鞋子拍了张照片,给大冤种本人发了过去。 (本章完) 64.第64章 江家,燕时予吻了她 第64章 江家,燕时予吻了她 一双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拖鞋,经过干洗之后,被棠许重新放进了鞋柜。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的是,这双失而复得的拖鞋,在那之后好些天都没有再派上用场。 接下来的日子,棠许每天驻扎在货运公司,每个岗位轮番站岗,亲力亲为,从最基础的方面一点点学。 日日早出晚归,每每到家,都已经累得直不起腰,只能倒头就睡。 而燕时予这几天大概也很忙,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出现,是以棠许得以睡个安稳觉。 一周后的周末,棠许搞了个公司聚餐。 为了迁就时间极其不稳定的司机师傅们,棠许没有将聚餐地点选在餐厅或酒楼,相反,就是货运场的空地上摆起了流水席。 从下午五点到晚上十一点,她一直都在席上,下了工的师傅们轮番上前来给她敬酒,跟她聊天。 棠许酒量并不算特别好,虽然师傅们平时也都不怎么喝酒,但是架不住人多,你一杯我一杯下来,棠许极力强撑,却还是没撑住。 当天她连货运场都没走出去,就在办公室的沙发里睡了下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棠许忽然自昏睡中醒来,只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挣扎着起身,试图找水喝。 然而没等她完全睁开眼睛,忽然就有一只大掌扶住了她的后脑,紧接着,一杯清水递到了她唇边。 棠许立刻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末了不忘舔舔嘴唇,“还要……” 不多时,第二杯水又送到了她嘴边。 棠许将这杯水喝到一半,终于反应过来什么一般,缓缓睁开眼,看向了给自己喂水的人。 燕时予就坐在她面前,静静垂眸喂她喝水。 棠许有些反应不过来,一点点地将那杯水又喝光了,目光仍旧是锁定在他脸上的。 等到燕时予转身将杯子放下时,她才偏头问了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燕时予回过头来,缓缓道:“前些天回家晚也就算了,现在干脆连家都不回了?” 棠许像是醒了,又像是还醉着,听到他说这句话,她忽然咯咯地笑出声来,随后伸出手,抱住他的脖子,埋进了他怀中。 燕时予任由她抱着自己,没有动。 直到怀抱之中,她的呼吸声逐渐又变得平稳匀称。 低头一看,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过去了。 燕时予视线安静地落在她不施粉黛、难掩疲惫的脸上,久久停留。 …… 第二天,棠许是被办公室新来的管理叫醒的。 醒来的时候她依旧躺在沙发里,身上盖着一张之前从未见过的毛毯。 酒醉过后,棠许脑海中其实很混乱,很多场景,她甚至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梦境。 直到管理拿着她身上盖的那件毛毯反复研究品牌和材质,她才后知后觉想起一些画面。 原来他真的来过啊? 货运场位于城市线的边缘,从市中心来一趟,距离真的不近。 而他就是过来……看了她一眼? 棠许脑子依旧晕乎乎的,起身去淋浴间洗了个澡,整个人好不容易清醒一点,刚回到办公室,忽然就接到了江北恒打来的电话。 江北恒在电话里问她有没有时间回江家大宅一趟,而棠许如实回答了自己没时间。 江北恒沉默良久,才又道:“棠许,我知道江家对不起你,你现在肯定也不想见我这个老头子——” “爸爸。”棠许打断了他的话,“我这个人,恩怨分明的。爸爸你对我好,我都记在心里的。”江北恒又安静了片刻,才轻轻笑了起来,随后道:“下个礼拜我过生日,原本只想自己人安安静静吃顿饭,可是那群老朋友都说应该好好热闹热闹,我就想着请人来家里吃顿饭。但是家里若是只有我一个人,肯定是顾不过来的……” 棠许一听便明白了。 虽然她心里有很多斟酌,到头来还是答应了:“爸爸,我会来参加你的生日宴的。” …… 接下来两天时间,棠许依旧是每天从早忙到晚,后来又跟着一位业界前辈去外地的大型货运公司考察学习了两天,一直到江北恒生日宴当天,她才从外地赶回来,匆匆回家换了衣服便赶往江家大宅。 此次江北恒生日宴只邀请了部分至亲好友,许多人都来得早,棠许到的时候,门口已经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 屋内,专业的待客团队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江北恒坐在人群之中,与老朋友聊天说笑。 棠许上前,以客人的身份给江北恒送上礼物,“爸爸,生日快乐。” 江北恒笑得很开心,张口却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先跟叔叔伯伯们打招呼,再去厨房看看晚餐准备得怎么样了,千万不要失礼怠慢。” 当着诸多宾客的面,棠许也没法多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起身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然而刚刚走到中段,楼底卫生间的门打开,一抹高挑清峻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棠许身子蓦地一顿。 而燕时予一边伸手接过旁边侍者递过来的擦手毛巾,一边抬眸看她,漫不经心地开口:“回来了?” 他怎么也会在这里? 棠许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他,一瞬间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只是平静地应了一声,“嗯,回来了。” 他是江家的亲戚,在这个屋子里的其他人眼中,他是她的长辈。 所以这样子的对话,看起来并无不妥。 可是棠许也不敢在他面前多停留,收回视线之后,匆匆走进了厨房。 江家二房的媳妇、江暮沉的堂嫂温青羽正以主人家的身份在厨房指挥大局,因此厨房其实并不怎么需要棠许。 而整个大宅,虽然江暮沉这位正经少爷没露面,江家二房、三房来的人都不少。 绝不是江北恒所谓的“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局面。 可是江北恒还是要求她回来,并且当着所有宾客的面,肯定了她的身份和地位。 棠许心中叹息,上前跟温青羽打了个招呼,没有留在厨房捣乱,转身就又走了出去。 等她再回到大厅,才发现秦蕴居然也来着,而江北恒起身相迎,站在人群外跟她说着话。 棠许连忙也迎上前,“阿姨,你也来了。” 秦蕴淡淡点了点头,说:“亲家公生日,我怎么都是应该来道贺的。” 而江北恒只是转头看她,“厨房准备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棠许说,“堂嫂看着呢。” 江北恒点了点头,四周环顾一圈之后,又道:“时予刚才去了后园温室看兰,你去请一下他,就说准备开饭了。” 棠许乖乖点了点头,转身朝后园的方向走去。 今日天气微凉,后园几乎没有人,棠许快步走进温室找人,刚转过一排架,却忽然就被人拉进怀中。 紧接着,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来袭。 燕时予直接吻住了她。 明天开始恢复日4哈! (本章完) 65.第65章 你跟燕时予很熟悉? 第65章 你跟燕时予很熟悉? 棠许心里原本就带着不安,猛然间被他这样吻住,一下子全身都僵了僵。 偏偏燕时予这一吻,并不是浅尝的架势。 他将她揽进怀中,几乎毫无顾忌,就要吻得更深。 即便此刻房里就他们两人,可是这毕竟是江家,这里也并非什么私密空间。 万一…… 棠许几乎不敢深想。 因此她既不敢挣扎闹出太大动静,却也不敢任他深入,为所欲为。 几番往来试探,燕时予终于缓缓从她唇上离开,只垂眸看她。 眸光深邃,眼波沉沉。 棠许有些微喘,抬头迎上他的视线,眼眸之中染了若有似无的嗔怪,“为什么你会来?” “怎么,我不该来?”燕时予反问。 棠许一时语塞。 他在燕氏身居高位,大忙人一个,不来无可厚非。 而他来了,更是无可指摘。 表面看起来是她问错了话,可他心知肚明她指的是什么,因此棠许也不客气,“不该。” 燕时予看着她,“你就是这样待客的?” 棠许不再多说,只道:“江先生让我来请你,晚餐要开始了。” 说完她便转身先走,没想到走出去几步,回头看时,燕时予仍旧站在原地没动。 棠许一顿,到底还是重新又走到他面前,伸手到他掌间,轻轻拉了他一下。 见他仍不为所动,她又靠近一步,扬起脸来,在他唇角亲了一下,才又低低开口:“你晚上有时间的话,去我那儿坐坐?” 燕时予神情仍然没什么变化,交握在一起的手却微微动了动。 棠许这才笑了,“那我先出去,你随后出来吧。” 她转身离了温室,回到大宅里,却瞬间感知到厅内氛围的变化。 与她来时相比,此刻的大厅,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棠许一抬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江暮沉。 而她看见他的瞬间,江暮沉正好也朝这边看过来。 一瞬间,棠许手指关节都开始僵硬起来。 只是这里是江家,只因今天是江北恒的生日,在座还有诸多宾客…… 否则,棠许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反应。 江暮沉视线在她脸上一扫而过,又继续看向了面前跟自己说话的人。 很显然,不仅棠许没想到他会出现,在座很多人都没有想过他会回来。 江家父子不睦几乎是明面上的事,江北恒过生日,江暮沉居然会出现,简直是奇迹之中的奇迹。 然而在座之人多数都是人精,即便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共处一室,人们也能泰然自若,更遑论江家这两位本就是亲父子,那就更好处理了。 是以一群人在江北恒身边,另一群人在江暮沉身边,偶尔互有交换,倒是绝不让两位江先生尴尬。 而棠许则是例外。 不少人目光都在她和江暮沉身上打转。 不为其他,只因为这对夫妻,几乎从未在公开场合同框过。 很多人都想看看他们究竟是怎么相处的。 棠许并没有让众人失望。 她静静立在远处,看向江暮沉的时候,目光又冷又凉,半分想要靠近的意思都没有。 甚至,恨不能立刻转身就走一般。 全场,她是最突兀的一个。 不对,不是一个。秦蕴自江暮沉出现,脸色便没有再好过,眼见棠许回到室内,她起身便走向棠许。 来到棠许面前,她刚要开口说什么,身后忽然传来江暮沉的声音—— “公司还有重要会议要开,我不能多待了,各位今夜尽兴。” 话音落去,自然是一片挽留之声。 然而所有人内心都清楚,江暮沉肯在这样的日子回来露一面,就已经算是奇迹了,若是还要和江北恒同桌吃饭……世上没有这样的奇迹。 果不其然,说完这句话没多久,江暮沉便径自准备离去。 他走到前厅时,燕时予正好自后园走进来。 四目一相视,江暮沉目光在燕时予身上短暂停留,却并没有打招呼的打算。 随后,他又看了站在燕时予前方的棠许和秦蕴一眼,面色清冷,径自离去。 棠许握着秦蕴的手,清晰地感知到她的手很凉。 “阿姨……” 棠许刚低低喊了她一声,身后忽然就传来一把她熟悉的、温凉低沉的声音:“宋夫人。” 秦蕴回转头,看见燕时予之后,微微怔忡了一下。 燕家与宋家素无往来,她也是第一次见燕时予,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招呼她。 “你好,燕先生。” 秦蕴有些讷讷地回应了,也没有心思跟他多聊。 燕时予也并不唐突,简单打过招呼之后,便自两人身边走开了。 秦蕴这才又向棠许,“我要回去了,你帮我跟江先生打声招呼——” 说到这里,秦蕴忽然顿了顿。 她先是转头看了看刚走开的燕时予,随后再一次看向棠许,目光在棠许身上停留片刻之后,忽然转了话锋,“你跟这位燕先生,很熟悉?” 棠许没想到秦蕴竟会这么问,心跳骤然失控了一瞬,才缓缓道:“只见过几次。” 秦蕴听了,目光又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最终也没有再多问什么,只点了点头。 棠许没有追问她为什么会突然那么问,只乖乖送了她离开。 再回到室内,晚宴已经上桌,众人正在落座。 长条形的宴桌,江北恒居首位,把自己左手的位置留给了棠许。 而棠许的对面,正好坐着燕时予。 不经意间抬眸对上燕时予的视线,棠许心头有些纷乱。 脑海中仍不受控制地回想着刚才秦蕴的问话—— 她到底察觉了什么,才会突然有此一问? 江北恒举杯祝酒,棠许伸手端起酒杯,尚有些失神的时候,江北恒忽然示意她站起来。 当着众人的面,棠许无奈举杯起身。 “今天我很开心,暮沉虽然有事不能留下来吃饭,但是我儿媳妇棠许在,就等于他们两口子都在……” 这话有多离谱,刚才长眼睛的人都听得出来。 这话有多真心,大概只有棠许明白。 “棠许,今天晚上,你替暮沉举杯向大家祝酒吧。”江北恒笑眯眯地道。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棠许身上。 燕时予亦然。 而棠许拿着酒杯,只是迎向江北恒,“那我就跟大家一起,祝您年年有今日——” 众人闻言,顿时齐举杯,纷纷祝寿。 江北恒笑容之中不免带了一丝无奈,却并无不满,笑盈盈地迎上了大家的祝福。 棠许坐下来,一抬头,正好看见对面的燕时予一杯饮尽,将杯子放回桌面。 他没看她。 (本章完) 66.第66章 没有很想,是多想? 第66章 没有很想,是多想? 一席生日宴,宾主尽欢。 看得出来,江北恒今天心情真的很好,大约是他回国以来心情最好的一天。 堂嫂温青羽在宴席尾声坐到了棠许身边,跟棠许聊了聊。 “今天暮沉怎么会回来,你知道吗?” 听到这个问题,棠许笑了一声,“你觉得我会知道吗?” “你们……” “我的决定从来没变过。”棠许说。 温青羽顿了顿,才又道:“我看今天这情形,还有大伯的态度,还以为你们已经和解……” “我跟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和解。”棠许说。 温青羽听完,微微叹了口气,再没有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 一直到宴会结束,宾客散去,棠许站在门口,一一送今夜的贵客离开。 燕时予是随人群离开的时候,棠许都没来得及多看他一眼,就看见他车子的尾灯亮了起来。 紧接着,车子便跟车队里头,有条不紊地离开了。 棠许将客人全部送走,也准备离开的时候,江北恒却叫住了她。 楼下团队正在进行清理打扫,江北恒将棠许叫到了楼上书房。 自从宋氏遭遇调查,棠许也有一段时间没来看他了,倒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主要还是忙。 眼下见江北恒状态好了许多,其实她心里也为他高兴。 只是对江北恒要跟她聊的事,棠许并没有什么期待。 “你许久不回来,我知道你在忙宋氏的事,一直想跟你聊聊,却总也找不到机会。”江北恒说,“难得今天,我精神还不错,就想跟你说说话……” “爸爸,你今天已经很累了,应该早点休息。” 江北恒摆了摆手,安静片刻,才又道:“我知道暮沉干了糊涂事,为此我也跟他大吵了一架……我也没办法为他辩白什么,但是,如果他已经后悔了,你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棠许安静垂眸听完,忽然笑了一声,“江暮沉会后悔?” “他会!”江北恒肯定地回答,“他已经后悔了。” 棠许看着他,“他亲口跟爸爸你说的吗?” 江北恒摇了摇头,看着棠许,道:“我知道他做了什么,我拦不住……可是我知道,他后来收手了。他那个性子,会收手,就说明他已经想清楚了,他后悔了——” 棠许想起高岩跟她说过的话。 那些曾经以身入局指证宋氏的人,在近期都改了口供,不再诬陷宋氏。 这大概就是江北恒所说的……江暮沉收手了? 其实当时棠许也想到过这一点,只是她不愿意深想。 如果是从江北恒口中说出来,那就多半是真的。 可是她不愿意多想,一是因为对方是江暮沉,他所做的所有事、所为原因,她都不想知道; 二是因为,宋雨廷死了,时局再怎么变化,终究无济于事了。 “爸爸,我知道你对我好,我知道你为了我做了很多事。”棠许说,“可是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回不去。” 江北恒听了,静默良久,才又道:“即便是我向你保证——” “爸爸,你保证不了什么。”棠许说,“我爸爸死了,再也回不来了,这就是我的答案。” 理智清楚地告诉她,宋雨廷的死,未必跟江暮沉有直接的关系。 他身体原本就不好,心脏病也是反反复复,在那个时候,也是病情才会突然过世。 可是棠许就是没办法将他的死和江暮沉所做的事分割开来。 一辈子,她都不可能分割开。 听到棠许的答案,江北恒终究再说不出一个字。 …… 离开江家,棠许先去了一趟货运公司,随后才又回到御景湾。打开门的瞬间,屋子空空荡荡,冷冷清清,一片漆黑。 棠许站在门口呆滞了片刻,才进屋换鞋。 鞋柜里,那双男士拖鞋安静地摆放着。 棠许心绪复杂难辨,想了想,还是摸出手机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然而电话刚通,忽然就被掐断了。 棠许一时怔忡,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电话自动挂断。 那一瞬间,她只感到无所适从。 直到手机忽然又响了一声。 棠许打开一看,是一张车内照片,附言:开会。 棠许将照片放大,透过车窗看见熟悉的停车场立柱之后,立刻转头就出门下了楼。 燕时予的车就停在地下二层。 棠许轻手轻脚地坐进车里,没有影响到旁边开视频会议的燕时予。 她就静静地坐在旁边,等着他的会开完。 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跨洋会议会那么长,长到她陷在舒适的车座里,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再醒过来,是有人在吻她。 棠许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男人近在眼前的眉眼,伸出手来抱住了他,唇与唇之间,给与热切回应。 她想,燕时予大概是想她了的。 男人对女人身体的那种想。 可是棠许怎么都没想到,燕时予吻着吻着,居然缓缓松开了她。 棠许抬眸看他。 燕时予与她对视一眼,缓缓道:“累成这个样子,上去休息吧。” 这话不太对。 棠许偏头看他,“你不上去?” “下次吧。”燕时予回答。 那刚才的吻是怎么回事? 棠许咬了唇,静默片刻之后,忽然“哼”了一声,“下次就下次,反正我也没有很想!” 说完这句,她推门下车,径直上楼。 两部电梯同时运行,棠许刚从左边的电梯出来,右边电梯几乎同时在这一层打开。 棠许快步上前,刚闪身进屋要关门,却已经来不及了。 燕时予穿门入户,“砰”的一声将门在两人身后关了起来。 棠许被他抵在了玄关的墙上,听着他声沉沉地问: “‘没有很想’……是多想?” 棠许轻轻抬起腿来,朝某处蹭了蹭。 “反正,没有燕先生这么想……” 明明在车里答案就已经昭示给她,却还要忍着,试图当柳下惠,偏又经不住一句话撩拨。 棠许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思,只知道今天晚上,她不想他就这么走了。 “我需要正面答案。”燕时予蹭着她的鼻尖,低声道。 棠许迎着他的唇,声喃喃:“那你自己检查看看好了……” (本章完) 67.第67章 分居已满两年 第67章 分居已满两年 燕时予检查得很仔细,也很透彻。 事实证明,没有很想,也挺想的。 只是比起男人的张扬外显,要隐秘得多。 燕时予很快抱着棠许回到了卧室。 男士拖鞋和她的女士拖鞋,终于又一次并排放在了床边。 棠许被他抱在怀中亲吻着,气息交融间,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直至眼眸轻启,清晰地看见他近在咫尺的眉眼,她才突然意识到,到这个时候,房间里的灯居然还是亮着的。 跟以往的一片漆黑全不相同。 棠许气息已经开始乱了,然而到了这个时刻,居然会有些不习惯。 她微微喘息着,终于忍不住问他:“不关灯吗?” 燕时予目光在她眉眼间停留很久,“一定要关吗?” 棠许顿了顿,才道:“不关也行。” 然而下一刻,房间还是陷入了黑暗。 燕时予还是伸手关了灯。 随后,两个人身体翻转,棠许被放置到床上,清晰地感觉到他倾覆下来。 经历这些日子的忙碌,棠许身心俱疲,同样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抚慰。 她难得跟上了他的节奏,在他的带领下,尽情体会着两个人之间的快乐—— 可是在这方面,燕时予永远是领先她的。 她越是投入,燕时予越是食髓知味。 以至于到了后面,原本跟得上的,渐渐变成跟不上,到最后甚至只能求饶—— 燕时予咬着她的下巴,听着她轻软的声音。 却依旧,不留情面。 …… 结束之后,棠许缓过来,几乎立刻就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对镜一照,从脖子往下,不知道被他留下了多少痕迹! 棠许转身就又扑进了那人怀中,作势要将人掐死一般卡上他的脖子,偏偏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你故意的!” 燕时予靠在床头,哪怕依旧还赤着身,却已经是完全从情事中抽离的姿态,沉静又从容地看她。 “嗯,我故意的。” 他坦然回应。 两相对视,棠许咬着唇,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应。 的确,就算他是故意的,她又能说什么呢? 她又能找到什么理由,让他不许再这么做? 沉默下来之后,两个人都很久没有动。 棠许起身欲走,燕时予却握住她的手臂,重新将她拉了回来。 棠许又一次陷进他怀中。 这一次,她很乖地靠了过去,手勾在他脖子上,手指微张,无意识地抚过他的发根。 硬硬的,有些扎手,跟他素日里在外表现出的温和姿态全然不同。 棠许不觉反复摸了很久。 长久的安静后,才终于又听到燕时予的声音—— “接下来还会那么忙吗?” 棠许安静了片刻,才又道:“公司的事还没完全上手,最近刚好认识了一位行业前辈,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呢。” “那宋氏呢?”燕时予说,“真的不要了?” 棠许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是要结案了吗?”燕时予淡淡应了一声。 棠许这才又道:“我自问是要不起了,可是你才投了那么大一笔钱,不能就这样打水漂。不如以大股东的身份,派个管理层进董事会?也好盯着那些人不要乱来。” 燕时予看着她,“我不做这种浪费人才的事。” 棠许蓦地噎了一下,“什么意思?人才不能浪费,钱就可以浪费了?” “不算浪费。”燕时予说。 棠许有些摸不透他的想法,还要再问,燕时予却忽然又一低头,再次吻上了她。 棠许神思瞬间就有些凝滞下来,忘了还要再问什么。 只是却依然没忘了今天在江家时,秦蕴脱口而出的那个问题。 她抬眸,看着男人的深邃的眼眸,再一次失了神。 秦蕴到底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突然那么问? 只可惜,棠许一直思索到睡着,都没能想出一个所以然…… …… 棠许并不知道燕时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知道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睁开眼睛,燕时予就已经不见了。 她闭上眼睛,翻身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几天后,对宋氏的调查果然结案,宋氏平稳度过,基本没有受到任何牵连。 并且因为先前的那一笔融资,势头有明显向好的趋势。 而棠许则依旧专注于货运公司的事务,常常都忙到很晚。 这段时间,她跟燕时予见面的时间依旧很少,而且多数时候都是在御景湾。 秋水台,她基本没有再上去过。 一来是因为没时间。 二来,大抵还是自己有心回避。 半个月后的一天,棠许自睡梦之中醒来,关掉手机上传来的提醒声。 她一向都不设闹铃,自然而然地就会醒。 而手机上的提醒也并不是闹铃。 看清楚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日子,棠许瞬间清醒。 起床之后,她就从床头的抽屉取出一份厚厚的文件袋,随后给律师打了个电话。 一个小时后,棠许将那个文件袋交到了律师手上。 …… 当天下午,高岩在办公室摸鱼时刷到一条豪门八卦,刚喝进嘴的一口水险些喷了出来。 偏偏那个时候,正有两个办公室高层在燕时予办公室开会。 高岩也不知道自己在兴奋个什么劲,焦急地敲着桌子等待。 将近一个小时过去,那两个高层终于从燕时予的办公室出来,高岩几乎立刻就冲了进去。 “棠小姐向法院提起诉讼离婚了。” 燕时予缓缓从文件中抬起头,目光一派沉静。 高岩就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 毕竟棠许和江暮沉感情破裂是大众公知的事实,离婚也是棠许一早就决定了的事,实在是没什么好稀奇。 虽然这则消息也能引起一定的讨论度,然而大众更关注的,显然是其中的秘闻部分—— 因为棠许提起离婚诉讼的理由是——夫妻感情破裂,分居已满两年。 可偏偏这一天,正好是她和江暮沉的结婚纪念日。 结婚两年纪念日,也是分居满两年的日子。 这样的新闻,怎么可能让大众不感兴趣? 高岩看着燕时予,几乎有些止不住八卦的心,“也就是说,棠小姐嫁给江暮沉之后,他们俩从来就没有过过夫妻生活?” 今天实在没时间码字啦,先欠着一更! (本章完) 68.第68章 三个人的痛苦 第68章 三个人的痛苦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有反应的不止身在燕氏的高岩,当天下午,棠许的手机几乎被打爆,更有无数媒体蜂拥至货运公司,堵得公司大门水泄不通,试图得到棠许的第一道回应。 然而谁也不知道的是,棠许一早联系完律师之后,就坐上了前往邻市的高铁。 在邻市的大型货运公司待了一个白天,棠许傍晚时分才返回淮市,又约了行业前辈吃饭,在会所一直待到了晚上九点。 吃完饭,棠许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把有些熟悉的声音—— “嫂子?” 棠许回转头,看见了江家三房的江星辞。 他是江暮沉的堂弟,留学归来两年,也进入了江氏管理层,听说担着行政经理的名头。 棠许只见过他寥寥数次,并不算熟悉,上次在江北恒的生日,也只是略点头打了个招呼。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棠许没什么反应,只是道:“不要这么叫我了,不太合适。” 江星辞闻言先是怔了怔,随后才反应过来什么一般,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顿了顿才又开口道:“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棠许看着他微微一笑,“谁会想要挽回?” 江星辞似乎又尴尬了一下,才又道:“大伯肯定不希望你和沉哥离婚,他一直都希望你们能好好的。” 棠许说:“可惜有些希望注定只能是希望。” 江星辞还想要说什么,忽然又有人从电梯里走出,棠许一转头,就看见了高岩和他身后的燕时予。 大概没想到会这里遇见棠许,高岩瞬间微微睁大了眼睛,“棠小姐?” 这惊讶的语气,就差把八卦的心思写在脸上了。 棠许也只是微微冲他一笑,与燕时予对视一眼,迅速移开了视线。 与此同时,江星辞也很快向棠许道别:“那我先走了,不耽误嫂……棠小姐你。” 他转头就走,棠许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随后才又回过头来,看向身后站着的高岩和燕时予:“我也先走了,再见高先生,再见……燕先生。” 说完这句,棠许也没有再停留,径直出了门。 因为预计今天晚上会喝酒,棠许并没有开车,正在会所的前廊等着打车时,一辆黑色幻影缓缓驶到了她身边。 紧接着,棠许就被拉进了车里。 车子平稳行驶在夜间道路上,隔板分割出前座后座两个世界。 棠许看着将自己拉进车里的人,咬了咬唇,说:“燕先生胆子也太大了,知道今天多少媒体给我打电话吗?你就不怕被人看见我上了你的车,把你也扯进这漩涡中来吗?” 燕时予看着她,“怎么,我不是早就身在这漩涡之中了吗?” 棠许看着他,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片刻之后,脑袋一歪,靠向了他的肩头。 车子一路行驶向秋水台。 棠许看出了车子的行进路线,但是并没有说什么。一路跟着他进了屋,棠许将自己扔进沙发里,才终于从手袋拿出手机,翻了翻那些几乎能将她湮灭的信息。 总归她的坏名声已经传出去了,这次以这样的理由提起离婚,外界多是对她的负面揣度—— “她为了嫁给江暮沉,那么不择手段,江暮沉当然不愿意跟她经营这段婚姻了。” “试想一下,你有一个挚爱的人,被第三者害得终身残疾,然而你又迫于无奈娶了这个第三者,你会跟这样的人睡在一张床上吗?还不有多远躲多远!” “这样脏心烂肺的女人,没弄死她都算江暮沉仁慈,还跟她维持了两年婚姻……他到底有什么把柄在这个女人手里?” “她真的想离婚吗?还是想要借机搞事情?试图引起江暮沉的注意?” “大概是见婚姻实在无望,所以想要离婚,捞一笔走人算了?毕竟她爸已经死了,宋氏也没她什么事,还不如自己捏点钱在手里现实……” …… 棠许还没来得及看更多,燕时予换了衣服从卧室里走出来,从她手中抽走了手机。 棠许也不去抢,仍旧只是窝在那里,偏头看着他,“我明天一早还要开会,今晚就不在你这里啦……什么都没准备,明天早上怕来不及。”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燕时予一边瞥着她的手机屏幕,一边问。 棠许微微呼出一口气,说:“这件事我早就准备好了,在认识你之前,我就已经准备好了。刚好今天到了时间,我就让律师去帮我处理了……所以没想着要提前跟谁说……拖了两年了,能早一天解决,就对我而言就是幸事了。” 她这样回答完,燕时予却好一阵都没有回应。 沉默的时间有些过于久,棠许终于意识到什么,抬起头来看他。 燕时予依然在看她的手机,屏幕的光线隐隐投射到他脸上,照出他脸上的波澜不兴。 “不要看了。”棠许坐直了身体,从他手中拿过手机,“看多了,怕燕先生以后会怕我。” 燕时予终于转头看她,“为什么要怕你?” 棠许扬了扬手机,意思是里面那些关于她的揣测,可是对上燕时予目光的瞬间,她忽然意识到,燕时予不是在问这个。 安静片刻之后,棠许缓缓挪进了他怀中,坐在他身上,靠在了他的肩头。 “两年前,我跟他结婚,并没有大肆操办,所谓的仪式,也只是在江家大宅祭祖敬茶。可是那天晚上,他最爱的女人就出了事……” 棠许声音很平,也很静。 “关于这一点,你大概也有听说过,她的遭遇,很不幸……偏偏造成她不幸的那群人中,有两个是我认识的,你说巧不巧?” 说到这里,棠许忍不住笑了一声,“都这么明显了,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余地吗?我都已经成功挤走她嫁进江家了,却还是不肯放过她……江暮沉当然要恨我。” “恨我嫁给了他,恨我夺走了江太太的位置,恨我害得他最心爱的女人遭受意外,不良于行,更恨我让他爱的女人伤心痛苦——” 棠许一字一句地道:“我,就是三个人痛苦的根源,是罪魁祸首,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的人。” (本章完) 69.第69章 她和燕时予,没有将来 第69章 她和燕时予,没有将来 安静听完棠许的话,燕时予只问了一句—— “怎么,你拿着枪逼他娶你?” 声调冷淡,意味明显。 棠许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江先生在一次活动上认识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我是那个能拉他儿子回头的人,所以极力想要将我介绍给他儿子认识。” 棠许初初听到这件事,只觉得好笑。 可是后来,宋氏遇到问题,资金短缺,许多项目停滞不前。 这个时候,江北恒又一次出现在她面前。 他给了棠许希望,可是棠许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抓住这丝希望。 婚姻毕竟不是一个人的事。 那个时候,江家奶奶也还在世。 江暮沉虽然跟江北恒关系恶劣,但是跟奶奶感情却很好。 奶奶身体越来越差,希望能早日见到他成家立业的心情也愈发迫切。 可是偏偏,姜晚宁在江奶奶和江北恒心里,都不是可以嫁入江家的人。 而江北恒在把棠许介绍给江奶奶后,江奶奶却很喜欢她。 那个时候,棠许并不知道姜晚宁的存在。 她只是后来猜测,大概那个时候,江暮沉和姜晚宁也因为这些问题在闹别扭,所以江暮沉一气之下,答应了娶她。 那个时候,宋雨廷其实是不同意这桩婚事的。 可是她执意要嫁。 结果摆在眼前。 姜晚宁在他们结婚当天出了事,江暮沉直接疯掉一般冲出门去,当夜就没有再回来。 她那个时候不明所以。 第二天,江北恒还安排了司机送她去给江暮沉送汤。 她见到江暮沉的时候,江暮沉刚刚接完一个电话。 他看她的时候,眼神很可怕,像是要杀了她一样的恨。 随后,他将几张照片摔在了她面前,按着她的头让她一个个认。 棠许成功认出了照片中的两个人,是她曾经有过交集的、不学无术的混混。 事情就此定了性。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跟她有关,姜晚宁所遭遇的一切不幸,都是因她而起。 所以,她成了罪人。 十恶不赦的罪人。 从那之后,棠许再难见他一面。 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已经名存实亡。 棠许平静地讲完前因后果,燕时予也许久没有再说话。 “换了你,你也会觉得没有这么巧的事吧?”棠许仍然靠着他,“怎么偏偏出事的就是姜晚宁?怎么偏偏我就认识其中两个人?所以不是我,还能是谁呢?” 燕时予大掌轻抚在她后背上,良久,只开口问了一句:“为什么会认识那两个人?” 他语气平缓,带着循循善诱的探究,却并非质问。 他好像真的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她会认识那样品性的两个人。 棠许安静了片刻,才轻笑道:“那就是另外一段故事了,跟这段故事无关……想听啊,是另外的价格。” 她靠在他肩头看着他,笑容看似灿烂,却并未到达眼底。 燕时予说:“想听。” 棠许目光忽地凝了凝,就那样与他对视了许久。 他眼眸深处,从来都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可是此刻,她好像忽然看清了一点什么…… 棠许忽地收回视线,咬住下唇,再不看他,只是说:“故事太长啦,下次再讲吧,今天太累了,想早点休息。” 燕时予目光停留在她落下齿痕的唇上,下一刻,忽然凑上前去,吻住了她。无人之境,他们总是频繁接吻。 可是这一刻,棠许忽然心跳得很厉害。 她忍不住伸手抓紧了他的衣肩,燕时予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抱着她,一如既往亲了很久。 只是亲。 到底他也还记得棠许说今晚不在这边的事,虽然夜已渐深,他还是亲自开车,送棠许回了御景湾。 或许是提及了隐秘旧事的缘故,一路上棠许都有些沉默。 燕时予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和他之间,虽然早已经做尽亲密事,但是论起时间来,其实并没有太久。 这短短数月,两个人默契地不问过去,不提将来。 因为彼此都心知肚明,真正能与双方扯上关系的,不过就是这转瞬即逝的当下。 世事无常,人心瞬变。 因为知道没有将来,所以问过去也没有意义。 可是刚才,燕时予问了她的过去。 这让棠许隐隐感到不安。 可是她并没有说什么。 车子驶入御景湾地下停车场,棠许转头看他,“你要上去吗?” “算是邀请吗?”燕时予问。 棠许扁了扁嘴,“燕先生还用邀请吗?” 燕时予没有回答。 最终,他还是跟她上了楼。 并且又一次共享了浴室。 背后是冰凉的墙壁,身前是他火热的身体。 冰火两重天的折磨,却莫名让棠许觉得安心。 她和他之间,原本就应该是这样。 从一开始,他想要什么,她试图得到什么,都是再清晰明了不过的。 这条界限,就该自始至终分明。 不能轻易跨越。 …… 同样的时间,酒店房间内。 江暮沉打开卫生间的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旁边的沙发里摆放着他的衣物,江暮沉走过去,从里到外一件件往身上套。 床上的女人原本裹着被子坐在那里,见他将衬衣披上身,想了想,还是掀开被子,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来一颗一颗地帮他系上扣子。 江暮沉略一垂眸,便看见女人低垂了眼睑,连容颜都有些模糊了的样子。 他忽然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女人受惊一般,澄澈的双眸分明写满了不安和疑惑。 “第几次了,还这么怕我?” “不是……”女人低声道。 “不是什么?”江暮沉听着她蚊蚋般的低声,再开口时,瞬间就变得不耐烦起来。 女人看他的眼神瞬间更不安了,系扣子的手也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鼓足了勇气,才终于开口:“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 江暮沉依旧冷眉冷眼地看着她,问:“我为什么要心情不好?” “你太太……”女人竟傻乎乎地开口回答,“她……不该把事情闹这么大。” 江暮沉竟听得笑了起来,手指轻轻划过她秋水般的眼眸,“那你说,她该怎么做?” (本章完) 70.第70章 燕时予和齐小姐,你什么感觉? 第70章 燕时予和齐小姐,你什么感觉? 徐念晚没想到江暮沉会这么问她,更没有想到因为这一句话,江暮沉竟然会对着她笑。 自从上次在酒吧外坐上他的车,她就成了他身边的女人。 一个多月时间过去,这是她第五次见他。 每次见他都是在酒店房间,每次都只有两个小时。 她从来没见他笑过。 可是他此刻的笑却让她感到不安。 她知道他今天是生气的,从床上的表现就能看出来。 此刻提及这个敏感的话题,她骤然意识到自己越了界,安静许久,才终于低声回答道—— “如果是我,我不会做让你生气的事……” 闻言,江暮沉滑动在她眼角的手指微微顿了顿。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最终收回了手,穿戴完毕,头也不回地离开。 徐念晚听着房门口传来“砰”的一声,才终于又一次回到床上。 她知道他是什么人,她也会偷偷在网上搜索他的相关消息,她知道他身边有很多女人来来去去,也知道女人的保质期对他而言,很短,有的甚至只有一两天。 她好像成了例外。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也不敢问。 跟他身边从前有过的那些女人相比,她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她也从不做不切实际的梦。 不到十分钟,她的手机响了一声,拿起来一看,是一条入账信息。 他很大方。 每次事后,她总能收到超出自己预期的数目。 这就够了。 …… 离开酒店,江暮沉沉默地驾车,竟不知不觉开到了姜晚宁楼下。 抬头看时,依稀可以分辨出从她的窗户透出来的灯光。 她屋子里的所有家居摆设都是他亲力亲为完成,他知道他亲手挑选的灯具能透出什么样的光线。 可是最开始,她几乎是不开灯的。 她总是长时间地让自己陷在黑暗之中,仿佛她的世界就是没有光亮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接受了,适应了,终于一点点恢复了常人的生活状态。 可是和他之间,却一天比一天疏远、冷淡。 恰如此刻,他就坐在她楼下,却几乎没有了上楼去见她的心思。 因为知道即便见了,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他日复一日的关心、怜惜对她而言,早已不是人生的必需。 而她也只会一天天地试图将他推离,让他去过正常的人生。 可是,他还有可能拥有正常的人生吗? 江暮沉的车在姜晚宁楼下停了一整夜。 直到第二天早上,谭思溢的电话打过来,将他吵醒。听到他所在的位置,谭思溢很快赶到,坐进驾驶座,开车送他回住处冲凉换衣服。 眼看着江暮沉上楼,谭思溢在车里静坐许久,才终于拨通了一个电话。 “江总。”电话接通,他低低喊了一声,“江先生状态不太好,在姜小姐楼下坐了一整夜。” 江北恒只在电话里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 自从离婚案进入排期流程,棠许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外界对她的口诛笔伐没一段时间也就消停了,毕竟每天新鲜事那么多,没有人愿意在一桩旧闻上浪费太多的关注力。 进入五月,大家对社交八卦的关注就成功被另一桩豪门绯闻占据。 起因是江城豪门千金齐明逸所在的乐团来淮市演出,作为全球巡演的首站,演出在淮市大获成功,得到了极高的关注度。 也正是因为如此,有人拍到了燕时予前往观演的照片,还有人拍到了燕时予为齐明逸送上的预祝演出成功的篮…… 几张图片在网络上翻来覆去地传播,被各方媒体大肆报道,一时间,两个城市两大豪门世家即将联姻的消息甚嚣尘上。 人们津津乐道,有人讨论男才女貌,有人叹息豪门婚姻,还有人关注两大家族日后的发展趋势。 这样的新闻热潮之中,棠许倒是一如既往,每天上班、学习、加班,偶尔还要跟行业前辈见面取经,忙得不可开交。 这天晚上,她在公司加班到晚上十点,回家的路上想起明天还有个饭局,便临时给酒庄老板打电话订了一箱酒,自己顺路去取。 没想到在酒庄却意外见到了自斟自饮的段思危。 段思危见到她,立刻预约且八卦地挑起了眉,“哟,我没看错吧,江……哦不,或许应该称棠小姐更合适。棠小姐是来这里堵人的吗?” “段先生怎么会一个人在这边喝酒?”棠许没理会他的问题,只是问了一句。 “被人放鸽子了呗。”段思危笑着睨了她一眼,说,“你猜放我鸽子的那个人是谁?他又是为什么放我鸽子?” 他这个问题实在问得太明显,棠许想不知道答案都难。 “段先生这样的人,对方也放鸽子的话,想必是有更重要的事了。”棠许说,“既然是朋友,想来段先生也是不会在意的。” 段思危听得直皱眉,“你这样聊天可就没意思了……同是天涯沦落人,过来坐坐呗。” 棠许其实没感觉自己是什么沦落人,可是他都开了口,她还是坐到了他旁边那朵沙发里。 “我私下里采访采访你,他跟那位齐小姐走那么近,你什么感觉?” 棠许却只是盯着他面前摆着的酒,问:“你这款酒怎么样?好喝吗?好喝的话,我拿一箱。” 段思危乐得不行,“这话题转移得可真生硬啊,怎么,就这么不想提他?” 他一次次将话题往燕时予身上带,棠许却依旧不接招,只是道:“我可以试一口吗?” “试呗。”段思危说,“你想喝多少喝多少,毕竟有些话,喝醉了才好说出口嘛。” 棠许拿了支杯子,倒出薄薄的一层酒,段思危却直接帮她抬高瓶底,倒上了一大杯。 “多喝点。”他笑眯眯地说。 棠许是没法喝急酒的,因此只抿了一小口。 段思危看着她的模样,忽然就叹息了一声,道:“其实我懂你的心情,原本就陷在不幸的婚姻之中,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个人,好像天神降临一样,帮了你一次又一次,结果一转脸,他开始跟别的女人谈婚论嫁,怎么可能不失落呢?” 棠许抬眸看他,“所以,他们是真的在发展,对吗?” (本章完) 71.第71章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71章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听见棠许的问题,段思危微微睁大了眼睛,“啊,你居然不知道吗?” “就算他之前都没有告诉过你,那这两天你就没有问问他?” 棠许看着他这个夸张的反应,一时没有表态。 “啊,也对。”段思危忽然一拍脑袋,“这两天那位齐小姐都还在淮市呢,你们估计都没机会见面吧?” 棠许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酒杯,“这酒挺好喝的,贵吗?” 段思危忍不住偏头笑出了声,“想从棠小姐口中听到一句实话,可真难啊……好了好了,知道你难受,难受那咱们就不说了,喝酒吧。” 段思危重新将酒杯递给她,棠许接过来,却还是又一次放下了,“我还要回去,不能多喝。谢谢你的盛情。” 段思危忽然就叹息了一声,随后目光落在棠许脸上,说:“你知道吗,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我觉得你可有趣了,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你变得这么无趣了呢?是因为没了宋氏,失去了目标吗?” 他这话其实问得很直接了,棠许终于没有再回避,说:“少了些不切实际的梦,脚踏实地的感觉,其实也不错的。” 段思危痛心地摇了摇头,“脚踏实地这四个字,你自己说出来不觉得别扭吗?你看看你这个条件,有必要让自己去遭那种罪吗?” “我当段先生在夸我了。”棠许说,“不过目前这样的生活,我还挺喜欢的。” 段思危瞬间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哦,所以之前的生活不喜欢是吧?跟江某人那段肯定是不喜欢了,那跟那谁那段呢?也不喜欢吗?” 这都能让他又绕了回来。 棠许真的是挺佩服他的。 她今天要是不给他一个答案,段思危大概是不会放过她了。 “我见过齐小姐。”棠许说,“人长得漂亮,有才气,家世也好,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所以,如果真的是她,那我一定会祝福他们的。” “什么?”段思危震惊,“你见过齐小姐?什么时候见的?” “他们相亲的时候。”棠许说。 段思危不由得挑眉。 他在这边煽风点火半天,原来棠许连他们相亲的时候都知道? 所以,就算心里有不甘,以这个女人的聪明慧敏,恐怕也早就已经说服自己接受了。 果然是没意思透了。 段思危叹了口气,道:“你说的要是假话,那挺没意思的;要是真话,那就更没意思了。” 很可惜,棠许给不起他想要的意思,又坐了片刻,拿了自己的那箱酒便离开了。 回到御景湾已经是深夜,棠许刚停好车,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屏幕上是燕时予的名字。 这是他最近这几天,第一次给她打电话。 棠许一时间屏息凝神,盯着屏幕,久久不动。 直到电话自己断掉,手机屏幕恢复黑暗。 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一般,捏着手机上了楼。 第二天,到了上班时间,棠许才给高岩打了个电话。 “昨天晚上燕先生给我打了个电话,我睡着了,没接到,你帮我向他道个歉。” 高岩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燕时予,干笑了两声,说:“棠小姐,你可以自己打电话跟燕先生说的。” 对面正审阅文件的燕时予抬头扫了他一眼。棠许说:“这不是已经到了上班时间吗,我怕他在忙,不方便。你帮我转达就行了,我还要开车,先挂了。” 高岩还想说什么,棠许已经飞快地挂掉了电话。 高岩只能收起手机,再次看向燕时予时,男人已经恢复了办公的姿态,丝毫不见分心。 高岩也只能重新投入面前的文件之中,一时没办法开口说什么。 …… 这一天,齐明逸所在的乐团结束了淮市的演出,出发飞往下一个巡演城市。 因为演出反响极佳,乐团收获粉丝无数,尤其又以齐明逸热度最高,许多粉丝自发组织起来,前往机场送行。 许多送机帖发到网上,视频里、照片里的齐明逸始终温柔含笑,大气又明媚,又引起一波盛赞。 晚上,棠许依然是忙到深夜才回家。 打开房门的一瞬,却只见玄关处,一双男士皮鞋整齐地摆在鞋柜前。 棠许在门口僵了一瞬,才终于换鞋坐进去。 燕时予正坐在她的沙发里,微微垂眸看着手机。 “你来了。”棠许笑着招呼了一声,随后道,“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屋子好多天没打扫了……” 说着话,她一边放下手袋,一边就顺手拿起了吸尘器。 “确定要这么晚打扫吗?”燕时予说,“邻居不会投诉?” 棠许顿时笑眯了眼,“楼下还没有入住呢,所以应该不会打扰到人。而且这么脏,不打扫不舒服呀,你能看得下去吗?” 燕时予没有再说什么。 棠许吸完尘又拖地、擦家具、换床单、洗衣服、整理厨房,连垃圾都丢下楼之后,看着干净整洁如新的屋子,终于忙到无事可忙了,燕时予依旧还坐在沙发里。 棠许看了看时间。 已经快要一点了。 她站在玄关处,倚墙而立,静静看着沙发里坐着的男人,终于决定面对现实。 “齐小姐走了,是吗?” “嗯。”燕时予仍然看着自己的手机。 “这几天看到很多齐小姐相关的帖子……”棠许微微呼出一口气,“怎么会有人这么优秀,真是让人嫉妒又羡慕的人生。” 这一回,燕时予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来,看向了她。 她依旧远远地站着,面对他时,目光之中罕见地没有了笑意。 “所以呢?”燕时予问。 “这么优秀的女孩子,值得被好好对待。”棠许说,“我也相信,你是一定会好好对她的。所以,我们就到这吧。” “什么叫就到这?”燕时予明知故问。 “谢谢你过去几个月以来的帮忙与照顾,我一辈子都会心存感激,我也不会跟任何人提及。”棠许说,“我知道燕先生是好人,好人不该陷进这样的道德泥淖之中。如果会伤害到齐小姐,想必你也不忍心。所以,就当这几个月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吗?” (本章完) 72.第72章 这辈子,你只能跟我纠缠到底 第72章 这辈子,你只能跟我纠缠到底 燕时予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了她面前。 棠许有些想回避,身体却有些不听使唤。 她好像动不了了。 半边身体都是僵硬麻木的。 “发生过的事,怎么才能当没有发生过?你教教我。” 燕时予站在她面前,一字一句地问。 “可以的。”棠许迎着他的视线,缓缓道,“就像我们在人前那样,我们不熟,我们只是普通的关系……只要从今往后,都不再私下见面,就可以了。” 燕时予垂眸看了她很久,“那如果我不同意呢?” 棠许缓缓摇了摇头,“你不会舍得伤害齐小姐的。” “在你眼里,我是道德感这么高的人吗?”燕时予说,“如果我有这么高的道德感,那一开始,我们之间算什么?” 棠许顿了顿,低声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这段婚姻充斥着什么,你知道就算我们一起,也不会伤害到任何人。你帮我,救我,是因为我可怜,也是因为你高尚。你是好人,自始至终,你都是好人。” 燕时予缓缓抬起了她的下巴,眸色一如既往地幽深。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好人。”他说。 棠许固执而又肯定地重复:“你是。” 燕时予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下颚,“如果我是好人,那你呢?” 棠许张了张口,良久,却只是缓缓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燕时予继续追问。 他明明知道答案。 棠许知道,他是知道答案的。 可是他偏要问。 “是我蓄意接近你,是我故意制造机会,一次次跟你独处,是我故意在你面前示弱……”她终于放弃抵抗一般,认命开口,“我明知道,我们不该有关系,可是我没的选,那个时候,我只能求助于你……是我把你拖下水的,对不起。” 燕时予看着她,仿佛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了最真实的表情。 原来她不强颜欢笑,不刻意讨好的时候,眉眼是这么清冷的。 “这番话准备了很久吧?”燕时予问,“是不是在你爸爸去世的时候,就想跟我说了?” 棠许看着他,竟没有否认。 她接近他,目的就是为了帮宋雨廷救宋氏,让宋雨廷安心。 可是宋雨廷死了,她骤然失去了所有目标。 可是那个时候,他为了她,帮宋氏融资了一大笔钱,又出人出力跟江暮沉对抗,将宋氏拉出被调查的漩涡。 她欠他太多了,她觉得自己好像还不清了,所以她只能默认两个人之间关系继续。 可是现在,到底又不一样了。 他身边有了别的女人,跟他门当户对,可以跟他光明正大出双入对的女人。 一个无辜的女人。 在这样的关系里,棠许不知该如何自处。 也是终于寻到了向他开口的机会。 “对不起。”棠许仍旧是低声道,“我知道燕先生给了我很多,以后有机会,我会一点点还给你,还给燕氏。其他纠葛,我们不要再有,行吗?” 燕时予静静看了她很久。 他轻轻摇了摇头。 “你曾经有机会退出的。”燕时予缓缓抚过她血色浅淡的唇,“可是从你在南城敲开我房门的那一刻起,你就失去了退出的机会。” 棠许目光骤然凝滞。 这好像燕时予第一次向她说“不”。他就是他,即便拒绝,也是这样云淡风轻。 可是棠许却在这云淡风轻中察觉到了别的—— 是他的深不可测。 是她心中一闪而过的恐惧。 陆星言曾经告诫过她,燕时予的过去无人知晓,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也无法轻易探知。 可是那个时候,摆在她面前的就只有一条路,她没的选,所以也没办法在意。 而现在,摆在她面前的,似乎依旧只有一条路。 “我的世界,没有回头路可走。”他继续低低道,“所以,这辈子,你都只能跟我纠缠到底,明白吗?” 他语调依旧温凉平和。 棠许却瞬间僵冷了全身。 这天晚上,燕时予没有留下,也没有碰她。 说完那些话之后,他就离开了。 棠许全身冰凉,一动不动地靠着墙站了很久,直至终于无力支撑,缓缓滑坐到地上。 …… 高岩觉得燕时予最近的气场很不对劲。 虽然他情绪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待人接物也一如从前,照旧是那个温润端方、人人盛赞的雅量君子。 可是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高岩咂摸来咂摸去,觉得这问题只能出在棠许身上。 掐指一算,燕时予好像已经很多天没有见棠许了。 这事原本也不稀奇,棠许自从接手了那个货运公司,一天到晚忙得不得了的样子,此前也有挺长一段时间,两个人没有见面。 可那个时候,燕时予偶尔还是会去御景湾,见棠许不在,才会离开。 可是这次,一周的时间过去,燕时予一次都没有去过御景湾。 这天晚上应酬完,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应酬的地方正好离御景湾不远,于是高岩找着机会问了句:“好像有些日子没见棠小姐了,她最近很忙吗?要去御景湾看看吗?” 燕时予坐在后座,一句话都没有回应。 这便是不去的意思了。 高岩心头隐隐不安,顿了顿,才又道:“该不会是因为之前媒体报道的齐小姐那些事,让棠小姐吃醋了吧?她跟你闹了?” 燕时予依然没有回答,只是车内气压好像骤然低了几分。 高岩顿时就不再多说什么,沉默地看着前方的路,眼睛里满是迷茫。 将燕时予送回秋水台,高岩跟着他上楼取一份文件。 电梯门打开,高岩先走出电梯,一眼看到坐在门口的棠许,他瞬间惊喜地叫出声:“棠小姐!好久不见呀!” 棠许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却先落到他身后,看向从电梯里缓缓走出的男人。 燕时予目光深邃暗沉,瞧不出丝毫情绪。 棠许却冲着他轻轻笑了笑,随后才又看向高岩,“好久不见。” “最近货运公司很忙吗?”高岩边问边解释,“你放心,我就是上来取一份文件,拿了文件我就走,不会打扰你们的。” 说完他就快步进了屋。 燕时予自棠许身旁掠过,也进了屋。 棠许静立两秒,随即转身,跟上了他的脚步。 (本章完) 73.第73章 黑暗中的怪物 第73章 黑暗中的怪物 进门后,高岩火速去书房取了自己要的文件。 再走出来时,却只见燕时予一边松着领带一边走进卧室,而棠许就站在客厅的位置,安静看着他的背影。 高岩走到棠许面前,说:“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棠许轻轻一笑,“是我说错了话。” 高岩瞬间就懂了,“是不是因为那位齐小姐的事?你不要信那些八卦消息,都是媒体炒作。” “是吗?”棠许低声反问。 “真的,不过就是送了个篮,看了场表演,让他们说得跟两个人明天就要订婚一样。”高岩说,“其实是没有的事。” 棠许明白这是高岩的好意,“我知道了,谢谢你。” 高岩松了口气,笑着挥了挥手,说了再见之后火速出了门。 棠许目送着他离开,才收回视线,看向了燕时予卧室的方向。 她很感谢高岩尝试着帮他们解决问题。 可惜高岩并不知道,如今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早已无关那位齐小姐。 棠许缓步走到卧室门口。 睡房和衣帽间都没有人,燕时予应该在卫生间洗澡。 她在门口静立片刻,随后转身去了吧台,找到蜂蜜,冲了杯蜂蜜水,端回到客厅的茶几上。 随后,棠许便静坐在沙发里等待。 可是燕时予这个澡洗得实在是太久了,久到棠许都有些支撑不住了。 她最近睡眠总是不好,加上白天工作量大,往往躺到床上就失眠,反而在各种奇奇怪怪的地方容易入睡一些。 等到燕时予终于从卧室走出来时,看见的就是棠许歪在沙发扶手上,闭目浅眠的模样。 燕时予径直从沙发旁边掠过,去到吧台,给自己接了杯水。 饮水落入杯中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棠许。 她缓缓睁开眼睛,迷茫了片刻之后,才坐起身,转头朝身后的位置看了一眼。 燕时予背对着她,站在吧台边喝水。 棠许站起身来,伸手摸了摸自己刚冲的那杯蜂蜜水,发现已经凉了。 她拿起杯子,也走到吧台边,将凉了的水倒掉,又洗了洗杯子,重新往里面放蜂蜜,再倒上温水。 燕时予就站在旁边,静静看着她的每一项动作。 直到棠许将冲好的蜂蜜水放到他面前,“你今天晚上喝酒了吧?喝点蜂蜜水会舒服一些。” 燕时予手中的那杯水早已喝完,放下杯子,目光正好落在那杯蜂蜜水上。 良久,他才又一次抬头看她。 而棠许也正看着他,近乎凝滞的目光在他抬起头来时,才微微荡漾了一下。 随后,她冲着他笑了起来。 “你还生我的气吗?”棠许问。 燕时予只是看着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棠许微微垂了眼,说:“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明天要去江城出差,可能会待一周左右。” 燕时予眸光依旧沉静,却终于开了口:“有必要专门来告诉我吗?” “我们又没有分手,当然要跟你说一声。”棠许回答,“省得不必要的误会。” 听到这句话,燕时予又注视她许久,终于朝她伸出了手。 棠许将自己的手放进他手心,被他拉到了身前,抬眸看他,再度展颜笑了起来。 燕时予抬手,缓缓抚过她的眼尾。 “不会不甘心吗?”他问。 棠许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澄澈得像之前那个晚上的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燕时予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棠许很配合地迎上他的吻,一如从前。 她和他之间,原本就不是平等的。 欠了债,就得还。 多少女人想要接近他而不得法,偏偏她可以和他亲密如斯。她有什么好不甘心的? 然而,却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棠许被燕时予亲到痛。 起初只是她熟悉的那种痛,倾覆碾压,辗转纠葛。 可是渐渐的,那种痛开始变得陌生。 仿佛是一种蓄意的折磨。 或是报复。 棠许起先还勉强承受得住,到后来,却连眼泪都疼得掉了下来。 燕时予却恍若未觉。 直至彼此唇齿之间,尝到夹杂着血腥味的咸。 燕时予蓦地松开了她。 棠许眼尾湿红,唇上带着鲜艳的血红,却仍旧只是静静看着他。 他的眼神之中,是一片她从未见过的暗色。 翻涌着,滚动着。 也极力隐藏着什么。 那一瞬间,棠许背后无声无息地泛起一阵凉意。 这是一个她完全不熟悉的燕时予。 又或者……是最真实的燕时予? 她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直至他伸出手来,抚上她的唇。 皮肤表皮破裂的疼痛感再度传来,棠许下意识皱了皱眉。 燕时予修长的手指骤然一顿。 而后,他收回自己的手,转身背对她。 “明天不是要出差吗?”他说,“回去吧。” 棠许有些回不过神来。 燕时予却已经抬脚走向卫生间的方向。 棠许倚靠着吧台,静立许久,始终等不到动静。 她忍不住想要上前,敲敲门问他有没有事时,卫生间的门终于再度打开。 燕时予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先前已经洗过澡,头发本就是湿漉漉的,这会儿发间的湿气却更加明显,眼眶周围也泛着一丝不明显的红—— 像是用凉水浇了头和脸。 棠许想问,可是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问不出口。 燕时予却已然恢复了常态一般,问她:“开车了吗?” “嗯。”棠许低低应了一声。 “那我送你下楼。”燕时予说。 “不用了。”棠许终于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自己下去就行。” 燕时予只说了一个字:“好。” 棠许又盯着他看了片刻,终于没有再停留,转头出了门。 燕时予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听到电梯下行的声音,他才缓缓阖了阖眼,感知到自己控制不住在颤抖的手。 他举起那只手,放到自己眼前,很久之后,才终于转身,走向房门紧闭的一个房间。 推开门,屋子里一片漆黑,墙角的位置,摆放着一台有很多条线的机器。 燕时予在门口站立许久,还是走了进去,将房门紧紧关闭。 黑暗之中,他将那些线一条条连接到了自己身上。 像个怪物。 (本章完) 74.第74章 无人知他的过去 第74章 无人知他的过去 棠许一路驾车回了御景湾。 到刷牙的时候,她才又一次察觉到自己唇上传来的痛感。 她这才对镜检查,才发现燕时予在她的唇上咬出了一个伤口。 难怪会有血,难怪会这么疼。 棠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燕时予的样子。 刚才那个她完全陌生的样子。 棠许整夜都没有睡着。 第二天一早,她收拾了行李,前往机场,去了江城。 她和燕时予之间的问题,似乎已经解决了,可事实上,两个人却分明更陌生了。 有些时候,剖白可以拉近距离,让两个人更亲密。 可是他们之间,恰恰相反。 或许,纠葛不纯粹的人,注定没办法用剖白的手段相互靠近。 如果说曾经的燕时予让她感到好奇,而现在的燕时予,只让她感到不安。 这种不安一直萦绕着棠许。 她其实是来江城参加行业大会的,这是一个很好的学习与调研的机会,可是那几天,她满脑子想着的,却几乎都是燕时予。 三天后,棠许终于忍不住,尝试着给高岩打了个电话。 高岩接到她的电话,下意识以为她是有什么事要找自己帮忙,没想到棠许张口却是问燕时予的情况。 “燕先生他这几天,还好吗?” 高岩困惑,“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不是和好了吗?又吵架了吗?” 棠许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随即高岩却又自言自语道:“但我看燕先生这两天的状态,也不像啊……” 棠许听到这句话,又问:“所以,他没什么事,对吗?” 高岩满腹疑惑,“你所谓的‘有事没事’到底是指什么?” 棠许迟疑了片刻,才又道:“我走之前的那天,他好像不太舒服,我有些担心他。” “那他应该是没事的,这些天没见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高岩说着,又道,“不过你既然担心他,怎么不亲自打电话问他?” “你知道的,我怕打给他不方便,所以只能打给你了。”棠许说,“既然他没事我就放心了,不打扰你了。再见。” 挂掉电话,棠许心头的不安没有任何减少。 她这样的状态,被同行的行业前辈曾应仑看在眼中,问她是不是觉得无聊,所以待不住。 棠许否认了。 曾应仑却不这么认为,“早就跟你说了年轻女孩子干不了这行,你们这一代啊,我可太了解了——” 话音未落,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举着显示着“儿子”的屏幕对棠许说:“你看吧,吃不了一点苦的,又来闹腾了!” 曾应仑一心想要送儿子出国留学,而据他所言,他的儿子好吃懒做,胆小怕事,说去了国外会想家,硬是不肯去。 父子俩就此问题一直相持不下。 棠许走到旁边,听他跟儿子就出国的问题继续争论。 只是听着听着,她脑海中忽然就闪过从前和燕时予的对话—— 她问他,关于他曾在国外治病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他没有否认,并且告诉她—— “他们说,我是疯子。”那时候,棠许听了这句话不以为意,可是此时此刻,再想起这句话,她忽然之间心跳如雷。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呢? 如果他真的因为“治病”,而被扔在国外那么多年,那他过的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燕家人丁并不算兴旺,燕老爷子之下,只有燕书珩一个儿子,如今已经去世数年。 早年间,众人所知的燕书珩只育有一女一子,长女燕漪自幼离经叛道恣意妄为,次子燕凤祁阴沉狠辣疯狂踩界,是人尽皆知养废了的继承人。 在燕时予横空出世之前,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燕家没有别人了。 所以,他被藏起来,待在国外的那些年,是谁陪着他,又是谁照顾他? 人人赞他光风霁月、君子端方,却无人知道他过去究竟经历了什么。 如果国外那些年培养出他这样的能力品性,那为什么履历上会是一片空白? 棠许想了很多,却想不出一个答案。 她只是隐隐觉得,她好像知道了为什么她向他提出分手之后的这段时间,他会表现得那么反常了。 没有人喜欢被放弃的感觉。 尤其是,一早已经被放弃过的人。 棠许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 这一天对于棠许而言,依然是磨人的一天。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有当地人引路去吃一家地道的手工大馄饨。 棠许跟着一起去了。 吃到一半,她跑了。 离开馄饨店,棠许直接去了机场,飞回淮市,去了秋水台。 她甚至没有完全搞懂自己是怎么想的,就在秋水台生生坐到了半夜。 可是燕时予一直没有回来。 眼看着时间超过十二点,棠许终于没能忍住,给燕时予打了个电话。 可是电话拨通的一瞬,她忽然惊觉,自己这一趟有多无脑和疯狂。 她居然什么都不顾,直接从江城飞回淮市,见了燕时予,该怎么说? 她低头,看见放在自己身旁的、从江城拎回来的大馄饨。 难道就告诉他,因为在江城吃到了很好吃的馄饨,所以特意打了个飞的,带回来给你尝尝? 棠许觉得,任何人听到这句话,大概都会将她当成一个神经病。 她呆滞了片刻,忽然起身就走向电梯,匆匆离开了。 却全然忘记了,自己带来的馄饨,还孤单单地遗留在椅子上。 与此同时,车子刚刚驶回秋水台的燕时予,正看着自己手机上只响了一声的那个未接来电,沉眸不语。 司机稳稳将车子停在他所住的楼栋下。 燕时予仍旧在看手机。 直到司机提醒了一声:“燕先生?” 燕时予这才收起手机,推门下了车。 回到楼上,电梯门刚一打开,燕时予就看见了门口多出来的那个袋子。 他脚步略停顿了一下,随后才缓步上前,弯腰拿起了那个袋子。 袋子上印着江城老馄饨的名字,而袋子里,是一盒个大饱满的生的手工馄饨。 跟馄饨放在一起的,是两个冰袋和一张小票。 小票上显示的时间,是零点以前的昨天,下午6点零4分。 (本章完) 75.第75章 只一眼,便失控 第75章 只一眼,便失控 离开秋水台后,棠许打了辆车回御景湾。 若不是这个时间已经没有了去江城的飞机,她可能已经直接离开了。 这几天,她总是陷在自己的情绪之中,远在江城都没办法避免。 更遑论回到淮市。 然而,当她回到御景湾,打开自己的房门时,却意外看见了放在玄关处的男士皮鞋。 一瞬间,棠许脑子有些发懵。 她在秋水台等到这个时间,燕时予没有回去,是因为来了她这里? 可是很快,她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她看见了一只很眼熟的袋子。 她从江城拎回来的那只袋子! 棠许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两手。 她刚才把那只袋子落在秋水台了,而现在,那个男人和那只袋子一起出现在了她家里。 这是什么时间和空间的悖论? 她脑子正乱作一团,燕时予打开卫生间的门,一边擦着手,一边走了出来。 他身上还穿着衬衣西裤,抬眸见了她,神情很平静,只朝着桌上的袋子看了一眼,问她:“你从江城带回来的手信?” 棠许神智一点点地回到脑海之中。 他应该是在她离开后才回到秋水台的,可是居然比她还要先到这边,也是挺神奇的。 事已至此,棠许也没有再逃避,只是道:“有一位本地人带我们去吃的,我觉得很好吃,所以就带了一点回来。想给你尝尝的,可是你又一直没回来——” “我现在回来了。”燕时予又朝那个袋子瞥了一眼,“可是生的怎么吃?” 棠许低头换上了拖鞋,说:“那我给你煮咯。” 她想起之前的某一天晚上,她也提出过给他煮馄饨,那时候他还打趣着怀疑了她的下厨能力。 到了今天这顿馄饨才终于煮上,可是他们之间的氛围,却已然变得古怪。 这种古怪,说不清道不明,唯有自己体会。 棠许正盯着锅里翻滚的热水,燕时予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还不下馄饨吗?吉时未到?” 她骤然回神,转头轻轻瞪了他一眼,才拿过馄饨准备下锅。 馄饨大个,她拿了筷子准备一颗颗往外挑,但是筷子也不是很听使唤,好不容易放了两颗进锅里,身后忽然伸出一双手来,一手从她手中接过餐盒,一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随后,燕时予手中的餐盒翻倒,所有馄饨应声入锅。 棠许站在他身后看着,一时有些汗颜。 燕时予拿起勺子轻轻搅动了一下,等待锅重新开起来,又调了小火。 那样的姿势动作和流程,看起来怎么都比她熟练。 棠许轻轻抿了抿唇,问:“你会做饭啊?” “不会。”燕时予说,“会常识。” 棠许皱了皱眉,哼了一声之后,说:“那你煮吧,会常识先生!” 她扭头就出了厨房,却还是拿过毛巾和纸巾细细地将餐桌和椅子擦了一遍。 等到她擦干净,燕时予正好端着刚出锅的馄饨摆上了桌,又摆上了两只小碗和两双勺子。 这屋子里几乎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场景。 棠许并不怎么饿,却还是坐下来,跟他分食。 刚出锅的馄饨很烫,棠许盛了一颗放进自己碗里,抬眸看见对面的男人已经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她忽然想起了前两天的会议上发生的一些趣事,于是挑了一些讲给他听。 其实会议上发生的事情是真的挺有意思的,只是经了她的嘴巴讲出来,棠许自己都觉得无趣。可是燕时予还是很给面子地笑了一声。 棠许见状,才像是找到了方向一样,又想起一些好笑的事跟他分享。 燕时予一边吃着馄饨,一边认真听着,偶尔给予回应。 至少这个时刻,两个人像是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听着她兴致勃勃地讲那些物流行业相关的事件,燕时予忽然问了一句:“你是打算一直在这个行业做下去了?” “不然呢?”棠许问,“我可是老板,不做这个做什么?” “做一些你想做的事。”燕时予说。 棠许顿了顿,才又笑了起来,“这就是我想做的事啊,我要一点点地把公司发展壮大,以后评选成功的女企业家,说不定我榜上有名呢!” 燕时予看了她片刻,缓缓道:“倒是挺有志向。” “那当然!” 燕时予便没有再就这个问题跟她多讨论什么。 一份馄饨分食完,棠许只吃了两颗,剩下的都进了燕时予腹中。 她却还是心满意足了,准备收拾碗碟的时候,燕时予却又一次从她手中接过了活。 棠许也不跟他争,看着他进了厨房,自己便进了卧室换床单被套。 只是她刚刚将干净的床笠套到床上,燕时予忽然就出现在了房间门口,看着她的动作,缓缓道:“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正弯腰整理被套的棠许忽然站直了身体,抬眸看他。 “你还要回去吗?”她问。 “嗯。”燕时予应了一声。 棠许静了几秒,才又道:“我明天还要去江城。” 燕时予说:“好。” 她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他的回答也已经很明确。 棠许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而燕时予也没有再等她开口,转身离去了。 直到听到大门传来的清晰的开关声,棠许才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出卧室,站到了客厅里。 燕时予是真的已经离开了。 她有些呆滞地站在那里,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而另一边,下了楼的燕时予在车里坐了很久。 他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此刻,他就坐在驾驶位上,看着自己放在方向盘上的那只手,正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燕时予眸光沉晦暗涌,始终一动不动。 一直到那只手逐渐平复,一点点地恢复正常…… 他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后,才终于又一次睁眼。 这一睁眼,他就又看见了棠许。 棠许并没有看见他。 他开着一辆并不起眼的a8,没有启动,她不认识,更不曾留意。 她似乎又打扫了一遍屋子,拎了一个垃圾袋下来扔。 扔完垃圾,她朝着停车场出入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身就又上了楼。 然而,就是这一眼,燕时予的手再次不受控起来—— (本章完) 76.第76章 我想你在这里 第76章 我想你在这里 棠许全然不知,停车场那辆陌生的车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看不见燕时予控制不住颤抖的手,看不见他用尽全力扣着自己的手,更看不见他满目猩红与阴沉的模样—— 空荡寂寥的停车场,很久之后,才猛地响起一声急促的喇叭声。 无人在意。 更无人会听到,黑暗之中,沉闷的、痛苦的、困兽一般的嘶吼—— …… 第二天,棠许又一早赶到了机场。 她本该再次赶去江城的。 可是临登机前,她却取消机票,改道去了蓉市。 天气渐渐热起来之后,陆星言离开南城,在蓉市一座风景秀丽的小山头给自己搞了个住处,每天推门望山,开窗见云,继续他的度假人生。 棠许是很想一脚把他踹下山头。 然而在他住所的小房间里睡了一觉之后,棠许改变了主意。 她想把这个小房间据为己有。 的确是太舒服了,难怪他在这边窝着不愿意离开。 棠许起来的时候,陆星言正在外面烤着香喷喷的牛排。 见棠许出来,他将一盘烤好的牛排递到棠许手中,盛赞自己手艺的同时,还吹了一波自己开设民宿的理想。 “挺好。”棠许说,“现在那些漂亮姑娘就爱去各种特色民宿拍照打卡,你要真搞起来了,说不定会有接连不断的艳遇——” 话音未落,那盘已经到手的烤肉突然就被收了回去。 陆星言说:“我拿去喂狗都比喂你好。” 棠许饥肠辘辘,不顾尊严地从他手中求回那盘烤肉,一点形象都不考虑,徒手捏着肉往嘴巴里送。 陆星言看她这个样子,皱眉道:“真该让那位燕先生看看你这样——” 棠许鼓起腮帮子咀嚼嘴里的牛肉,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硬是将那盘牛肉给吃完了。 陆星言敏锐地察觉到什么,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肉烤得不错。”棠许将空盘子还给他,“我下次再来吃。” 她说着就准备离开,陆星言却一把抓住了她。 “你不说我也知道,一定跟那位燕先生有关。”陆星言很认真地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和他只有一条路能走,那就是彻底分手。” 棠许听了,没有回答。 陆星言又道:“我知道,你有很重的心理负担,你觉得自己欠了他很多……可是继续这样下去,对你们两个都没有任何好处,甚至将来事态可能会更糟糕,那样的后果可能是你们俩都没有办法承受的。你听我的,忘恩负义也好,过河拆桥也好,回去之后,跟他彻底了断,听到没有?” 棠许伸出手来捏了捏他的脸,说:“你继续在这度假吧,我要回去为我的将来战斗了。” “你知道我说的没错。”陆星言固执道,“你回去垫高枕头想清楚。” 当天晚上,棠许终究还是又一次飞抵江城。 对于她缺席的这一天,其实没什么在意。 第二天是最后的活动,棠许混在一群大佬中间,参观着行业巨头最新的无人驾驶智能运送基站。 无人驾驶不算新鲜,运用到物流上却还算是新鲜,尤其是对棠许这样的新人来说。 她确实观摩得很认真,别人都往前走了,她还留在调度站看调度员二次演示。 看到一辆货车头朝调度站驶过来时,她还只是在想,这辆货车什么时候能停下来。 明明已经离调度站很近了,那辆货车不但没有停下,反而隐隐加快了速度。 棠许终于察觉到不对。 却已经晚了。 砰——一声巨响,无人驾驶的货车重重撞上调度站! 窗框碎裂,玻璃横飞。 …… 对于行业巨头来说,这本是一个展示最新成果的绝佳舞台,结果却酿成了一场事故。 当天事情就上了新闻,引发了网民的热烈讨论。 无人在意的角落,受了轻伤的棠许被安排进了医院。 很幸运的,跟她同在调度站的那两位调度员,都没有受伤。 员工受伤,企业是不愿意看到的,社会上也会将事件发酵得更大。 而她这个同行业的后辈小虾米受伤,小问题,大佬一句话就能轻而易举地摆平。 做完一堆检查,确定棠许只是轻微擦伤和拧伤,但还是要留院观察,公司负责人给她留下了几句祝福和一个护工,就忙别的事去了。 棠许并不喜欢医院,躺在病床上无事可做,只能蒙头睡觉。 醒过来时,天都已经黑了。 病房里灯光调得有些暗,棠许还没完全清醒,察觉到床边坐了个人,以为是护工。 她不怎么想说话,正要翻个身重新睡去,鼻端却忽然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雪松香,很熟悉。 棠许蓦地清醒过来,回转身看到病床边坐着的人时,惊得忘了自己手腕的拧伤,一下子撑着病床坐了起来。 燕时予一身黑色西装,坐在暗色之中,目光也是一片暗沉,幽不可见。 棠许心跳得厉害,张口便是:“你怎么会来?” “我不能来,还是不想我来?”燕时予问。 棠许有些恍惚,在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还在回头朝病房门口张望。 仿佛很担心有人会推门走进来,看见他在这里。 可是,听清楚燕时予这个问题的瞬间,她忽然就顿住了。 再回头看向他时,她脑海中倏地闪过陆星言的声音—— 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和他只有一条路能走,那就是彻底分手。 她有些滞住,那一瞬间,脑海中已经转过千百个念头。 而燕时予始终只是静静看着她。 他已在昏暗的光线中坐了很久,眼睛早已经适应了光线。 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他都清晰而锐利地看在眼中。 燕时予一动不动地坐着。 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可是他知道自己没办法等太久了。 那股熟悉的感觉,正一点点不受控制地从心脏弥漫而出,顺着经络血管,一点点地蔓延开来。 他极力想要压制,可是他清楚地知道那有多难。 他甚至可以感觉到体内的那股传导,正一点点流向他的指尖——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坐下去。 然而,就在他准备起身的瞬间,棠许忽然迎他而来。 她伸出手,紧紧抱住了他。 “我想你在这里。”她说。 (本章完) 77.第77章 今晚不走,好不好 第77章 今晚不走,好不好 有什么东西,骤然停滞。 棠许说出那句话之后,燕时予依然没有动。 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她在自己怀中的存在。 柔软的,温暖的。 真实的。 燕时予轻轻举起了自己的手。 原本紧绷的手指,此刻仿佛已经恢复了正常。 没有不受控制的颤抖。 也没有难以遏制的疼痛。 那些前一刻还叫嚣着要攻占他全身血脉的东西,此刻尽数褪去,悄无声息地隐匿起来。 良久,他轻轻抚上她的后脑。 感知到他的动作,棠许愈发将他抱得紧了些。 “你今晚不走,好不好?” 许久之后,才终于听到燕时予的回答—— “好。” …… 夜深,私人病房门口亮起了“请勿打扰”的灯。 门上一扇小玻璃也被毛巾遮挡得严严实实。 病房里,棠许坐在沙发上,因为右手手腕拧伤,只能用左手拿着筷子,戳着面前食盒里的虾饺。 东西是高岩刚刚送过来的,门上的毛巾什么的也是他帮忙布置的。 几番尝试,终于成功将筷子戳进虾饺,举起来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燕时予在卫生间洗了手,打开门走出来,就只见她左手举筷,右手因为无法翻转,只能拿手背接在唇边,艰难地吃着东西。 燕时予走上前,从她手中接过了筷子。 棠许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张口让他喂自己。 燕时予一点点将虾饺分成小块,这才送进她口中。吃掉两颗虾饺后,棠许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吃饱了,你吃吧。” 燕时予却转而拿起了面前的一份清鸡汤,试了试温度刚好,用勺子盛了,送到她唇边。 棠许不是很想喝汤,皱了眉躲闪。 “喝几口。”燕时予说。 棠许这才乖乖张嘴。 三口之后,她直接站起身来躲避,“好了,我先去洗漱了。” 燕时予抬眸看着她溜进卫生间的身影,没有说什么。 然而不消片刻,棠许就又一次从卫生间里探出头来,问他:“你能帮我卸个妆吗?” 燕时予很快放下筷子,起身走进了卫生间。 从一早到现在,发生这些事,中途还睡了那么久,她的妆其实已经蹭得差不多了,但还是得卸。 幸好高岩考虑周到,还给她送来了一整套用品。 燕时予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另一手拿着吸满卸妆水的片,一点点地擦过她脸上带妆的地方。 男人对这种事自然是不熟悉的,可是他目光沉静,双手沉稳,专注又认真的模样,极具个人风格,丝毫看不出是第一次。 某个间隙,棠许忽然凑上前,亲了他一下。 燕时予正低头换片,再抬起头来时,棠许仍旧乖巧地站着,仿佛刚才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她脸上的妆已经卸得差不多,皮肤干净又清透,更清透的却是那双眼睛,无辜又澄澈,仿佛自己什么都没干过。 燕时予继续将收尾工作完成,清理干净台面上的东西,才又看她,“还要做什么?” “没什么了。”棠许说,“简单冲个澡就好。” 燕时予看了一眼她的手腕,“自己可以?” 棠许堂而皇之地回答—— “不可以。” 先看一点,后补 (本章完) 78.第78章 太响了 第78章 太响了 燕时予抬眸看她。 棠许举起自己的两只手。 右手手腕拧伤,左手擦伤,两只手臂都不能沾水。 燕时予静静与她对视片刻,随后伸出手来,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 卫生间水雾逐渐蒸腾弥漫。 燕时予伸出手来,一点点解开棠许身上的病号服。 从头到尾,他都是从容不迫的。 仿佛在他面前的只是个寻常物体,而他只是遵循原则,一点点认真细致地将她清洗干净。 他的手指划过她身体的每一处,冷静得不带一丝欲念。 老僧入定一般,气定神闲,镇定自若。 直到关水的那一刻,棠许不顾自己浑身湿漉,投进他怀中。 才发现,男人身体的温度,远不似他指间那般冷静克制。 比她烫多了! 棠许一时没有再动。 而燕时予静了片刻之后,恍惚间,似乎叹息了一声。 棠许微微转头,却正对上他沉沉的眼眉。 视线甫一相接,燕时予一手扶住她的后脑,低头就吻了下来。 棠许立刻抬首相就。 她深知这里是医院,是病房,她也并不是真的想在这样的地方撩拨他。 可是从她跟他提出分手以来,他们之间的氛围实在是太奇怪了。 即便明面上好像已经恢复了正常,可事实上,他回避了跟她的每一次亲密。 他们之间的确是有什么东西不对劲,而且不该是这种不对劲。 棠许急于将这一切拉回正轨。 所以,她顾不得这许多了。 然而,回到病房的时候,棠许还是有些后悔了。 太响了。 医院的床,太响了。 偏偏还不止是床。 金属摇曳,肌肤相撞,还有她的声音…… 棠许从未觉得情事羞耻,可是听到那些声音交织的时刻,却还是不受控制地一口咬上了他的肩头,试图止住哪怕是其中一道声音。 偏偏久未尝到甜头的男人却在她努力止住自己的声音之后发了狠。 仿佛少了她的声音,就少了很多。 而他最终如愿以偿,再度听到了她的声音。 忘情的、恣意的、全情投入的…… 她的声音。 …… 许久之后,房间里的灯又一次亮了起来。 棠许窝在病床上,而燕时予正将房间里的沙发床打开,将一套被单铺上去。 棠许安静地看了半天他的动作,忽然问了一句:“你刚才怎么不铺好沙发床?” 想着刚才病床又硬又响,棠许语气之中不免带了丝怨怼。 燕时予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她问这话的用意。 他低头将被单塞进角落固定好,随后才缓缓道:“这沙发床太软,质量也一般,未必承受得住。” 棠许骤然失语,随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准备入睡。 燕时予很快关了灯,躺到了那张沙发床上。 然而没过多久,黑暗中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再然后,燕时予怀中就多了一个人。 “非得试试吗?”燕时予问。 棠许其实是嫌病床硬才溜到这边来的,可是听到燕时予这句话,黑暗中,她轻轻抬首,冲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 “试试就试试。”她说。 事实证明,沙发床……也挺响的。 还晃得厉害。 棠许全程想着燕时予说的话。 万一这床质量真的不行,让他们给弄塌了,那明天岂不是还得给医院的工作人员交待? 她越是紧张担忧,床晃得越厉害。 棠许忍不住伸出左手来,艰难攀住他,小声地祈求:“你轻一点嘛……” “是谁说的……‘试试就试试’?”燕时予低声问。 棠许忍不住咬了咬唇,说:“也不是非要试出个结果……” “可是我挺想看结果的。” 燕时予只回答了这一句。 而后,棠许便再没有得到发声的机会。 …… 万幸,最终沙发床没有折损在他们手里。 棠许疲惫到极致,窝在他怀中,偏偏睡不着。 燕时予同样没有睡着,从呼吸就可以判断。 棠许知道他心里藏着很多事,那些心底的秘密,和他的眼眸一样深不可测。 可是他从来没有伤害过她。 甚至在她遭遇麻烦和危险的时候,永远是他,一次次出现,帮她,就她。 哪怕这其中有不少她的算计,可对他而言,那并不是必然选项。 无辜的人,不该被伤害。 至少她下不去那个手。 哪怕她对他只是一时之需,哪怕将来会面对什么谁都说不清。 至少在他需要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地奉献自己。 以此还债。 她这一生已经千疮百孔了,所以怎样都无所谓。 被骂、被攻击、被诅咒她都无所谓。 只要他要。 只要她能给。 …… 天刚亮,燕时予就坐起身来。 棠许一感知到他的动作,就睁开了眼睛。 “你要走了?” “嗯。”燕时予低头看她,“还不睡吗?” 他竟然知道她一直没睡着。 “我有的是时间睡。”棠许说,“哪像你,飞回去还要忙着上班……” “如果今天检查没问题,就可以出院?” “嗯。” “那什么时候回去?” 棠许作为此次事件中唯一受伤的人,本来想以倒霉蛋的身份借机去大公司多取点经,但听见燕时予这么问,便道:“能出院,那当然是今天回去了。” 燕时予这才没有再问什么,起身走进了卫生间。 棠许也随之坐起身,准备回到病床上的时候,忽然听见门口响起了一声轻叩。 时间还早,她只以为是高岩来给燕时予送东西,便起身走到病房门口,刚将房门打开一条缝,却整个人都僵了僵。 “爸……爸爸?”她一时间连说话都有些磕巴,“您怎么会来?” 江北恒站在门口,有些无奈又尴尬地看着她,“我没想这么早打扰你的,刚刚躲避护士推车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房门,吵到你了?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棠许倒不是没睡醒,相反,这一刻,她什么瞌睡都跑光了。 “您怎么这么早就会来医院?” 江北恒说:“我昨天看见新闻就飞过来了,可是飞机晚点,过来已经很晚了,就没有来看你。一早我也睡不着,就去最出名的酒楼买了点早餐,想着带过来给你。你一个人在这边,医院的东西又不好吃……手怎么样?伤得严重吗?” (本章完) 79.第79章 卫生间里的响动 第79章 卫生间里的响动 棠许听到江北恒的关切,只能举起自己的右手来,低声回答道:“就是拧伤了一下,不严重的。” 江北恒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点了点头,满是心疼。 棠许忙又道:“我刚起来,什么都没收拾,爸爸你等我一下。” 江北恒只是微微一笑,道:“不着急。” 棠许也笑了笑,轻轻关上了房门。 门关上的一瞬间,她脸上的笑容便尽数消失。 随后,她推开卫生间的门,看向了门内站着的燕时予。 很显然,燕时予也已经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动静,缓缓抬起头来,从镜中望向她。 谁都没有想到江北恒会来江城看她,更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早就出现在这里。 “你着急走吗?”棠许低声问他,“我可以陪他下楼去走走。” “没关系。”燕时予神情清淡,“带了早餐来的,怎么好让人不进屋直接下楼。” 棠许抿了抿唇,“那就又要委屈你了。” 说完这句,她便关上卫生间的门,转头回到屋子里,简单清理了一下痕迹,这才又回到门口,打开了门。 “爸爸,进来坐吧。” 江北恒点了点头,这才跟着她进了病房。 棠许招呼着他坐在了单人会客椅上,自己也在旁边坐下,这才开口道:“我又没什么事,今天就能出院了,您跑这一趟多折腾啊。” 江北恒说:“你这孩子,多灾多难的,这段时间发生多少事了,我能不担心吗?” 棠许一时有些难过,“我真的没事,您身体不好,还要为我担心,那真是我的不是了。” “我们是一家人,那不就是应该互相关心的吗?”江北恒说。 棠许有些无奈,“爸爸……” 江北恒知道她想说什么,安静了片刻才道:“暮沉做错了事,你要离婚,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当初你嫁进来的时候,我答应过你爸爸会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女儿来照顾,总不能你们离婚了,也要跟我断绝关系吧?” 棠许安静了片刻,才道:“怎么会呢?我不是还叫着您爸爸呢吗?” 江北恒这才笑了一声,顿了顿,低头打开自己面前的食盒,“来,吃东西吧。” “我刚醒,没什么胃口,待会儿再吃。”棠许一边说着,一边将筷子递给江北恒,“爸爸你先吃吧。” 江北恒接过筷子,却也没有动,顿了片刻之后,才又开了口:“虽然,你可能觉得爸爸招人烦,但是,我真的不希望你离开江家……若是还有机会挽回,多好。” 棠许心头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她就知道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爸爸,你明知道他有多恨我,为什么你总是觉得我跟他还有可能呢?” “因为他不是真的恨你。”江北恒立刻道,“他只是一时糊涂,他早晚有一天会清醒过来的。” “所以爸爸就希望我,在发生这么多事情之后,为了那所谓的‘早晚有一天’,继续受他的磋磨吗?”棠许反问。 江北恒噎了一下,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棠许只是笑了笑。 江北恒继续道:“我知道,你肯定会觉得我自私。可他始终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希望有朝一日,他可以过得幸福一点。” “或许他会吧。”棠许说,“可惜,跟我无关。”“那如果我说,我希望我将来的遗产由你们两个来继承,我希望江氏以后有你一席之位,你怎么想?” 棠许没想到江北恒竟然会有这样的决定,“爸爸?” “暮沉有能力,有野心,可是他性子太急躁。”江北恒说,“江氏若是完全交到他手上,我不放心,我需要一个人帮我盯着他。你是我心目中唯一的人选。” 棠许轻轻摇了摇头,“爸爸,你知道我不可能接受的。” “我也知道……”江北恒苦笑了一声,“即便是我用整个江氏来挽留,你也不会回头的,是不是?” 棠许只当没有听见,用勺子盛了食物放到他面前,“爸爸,吃东西吧。” 江北恒想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又坐了没多久,便起身准备离开。 “我难得来这边,去见两个老朋友。”江北恒说,“你要是今天回淮市,那我们下午一起走?” 棠许答应了。 她送江北恒到出门,刚经过卫生间门口,却忽然听见里面传来“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落进了洗面池。 江北恒脚步骤然顿住,转头看向卫生间的方向。 棠许心头先是紧了一下,随后又迅速地松泛下来。 以江北恒的性子,就算是发现卫生间里有人,他也不可能强行闯入查看。 所以,她并不需要太担心燕时予会暴露。 而她自己—— 江北恒看看卫生间紧闭的门,随后迅速又看向棠许,眸光之中隐隐带着震惊,“里面有人?” 棠许迎上他的视线,又垂下眼来,并未回答,却已经是默认的姿态。 江北恒似乎还不敢相信,又问了一句:“是护工吗?” 棠许顿了顿,心头几番思量,并未接过他的话头,只是道:“爸爸,你跟老朋友见面,要开心一点。” 江北恒闻言,脸色控制不住地变了变,又与棠许对视片刻,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转头离开了。 棠许站在门口,一直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微微松了口气,重新关上房门,又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燕时予正拧开水龙头清洗剃须刀。 “刚刚什么声音?”棠许问。 燕时予举起手中的剃须刀,“掉进洗面池了。” 棠许走到他身侧,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忽然说了句:“你故意的是不是?” 燕时予转头,迎上她的视线之后,忽然坦然地应了一声:“嗯。” 棠许忍不住咬了咬牙。 就说哪有那么巧的事,先前那么久都没问题,偏偏就是江北恒要走的时候弄出动静—— “为什么?” 她有些搞不懂燕时予的心态。 暴露自己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 “你倒是不嫌他啰嗦。”燕时予淡淡回答了一句,顿了顿,却又道,“他倒也大方,为了挽回你,连江氏的股份都愿意赠与。” (本章完) 80.第80章 野男人 第80章 野男人 燕时予身上,一贯是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的。 即便偶尔他表现冷淡,也会让人觉得是身份产生的距离感,而不是他本身的情绪所致。 可是棠许却在他刚才那句话里,听出了不善的语气。 她一时有些拿不准他的这份不善因何而起。 “他以前也没有这么唠叨,大概是因为生病之后,身边的人比从前少了许多,再加上自身心态的变化才会这样。”棠许靠在洗漱台边上,“至于江氏的股份,江家那么多人虎视眈眈呢,哪里能轮得到我。” 燕时予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洗漱用品,一边道:“那如果他真的一心要给你呢?” 棠许偏了头看着他,顿了顿之后,忽然道:“那我可能真的要好好考虑考虑了,江氏的股份,就算是百分之一,那也不是小数目呢。真要拿到了,可就发大财了!” “很想发大财?”燕时予问。 棠许反问:“谁不想发大财?” “那刚才又拒绝?” “一时的拒绝怕什么?”棠许说,“又不是没机会反悔!” 燕时予已经整理好自己的东西,一时没有再说话。 而这时,棠许忽然挤到他身前,伸出手来勾住他的脖子,看着他道:“不过……如果发大财的前提条件,是还要留在江家当那个谁的老婆的话,那这个财,不发也罢。” 她扬起脸来,粲然一笑。 燕时予目光落在她的笑脸上,许久,才微微垂下眼,印上她的唇。 然而,才刚刚碰到一起,他的手机忽然就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高岩已经掐着点来过一次了,没想到竟然会撞见江北恒,惊得他赶紧躲在旁边,掐着表看着江北恒离开,才又急忙来催人。 好不容易等到病房门打开,高岩将带来的西装递给卫生间里的燕时予,再看向棠许时,忍不住小声八卦了一句:“江先生离开的时候脸色不大好,是不是他发现什么了?” 棠许一顿,回答道:“发现了我有野男人,但是没发现你们家燕先生,放心吧。” 高岩竟真的松了口气,待到转头对上棠许直直的目光注视,他才反应过来什么,一面指着卫生间的方向,一面连连告饶。 棠许忍不住笑出了声。 送走燕时予和高岩,棠许又做了一系列检查,确定身体无恙之后,物流公司的负责人帮她办理了出院手续,并且亲自将她送到了机场。 在机场,棠许又一次等到了江北恒。 原本就约好了一起飞回淮市,棠许内心坦然,反倒是江北恒见了她之后,似乎有些不知如何自处。 不尴不尬地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之后,江北恒似乎终于是忍无可忍,问了一句—— “是段思危吗?” 棠许正在喝水,闻言险些将自己呛着。 也不怪江北恒和江暮沉都认为段思危跟她有牵扯。 毕竟前些时候,明面上段思危的确帮了她很多。 待她缓过来,江北恒才又道:“爸爸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你当然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力,可是如果是段思危,那……这个人实在是顽劣不堪,你可以有很多好的选择,不该跟这样的人有牵扯。” 棠许本想解释一下,末了,只觉得解释也多余,因此只回答道:“不是。” 江北恒听了,愣怔了一下,又沉默半晌,才终于点了点头,低声道:“不是就好。”他没有再就这个问题多说什么。 棠许自然也就不再多言。 …… 回到淮市,下飞机棠许就跟江北恒道别,自己打车去了丰正。 没成想刚到公司,就得知有人在等她,棠许有些诧异,回到办公室之后,竟然见到了等候在那里的程进。 “你怎么会来?” 自从她继承了丰正,两个人就没见过面,程进依旧留在宋氏,依旧担任从前的职务,成了秦蕴侄子秦昭文的助理。 “看到新闻,听说你受伤了,过来看看你。”程进回答。 棠许嗤了一声之后,说:“有诚意的都直接飞过去看我,你倒好,来守株待兔。说吧,什么事?” 程进于是不再迟疑,问:“你真的不管宋氏了?” 棠许一听就明白了,“怎么,宋氏现在很糟糕吗?” “很糟。”程进说,“秦昭文根本不懂公司管理,咋咋呼呼,鸠占鹊巢。偏偏夫人又不理公司的事,你那一对弟妹年纪又小,再这么下去,宋氏可能就要完了!” 棠许安静片刻之后,摊了摊手,“那你觉得我能怎么办?宋氏现在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管不着。” 程进顿了顿,直接问道:“你跟燕先生还有联系吗?” 棠许瞥了他一眼。 程进立刻道:“让给宋氏注资的投行以股东的身份派高管下来干预,否则他们的投资肯定会打水漂。” “这一点,我跟他提过了。”棠许说,“但是那笔投资结果如何,他不在乎。” 程进一愣,反应了一会儿才又道:“那宋氏的结果如何,你在乎吗?” “宋氏现在已经不姓宋了,爸爸也已经不在了。”棠许说,“坦白说,我真的不怎么在乎。” 程进一时无言。 棠许也安静了片刻,才又道:“你如果想跳槽,我会尽我所能帮忙。留在那里,的确也没什么意义了。” 许久之后,程进才站起身来,说:“我会考虑。” 程进离开后,棠许就忙碌了起来。 离开数日,堆积的工作处理完后,她又将自己这几日学习搜集来的资料整理成册,察觉到时间已是深夜,才连忙合上电脑,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这个时间,公司附近很很清净,连车子都少见。 棠许拿着手机,准备给自己打辆车时,却忽见路边停车的一辆车车灯亮了起来。 紧接着,副驾驶的车门打开,有人下车朝她走了过来。 棠许脸色瞬间微微一变。 谭思溢缓步走到棠许面前,张口喊了她一声:“太太……” “别这么叫我。”棠许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谭思溢转头看向车子的方向,说:“江先生想见见你。” (本章完) 81.第81章 照片中的男女 第81章 照片中的男女 棠许只觉得荒谬。 她并没有朝车子的方向看一眼,只是对谭思溢说:“你帮我转告江先生,离婚相关事宜我都已经交给律师去处理,有什么事,直接联系我的律师就可以。” 说完这句,棠许转头就要往反方向走。 谭思溢却又一次拦住她,低声道:“据我所知,江先生想见您,跟离婚的事情无关。” “哦?”棠许微微挑了眉,道,“那我就更没有什么要跟他谈的了。” “太……”谭思溢张口还要唤她,反应过来,迅速换了称呼,“棠小姐,我觉得你最好还是跟江先生谈谈。事情好像跟宋二小姐有关。” 听到这句话,棠许缓缓停住了脚步,转头看他。 他口中的宋二小姐,自然是指的宋语乔。 “她怎么了?”棠许问。 谭思溢却没有回答,只是对她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棠许停顿片刻,终于还是转身走向了那辆车。 司机立刻下车替她拉开车门,棠许却只是站在车旁,看着坐在后排的江暮沉,“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车就不上了,省得让人误会。” 江暮沉高大的身形靠在后座,脸却陷在阴影之中,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漠,“不上车,后悔的人可能是你。” “我后悔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件。”棠许说,“你不说就算了,反正现在宋家的事,我也不是很关心。” 话音落,江暮沉许久不动,也不回应,一副非要等她上车的架势。 棠许却只是冷笑了一声,扭头就要走。 然而她刚刚转身,忽然间,一个文件袋从车内丢了出来,掉在她脚边。 文件袋没有完全密封,落地的同时,里面的东西就散落了一些出来。 是几张照片。 棠许看清楚照片上的内容,瞬间变了脸色,捡起照片和文件袋,又仔细看了看,这才又一次转头,“江暮沉,你可以再无耻一点吗?” 江暮沉依旧端坐在车里一动不动,“或许我这里还有更精彩的内容,不想看吗?” 棠许的手控制不住地攥成拳,终究还是坐进了车子里。 车门刚刚关闭的一瞬间,棠许猛地扬起手来,一巴掌就挥向江暮沉—— 然而江暮沉却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样,一把捉住她的手,满目阴沉地看向她。 棠许却只有满眼怒火。 两相对视许久,江暮沉终于一点点松开她。 啪! 棠许并没有收手,一被松开,那一巴掌终于还是落到了江暮沉脸上。 江暮沉瞬间勃怒,一手攥住她,另一手高高扬起。 棠许直接迎着他的手抬起了脸,“打,打得越狠越好,打得越狠,我们的离婚进程或许能快一些。” 江暮沉那只手却始终没有落下。 他只是看着她,哪怕眼中的怒火已经快要燃烧起来,却还是没有动手。 棠许再度冷笑了一声,举起了手中的文件袋,“宋语乔还没满十八岁,你怎么下得去手?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我也想问——”江暮沉咬了咬牙,终于再度开口,“你们宋家是怎么养出这么不要脸的女儿的?小小年纪,就做出这种事?” 说完这句,江暮沉猛地摔开她的手,“你最好看清楚,照片上是怎么回事!” 车内的灯亮了起来。 棠许努力遏制住情绪,再一次看向了那些照片。 照片上,是宋语乔和一个男人,确切地说,是清醒的宋语乔和一个昏睡中的男人。 两个人在床上,似乎都没有穿衣服。 宋语乔捂着被子坐在男人身边,红着双眼,脸色煞白。 而那个男人始终昏睡着,角度变化间,隐隐透出一丝眼熟。 棠许努力辨认了一会儿,终于想了起来——银行贷款经理贺延! 他是江家的人! 棠许转头就再一次看向了江暮沉,“你想让我看清楚什么?看清楚你们有多无下限吗?” 江暮沉目光阴寒,却是冷笑了一声,满脸讥讽地看向她,“是啊,是有人没下限,故意炮制出这样的照片,试图违规拿到贷款。你猜猜,没下限的人是谁?” 棠许心头微微一震,看着江暮沉,满目的不可置信。 他的意思,是贺延被人算计,拍下了这样的照片用以威胁。 而宋语乔就是算计贺延的工具。 那么背后算计的人会是谁? 这个事实过于惊人,棠许看着江暮沉,依旧满腹狐疑。 如果事实真的是秦家人利用宋语乔制造桃色事件来要挟贺延,那江暮沉将这些照片交给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和她已经注定是一辈子的仇人了。 他这样做,图什么? “那为什么不报警?”棠许问,“报了警,一切自有定论。” 江暮沉再度冷笑出声:“棠许,你们宋家或许丢得起这个人,我却不想让人知道,跟你们这样的家族有牵连。懂吗?” 棠许并不是很懂。 当然,江暮沉的脑回路,她从来就没懂过。 “这么说来,我应该感激你,感激你因为自己怕丢人,在险些弄死宋家之后,还保全了宋家的一丝颜面?” 她语气之中的嘲讽实在太明显。 江暮沉显然被激怒了。 他一把夺回棠许手中的文件袋,举在手边,冷冷看着她,“好,那就依你所言,报警。现在就去报!” 说完,他直接降下车窗,吩咐司机上车。 车子启动,车内氛围压抑到极点。 棠许和江暮沉各自沉默地靠车门坐着,俱是一言不发。 谭思溢坐在副驾驶,思索许久,终于开口打破沉默:“棠小姐,这件事真要报警,对大家影响都不好。宋二小姐还这么年轻,真要闹开了,她的一辈子就毁了。报警这件事,还是慎重考虑吧。” 良久,棠许轻笑了一声,“那我还能怎么办呢?报了警,我至少还可以相信警方的公允;不报警,我怎么知道前面还有什么坑等着我?你们的行事作风,我又不是没有体会。我要怎么相信,一个曾经一心想要置我家于死地的人,居然就因为怕丢脸,帮忙将这种事隐匿下来?换做是你,你会毫无芥蒂地相信吗?你不会感到害怕吗?” (本章完) 82.第82章 好像不会疲惫的男人 第82章 好像不会疲惫的男人 听到棠许这番话,谭思溢一时竟也没了言语,更不敢回头去看江暮沉的脸色。 以他对江暮沉的了解,棠许这番话,轻易就能触怒他。 虽然她说的都是事实—— 果然,下一刻,就听见江暮沉开了口:“停车!” 车子稳稳停住,江暮沉一把将手里的东西扔到座椅上,满目寒冰地看着棠许,“你要报警就自己去报个够。从我车上滚下去!” 棠许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那我可真是求之不得。” 说完这句,棠许一手捡起那些东西,随后就推开车门下了车。 下一刻,车子疾驰而去,只留下一阵风。 棠许独立在路边,极力控制住内心的波动,掏出手机来给自己打车。 疾驰而去的车里,氛围近乎冰封。 谭思溢全身有些发僵,静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您这又是何必,明明是好意,到头来却又起了争执。” 江暮沉降下车窗,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烟,听着风噪不断地灌入,良久,只冷冷道:“是她不识好歹。” “她只是还没从以前的事情中缓过来,给她点时间,她一定会想明白的。”谭思溢只能低声道。 江暮沉却再没有回话,只静静看着窗外。 想明白? 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她能想明白什么? 当时为什么对宋氏下那样的狠手,又为什么在宋雨廷离世之后骤然收手,他自己都是恍惚的。 只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 可是梦醒后,很多事情,终究是回不去了。 车子驶出去很久,司机才终于开口问了一句:“江先生,是回公寓吗?” 江暮沉依旧没有回答。 司机和谭思溢对视了一眼,谭思溢这才道:“您有段日子没去看姜小姐了,要不要去她那里?” “去酒店。”江暮沉终于回答了一句。 谭思溢立刻便明白了,拿出手机,低头给徐念晚发了条消息。 …… 棠许打车回了御景湾。 打开房门时,才发现屋子里已经亮起了灯。 一低头,便看见了燕时予整齐地摆放在玄关处的鞋子。 她低头换上鞋,同时也换上笑脸,进屋便直奔沙发里坐着的男人。 他应该已经来了有段时间了,洗了澡换了衣服,棠许闻得到他身上的沐浴露味道。 她一回来就主动投怀,燕时予也不跟她客气。 一切似乎都没什么变化,她还是又乖巧又配合,可是燕时予却还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她投入的状态不对。 燕时予缓缓从她唇上离开,看着她低垂的羽睫,“累了?” 棠许轻轻咬了唇看着他,“你都不累的吗?” 明明早上才从她的病房离开,分明也是一夜没睡,飞回来之后又处理了一天的工作,到此刻,居然又…… 燕时予没有回答,只是拨了拨她的头发,“累了就早点睡。” 棠许还坐在他怀中,闻言,忍不住朝下看了一眼。 “那你怎么办?”她问。 “你是想休息,还是想操心我的问题?”燕时予反问。 棠许一时没有动,末了,忍不住又凑上前,亲了他一大口。 “我明天陪你,好不好?”燕时予只是在她身上轻轻拍了一下。 棠许这才站起身来,走向卫生间。 然而一回头,才发现燕时予也跟了进来。 棠许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有伤。 与此同时,右手手腕忽然清晰地泛起了疼痛—— 刚才用这只手扇江暮沉时,以及被他用力捏住手腕时,她似乎都忘记了痛。 直至此刻,痛感才一点点回到身体里。 燕时予打开热水,转头看到她轻轻护着手腕的样子,眸色略沉,“手疼?今天做过什么?” “没什么。”棠许忙道,“可能是药效过了,我明天早上去医院换个药——” 她话音未落,燕时予已经拖过她的手来,看向了她的手腕。 原本并不严重的拧伤,此刻却隐约有红肿漫出了纱布,很明显,是严重了。 燕时予又抬眸看了她一眼。 棠许有些心虚,冲他笑了笑,“可能一不小心……用手过度了。毕竟是右手,有时候顺手了,会忘记……” 燕时予没有再说什么,仍旧像昨夜那样,一点点帮她清洗干净身体,还不忘帮她吹干头发。 棠许实在是不好意思,被他用浴巾裹住抱回床上时,忍不住用手臂圈住他的脖子,“洗完头精神好像好多了,你要不要留下?” 燕时予却只是道:“明早记得去医院。” 这便是不留下的意思了。 棠许乖乖“哦”了一声,再不敢多看他一眼,乖乖躺到了床上。 燕时予也没有多作停留,很快离开了。 然而他离去许久,棠许躺在床上,却依旧是清醒的。 脑海中不断反复闪过的,是江暮沉递给她的那一摞照片。 即便身体已经疲惫到极致,可是就是没办法安然入睡。 棠许迷迷糊糊,反反复复睡了又醒,终于等到天亮,第一时间就起床,驾车出了门。 已经是五月底,高三生真正的最后冲刺时间。 棠许抵达学校门口时,正是学生的入校时间。 没过多久,她就看见了被司机送来学校的宋语乔。 她走在人群之中,低头垂眸,神思不济,跟其他学生的样子格格不入。 棠许一直在学校门口等到上课铃响,才走进学校,找到了老师。 很快老师就领着宋语乔从班级出来,来到了校门口。 宋语乔神色始终恹恹的,站在门外东张西望了一番,目光很久才锁定在坐在车里的棠许身上。 看见棠许的瞬间,她脸色瞬间转为愠怒,“你来干什么?” 棠许看她一眼,“我要说的事,你不会希望在车外跟我聊的。” 宋语乔转身就要走。 “宋语乔。”棠许连名带姓地喊她,“贺延你认识吗?你是希望我去跟你妈妈谈这件事?” 宋语乔蓦地回转头来,眼神之中满是震惊和仓皇。 良久,她手脚僵硬地拉开车门,坐进了车里,看向棠许时,却依旧强撑着,“你知道什么?” 棠许直接将那一摞照片扔到了她身上。 (本章完) 83.第83章 全方位 无死角 第83章 全方位 无死角 随手捡起一张照片,看清楚那上面的内容,宋语乔瞬间脸色惨白。 她看向棠许,失声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些照片?” “不然呢?”棠许转头看她,“谁该有这些照片?你希望是贺延,还是警察?” 宋语乔嘴唇动了动,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微微颤抖着手整理好那些照片,似乎很想找个地方将那些照片藏起来。 可是最终,她只能将那些照片压在自己腿上,再不敢多看一眼。 棠许冷眼看着她的动作,“现在知道害怕,知道羞耻了?那拍下这些照片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住口!”宋语乔忽然失声尖叫起来,“你凭什么来质问我?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你知不知道你是宋雨廷的女儿?”棠许却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你猜他知道你做这种事,会不会被气得活过来?” “你还有脸提爸爸!要不是因为你,爸爸怎么会死?我们家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宋语乔情绪激动到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棠许,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害的!” 棠许缓缓点了点头,说:“是吗?所以是我逼着你,去跟一个昏睡中的男人拍下这种照片,用来要挟别人吗?” “是你!就是你!”宋语乔忍不住尖叫痛哭,“我不想见到你们!我只想离你们远远的!我做错了什么?我没错!都是你的错!都是你!” 棠许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宋语乔哭到整个人都在颤抖。 “爸爸死了,妈妈整个人失魂落魄,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理……”她哭着,呢喃着,发泄着,“我不想考试,我只想离开这里,我想出国,我有什么错?表哥说只要我帮他一次,他就送我出国……他说不会有事的,只是摆拍几张照片,对方不敢把照片流出去……他答应我的,他答应我的……” 棠许缓缓闭了闭眼睛,随后转头看向了窗外。 宋语乔哭了很久,或许并不单单只是因为这些照片。 更多的,似乎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那些事。 宋雨廷是整个宋家的支柱,他一离开,整个宋家,就这么垮了。 宋家的人也都垮了。 所有人。 棠许等了很久,宋语乔才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再开口时,她依旧是抽噎的。 “我妈妈知道了吗?”她问。 棠许收回视线,冷声道:“暂时还不知道。” “能不能别让她知道……”宋语乔说。 “我没办法回答你。”棠许说,“这照片不是我一个人有。” 宋语乔许久没有再说话。 直到棠许伸手想要从她手中取回照片时,她有些惊慌地往后退了退,警觉地看着棠许,“你想干什么?” 棠许一把抽走了那些照片,“难不成你还打算把这些照片带进学校?” 宋语乔还有些想伸手护住照片,听到棠许的话,手僵在半空中,又缓缓收回,只能用力拽着自己身上的校服,咬了咬牙,才又开口:“那你今天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想让你以后做事情之前先动动脑子。”棠许看着她,语调冰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了才来后悔。” “我不后悔!”宋语乔顷刻间又像是被踩了尾巴一般,“只要能离开这里,不再见到你们,我做什么都不后悔!”“那你的离开进行到哪一步了?”棠许问,“照片都拍了,威胁勒索的事也干了,你的好表哥准备帮你申请哪所学校?” 宋语乔瞪着她,不住地抽气,却一个字都回答不出来。 棠许收回了视线,才再度开口:“回学校好好待着,不要再惹是生非,也不要再听秦昭文的话。出国的事,我可以帮你。” “你?”宋语乔看着她,“你为什么会帮我?” “因为我也不是很想再见到、再听说你干的蠢事。”棠许说,“你走得越远,我也眼不见心不烦。” 宋语乔还想反驳什么,又盯着棠许冰冷的容颜看了许久,终究是没有再说一个字,推门下车,重新走进了学校。 棠许这才发动车子,离开了学校。 …… 夜。 秦昭文和一行男男女女酒酣耳热地从酒店中餐厅包间中走出来,有人离开,有人则趁势直接上楼,进了酒店房间。 秦昭文揽着一个身材火辣的不知名模特进了房,迫不及待地直奔卫生间。 等到洗了澡,两个人搂着抱着从卫生间出来,却忽然听见了门铃声。 秦昭文正在兴头上,不耐烦地粗声喝道:“谁?” “秦先生,不好意思,我是刚才的包间经理。您有东西落在包间,我给您送上来。”外面传来一把男人恭敬的声音。 秦昭文一挥手打发了女人先上床,自己则站在门后,将房门打开了一条缝。 然而就是这一条缝,外面迅速伸进来一只腿,紧接着,房门被强行顶开,三四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手持相机强行闯入,对着赤身的秦昭文就是一通拍。 床上的女人听到动静早已钻进被窝躲了起来,那几个男人也不管她,只追着秦昭文拍个不停。 秦昭文想要躲,却因为被几个人包围着,根本没得躲,最终恼羞成怒,也不遮不掩了,一边推搡几人,一边怒声斥问:“你们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想干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 几个人都只顾着拍照录像,全方位、多角度、无死角地拍。 秦昭文勃然大怒,抬脚就往其中一人身上踹去。 对方一个闪躲,秦昭文一脚踢空,狼狈摔倒在地上。 几个人控制不住地大笑出声,秦昭文恼羞成怒之际,忽然有人丢了一张浴巾给他。 秦昭文迅速拿起浴巾遮住重要部位,还要起身再破口大骂时,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猛地看向了浴巾丢过来的方向。 不知何时出现的棠许就站在那里,倚了墙,静静地看着他。 “他妈的,原来是你——”秦昭文瞬间扭曲了脸,就要冲着棠许扑过来。 棠许一抬脚,直接踹向男人最要命的地方。 秦昭文“噗通”一声双膝跪地,随后倒在地上哀嚎起来。 棠许缓缓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你不是喜欢拍照吗?我也帮你拍一组大片,回头洗出来,大家一起欣赏,看看效果,怎么样?” (本章完) 84.第84章 燕时予说,我不介意 第84章 燕时予说,我不介意 听见棠许的话,秦昭文一边忍着剧痛,一边对棠许大骂:“你他妈的贱货、赔钱货……” 棠许安静地蹲在他面前,静静地听他将所有脏词都吐了一遍,才冲着他微微一笑。 “骂累了?”棠许瞥他一眼,站起身来,看向房间内的几个人,“都录下来了吗?” “录下来了。” 棠许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躺在地上的秦昭文,“怎么样,被人拍下来的感觉好吗?” 秦昭文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么狼狈的时刻,偏偏又喝多了酒,被棠许踹了那一脚之后,根本无力反抗,只能躺在地上,继续声嘶力竭地破口大骂。 棠许丝毫不介意被骂,只是脏字听多了,多少有些不耐烦。 她上前两步,尖细的高跟鞋直接踩上了秦昭文胸口。 秦昭文已经领教过她这只鞋的厉害,一瞬间,竟然就收了声。 “你知道我不好惹的。”棠许说,“你要怎么折腾、怎么犯贱都是你的事,但是,你要是再敢搞姓宋的人……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原封不动地还给你。我说得出,做得到——” “有能耐你现在就弄死我!”秦昭文瞪着她,“棠许,我早晚弄死你!” “那你就试试好了。”棠许脚跟微微一用力,“看看我们俩谁会死在前头……” 秦昭文瞬间痛得瞪大了眼睛。 棠许微微一笑,“反正我是疯子,我随时随地等着你,奉陪到底。” 说完这句,她再度用力踹了他一脚,这才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身后的几人随后也鱼贯而出,离开了这间房。 秦昭文从地上狼狈起身,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大吼了一声之后,冲进卫生间拿了浴袍裹上身,拉开门就追了出去。 棠许刚刚从电梯出来,走到酒店大堂,另一部电梯门随即打开,穿着浴袍的秦昭文从里面冲了出来—— “棠许,你给我站住!” 这一声出来,大厅内所有人一时都看了过来。 燕氏旗下的高端酒店一向有着装礼仪,会规劝客人不要穿酒店拖鞋出现在餐厅、大堂等公众地方,猛然间来了个穿着浴袍出现的人,一时间,大堂内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打起了精神。 棠许缓缓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了气势汹汹冲她而来的秦昭文。 秦昭文大概是已经气疯了,竟顺手拿起大堂中央长桌上摆放的瓶就朝棠许砸了过来! 棠许微微一侧身,瓶在她身后不远处摔得粉碎。 这下所有人的工作人员都出动了,两名保安迅速控制住了秦昭文,秦昭文却依然瞪着棠许,恨不能将她撕碎一般,咬牙切齿。 正是一片混乱的时候,忽然有一行人出现在了大堂右侧的长楼梯上,缓步走了下来。 一瞬间,大堂内所有的工作人员状态都紧绷起来。 “燕先生。” “汪先生。” 众人纷纷打招呼。 走在众人前面的燕时予一身黑色西装,眸光沉敛,视线先是落在地上那个粉碎的瓶上,而后,缓缓移到了棠许身上。 棠许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飞快地跟他对视一眼,随即就收回了视线。 “怎么回事?”汪巡作为燕氏高层,见此情形快步上前,看了看闹事的秦昭文,随后又看了一眼棠许,下意识地就皱了皱眉。 身旁的工作人员低声向他汇报:“两位客人发生了冲突,事发突然,我们没来及防备——”汪巡听了,正要走过去慰问一下棠许,却见身侧人影一闪,抬眸之间,燕时予已经越过他,走向了棠许。 棠许这一整天心情都很糟糕,这会儿也没心思整理,她知道自己脸色肯定很不好,因此并不多看燕时予,只是低头,将落在自己脚边的碎瓷片踢开了一些。 燕时予目光从她脚上的动作收回,落在她脸上,“有没有事?” “没事。”棠许摇了摇头,这才又抬头看了他一眼,“多谢燕先生关心。给你们酒店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燕时予静静看了她片刻,略一垂眸,视线落在了她的右手手腕上。 纱布还是昨天的纱布。 红肿的地方没有任何消退减轻,隐约还有加重的趋势。 棠许浑然未觉,因为汪巡也已经走上前来,问她:“江太太,需要报警吗?” 棠许微微一笑,说:“我是不需要,不如你问问那位秦先生要不要报警?” 燕时予这才转头,看向了还在保安控制下的秦昭文。 秦昭文起先还气得发狂,这会儿却已然安静下来,酒似乎也醒了大半,到这种时候,还不忘跟燕时予和汪巡打招呼:“燕先生,汪先生……” 燕时予只看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随后喊了一声:“高岩。” 高岩连忙走上前来,“燕先生。” “送棠小姐回去。”燕时予吩咐。 高岩应了一声,转向棠许,“棠小姐,请。” 棠许没有拒绝。 她又看了秦昭文一眼。 刚才像疯狗的男人,这会儿已经像是一条死狗。 她没有再停留,转身就走向了大门口的方向。 高岩连忙跟上前去。 秦昭文这会儿已经全然顾不上棠许了,连连道歉:“对不起,燕先生,我喝多了,不是故意要闹事的,您请见谅……” 燕时予神色冷倦,眸光岑寂,再未多看他一眼,只吩咐旁边的大堂经理:“尽快处理好。” 大堂经理连连答应。 燕时予转身离去。 刚走出大堂,汪巡便跟上前来。 目之所及,是高岩正拉开车门,邀请棠许上车。 看着棠许坐上车,那辆车缓缓启动驶离,汪巡忍不住又回头往大堂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才叹息了一声,道:“这位江太太,可真是能搞事啊!每次见到她,好像都处在风波之中。” 燕时予并未回应。 汪巡又道:“你刚才开口得太快了,虽然也是处理方法的一种,但是酒店有车有司机,让酒店的工作人员安排就行了,哪里用得着高岩去送?她最近跟江暮沉的离婚官司闹得满城风雨,要是那些媒体捕风捉影,对你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许久,才终于听到燕时予的声音—— “我不介意。” 85.第85章 被软禁的金丝雀? 第85章 被软禁的金丝雀? 直至车子驶出酒店一段距离,坐在车子里的棠许似乎才回过神来。 她看向驾车的高岩,问:“你们今天晚上怎么会在这里?” “几位高层刚好在这边用餐,谈一些事情。”高岩说,“哪想到刚好就会遇上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棠许回答,“已经解决好了。” 她这么回答,高岩也不好再多问什么。 正在这时,他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高岩看了一眼信息,立刻就皱起眉,趁着红灯停车的间隙,打开车内的灯,回头看了棠许的手腕一眼。 “你这手怎么回事?怎么好像更严重了?” 棠许一怔,这才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好像是又严重了一些,而她根本毫无知觉。 高岩叹了口气,说:“燕先生吩咐先送你去医院。” 棠许“哦”了一声,随后才忽地想起了什么—— 昨天晚上,燕时予离开前,似乎嘱咐过她,今天一早要去医院。 而刚才,他的视线似乎在她手腕处停留了很久。 棠许忽然有些心虚地护住了自己的手腕。 高岩径直将她送去医院,让急诊的医生检查完毕,换了药,听了一通详细的叮嘱,这才又离开。 接连两日没有好好休息,离开医院的时候棠许终于感知到困意,车子徐徐驾驶,她竟然在后座打起了瞌睡。 等到车子停下,她睁开眼睛,才发现竟然来了秋水台。 “不是回御景湾吗?”棠许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高岩说,“没人跟我说去御景湾啊,燕先生回了秋水台,你不上去?” 棠许顿了顿,终于反应了过来,低头在自己包里找了找,“我没带卡……” “我送你上去吧。”高岩说。 棠许只能下车。 高岩将她送上楼,电梯都没出就又离开了。 棠许进了门,客厅之中没见到燕时予的身影,卧室里同样没有人。 他应该在书房忙,棠许没有打扰,走到沙发里坐着等,只是等着等着,便又一次伏在沙发里睡着了。 再有知觉,是燕时予轻轻拍醒了她。 “洗了澡再睡。” “哦。” 棠许是真的有些累了,脑子都不转了,继续将自己的身体交给燕时予。 而燕时予连续帮她洗了三天澡,已经完全熟悉了流程,从容不迫地完成所有流程和动作,才将她放到床上。 棠许躺在枕头上乖乖等着他,燕时予却只是拉过薄被盖住她的身体,“你先睡,我还要开会。” “这么晚了还要开会吗?” “嗯。” “那你早点结束……” 她说着说着话便打了个哈欠,没过多久,就又闭上了眼睛。 大概是疲惫的缘故,这是棠许在秋水台睡得最好的一次。 一觉醒来,天都已经大亮了。 床上就她一个人。 棠许看了看身侧的枕头,似乎并没有燕时予躺过的痕迹。 难不成他昨天开会开了一整夜? 棠许这么想着,连忙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书房门口,却见书房门开着,里面并没有人。 她在屋子里走了一圈,都没有看见燕时予的身影,回到房间一看时间,才发现已经八点多了。 这个时间,燕时予应该早就已经出门了。 棠许却蓦地想起了什么,又去自己的包里翻了翻。她没记错,她的确没有带卡。 看了看时间,棠许尝试着给高岩打了个电话。 高岩很快接起了电话:“棠小姐?” “你能不能来救救我?”棠许说,“他早上走也没叫我,我没卡,走不了。” 高岩沉吟了片刻,才道:“要不你就在那边好好休息一天?” 棠许睡饱了,脑子这会儿也清醒了,听到这话迅速反应了过来,“什么意思?软禁吗?” 高岩叹了口气,说:“医生都说了,你得休息。你看看你那个手,伤了几天了,有好的趋势吗?” 棠许盯着自己的手腕,说:“这种伤养养就好了啊。” “所以,你现在就在那边养着呗。”高岩说,“休息休息,多好啊。会有人给你送吃的,放心吧。” “是他的意思吗?”棠许问。 高岩顿了顿,说:“那我也不知道你们俩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反正我今天挺忙的,你忍耐忍耐吧,我要开会了,不跟你说了。” 说完这句,高岩直接就挂掉了电话。 棠许看着自己的手机,咬了咬唇,又翻到燕时予的电话。 然而盯着那个号码看了许久,她到底也没有将电话拨过去。 只能咬牙承受。 于是一整个白天,棠许都被困在豪宅里,无所事事。 对棠许而言,这个豪宅并没有什么温度,毕竟每次她上来,都只是一个过客。 偌大的豪宅,除开客厅厨房和阳台,她只去过主卧。 这一天,她才终于有机会好好参观其他房间。 然而,除了燕时予的主卧、书房和另外一间放了几台健身器械的房间,另外两个房间竟然都是空置的。 棠许没见过哪个豪宅这样布置的。 房子是家一般的存在,再怎么用不着,套内的空间也是会好好装饰打理的。 这样无端端空两个房间在那里,着实是有些奇怪的。 棠许带着疑问,走到最后一个房间门口,尝试着开门,却意外发现,房门是锁住的,打不开。 连书房都是敞开的,这个房间居然锁着,也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棠许这么想了想,却也没心思探究,转头重新坐进沙发里,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宋语乔的事。 沉思片刻之后,她又打了个电话给程进,问了一下秦昭文今天的情况。 “正常来上班了。”程进回答她,“但是精神头看起来不太好,以及今天在会议上发了一大通脾气。” “知道为什么吗?”棠许问。 程进说:“你还记得……之前有一段时间,江氏那边往宋氏丢了很多合作项目?” “记得。”棠许说。 她当然记得。 事发在蒋铭夫妻那件事后。 江暮沉发神经一样,疯狂给宋氏砸项目。 “秦昭文上位后,试图将那些项目都拿到手,可是结果通通碰壁。所以他才会大发雷霆。” 棠许听了,只淡淡应了一声,随后道:“他要是再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你通知我一声。” 挂掉电话,棠许不可避免地又想到江暮沉。 事实证明,江暮沉的行为举止就是没办法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揣度的。 她再怎么想,也想不通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棠许一整天在豪宅里躺了又坐,坐了又躺,思虑万千。 好不容易捱到傍晚,外面才终于传来动静。 然而听到动静的瞬间,棠许的第一反应还是——躲起来。 万一进来的不是燕时予或者高岩,她想不出自己要如何自处。 她快速跑进卧室,直到确定有人进了门,她才小心翼翼地往外探了探头。 没想到这一探头,正对上男人熟悉温热的胸膛。 86.第86章 得寸进尺 第86章 得寸进尺 “在看什么?” 燕时予明知故问。 棠许抬起眼来,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之后,伸手就想推开他。 然而她的手刚伸出去,燕时予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 棠许这才察觉到自己下意识又用了右手。 燕时予捏着她的手臂,目光从她的手腕处扫过,再落到她脸上时,眼波沉沉,声线也沉沉。 “还真是不想要这只手了,是吗?” 棠许咬了咬唇,说:“被人这样关着,有手没手有什么区别?” 燕时予听了,缓缓道:“不喜欢被关着?” “不喜欢。”棠许回答。 “那就忍着。” 说完这句,燕时予才缓缓松开她的手,走进了卧室衣帽间。 棠许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不喜欢,也要忍着? 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霸道了? 棠许转身朝卧室里看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重新回到自己先前坐着的沙发里,继续摆脸色。 直到燕时予洗完澡、换了身衣服,顶着还微湿的头发又一次出现在客厅里。 随后,他从储物柜取出药箱,坐到了棠许身边。 “手。” 棠许冷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将手递给他。 燕时予解开她手腕上的纱布,清洁消毒过后,仔细观察了一下手腕的红肿情况,这才又拿了药物,重新喷涂在她的伤处。 棠许原本始终冷着脸的,可是看着他沉静专注的模样,她忽然意识到—— 他是真的紧张她的手。 想到这里,棠许的手不自觉地缩了一下。 燕时予却迅速握住了她的手指,抬眸看了她一眼,“别乱动。” 棠许登时就不敢再乱动。 直到燕时予将新的纱布裹上她的手腕,“明天再在这边养一天。” 棠许当即就要反驳,可是对上燕时予视线的瞬间,那些反驳的话,忽然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安静片刻之后,棠许才道:“明天可以再留一天,但是后天可就万万不行了。” 燕时予抬眸看她一眼。 棠许忽然就勾起一个大大的笑来,“后天开庭,我得出席。” 燕时予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片刻过后,忽然倾身向前,吻住了她。 棠许先是顿了顿,而后手臂才缠上他的肩脖,给予热切回应。 于是第二天,棠许又在豪宅里当了一天的金丝雀。 只是这一天她就要从容得多,还抽时间处理了一些工作上的问题,顺便还约了一个明天晚上的饭局。 这一夜,棠许睡得很好,早上醒来的时候,精神很饱满。 高岩一早将她送回了御景湾,换完衣服之后,棠许打车去了法院。 很快她就和律师碰了头,一起等待着开庭。 期间她也见到了江暮沉的律师,然而并没有见到江暮沉本人。 “江暮沉今天也是要亲自出庭的,对吧?”棠许忍不住问了一句。 律师回答:“原则上是这样……但是也不排除有特殊情况。” 听到这个回答,棠许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 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到了开庭的时候,原本一直气定神闲的对方律师,忽然向法庭提出延期申请,理由是江暮沉在来法院的路上发生了车祸,被送去医院检查,没办法出庭。法庭嘱咐对方后续将申请资料补齐之后,宣布了延期。 棠许对此早有预判,倒并不觉得稀奇,只是觉得可笑。 离开法庭的时候,很多等候在外的记者迎上前来,原本是想采访这场庭审结果的,这时却只能逮住棠许,问一些老生常谈的问题。 棠许简单回应了两句,并且就江暮沉意外撞车的伤势作出了“亲切问候”:“希望他还活着吧。” 一句话就让记者们闻到味一般兴奋起来,棠许却再没有回应,坐律师的车回了公司。 原本以为会有个初步结果的事,却连头都没有开起来,棠许心情不太好,却还是在公司待了一整天。 下午五点左右,有人敲响了她办公室的门。 “进来。” 棠许埋头在学习文件之中,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房门很快被推开,有人走进了办公室,却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直到棠许抬起头,看到了站在自己办公桌前、目光呆滞又幽怨的宋语乔。 “你怎么会来?” 宋语乔直接将手机丢到了棠许面前。 棠许垂眸,看见了一则爆料贴,配文约——《惊爆豪门丑闻!落魄千金的沦落!》 两个巨大的感叹号下面,是一张照片。 一张做了马赛克处理,模糊了人脸的照片。 可是棠许是见过原本的照片的,所以,她知道照片上的人是谁。 一瞬间,棠许脑子乱了一下,又很快地翻到了回帖区。 大概是因为配图马赛克的缘故,底下的人多半是嘲讽和不相信的状态,帖子并没有太高的热度。 “你知道是谁做的?”宋语乔问她。 棠许抬眸扫了她一眼,“我为什么会知道?” “你既然能得到照片,你就知道到底有谁有这些照片。”宋语乔说,“这个人说,他后续还会继续爆料……” 棠许忍不住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脑子又一次乱了起来。 她心中的确有答案。 无外乎是秦昭文,或者江暮沉。 棠许偏向后者。 偏偏是今天。 还是打了码的照片。 是威胁,是警告,还是报复? 抑或是,都有? …… 夜晚的“沉醉”,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棠许推开其中一个包间门的时候,里头男男女女混作一团,好不热闹。 而江暮沉的好友利信阳正冲着江暮沉举杯,“来来来,你今天晚上怎么回事,不就是离婚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那个老婆——” 他视线落到门口的方向,话音戛然而止。 很快,江暮沉身边坐着的女人也看到了棠许,有些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随后攀上江暮沉的手臂,试图提醒他—— “滚!”江暮沉猛地抽回自己的手,一抬眼的瞬间,也看到了棠许。 原本热闹非凡的包间忽然就没了嘈杂声,一对原本抱在一起唱歌的男女也停了下来,只剩下音乐还播放着。 棠许绕开那些看戏的男男女女,走到了江暮沉面前,“早上撞车,晚上照旧消遣快活,真不愧是江先生。” 江暮沉静静盯着她看了片刻,伸手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缓缓将杯中酒喝完,他忽然猛地一抬手,重重将酒杯砸到地上,摔得粉碎。 随后,他才站起身来,看着棠许,“棠许,我对你的容忍已经够多了,我提醒你,不要得寸进尺。” 87.第87章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第87章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听到“得寸进尺”几个字,棠许险些笑出声。 她看着江暮沉,说:“如果在你容忍我的情况下,我还能得到这样的下场……那我挺想知道,如果你不容忍我,我的结局会是什么样?” 这句话一出来,江暮沉脸色迅速阴沉下来。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立刻剑拔弩张起来。 利信阳见状,立刻站起身来,招呼了包间里的其他人:“来来来,我们换个包间继续玩。” 他起身往外走去,其他人纵使想要留下看好戏,也不得不随他一起离开。 很快,偌大的包间就只剩了棠许和江暮沉两个人。 棠许拿出手机,翻出了那条关于宋语乔的帖子,“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江先生的手笔吧?” 江暮沉目光落在她的手机上,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之后,他原本阴沉的脸色忽然变得不屑起来。 他重新坐进沙发里,看着棠许,“这就破防了?既做了这样的事,就别怕被人曝光。” 棠许很快收起了手机,说:“也无谓破防不破防,就是想跟你说一声,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冲着我来,行不行?搞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说出去,对江先生名声也不好。你说呢?” 江暮沉忽地笑了一声,目光直直地盯着她,“棠许,你真的是太不识好歹了!” “怎么?”棠许也笑了笑,“到这会儿,江先生倒跟我论起好歹来了?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好,什么是歹?我有哪部分认知错误吗?” 江暮沉脸上的笑意消失,取而代之,是更加寒凉的神情。 “这些照片是我给你的。”江暮沉说,“我再放到网上去,对我有什么好处?” “那搞垮宋氏对你有什么好处呢?我爸爸坐牢对你又有什么好处?”棠许直截了当地反问,“这不都是你最擅长的,用来折磨我的手段吗?” 听到这番话,江暮沉勃然大怒,面前桌上的酒瓶杯盏瞬间碎落一地。 棠许仍旧静静站在他面前,丝毫不为所动。 “棠许,我要折磨你,有一万种手段。” “那当然。”棠许很认可这句话,“我早就深有体会了,不是吗?” 江暮沉脸上的肌肉骤然抽动了一下,看她的眼神愈发森然。 “不管你做什么,你用尽所有手段,将我身边人赶尽杀绝都可以……”棠许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只要你弄不死我,我就会活得好好的。我一定,会活得很好,很好,等着将来有一天,看你的下场。” 说完这句,棠许没有再停留,转身就离开了这个包间。 包间门在身后关上的那刻,棠许再次听到了杯盏碎落的声音。 可是她头也不回,直接往楼下走去。 然而刚刚走到大门口,身后忽然就传来谭思溢的声音—— “太太!” 棠许没有回头,直到他快步来到她身侧,她才终于开口说了一句:“我说了,别这么叫我。” 谭思溢顿了顿,没有在称呼上纠结,只是伸出手来,将一张小小的内存卡递给棠许。 “江先生吩咐我给你的。” 棠许看着那张内存卡,没有伸手去接,只是问:“什么东西?” “关于那天晚上,全过程的录像。”谭思溢说。 棠许目光微微一凝。 她瞬间想起前两天江暮沉出现在她眼前,逼她上车时,曾经说过—— “或许我这里还有更精彩的内容,不想看吗?”难道就是这个? “全过程是指什么?”棠许问。 谭思溢说:“宋二小姐被威逼引诱,拍下那些照片的全过程。” 棠许蓦地抬眸看向他。 他们手里竟然会有这段录像,那说明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不是秦昭文给贺延设了陷阱。 是他们将计就计,假装进了秦昭文的陷阱。 秦昭文试图用那些照片来拿捏贺延,而事实上,只要江暮沉稍微一出手,秦昭文直接就会被玩死。 可是江暮沉却没有选择出手对付秦昭文。 他转而把这些东西送到了她眼前。 棠许此刻思绪是真的混乱了起来。 “什么意思?”棠许看着谭思溢,“这样的东西,为什么要给我?” 谭思溢见她始终不伸手,知道她满心防备,微微叹了口气,说:“我知道您心里肯定有误会。但是无论如何,请你相信,这次的事件中,江先生没有半分要针对你的意思。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和宋家二小姐考虑。” 棠许扯了扯唇角,笑了。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那个帖子也跟我们没关系。”谭思溢说,“照片绝对不是从我们这边流出去的。或许,您心里会有别的答案。” 棠许敛了笑,凝眸看他。 谭思溢再度将那张卡递到她面前,“所以,这张卡,肯定能帮你解决眼下的问题。” 棠许依然没有接。 谭思溢又沉默了片刻,道:“江先生从前是做了许多事……但是,宋先生的死,同样是他不想看到的,所以……” 谭思溢顿了顿,没有再往下说。 棠许接过了他的话头,“所以,他幡然醒悟,试图补偿?” 谭思溢默认。 棠许却再度笑了一声,“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您可以不信。”谭思溢说,“但是这张卡,现在绝对能帮到您。就算是为了宋二小姐,您真的不要吗?” 棠许目光再度落到那张卡上,久久不动。 正在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一把邪气带笑的声音—— “哟,我没看错吧,这是谁啊?”段思危从一侧的走廊里走出来,目光径直投向棠许和谭思溢。 谭思溢缓缓收回了手。 段思危径直走到了棠许面前,张口就喊:“江太……啊不对不对,应该叫棠小姐才对。怎么,你也开始来这里消遣了?可是据我了解,这个地方,不太适合女人来哎……” “是啊。”棠许应了一声,说,“所以我很快就要走了,不打扰段先生你风流快活。” 说完这句,棠许从谭思溢缩回去的手上拿走那张卡,转头又冲着段思危微微一笑,“段先生,再见。” 段思危睨着她的动作,挑眉一笑,“再见。” 88.第88章 唯一的答案 第88章 唯一的答案 离开“沉醉”,棠许径直回了御景湾。 到了家,她才打开电脑,看见了那张内存卡里的内容。 里面的内容确如谭思溢所言,详细记录了当天晚上,从贺延被架进房间之后发生的一切。 宋语乔呆若木鸡地站在房间的角落,看着秦昭文吩咐人将贺延放到床上,摆好姿势。 随后,秦昭文才又看向宋语乔,告诉她:“你去卫生间里换衣服,不需要脱光,留个小背心也可以。拍照的时候我们都会出去的,我找了个女的来给你拍,你放心吧,不会走光的。” 好一会儿,宋语乔才点了点头。 棠许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再不想多看一个画面。 一直到视频内容播放完毕,她才将内存卡退出,盯着这枚小小的卡片陷入了沉思。 如果按照自己心中所想,棠许此刻最想做的,就是拿着这张卡,带着宋语乔去警局报案。 别的不说,至少欺诈勒索秦昭文是跑不了。 而宋语乔在这里面的表现完全是受秦昭文诱导,又因她未成年,其实是可以要求隐去她的相关信息,对她的未来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可是真要这么简单粗暴地处理完这件事,对棠许而言,当然是一件好事。 可是对秦蕴和宋语乔呢? 一旦报警,秦家所有人肯定都会知道这件事。 秦昭文作为秦家唯一的男孙,被秦家视作宝,一旦出事,势必会在秦家掀起风浪。 自从宋雨廷昏迷住院,秦蕴一心守在医院,宋语乔和宋洛白都被接回了宋家照顾。 而宋雨廷去世之后,因为担心秦蕴触景生情,秦家也将秦蕴接了回去。 也就是说,现在秦蕴母子三人,都可以算作是秦家的人。 虽然秦昭文是罪有应得,可是一旦他真的入罪,秦家人难免迁怒。 若是单单迁怒于她倒也没什么,反正秦家人一向是不喜欢她这个前妻的女儿的。 可是万一他们连秦蕴母子三人也一并迁怒呢? 对于他们母子三人来说,宋家已经垮了,难道还要再经历一次家庭剧变? 然而,若是单拿着这个东西逼迫秦昭文不要再耍样,又总觉得不够解恨。 除非…… 让一个跟她、跟秦蕴母子三人都没有关系,但是又跟这个案子相关的人去报案。 这样一来,答案成了唯一。 贺延。 可是他却是江暮沉的人。 再加上这张卡还是江暮沉给的…… 棠许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就是江暮沉把这张卡给她的原因吧? 明明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僵成这样,却还要逼着她去求他。 果然,如江暮沉所言,他有的是办法折磨她。 棠许按着额头思索了很久。 最终,她还是又一次拨通了谭思溢的电话。 “太太。”谭思溢很快接起电话,称呼却依旧没有变。 棠许却已然没有了去纠正他的心思,只是问他:“这张卡,你们还有备份吗?” “没有。”谭思溢回答,“您手里那个,就是唯一的版本。” 棠许盯着自己指间的卡片,缓缓道:“关于这件事,贺延有什么想法吗?” 谭思溢反应得很快,“您是有什么事需要贺延去做吗?” “我想他去报警,并且要求警方隐去案件中未成年人的相关讯息。”棠许说,“你觉得可能吗?” “当然。”谭思溢说,“您希望怎么处理这件事都是可以的。” “那条件呢?”棠许问。 谭思溢顿了顿,才道:“什么条件?” “让贺延拿了卡去报警的条件。”棠许说,“说出来听听吧。” 那头又沉默了片刻,才传来谭思溢的声音:“没有条件。”棠许只觉得是他说错了,或者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没有条件。”谭思溢重复了一遍,“贺延会按照您的想法去处理这件事。只是那张卡,您方便告知一个地点,我过来取吗?” 棠许又安静许久,才道:“你告诉我一个地点,我给你送过去。” 谭思溢很快给了她一个地址。 是市中心最热闹繁华的地段,路边的公众场所,让人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地方。 挂掉电话,棠许又静坐了许久,才终于站起身来,准备出门。 她保持一个姿势坐得太久,一下子站起来时腿有些麻,下意识用手撑了一下,拧伤的手腕顿时传来一阵痛。 棠许忽略掉疼痛,在玄关处穿好鞋,没想到刚刚打开房门,迎面就撞上了外头正准备伸手按铃的男人。 于是,她眸中还未来得及消退的水光,尽数落入燕时予眸中。 燕时予眼波略沉了沉。 迎接他的却是棠许微红着眼眶扬起的笑,“你来啦?” “嗯。”燕时予看着她,“这么晚了还要出门?” “有点事情要处理一下。”棠许说,“你……” 她话还没问出口,便被燕时予开口打断:“公司的事?” 棠许顿了顿,轻轻摇了摇头,说:“私事。” 燕时予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那我送你过去。” “不用!”棠许想也不想地开口拒绝,对上燕时予深邃的眼眸,才又补充解释道,“要去市中心,你送我不方便。” 说完,她微微凑上前,轻轻在他唇角亲了一下,随后才又道:“你进来休息会儿,等我回来?” 燕时予垂眸看她一眼,淡淡应了一声。 棠许这才又笑着将他拉进门,跟他换了位置,又冲他挥了挥手,这才关门离去。 燕时予站在门后,听着她离开的动静,又站立片刻,才缓步走向客厅。 直到坐进沙发里,一低头,他才发现自己没有换鞋。 看着自己的皮鞋,燕时予目光一时凝滞。 …… 棠许打了车,很快赶到约定地点,见到了等候在车旁的谭思溢。 不是江暮沉的车,应该是谭思溢自己的车。 棠许走到他面前,将手里那张卡交还给了他。 谭思溢点头接过,又问:“需要立刻处理吗?” “可以吗?”棠许问。 “当然。”谭思溢说,“我这就去找贺延。” 说着他就拉开车门坐进了车里。 而棠许只是站在路边看着他。 发动车子之后,谭思溢又降下车窗,看向她,“您放心吧,很快就能搞定。” 棠许却只是笑了一声。 放心? 不管事情能不能顺利解决,她这颗心,注定是没办法放进肚子里。 她一路目送着谭思溢的车汇入车流,消失在视线之中,却依旧站在路边,久久不动。 很久之后,棠许才又回到御景湾。 打开门的瞬间,她才微微集中了思绪,一低头,却意外地没有看见燕时予的皮鞋。 她愣了一下,换了鞋进屋。 客厅里没有人。 卧室里没有人。 卫生间里也没有人。 他已经走了? 89.第89章 暗处的人,是燕时予吗? 第89章 暗处的人,是燕时予吗? 明明说好等她回来,却一声不吭离开了,这不大像是燕时予的风格。 棠许坐进沙发里,摸出手机来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通了,却没有人接。 棠许微微蹙了蹙眉,转而给他发了条消息—— “你回去了吗?” 消息发出去,也是许久没有回复。 棠许心里还有别的事,没有心力一直盯着,很快退出界面,思索片刻之后,给秦蕴打了个电话。 秦蕴倒是很快接起了电话,“什么事?” “阿姨,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吃个早餐?”棠许问她,“带上语乔一起,我有点事想跟你们说。” 秦蕴竟然什么都没有多问,直接就答应了。 挂掉电话,棠许坐着发了会儿呆,正准备起身去洗澡,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只以为是燕时予打过来的,低头一看,却见到了高岩的名字。 “燕先生跟你在一起吗?”高岩开门见山地问她,“能不能让他接个电话?有一点紧急公事需要处理。” “啊?”棠许一怔,“你也联系不到他吗?” 高岩疑惑,“也?他不是去了你那里吗?” “我出去了一趟,回来已经不见他了,电话没人接,我给他发消息也没回我。” 高岩不由得道:“这倒奇了……他能去哪儿呢?还联系不上人了……” 棠许的心忽然没来头地急跳了一下,说:“不会出什么事吧?” “应该不会吧……”高岩语带迟疑,“我待会儿去秋水台看看吧。” 听到他说“待会儿”,棠许立刻道:“我现在就过去。” “也行。”高岩说。 棠许于是又一次出了门。 打车抵达秋水台后,棠许很快上了楼,快步走进了室内。 燕时予的西装外套就扔在沙发里,手机也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棠许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由得伸手拿起了那件外套,转头朝周围看了看。 他一向不会这样随便将衣服乱丢的。 这是怎么了? 棠许没见到人,便抬脚走向了卧室和书房的方向。 两个地方都没有人。 健身室同样没有人。 棠许拿着他的外套,有些茫然地立在客厅里,心里满满的疑惑。 怎么会衣服和手机都在,但是人不在呢? 回过神来,棠许转头又查看了那两个空房间,依旧是空空如也。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扇之前上了锁的、紧闭的房门上。 棠许缓缓走到了那个房间门口,尝试着伸手敲了敲门,随后将耳朵贴到了门上。 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棠许又尝试着转动了一下门把手。 依然是锁住的。 这下她是彻底搞不明白了,忍不住重新走向客厅,给高岩打去了电话。 电话刚刚接通,棠许刚要开口说什么,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房门打开的声音。 她蓦然回头,见到了从那个上锁的神秘房间走出来的燕时予。 他身上还穿着西裤衬衣,似乎是一进门,就脱了外套直奔那个房间而去,一直在里面待到了现在。 所以电话不接,消息不回。 棠许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对上他沉沉的双眸,心头不由得微微一跳。 他的眼睛里,有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她一时有些呆住,直到高岩在电话那头反复喊她,她才回过神来。 “没事了。”棠许说,“我见到他了,他在家。我让他打给你。”说完,棠许便挂掉电话,快步走向他。 在她来到近前的那一刻,燕时予伸手带上了身后的房门。 棠许站到他面前,抬眸与他对视,清晰地看到了他眼眸之中的暗涌,以及隐隐透着湿意的发根。 棠许直接伸出手来抚上了他的额头,“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燕时予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拉了下来。 他似乎没有控制力气,棠许清晰地察觉到腕间传来的疼痛,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燕时予神情隐隐一顿,手上终于也松了松。 棠许连忙抽回了自己的手,只是看着他,“你没接电话,高岩说有事情找你……” “嗯。”燕时予终于淡淡应了一声。 棠许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看向了他身后那扇门。 “这间房是做什么的?”她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在里面干什么?” 燕时予没有回答,也没有其他动静。 这就是不想告诉她答案的意思了。 棠许撇了撇嘴,也不多问,转身就又走向客厅,在沙发里坐了下来。 随后,燕时予也才走上前来,伸手拿过自己的手机,看了屏幕一眼,很快给高岩回拨了电话。 棠许就坐在旁边,他却没有看她一眼。 电话接通之后,他很快走进了书房。 棠许整个人都是有些愕然的。 总觉得他今天晚上有些奇怪。 她忍不住又看向了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 是因为那个房间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坐在沙发里许久不动,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一堆。 直到书房里,燕时予通话的声音结束。 棠许本以为他打完电话就会出来,可是她坐着等了许久,燕时予始终没有出现。 棠许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起身走到了书房门口。 书房里只开了一盏桌面台灯,书桌后,灯光照不进的阴影里,燕时予安静地靠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 没有任何动作,也看不见神情。 若不是先前亲眼见到他进来,这一瞬间,棠许竟有些不敢确定,坐在书房里的人是不是他。 棠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旁边的墙壁,“你在做什么?” 燕时予仍旧没有动。 但是棠许觉得他是在看着自己的。 用他那隐匿在暗处的眼神。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过来。”许久之后,燕时予终于开口说了一句。 声音很低,比他一贯的声线沉了许多。 棠许安静片刻之后,抿了抿唇,“我不。” 听到这个答案,燕时予依旧没有动。 棠许仍旧站在门口,盯着坐在暗处的他,“我不喜欢书房,你自己出来。” 良久,燕时予终于动了。 他起身走了出来。 一直到走廊的灯光清晰地照亮他的面容,棠许似乎才终于确定了,眼前的人是他。 即便他的眼眸之中依然是她无法分辨的暗沉。 那一刻,棠许还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 她抱住了他。 90.第90章 完全陌生的男人 第90章 完全陌生的男人 燕时予的身体很僵硬。 棠许从未体会过的僵硬。 甚至她抱住他,他都没有回应。 棠许忍不住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了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你怎么了?”她轻声问。 燕时予没有回答。 他伸出手来扣住她的后脑,而后,低头吻了上去。 棠许一瞬间就又红了眼眶。 与其说这是一个吻,倒不如说,是啃噬。 唇与唇刚刚碰撞到一起,燕时予就重重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而后,他就着他咬过的地方,辗转碾压,吮吻折磨。 棠许疼得有些受不了,推拒了几下,却只换来燕时予更强势的侵入。 他今天晚上果然是不同的。 棠许直觉这样下去不行,偏又无力挣脱,只能转退为进,主动尝试着化解唇间的疼痛。 似乎有一点用。 可那只在于她自己的迎合与躲闪化解了他的部分力气。 棠许总觉得,他丝毫没有减轻力道。 进房后亦是如此。 他不仅没有减轻力道,甚至一伸手,就让她身上的裙子化成了布片。 “燕时予!”棠许忍不住惊呼出声。 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燕时予动作略顿了顿,只是伸手撑在她两侧,低头看着她。 棠许也看着他,有些恼火的样子,“这条裙子我很喜欢的——” 话音未落,燕时予又一次低下头来,重重封堵住她的声音。 棠许几番尝试,却实在是无力抵抗。 总觉得他今天晚上像是暴怒的兽,充满了攻击性,无论她怎么安抚,好像都没有用。 而她连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只能被迫承受。 许久之后,燕时予才从她唇上离开。 而后,一路吻了下去。 “啊!” 不是没有过。 棠许却还是惊得缩了一下。 却又一次被燕时予打开。 她睁开眼睛,看见满室刺目的明亮光线。 “灯……”棠许忍不住开口,“关灯……” 长久以来,跟他的每一次情事都是在黑暗中发生,她似乎也早就习惯了那样的环境,以至于此刻对着明亮的光线,只觉得不安和心慌。 从前燕时予是会主动关灯的。 偶尔没有关的时候,她提醒他,他也会关。 可是这一次,棠许的提醒似乎也没有用了。 他对此充耳不闻。 直到两个人距离为负。 棠许睁开眼睛,还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眸。 她从未在他眼中见过这样深的眸色。 但是她以前也从来没有在这种时候看见过他的眼睛。 所以她并不知道,是不是这种时候,他的眸色就是这样子的? 她沉溺在他的眼眸之中,一时竟有些回不过神。 而燕时予也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她此刻的模样。 她看着他,眼眸之中水波荡漾,眼尾洇红一片。 仿佛下一刻,便会有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燕时予伸手,缓缓抚上了她的眼尾。 棠许清晰地看见了他眼中带着孤冷的审视。 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傲慢的眼神。 全局都由他掌控,而她感受如何,他根本不在乎。 这样的眼神,不该出现在燕时予身上。 棠许尚在恍惚之间,视线骤然飘忽凌乱起来。 她没办法再看清他的眼睛。只能感受到他蛮横霸道的存在。 可是渐渐地,棠许又一次察觉到什么不对—— 好像少了点什么。 所以,无形之中又多了些什么。 “你……你是不是没用……” 她低头看去。 下一刻,燕时予直接翻转了她的身体。 棠许还未看清什么,就已经是背对他的姿态。 这一回,感知却更加清晰起来。 他就是没用! 棠许忍不住回头,刚想要说什么,就被他扣住下颌,而后又一次被吻住。 她全身上下都被他彻彻底底地掌控。 从头到尾,一切都让她感到陌生。 这个男人,和他带给她的所有感知,都让她陌生到了极点。 这种陌生,让棠许不由自主地颤栗。 而这样的颤栗,几乎持续了整夜。 …… 天刚刚亮起来,卫生间的方向传来动静。 躺在床上的棠许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了刚刚从卫生间走出来的男人。 他刚洗完澡,身上只裹了一条浴巾,硬朗的男性线条一览无余。 明明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是她熟悉的,可是过去的那一夜,为什么会觉得他那么陌生? 以至于,当他在床边坐下,朝她伸出手来那一刻,棠许竟不受控制地往后缩了一下。 燕时予的手顿在半空中,沉隐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棠许同样看着他,满目防备与委屈。 良久,她才终于哑着嗓子开口:“你咬我——” 燕时予目光落在她白皙雪润的肩头。 一个清晰的、透出血红的牙印如同烙印,留在那片雪白上。 那是最后的时刻,他留下的。 他还记得咬下去那一刻的味道。 血的味道。 她的血的味道。 她的味道。 直至此刻,他还能清晰地回忆起。 燕时予没有回应。 停留在半空的手却一点点缩了回来。 而棠许的指控还在继续—— “你还撕烂了我的裙子。” “我今天早上还约了人吃饭。” “我现在全身痛,还负伤,还没有衣服穿,你让我怎么出门?” 她一条一条地列举,偏偏,燕时予一条都没有回应。 直到棠许坐起身,一点点挪到他面前,抬起脸来与他对视。 “道歉。”她说。 燕时予暗沉的目光微微凝了凝。 “你道歉。”棠许又重复了一遍,“不然我不会原谅你的。” 她看着他,固执地要等到他的回应一般。 片刻后,燕时予终于开了口:“只要道歉就可以了吗?” “你想得美。”棠许瞪了瞪眼,“还要赔我的裙子!” 听到这句,燕时予缓缓垂眸,目光又一次落到她肩头的咬痕上。 随后,他低下头,轻轻吻上了那处咬痕。 碰到她肌肤的一瞬,燕时予清晰地感知到,她似乎僵了一瞬,却并没有避开。 燕时予在那处停留了片刻,才又抬头,握住她的手,拉到唇边轻吻了一下,终于说出那三个字—— “对不起。” 棠许静静与他对视片刻,最终却又一次投入他怀抱,伸手抱住了他。 “所以,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她问。 91.第91章 你们俩身上的味道一样 第91章 你们俩身上的味道一样 棠许并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也大概知道自己就算问他,他也不会回答。 所以,她索性不问。 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他经过昨夜能好一些,就不算白捱。 听见这个问题,燕时予眸光分明是滞了滞的。 随后,他伸出手来,轻轻揽住了她的腰。 再不似昨夜。 他给了她回应。 棠许愈发将他抱紧了些。 他好像又变成她认识的那个燕时予了。 所以,他应该是好多了吧? …… 最终,棠许借了燕时予一件衬衣,又借了一条领带随意系在腰间,勉强装作一条短裙,总算是出了门。 坐上车回到御景湾,棠许又换了身衣服,才出门去见秦蕴和宋语乔。 见面的地点约在了燕氏旗下酒店的全天候中餐厅。 棠许抵达餐厅,又等了二十分钟,才终于见到姗姗来迟的秦蕴和宋语乔。 宋语乔跟在秦韵身后,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看见棠许的瞬间,还满怀防备地瞪了她一眼。 棠许却只是坦然地迎上她的视线。 直到母女二人坐下,棠许开门见山:“有件事,跟语乔有关的,我需要跟阿姨你交代一声。” 宋语乔当即变了脸色,“棠许!” “你不要激动。”棠许看着她,“现在这件事,由不得你来决定。因为贺延已经报警了。” 宋语乔瞳孔赫然一震。 “你要是不想听,可以先走开。”棠许说,“我先跟阿姨说。” 宋语乔一时连呼吸都紧绷了起来,盯着秦蕴看了又看,最终又瞪了棠许一眼,转身去了卫生间。 棠许这才将最近的事跟秦蕴说了一遍。 秦蕴很平静地听完了整件事的始末,只问了一句:“所以,你觉得语乔在这件事中不会受到影响?” “目前看来,是这样。” 棠许这么回答着,隐去了自己心中对江暮沉的疑虑。 可是秦蕴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那江暮沉在这次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秦蕴又问。 棠许蓦地顿了片刻,一时没有回答。 坦白说,江暮沉在这次事件中的所谋所图,她到现在也想不通。 虽然谭思溢向她解释过,说江暮沉是为了弥补之前对宋氏做过的那些事。 可是棠许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相信这个答案。 江暮沉,不像是会后悔的人。 所以她也没办法给秦蕴答案。 秦蕴也沉默了下来,又过了许久,才又开口:“眼下也只能这样了……你的处理没问题。我相信你,也谢谢你为我和语乔考虑。” “接下来警方应该就会联系你和语乔,我也是怕你没有心理准备,所以才提前跟你说一声。”棠许说,“另外秦昭文也会被控制起来,这样一来,宋氏要交给谁来打理,阿姨你心里要有个打算。” 秦蕴闻言,扯了扯嘴角,“我心里能有什么打算?反正最终也会争执不休,我索性什么都不理,还落得轻松。他们爱让谁管谁管。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道理的确如此。如果秦蕴对此有想法和安排,当初宋氏就不会交给秦昭文。 从头到尾,秦蕴都不在意这些。 她用棠许来作对比,可是棠许所站的角度,到底与她不同。 “但总归也要为语乔和洛白打算。”棠许说,“他们现在还小,但是很快就会长大了。” “如果我说我没有打算呢?”秦蕴看着她,“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很没用的妈妈?” 棠许心头叹息了一声。 秦蕴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没办法,我就是这个样子,改不了了。所以,随缘吧。” 棠许对此没有回应。 秦蕴如何做妻子,如何做母亲,她都没有资格去评论。 宋语乔一步三迟疑地从卫生间回来时,秦蕴也没有责骂她,甚至连多提一句的心思都没有,只是道:“你今天请假吧,待会儿我们就去警局录口供。” 宋语乔脸色煞白,垂着眼,一句话都不说。 离开的时候,宋语乔忍不住在身后拉了棠许一把,“是不是你搞的鬼?否则你怎么会知道贺延报警的事?” “你不想一辈子受威胁,随时承受照片被曝光的风险,报警是唯一选择。”棠许说,“你还没有满十八岁,警方会保护你。至于你想要出国的事,我说过的话现在还作数。” 听到这句话,宋语乔仍旧瞪着棠许,嘴唇动了又动,却再说不出一个字。 而秦蕴已经走到了电梯面前。 有工作人员为她按下电梯,秦蕴回头看向落在后面的棠许和秦蕴,“你们还在磨蹭什么?”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上来,电梯门正好打开。 电梯里已经站了两个人。 棠许隐隐顿了一下。 秦蕴却径直走了进去,冲着电梯里的男人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燕先生。” “宋夫人。” 燕时予彬彬有礼给予回应,随后才又抬眸看了棠许一眼。 棠许怎么都没有想到刚刚才分开,又会在这里遇到他,走进电梯时,还是开口喊了一声:“燕先生。” 燕时予只点了点头,并未多言一句。 棠许迅速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高岩站在燕时予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不存在。 五个人站在一部电梯里,一直沉默无声地下到底楼。 宋语乔一马当先冲出了电梯,直接坐上了酒店门口的车。 秦蕴和棠许稍稍落后。 而燕时予和高岩最后从电梯走出来,在越过她们的时候,还是略微停下脚步,冲秦蕴点了点头示意告别。 秦蕴微微垂眸,也点了点头,随后才抬头目送两个人走出大堂,坐上了门口等候已久的车。 而棠许并没有多看燕时予一眼,还要再嘱咐秦蕴什么时,却忽然听秦蕴问了一句—— “你还要坚持你和那位燕先生不熟吗?” 棠许心跳蓦地漏掉一拍,神情却依旧平静,“阿姨?” 秦蕴转头看向她,“你们俩身上的味道都是一样的……上次一样,这次也一样。” 棠许微微怔了一下。 竟然……是因为这个? 秦蕴却没有再停留,说完这句便出了门,径直上车离去。 剩下棠许一个人缓步走到门口,目送着两辆车一前一后地离去,许久,也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气。 92.第92章 江暮沉帮她解围? 第92章 江暮沉帮她解围? 对于秦蕴察觉到她和燕时予隐秘关系的这一点,棠许虽然震惊,却并没有多少担忧。 秦蕴这个人,一贯性子淡漠,连宋语乔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都能如此冷静。 棠许和燕时予的事,更与她无关。 这一天,几乎是秦蕴带着宋语乔去警局做笔录的同时,秦昭文也从宋氏被带走,开始了审讯和调查。 宋氏和秦家同乱作一团。 作为此次事件之外的人,棠许对此并没有投入太多关心。 昨天晚上她原本是约了一家建材公司的老总吃饭的,却因为宋语乔的事情耽误了,只能取消,改约了今天。 一整个白天棠许都待在货运公司,一直到傍晚,她才离开货运公司,去往约定的餐厅。 路上,棠许接到了一通陌生号码的来电。 “棠许?”电话那头传来一把中年男声。 “我是。您哪位?” “我是秦健。” 秦健,秦蕴的哥哥,秦昭文的父亲。 “原来是秦舅舅。”棠许应了一声,“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阿姨有没有跟你联系过?”秦健问,“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没有啊。”棠许很坦然地回答,“怎么阿姨不见了吗?” 那头沉默了片刻,旁边隐约还有一把压得很低,很焦急的女声,正低低地说着什么。 很快,电话就被那个女人接了过去。 “棠许啊,我是你舅妈,昭文的妈妈,你记得吧?”苗琴在电话那头温言道。 “当然记得。”棠许笑了一声,随后才又道,“但是舅妈,我真的不知道阿姨去了哪里。” “不是你阿姨的事,你阿姨可能是出门散心去了,我是有别的事想找你……” “舅妈你说。” “今天宋氏发生了一些事,昭文被警方带走了,但是整件事情就是个误会,所以我希望你能帮帮忙——” 她话还没说完,棠许便打断了,“舅妈,宋氏的事情,我早就已经不管了呀。无论发生了什么,我哪能帮上什么忙?” “不是的!”苗琴立刻急了,说,“这件事情不仅跟宋氏有关,还……跟江家有些关系。所以我们才希望你能帮面,出面斡旋斡旋。” 棠许又笑了一声,“舅妈,您应该知道我最近正在和江暮沉打离婚官司,跟江家有关的事,你来找我,这不是找错人了吗?” “江北恒不是一直都很疼你吗?就算你跟江暮沉没话说,你去找找江北恒也是好的呀!大家都是亲戚,如果能帮忙,你总不好袖手旁观吧?难不成要让别人说,你爸爸一死,我们两家就不是亲戚了吗?” 棠许听着电话那头的话,竭力控制着自己冷笑出声。 恰在这时,车子已经抵达吃饭的餐厅,司机缓缓停下车,回头对她说了句:“小姐,澜园到了。” 棠许道了谢,一边推门下车,一边对电话那头的人道:“不好意思,舅妈,这件事我恐怕真的帮不上忙。我还有事,就不跟您多说了。” 说完,棠许直接挂掉电话,走进了餐厅。 进入订好的包间,又等了没多久,很快迎来了建材公司的老板卫明。 约卫明自然是为了谈运输上的合作。 棠许很庆幸卫明不好杯中之物,她今天晚上不用陪他喝酒。 不幸的是,卫明对她昨天晚上临时取消见面的事情耿耿于怀,姿态摆得很高。 好在棠许一贯不担心对方高姿态,只要有见面的机会,事情就会有转机。一顿饭下来,她终于还是将卫明哄高兴,转了态,初步达成了合作意向。 宾主尽欢,棠许正准备送卫明离开,没成想包间门刚打开,就看见了正抱着手臂,焦急地等待在走廊窗户旁边的秦健和苗琴夫妇。 一见到棠许,两个人立刻就走上前来。 卫明一眼就看出两个人是冲棠许而来,因此转头对棠许道:“不用送了,我自己离开,你有事就先忙吧。” 棠许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卫先生走好。” 卫明前脚刚走,苗琴就要拉着棠许重新回到包间。 棠许抽回了自己还带伤的手,“包间里太闷了,我想透透气。舅妈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夫妻二人看了看走廊上来来回回的人,交换一下视线之后,还是不得不开了口:“棠许,这件事你可一定要帮帮你表哥……你们小时候,你表哥还带你一起玩过,你不记得了吗?” “记得,表哥小时候那么顽皮,那么爱欺负人。”棠许笑了一声,随后道,“不过舅舅舅妈,你们能告诉我,表哥到底犯了什么事吗?” 秦健扭头看着旁边,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苗琴咬了咬牙,才道:“他们说他涉嫌敲诈勒索,但是其实这从头到尾都是误会啊!只要你帮帮忙,去跟江家说一声,事情肯定可以解决的!” 听到这话,棠许只是低头不语。 苗琴还在絮絮叨叨,试图走感情牌打动棠许。 秦健在旁边僵立许久,终于忍无可忍一般,道:“好了,别说了!你看不出来这件事她帮不上忙吗?她以什么身份去跟江家说话?江暮沉那么恨她,真要是她去开口说什么,只怕儿子会死得更惨!” 话音刚落,走廊斜对面那间包厢的门忽然打开。 一行人从包间里走出来,走在前面的男人身材高大,身后是正帮他穿上西装外套的工作人员。 棠许心头蓦地一沉。 江暮沉。 男人森冷的眼眸略微抬起,从棠许脸上扫过,随后才又看向了另外两人。 他一贯目无下尘,像秦健和苗琴这样的人,他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是此刻,他居然盯着秦健笑了一声,说:“说的没错。请人说情也得动动脑子——” 他目光重新落回到棠许脸上,一字一句道:“真要找了她,不怕秦昭文死得更快么?” 棠许迎着他的视线,眼眸之中一丝波动也无。 而秦健和苗琴已经像是见到了新的救星一般,立刻迎向江暮沉,不断地开口求情。 江暮沉却一句回应都无,又看了棠许一眼,径直向前,与她擦身而过。 身后一行人纷纷跟上,多道目光好奇地在棠许身上流连。 谭思溢落在最后,在棠许面前停下脚步,“太太放心,有了江先生这句话,他们以后应该不会再来骚扰你了。” 棠许勾了勾唇角,“这么说来,我该谢谢江先生帮我解围了?” 谭思溢反问了一句:“难道还不明显吗?” 棠许的脸色一时冷了下来。 偏在这时,她越过谭思溢的肩头,看见了走廊尽头,又有几个人从包间里走了出来。 有傅嘉礼。 还有燕时予。 93.第93章 满腹坏水的男人 第93章 满腹坏水的男人 傅嘉礼和燕时予原本走在人后。 傅嘉礼正低声跟燕时予说着什么,忽然察觉到燕时予视线往前移动,随后停滞了一瞬,于是他也顺着燕时予的视线看了过去。 这一看,傅嘉礼立刻就挑了挑眉,“哟,这不是江太太吗?” 谭思溢原本还要跟棠许说什么,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立刻侧身站到了旁边。 几个人都有出席傅嘉礼之前组织的打猎聚会,因此棠许都是见过的。 眼见着棠许此刻竟和江暮沉的助理站在一起,一瞬间,有些八卦的小火苗就压不住了。 “还真是江太太呀,真是巧了,好久不见。” “许久没在应酬场合见到你了,最近很忙么?” “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别瞎说,一看就知道人家最近忙啊!” 走在前面的晏千山几人纷纷跟棠许打趣起来,棠许并未应和他们的话,简单和他们打过招呼之后,目光便移向了三人身后。 “傅先生。燕先生。” 燕时予一贯端方持重,傅嘉礼却总是笑容可掬的样子。 “还真的是有些日子没见了。”他对棠许说了一句,随后又看了旁边的谭思溢一眼,不由得好奇问道,“怎么,江太太今天是约了江先生在这里吃饭吗?” 棠许视线在他脸上凝了一秒。 傅嘉礼这个人,看上去温文尔雅,永远载笑载言,实际上眼睛毒得很,心里也憋着坏。 棠许早在打猎那次就领教过了。 “不是。”棠许收回视线,看了自己身旁的谭思溢一眼,“不过就是像你们一样,凑巧遇见罢了。” “喔。”傅嘉礼应了一声,笑着看了燕时予一眼,说,“还以为你们和好了,幸好没闹出什么误会,万一在见到江暮沉的时候说错话,那可就不好了。” 棠许到底是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傅嘉礼像是没看见一般,转而问谭思溢:“你们家江先生呢?许久没见了,也该打声招呼。” 谭思溢微微一笑,“不巧,江先生刚刚离开。” 傅嘉礼耸了耸肩,道:“那确实是不巧了,我们早几分钟出来,说不定就能见上面了。不过也不好,万一早几分钟出来,正好打扰了江太太和江先生说话,岂不是更尴尬?” 棠许对上他真诚的笑容,勾起一个假笑,“要是人人都像傅先生这么周到地考虑问题,那恐怕会累死。以及,你可以直接叫我棠许。” 她几乎是明怼了,傅嘉礼却依旧笑着点了点头,“好好好,你这么说,我就懂了。” 说完,他却又转头看向燕时予,说:“这样一来,以后燕先生和棠小姐就不再是长辈和晚辈的关系了……不过也没关系,反正燕先生一向不以长辈自居,棠小姐好像也不怎么愿意喊三叔。” 他说话故意绕来绕去,棠许只觉得头疼,唯有趁他提到燕时予的时候,飞快地朝燕时予看了一眼。 燕时予像是一个局外人,独立于是非之外,看向棠许的时候,从姿态到眼神都沉静。 棠许既不想听傅嘉礼那些云山雾罩、满是弦外之音的话,更不想听谭思溢要对她说的那些跟江暮沉有关的事。 “那些事,就不劳傅先生操心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各位慢聊。” 说完这句,棠许扭头就走。 身后,傅嘉礼免不了因此被打趣—— “傅嘉礼你怎么回事?专挑人家痛处戳呢?人家都不待见你了!” “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你!”“这家伙,一贯是见了美女,那话就滔滔不绝,打不住!” 傅嘉礼笑出了声,说:“我这不是觉得她以前很有趣,所以才多说了几句嘛,哪曾想会把人给吓跑——” 说完这句,他忽然又意识到什么一般,看向谭思溢,“别误会啊,我可没有其他意思,别让你们家江先生多想了。” 谭思溢微微一笑,道:“怎么会呢?我也不打扰几位先生了,再见。” 几人看着他离开,晏千山才又道:“江暮沉这个助理倒是沉稳有礼,听说非常能干。你说,他刚才那个样子,是想跟棠许说什么?那俩人的离婚官司可还在进行中啊……” “没听说江暮沉第一堂庭审就缺席了吗?我看啊,这婚,他压根就不想离!” “问题是他之前对宋氏那么狠,却又不想离婚,这不妥妥有病吗?” “难道只是为了不想分财产?” “据说这位棠小姐,宁可净身出户也要离婚啊!” 傅嘉礼叹息了一声,道:“男人嘛,谁没有点既要又要的心思呢?燕先生,你作为亲戚,肯定比我们知道的内幕多。您下个结论呗?” 始终安静无声的燕时予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 “我的结论,嘴太碎,没好下场。” 说完这句,燕时予径直离开。 留下晏千山等人捧腹大笑。 …… 燕时予敲开御景湾的门时,棠许也刚到家,连衣服都没来记得换,正在尝试给秦蕴打电话。 然而电话并没有打通。 对此棠许并没有太过担心。 出了这种事,于情于理秦蕴都可以带着宋语乔避开秦家一段时间。 可以省很多麻烦。 放下电话,棠许才又看向刚坐进沙发里的燕时予,忍不住扁了扁嘴,“那个傅嘉礼真是越来越坏了,以前到底是谁在夸他温文儒雅!” 燕时予微微偏了头看她,“你在害怕什么?” 棠许抬脸迎上他,“你说我在怕什么?” 两相对视许久,不知何时又吻在了一处。 燕时予一伸手,将棠许捞进了自己怀中。 他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手轻轻捏住她的后颈,不给她一丝退开的机会。 鼻息交融,水声泽泽。 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刻,棠许才终于得以解脱,靠在他怀中低低喘息。 她闻到了他身上的香味。 明明是她熟悉的、清冷沉冽的雪松香。 静了片刻,棠许终于低低开口:“你知道今天早上,阿姨跟我说什么吗?她说,我和你的身上,有一样的味道。” 燕时予安静了片刻,才缓缓道:“除此之外呢,没别的事情要跟我说吗?” 94.第94章 燕时予的例外 第94章 燕时予的例外 棠许其实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 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不出现在应酬场合了,这短短两天却有碰见了很多人的感觉。 尤其是,燕时予也都在场。 旁人也就罢了。 连续两天,秦蕴、傅嘉礼的出现,都在提醒着她,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是那么隐秘。 哪怕那两人都并没有点明。 可是所言所行,已经说明了太多。 若是有朝一日,他们的关系彻底曝光人前,到那时,不知他会面临些什么? 她现在满脑子都想着这件事,所以燕时予说的“别的事”,棠许反应了很久,脑子里才终于有了一点头绪。 “你是说我妹妹那件事吗?”棠许低声道,“小孩子不懂事,被秦昭文骗了,好在现在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 “怎么解决的?”燕时予却追问道。 棠许蓦地噎了一下,随后缓缓直起身子,看向了他。 若是要问事情怎么解决的,那就不得不提江暮沉。 可是棠许并不想提他。 事件跟江暮沉有关已经够让她糟心了。 而江暮沉居然还无条件地帮了她。 这让她内心燥郁的情绪更加严重。 可是这种不安只能自己消化,没办法求助他人。 就好像明知面前的那道菜里有一只苍蝇,却还是不得不咽下去。 这种感觉,没办法轻易跟旁人言说。 “燕先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棠许轻轻哼了一声,说,“其实就是把案件交给了警方处理,秦昭文也已经被控制了起来……” 燕时予放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却忽然紧了紧。 棠许连忙伸手撑住他的肩头,才勉强保持住自己的身体平衡,瞪大了眼睛跟他对视了片刻,恍惚间察觉到,他似乎是对这个答案不怎么满意。 “你在燕氏那么忙,这种事情,你应该不会关注才对啊?”棠许忍不住道。 燕时予静了片刻,才缓缓道:“偶尔也会有例外。” 棠许眨巴眨巴眼睛,“例外在哪里?” “或许跟江氏有关的事情,我都想知道呢?”燕时予说。 棠许一时间,竟没办法判断他所言是真是假。 燕家和江家是人尽皆知的亲戚关系,可是燕时予回来这么久,和江暮沉从未有过明面上的、正式的交集。 甚至上次在江家江北恒的生日宴上碰面,两个人都没有打招呼。 那他为什么会想知道跟江氏有关的事? 棠许觉得自己隐约触摸到了一些答案。 可是她却不敢深想。 安静片刻之后,她才微微扬起脸来,回答他:“可是,我却是不想和江氏扯上一点关系的。所以燕先生想知道,恐怕要从别的地方打听了。” 听到这个回答,燕时予抬手轻抚上她的脸,如同端详一般,沉眸凝视她许久。最终,他还是又一次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 秦昭文被警方控制之后,事情很快就发酵起来。 虽然为了保护宋语乔,警方并没有对外公布案件的相关细则,但是除此之外的案件大概,吃瓜群众早已分析得八九不离十。 除了秦家一片大乱,宋氏也受到了波及。 原本宋氏这一年多以来就风雨飘摇,风波无数,偏偏秦昭文又惹上这样的官非,一时间各个合作方纷纷割席,银行催贷,债主上门,不过短短数日,宋氏的情况就已跌落谷底,甚至比接受专案组调查的时候还要惨淡。 而最大的股东秦蕴在这样紧要的时刻还失了踪。 即便棠许此刻早已身在局外,却还是接到了许多相关电话,听到了无数不好的消息。 可是她管不了。 宋氏的一切,早就跟她无关,也不容她插手了。 可是这天傍晚,棠许还是被一个电话召回了宋家别墅。 这套别墅,在宋氏艰难时期被宋雨廷抵押给了银行,如今银行向法院申请了强制执行,棠许被通知回来整理自己的私人物品。 虽然已经有段时间无人居住,可是曾经一个完整家庭留下的点点滴滴却还在,棠许上上下下走了一圈,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从何收拾起。 天色渐渐暗下来,棠许一个人坐在沙发里,有些缓不过神来。 正在这时,别墅的房门却忽然被推开,紧接着,秦健和苗琴夫妇二人再度出现在了棠许面前。 秦健仍旧是一副大男人的长辈姿态,只是眉头紧拧地看着棠许。 而苗琴看见棠许之后,满目愠怒,径直就冲到了棠许面前,伸手便要打她—— 棠许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她的巴掌,目光也依旧平静,“舅妈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气?” “棠许,你还以为我们不知道是吧?”苗琴咬牙看着她,“昭文都已经告诉我了!那件事情,你一早就知道!你还拍了他的照片来要挟他!一定是你!是你撺掇姓贺的报警的!” 棠许闻言,只是轻轻挑了挑眉,没有回应。 “你好狠毒啊!从小到大,你根本一点都没有变!你还是觉得宋家和秦家是让你不幸的根本!你巴不得宋家和秦家一起垮掉,是不是?!” 苗琴面容可怖,声音尖利刺耳,让人毛骨悚然。 秦健走上前来,一把拖住苗琴的手臂,随后看向棠许,“你一边跟江暮沉打着离婚官司,一边还能让他手底下的人帮你做事,说明你手里有可以拿捏得住他的东西。你去告诉他,让他动用一切关系,撤销这个案子!” 棠许“噗嗤”笑出了声,等到笑够了,她才平静地看向面前的两个人,直白简短地给出了三个字的回答—— “不可能。” 苗琴显然被她这个回答激怒了,再一次要冲上来打她,却依然被秦健死死拽住。 “既然如此,你就不要怪我这个当舅舅的狠心了。”秦健视线骤然阴沉下来,冲着外面喊了一声,“都给我进来!” 棠许一抬眼,就看见外面走进来三五个身强体壮的男人。 “这是要把我抓起来,逼我就范吗?”棠许却是丝毫不惧怕的样子,微微一偏头,“舅舅,这年头,你怎么还用这么老土的法子?” 秦健依旧沉沉看着她,“那就试试看我的老法子有没有用好了。” 苗琴也冷笑起来,“你已经无亲无故了,宋家所有人都跟你没关系了!你甚至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就算我们把你关起来折磨到死,又有谁会知道呢?棠许,我儿子遭的那些罪,你通通都要还回来!” 95.第95章 她不见了 第95章 她不见了 对方人多势众,棠许没有做任何无谓的反抗。 相反,她还笑着提醒秦健和苗琴:“舅舅舅妈,有些事,非要强求的话,只能得到反效果。” 苗琴暴跳如雷,“堵上她的嘴,把她带走!” 棠许很快被带上了一辆车。 几个男人防备地将棠许置于车座中间,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棠许却出乎意料地平静,全程安静无声。 仿佛这并不是一场绑架。 而对于要怎么处置她,秦健和苗琴似乎发生了分歧。 只因车里一路往城外驶去的路上,司机接了好几次电话,似乎是秦健和苗琴分别打过来的。 而每接一次电话,司机的方向就会转变一次。 第三个电话后,行车方向又恢复了最初。 棠许听得出来,最终应该还是秦健拿了主意。 她被带到了城外一座破败荒废的小楼里,关进了一个漆黑的房间。 “秦先生说了,你什么时候改变主意,就说一声,我们会放你出来的。” 棠许借着那个男人手电筒射出的光芒,径直走向了房间最里面的角落,靠着墙坐了下来,才回应道:“那你让秦先生耐心等着吧,或许我会想通的。” “棠小姐,我提醒你一下,这屋子荒废了很久,屋子里有什么蛇虫鼠蚁都说不一定。您身娇肉贵的,吃不了这样的苦。” “不试试看怎么能知道?”棠许已经很安然地坐在了那里,“我这个人,是个体验派,什么都愿意尝试一下。” 男人只觉得她不可理喻,收起光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唯一的一丝光线也消失后,屋子里陷入了无边黑暗。 除了自己身后的两面墙,棠许什么都感知不到。 这样的折磨手段,的确像是秦健的手笔。 一个大男子主义的老派人,并不会多少折磨人的手段,再加上自恃长辈身份,不愿意做出太出格的事情,因此只是这样关着她,以此来逼她表态。 那边所有人大概都会觉得,像棠许这样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是绝对没办法忍受这样的环境的。 她很快就会崩溃,会哭着同意他们提出的条件。 然而,那个没有一丝光亮的屋子里,棠许不吃不喝地躺了两天,却始终没有松口。 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而秦健唯一没有估量错的是,两天的时间,没有人找过她。 宋雨廷去世后,她便没有了娘家。 向江暮沉提起诉讼离婚,她也没有婆家。 她甚至也没有关系亲密的好友。 至于公司,一个电话打过去,告诉他们棠许要请几天假,根本没有人怀疑。 这样的人,连消失都是悄无声息的。 根本没有人会在意。 两天不松口算什么? 只要她一天不死,多得是时间和机会,等她松口。 …… 燕时予去深城出差了两天。 回到淮市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高岩一句话不多问,直接就将车子驶向了御景湾。 车子在地下停车场稳稳停住,燕时予推门下车之际,高岩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么晚了,也不怕打扰人家休息,真是没一点怜香惜玉的心——” 燕时予回头看了他一眼。 高岩一脚油门下去,直接溜了。 燕时予上楼,走出电梯,一眼就看见了棠许门口堆放的几个快递。 燕时予走上前,目光在那几个快递上停留片刻,才伸手按响了门铃。 没有人应门。 燕时予静立片刻,直接输入密码,打开了门锁。屋子里,空荡的、缺少人气的气息扑面而来。 燕时予在玄关处立了片刻,转头将门外那几个快递拿了进来。 最底下那个快递是次日达。 面单日期是三天前。 也就是说,前天这个快递就已经送来了。 燕时予很快又走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干燥的。 牙刷、口杯、浴巾,一丝水气也无。 …… 高岩很快折返回了御景湾。 进门的时候,他还在尝试拨打棠许的电话,却始终没有打通。 看着坐在沙发里的燕时予,高岩神情不由得也微微紧绷起来。 “丰正那边我联系了,值班人员说棠许这两天请了假,一直没去公司。”高岩说,“另外,我也让人去她可能出现的地方找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查找她的手机信号。”燕时予坐在沙发里,沉声吩咐。 高岩顿了顿,说:“我马上联系。” 他一个电话打完,燕时予又开了口:“江家和秦家的人也都查一下,尤其是……秦家。” “你是怀疑,有人绑架了棠小姐?”高岩说,“可是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愚蠢的人,做愚蠢的事。” 高岩听得惊了一下。 如果真的是不过脑的蠢货,那棠许所面临的危险,可能更大—— 他连忙转身走到阳台上,一个接一个地打起了电话。 燕时予始终端然静坐,听着那一个个电话,眸色渐渐晦暗。 …… 这个深夜,在黑暗中被幽闭了两天的棠许终于被带出了那个漆黑的房间。 这样前所未有的体验,几乎剥夺了她所有的感官和认知。 直到头被人按进水中,几乎被生生呛晕之际,棠许才终于一点点地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所在。 她睁开眼,朦胧模糊的视线之中,出现了苗琴极度愤怒的脸。 “你还不肯认输是不是?”苗琴掐着她的脖子,“我儿子到底怎么招惹你了,你这么恨他,你非要他去坐牢?” 棠许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话,却是笑了一声。 “舅妈这是怎么了?”她虚弱地开口,“做噩梦,梦见表哥不得好死了吗?” 苗琴重重打了她一个巴掌。 这一回,棠许终于是避不开了,被一个巴掌打得头晕目眩。 再睁开眼时,苗琴手中拿着她的手机。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现在就给江暮沉打电话,让他帮忙销案,否则,你就要再回去那个不见天日的房间,我还会找一些小家伙来陪你——” 说话间,一个罩着布的笼子被放到了棠许面前。 布条被扯下,一笼子大大小小的蛇,层层叠叠,滑腻地纠缠在一起。 棠许偏头就剧烈地干呕起来。 苗琴却看得很开心。 “我知道你怕蛇,你小时候有一次在园看见一只蛇,吓得晕了过去,你还记得吗?”苗琴说,“跟这么多蛇待在一个漆黑的屋子里,你想想是什么感觉……只要你乖乖打了电话,就当什么都发生过,等这个案子平息,我就好好地把你送回去,好不好?” 棠许伏在地上,没有回应。 苗琴却只觉得看到了希望。 她迅速将棠许的手机开了机,找到江暮沉的电话,拨了过去。 96.第96章 抢先一步 第96章 抢先一步 电话响了很久,没有人接。 苗琴气急败坏,将所有焦躁和愤怒都撒到了棠许身上。 “为什么没有人接电话?为什么他不接你电话!” 身后有人提醒她:“秦夫人,你再打一次呢?” 苗琴气得手都在发抖,闻言,却还是又一次拨通了那个号码,随后,鬼魅一样地盯着棠许。 棠许当然知道她这么恼怒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已经没有办法了,为了救唯一的儿子,尝试过各种办法之后,最终不得不寄望在她身上。 哪怕在所有人看来,这都是极其荒诞的。 可是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了,病急乱投医,他们只有她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而现在,如果发现这条路也走不通—— 棠许实在是很想笑。 电话响了很久,眼看着就要再度自动挂断之时,却忽然……通了。 所有人都听到了电话那头,江暮沉冷漠到极点的声音—— “喂?” 一瞬间,周围所有人屏息凝神,鸦雀无声。 苗琴激动得眼眶都泛红,将手机递到了棠许面前。 棠许盯着屏幕上江暮沉的名字看了片刻,随后,视线却缓缓上移,重新落到了苗琴脸上。 苗琴脸上的表情都快要扭曲了,用口型提醒着她:说话! 棠许静静地与她对视片刻,忽地勾起一个笑。 却偏偏,仍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棠许?”电话那头再度传来江暮沉的声音,已经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苗琴急得咬牙切齿,猛地抬起手来,再度扇了棠许一个巴掌。 棠许只发出一声不明显的闷哼。 却依旧没有说一个字。 电话随后被挂断了。 苗琴盯着那个被挂掉的电话,疯了一样地扑向棠许,像一只怪物,恨不得能当场撕碎棠许。 棠许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所以不躲也不避,任由她发疯。 直到重新被关进那个漆黑的房间。 与此同时,棠许眼睁睁看着他们打了灯,将那一笼子的大大小小的蛇,在她的视线之中投进了房间。 房门“砰”地一声关上。 屋子里再次陷入一片漆黑。 黑暗之中,却有什么声音,低缓的、湿滑的、黏腻的,渐渐布满整个黑色的空间。 将她包围。 …… “燕先生,有信号了!” “棠小姐的手机信号在北郊那边的一个村落里!” “苗琴的手机信号也在那里!” 黑色的a8在夜幕之中一路奔驰。 燕时予独自驾车在前。 高岩的车原本就跟在他身后。 可是几个路口之后,高岩在一个红灯面前紧急刹车,再抬头时,便只能看见燕时予的尾灯,逐渐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盯着面前红灯的倒计时,高岩忍不住焦躁地皱了皱眉。 绿灯亮起,任他再怎么疾速追赶,却都没有再看见燕时予的车尾灯。 直到抵达北郊那片村落。 高岩忽然看见了燕时予停在路边的车。 车子前方不远处,是一幢灯火通明、人影幢幢的小楼。 从外观看,那栋二层小楼分明应该是已经废弃了的。可是此刻,里里外外却都是人。 外面那些明显是周围的居民,被极大的动静惊动,所以赶来看热闹。 而里面的那些—— 两分钟后,高岩就有了答案。 因为他看见了江暮沉。 江暮沉抱着什么,从人群之中走出来,朝自己的座驾走去。 直到他上车那刻,高岩才看清楚。 那是一个人。 一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除了棠许,还能是谁? 高岩迅速熄火关上车灯,同时看向了自己前面的那辆车。 那辆车同样是熄火的状态。 黑暗之中,他看不见车内的情形。 可是他却有强烈的感觉。 此时此刻,燕时予就坐在那辆车里,于黑暗之中,静静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切。 高岩心中却忽然涌起强烈的不安。 直至江暮沉的座驾与这两辆车擦身而过,飞速驶离。 小楼内外的热闹却依旧还在继续。 房子里的人被抓住好几个,此刻都抱头蹲在楼外,等待着警察的到来。 看热闹的人们也还舍不得散去。 高岩瞅准机会,刚准备下车去看看燕时予的情况,却见那辆车忽然发动,随后,直接掉头驶离。 高岩连忙也发动车子,再一次跟着那辆车,一路飞驰,却在刚出村口之时,就被完完全全地甩开了。 高岩这一次没有再着急追车,而是平稳地开着,一路上打了许多个电话。 然而直到回到秋水台,才终于得到了部分信息的反馈。 高岩连忙上了楼。 进门就看见燕时予静立在落地窗前,沉沉看着窗外的夜色。 高岩连忙汇报相关信息:“事情是秦健夫妇做的,他们抓了棠小姐,应该是为了秦昭文的事。秦昭文的事牵涉到江氏,他们应该是想利用棠小姐向江暮沉提要求,所以江暮沉才会抢先一步赶到那里——” 话音未落,他手机又响了起来,高岩看了一眼,迅速接起电话。 寥寥几句对话之后,他挂掉电话,对燕时予道:“棠小姐昏迷了,被江暮沉送到了北部医院。具体情况暂时还不清楚,有信息之后会立刻同步。” 燕时予没有回应。 高岩有些担忧,忍不住上前,道:“应该没什么大事,棠小姐那么聪明,她知道怎么保护自——” 高岩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了燕时予的手。 那只竭力控制到青筋毕现,却依旧掩饰,微微颤动的手。 高岩赫然变了脸色,“怎么会这样——” 他还想上前,却又不由自主地顿住脚步,只是满目惊惶,看着燕时予。 自始至终,燕时予都没有回头看他。 再开口时,他声音也依旧是平静的:“你先走。” “可是——” “我叫你走。” 高岩僵立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要不要我安排一下,我看看有什么地方,或许能打一场拳……” 他明显有些慌了,思绪和话语一样混乱。 “走。” 这一回,燕时予只说了一个字。 高岩有些慌乱的眼神瞬间凝聚,又看了他一眼,再没有停留,转身就离开了。 剩下燕时予,独自在窗前立了很久,一点点将那只颤动的手,紧握成拳。 97.第97章 那个人知道你出事吗 第97章 那个人知道你出事吗 棠许第二天接近中午才醒的。 醒来的瞬间,她整个人都是恍惚的,面对着一室的白,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在那间不见天日的小屋子里了。 而旁边还有人在喊她。 棠许有些艰难地转头,看见了坐在自己床边的江北恒和在他身后忙碌的英姐。 她有些疑惑,“爸爸?” 江北恒见她清醒过来,明显是松了口气的,一边让她好好躺着,一边按铃叫来了医生。 很快医生进来,再度给棠许进行了全方位的检查。 而棠许也是到现在才逐渐清醒。 她竟然被送来了医院。 谁送她来的? 为什么会是江北恒和英姐陪在她身边? 直到医生做完检查,对她说:“身体有些脱水,输液过后已经好多了。其他体征都还算稳定,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棠许先是缓缓摇了摇头,随后才猛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和手臂。 江北恒一眼看出她是为什么,连忙伸手拉住她。 “没事。”江北恒温言安慰她,“那些蛇都是被拔了牙的,没有咬到你。” 棠许却还是颤了颤。 江北恒随后才又看向医生,“她好像受惊过度,整个人都有些迟缓——” “未必是受惊的缘故。”医生说,“毕竟在完全黑暗的房间里待了那么久,对身心都会产生不良的影响……等她稍微平复一些,我们再安排相关的干预和治疗。” 江北恒这才点了点头。 医生离开,英姐很快来到床边,将准备好的梨汁一点点喂给棠许。 棠许喝了几口梨汁,盯着手臂上的输液管,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是暮沉救了你。”江北恒说,“你这孩子也是,都已经到了那种境地,怎么能不想着自救呢?电话都打通了你也不求救,要不是他察觉到不对,及时赶到把你救出来,不知道你还要遭多少罪。” 棠许这才想起来。 是了,苗琴用她的手机给江暮沉打过电话。 所以江暮沉赶来救了她。 江暮沉……赶来……救了她。 这句话里的每个字眼都让她感到极度不适。 随后,棠许有些艰难地坐起身来,准备下床。 英姐连忙按住她,“少奶奶这是要干什么?” “我不舒服,我想洗个澡。”棠许说。 “自己有力气吗?让英姐帮你吧。”江北恒说。 棠许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可以。” 虽说如此,英姐还是把她扶进了卫生间,帮她拧开热水,调到合适的温度,这才退了出去。 棠许洗了很久的澡。 水帘之下,她的头脑才终于一点点恢复清明。 洗完澡,江北恒已经回避开,病房里只剩了英姐。 英姐进了卫生间,一边帮棠许整理和打扫,一边对她说:“昨天半夜接到少爷电话的时候,我吓死了,匆匆忙忙赶到医院来,才知道是你出事了。”“少爷很担心你,医生给你做检查的时候,他一直守在门外,脸色可难看了。你一直不醒,他也就一直守在医院。” “一直到天亮,老爷收到消息赶过来,少爷才离开。你也知道,他们父子俩是不怎么待在一起的……” “你昏迷的时候,谭先生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一直问你的情况……” 话音未落,英姐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又向棠许展示了一下来电,这才接起电话。 棠许根本没有看清是谁给她打的电话,只听见英姐很开心地回应:“醒了醒了,没什么大碍,人也是清醒的,医生说所有体征都很稳定……” 棠许窝在沙发里没动。 直到英姐打完电话,出来对她说:“这下少爷应该可以放心了。” 棠许对此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问她:“你知道我的手机在哪里吗?” 英姐立刻从床头储物柜的抽屉里取出她的手机,递给了她。 棠许接过来,看了一眼。 寥寥无几的骚扰信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重要的、有用的信息。 棠许盯着手机发了会儿呆,正在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时,江北恒重新回到了病房。 棠许很快收起了手机。 江北恒将她的动作看在眼中,却只当没见,只是问她:“洗完澡舒服一些了?” “嗯。”棠许点头应了一声,“谢谢爸爸你在这里陪我。” “谢我做什么?”江北恒说,“我天亮才收到消息。现在想起来,我还觉得后怕,如果当时暮沉没赶到,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棠许没有回应。 江北恒顿了顿,才又道:“如果说此前,你不相信他已经知错转态,那昨夜之后,你总该能相信了吧?” 棠许与他对视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随后,她重新拿出自己的手机,“我给他打个电话。” 江北恒很高兴,“好,好,你打。” 棠许的电话很快拨了过去。 这一回,江暮沉倒是很快接起了电话,声音中依稀透着惯常的冷漠:“喂?” “江先生。”棠许的声音很平静,“谢谢你昨天晚上救了我,真的很感谢。我会记住你这份恩情的。” 听到她这句话,江北恒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了僵。 与此同时,电话那头,江暮沉毫不留情地掐掉了通话。 棠许拿下手机,才又冲着江北恒笑了笑。 江北恒一时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棠许这样郑重其事地道谢,无疑是在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若是真正亲密的人,是不用这些疏离言辞的。 换言之,她不会因此原谅江暮沉。 良久,江北恒才轻轻叹息了一声,说:“我明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从前他做过许多糊涂事,绝不是轻易就能抵消的。没关系,来日方长……” “爸爸。”棠许打断了他,“您在医院一个早上了,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我挺好的,医院也有护工,不需要英姐照顾。让她跟你回去吧。” 江北恒蓦地想起了什么,顿了顿,才又道:“这次你出事,被人抓去关了这么久……那个人在哪里?他知道你出事吗?” 棠许静了片刻,忽然笃定地开口回答:“他知道。” “知道?那他人在哪里?”江北恒问。 棠许回答:“因为爸爸您在这里,所以他不才不方便出现。” 98.第98章 棠许问:你睡了吗? 第98章 棠许问:你睡了吗? 棠许说出这个答案之后,江北恒终究无言以对。 他也没办法再厚着脸皮待在这里,没过多久,还是带着英姐先离开了。 目送着两人离去,棠许埋在自己的臂弯,又发呆许久。 直到手机响起,棠许赫然回神。 一低头,她看见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迟疑片刻之后,棠许还是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高岩长松一口气的声音:“棠小姐,你醒了?” 棠许低低应了一声。 “那就好。”高岩说,“我还想着你要是没醒,给你打电话会不方便,所以换了个号码。你怎么样,还好吗?” “没什么事,谢谢关心。”棠许顿了顿,才又问了一句,“燕先生回来了吗?” “回来了,昨天半夜回来的。”高岩顿了顿,才又道,“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燕先生也很担心你,但是眼下的情况,要过来探望你也不方便,再加上刚出差回来,公司的事也多,所以,这两天可能都没办法来看你。” “我明白。”棠许应了声,“你让他不用担心,我本来也没什么大碍,休息两天也就好了。” 高岩又沉吟片刻,最终只说了一句:“那你好好休息,多保重。” 挂掉电话,棠许又坐在那里发了许久的呆,直到护工敲开病房的门,给她送来了一些流质食物。 棠许察觉不到饿,也没有胃口,喝了两口白粥就回到了病床上。 这一躺下也没有再睡着,无论她再怎么闭眼,却始终都是清醒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护工推门进来,轻轻拍了拍她。 棠许缓缓睁开眼睛。 护工说:“棠小姐,警方来人了,问你现在能不能录口供。” 棠许应了一声,很快坐了起来。 护工这才上去开门,随后就有两名警员走了进来。 二人简单自我介绍后,正要开始录口供,门口却又一次响起了敲门声。 房门再次打开,而后走进来的人,竟然是江暮沉。 他缓步走进来,清冷的目光落到棠许脸上,眉眼之间写满了冷肃倦怠。 “江先生。”见到他,两个警员立刻打了招呼,随后才又对棠许道,“因为江先生公事繁忙,所以二位的口供我们结合起来一起录,棠小姐应该没问题吧?” 棠许尚未表态,江暮沉已经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随手掸了掸裤腿,有些不耐烦地说了句:“开始吧。” 棠许并没有多看江暮沉,很快跟警方讲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件事从头到尾事实都很清楚,她也没什么要隐瞒的,很快将自己所经历的事情都讲述了一遍。 而后,江暮沉对昨天晚上的事情做了补充,补全了棠许未知的部分。 原来昨天他赶到的时候,棠许已经在那间满地是蛇的屋子里晕了过去,而苗琴正在吩咐人将她从屋子里带出来,要往她身上泼水迫使她清醒,准备开始新一轮的折磨。 江暮沉当场踹断了苗琴三根肋骨。 棠许很安静地坐在病床上,双目放空,也不知在想什么。 “目前秦健和苗琴都在我们控制之中,秦家其他人跟这件事有没有牵连还在调查之中。两位放心,案件很快就会有调查结果。” 警方离开后,病房里便只剩了棠许和江暮沉。 而棠许几乎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跟他这样单独相处是什么时候了。 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江暮沉开口问了一句:“英姐呢?” “英姐是江家的人,自然是在江家了。”棠许终于转头看向他,“就像江先生贵人事忙,同样不该在这里浪费时间。” 江暮沉冷笑了一声,看着她,“棠许,你是不是觉得被我救了很憋屈,很难受?”棠许扯了扯嘴角,很坦然地开了口:“还要向你道谢,怎么不憋屈,不难受呢?” 江暮沉倏地站起身来,目光沉郁。 而棠许依旧面容沉静,无悲无喜,无惧无怒的样子。 江暮沉面容僵冷,“你放心,以后都不会了。” 说完这句,江暮沉头也不回地离开。 棠许这才重新躺回到床上。 …… 夜深,整座城市都逐渐安静了下来。 热闹了一天的医院也不例外。 一个个房间都熄了灯,从外面看,黑色的窗户就像是一个个小盒子,漆黑静谧。 棠许就在这样的小盒子中猝然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啪”地按亮了床头的灯。 床边原本在熟睡中的护工被惊醒,连忙坐起身来看她,“棠小姐,你没事吧?” 却见棠许面容苍白,额间一层冷汗,分明是不舒服到了极点的样子。 “要叫医生吗?”护工连忙就要起身。 棠许却摇了摇头,叫住了她,“只是做了个梦,没事……” 护工这才放下心来,“原来是做噩梦啊……” 棠许缓缓闭上了眼睛。 是啊,只是做噩梦而已。 她僵坐在床上,不多时,便听见护工绵长平稳的呼吸声。 棠许转头,看见她已经又一次睡着了。 又过了许久,棠许掀开被子下了床,披了件衣服在身上,拉开病房的门走了出去。 虽是深夜,外面的公共空间依旧明亮,只是过于安静和宽敞,透着森然的凉意。 棠许却全然感受不到一般,在公区椅子上坐了下来,抱着膝盖,竭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周围安静极了,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天地之间,忽然好像只剩了她自己。 棠许忍不住转头朝周围看了看,收回视线时,手指忽然碰到了口袋里的手机。 她摸出手机,打开通讯录,一通滑动之后,手指停在了陆星言的名字上。 几乎就要点下那个名字的瞬间,棠许却又顿住了。 陆星言又不在淮市,打给他又能怎样? 还不是让他白担心一场? 她有些无意识地继续往下滑,直至燕时予的名字出现,手指才再一次顿住。 发了会儿呆,棠许终于还是点开了那三个字。 她很少主动联系他。 偶尔直接找他,也总是会下意识规避白天的时间,所以每一通电话,几乎都是夜晚拨出去的。 恰如此刻。 棠许盯着以往的那些通话记录看了很久。 最终,她还是放弃了打电话。 她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你睡了吗?” 99.第99章 如果没有棠许 第99章 如果没有棠许 棠许这条消息发出去,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复。 她盯着手机上的时间看了又看。 半夜十二点。 这个时间,按照他的作息来说,没睡才是正常的。 然而,万一他有别的事在忙,那就不好说了。 她又发了会儿呆,忽然转头朝着电梯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脑中有一个大胆的计划。 棠许这么想着,已经站起身来,直接走向了电梯。 她离开了医院。 出了医院,棠许先回了一趟御景湾,拿了秋水台的卡,而后直奔秋水台而去。 抵达秋水台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一点。 她的手机上依然没有燕时予的回复。 棠许自己上了楼,进了门。 屋子里空荡、安静,一个人都没有。 燕时予不在。 已经这个时间,难道他还在公司里加班? 棠许在沙发里坐了下来。 一时间,她有些摸不准自己的情绪。 这样眼巴巴地来到这里是什么心情? 发现他不在,又是什么心情? 棠许窝在沙发里,等了很久,也想了很久。 她想,或许自己只是有些不习惯。 毕竟这段时间,和她关系最亲密的人,就是他了。 再加上上次她在江城出事,他都特意赶过去看她,所以这次,明明同城,却没有见到他一次,甚至没有听到他的只言片语—— 所以她才会不习惯。 才会想要见他一面。 反正在医院也睡不着。 找到答案之后,棠许很安静地蜷缩在他的沙发里,继续等待。 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燕时予始终没有回来…… …… 同样的时间,段思危的车在凌晨一路疾驰,赶到了郊区。 松山之下,燕家的那座别墅矗立在路边,窗户中有光亮透出。 段思危停好车,上前“咚咚咚”地砸门。 房门很快打开,高岩的脸出现在了门后。 “段先生。”高岩脸色不是很好,像是刚刚从瞌睡中醒过来,依旧是一脸倦容,“你来了。” “海上没信号,在津市下船才看到消息。”段思危皱着眉,进门就找了起来,“他人呢?” 高岩关上房门,朝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回答道:“进山了。” “这个时间,进山去干什么?”段思危诧异。 “前天晚上他就去了。”高岩语气里满满的挫败,“我也是昨天白天才知道,只能来这里等他……” 段思危同样是满目忧虑,问:“真的又发病了?” 高岩回想起自己看见的燕时予竭力自控的样子,缓缓点了点头。 “怎么会这样呢?”段思危说,“在国外那么久,遭了那么多罪,不是已经控制得很好了吗?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又发病?” 高岩坐进沙发里,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棠小姐出事,他太担心,所以没控制好情绪——” 段思危低头给自己点了支烟,眉头紧皱地吸了两口,才又看向高岩,“不至于吧?棠许毕竟又没有真的出事……”“可是除此之外,我真的想不到其他原因了。”高岩说,“或许,棠小姐就是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呢?” 段思危一言不发地抽完了那支烟,将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才哑着嗓子开口:“那我就该后悔了——一开始,就不该推棠许去给他点那支烟。” 高岩并不清楚他所指是何时何事,顿了顿,才又道:“可是他和棠小姐一起的时候,是真的挺开心的。如果没有棠小姐,我都不敢想象他现在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如果没有棠许,他现在也不会发病。”段思危说。 高岩听了,一时沉默,不知该怎么回答。 段思危又给自己点了支烟,猛吸两口之后,才又道:“但我总觉得,若只是因为棠许,那应该不至于……难道,是因为江暮沉和江家?” “当时江暮沉的确在现场。”高岩顿了顿,才道,“所以,也不是没可能。” 说完,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段思危又抽完一支烟,才起身走到窗边,朝松山的方向看了看。 “山里有什么?他为什么能在山里待那么久?” “他自有他的排遣办法。”高岩说,“这种时候,我们都帮不了他。” “可是明天,燕氏不是要开股东会吗?如果他不出现,那会怎么样?” “那老爷子那边,恐怕会很不好交代。”高岩同样看向了那个方向,满目忧愁。 …… 天快亮的时候,棠许回到了医院。 刚打开病房的门,就跟急匆匆的护工迎面相遇。 “哎唷,棠小姐啊,你跑到哪里去了?”护工连声道,“我一睁开眼睛,发现你人不见了,吓死人了!” “我睡不着,出去走了走。”棠许一边说着,一边脱下自己身上披着的衣服,回到了病床上。 “你是病人啊,怎么能乱跑呢,必须要好好休息啊……” 听着护工絮叨的声音,看着外面一点点明亮起来的天色,棠许缓缓闭上了眼睛。 …… 城郊公路上,段思危的车子飞驰在回城的道路上。 车子后座,燕时予闭目靠在座椅里,周身凌乱,干涩双唇紧抿,挽起袖口露出的手指和手臂上,伤痕累累。 高岩正熟练地将输液针扎进他的皮肤,为他输送葡萄。 段思危从后视镜里看着这一幕,眉头始终紧拧着。 车子里安静极了,谁都没有说话。 直至车子驶上四环路,车子后座,燕时予缓缓睁开了眼睛。 高岩立刻递过来一支能量饮料。 燕时予没有接,低头看见扎在自己身上的针,直接拔了下来。 高岩想说什么,却也没有办法,只能伸手接过,整理好装进袋子里。 “九点要开会,时间有点紧,来不及回秋水台了,直接去公司附近的酒店洗澡换衣服,应该能赶上。”高岩低头,看见他的手,说,“手臂上的伤衣服能遮住,手上的伤口,你要小心一些,不要让他们看见了。” 燕时予垂着眼,一点点将自己的袖口放了下来。 高岩随后又将他的手机递了过来。 燕时予伸手接过,一打开,就看见了桌面弹出的那条信息。 来自棠许。 他安静地盯着那条信息看了许久,忽然伸手向高岩,“水。” 高岩连忙将水递上。 连灌几口水后,燕时予拨通了棠许的电话—— 100.第100章 燕时予问:需要陪伴吗 第100章 燕时予问:需要陪伴吗 听见电话响起,躺在床上的棠许很快睁开了眼睛。 护工从卫生间探出头来,原本是想看看她有没有被吵醒,却发现棠许已经坐起身,接起了电话:“喂?” 想来电话那头应该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才会坐起来接。 然而棠许接电话的语气却很平静,听不出一丝暧昧。 “睡醒了?” 电话那头传来燕时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明显的喑哑。 棠许应了一声,随后道:“你呢?也才忙完?” 燕时予静了片刻,才道:“你又知道我是在忙?” “我听说的。”棠许回答道。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燕时予才又问:“好些了吗?” “原本就没什么事。”棠许说,“我准备问问医生,说不定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别逞强。”燕时予说,“有时间我来看你。” “你才不要逞强。”棠许说,“我很好,没事的,你不方便,不用特意过来。” 说话间,护工已经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棠许没有再多聊的打算,很快道:“那你继续忙吧,我要睡个回笼觉,拜拜。” 电话那头,燕时予低低回应了她:“好梦。” 挂掉电话后,棠许重新躺了下来,又一次闭上眼睛。 另一边,陷入早高峰的车子里,段思危冷笑了一声,说:“真行啊。” 后座的燕时予和高岩都看向了他。 段思危目光依旧停留在前方的道路上,开口道:“见到为你两肋插刀的兄弟,一句话都没有,转头却对一个女人温言细语。燕时予,你就是这样做人的吗?” 燕时予没有回应他这个问题,安静片刻之后,才开口道:“秦家那边,你帮忙料理下。” “秦家?”段思危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眉头下意识地又皱紧了,“该抓的人警方都已经抓了,我有什么好料理的?” 他这明显是明知故问,因此燕时予没有回答。 段思危倒也不让话掉到地上,冷哼一声之后又道:“若是棠许向你开了口,想出这口恶气,那倒也好说。可是人家不是也没开口吗?哦,也对,她是不用开口,毕竟这次的事件牵涉到江暮沉,有江暮沉出手,何必我们费功夫?” 听到他这样口不择言,高岩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忍不住压低声音轻咳了两声。 段思危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说:“你不用这么紧张,没见这人已经缓过来了吗?要是因为这两句话就又发病,那往后的事也不用筹谋了。” 高岩有些心虚地看了燕时予一眼,重新安静下来。 “我让你帮忙,你要是不肯,说一句就行了。”燕时予重新闭上了眼睛,“话可真多。” 段思危明显有些恼火了,“是啊,我不仅话多,我还想得多呢!你是真不怕暴露自己是吧?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你非要一次次冒险?上次是为了保宋氏,保宋雨廷,这次是为了替她出气——她对你要是真有那么重要,你不如今天就拉着她官宣!反正我看你也没有其他心思了!咱们就都围着这个女人转好了!” “不做小事,何以成大事?”燕时予说。 段思危蓦地安静下来,从后视镜里与他对视片刻,冷哼一声之后,收回了视线。 …… 回到燕氏就是股东会,股东会后,还有数不清的小会。 高岩一边迎来送往、安排接待,忙得焦头烂额,一边还要担心燕时予的状态。 好在好几次推门进入办公室,观察所见,燕时予状态都是正常。 也是,这样的工作压力,对燕时予而言,并不算什么。 可是每每想到他那天晚上的情形,高岩仍是免不了焦虑。 这一忙就忙到了夜深。 离开燕氏的时候,高岩才告诉燕时予:“棠小姐没能出院,医生还要她再留院一天。但是……”燕时予缓缓抬眸看向他,等待着他但是后面的话。 高岩说:“这里毕竟是淮市,人多眼杂,去医院没那么方便。而且,你手上还有伤……” 燕时予低头,看见了自己手上的伤痕。 他没有说什么。 高岩心头微微松了口气,将车子驶回了秋水台。 高岩陪着他上了楼。 一上楼,高岩就直奔药箱而去,回转头来,却见燕时予站在沙发旁边,正盯着沙发看着什么。 高岩走上前来,看见燕时予从沙发里拾起了一根皮筋。 女人扎头发的那种。 是谁的所有物,不言而喻。 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也很好推算。 高岩看在眼里,心头忍不住重重叹息了一声。 …… 又一个深夜,棠许又一次从房间里走出来,坐到了公区的椅子上。 她就那么坐在那里,也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只是发呆。 有值班护士路过,上前来询问,棠许也只是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单纯只是想坐会儿。 于是很快,公区又只剩了她一个人。 她抱膝伏在自己臂弯之中,盯着前方那扇白色的墙,漆黑的眼眸始终不曾闭合。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侧忽然传来一把熟悉沉隐的声音—— “需要陪伴吗?” 棠许身子蓦地僵了僵。 好一会儿,她才缓缓转头,看向了自己身侧,不知何时出现的身影。 迎着男人深邃沉魅目光,她许久都没有缓过神,脑海中却只是回想着他刚才问的那句话。 良久,她张口回答:“你这样的吗?肯定很贵,我恐怕出不起那么多钱……” “不报价,怎么知道能不能成?” 棠许听了,很认真地掏了掏自己的口袋。 随后,抓出一团空气放到了他面前。 燕时予接过了她手中的空气。 “成交。” 话音落,棠许静了片刻,忽然就直接扑进了熟悉的怀抱之中。 明知道是不可以,也不应该的。 可是当下一刻,却完全是不顾一切,也不受控制的。 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就像是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可是她知道,是有那么一个地方,可以安心的。 恰如此刻。 埋在他怀中的一瞬,棠许竟完全不由自主,悄无声息地红了眼眶。 101.第101章 棠许:你不是怪物 第101章 棠许:你不是怪物 深夜的医院停车场,空旷安静到了极点,甚至隐隐有些渗人。 然而,这样的氛围,却完全影响不了车里的棠许。 毕竟有的时候,安静无声也挺好的。 她面对面坐在燕时予怀中,埋在他肩头。 呼吸间都是自己熟悉的气息,棠许的心一点点静了下来。 车厢内静默无声。 她没有说话,燕时予也没有开口。 任由她就那样静静地靠着自己。 直到听见她的呼吸一点点沉缓下来。 燕时予知道,她睡着了。 他一动不动,任由她安静地睡着,哪怕直到天亮。 然而,才过了短短几分钟,棠许呼吸忽然就急促了起来。 紧接着,她身体忽然抽搐了一下,一下子惊醒过来,从他怀中直起了身子。 那一瞬间,棠许是慌乱的,全身上下,手足无措。 直到燕时予伸手抚上她的后脑。 停车场的灯光投进车内亮度有限。 目之所及,他五官虽然模糊,可是轮廓却还是清晰可辨的。 她伸出手来紧紧抓住他的衣服,清晰地感知到他的存在,这才又一点点地平复下来。 “做梦了?”燕时予问。 良久,棠许才终于低低应了一声。 “梦见什么?” “怪物。”棠许回答。 燕时予闻言安静了片刻,才又道:“什么样的怪物?” 棠许便一点点地回答了起来。 她完全能想起来自己刚才梦见了什么。 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 在那间小黑屋子里,那些光怪陆离的东西就已经开始疯狂攻击她的大脑。 即便只有短短两天,可是她已经见了无数次。 燕时予安安静静地听她说完,忽然问了一句:“那有没有见到……我这样的怪物?” 棠许安静地看着自己眼前面目模糊的男人,许久之后,才终于回答—— “有见到你。但你不是怪物。” 燕时予又安静了片刻,才道:“那我是什么?” “你是你。” 燕时予没有再问。 棠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黑暗中待久了,眼睛也有些习惯了,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之中,她仿佛看清了他的眼睛。 那双深邃的、沉静的、无法探询的眼眸,在那一刻,竟然变得清晰可见起来。 她竟清楚捕捉到了眼眸中涌起的温柔与沉痛。 大抵还是错觉。 棠许还想要再看清的时候,燕时予却将她压了下来,一点点吻上了她的唇。 棠许安静地任由他亲吻,手却依旧紧紧攥着他的衣服。 直到燕时予一点点引导着她将手松开。 而后,将她的手纳入了自己掌中。 很久之后,棠许才隐隐感知到什么,在他掌中的手轻轻翻转,抚上了他的手掌。 他手上有伤! 棠许瞬间惊觉,一下子直起身来,将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眼前。可是不待她看清什么,燕时予已经缓缓收回了那只手,重新放到了她背上。 棠许已经到嘴边的问题生生顿住。 他不想她看见,也不想她问。 她怔了片刻,终究是没有问,只是伸手捧住他的脸,主动吻了上去。 …… 这一天,仍旧是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棠许才回到病房。 护工还安然熟睡着。 棠许小心翼翼地躺回到病床上,再闭上眼睛,终于安然入睡。 再醒过来,又经历了各项检查之后,医生终于签字批准了她出院。 而江北恒又一次来到医院,接她出院的同时,安排了自己的司机去帮她办理出院手续。 对此棠许没有再说什么。 毕竟当天她入院时,好些东西都是英姐从江家带过来的。 眼下她一点点将那些东西收拾妥当,江北恒正好可以带回去。 江北恒见她气色好了许多,也才算是放心了一些,说:“回去先好好休养一段时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暂时都不要管了。你看看你这短短半年,都进了几次医院了,年纪轻轻的不把身体调养好,以后有你遭罪的时候。” 棠许听得笑了起来,“爸爸,这些话好像由英姐来说比较合适,从您口中说出来,味不大对。” 眼见她又可以开玩笑,江北恒这才也笑了起来。 两个人一边说笑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一边等待着司机回来。 然而,等到司机处理完所有手续回到病房时,却带来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 “楼下来了很多记者,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少奶奶今天出院,现在都聚集在门口,等着少奶奶露面呢。” 江北恒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 毕竟,淮市关于棠许的那些主流舆论,方方面面,基本都是没有好话的。 “待会儿我下去应付他们。”江北恒对棠许说,“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棠许大概猜得到那些记者是被谁鼓动来的。 毕竟秦昭文和秦健夫妇的事之后,她和秦家的这桩仇怨,可算是实实在在地结下了。 两件事都是人赃俱获,证据确凿,获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唯一能想的办法,大约就是占领舆论高地,以此来谋求尽量轻的量刑。 棠许本想自己去面对,却被江北恒不由分说地安排了。 江北恒一出现,自然而然地吸引了所有记者的注意力。 而棠许则借机乘车离开医院,回到了御景湾。 因为采访的人是江北恒,话题自然就围绕了江暮沉和棠许的离婚问题上。 对此江北恒的回应是—— “我很看重棠许这个儿媳妇,所以,你们若是问我的意见,我当然是不希望他们离婚的。我甚至希望以后的江家和江氏,能由他们两个人共同作主。但是,这件事当然还要看年轻人自己的意愿。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他们能够幸福、快乐。” 这几乎是棠许主动“抛头露面”,因方方面面被舆论口诛笔伐半年多之后,第一次有人站出来,公开为她说话。 而这个人,还是江北恒。 虽然已经从江氏卸任,但到底还是江家家主。 这样一来,很多事情,就很值得从头细究了。 一时之间,明明已经沦为旧闻的江棠婚姻,瞬间又冲上了讨论榜高位。 棠许实在是有些后悔。 不该让江北恒去帮她挡记者的。 她正盯着平板上的新闻稿头疼,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棠许迅速退出浏览界面,起身打开门,看向了门外站着的男人。 102.第102章 还想再试试 第102章 还想再试试 两个人四目相视的一瞬间,同一层的邻居屋门,忽然传来开门的动静。 棠许连忙一伸手,将他拉进来的同时,“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只剩两个人的安全空间里,棠许才察觉到自己刚才的动作有些用力过猛了。 她抬起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燕时予一眼。 而燕时予也正看着她,眸光之中,分明带着探究。 棠许脑子一乱,直接投入他怀中,踮起脚来就吻上了他的唇。 燕时予背靠着玄关墙壁,任由她主动。 直到门铃又一次响起来。 棠许没想到门铃还会响起,着实惊了一下,身体也微微僵了僵。 大概是邻居。 棠许这么想着,一手按住他的身体,一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等到看见门外站着的高岩,她先是怔了怔,随后才微微松了口气,打了声招呼:“高先生。” 高岩手中捧着一个盒子,笑了笑,“燕先生有东西落在车上了,我给他送上来。” “哦。”棠许伸手便准备去接,“是什么?” “hi-fi。”高岩却没有直接将箱子给她,只是道,“需要我帮忙接线吗?我很熟的!” 却见棠许转头看向了门后的位置,问:“是给我的吗?” 高岩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紧接着,他就看见原本只开了一条缝的房门被完全打开。 而燕时予,就站在那扇原本半掩着的门后。 他站在那里干什么? 高岩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疑惑地看向燕时予。 而燕时予只瞥了他一眼,随后便伸手从他手中接过了箱子。 高岩满脑子还想着接线的事,忍不住问了一句:“不用我帮忙——” 话才说到一半,就听见燕时予冰冷的回答—— “不用。” 紧接着,那扇门就在他眼前无情闭合起来。 高岩站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 这人几分钟前就已经上来了,这会儿居然还在门口。 那就说明…… 高岩终于意识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清了清嗓子,转身麻溜地离开了。 燕时予亲自动手,帮棠许将hi-fi布置在了卧室里。 棠许坐在旁边看着他的动作,“怎么突然想起来弄这个?” “睡觉的时候有音乐,会舒服一些。” “哪方面?” “做噩梦的时候。”燕时予一边设置均衡器,一边回答,“有外界的声音,才不会太沉溺梦境。” 棠许抱膝坐在床上,“说得你好像很有经验一样。” 燕时予对此没有回应,只是随手播放了一首音乐。 清扬舒缓的音乐顿时流淌一室。 棠许坐在旁边,安静地听完了一曲。 燕时予又在她手机里设置了一份歌单曲目,棠许看得分明,那是一份私密歌单,收藏人数为2。 一个是她,那另一个,就是歌单的创作者了。 是他的歌单吗? 棠许看着他的动作,忽然好似反应过来什么。 或许,他是真的有经验? 是因为他也会做噩梦,所以,他才会这般熟门熟路,连歌单都完备。 是以前,还是现在? 她这么想着,忍不住伸出手来,从身后抱住他,靠在了他的肩头。 燕时予在她的手机内设置完毕,才将手机递还给她。 就在此时,手机上却忽然弹出一条推送消息。社交媒体上,关于江北恒今天的表态,有人搞了个投票,问“你觉得江暮沉和棠许还会离婚吗?”,正好推送到了当事人的手机上。 而恰巧,推送弹出来的瞬间,燕时予和棠许的视线都落在手机屏幕上。 燕时予只瞥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将手机递还给她之后,站起身来去卫生间洗手。 而棠许滞了片刻之后,打开那条推送,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会”,而后投票。 出乎意料的是,整体的投票数据居然是一半一半—— 多数人都认为江北恒这一波表态,是在用江家的资产挽留棠许,虽然大家都看不懂这内里的原因,可是当今世界,金钱就是王道,因此很多人认为,这婚离不了。 毕竟当初,棠许嫁进江家就是明摆着冲着江家的财势。 而今所谓的离婚,说不定也是她以退为进的手段罢了。 棠许很快丢开了手机,起身走出房间。 燕时予正擦着手从卫生间走出来。 “你要洗澡吗?”棠许迎上他,问,“我给你拿浴巾。” “不用了。”燕时予却道,“我还要回去开会。” 棠许原本已经转身了,听到这个回答,她硬生生转过自己的身子,看向面前这个男人,好一会儿没有回答。 燕时予同样看着她,“你早点休息。” 他走到客厅,刚伸手拿了自己的外套,却忽然听棠许问:“是真的要开会吗?” 燕时予回头看她。 棠许已经径直走到了他面前,直直地看着他。 “还是,你在生我的气?”她问。 燕时予垂眸看着她,许久之后,一字一句地回答:“我没有生你的气。” 棠许眸光微微动了动,安静了片刻才又道:“那你是回哪里开会?” “秋水台。” “那……我跟你一起去的话,会打扰你吗?” …… 凌晨一点多,燕时予结束视频会议,从书房里走出来时,棠许已经倚在沙发里,睡着了。 燕时予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才碰到她,她就已经醒了。 起身后,棠许直接就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 将她放到卧室床上时,两个人已经是难舍难分的状态。 棠许一边吻着他,一边伸手去解他身上的衬衣。 然而才解开两粒扣子,燕时予忽然就扣住了她的手,不让她继续。 棠许睁开眼睛,有些迷茫地看了他一眼。 而后,燕时予教了她一种玩法。 一种衣冠楚楚的玩法。 很新鲜,但是,也很热。 棠许出了汗,有些不舒服,但是好几次试图解开他的衣服,却都被他阻止了。 囫囵吞枣般结束时,棠许还有些没缓过神。 他胸前背后,汗湿了一片。 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总归是觉得不对劲,从开始到结束,哪哪都不对劲。 而且…… “自己洗澡?”燕时予问她。 棠许呼吸还有些急促,迎上他的目光时,却摇了摇头。 随后,她伸手在他胸口推了一把。 燕时予顺势躺了下来。 而棠许仍坐在他怀中。 “我还想再试试。” 她说。 103.第103章 棠许有什么特别的 第103章 棠许有什么特别的 燕时予似乎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棠许俯身,一点点重新吻上他唇角,下颚,以及衣领深处的喉结。 此时此刻,她仿佛成为了主导。 竭力克制了整场情事的男人,此刻终于隐隐有了失控的征兆。 有些事,原本就不是忍忍就能过去的。 尤其,她还这样主动。 棠许轻而易举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比之先前,更为明显。 感知到的那一瞬,她忍不住轻轻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燕时予喉间传来隐约的闷哼。 随后,他伸手圈紧了她的腰。 而棠许依旧不遗余力。 片刻过后,她听见燕时予的声音—— “关灯?” 棠许略一迟疑,随后微微直起身子来看向他。 四目相视,他的眼眸深处,情潮暗涌。 然而棠许却只是摇了摇头。 “怕黑。” 她只回答了两个字,就又一次埋进了他怀中。 棠许原本以为自己会就此得逞。 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已经到了这种程度,男人却依旧是隐忍而克制的。 他将她圈在怀中,将先前的疾风骤雨,化作了春风细雨。 两个人之间还从未有过这种。 毕竟每每一起,他总是霸道掌控一切,而她只能跟随。 即便此刻,明明她在上,却依旧只能跟随。 这样慢条斯理的折腾之中,黑夜也变得温柔,同时被拉到无限长…… …… “棠小姐?棠小姐!” 办公室里,棠许赫然回过神来,看向了面前跟自己开会的货运场主管。 “抱歉。”她有些不好意思,收回飞到天外的神思,“我们谈到哪里了?” “跟建材公司的合作。”对方回答,“下个月的货运场应该会很忙,这是相关规划,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棠许接过他递来的资料,低头子仔仔细细地看完,又跟他商讨了几处细则,这才签下自己的名字。 对方收回文件,才又对她道:“我看你精神还是不大好,如果还没有恢复,其实你不用急着上班的。发生那么大的事,多休养几天也是应该的。” “我没什么大碍,放心吧。”棠许冲他笑笑,“谢谢关心。” 目送着对方离开,棠许思绪却不受控制地又回到了昨夜。 昨夜他明明已经那么温柔了,到最后,她却还是毫无招架之力。 甚至最后,还险些失去知觉…… 连他伸手帮自己清理的身体她都不知道,今天早上他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同样不知道。 更遑论探究他衣服底下的秘密。 棠许又沉思了许久,等到反应过来自己在这件事上实在倾注了太多精力时,她才赫然回神,走进卫生间洗了把凉水脸,强迫自己投入工作。 这一忙,就又忙到了晚上。直到猛然间一抬头,看见外面漆黑的天色,棠许才连忙整理好办公桌,准备下班。 然而,她才刚刚坐进车子里,忽然就察觉到跟自己相邻不远的一个车位上,有一辆车突然启动。 棠许坐在车子里,好一会儿没动。 那边那辆车启动后,同样没有动。 她发动车子缓缓驶离,那辆车子悄无声息地跟在了她的车子后面。 棠许直接将车驶向了繁华路段,在车流之中穿行得飞快。 那辆车却始终紧咬不放。 正在棠许思索要怎么样才能甩掉对方时,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看了一眼屏幕上燕时予的名字,棠许飞快地接起了电话。 然而不待她说话,燕时予就已经开了口—— “别开快车。” 棠许蓦地一怔,又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身后的那辆车,才反应过来什么,“跟着我的那辆车,是你安排的?” 燕时予应了一声。 “吓死我了!”棠许骤然松了口长气,“你也不提前告诉我。” 燕时予安静了片刻,才道:“一时没来得及。” 棠许轻轻哼了一声,顿了顿,才又问:“你下班了吗?” “还在外面。”燕时予回答。 “哦。”她应了一声,随后又道,“那你今天晚上回哪边?” 燕时予又静了几秒,才道:“今天我会很晚,你回去先睡。” 这便是来御景湾的意思了。 棠许轻轻应了一声,挂掉了电话。 与此同时,“望山”的包间里,段思危手中夹着香烟,靠在椅背上,看着挂断电话的燕时予,眼神微微有些复杂。 燕时予却全未理会他的注视,放下手机后,低头专心吃了几口菜。 段思危到底没忍住,清了清嗓子之后,问了一句:“你不会是动真格的了吧?” 燕时予抬眸瞥了他一眼。 段思危哼了一声,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转而道:“秦家那边,除开秦健夫妇和他们那不成器的儿子,剩下一堆老弱妇孺,实在是不需要费什么力气。不过,在调查秦昭文其他那些事的时候,跟江暮沉的人交上了手。” 燕时予淡淡应了一声。 “所以,江暮沉现在不会真的是要玩浪子回头这一套吧?”段思危说,“宋雨廷一死,他真的幡然醒悟了?” 虽然江暮沉救下棠许后,他也曾说过相关的话来故意刺激燕时予,可那毕竟只是玩笑。 在段思危的认知里,江暮沉救下棠许,大概率只是摊上了,巧合。 可是现在,他居然在暗地里调查秦家,同样是要将秦家连根拔起的架势。 这就很微妙了。 若不是为了棠许,他还能是为什么? 可若是为了棠许…… 段思危看着自己面前的男人。 这样一来,可就真的是冤孽了。 “眼下他做什么,不重要。”燕时予说,“你尽管做你的事。” “怎么不重要?”段思危反问,“他早就已经知道是我在暗中帮棠许,却没有任何表态,你觉得是因为他心慈手软还是因为他蠢?这小子,背地里肯定已经把我查个底朝天了!也就是我办事干净利落,才没有让他抓到什么蛛丝马迹——” “那不就行了?”燕时予说。 段思危忍不住咬牙皱眉,“燕时予,你有没有点危机意识?照你这么疯下去,保不齐哪天就露馅了,到时候会面临什么,你想过吗?你总不能为了个女人,什么都不管了吧?我还真就纳了闷了,棠许她除了是江暮沉的老婆外,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值得你这样?” 104.第104章 棠许:你怕我会吃了你? 第104章 棠许:你怕我会吃了你? 关于棠许,一直以来,段思危并没有很在意,也极少跟燕时予谈及。 毕竟男欢女爱的事,虽然之间牵涉的关系利益可能会很复杂,说到底,也不过就是饮食男女的天性。 可是到了最近,段思危觉得自己没办法不在意了。 棠许对燕时予的影响力,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原本,不该如此。 可是很显然,在燕时予那里,这不是他该在意的事。 因为,面对段思危突如其来的质询,燕时予未置一词,只是回答了他前面的话题—— “他怎么查是他的事,能不能查到你,看的是你的本事。”燕时予说,“如果连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以后还打算什么?” 段思危反应了一会儿,微微眯了眼看着他。 “燕时予,学会倒打一耙了,真有你的。” 燕时予却再未就这个话题多作讨论,转而道:“欧洲那边什么情形?” 段思危冷哼了一声,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重新开了口,跟他谈论起了正事。 一顿饭吃完,事也谈得差不多了。 燕时予径直去了御景湾。 然而车子停到地下停车场后,他看了一眼时间,却并没有选择下车,而是坐在车里处理起了公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叩响了他的车窗。 燕时予一抬眼,就看见了车旁站着的棠许,正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棠许是下来丢垃圾的。 一转身看见这辆车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不料仔细一看,不仅车没看错,里面还坐了个人。 片刻后,车窗缓缓降了下来。 棠许看着燕时予手中的平板,“你为什么坐在车里,不上去?” “还有一些公事要处理。”燕时予回答。 “你是嫌我的地方太窄,没空间给你处理公事吗?”棠许继续问。 “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棠许眨了眨眼,“哦,你是怕上去之后,我会吃了你,所以你才坐在车里,等到时间够晚,等我睡着才准备上去,是吗?” 燕时予推门下了车。 棠许冲他笑了笑,“燕先生实在不方便的话,也不是非上去不可的。你可以自便。” 说完,她微微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下一刻,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便已经被他带进了车子后座,重新关上了车门。 密闭的车内空间,棠许能躲的空间有限。 最终,还是被他扣在怀中,避无可避。 她看着他,眸光之中隐隐泛起委屈。 “你是不是在躲我?”棠许问。 燕时予没有回答,只是以吻封缄。棠许伸手揪住他的衣领,手指在他衣领扣上来来回回摩挲了不知道多少遍,最终还是一点点松开了。 他不想让她看,那她就不看好了。 反正他人都在这里,其他的,又有什么大不了? …… 几天后,恰逢端午,淮市商会举行了一场节日晚宴。 两个月前商会刚好换届,选出了新一届会长叶含章,因此这一场晚宴,淮市诸多名流悉数到齐。 棠许沾了自己新的合作伙伴卫明的光,也出席了这场宴会。 她久未出席这样的公开场合,前几天又刚上了一波新闻,不少人都想看看她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棠许觉得自己应该挺让人失望的。 毕竟她上了一天的班赶来,妆发平平无奇,礼服平平无奇,脸上的笑容同样平平无奇。 真是让人看热闹都提不起劲。 虽然如此,棠许却很上进,进场之后就派了一圈名片,尽力地在名流云集的地方寻求着合作机会。 虽然转过一圈之后,她就在许多角落看见自己那不值一文的名片,棠许也不介意。 路过冷餐台,棠许看见上面丢了一张自己的名片,便拣了起来,放回自己的手袋。 刚刚放进去,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冷笑,“送出去的名片还能回收再利用,可真是环保啊!” 听着这满是讥讽的语调,棠许回头,看见了庄柔。 庄柔盛装打扮,妆容精致,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通,“今天打扮得这么素净?怎么博眼球上头条?” 棠许顺手拿了杯酒,朝她举了举杯,“人嘛,只需要吸引自己想吸引的人就行。我这么素,庄小姐不也找到我了吗?我在庄小姐眼里,原来这么显眼。” “显眼还是现眼?”庄柔睨着她,“棠许,你到底还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棠许喝了口酒,“怎么,庄小姐这就等不及了吗?” “你说什么?”庄柔脸色微微一变,“你害得晚宁变成那个样子,还三天两头闹出一些动静来上头条刺激她,棠许,你真是恶毒到极点了!” “姜小姐有没有被我刺激到我不清楚,看样子庄小姐倒是被刺激得不轻。”棠许叹息了一声,才道,“也是,以朋友的名义陪在姜小姐身边这么多年,江暮沉却连看都没有多看你一眼,爱而不得,是挺辛酸吧?” “你胡说什么!”庄柔迅速朝周围看了看,随后才又紧盯棠许,“真厉害啊,这样子来挑拨我和朋友的关系,你以为有人会相信吗?” 棠许垂眸一笑,说:“我同情你而已。以前你做的那些事,我之所以不跟你计较,是因为你间接也帮了我,而且姜小姐帮你道过歉了。庄柔,不要再来招惹我,我没心思跟你玩那些争风吃醋的把戏。你不想我把你的心思捅出去,让江暮沉和姜晚宁都恶心你,就离我远点。我认真的。” 庄柔呼吸急促地盯着她,片刻之后,竟然真的扭头就走开了。 棠许又喝了口酒,觉得口感一般,正准备换一杯,却忽然被人撞了一下。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看向故意撞自己的段思危。 “真是不过瘾。”段思危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的热闹,叹息了一声,“还以为能看到一场极致的扯头呢,结果,就这?” “想看扯头,段先生怕不是来错了地方。”棠许又翻了个白眼,接过段思危递过来的另一杯酒,才道,“段先生一向少出席这种场合,今天怎么来了?” “不来,怎么看好戏呢?”段思危一边回答着,一边示意她看向门口。 棠许抬眸看去,正好看见江暮沉正从入口的方向走进来。 然而下一刻,棠许就控制不住地微微变了脸色。 跟在江暮沉身后的人,除了谭思溢,居然还有程进! 105.第105章 她和燕时予的那些事 第105章 她和燕时予的那些事 看见程进的瞬间,棠许脑子霎时间空白了几秒。 为什么他会跟江暮沉在一起? 她看着程进一路跟着江暮沉走到大厅中央,恭谨谦卑的姿态,已然说明了一切。 江暮沉停下跟人说话,程进也随之停下脚步,转头张望了一番。 这一望,他的视线就和棠许对上了。 片刻之后,程进跟谭思溢说了句什么,谭思溢很快也朝着棠许所在的方向看了看,随后点了点头。 很快,程进就朝着棠许走了过来。 段思危适时转过身,假装自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程进看了他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在棠许面前站定,“棠小姐。” 棠许终于一点点缓了过来,静静看着他,“你这是……找到新工作了?” “是。”程进很平静,也很坦然。 棠许越过他的肩头,遥遥看了人群中的江暮沉一眼。 只是一眼,江暮沉竟似有所感,也朝这边看了一眼。 棠许在他看见自己之前收回了视线,看着程进,道:“看来江氏给你的待遇不错,这样的场合都带你出席。工资涨了多少?” 程进安静了片刻,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棠小姐,宋氏眼下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只是个普通人,我需要养家糊口。” “当然。”棠许淡淡应了一声,“谁不是普通人呢?”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会觉得不舒服。”程进说,“但是你放心,我在江先生手下工作,只会专注工作方面的事。其他与我无关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棠许凝眸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 她当然知道,程进指的是什么。 当初她为了宋氏,周围碰壁头破血流的时候,曾经将燕时予视作唯一的希望。 后来,她为了燕时予,去了傅嘉礼组织的聚会。 再后来,宋氏收到了一笔意料之外的注资。 这些,程进通通都知道。 即便中间种种他未必全然知晓,可是棠许知道,他是个聪明人,而且是个利己的聪明人。 诚然,利己无可厚非,即便如今他跟了江暮沉,她也没资格指责他什么。 她所在意的,的确是和燕时予有关的那些事。 她自己无所谓。 她只是不想燕时予受到影响,凭空给他树敌。 而程进就能看穿她的心思,并且向她作出承诺,让她放心。 可是,如今他的老板是江暮沉。 她真的可以放心吗? 棠许没有表露自己的隐忧,而是举杯向他,“无论如何,谢谢你曾经为宋氏作出的贡献,也谢谢你以前帮了我那么多。” 程进拿起酒杯,跟她碰了碰,才又道:“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也尽可以开口。” 棠许只是笑。 程进喝完那杯酒,放下空杯,转身就回到了江暮沉身边。 段思危拿着满满一盘冷食,走回到了棠许身边,“聪明啊,知道不撕破脸,把人给稳住。” “他原本就没做错任何事,我凭什么撕破脸。” “所以呢?”段思危微微挑了眉,“你是信他,还是不信?” 棠许没有回应他,转开脸准备继续去别处派名片时,却忽然听见旁边有人说了一句—— “燕时予也来了,今天可真热闹啊,叶含章面子还是很足的嘛。” 棠许很快抬头,看向了大家都在看的方向。 无论何时何地,人群之中的燕时予永远是最扎眼的的那个,卓然英挺,姿容绝世。棠许却只看了一眼,就飞快地收回了视线。 宴会内场地很大,棠许轻而易举地避开了燕时予和江暮沉所在的区域,兢兢业业地在各个角落派发着自己的名片。 直到会场中央忽然传来一丝异动。 棠许隐约听到了玻璃的破碎声和女人的尖叫声。 周边的人也都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边人群聚集,混乱之中,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只听见有人语气急促地问了一句:“燕先生没事吧?” 棠许心头微微一震。 是燕时予出事了? 什么事? 她不受控制地就要上前察看情况时,忽然被人拉了一把。 她一回头,再度看见了段思危。 他依旧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瞅着人群的方向,话却是对棠许说的,“我是你,就不会过去。” 棠许赫然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一瞬的心情,有多不合时宜。 的确,人群中那些人,有几个是跟她有关系的呢? 她这样眼巴巴地凑上前去,落在有心人眼里,算是怎么个事? 她蓦地停住脚步,站在人群之外,目光却依旧不受控制地投向人群中央,只盼着有人能让开一条道,让她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而很快,人群竟真的让开了一条道。 两个保安架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棠许一眼就认出她来。 施妍。 居然是她。 自从上次,施妍在“椿山”告诉她怀孕的消息之后,将近半年的时间,棠许再没有关注过她。 而此刻,施妍小腹平平,形容憔悴,没有丝毫怀孕的样子。 她几乎是被两个保安拖走的,却并不挣扎,目光晦暗,面如死灰。 从前光鲜靓丽的大美人,已然没了半分仪态和光彩。 她是公众人物,从前最在意的就是旁人的眼光。 可是现在,居然成了这样。 既然闹事的人是她,那她必定就是冲着江暮沉来的。 又怎么会跟燕时予扯上关系? 眼见着施妍了无生气地被人带出会场,棠许再度看向了人群最聚集的地方。 终于,她看见了燕时予。 人群再一次让道,燕时予被工作人员护着走出来,衬衣红了一片,手上也明显有一道不长不短的伤口,血流不止。 一瞬间,棠许身体都微微发麻了。 直到燕时予走近了一些,她才终于看清楚,他衬衣上的红,原来是红酒的颜色。 也就是说,他应该就只是手上受了伤。 棠许一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燕时予便看见了她。 他的视线从她脸上掠过,停留了片刻,才暂时离开了宴会大厅。 与此同时,周围也有其他人,纷纷看向了棠许。 棠许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也在这场意外之中,担任了某个角色。 她再度抬眸,越过人群,看见了身居正中的江暮沉。 而江暮沉眸色晦暗,不经意间对上她的视线时,竟仿佛怔忡了一瞬。 106.第106章 她说,不会再越界 第106章 她说,不会再越界 棠许不是很明白他那一瞬的怔忡因何而起。 是觉得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还是觉得她不应该看见施妍被拖走的那一幕? 然而很快,江暮沉就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冷了脸,周身气场寒凉。 周围早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好像是江暮沉的情人,来找江暮沉闹,没想到误伤了燕时予。” “好像还是个小明星吧?这是疯了吗,连自己前途都不要啦?” “江暮沉是什么人,万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跟他闹,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当初跟他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他是什么人啊,怎么这么看不开呢……” 正讨论得热闹,忽然有人“嘘”了一声。 大概是察觉到了棠许的存在,一群人匆匆移换了位置。 他们大概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施妍一个小有名气的女艺人为什么会这么失控,棠许心里却比他们要清楚一些。 因为她知道,施妍曾经怀过孕。 那时候,她将腹中的孩子视作最大的筹码,试图让棠许让出江太太的位置。 可见她有多重视那个孩子。 可是现在,孩子没了。 棠许并不清楚事情的全貌。 除了燕时予,她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施妍怀孕的事。 所以,江暮沉知不知道、什么时候知道、孩子又是什么时候没有的,她一无所知。 虽无过程,事件的结局却已经摆在眼前。 无论如何,施妍变成这个样子,就是跟那个孩子有关。 可是那个男人,又何曾受到丝毫影响? 反倒是燕时予…… 棠许转开脸,却正对上段思危探究的视线。 她没心情做表情管理,段思危倒是很感兴趣的样子,“你这是为了谁呢?” 棠许面容微冷,没有回答。 段思危笑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今天也是赶巧,事情跟江暮沉有关,可真是万幸啊。” 言下之意,若不是因为江暮沉,她这样的表现,实在是有些太过明显了。 此刻棠许心里原本乱作一团,听到他这句话,才一点点地静了下来。 江暮沉和施妍的事,她从前不在乎,今天她同样不在乎。 她只是有一点为施妍感到悲凉。 更多的,是关于燕时予。 从听到事件跟他相关开始,她就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而此刻,也恰如段思危所言,她不过是借题发挥。 别人都以为她是因为江暮沉的风流事,可是,段思危知道她是为什么。 她自己也知道。 棠许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段思危依旧端着一杯酒,用旁人看来幸灾乐祸的神情,低声跟她说着话:“你知道吗,这些日子,我被家里制裁了,他们居然开始逼我回去相亲——” 棠许转头看了他一眼,想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档子事。 “多可笑啊。”他瞥了她一眼,“哪个好人家的姑娘能看得上我这种人呢?” 只这一句,棠许便知道他想说什么。 “多谢你提醒。”她说,“我以后会小心注意,不会再越界了。” 段思危依旧只是笑了一声,跟她碰了碰杯,“我只是吐槽自己而已,你不用想太多。”说完这句,他转身就汇入了别人的圈子。 而棠许很快收拾了心情,借着这一波关注,继续派发自己的名片。 人们照旧是喜欢看热闹的。 江暮沉、江暮沉的情人、正在跟江暮沉打离婚官司的妻子…… 这样的场合,这样的事件,这样的三角关系,人人都想吃一波新鲜的瓜。 因此,原本不怎么受关注的棠许,被拉进一个又一个小圈子,听着人们旁敲侧击的打听。 可惜,她这个无趣的准前妻,一门心思都放在推销自己那间小破货运公司上,注定只能让大家失望。 因着这个突发事件,江暮沉没有在现场待多久。 跟几个关系较好的重要人士打过招呼之后,江暮沉便准备离开。 离开之时,燕时予正好重新步入会场。 他手上的伤做了包扎处理,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换了一套,仍旧是一派从容姿态。 众人都没有想到他会去而复返。 毕竟他都已经露过面了,又受了伤,也不是多了不得的场合,以他的身份,实在是没必要勉强自己待在这里。 江暮沉同样没想到他还会再回来。 两个人迎面相遇,同时顿住脚步。 江暮沉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包扎,眸光依旧清冷,“燕先生不用去医院处理伤口吗?” “不是什么严重的伤,简单处理即可。”燕时予淡淡一笑,并未多看自己的手一眼,“这就要走了吗?” 外人面前,两人到底是亲戚。 江暮沉一声“燕先生”,将距离拉开到极致,燕时予却并未计较。 “是,今天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江暮沉说着抱歉的话,神情和语调却依然冷硬,“改天有时间,再找机会向燕先生赔罪。” “小事而已,我不在意。”燕时予说。 简单几句,便算是交流完了。 一进一出的两个人,却依旧相对而立,谁都不曾避让。 从身份关系到事件,终究是江暮沉处于下风。 最终,他冷着脸,微微侧了身,让燕时予先过。 燕时予略略一点头,不再客气,重新步入会场。 江暮沉眸光愈发森冷,再未朝会场里多看一眼,径直转头离开了。 燕时予回到人群之中,以叶含章为首的众人都十分关心他的伤势,多番叮嘱,也不再让他喝酒。 燕时予处在人群之中,偶一抬头,看见棠许穿梭在人群中的身影。 明明所有人都把八卦写在了脸上,她却像是丝毫未受到先前那件事的影响,很认真地跟人聊着什么,听得周围的人都是一脸无语。 燕时予很快收回了视线。 又过了没多久,燕时予再度抬眸,于人群之中搜索那抹熟悉的身影。 将整个会场都看了一遍,却再没看见棠许。 不知什么时候,她竟然已经离开了。 在他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就离开了。 …… 燕时予在会场一直待到了晚宴结束。 敲开御景湾的门时,棠许揉着眼睛,一脸困倦地来开门,勾起一个程式化的笑,“回来啦?” 107.第107章 说出你背后的人是谁 燕时予看她这个模样,不由得道:“这么早就睡了?” “不是。”棠许将他让进门,“就是有点犯困,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 说着她便揉了揉眼睛,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看向他受伤的那只手,“你的手怎么样?有没有去医院?” “伤口不深。”燕时予边说话边脱外套,“一两天就好了,用不着去医院。” 棠许忙伸手牵住他的袖口,小心地将他那只受伤的手从袖中抽出,眉头始终不自觉地紧皱。 燕时予将她的模样看在眼中,问了一句:“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 棠许顿了顿,说:“大家的兴趣都在吃瓜上面,压根没人听我说话。没意思,就先回来咯。” 燕时予听了,又问:“今天这位,就是那张超声照片的主人吗?” “你居然还记得?”棠许倒是没想到。 燕时予看着她,“原本已经不记得了,毕竟那个时候,没觉得那张照片是真的。” 棠许缓缓抬眸看向他,半晌,轻轻哼了一声:“原来你一直以为我是在骗你。” 燕时予也不接话,转而下套,“那你骗过我没有?” 棠许眼神还停留在他脸上,静了片刻,反问道:“那你呢?你骗过我没有?” 燕时予沉眸看着她,一时竟没有再回答。 棠许渐渐睁大了眼睛,“不是吧?我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值得燕先生骗的?” 燕时予忽地一伸手,将她整个人捞进了怀中。 棠许却瞬间吓得尖叫了一声,转头就去看他的手,发现用的是没受伤的那只,这才松了口气,转过头来,忍不住眼带哀怨地看向他。 燕时予却缓缓笑了起来。 他伸手拨开她垂落肩头的长发,低低道:“怎么这么好骗?” 棠许重重哼了一声,想要起身离开,却又重新被他箍入怀中,吻了上来。 棠许几番游离,终究还是陷于他怀中。 …… 第二天,棠许趁着上班时间,迅速浏览了一下社交网站。 只有一些粉丝在追问施妍这段时间到底去了哪里,除此之外,没有昨天晚上的任何相关讯息。 很明显,事情被人压了下去,没有发酵开来。 至于是谁,不言而喻。 对此,棠许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 再过几天就是她和江暮沉离婚案的第二次开庭,这次的事件真要发酵开来,对她早日摆脱这段婚姻其实是有好处的。 只是,眼下这样的情形,真要闹上新闻,那施妍的人生和事业可能就都毁了。 对于施妍,她其实没多少负面情绪,甚至隐隐觉得她可怜。 他人的人生她无权干涉。 自己的人生,也只能靠自己来掌控了。 三日后的庭审,江暮沉终于在法庭露面。 他一出现,等候在法庭外的记者立刻一通穷追猛打,江暮沉却一个字都没有回应。 记者们原本以为今天应该能蹲到大料。无论这场审判是什么结果,都值得好好分析一番。 却没有想到,还没开庭,整场审判就又改期了。 因为江暮沉当庭提出了申请回避,理由是本场庭审的书记员,和宋家有着某些七万八绕的亲戚关系。 棠许和那位陌生的书记员对此都是诧异的。 法院对此也无可奈何,只能宣布庭审再度改期。 如果说上一次,江暮沉所谓的“撞车”是一场意外,而今天,那连当事人都不知道的“亲戚关系”被他翻出来,就很耐人寻味了。 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心里都会有自己的判断。 而棠许更是当庭抚额笑出声来。 一次是这样,两次是这样,不知道第三次,江暮沉又会有什么新的手段? 她紧盯着江暮沉,江暮沉却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当法官宣布完改期之后,转身就离开了审判厅。 棠许当即起身,也走出了审判厅。 江暮沉下到地下停车场,司机早已经发动了车子,就等着他上车。 然而,他刚刚坐上车,正要离开,司机猛地一脚刹车踩下去,在地库里发出刺耳的声音。 江暮沉缓缓抬眸,看见车头处站着的女人身影,眸色一片寒凉。 棠许缓步走到了他的车门旁,“不如你直接把下一次、下下次的手段告诉我,也省得这样一次次浪费大家的情绪和精力。” 江暮沉并没有看她,侧颜冰冷,“你既然入禀法院,那自然是支持程序正义的。怎么,我有什么违规操作吗?” “你当然没有。”棠许说,“你只不过一如既往,擅长用你手中的权势,逼得人发疯罢了。施妍,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 听到施妍的名字,江暮沉面容更沉了一些,周身气韵冰冷得吓人。 若是外人见了此刻的江暮沉,大概率会被吓得退避三舍,可是棠许却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与其这样一次次跑法院,不如我们直接谈好了。”棠许说,“江暮沉,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离婚?” 闻言,江暮沉终于转头看向了她。 他森冷的目光停留在棠许脸上许久,终于开口时,声音都是彻骨寒凉的—— “好啊,说出你背后的那个人是谁,我会考虑跟你离婚。” 棠许闻言,脸上的神情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再次轻轻笑出声来。 “我背后若真是有人,你会不知道吗?” 江暮沉看着她,“需要我给你数一数,先前那段时间你做了多少事吗?棠许,凭你自己,能做到?” “为什么不能?”棠许反问,“你又不是不了解我,什么样的事,我做不出来呢?” 江暮沉听出了她言外所指,眸色更沉,仿佛下一刻,就能跳出车外,伸出将她活活掐死。 “罢了。”棠许轻轻呼出一口气,“我也知道我们不会谈得拢的。没关系,江暮沉,就算这次到最后,法院判了我们不能离婚,一年后我再起诉,到那时如论如何法院都会判决离婚。结局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大不了多等一年,我还年轻,又不是等不起。” 说完这句,棠许转身便准备离开。 然而下一刻,江暮沉的声音再度在她身后响起—— “棠许,从头到尾,你都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所以,你是承认了你身后有人,对吧?” 棠许脚步略一停顿,随后,却依旧头也不回地离开。(本章完) 108.第108章 有些人,就是不能爱的 原本以为至少会耽误大半天的庭审不过半小时就结束,离开法院后,棠许直接回了公司。 就像她对江暮沉说的,这次就算离不成,大不了再多等一年。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她不怕多等一年。 可是江暮沉居然想知道她背后有谁在。 棠许不知道自己该气还是该笑。 她背后有谁在,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甚至听他的语气,他似乎很在意这一点。 那如果真的让他知道了是谁,他会做什么? 棠许在公司一待就待到了傍晚,直到一名主管敲房门提醒她:“棠小姐,你今天晚上不是约了卫先生吃饭吗?怎么还不去?取消了吗?” 棠许这才想起来今天晚上还跟卫明有个饭局,连忙匆匆收拾了东西,赶往约定的会所。 推开包间门的时候她已经迟到了将近一个小时,包间里除了卫明,还有卫明准备介绍给她的客户,六七个人,正聊得热闹。 棠许出现的时候,包间里的氛围明显滞了一下,然而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很显然,这些人都知道她今天经历了什么。 卫明起身邀她入座,其他人也纷纷跟棠许打了招呼。 棠许因为迟到,先是自罚了三杯。 众人都算是欣然接受。 没有人提起她那场失败的婚姻,也没有人问及今天的庭审。 只是大家似乎都默认了她今天心情会不好,除了不喝酒的卫明,所有人都拉着她喝酒,话里话外,都是“一醉解千愁”的意思。 棠许很久没有在饭局上喝多了。 今天晚上面对着一群刚认识的朋友带来的善意,喝多似乎是不可避免的。 怕众人听到自己呕吐的声音,中途棠许去了外面的洗手间。 她其实已经有些头晕眼了,可是在卫生间待了半晌,却没有吐出来。 棠许有些无奈,用冷水洗了把脸,走出卫生间,路过外面绿意盎然的小园,忍不住走过去,在长椅上坐了下来,靠着椅背,仰头看着天,长长地舒了口气。 谁知道那口气刚舒完,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紧接着,就见眼前人影一闪,来人直接坐在了她身边,紧抓住她的手臂。 棠许一下子被惊得清醒了许多,转过头,看清楚了来人。 竟然是阮箐。 此刻她虽然抓着棠许的手臂,却并没有看棠许,而是咬着唇,目光有些发直地盯着前方。 棠许刚想说什么,却见她又回头,看向走廊的方向。 却只是看了一眼,就又匆匆回转了头,继续蹙眉盯着前方。 那模样,分明是在避着什么人。 棠许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抹熟悉的身影,又连忙逼迫自己甩开,随后才又看向阮箐,“阮小姐,没事吧?” 阮箐似乎这才想起来看她,看见棠许的脸后,她怔了一瞬,才开口道:“原来是你啊,棠小姐。” 棠许只是微微一笑。 阮箐又朝走廊看了一眼,才又道:“不好意思,没有打扰到你吧?” “我在这透气而已。”棠许说,“不打扰。” 阮箐听了,低低应了一声,道:“那就好。” 见她心情似乎是很不好的样子,棠许低下头,在自己的手包里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出一颗巧克力,递到了阮箐面前。 阮箐顿了顿,才伸手接过,“你怎么还随身带着巧克力啊?”棠许笑了笑,说:“以前老是节食减肥,就习惯在包里放上一颗,应付一下偶尔的低血。后来不减肥了,但还是习惯偶尔放一颗。” 阮箐剥开衣,将巧克力放进口中,吃着吃着,忽然就红了眼眶。 棠许清楚地看在眼里,却一个字都没敢问。 能让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孩子这么难过的,除了一个“情”字,还能是什么原因? 而棠许恰好知道,她的情在谁身上。 正因如此,她更不能问。 片刻之后,却听阮箐自己嘟哝了一句:“有什么了不起的……男人而已,又不是没有其他的……大不了换一个……” 她自言自语般说完,忽然转头看向棠许,“你说是吧?” 棠许并不看她,视线落在前方一株火红的榴树上,许久,才低声应了一句—— “是啊,有些人,就是不能爱的。” 阮箐似有所感,看着她,忽地反应过来什么,“你是在说江暮沉吗?” 棠许一时没有回答。 阮箐反倒向她道起了歉:“抱歉,我不是故意要让你想起他——” 话音未落,身后忽然又有脚步声传来。 那样沉稳的步伐,棠许闭着眼睛都猜得到是谁。 阮箐回头看了一眼,应激一般从长椅上跳了起来,满眼防备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燕时予目光从棠许背影上掠过,随后才看向阮箐,“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聊聊。” 棠许闻言,很快站起身来,准备回避。 谁知道她刚站起来,阮箐忽然就拉住了她。 “你不用走。”阮箐对她说了一句,随后就看向了燕时予,说,“你不用跟我聊什么。燕时予,我告诉你,你没有什么了不起,我也没有多么多么喜欢你。不喜欢我是你没有眼光!本小姐不是那种为男人要生要死的人,你放心,既然说清楚了,我绝对不会再纠缠你。” 她扬着脸看他,骄傲得不可一世,“所以,你还要跟我聊什么吗?” 燕时予安静与她对视片刻,唇角有隐约的笑意浮现,随后缓缓摇了摇头,郑重回答道:“没有了。” 阮箐哼了一声,随后又道:“将来你和那位齐家小姐结婚,我也会衷心祝福你们百年好合的。” 这句话说完,燕时予唇角的笑意看似未变,却几不可察地淡了许多。 阮箐全未察觉,转头又看向棠许,说:“今天真是不好意思,改天我请你吃饭赔礼。” 棠许轻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阮箐却已经没有再多作停留,扭头跟燕时予擦肩而过,离开了园。 一时间,园里就剩了棠许和燕时予,面面相觑。 良久,棠许才轻笑了一声,说:“不愧是阮家大小姐,这样骄傲,这样肆意洒脱。真让人羡慕。” “羡慕什么?”燕时予忽然问。 “自然是阮小姐的人生了。”棠许缓步上前,在他身边停了一下,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如果可以回到从前,我一定像她那么活一次。” “那从前回不去,怎么办?” “那不就是现在?”棠许微微一笑,“乐天知命,也挺好。” 走廊里恰好有服务人员经过,见到小园里有人,不免多看了两眼。 棠许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冲他点了点头。 “燕先生,再见。”(本章完) 109.第109章 燕先生有危险 第109章 燕先生有危险 再次见面,还是在当夜。 御景湾,棠许的卧室,床上。 男女之间,最亲密的状态下,有些东西是可以轻易感知的。 尤其是他们已经那样熟悉彼此的身体。 棠许总觉得他心情似乎不大好。 可是又有些拿捏不准。 毕竟除了晚上和阮箐的会面,她并不知道他今天经历了什么。 至少在她看来,得到阮箐明确的表态,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理清楚,对他而言应该是一件好事。 那他多半是因为其他事。 反正她心情也不怎么样,今夜又喝多了酒,身体和神经都处于极致兴奋的状态,于是十分热情主动。 连夜色都有了色彩。 是她肌肤的粉。 也是她唇上的红。 令人沉醉。 到最后,到底还是棠许体力不支,窝倒在他怀中。 剩燕时予独自鏖战。 棠许等了又等,终究还是承受不住,扬起脸来,又一次吻上他的唇。 用一重亲密化解另一重亲密。 看似奇怪,可是对燕时予却有用。 很有用。 棠许觉得他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等她洗了澡出来,床上已经换好了干净清爽的新被单。 兴奋基因消耗完毕,便只剩疲惫。 棠许躺回到床上,不多时便昏昏欲睡起来。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她察觉到燕时予从卫生间出来,回到床边的动静。 他应该是要准备离开了。 可是棠许实在是困倦了,连眼睛也没睁开,只是嘟哝了一句:“路上小心……晚安。” 燕时予低下头,又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晚安。” 晚安过后,日出也就不远了。 棠许被自己的闹铃吵醒时,只觉得头痛身乏,难受得在床上打滚,摸来摸去也没摸到手机。 直到刺耳的闹铃声忽然消失。 她松了口气,又一次准备睡过去时,却猛然反应过来什么,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窗帘还拉着,卧室里光线还很暗,可是她闹铃都响了,说明已经天亮了。 而她的床边,刚刚帮她关上闹铃的人正在系着衬衣扣子。 棠许瞬间醒了过来,从床上起身,跑到窗边拉开窗帘确认了一下。 外面刺目的阳光射得她眼睛疼。 她连忙合上窗帘,重新转身看向燕时予,“你昨天晚上没走吗?” 燕时予抬眸看她一眼,“非走不可吗?” 棠许瞬间又头痛起来。 天都亮了,这会儿小区里进进出出的人肯定不少,他离开的时候,万一碰见个刚好认识他的人,那还不大肆宣扬开了? 想到昨天江暮沉说的那些话,棠许到底还是没办法完全不管不顾。 她站在窗边,一时之间思绪万千,再抬起头来时,却见燕时予已经穿好了衬衣,依旧站在那里看着她。 男人眸色一如既往深邃,有时候,那样的深邃令人沉醉,而有时候,又令人不安。 恰如此刻,两个人之间隔着一张床的距离,他那样看着她,她的心忽然就有些无处安放起来。 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棠许已经绕过床尾,走到了他面前。 随后,她伸出手来揽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心口处,抬眸看他。“既然昨天晚上没走,那这会儿……能不能晚点走?” 燕时予垂眸与她对视片刻,只缓缓吐出三个字—— “胆小鬼。” 棠许丝毫不介意承认自己是胆小鬼。 而燕时予也出奇地没有赶在上班之前离开,而是叫了早餐陪她一起吃。 直到高岩来接他,棠许才知道,原来他今天是要出差的。 津市,不过200公里的路程,开车便能直达。 送他出门的时候,棠许还是关心了一句:“那什么时候回来啊?” “早的话明天,晚一点就后天。”高岩替燕时予回答道。 棠许点了点头,抬手冲他们做了个“拜拜”的手势,随后果断关了门。 高岩被关门声震得耸了耸肩,转头时燕时予已经走进了电梯,他连忙跟上。 电梯一路下行,没遇上什么人。 高岩松了口气,直到坐上车,才又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明知道今天要出差,你不该在这边过夜的。” 燕时予看着车窗外,没有回应。 高岩微微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燕时予出差两天,对棠许而言其实没有多大影响。 更有一些好处,是她晚上能够睡得好一些,久一些。 第二天,燕时予没有回来。 第三天,棠许正准备按时下班,忽然又收到一份资料,被迫加了两个小时的班。 等她匆匆回到家,家里却依旧是冷冷清清的模样。 棠许一直等到晚上十二点。 燕时予还是没有出现。 是因为还没有回来,还是因为回来了有别的事,所以今天晚上不来找她? 棠许这么想着,回到了床上。 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丝睡意,然而刚闭上眼睛,手机忽然就响了起来。 棠许立刻拿过手机,看见高岩的名字,迅速接起了电话。 “你那边的人到了没有?”高岩语气急促地在电话那头问,“再不动手,燕先生那边怕是有危险了!” 棠许心猛地一跳,“高岩?” 那头骤然安静了两秒,随后才又传来高岩竭力保持平稳的声音:“抱歉棠小姐,我打错电话了——” “燕先生怎么了?你们在哪里?回来了吗?”棠许语调也很平稳。 却只有她知道,此刻自己心跳得有多快。 “没事。”高岩迅速回复了一句,“我们还在津市,燕先生在忙。我还有别的事,棠小姐,我先挂了。” 话音刚落,他已经迅速挂掉了电话。 棠许捏着手机坐在床上,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 脑海中反复回响着的,却都是高岩起先那句—— 燕先生有危险。 高岩这话都已经说出口,那就不会是假的。 可是他不是去出差吗?为什么会有危险?会有什么危险? 棠许从未有这样急迫的心情,想要知道关于他的一切消息。 可是她从何可知? 高岩语气那样急,挂电话挂得那样匆忙,可见他这会儿已经是焦头烂额的状态。 而燕时予…… 棠许迅速翻到燕时予的电话,拨了过去。 不出意外,电话根本打不通。 他真的出事了? 棠许蓦地抱住自己的膝盖,全身僵硬,一动也不能动。 下午再见~ 110.第110章 想要离他近一些 第110章 想要离他近一些 棠许整夜都没有睡。 她很想给高岩打电话,又怕影响到他那边做事。 于是她给高岩发了条短信。 “燕先生出什么事了?你有时间给我回个电话,可以吗?” 一直等到快天亮,她都没有等到电话。 棠许想了又想,一个电话打到了段思危那里。 这个时间,正常人都应该在睡觉,可是段思危接起电话的声音却异常清醒。 那一刻,棠许原本就已经很不安的心瞬间沉得更厉害。 “你知道他出什么事了吗?”棠许直截了当地开口问。 段思危沉默了片刻,才隐隐叹了口气,对她说:“如果我说,只是一点小麻烦,不是什么大事,你会相信吗?” 棠许反问:“我可以相信吗?” “你信不信都好,反正眼下你也帮不了什么忙,不如安安心心地等待。该怎么生活怎么生活,不能让别人察觉到的情绪,就不要让人察觉。” 段思危从未用这样正经的语气跟她说过话。 一瞬间,那个荒唐到极点的二世祖形象,仿佛都彻底从他身上抽离了。 他会这么说,棠许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从商会晚宴那天,段思危就已经开始提醒她了。 棠许当然知道应该如何隐藏自己。 可是他让她安心等待。 她要怎么安心? 在她这里,他甚至已经是失联的状态,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无所知。 棠许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一天是怎么过的。 她去了公司,处理了一天的公事,可是到头来,却完全想不起自己到底处理了些什么。 晚上所有人都离开了,就剩她一个人还待在办公室,可是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只能茫无头绪地等待。 这样无休无止的等待,实在是太漫长了。 可是除此之外,她还能做什么呢? 到这一刻,棠许忽然意识到,她对燕时予的了解,真是少得离谱。 一直以来,她好像就知道他是他,他身边有高岩和段思危,除此之外,他日常忙些什么、跟谁交往、为什么出差也会面临危险…… 她从来不了解,也没有想过要去了解。 以至于现在,当高岩和段思危都不方便联系,她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棠许一直在办公室待到凌晨,才终于回家。 家里依旧是空荡荡的,明明不大的房子,偏偏就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 棠许将自己扔进沙发里,就那样静静躺着,继续等待着。 又一个漫长到极致的长夜过去,她依旧没有等到任何消息。 晨起,棠许打了个电话给卫明。 “卫先生,您上次提起常明辉先生的港口,我想找时间去参观参观,不知道方不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卫明说,“你要是真有兴趣发展船运这块业务,那对我们而言,不是互惠互利的好事吗?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去?我跟老常打声招呼。” “今天,可以吗?” 卫明虽然感到有些莫名和突然,却还是果断帮棠许牵了线。 棠许收拾好自己,很快驾车出了门,奔赴津市。 她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 即便去到津市,她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要去哪里寻他。 可是,至少她是在那里的吧? 哪怕毫无意义。 至少,可以离他近一些。 早上十一点,棠许抵达了港口。 常明辉这样拥有大型私人港口的人物自然不会出现,却还是安排了工作人员接待她。 棠许坐在工作人员的车上,深入参观了这个往来繁忙的港口。 中午时分,工作人员安排了她在食堂用餐。虽说是食堂,可是饭菜卖相却极佳,工作人员也是极力推荐。 棠许很感激,却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浅尝几口之后,棠许借机去了卫生间。 洗了个手,棠许抬起头来,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 她早起是认真化了妆的,可是这会儿,再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疲惫苍白的神态。 可她依然要戴着这副假面,努力地出去保持微笑。 棠许忍不住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偏在这时,忽然有人在身后撞了她一下。 棠许睁开眼睛,看见一个面容清丽的陌生女人,正有些抱歉地冲她微笑,“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刚刚崴了一下,没撞疼你吧?” “没事。”棠许摇了摇头,淡淡应了一声。 女人又冲她笑了笑,这才走进了厕所隔间。 棠许这才拧开水龙头洗手,一低头,却发现自己手袋的位置似乎跟先前有些不一样了。 是刚才那个女人撞到她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 棠许低头看了一眼。 她手袋里东西不多,一眼扫过去,一样都没少。 甚至,好像还多了点什么。 棠许从镜子里看向了那个女人所在的隔间。 她洗手洗了很久,那个隔间都没有动静。 棠许终于洗完手,又站在镜前擦了很久的手,而后,她才终于拎着手袋走出了卫生间。 吃过午饭,工作人员带着她继续参观港口,棠许很认真地拍了些照片做记录。 到了下午三点,参观告一段落,工作人员送她回到了自己的车上。 驾车驶离港口的路上,棠许一时看天空,一时看城市,一时又看向自己的手袋。 她已经参观完港口了,她现在应该做的,就是驶向高速,怎么来的怎么离开。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才能有理由留在这座城市。 或许,她压根就不该留? 眼看着前方就是高速路口,棠许终究还是忍不住,一脚刹车,靠边停了下来。 随后,她推门下车,蹲在路边,作呕吐状。 身后车来车往,没有人会在意她。 或许她此刻晕倒在这里,有好心人路过,会帮她叫个救护车。 正这么想着,忽然就有一辆车停在了她的车前。 棠许微微转头,看见两个男人从那辆车上走了下来。 紧接着,又有一辆车停在了她的车后。 下车的,依然是两个男人。 几个人看她的视线满是狐疑。 并不像是好心的那种狐疑。 反倒像……跟错了人。 有人站在她身后,有人围着她的车绕圈检查。 却没有人问她任何问题。 棠许不慌也不乱,也没有问对方任何问题。 等到她的车被检查完,有人拎起了她的手袋,看向领头的那个人。 棠许想起了今天在卫生间里遇见的那个女人。 领头那人这才开了口:“小姐,那个包是你的吗?” “不然呢?”棠许有些不客气地反问,“我偷的?” 对方显然噎了一下,然而她这样的反应,落在对方眼里,无论如何还是可疑的。 “先把她带回去。”领头的人吩咐。 棠许脸色都没有变一下。 终究,还是留下来了啊。 111.第111章 她看见了燕时予 对棠许而言,那群人陌生、突兀,但是并没有太明显的恶意。 他们并未表露身份,将她带到了一个酒店房间,却没有拿走她任何东西。 甚至连手机都留给了她,似乎丝毫不担心她会因此报警或者找别人求助。 而对他们而言,棠许同样充满着古怪。 这样一个独身女人,面对着突然出现的几个陌生男人,不挣扎不反抗也不害怕,就这样乖乖跟着他们走了。 甚至也不问他们究竟是什么身份呢,有什么目的。 反倒像是,在等待着他们的行动一样。 如此一来,几人更加摸不准棠许的底细,所以也没有轻举妄动。 棠许独自待在那个酒店房间里,又一次尝试着拨打了燕时予的电话。 依旧无人接听。 随后,她又分别打了高岩和段思危的电话。 谁知道,连他们两个人的电话也无人接听了。 棠许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明媚秀丽的河景,心头一片苍凉。 她并不担心那群陌生人会对自己做什么。 很明显,他们是冲着卫生间里撞了她的那个女人而来。 她并不认识那个女人,她只是被那个女人利用,无辜卷进来的。 多数情况下,她不会因此有任何损伤。 最恶劣的情况,这群人是不讲道理的亡命之徒,可是不讲道理,也总会讲利益。 她经历过许许多多麻烦的处境,所以,她不怕麻烦。 在这样的情形下,与其再如同之前那样茫然无绪地等待,还不如来点麻烦,分散分散心力。 更何况…… 此前她每每陷入麻烦,燕时予好像总是会及时出现,救她于危难。 万一这一次,也会有奇迹出现呢? 想到这里,棠许忍不住抬手,轻轻抚过自己的眼尾,苦笑。 这样的想法,连自己都觉得荒谬。 她连他在经历什么都不知道,居然寄望于这样虚无缥缈的“奇迹”。 何其天真愚蠢。 棠许正失神,身后忽然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 有人走进了房间。 棠许回头,看见一个穿着整齐西装,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年轻男人。 他看着棠许,目光中带着明显的探究。 随后,他在沙发里坐了下来,笑着问了一句:“贵姓?” “姓宋。”棠许回答。 男人点了点头,随后道:“宋小姐认识乔翎?” “不认识。”棠许如实回答。 男人随后从手机上点出一张照片,向棠许展示了一下。 棠许看见照片里的女人,正是她在港口卫生间里遇见的那个。 “见过吗?”男人又问。 “没见过。”棠许回答。 男人微微偏了头,又拿出一支笔,“那这支笔为什么会在你的包里?” 棠许看着那支在自己包里多出来的笔,坦然道:“不知道,我没见过这支笔。” 男人听了,微微叹息了一声:“宋小姐,你这么不配合,我没办法帮你的啊。” “我确实不知道,也没见过。”棠许说,“信不信由你。”“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何以会这么冷静?”男人盯着她,“还是,你根本就是在帮她拖延时间?” 棠许听得笑了起来,“原来冷静还是错。这么说来,你们是希望我大吵大闹,闹得天翻地覆,或者直接从这扇窗户跳下去,陈尸大马路?哪种是你们想看到的呢?” 男人听了,忍不住又上下打量了棠许一圈,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摇了摇头,随后才又道:“宋小姐,我真的是在帮你,你老实交代在我这里,会少吃很多苦头。你要是真的什么都不肯说,后面有什么等着你,我真的不确定。” 棠许安静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我今天就是来这边出个差,出完差我就要回去了,是你们拦截了我,把我带到这个地方,问我一些我完全不知道的事。我连你们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你还指望我说什么呢?” 很显然,她说的话,那个男人一个字都不信。 他很快站起身来,用一种很遗憾的口吻告诉棠许:“既然如此,那我也没别的办法帮你了。宋小姐,请吧。” 棠许很快就站起身来,跟着他走出了房间。 一直进了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坐进车子里,棠许始终是安静无声的。 坐在前排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她,“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害怕啊?你知道你即将去见什么人吗?” “不知道。”棠许看着他,“但看你们的做派,应该是津市这边的大人物吧?” 男人只是笑了一声,“怎么,你很想见大人物?” “是啊。”棠许坦然回答,“谁不想认识大人物呢?” “我提醒过你,大人物那里,可是会有大苦头吃的。” “那要是我真的不知道你们想要的信息呢?”棠许问。 “那你恐怕也要遭一番罪。”男人回答。 “所以啊,我压根也没的选。”棠许说,“你们强行把我推上桌,除了赌一把,我还能怎么样呢?” 男人没有再说话。 棠许被带到了郊区一座庄园。 庄园中央,一座如古堡般的建筑物,气势磅礴,美轮美奂。 果然是大人物住的地方。 棠许被带了进去,依旧是被关进了一个房间。 大概是她的态度实在是太古怪了,男人临走前还有些不放心,嘱咐了旁边的人一句:“把她的手绑起来,不要让她的手指有活动能力。” 旁边的人大概是从未接收到过这样的指令,有些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先生那可一向没这规矩。” “她是例外。”男人说着,又看了棠许一眼,转身走开了。 这是将她当成神偷还是特工来防? 棠许觉得挺荣幸的。 很快,她的手就被绑了起来,并且完全限制了手指的活动。 棠许在那个房间,眼睁睁看着天色从亮转暗,陷入黑夜。 黑暗之中,万物蛰伏。 也不知道这座古堡中,蛰伏着什么样的怪物? 墙上的指针指向十点时,房间的门开了。 两个男人站在门口,用一种明显带着同情的眼神看着棠许,“出来吧。” 棠许跟着两个人出了门,进了仅能容纳三四人的古老电梯,一路上到了顶楼。 电梯门打开,映入眼前是一间恢宏华丽的大厅,宽敞到说话都会有回声的那种。 棠许看见,大厅的另一头摆了一张餐桌,餐桌旁边坐了两个人,旁边还站着两个人。 距离有些远,那几个人面目模糊。 棠许跟着领路的人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就顿住了脚步。 领路的人走出几步,才又回过头来看她。 棠许目光在餐桌那边停留许久,忽然就地蹲了下来,伸手抹上了自己泛红泛热的眼眶。 她看见了燕时予。(本章完) 112.第112章 怎么是他? 第112章 怎么是他? 哪怕隔得这样远,哪怕那头的人,面容五官依旧模糊不清。 可是棠许就是可以确定,坐在桌子右侧的那个身影,是他。 那一瞬间,棠许忽然有了深切的认知—— 原来胃,真的是情绪器官。 茫然无措、食不知味的两天,她全身上下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是麻木的,对于外界的一切都没有感觉。 可是就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她的胃忽然有了很剧烈的疼痛感。 痛到眼泪都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棠许用被紧紧禁锢裹覆的手,按着自己的眼睛,在原地蹲了很久。 直到领路的人都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了,小心翼翼地问了她一句:“喂,你没事吧?”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人都要忍不住上手时,棠许终于重新抬起头,站起身来。 那人满眼防备地盯着棠许,大概是不知道她还会闹出什么动静,终于还是伸手捉住她的手臂,一路拉扯着她向前走。 棠许其实是感激他的。 因为她真的不太走得动了。 他这样拉着她,终于一点点离那张餐桌近了。 旁边的人,面容也终于一点点清晰了起来。 棠许看见了安然无恙的燕时予。 他端坐在那里,明明失联了几天,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是衣冠楚楚、端然沉凝的模样。 他却没有看见她。 因为他正看着餐桌旁坐着的另一个男人,面容虽然沉静,目光却深邃幽然,气场全开,分明是谈判的姿态。 然而,站在他身后的高岩却是远远地就看见了棠许。 然而他却不敢确定,直到棠许终于被拉着走近了,他看清楚了,惊得一下子发出了声音。 燕时予这才微微回转了头。 看见棠许的一瞬间,他那幽深的眼眸赫然沉晦。 棠许目光停留在他脸上,努力勾起了一个不甚明显的笑意。 随后,她才又看向餐桌上的另一个男人。 那同样是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戴一副金丝眼镜,一派斯文隽秀的模样,笑起来时,那双狭长的凤目却满是邪气。 棠许只感觉到茫然。 燕家次子,燕凤祁。 也就是燕时予的二哥。 怎么是他? 不待她回过神,高岩已经按捺不住上前,开口问道:“二少,这是——” 他看着棠许,话还没问出口,燕凤祁抬眸,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 高岩余下的话忽然就消失在了喉咙深处。 燕凤祁这才移开视线,看向棠许,“就是她?” “是。”领棠许来的人开口道,“乔小姐的笔是在她身上发现的。” “带下去。”燕凤祁很快收回了视线,“该怎么处理,你们看着办,我只要结果。” 他说话语调悠然,声音也温润清和,加上温文尔雅的外表,简直是让人如沐春风的存在。 可是关注过燕家旧闻的人,哪个不知道,这个燕凤祁,是个实打实的疯子。 “二少!”高岩一时之间什么也顾不得,终究还是再度开了口,“不知道棠小姐做了什么,会让二少把她带来这里?”燕凤祁闻言,缓缓靠向椅背,唇角勾起笑意,“哦,认识的?” 高岩明显是紧张的,却还是点了点头,“非但认识,棠小姐还是……燕家的亲戚。” “哦?”燕凤祁微微挑了眉,再次看向棠许,“我久不在淮市,以前的亲戚也都不大认得了,不知道这位,是哪家的亲戚?” 高岩喉头滚动,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想要再回答,却有些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棠许同样心跳得厉害。 关于燕凤祁,她听说过他种种阴沉狠辣的传说,却是第一次见到本人。 作为燕家上一位继承人,因为种种过界行为,最终被燕老爷子放弃,而他也离开淮市,扎根津市。 倒也的确是一位大人物。 棠许原本设想过,自己见到这位大人物的时候要说什么。 可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燕时予也会在这里。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处于什么样的状态,所以她准备的那些话,也全都放在肚子里。 她怕给他添乱。 正在这时,燕时予却突然站起身来,走向了棠许。 眼见着他一步步走近,棠许神情平静,唯有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他脸上,久久停留。 燕时予走到她面前,目光同样落在她脸上,随后伸出手来,为她解起了手上的束缚。 棠许全身僵硬,手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燕时予却直接将她的手拉了回来。 身后,燕凤祁看戏一般,饶有趣味地盯着眼前的这一幕。 燕时予解开绳子的动作很轻,一圈圈将棠许手腕上绕着的绳子解开,露出了手腕上的绑痕。 他轻握着她的手腕,抚过那一圈圈绑痕,抬眸扫了旁边那人一眼,“你绑的?” 那人一怔,看了燕凤祁一眼,有些磕巴地开了口:“不是,是炎铭吩咐,把她绑起来……” 身后,燕凤祁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不是说是亲戚吗?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燕三,你这是怎么回事?” 燕时予没有回答,只是垂眸一点点揉着棠许的手腕。 棠许还有些没缓过神。 无论从家族继承方面,还是方才两个人对坐的姿态看,这两个人都不像是一路的。 如果是,燕时予恐怕也不会失联这几天。 可是现在,燕时予这样的举动,直接暴露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棠许一颗心始终紧绷着,丝毫无法放松下来。 正在这时,燕凤祁忽然又开了口:“你们怎么回事?一点眼力见没有,还不去拿点药膏过来?” 那个带棠许过来的人立刻转身跑开。 很快就有化瘀的软膏送了过来。 燕时予挤出一点,在手心化开,这才一点点揉上棠许的手腕。 “我没事。” 棠许忍不住低低说了一句。 燕时予抬眸看她一眼,没有跟她说话,转而对身后的人道:“你想从她身上知道什么?” 燕凤祁耐心十足地看了很久的戏,闻言微笑应道:“我啊,不着急,等你帮这位小姐处理完伤口,我会慢慢问她的。” 听见这句话,燕时予眸色瞬间又暗了一些。 113.第113章 燕时予必须承认的关系 第113章 燕时予必须承认的关系 棠许越过燕时予的肩头,看向身后的燕凤祁。 那人依旧是温润含笑的模样,姿态慵懒又放松,在她看过去的瞬间,他唇角笑意扩大,镜片后的眼眸之中,笑意却丝毫未传达眼底。 这样的人,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而棠许终究还是开了口:“您再要怎么慢慢审我,我的答案也是一样。我不认识、也没见过他们说的那位乔小姐,我也不知道那支笔为什么会在我包里。” 燕凤祁闻言,微微挑了挑眉,“是么?” 棠许直直迎上他的视线,坦然无畏地回答:“是。” 燕凤祁静静跟她对视了几秒,又笑了一声,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人,“既然如此,就带这位小姐下去,再好好想想。想到别的答案,咱们再聊。” “燕凤祁。”燕时予背对着他,声音冷凉,“她没有别的答案给你。” “这么说,你是可以完全代表这位小姐了?”燕凤祁漫不经心地垂了垂眼,“那若是我发现这件事跟她有关,是不是也由你全权承担?” 燕时予只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尽可以来找我。” 说完这句,燕时予拉着棠许,径直离开这大厅。 高岩见状,小心翼翼地就要跟上时,却忽然被燕凤祁喊住了。 “你刚才说她是亲戚,却没有告诉我到底是哪门子的亲戚。” 高岩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如实开了口:“棠小姐……以前是江家的儿媳。” 燕凤祁饶有趣味,“以前?” “是,现在正在打离婚官司。” 燕凤祁“哦”了一声,声音中的笑意却已然很明显。 高岩再不敢多停留,匆匆向前,也离开了大厅。 燕时予并未带着棠许离开这座庄园,而是带她下了楼,进了一间套房。 房间里有他住过的痕迹。 可见他和燕凤祁之间虽然是剑拔弩张的状态,可是燕凤祁还算是好吃好喝地待他。 从下楼到进门,棠许始终一言不发。 燕时予进门后,便从冰箱里取出两支冷藏水进了卫生间。 不多时,他拿着湿毛巾从卫生间走出来,将冰凉的毛巾敷在棠许的手腕上,这才问了一句:“吓到了?” 棠许抬眸看他,缓缓摇了摇头之后,才道:“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燕时予看着她,尚未回答,高岩就敲门走了进来。 他看着棠许,张口就问了同款问题—— “棠小姐,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棠许看看他,又看看燕时予,随后才缓缓道:“我来出差,正要回去的时候,莫名其妙就被他们抓了过来。” 燕时予看着她,没有说话。 高岩皱眉思索了片刻,才道:“那实在是太险了,幸好燕先生在这里,否则,你落在他们手里,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是啊。”棠许轻轻应了一声,“我也没想到会遇见你们……” 她心绪依旧混乱,燕时予却已经站起身来,“你先休息。” “你去哪儿?”棠许不由得问。 “燕先生还有事跟燕凤祁谈。”高岩说,“放心,暂时没事的。” 棠许目送着燕时予离开,这才又看向高岩,“暂时没事?” 高岩微一沉吟,才道:“毕竟燕凤祁喜怒无常,难以捉摸……不过你放心,燕先生有办法。” 话音刚落,隔壁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了地上,紧接着传来一声男人的嘶吼—— 棠许听出来,那是段思危的声音。 高岩忍不住挠了挠头。 “你们都在这儿,所以才失联的?”棠许问。高岩叹了口气,才道:“燕凤祁故意的。” 棠许心念一动,迅速反应了过来,“所以,先让他失联,引出你和段思危,再连你们也失联,他是想……引出燕老爷子表态?” “应该是。”高岩看着她,说,“所以见到你的时候,我都懵了,我还以为连你也是被他引出来的,可是转念一想,你不可能知道我们是在他这里啊?” 棠许缓缓垂了眸。 她的确是不知道。 但是她能来到这里,并不完全是意外。 即便在这里没有见到他们,她也不会后悔。 因为她甚至还想过,如果他真的遇见了什么无法解决的困境,那她来见的这位“大人物”,万一能够帮上忙呢? 哪怕是千万分之一的概率。 她真的想过这种可能。 然而,如今意外见到了他们,确认了燕时予的安全,她一方面终于得以放下心,一方面却更加担忧。 “可是现在,燕凤祁知道了我跟他的关系。” 高岩沉默了片刻,才道:“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燕凤祁这个人,六亲不认,即便说你是亲戚,他也能下狠手。燕先生不出面表态,你可能真的会受苦。” 棠许听了,心头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那我宁愿受苦。”她说。 高岩听了,低声嘟哝道:“那他哪里舍得。” 棠许抬眸看他,高岩连忙清了清嗓子,只当自己什么都没说过。 一直到凌晨,燕时予才终于又一次回到房间里。 房间里已经只剩下棠许,她却依旧如他离开之前,安静地坐在沙发里,连位置都没有挪动过。 燕时予转身,她安静地抬眸看他。 “怎么不休息?”燕时予走过来,问。 他在她身侧坐下,下一刻,棠许伸手攀住他的肩脖,投进了他怀中,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即便到了这一刻,前两日的浑噩与焦虑仍旧未能完全落地。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 正因如此,她满腹心事,无法释怀。 “对不起。”许久,棠许低低开口道。 “为什么道歉?”燕时予问。 “我不该来的。”她说,“那样,燕凤祁也不会知道——” 她忍不住往他颈窝处深埋,只想将自己藏起来。 良久,却只听燕时予低声道:“没关系。有的时候,有些事,就是要让某些人知道的。” 棠许闻言,缓缓抬起头来看他。 “他会用这件事来对付你。” “那就让他试试好了。” 他语气很平静,似乎是真的丝毫不担忧。 棠许终究还是又一次投进了他怀中。 “对不起。” 她终究还是又一次道歉。 “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她说。 114.第114章 危险的男人 这天晚上,棠许独自一人住在燕时予的这间套房。 其实见到燕时予之后,她的心是可以安定下来的。 燕凤祁虽然行事疯狂,可是这几天时间,他并没有真正对燕时予做什么,可见心里头还是有顾忌。 尤其是,如果他还是在等燕老爷子的表态,那更不可能再做什么过分的事。 而且燕时予也告诉她,明天就可以回淮市。 可是棠许依旧睡不着。 或许是因为地方陌生。 或许是因为发生这一连串意料之外的事。 她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高悬的明月,始终没办法闭上眼睛。 与此同时,隔壁的套房内,段思危窝在沙发里抽着烟,蓬头垢面,双目赤红,时不时抓起桌面的手机看一眼,每看一次,眼中的焦躁更明显。 高岩从外而入,推门进来,看见他这个模样,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说:“信号全被屏蔽了,再看也不会有的。” 段思危直接爆了句粗。 高岩倒是理解他这个状态,毕竟一向处于繁华热闹中心的人物,被困在这里三十多个小时,行动不自由,手机没信号,大概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燕时予呢?”段思危问。 高岩朝上头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还在跟燕凤祁谈。” 段思危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这燕凤祁真不是一般变态,不到夜里不搞事啊。今晚不会又谈一个通宵吧?” 高岩回答道:“他应该是在等一个结果。” “什么结果?” “关于棠小姐的调查结果。”高岩说,“他要确定,棠小姐真的跟他在找的人没有关系。” 段思危拧着眉,又沉思了片刻,才道:“如果棠许真的认识那个女人,倒是好了。” 高岩抬眸看他。 “他现在拿住了燕时予和棠许的把柄,万一捅到老爷子那里去,燕时予会遭多大的罪?”段思危说,“如果我们能找到那个女人,掌控在手中,那就也有了他的把柄,不怕他作妖。” “那可未必。”高岩说,“你怎么知道他跟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是爱还是恨?” 段思危听得嗤笑了一声,睨他一眼,“是爱是恨很重要吗?重要的是,他肯为了这个女人费这样大的工夫,那就说明,这个女人足够有价值。” 高岩一时静默。 段思危也沉默了一阵,才又长叹一声,道:“所以说,女人啊,真的就是祸水一样的存在。居然连燕凤祁这货都不能免俗——” 说完,他又顿了顿,冷笑一声:“不对,应该说,连燕时予这样的都不能免俗——他经历了那么严苛的训练,都训练到哪里去了?” …… 棠许好不容易捱到天亮,简单洗漱了一下,刚刚拉开房门想出去看看,没想到燕时予刚好就站在门口。 “醒了?” 燕时予看着她眼下的两坨乌青,问。 棠许点了点头,见他发梢间还隐约有湿气,应该是刚在别的房间洗完澡。 “吃早餐?”燕时予又问。 棠许仍是点头。 于是燕时予伸手拉了她,穿过长长的走廊,进了电梯,下到一楼,又转过两条长廊,才走进了沐浴在阳光下、团锦簇的餐厅。如果不是被她带着,棠许简直要被绕晕,见他这样熟门熟路,自在穿行的模样,不由得道:“你跟燕凤祁——” 才刚问出几个字,却忽然就看见一道人影自户外慢悠悠走进来。 正是燕凤祁。 他手中端着咖啡,逆着阳光立在那里,一派斯文温和的模样,“棠小姐起得够早的。” 棠许只是看着他,没有回应。 直到燕凤祁又向前走了两步。 走出阳光的阴影之后,他的脸才终于清晰起来。 而棠许却愣了一下。 因为燕凤祁的嘴角居然有一丝瘀伤,像是被打了。 眼见着棠许看着自己,燕凤祁微微笑了起来,那一笑,却忽然扯动了唇角的伤,他微微皱眉闭眼,抚上那处瘀伤,唇角笑容却依旧。 真是怎么看怎么变态。 棠许忍不住转头去看燕时予。 燕时予却并没有多朝燕凤祁看一眼,而是盛了一碗粥,放到棠许面前。 两个人表现得都过于平静,全然没有了昨夜剑拔弩张的姿态。 没有任何迹象表明燕凤祁嘴角的伤跟燕时予有关,可是棠许隐约觉得,似乎跟燕时予脱不了干系。 她一言不发地低头搅着面前的粥,却忽然听燕凤祁又开口:“看来棠小姐胃口不怎么好啊,来,带你看场戏。” 说话间,他已经重新转身,走向了通往户外的那扇门。 棠许顿了顿,很快站起身来,也走了过去。 户外是一片绿色的草坪,草坪的尽头,一根高高的横杆架在那里。 而此刻,那条横杆上,竟然吊了一排的人! 棠许心头猛然一跳,随即才看清楚,那一排人都是被绑了双手吊在那里的。 有那么一瞬间,棠许真的觉得自己是在看戏,还是在看一场时代遥远的戏。 毕竟这样的场景,她从前只在古装戏中见到过。 “中间那几个,是昨天把你请回来的人。”燕凤祁云淡风轻地指给她看,“最边上那个,炎铭,就是让绑你手的那个。放心,都还活着,吊起来活动活动而已。怎么样,还满意吗?” 棠许努力调节着自己的呼吸。 都说燕凤祁疯,还真是疯得有些无法无天。 正常人怎么可能这样惩罚自己手底下的人? “我满不满意有什么重要?”良久,棠许才转头看他,缓缓开口,“重要的难道不是他们没有办成燕先生你交代的事,所以你才给他们惩罚吗?燕先生愿打,他们愿挨,我在这中间没有任何作用,不用试图将我扯进来。” 燕凤祁听完,忍不住笑出声来,“这都绑架不了你,说明脑子还是很清醒嘛。那昨天你为什么不解释,不反抗,一心要跟着他们回来见我?你是知道他在这里,故意来找他,还是另有所图?” 棠许看着他,道:“我不是没解释没反抗,是他们不信而已。” “所以他们该罚。”燕凤祁说着,忽然越过她,看向室内的餐桌,低声道,“不过我好心提醒你哦,不管你是不是为了他,最好都离他远一些。”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唇角,说:“他呀,很危险的。” 棠许静静看着他,随后道:“比你还危险吗?” 燕凤祁闻言,再度笑出声来,却又在下一刻瞬间敛了笑,无比认真地看着棠许,低声道—— “比我危险多了。”(本章完) 115.第115章 一场交易,各取所需 第115章 一场交易,各取所需 跟某些不正常的人,是没办法正常交流的。 棠许深知这一点。 尤其是燕凤祁这样的人。 棠许刚刚才认识他,却已经深刻地感知到为什么传说里他是个疯子。 斯文隽秀的皮囊之下,他的嚣张、狂妄、视法度为无物,都已经淋漓尽致地展现。 他可以让人在大路上将她带走,他的庄园屏蔽所有的无线信号,他手底下的人因为某些事没有办好,就会经历这种“刑罚”…… 棠许简直无法想象,在这个人的世界里,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唯一能够庆幸的,是从眼下的情形来看,他和燕时予似乎达成了某种表面的和平。 毕竟两个人都姓燕,是亲兄弟,上头还有燕老爷子压着,燕凤祁纵使对燕时予有再多不满,再被迫再无奈,他终究接受了这份虚与委蛇的和平。 “多谢你的提醒。” 棠许不想跟他多说什么,转身就要回到屋内。 “一看你就是不听劝的。”燕凤祁倚在旁边的墙上,仍旧笑着看她,“否则,又怎么会顶着江家人的身份,还敢跟他牵扯呢?你们俩的事,江暮沉那小子知道吗?” 他语气平静极了,就像是再寻常不过的聊天,问她吃饭没有一样。 棠许原本已经转身,闻言,不由得停下脚步。 “你也实在是胆大。你知不知道你们俩的关系一旦曝出来,会造成什么影响?江暮沉会是什么反应?我们家那位老爷子又会是什么反应,你想过没有?” 棠许怎么可能听不懂他话里话外的意思。 看起来像是在提点她,实则,字字句句都是对燕时予的威胁。 她安静地与他对视片刻,也轻轻笑了起来,“难得燕先生身在津市,却还对淮市的事情那么关心。不过你放心,我跟他之间没你想象的那么纠缠不清,不过就是一场交易,各取所需。江家跟我本来也没多少干系了,至于燕家,一段说断就能断的露水情缘,又能对燕家产生多大的影响呢?” 燕凤祁镜片后的眼眸一派温润平和,笑着开口道:“如此,就最好了。” 棠许回到室内时,一眼看见高岩正从外面匆匆走进来,手里还拿着手机。 看样子,他似乎是去了庄园外打电话。 看见棠许,高岩微微冲她点了点头,随后才走到燕时予身边,低声对他说了几句什么。 棠许脚步略停顿,在原地徘徊片刻,眼见着高岩跟燕时予说完了话,她这才缓步走回去,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你不吃早餐吗?”棠许问高岩,“段思危呢?” “我吃过了。”高岩回答,“段先生都快被关疯了,根本耐不住,天没亮就离开了。” 棠许听了,忍不住抬眸看了燕时予一眼。 在这样的事件中,他总是格外沉得住气,哪怕与外界断联数日,他也依旧气定神闲。 总觉得好像再大的问题,在他手里都能轻易化解。 现在想来,她只觉得自己的焦虑忧心和冲动之下跑过来的举动,实在是多余又碍事。 棠许正低头,有些失神地想着,却忽然听燕时予开口道:“待会儿我让人送你先回淮市——” 燕时予话音未落,棠许就已经开口回答:“好。” 燕时予目光落在她脸上,略顿了顿,才又道:“我还要去桐城一趟,今天未必能回淮市。”“知道了。”棠许应了一声,又冲他笑了笑,低头喝粥。 早餐后,棠许就站在楼外的园前赏,直到燕时予和高岩处理好事情重新下楼,这才准备离开这座令人窒息的庄园。 棠许的车被停在了庄园停车场,她刚刚拉开门坐上车,那边燕时予就走过来,敲了敲她的车窗。 棠许放下车窗,只听见两个字:“下车。” 棠许一怔,“啊?” 燕时予看着她的眼,“安排了车送你,这辆车有人给你开回去,不要自己开。” 棠许这才乖乖下车。 “回去好好休息两天。”燕时予说。 棠许仍旧乖巧应答:“好。” 她坐上燕时予安排的mpv,挥手跟他说了再见,这才缓缓闭上了眼睛,靠在座椅里休息起来。 燕时予目送着那辆车驶离庄园,这才也坐车赶往机场。 高岩坐在副驾驶,看着车子前行的方向,虽然知道燕时予做出的决定不会更改,还是忍不住道:“你失联这几天,老爷子虽然知道是燕凤祁搞的鬼,但肯定还是会生气,想要你回去给个交代。咱们直接去桐城,他岂不是更生气?” “他知道我是去做什么。”燕时予声线冷凉,“要怎么生气,由他好了。” 高岩听他这样的语气,再不就这个问题多说什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才又道:“之前跟南城接触的项目,如你所料,你失联这几天,已经被江氏拿到手了。虽然不是江暮沉亲自接手的,但说出去,总归是江氏截了我们的项目。” 燕时予只应了一声:“好。” …… 回去淮市的路上,棠许很努力地想要闭眼休息,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车行了一路,后半程,她几乎都是盯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度过的。 进了淮市市区,棠许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她一时懒得动,没有去看。 回了御景湾,棠许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正准备重新出门时,却忽然接到了银行的电话。 “棠小姐你好,我是银行的小吴,上次帮您办理业务的,您还记得吧?”对方声音中带着明显的讨好,“您有时间的话,我这边有几个金融产品想要推荐给您,收益非常可观,也符合您一贯的投资风格……” “不用了。”棠许想也不想地回答,“我目前没有什么闲钱投资。” “怎么会呢?”对方连忙道,“棠小姐要不您查查呢?” 对方这语气,反倒像是比她还要确定什么一样。 棠许应了一声,说:“那我查完告诉你。” 她挂了电话,走进电梯,再度打开自己的手机时,却忽然看到了一条短信。 一条转账短信。 一条近千万的转账短信。 零点见~ 116.第116章 棠许,我没有妈妈了 第116章 棠许,我没有妈妈了 看见这条信息,棠许脑子实实在在宕机了好几秒。 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她坐进自己车里,才打开手机银行,查询了一下汇款信息。 结果居然是秦蕴转给她的。 棠许很快拨打了秦蕴的电话。 电话不通。 事实上,从上次宋语乔被拍照那件事之后,秦蕴带着宋语乔离开秦家、失去联络,棠许也再没有收到过她们的消息。 然后就是今天,秦蕴突然给她转了这么一笔钱。 从这个数额看来,棠许几乎可以确定,这是秦蕴所有的积蓄。 为什么她会把这些钱给她? 棠许盯着手机,片刻之后,又打了宋语乔的电话。 不通。 她又打了宋洛白的电话。 依然不通。 考虑到宋洛白所在的寄宿制学校管理十分严格,电话不通也是常事,棠许很快查到他班主任的电话,打了过去。 “宋洛白请假了,已经快一周没来学校了。”班主任告诉她,“你是他姐姐,怎么你不知道吗?” 挂掉电话,班主任那句反问言犹在耳。 是啊,她是姐姐,可是她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姐姐。 尤其是收到这笔转账之后,她对他们母子三人现如今的状况,一无所知。 这让棠许感到心慌和害怕。 很快,棠许驱车去了一趟秦家。 她对秦家不熟,只凭着年少时的记忆,好不容易找到秦家别墅时,却发现那幢别墅里所住的人都已经搬离了。 恰好正有一些人在往外搬东西,棠许只瞧着一个门里门外指挥着的中年女人有些眼熟,还没想起来她是谁,女人已经看见了她,主动走到了棠许车旁,喊了她一声:“棠小姐?” 棠许很快想起来,这是秦家老夫人身旁工作了十几年的保姆,秦霞。 棠许很快推门下了车,“秦阿姨,你好。” 秦霞看她的目光并不算友善,冷漠又冰凉神情,倒是跟秦蕴有几分相似。 “棠小姐怎么会来这里?”她问。 棠许看着眼前的这幢别墅,“秦家这是换房子了吗?” 秦霞说:“这不是要拍卖了吗?搬出去,也算是换房子吧。” 这些,棠许并没有怎么关注,但是却隐约感觉到了一点。 上次秦健夫妇绑架她后,秦家遭遇了一场清算。 多数的中产家庭,是经不起这样的清算的。 尤其是对他们进行清算的人,有着他们根本无法抵抗的强势手腕。 这中间,应该有燕时予的出手,甚至可能还有江暮沉的势力。 这也恰恰是棠许不愿意关注的原因。 眼下看来,这场清算的速度,简直迅猛到了极点。 才过了这样短的时日,秦家的别墅都已经走到被拍卖这一步了。 棠许没有就这个问题过多打听,只是问:“阿姨回来过吗?” 秦霞摇了摇头,“从上次带语乔离开后,就再没有回来过。” “那秦家有人跟阿姨有联系吗?知道她最近的处境吗?” 秦霞依旧是摇头,安静片刻之后,才又道:“换了你家人对你女儿做了这样的事,恐怕你也会跟他们断了联系吧。”棠许倒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想来,这就是秦霞分明也不待见她,却愿意跟她说话的原因吧。 “怎么,你也找不见他们了吗?”秦霞问。 棠许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总归是担心与难受,最终只是向秦霞道谢,转身坐上了车离开。 驶离秦家别墅的时候,棠许几乎忍不住要打电话给段思危,请他帮自己查一查秦蕴的下落。 可是都已经翻到段思危的名字,棠许却又顿住了。 片刻之后,她还是划过段思危的名字,退出通讯录,直接将车驶向了警局。 正好是上次处理她被绑架案的警局,也算是熟门熟路,很快警方就立了案,帮她调查这宗失踪案。 棠许并没有闲着。 她将自己通讯里可能知情的人联系了个遍,跑了很多个可能的地方,还找到了一位私家侦探。 到深夜时分,棠许坐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手中的一杯豆浆从热到凉,她始终都没有喝完,手机上也始终没有任何讯息。 警方办案有既定程序,她也料到没这么快,而私家侦探未必真的有用。 她也知道自己今夜多半是白等,却偏偏就是不想回家。 她从前明明是不怕孤独的。 可是今夜,坐在这家店里,看着进进出出、形形色色的人,会让她舒服一些。 至少一抬眼,这店里总有人是跟她处在同一空间的。 后半夜,像她一样窝在店里的许多人都已经睡着了,唯有她,依旧僵硬地坐在椅子里,一点点看着这城市从冷清到热闹,从黑暗到天明。 天边第一道曙光升起的那刻,棠许的手机终于响了起来。 她迅速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警方。 “我们这边查到他们母子三人几天前登上了一艘出境游轮,行程是6天五晚,应该今天就会回来,在港口下船。你之前联络不到他们,可能是因为在海上没有信号。等他们下船入境后你再试试呢?我们这边也会继续关注的。” 终于有了明确的消息,可是棠许的心却一点都松不下来。 得知他们今天会在海城的码头下船,棠许直接订机票,飞去了海城。 她在码头外等了很久,见到一波又一波的游人从里面走出,几乎是最后的最后,她才终于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宋语乔和宋洛白两个,同样年轻、同样单薄的身影,落在人群身后,同样失魂落魄、面无血色。 没有见到秦蕴。 走在他们身后的,是两名警察。 棠许的胃忽然又一次痛了起来。 她忍不住伸手抵住胃,靠着身旁的那根柱子,缓缓蹲了下来。 与此同时,棠许的手机忽然又一次响了起来。 她接起了电话。 依然是警方。 “刚刚收到消息,昨天晚上秦蕴女士在船上失踪,据说有人目睹她堕海,因为是在游轮航行途中,几乎没有救援打捞的可能。目前已经由当地警方接手调查……” 棠许脑子里嗡嗡的,后面那头再说了什么,她都有些听不清了。 许久,她察觉到有人走到自己面前。 棠许缓缓抬起头,看见宋语乔和宋洛白苍白疲惫的面容。 “棠许。”宋语乔哑着嗓子,声音微微发颤地喊她,“我没有妈妈了……” 117.第117章 燕时予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第117章 燕时予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夜幕降临,棠许坐在海城警局的办公室里,看着警方给自己播放了一段影像。 一段秦蕴坠海的影像。 夜幕茫茫的大海上,她站在船舷边,就像是为了感受夜空与海风,跟船上的其他乘客没有任何不同,看起来正常极了。 唯一不同的是,当船舷边的其他乘客逐一离去,她依旧站在那里。 随后,她就消失在了船舷边。 给棠许播放影像的警察仔细地观察着棠许的神情,却见她自始至终,面容都很平静。 “根据现有的资料,我们初步认定秦蕴女士是因为家庭变故,外加病痛折磨,所以选择了自我了断。”警方将秦蕴的一些随身物品放到了棠许面前,“她确诊宫颈癌应该已经有半年多了,可是她好像一直没有采取过积极的治疗手段,随身的药物,也只有一些普通的止痛消炎药。” 棠许安静地听着,缓缓点了点头。 半年前,差不多就是宋雨廷昏迷入院的时候。 秦蕴之所以不积极治疗,是因为她那时候一门心思都只扑在照顾宋雨廷上。 宋雨廷去世之后,她的心大概也彻底死了。 她像一个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 直至终于捱不下去的时刻,她选择了和子女共度。 而后,彻底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因为警方还有些手续要处理,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棠许才带着宋语乔和宋洛白回到淮市。 秦蕴去世前,大概跟他们说了很多。 所以他们纵使伤心难过,却还是不得不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一路上三个人都很沉默,直到车子出了机场,宋语乔才忽然开口:“请你送我们去酒店。” 棠许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地开口:“酒店?你有钱住酒店?” “我有。”宋语乔生硬地回答。 “有多少?够你住多久的酒店?你高考肯定是考得一塌糊涂了,上学的事怎么打算?” 宋语乔咬了咬唇,骤然失声。 宋洛白却随后开了口:“我不用去什么酒店,我去学校。” “上学的时候你可以住在学校,马上就要暑假了,放假你怎么办?”棠许继续问。 宋洛白冷冷瞥着她,“放假我可以去同学家里寄住,不用你操心。” “好。” 棠许也不跟他多说,回答了一个字,直接就将车子驶向了宋洛白的学校。 宋语乔拧着眉,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虽然是姐姐,长宋洛白两岁,可是连自己的人生她都没办法料理清楚,更不用说宋洛白。 棠许一路将宋洛白送到学校,宋洛白下车拿了自己的行李,头也不回地就走进了学校。 宋语乔有些发愣地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没来得及张口说一个字,棠许就已经调转了车头,径直离开。 车子一路回到御景湾,棠许带宋语乔上了楼。 进了门,宋语乔打量着这间陌生的、明显刚入住没多久的屋子,有些局促地坐在沙发里,始终无话。 棠许直接给她指了次卧的所在。 “你自己去整理房间,打扫工具在生活阳台,四件套在柜子里。缺什么你自己出门采购,500米外有一家大型超市。大门密码和外卖地址我会发到你手机上,我晚上要加班,生活所需,你自己解决。” 棠许吩咐完这些,直接就又出了门。 剩下宋语乔一个人僵坐在空寂的屋子里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棠许出门去了公司。 津市耽搁了两天,海城又耽搁了两天,她手头的工作堆积了一堆,坐在办公室里一项一项地完成。到晚上八点多,办公室里人去楼空,只剩了她一个人。 宋语乔忽然打了个电话过来:“你邻居来敲门,说是想要借一下你的工具箱,我不知道在哪里。” 棠许顺口报出了工具箱所在的位置。 宋语乔很快挂掉了电话。 棠许则继续埋头工作,却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好像被自己忽略了。 直至抬头,看见外面一片漆黑的天空。 深邃的黑夜不知道藏着什么。 她突然就想起了那件被自己忽略的事。 棠许拿起手机,翻到燕时予的电话,在要拨通的瞬间,又改变了主意,转而打给了高岩。 高岩接电话的声音微微有些低沉:“棠小姐,有事吗?” “你们回来了吗?”棠许问了一句。 “回来了。”高岩说,“不过燕先生这两天都有点忙,可能没时间来见你。” “没关系。”棠许很快回答了一句,随后道,“你帮我转告他一声,最近这段时间,都不要来御景湾找我了。” 高岩一顿,道:“为什么?” “我妹妹来了我这里住,他再上来,不方便。”棠许说。 “我知道了。”高岩应了一声,才又道,“还有别的事吗?” 棠许安静片刻,才缓缓道:“没事了,再见。” 挂掉电话,棠许又在办公室里呆坐片刻,终于起身收拾了东西,关灯关门,离开了公司。 另一头,高岩坐在燕家老宅外的汽车内,盯着老宅内昏黄的灯光,静默无声地又等待许久,终于看见了出现在大门口的燕时予。 高岩迅速推门下车,迎上前去。 燕时予神情状态都无异,高岩却还是忍不住朝屋内高处看了一眼,有些担忧地问了一句:“没事吧?” 燕时予径直坐上车,吩咐了一句:“去御景湾。” 高岩这才想起什么来,道:“棠小姐打电话过来,说她妹妹住到了她那里,最近你都不方便上去了。” “什么时候打的?” “大概半小时前。” 燕时予闻言,低头翻阅了一下自己的手机。 没有找到棠许的来电记录。 她不打他的电话,而是打给高岩,这原本是很正常的事。 可是燕时予眼眸中的暗色却还是汹涌了起来。 …… 棠许回到御景湾,一路将车行驶至地下停车场,熄火之后,却又在车里坐了许久。 让纷乱的头脑足足放空了将近二十分钟,她才终于推门下车。 也就是关门的刹那,她一转头,才看见了旁边停着的那辆车。 车窗早不知什么时候降了下来,燕时予就坐在车里,安静地看了她不知道多久。 棠许脑子有些发懵,一边回忆着自己刚才在车里都做了些什么,一边绕到另一侧,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我不是让高岩转告你,你不方便过来了吗?”棠许说。 而燕时予只是看着她近乎僵凝的目光,良久,问了一句:“发生这样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118.第118章 很长一段时间不见面 第118章 很长一段时间不见面 棠许倒是没想到他一开口就会问这个问题,顿了顿之后,微微垂下眼,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你已经知道了。” 燕时予安静地看着她。 他没有见过棠许掉眼泪的样子。 印象中,她最多也就是在他面前红过两三次眼眶。 人总有脆弱的时候,尤其是她,短短半年的时间经历了这许许多多的事。 可是她总是不哭。 燕时予想起刚才,她坐在车里失神的模样。 他不知道她那个时候在想什么,为什么可以一动不动地在车里坐那么久。 他只是看见,她身上满满的脆弱感。 可她就是不哭。 以前她还会向他求助,可自从宋雨廷去世之后,她没有再向他寻求过任何帮助。 这次秦蕴失踪,在海面上结束自己的生命,她的选择是报警,是自己找私家侦探。 如果不是听到宋语乔住进她这里,他从别处知悉秦蕴的事,恐怕到这一刻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车内长久的静默后,棠许才终于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又有一堆后续问题要处理,一忙起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棠许说,“你又不在淮市,所以没想起来跟你说。” 又是一阵沉默后,燕时予才道:“那之后的打算呢?” “我妹妹她想去国外念书。”棠许说,“我准备帮她挑一所学校,送她出去。至于弟弟,青春期的男孩叛逆着呢,由他去磕碰一阵吧。” 说完,她才又转头看他,露出有些歉疚的笑容,“所以这段时日,我应该没什么时间陪你……你不会生气吧?” 燕时予没有回答。 棠许顿了顿,转头靠向他怀中,抬起头来,轻轻在他唇角印上一个吻。 “别生我的气,好不好?”她问。 燕时予垂眸看她,良久,只是道:“上去吧。” 棠许笑了笑,又亲了他一下,“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说完,她才推门下车,走进了电梯间。 又过了两分钟,高岩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走出来,坐进了车子的驾驶座。 车内气压很低。 高岩感知得明显,一时间,一个字都没有多说,径直驾车驶离了御景湾。 路上,燕时予接了个工作电话。 听着他语调平静地跟对方沟通了十多分钟,高岩才微微松了口气。 听着他挂掉电话,为了避免车内再度陷入先前的低压,高岩主动开口:“棠小姐也是不容易,失去了那么多,还要照顾弟弟妹妹……虽然以后在御景湾见面不方便了,可是她还可以上来秋水台啊。” 良久,只听见燕时予隐约笑了一声。 “你觉得,她会主动上来秋水台吗?” 燕时予问了一句,声音沉缓。 高岩一怔,过了一会儿,迟疑着回了一句:“会吧?” 燕时予再未回应。 …… 事实证明,在那之后将近两周的时间,棠许和燕时予都没有再见面。 棠许生活简单得几乎只剩下两点一线——上班、回家。即便偶尔有应酬,也只会尽早结束。 虽然如此,她和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宋语乔依旧很少碰面。 很多时候她回家,宋语乔一听到开门的声音,很快就会躲回自己的小房间; 有些时候宋语乔也会在外面待到很晚,到家的时候,棠许常常都已经回自己的卧室了。 说是姐妹,其实更像是互不相扰的室友。 这天深夜,宋语乔从房间里走出来拿水喝,经过棠许的卧室时,发现她的房门开着,房内不见棠许的声音,只听见音响低沉环绕,床上摊开摆放着许多资料。 鬼使神差地,宋语乔走进去,拿起床上的一份资料看了看。 竟然是国外大学的申请资料。 不仅她手上这份,床上那些,全都是。 同样的资料,棠许曾在十多天前给了她一份,要她自己筛选、决定,并且完成前期所有准备工作。 她自己焦头烂额地攻略了很久,却见棠许这边,竟然也在做着同样的事。 不同的是,棠许将所有她能申请的学校、专业,通通列出了详细的表格内容,一一分析利弊,比她这十天以来攻略出的结果清晰详尽多了。 宋语乔正盯着那份总结资料出神,忽然听见卫生间传来水声,她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离开时,却还是在房间门口遇见了棠许。 这样的相遇不免有些尴尬,当然,棠许似乎并不这么觉得。 在宋语乔眼里,棠许永远是那副我行我素的样子。 小时候,宋语乔亲眼见证了棠许的离经叛道和对父母的不尊敬。 那时候,棠许认定了秦蕴是破坏她完美家庭的第三者,因此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棠许在外叛逆,在家忤逆,做出过许许多多冲撞宋雨廷和秦蕴的事。 秦蕴作为继母,很多时候不方便表态,宋雨廷却是为她操碎了心。 直到棠许十七岁那年。 她在那年失踪了几天,回来之后,忽然就像变了一个人。 她不再像从前那样胡作非为,性子却依旧淡漠,又两年时间过去,她才渐渐开始对着宋雨廷和秦蕴笑。 她开始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在宋家。 可是宋语乔早见惯了她从前的样子,她认定了棠许所有的变化都是装的,她有其他目的,试图毁了这个家的目的。 这个家,最终还是毁了。 宋语乔曾认定了这个家是毁在棠许手上的。 可是棠许却又“帮”了她一次又一次。 甚至连秦蕴离世前都告诉她和弟弟,往后在这世上,他们唯一能倚仗的,就是棠许这个姐姐。 宋语乔并不愿意承认。 可是她没有办法。 她想离开这个城市,离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 而棠许许诺过会帮她。 虽然棠许帮得并不彻底,将那么多的事都推给她自己做,但她只能乖乖听话,等待着终于能够逃离这里的那一日。 可是直到此刻,她才发现,棠许原来也不是真的完全对她不管不顾。 她是真的有在帮她的。 一时间,宋语乔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良久,她伸出手来指了指身后,对棠许说:“音乐很好听。” 棠许越过她的肩头,看向屋内的音响设备,安静了片刻,缓缓道:“是啊,朋友送的。” 119.第119章 深夜的门铃声 第119章 深夜的门铃声 一问一答后,宋语乔又僵立片刻,却再找不到什么话跟她说。 最终,棠许微微侧开身子,让出了空间。 宋语乔立刻从她身侧走出去,径直走向厨房的方向。 棠许反手关上门,重新回到床上。 封闭的卧室形成一个极具安全感的空间,有舒适的温度,温暖的光线,以及柔和的音乐。 棠许重新捡起之前没整理完的资料,视线落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上,却不由自主发起了呆。 这些天来,她已经完全习惯了这样的环境。 习惯成自然之后,有些事好像就变得没那么特殊了。 直到宋语乔刚才提及。 棠许靠在床头,听着音响里流淌出的每一个音符,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安排这一切的那位“朋友”。 他们已经有半个月没联系了。 时间看起来不长,但相较于他们此前的见面频率来说,还是挺长了。 可他们到底不似寻常关系。 寻常的男女关系,即便不能在家中相会,也有大把别的地方可以约会见面。 他们之间,却似乎没有这种需求和必要。 也没有这种可能。 再往后,这种不联系的日子可能会更长。 能早点习惯,或许,也没什么不好。 …… 第二天下午,棠许约了江家堂嫂温青羽见面。 温青羽有过海外留学经验,棠许准备向她取取经。 过了约定好的时间,温青羽才姗姗来迟,样子匆匆忙忙,笑容却很甜。 “不好意思啊,中午跟我老公吃饭,吃得有些晚了。” 棠许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中午还跟星洲哥约会,这么甜蜜的吗?” “别提了,他最近忙得要命,早出晚归的,我连人都不怎么见得到。好不容易才抽出一个中午陪我吃饭,中途打电话就打了几十分钟,这谁能忍?” “这么忙?”棠许不由得道,“那星洲哥近来事业发展不错嘛。” 温青羽喝了口咖啡,才道:“说是最近江氏接连签订好几个大项目,而且好几次都是在跟燕氏的竞争中赢下来的。你知道自从燕时予回来后,燕氏气势有多旺,这几次胜利,可给江氏那些股东信心了,所有人都憋着劲要大干一番呢。” 棠许眉心微微一动,“江氏和燕氏,不是一向关系友好,不会在这些方面相互竞争的吗?” “那都是老派人念旧。”温青羽说,“眼下暮沉当家,你看他是个注重亲戚关系的人吗?他连大伯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燕家。至于燕家那位,虽说是亲戚,可是从小生活在国外,这些亲戚,他有哪一个是认识的吗?只怕就更不在意了。” 棠许静了静,才淡淡一笑,“那看来,星洲哥还有得忙呢。你啊,只能稍安勿躁了。” 和温青羽聊了一个下午,分别后,棠许直接驱车去了一幢公寓楼下。 她一边看资料一边等待,将近两个小时后,棠许终于见到了下班回来的程进。 程进见到她,微微有些诧异,“棠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找你。”棠许回答。 程进顿了顿,很快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棠许开门见山,“我听说,最近江氏截了燕氏好几个项目,是真的吗?” “是真的。”程进回答道。 “是江暮沉主导的吗?” “不是。” 棠许转头看着他,眉目之间的情绪清晰可见。 程进说:“这些项目,都是公司的其他高层牵头,江先生是最后做主的那个,但总的来说,这些项目都不是他经手的。所以,并不是他在针对燕氏。”棠许一时有些怔忡。 不是江暮沉刻意为之,但是江氏的其他高层都能轻易从燕氏手中夺走项目? 那燕时予最近是又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才会发生这种失误吗? 程进又道:“其实这些事,燕先生心里应该也有数。你问问他就知道了。” 棠许没有回答,程进说完,也安静了片刻,才道:“你跟燕先生之间,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棠许思索着问题,一时没听清,“什么?” 程进又顿了顿,才道:“昨天晚上,我见到燕先生,在会所跟方渺渺吃饭……” 方渺渺,当红女星,靠美貌出圈,炙手可热的存在。 棠许静了片刻,转头看向他,“你大概对我和燕先生的关系有什么误解。我有我自己的生活,燕先生也是。” “抱歉。”程进很快道,“是我话说多了。” “是我该谢谢你。”棠许说,“谢谢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 程进缓缓道:“我到底跟了宋先生多年,能力范畴以内,我能帮的,一定帮。” “谢谢。早点回去休息吧。” 程进点点头,推门下了车,走进了公寓。 棠许这才重新发动车子,调转车头离开。 回到家,宋语乔正坐在地上,趴在客厅茶几上边刷视频,边吃外卖。 这是这么些天以来,棠许从未见过的画面。 毕竟以往听见她的开门声,宋语乔就会躲回房间了。 今天大概是没来得及。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到底还是棠许先开口:“这么晚才吃饭?” “刚饿。”宋语乔回答。 棠许便没有再多问什么,回房间去换了衣服。 等她换了衣服出来,宋语乔已经收拾了外卖餐盒,下楼扔垃圾去了。 只剩下她播放视频的平板还放在茶几上。 棠许出来时,视频正好切换到下一条。 “有记者昨天晚上拍到方渺渺和神秘男士共进晚餐,不知道是不是恋情要曝光?目前因为只拍到男方的背影,所以暂时没办法确定身份,只是这样低调神秘地出行,身份应该不简单……” 棠许站在原地,安静地看完了那一条视频,目光落在那个神秘的男人背影上。 于她而言,那个背影并不神秘,相反,她很熟悉。 棠许静立片刻,很快收回视线,转身走进了卫生间。 夜深人静,棠许照旧坐在床上,一边播着音乐,一边研究着手里的资料。 今夜效率莫名地低,眼见着时针指向12点,她手中的资料才翻过两页。 棠许正盯着时钟失神,忽然听见屋外传来门铃的声音。 棠许只觉得自己是幻听了。 她关掉床头的音响,那门铃声却愈见清晰。 棠许心忽然猛跳了一瞬,飞快地下床,拉开门朝宋语乔紧闭的卧室门看了一眼,这才匆匆走向大门口。 然而,还不待她伸手去开门,门便自外边打开了。 棠许脑子一片混乱,伸出去的那只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门外的人一把拽入了怀中。 与此同时,有蛮横却炽热的吻,重重落了下来。 120.第120章 故意使坏的男人 第120章 故意使坏的男人 棠许一颗心简直要提到嗓子眼。 可惜唇被他重重堵住,那颗心即便是蹦出来,也无处可去,只能在她身体里上下乱窜。 棠许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在门外,她在门内。 此刻她推着他往外也不是办法,可是拉他进来,就更不是办法了。 她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偏偏燕时予还将她抱得那样紧,根本不给她喘息思考的机会。 偏在这时,电梯那边像是有什么响动传来,棠许心里一慌,在进退不得的时刻,一伸手将他拉进了屋子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而燕时予似乎对一切都全无察觉,依旧低头,专注执着于此刻的深吻。 棠许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终于将他推开一些,与此同时,喘息着低喃:“等一下,等一下……” 燕时予垂眸看她一眼,下一刻,便又低头凑了过来。 棠许慌忙避开,伸手就要去重新将门打开,“我们下去说,好不好?” “不好。” 燕时予只回答了这两个字,随后就微微弯腰,拉开面前的鞋柜,开始找鞋。 棠许哪敢让他换鞋,可是这样的情形,要将他推出门去也是不可能的。 她实在没了办法,只能将心一横,拉着他快步走向了自己的卧室。 几乎是将他推进卧室的一瞬间,宋语乔的房门打开了。 棠许微微侧身站在自己的卧室门口,身体左侧是宋语乔,右侧就是燕时予。 这样的情形,不可谓不离谱。 一瞬间,棠许的身体都完全紧绷了起来。 她试图伸手关上面前的门,可是燕时予竟然同时伸出手来,撑住了那扇门。 他竟然不让她关门! 棠许瞳仁都要震碎了。 却偏偏没有一点办法。 宋语乔站在自己房间门口,有些疑惑地看着棠许,“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啊。”棠许迅速回答,“我刚要休息。怎么了吗?” “我好像听到了门铃声,还有人在说话……” “送外卖的,上错楼层,按错了门铃。”棠许再度抢答道,“我打发他走了。” “哦。” 宋语乔应了一声,却依然觉得棠许的状态有些不对劲,想要问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顿了顿,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拉开门走了出来。 “你干什么?”棠许瞬间失声问道。 她声音虽然不高,这一嗓子却实在是有些突然,宋语乔被惊得原地停留了两秒,用一种看神经病的表情看她,“我去卫生间啊,有问题吗?” 此刻棠许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贼心虚。 她迅速稳住自己的心神,笑了笑,“当然没问题。” 说完这句,棠许闪身就进入了自己的房间,“砰”地重重关上了门。 宋语乔正好走到她房门前,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依旧是满目狐疑,却也懒得多停留,直接去了卫生间。 卧室内,房门刚一关上,棠许就被抵在了门后。 随后,燕时予的热切的吻再一次落下。 棠许一动也不敢乱动,只能由着他,顺着他,尽量不发出什么声音。 直到宋语乔房门关上的声音响起。棠许觉得自己似乎是可以松一口气的,可是面对着眼前强势的男人,她那口气怎么都松不下来。 尤其是燕时予的手,顺着她的背脊一路下滑时,棠许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迅速别开脸,再不敢让他亲下去。 可是燕时予很快吻上了别处。 棠许险些惊呼出声,努力抱着他的头,咬牙忍了又忍,才终于竭力用正常的语调开了口:“我们出去好不好?去秋水台,好不好?” 燕时予的回答依旧只有两个字—— “不好。” 伴随着囫囵的吞咽声。 这简直太乱来了! 棠许禁不住这样的刺激,身体软得快要不受自己控制,却依旧只能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强撑着。 可是此时此刻,面对着这样的燕时予,她再怎么强撑,终究拗不过。 总不可能吵闹推搡起来,非要惊动这屋子里的第三人。 倒不如,让这间小小的卧室,尽数封闭所有的牵扯与沉溺…… …… 凌晨三点,宋语乔自睡梦中醒来,朦朦胧胧间,好像听见了棠许房间里传来的音乐声。 这很奇怪。 棠许播放音乐的声音一向不大,至少在她房门关起来的时候,她在外面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宋语乔有些迷惑地从床上起身,拉开房门,确信棠许房间里的音乐声确实比平常大了许多。 虽然不至于吵到人,可是她站在外面,那声音至少是清晰可闻的。 宋语乔皱着眉去了一趟卫生间,再走回来时,终于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敲了敲门。 “棠许,你睡着了没?音乐放那么大声,不怕别人投诉你扰民啊!” 话音刚刚落下,里面的音乐声瞬间小了许多。 宋语乔原本也不是真的介意,见她立刻做出了反应,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又一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而主卧里,棠许呼吸尚未完全平复,又经历了这一吓,忍不住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下一刻,一只手从后方伸过来,重新将她揽入怀中的同时,代替她的那只手,按住了她砰砰直跳的胸腔。 棠许忍不住回头。 而燕时予也正垂眸看她。 今夜的正常交流,直至此刻,才终于展开。 “你喝酒了。”棠许低低开口道。 很明显的。 而且还喝了不少。 否则,他应该不可能会放纵到这个程度。 言行举止,简直都是故意使坏般的存在。 燕时予也并不否认。 “为什么?”棠许看着他,“心情不好吗?” 她想起白天听到的关于燕氏和江氏的竞争。 如果是这个原因让他心情不好,那倒是也正常。 可是,造成燕氏一再失利于江氏的因呢? 是什么让他管理之下的燕氏出现这样的情况? 棠许不愿意细思。 燕时予清晰地感知到,手掌之下,她的心跳,正一点点沉稳下来。 他看着她的眼睛,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问题想问我吗?” 121.第121章 因为,她也想见他 第121章 因为,她也想见他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棠许怔了一下,明显有些摸不着头脑。 “什么?”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回应什么。 好在,燕时予似乎并未期待从她那里得到什么确切答案,静静注视她片刻之后,收回了停留在她身上的手,转而下床。 棠许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看着他的动作,“你要走了吗?” 燕时予这才又抬眸看了她一眼,坦然道:“洗澡。” 这个答案成功让棠许又惊了一下。 她连忙伸出手来拉住他,蹙了蹙眉之后,才轻声道:“能不能忍一下,回去再洗?” “不能。”燕时予回答。 棠许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 虽然以她了解他的习惯,让他这样有洁癖的人忍到回去再洗澡的确是很不人道,可是他今夜强行闯入,一再过分,还要明目张胆地洗澡…… 她实在是头疼,可是也没有办法,只能随着他的动作起身,仍是小声叮嘱:“那你动作尽量轻一些。” 燕时予未置可否。 棠许哪敢让他一个人去外面卫生间洗澡,裹了衣服在身上,跟着他出了房间,就坐在客厅沙发里,小心翼翼地听着两头的动静。 这样,万一再出现什么宋语乔突然出来的意外,她也有机会补救。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作怪,她总觉得燕时予这次洗澡洗了很久。 棠许听着卫生间里持续不断的水声,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到卫生间门口,想要推开门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 可是手抬起的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紧张得过了头。 可是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真的是因为宋语乔的存在吗? 棠许忍不住凝滞了片刻。 事实上,这一晚上,她虽然担忧、紧张、害怕,可也是她一次次地纵容了他,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 这样的纵容,不单单是因为他不容拒绝。 更多的,或许还是因为自己那份隐秘心思。 因为,她也想见他。 哪怕是这样的境地,哪怕明知道今晚近乎疯狂,她还是让这这一切发生了。 意识到这一点,棠许内心有一瞬间,乱得没有边际。 她迅速从卫生间门口退开,转身不自觉地回到了卧室。 她坐在卧室床边,竭力收敛平复自己的心神。 刚坐下没多久,棠许忽然听见了手机振动的声音,转过头,看见了燕时予放在床头的手机。 手机来电显示高岩的名字。 凌晨三点多,高岩还给他打电话,是有什么急事? 棠许再顾不得许多,拿着手机走到卫生间门口,刚要轻轻敲门,燕时予就正好从里面打开了门。 棠许立刻就又将他推进了卫生间,一边关上门,一边将手机递给他。 门关上的瞬间,棠许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也进来了。 而再要出去,又怕动静太大,只能靠着门背站着,等着他接完电话。 刚洗过澡的卫生间里水汽弥漫,潮湿闷热,连空气都稀薄。 棠许安静地站着,看着燕时予接起电话,瞬间就移开了视线。可燕时予却是一直看着她的。 在她眼神回避开的一瞬间,燕时予接着电话,逼上前来,轻轻扣住了她的下巴。 棠许不得不再度看向他。 四目相视,燕时予低头就亲了下来。 棠许原本清醒的头脑,在他吻上来的瞬间,又一次变得纷乱迷离起来。 明明才经历过男女之间最亲密的状态,可眼下这一吻,却依旧让人没有抵抗的力气。 棠许有些不自觉地回应着他。 与此同时,在这密闭安静的空间里,她清晰地听到电话那头高岩的声音—— “刚刚跟倪瑞元吃完饭,虽然只有汪先生出面,他略有不满,但是对我们提出的条件,他应该是感兴趣的。接下来,只要你出面跟他谈一谈,应该就能敲定……” 听到“倪瑞元”的名字,棠许是怔忡的,可是听完高岩接下来说的话,她一点点地反应过来什么。 倪瑞元其人她虽然不认识,可是这个名字却是和江氏深度绑定、有过很多次合作的著名华裔富商。 她此刻纵使头脑不清晰,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忍不住想问他什么,却发现依旧还被他堵着唇。 高岩在那边说完了自己想说的,也没有得到回应,忍不住喊了一声:“燕先生?” 恰在此时,棠许唇间溢出一声嘤咛。 电话那头骤然静默了几秒,随后,就传来了挂断的声音。 而燕时予只是吻得更加用力。 直至棠许不小心撞到门把手,瞬间疼得身子一僵。 燕时予终于缓缓离开她的唇,伸手揉上她腰上被撞到的位置。 棠许又疼又喘,安静了片刻,才抬眸看他,问:“你要跟倪瑞元合作?” 燕时予温热的掌心依旧贴在她腰上,闻言淡淡应了声:“嗯。” “倪瑞元一直以来跟江氏的关系都很紧密。”棠许说,“如果他转头跟你合作,那等于是跟江氏撕破脸——” 燕时予低头看着她,缓缓道:“那又如何?” 棠许心头微微有些不安,“他一旦因为燕氏跟江氏决裂,那燕氏和江氏之间,也就只能站在对立面了。” “你是觉得,这个对立面,我站不住?”燕时予问。 大概还是缺氧的缘故,棠许有些说不准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觉得不安。 “可是燕家和江家是亲戚,这样一来,两家人关系会闹得很僵。”她说。 “你在意?” 棠许顿了顿,思及今天下午在温青羽那里听到的消息,又问:“是因为江氏先抢走了燕氏的项目吗?” 燕时予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没想到她会知道这些事。 然而他只是看着她,并不承认,也不否认。 这似乎是答案,可是棠许依旧觉得不对。 眼下燕氏跟倪瑞元的接触,已经到了汪巡和高岩去国外见倪瑞元的地步,下一步,就是燕时予亲自去见倪瑞元,这样的流程,势必不是短期内能达成的—— 也就是说,他们应该已经和倪瑞元接触有挺长一段时间了。 那这挺长一段时间,是多久? 如此一来,从燕氏手中漏到江氏的那几个项目,真的是江氏的高层“抢”过去的吗? 如果这一切,都是蓄谋已久…… 那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对江氏出手的? 122.第122章 杳杳,陪我一起 第122章 杳杳,陪我一起 一瞬间,棠许脑子里闪过的种种讯息,连自己都惊着了。 即便依旧保持着脸上的平静,心跳却再一次变得不受控制起来。 燕时予明明没有给出她答案,她却已经不再继续往下问了。 权当他方才的默认是真实答案,或许她内心还能安稳一些。 沉默片刻之后,棠许才又开口:“你这样做,燕老太爷他不会生气吗?” 她说这话时思绪还停留在先前,并没有完全过脑,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然而燕时予的目光却微微沉了下来。 下一刻,他伸手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让她迎上自己的视线。 “你倒是守规矩,私下里对长辈的称呼这么滴水不漏。” 他语调平淡,棠许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是因为那声“燕老太爷”,让他不高兴了? 跟他相处了这么久,棠许虽然对他不算完全了解,却也不怕他因为这样的小事生气。 可他当真为着一个称呼计较起来,却又一次让她心中泛起隐隐的不安。 棠许没办法无视这种不安。 “我不过就是随口一句,你不喜欢听,我以后都尊称一句燕老爷子,那还不行吗?” 闻言,燕时予依旧托着她的下巴,缓缓开口道:“那我也不喜欢听你对江北恒的称呼,你改吗?” 棠许心头又震了一下。 即便他今夜真是喝多了酒,可是以他沉静的性子,即便喝得再多,也不是会信口胡诌的人。 他第一次这样明确地告诉她,他不喜欢什么。 喜欢什么,或许无因可究。 可是不喜欢什么,却一定是有原因的。 今夜,他一进门就各种唱反调,展现出许许多多的“不喜欢”。 桩桩件件,是不是都跟她有关? 棠许脑子里有这样的想法,却完全不敢细思,只怕自己受心事所扰,平白生出不该有的妄念。 良久,棠许才如实地、缓慢地开了口:“你亲眼见到的,爸爸他对我很好,即便将来我跟江家没有任何关系,我依然愿意叫他一声爸爸。这是我对他的尊重。你能不能不要在意?” 燕时予凝眸看了她许久,终于给出自己的回应—— “我不喜欢这个答案。” 他说。 那一瞬间,棠许无法明确自己是怎样的心情,脑子一热,就微微踮起脚来,吻上了他。 大抵她也知道自己的回答无法让他满意,无论他是不是真的那么介意,此时此刻,她只能凭本能给出回应与抚慰。 燕时予并不怎么回应她。 棠许捧着他的脸,一点点用尽自己会的所有手段。 手机“咚”的一声落入洗脸池,发出很大的声音。 她惊得身体僵了僵,下一刻,却就被燕时予抱起来,放上了洗手台。 原本眉目清冷的男人,似乎终于是被她抚慰到了。 事情终究是变得又一次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棠许从未如此紧张过,缩手缩脚。 甚至比先前在卧室里的时候更放不开。 至少那个时候,她心里还没有这么多想法。 她混乱又迷茫,只想待在原处,却又控制不住向前。哪怕眼里心里都清楚地看见,往前是深渊。 可是那深渊,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攀着燕时予的肩背,几乎被击溃的时刻,张口紧紧咬住了他的肩。 而燕时予却只是让两个人贴合得更加紧密。 “杳杳,陪我一起。” 他咬着她的耳,低声呢喃。 隐约迷离之间,棠许只听见后面那四个字。 她原本紧张到了极点。 却终于还是陪他一起了…… …… 结束后,棠许几乎站不稳,用了很久才缓过来。 燕时予竟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眼见着时针的指向,棠许终究是没办法留他,又怕他喝过酒没办法开车,于是推着他离开的同时,还一路将他送下了楼。 直到在楼下看见坐在车里打盹的司机,棠许才松了口气。 燕时予原本也只是稍稍有点喝多,经过几轮挥发,这会儿早就不受酒精影响了。 可是棠许却还是趴在车窗上叮嘱他:“回去喝点蜂蜜水,好好睡一觉,会舒服一些。” 燕时予安静地看着她,良久,只是点了点头。 棠许这才又笑了起来,退到旁边,目送着那辆车离开。 等她重新回到楼上时,天都已经快亮了。 回到卧室,棠许将床上的床单拆下来,丢进洗衣机,转头拿了新的床单出来铺上。 刚铺到一半,身后忽然冷不丁传来宋语乔的声音:“你干嘛呢?” 棠许吓了一跳,勉强稳住心神,回头看了睡眼惺忪的宋语乔一眼,“换床单啊。” “大清早的你换什么床单?”宋语乔明显还没睡醒,一张脸都皱在一起,“而且你昨天晚上不是才换过床单吗?” 棠许停顿了两秒,才道:“那条床单不舒服,我睡不好。” 宋语乔又一次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她,“所以这一晚上,我老听见奇奇怪怪的声音,就是因为你睡不好?” 棠许竭力维持着平静的脸色,淡淡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听到什么了?吵到你了?” “总觉得好像听见有人在说话,还有男人的声音,做梦还以为进贼了呢……”宋语乔说着,看着棠许手上的动作,恼火道,“你能不能赶紧消停了?你不睡觉,别人还要睡呢!” 说完这句,宋语乔转身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棠许铺完床单,终于躺到床上,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松下来,手机忽然又响了起来。 她探身拿过手机,看见高岩的名字,立刻接起了电话。 “棠小姐。”高岩微微压低了声音还拿他,“你和燕先生还在一起吗?” “他回去了。”棠许回答。 高岩一听,立刻有些懊恼地“啊”了一声。 棠许不由得道:“出什么事了吗?” “我这不是在欧洲吗?才想起来,昨天是他妈妈的忌日,所以他心情应该很不好……我原本以为,你们俩要是还在一起的话,你可以好好陪陪他……” 棠许听了,心下不由得一沉。 难怪,他昨夜那样任性和反常。 而她只知道他心情不好,却对个中缘由,一无所知。 123.第123章 第123章 关于燕时予的出身,外界仅有的认知就是他是燕家的子孙,他父亲是燕老爷子唯一的儿子燕书珩,而他的母亲,无人知晓。 燕书珩长女燕漪和次子燕凤祁倒都是名正言顺的燕家子女,分别是他第一任妻子和第二任妻子所生。 可即便如此,燕时予的横空出现也并未让人去深究。 毕竟燕书珩在世时风流成性,到处留情,可查的情史一大堆。 别说出现一个燕时予,就是出现十个燕时予,恐怕也没有人会过于惊讶。 唯一会引发感慨的,无非是燕家的权势和资产因此产生的变更。 现如今,所有人都接受了燕时予作为燕家继承人的身份,可是那个生下他的女人,却并没有被提起过。 在燕家的权势面前,她微不足道。 可是却还是会有一个人,牢牢记住她的所有。 棠许迟疑片刻,终于还是开了口问:“他妈妈什么时候去世的?” “应该有十多年了。”高岩说,“那时候他也才十四五岁吧……” 棠许心头微微震了一下。 人人羡慕他燕家继承人的身份和地位,却无人知,他年少时在国外的那些岁月,失去母亲的他是怎么度过的? “他跟他妈妈感情一定很好。”棠许低声道。 “应该是吧。”高岩声音也很低,“毕竟每年的这一天,他心情总是很不好……” 棠许心头有股说不出的难过。 想到昨夜她一再推拒他的种种,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很过分的事。 她应该好好抱抱他,跟他多待一会儿的,而不是着急地要赶他离开。 想到这里,棠许忽然一下从床上坐起身来,呆滞片刻之后,她掀开被子下了床。 宋语乔再度被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吵醒,不耐烦地走出房查看时,屋子里早没有了棠许的身影。 天刚蒙蒙亮,棠许驾车行驶在刚刚复苏的城市中,一颗心再度陷入不受控制的跳动之中。 这段时间以来,她早已经习惯了后退、抑制。 而此刻,她正行驶在前进的道路上。 这是跟理智完全相悖的行动。 却跟她的心,无限贴近。 棠许已经快要不记得自己究竟多久没来过秋水台了。 然而当她进了门,屋子里却是空空荡荡,并不见燕时予的身影。 他在她之前离开,却还没有到家? 还是,到家之后,他已经又出门了? 棠许思索片刻,走进了主卧。 衣帽间里没有换下来的衣服,卫生间的洗脸池也还是干燥的,也就是说,他还没回来过。 棠许转身回到外面,走进厨房,将自己带来的早餐一一分门别类摆盘装盛,又分盛出两碗热粥,摆上餐桌之后,才又回到厨房,又冲了一杯蜂蜜水。 刚刚端着杯子走出厨房,她就听见大门的方向传来动静。 紧接着,燕时予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而棠许端着那杯蜂蜜水,站在餐桌旁边,看着他终于出现的身影,微微蹙了蹙眉之后,径直走到了他面前,将那杯蜂蜜水递给他。 “我不来的话,你肯定不会记得喝了。”她说。 燕时予神情并无一丝异常,目光一如既往深邃沉静,与她对视片刻之后,伸手接过那杯蜂蜜水,一饮而尽。 棠许这才笑了起来,伸手接过空杯,才又道:“吃早餐。” 她拉着他走到餐桌旁边,“我知道你不喜欢吃外面的东西,但是没办法,我又不会做,所以你就将就吃一点吧。” 她将空杯放进水槽,再转身出来的时候,燕时予已经在餐桌旁边坐了下来,正低头慢条斯理地喝粥。 棠许在他对面坐下来,拨了拨自己面前的粥,才又抬眸看他,“是不是很一般啊?”“嗯。” 棠许蓦地噎了一下。 她不过就是客气客气,谁曾想遇到这么个不客气的人。 “路上随便买的。”棠许被迫挽尊,解释道,“主要是着急过来,不然我就去银杏楼买了,他们家口味会好得多。” 说着很一般的人,却依旧一口接一口地喝着粥,听见她的话只漫不经心问了一句:“着什么急?” “怕你跑了。”棠许说。 听见这句话,燕时予顿了顿,随后放下了手中的勺子,抬头看她,唇角隐约带着一丝笑意,却实在是不怎么明显,“你还会怕我跑了?难道不是巴不得我走远一点吗?” 这句话似真似假,好像怎么回答都不对,可是棠许的内心还是被重重击了一下。 她一直觉得自己在他面前还算乖巧。 但是他居然会这么问,所以,其实她推拒的行为还是很明显了? 棠许微微抿了抿唇,也抬眸看他,静默片刻之后,道:“我怕不怕,能决定什么吗?你真要走,又有谁拦得住呢?毕竟方小姐那么漂亮,谁不想站在她身边呢?我也想。” 燕时予闻目光倏地凝了凝,停留在她脸上,久久不动。 棠许反倒低头,垂眼默默喝起了粥,再不多说一句。 良久,才终于听到燕时予一声轻笑。 “真会倒打一耙。”他说。 “什么叫倒打一耙?”棠许蓦地抬起头来,“你没跟方小姐约会吃饭吗?” 燕时予看着她,“这算是兴师问罪?” 棠许默了一瞬,反问:“我可以兴师问罪吗?” “你可以。” 棠许心跳蓦地漏了一拍,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而燕时予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等着她的反应。 棠许轻轻咬了咬唇,许久之后,终于开口:“那你为什么跟方小姐吃饭?” “有些事想跟她打听。” “公事还是私事?” “私事。” “除了打听事情之外呢?没有点别的想法吗?” “没有。” 棠许一时顿住。 他实在是太坦然了,坦然得让人心惊。 棠许几乎可以相信,她再继续问些什么,可能他都会毫无保留地回答。 可是她竟然有些不敢再继续往下问了。 对于自己,她其实并没有多少底气。 她从不觉得自己特殊,更不觉得自己对他而言有任何特殊性。 可是燕时予却好像要给她底气。 可是这样的底气,到底从何而来? 抱歉来迟啦,零点见~ 124.第124章 三日愉悦 第124章 三日愉悦 从两人初相识,几番巧遇之后,她蓄意接近,燕时予就以一种纵观全局的姿态,接纳了她的每一次“蓄意”。 在棠许看来,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而今回头看,她所有的小心谨慎,都显得有些多余和可笑。 可是,为什么会是她? 这个问题,棠许曾经默默地在心底问过自己很多次。 论容貌,她固然有出众之处,可是燕时予所在的圈子,貌美者多如过江之卿; 论性情,时至今日,棠许仍未完全在他面前展现出自己真实的个性,其余时候,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有时候连她自己都看不清。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呢? 棠许实在是找不到答案。 可是若真要找寻答案,他身上有那么多的谜题,她真要问起来,大概要问个天昏地暗。 而他也未必就真的能轻易将答案告诉她。 好在,来日方长。 她如今不知道,长久下去,她主动一些,勇敢一些,或许很多问题的答案,都会一一浮现。 想到这里,棠许不再说什么,低了头继续默默喝粥。 燕时予却依旧只是看着她,仿佛还有未尽之言。 偏在这时,她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棠许看了一眼手机,很快接起了电话。 电话是宋语乔打过来的,一张口,仍旧是不怎么客气的语气问她:“大早上的你跑到哪里去了?” “出门买早餐。”棠许说,“有什么事吗?” “那你还回来吗?” “有事?” 宋语乔沉吟了片刻,才道:“有点事想跟你商量。” “很重要?” “对。”宋语乔说,“很重要。” “我待会儿回来。” 挂掉电话,棠许便收拾起自己面前的碗筷,站起身来,“我要先回去了,早餐你要趁热吃,不要吃凉的。” 说着她便要离开,却在经过燕时予身边时,被他伸手拉住了。 棠许一顿,回转头来看他。 燕时予未置一词,只是安静看着她。 棠许心念微微一动,再张口,几乎不由自主—— “如果晚上有时间,那晚上再见?” 听见这里,燕时予脸上的神情虽未见变化,可是眉宇之间却隐约舒展了几分。 随后,他轻轻松开了她的手。 棠许耳根莫名一热,转头就匆匆离开了。 剩下燕时予独坐餐桌旁,一点点将她买来的两人份、十分一般的早餐吃了个干净。 …… 棠许回到家的时候,宋语乔已经起来了,正坐在沙发里等她。 看着棠许两手空空地进门,她说:“你不是去买早餐吗?” “买回来的路上吃掉了。”棠许堂而皇之地回答。 听到这个答案,宋语乔明显噎了一下,无言以对。 “不是有事情要跟我说吗?”棠许一面换了鞋进屋,一面问。 宋语乔似乎已经准备了很久,到此刻再回避也只显得多余,因此咬了咬唇之后,她还是开了口:“我听我小舅说,我妈妈生前的财产都给了你。” 原来这就是她昨夜数次起身,难以入眠的原因。 棠许没有丝毫犹豫地给出了答案,“是。” 换作是从前,宋语乔大概已经发作了,可是此刻她听到这个答案,却异常地平静。“所以,我出国的费用,都在这笔钱里,是不是?” “对。”棠许说。 宋语乔又问:“那你会一次性给我吗?” “不会。”棠许回答,“甚至你将来的生活费,我都只会按月给你。” 宋语乔竟丝毫不意外,又顿了片刻,才道:“那……洛白那部分,你会给他吗?” 原来这才是这次谈话的重点。 棠许微微挑了眉,道:“怎么,学校放假了,他无处可去了吗?” 宋语乔没有否认。 “他想要钱,也很简单,条件跟你一样,乖乖听话,不要惹事。”棠许说,“否则,一切免谈。” 说完这句,棠许就走向了卫生间。 宋语乔忍不住站起身来,跟在她身后,“可是洛白的性格,他就是不会服软的——” “就他有性格?”棠许说,“我也有。只是我活了25年,要转变性格实在是太难了,所以只能让他改变来迁就我了。做不到也没事,不服软,那有骨气靠自己也挺好的。” 一瞬间,有无数的话语冲到宋语乔嘴边,一张口就能给棠许怼上去。 可是她看着棠许在自己面前关上卫生间的门,咬着唇,硬生生将那些话都咽了下去。 她的确不敢惹棠许。 至少在发生这么多事之后,她脑子里有清晰的认知—— 棠许这个人,说有情,可能的确有那么几分。 可是她真要无情起来,谁都比不上她。 宋语乔默默转身,正要离开,卫生间里却忽然又响起棠许的声音—— “你手里那几个钱,就别想着周济宋洛白了。”棠许说,“自己的将来还飘摇不定呢,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女孩子,还是多为自己做一点打算。” 宋语乔扭头就回到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 暮色四合。 秋水台的大平层内灯火通明。 卧室里,棠许被燕时予揽入怀,沉浸在他的拥吻之中。 谁也没有想到,两个人会在这样早的时间就相逢在秋水台。 棠许接手“丰正”之后,难得下了个早班。 而燕时予更是从未在这样早的时间回来过。 短短一日,似被拉长成了三天。 除去中间时段的第二日,第一日和第三日,都是令人愉悦的。 却依旧不知餍足。 只恨这夜不能长一些,再长一些…… 偏偏扰人的电话却是一通接一通,终究是将这个愉悦的夜撕碎了一角。 夜里十一点,燕时予终于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段思危咬牙切齿的声音:“燕时予,你还要不要谈事情了?这都几点了!高岩不在,连找你都成了难题是吧?” 燕时予一边从床上坐起身,一边回答:“明天再谈。” “明天个屁!老子都已经到秋水台了!你给管家打电话,让他带我上楼!” 另一边,棠许隐约听到两个人的通话内容,顾不得许多,立刻就要下床开溜。 燕时予却一伸手就捉住了她纤细光洁的脚腕。 “哎——” 棠许不由得发出声音。 125.第125章 你的事,棠许知道多少 第125章 你的事,棠许知道多少 这一声出来,棠许登时就懊恼起来。 一回头,才发现燕时予已经挂上了电话。 可是棠许并没有因此松一口气。 无论段思危有没有听见她的声音,可是刚才段思危说了什么,她却听得清清楚楚。 燕时予没有回答就挂上了电话,说明两个人之间已经达成了共识。 段思危很快就会上来。 “我要回去了。”棠许说,“正好你跟段先生有事情要谈,我也不打扰你们。” “我不嫌打扰。”燕时予回答道。 “你不嫌,我嫌!” 棠许一边说,一边扒拉开他捉着自己脚踝的那只手。 大概是她动作实在是显得过于迫切,以至于她越是想要解脱,燕时予捉得她越紧。 棠许终于泄了气,坐在床中间看着他。 “时间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你知道我现在不方便在外面过夜的。” 最终,棠许一点点挪到了他身后,将下巴搁在他肩头,偏了头看他。 “你明天还像今天下班这么早吗?” 听到这个问题,燕时予终于微微转头,看了她一眼。 棠许轻轻笑了起来,“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人做了带上来。” 似乎这句话才终于说到了他心上,燕时予缓缓松开了她脚踝上的手。 棠许却没有再着急下床。 这么一耽搁,若是已经有人正带着段思危上来,她是怎么赶都赶不及在段思危出现之前离开的。 倒不如—— “你待会儿跟他去书房谈,行不行?”棠许问,“免得我待会儿走的时候被他看见,又嘴巴不饶人……” 燕时予未置可否,棠许却已经顺势下床,拉着他走向卫生间。 “你先简单冲一下。”棠许说,“待会儿你们进了书房我再洗。” 棠许自觉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了段思危吵嚷的声音。 棠许当然静坐不动。 直到燕时予从卫生间走出来,随意裹了一件睡袍,拉开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棠许知道他们关系不一般,可是眼见燕时予这样性子周全的人,竟然穿着睡袍出去见他,可见两个人之间,竟是可以丝毫不避忌,不讲究礼数的。 在此之前,棠许并没有太过关注燕时予和段思危之间的关系。 可是眼下她却不由得细思—— 燕时予从小在国外长大,而段思危并没有在国外留学过的经验,那他们是怎么相识,并且达成这样牢不可破的统一战线关系的? 而客厅里,原本紧拧眉头坐在沙发里抽烟的段思危,见到穿着睡袍走出来的燕时予,眉头不由得拧得更紧,“你不舒服?这么早就准备睡了?” 然而细看燕时予的神色,却没有一丝不舒服的样子。 相反,他精神奕奕,肉眼可见,状态极佳。 “来书房谈。”燕时予说。 段思危登时就不乐意了,“为什么要去书房?我就爱坐在客厅谈。” 燕时予回头看他一眼,“你自己可以谈,那就在客厅谈好了。”说完,他就走进了书房。 段思危用嘴型爆了句粗,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跟着燕时予走到书房门口,却忽然间察觉到什么一般,朝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是这样隔门看一眼,他也没办法感知到任何人,因此段思危很快收回视线,走进了书房。 棠许连头发都没敢洗,只匆匆洗了个澡,将头发绑起来,穿好衣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又在门后听了许久的动静,确定两个人正在书房里谈事情,棠许这才拉开房门走了出来。 然而,没想到的是,她刚从房间里轻手轻脚地走出,才走到书房门口,书房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段思危就站在门里,故作出一脸惊讶的神情,“咦,这么巧,棠小姐你也在啊?” 棠许登时僵在那里,越过段思危的肩头,看向依旧坐在书桌后的燕时予。 而段思危同样转头看向了身后的燕时予,“难怪你说明天才谈,你早说棠小姐在这里,那我不就不上来打扰了吗?” “你才不会。”棠许忽然嘀咕了一声。 “什么?”段思危重新回转头来,有些诧异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棠许扯起一个笑容,“我要走了,不打扰你们,段先生,再见。” “别呀。”段思危却道,“正好你在这里,帮忙煮两杯咖啡呗,谢谢。” “我真的要走了。”棠许回答,“段先生实在想喝的话,自己煮一下吧。” 段思危闻言,微微挑了眉,随后点头一笑,带上书房的门走了出来。 两人几乎是前后脚走到客厅,才听见段思危说了一句:“棠小姐似乎是不怎么想见我?” 棠许停住脚步,回转头来看他,“段先生你别误会。我知道你跟我说过的所有话都是为了他好,我会尽我所能,不影响到他的。” 段思危听了,端详的视线落在棠许脸上良久,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说:“已经影响到了。” 棠许心头微微一惊,“我吗?” 段思危点了点头。 “发生什么事了吗?”棠许不由得道。 段思危说:“在此之前,你们有日子没见面了吧?” 棠许轻轻点了点头,心头满是不安。 “你们没见面的日子,燕时予那小子,非常难相处。” 棠许一怔。 她有些没明白段思危这句话的意思,等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一时更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棠许轻轻抿了抿唇,才又开口道:“那段先生的意思,我该怎么做呢?” 段思危听得笑了起来,“我说怎么做,你就会怎么做吗?” 那倒也未必。 只是…… “段先生你了解他。”棠许说,“至少比我更了解他。就像之前那两次,你至少比我清醒理智得多。” 段思危听完,摸了摸下巴,随后道:“我曾经也以为我挺了解他的,可是后来才发现,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说不定有一天,我还需要棠小姐你多指教呢。” 他说话的语气很正常,棠许却并没有太舒服的感觉。 她微微瞪了段思危一眼,再不多停留,转头离开了。 段思危也不介怀,耸了耸肩,转头去煮了两杯咖啡,端进书房,将其中一杯放到了燕时予面前。 “你的事,棠许知道多少了?” 段思危问。 126.第126章 真的非她不可了? 第126章 真的非她不可了? 听见段思危的问题,燕时予缓缓抬眸扫了他一眼。 只这一眼,段思危便已然有了答案。 “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对吧?”段思危问。 燕时予淡淡垂下了眼,“这很重要吗?” “你说重要就重要,你说不重要,别人能说什么呢?”段思危笑了一声,靠坐在椅子里看着他,“反正,她怎么样,都不会对我产生任何影响。” 闻言,燕时予又一次抬眸看他。 而段思危也正看着他,良久,十分痛心疾首地问出了一个问题—— “燕时予,你不会真的……非她不可了吧?” 燕时予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将一份文件资料丢到了他面前。 一拳打在上,段思危满腹劝诫的话,一个字都没机会说。 “你自己的事自己知道。”最终他还是没能忍住,“你真要跟她发生肉体以外的纠葛,那就好自为之吧。” 燕时予视线微微变得冷凉。 段思危耸了耸肩,适时打住了这个话题,随后道:“倪瑞元后天回国,你要去见他吗?” 燕时予应了一声。 段思危这才又道:“可是他回国,江暮沉那边肯定也会收到消息。如果他一回来你们就见面,江暮沉肯定会知道。” “事已至此,他若是再不知道,那就不是他了。”燕时予说。 段思危沉思片刻,缓缓点了点头,随后道:“但是如此一来,我们势必要小心防备。江暮沉是真的疯,不知道会因此做出什么事来。” 燕时予缓缓道:“我拭目以待。” …… 第三天,身在欧洲的高岩随着倪瑞元一起飞回国。 几乎是飞机抵达淮市的同一时间,谭思溢推开了江暮沉办公室的门。 “江先生,刚刚得到消息,倪瑞元回国了。” 江暮沉正浏览着邮件,闻言,只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然而下一刻,谭思溢却开口道:“收到消息,跟他一同回国的,还有燕氏的副总裁汪巡,以及燕时予的私人助理高岩。” 江暮沉这才终于缓缓抬起头来,静了片刻之后,只冷笑了一声,道:“有意思。” 谭思溢说:“东城的那个项目我们谈了很久,都没有签下合约。而燕氏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接触他,那……应该不是巧合。可是江氏和燕氏一向是友好关系,从来不在这些方向相互竞争的——” 江暮沉盯着电脑屏幕上的一份计划书,道:“是啊,从前一向是和平共处,不会相互争斗。可是前些日子,我们不是从人家手里抢过来好几个项目吗?” “那几个项目,加起来都不如东城——”谭思溢说到这里,忽然间意识到什么,看向江暮沉,“江先生,你的意思是,那几个项目,其实都是燕氏故意安排的?这样一来,他们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到倪瑞元那里去抢东城的项目!” 江暮沉眸光沉沉,未置一词。 谭思溢已经很快又想到了什么,说:“这么说来,他们根本就是蓄谋已久。难道是从燕时予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筹备了吗?他不是一向以端方君子的形象示人,为什么会蓄意破坏江家和燕家的关系?”“我也很想知道,他端方君子的面目下,到底藏着什么。”江暮沉语调缓慢又暗沉,眸光森冷。 “如果他真的早有预谋,那他们跟倪瑞元,恐怕也已经有很深的接触了。”谭思溢说,“不知道他们究竟谈到了哪个地步——” 江暮沉收回视线,吩咐道:“查一查倪瑞元今天晚上住哪个酒店。” “是。” 谭思溢收到指令,连忙转身出去了。 结果不出意外,倪瑞元下榻的酒店,正是燕氏旗下的旗舰。 当天傍晚,燕时予就在酒店的中餐厅和倪瑞元见了面。 两个人是第一次见面,然而在此之前,倪瑞元已经和汪巡以及高岩有了深度接触,因此这一顿饭吃得很愉快,所商谈的项目进展也很顺利。 一顿饭吃完,也算是宾主尽欢。 倪瑞元在国内外浸淫多年,是个有名的玩家,吃完饭,还打算转场玩乐,并且力邀燕时予同往。 燕时予却毫不犹豫地婉拒了,“我会安排人陪倪先生,一定让倪先生玩得尽兴。” 倪瑞元一听就笑了起来,看着燕时予道:“早就听闻燕先生你一身正气,洁身自好,从不去风月场所,我原先以为不过是谣传,今天看来,竟然是真的?怎么,燕先生有妻子?” 燕时予闻言,淡淡一笑,道:“没有。” “那是有感情很好的女朋友?” 汪巡听得笑了起来,赶紧为燕时予解围,道:“燕先生还是单身,其实都是因为工作太忙了,今天晚上还有个跨国视频会议呢,所以没办法陪倪先生你。改日一定还有机会的。” “工作有时,玩乐有时,人生才算是有趣。”倪瑞元笑着对燕时予说,“年轻当然应该打拼事业,可是同样也要享受人生,将来上了年纪,才不会后悔啊!” 燕时予依旧淡笑着,道:“倪先生的人生,的确值得借鉴。” 送走倪瑞元,燕时予又在包间里通了几个电话,随后才准备离开。 没想到离开的时候,却意外在酒店大堂见到了刚刚从外面走进来的江暮沉。 江暮沉同样一眼就看见了他。 两个人对此都并没有显示出任何的意外。 迎面相遇的瞬间,江暮沉目光之中带着森然的寒意,张口却还是道:“燕先生,这么巧。” 燕时予坦然迎上他的视线,目光之中隐约含笑,但因为眸光清冷,那笑意也沾了几分凉意,与他一贯温润平和的模样并不相符。 “巧吗?”燕时予淡淡道,“不是注定会遇见吗?” 听见这句话,江暮沉微微眯了眯眼睛,一瞬间,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没想到,燕时予竟然会如此不加掩饰。 而他之所以连演都懒得演了,是因为真的一早就已经筹谋好一切,要跟江氏为敌,跟他为敌? “燕先生的注定,于我而言,还是惊喜了一些。”江暮沉看着他,“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127.第127章 通宵加班? 第127章 通宵加班? 燕时予却并未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仍是淡笑着的模样,问:“你是指哪方面?” 江暮沉却冷笑了一声。 他问出那个问题,原本就没指望能得到确切的回答。 因为真实的答案,他们双方心里都有数。 “也是我看走了眼,没想到会被燕家的人背刺。”江暮沉看着他,说,“我挺好奇,你做这些事,燕老爷子知道吗?” “下个月老爷子八十大寿,到时候你早些来,可以亲自问问他。” 江暮沉唇角也扯起了笑意,“放心,我一定到。” 燕时予点了点头,没有再多停留,径直离开了。 江暮沉微微转头,看着燕时予离开的身影,满目寒寂。 …… 燕时予回到秋水台时,已经接近十点。 这个时间较之从前,还算早。 可是跟前几日相比,就算很晚了。 好在,前几日都在这里的那个人,依然还在。 棠许坐在沙发里,正盯着手机全神贯注地看着什么,等到听见动静反应过来,燕时予已经站到了她身后。 棠许下意识要将手机收起来,燕时予却已经一伸手,从她手里拿过了手机。 “喂——” 棠许伸手想要夺回来,燕时予却已经看清了手机上的画面。 是一段视频。 视频里,一个少年坐在便利店门口的长椅上,仰头看着天空。 虽然看不见少年的脸,然而只这一个画面,他的身份已然明了。 宋洛白。 棠许从他手中拿回手机,微微瞪了他一眼,“别人的手机,你想看就看吗?” 燕时予视线从她的手机屏幕上收回,问了一句:“这么放心不下?” “哪有。”棠许说,“我是想看看他现在过得有多惨。” 燕时予说:“所以,你不会把他也接回家里住,对吧?” 棠许一时噎住,抬眸看着他。 这几日以来,他们每天都见面,一起吃过早餐,也一起吃过晚餐。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简直好得不得了。 可是燕时予这个问题的语气,却透着一丝微妙。 总觉得提起这个话题,他似乎是不那么高兴的。 棠许很识趣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你今天不是去见倪瑞元吗?怎么会这么早就回来?倪瑞元可是有名的玩咖,你不需要作陪吗?” 燕时予松了松领带,道:“换身衣服再去。” 闻言,棠许倏地凝眸。 四目相视的一瞬间,她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那你去吧。”棠许站起身来,“今天我就先回去,省得耽误你找乐子。” 她转身就要走,却被燕时予一把拉住。 拉拽之间,到底还是撞进了男人坚实的怀中。 再一抬头,便被男人封住了唇。秋水台的夜色,如往日一般温柔绵长。 恰如他身上的味道,轻易让人沉迷。 亲吻之间,棠许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如此前许多次。 轻易地就失了分寸。 长夜过半,棠许自他怀中起身,看了一眼时间,匆忙就要下床。 这几天她都往这边跑,一日比一日待得晚,一日比一日回去得迟。 眼下都已经凌晨两点,再磨蹭下去,怕是又要见证一个天亮了。 然而她的脚刚沾地,燕时予的手臂便自后方伸来,重新将她捞进了怀中。 “我要回去了!”棠许轻声道,“都已经两点多了……” 燕时予却只是低声道:“再等等。” 棠许问:“等什么?” “等等就知道。”燕时予说。 棠许满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按捺住心里的躁动,安心地等了起来。 结果,却只等来他的卷土重来! “燕时予!” 棠许懊恼又生气,咬牙切齿地喊他的名字。 却终究无力抵抗。 燕时予又一次封住她的唇,她骤然失去所有力气,只能任由这漫长的夜,变得愈加漫长…… 这一晚上,棠许没能离开秋水台。 第二天一早,她才终于回到御景湾换衣服。 时间还早,棠许尽量将自己进门的动静放轻了,然而她刚走到自己卧室门口,宋语乔房间的门还是打开了。 宋语乔似乎是被吵醒的,但看样子并没有太恼火,倒像是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她的动静,所以才开门出来。 棠许只当不知,问:“这么早就醒了?” “你才回来?”宋语乔问,“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加班。”棠许想也不想地回答。 “连续三四天加班,而且昨天还加通宵?货运公司的生意有这么好吗?”宋语乔问。 “总是会有各种突发状况。”棠许从容应对着,推门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宋语乔随后也走到卧室门口,看着棠许打开柜门选衣服,反复地朝棠许身上看了又看,终于缓缓开口:“棠许,你是在外头有人了吧?” 棠许从柜门间露出半张脸看了她一眼。 “加班一整夜,你还是这副神清气爽的样子,回来第一时间也不是洗澡,而是换衣服,这合理吗?” 棠许并不回答她的问题:“你质疑我,对你或者对我有什么好处吗?我必须要回答吗?” 宋语乔闻言,立刻收敛了神情,安静片刻之后,到底还是开了口:“我想你去把洛白带回来。” 棠许早就猜到她是有话要说,因此并不惊讶。 “把他带回来?”棠许说,“他自己是没腿还是没脚?” “就因为他有手有脚,所以他才那么倔,宁可在外面居无定所,甚至是住在网吧里!”宋语乔说,“你强行把他带回来,他至少有个地方可以落脚。” “网吧?哪个网吧?他可是未成年人,你告诉我网吧地址和名字,我去举报一下。” “棠许!你拿了我妈妈的钱!他是我弟弟,你要对他负责!” “那钱是你妈妈生前的自愿赠与,我愿意拿出来那是我大方,我不肯拿出来,你也没立场指责我。”棠许说,“况且力气是要用在知道回报的人身上的,费力不讨好的事,我不会做。” 说完,棠许才又走到门口,“我要换衣服了,你是打算参观吗?” 宋语乔气得脸色煞白,瞪着她看了一会儿,扭头就走开了。 128.第128章 原来她也是当事人之一 第128章 原来她也是当事人之一 几天后,燕氏对外公布了和倪瑞元的合作。 消息一经发布,燕氏股票瞬间大涨,同时也引起了圈子内的舆论哗然。 谁都知道倪瑞元是江氏的长期合作对象,所有人也都知道燕家和江家是亲戚,因此这个消息最令人关注的部分,还是燕家和江家的关系。 晚上,棠许参加了一个行业内聚餐。 物流行业,每次聚餐各种话题其实都是围绕着在场人士的,然而这一次,话题的中心竟然也落到了燕江两家身上。 “听说是江氏先半道截去了燕氏的好几个项目,所以燕氏才会有所行动,接触了倪瑞元吧?” “啧啧,倪瑞元这个层次的人,是三两天就能接触下来的么?或许,是江氏早就察觉到了燕氏在接触倪瑞元,所以才抢了那几个项目呢?” “那实在是划不来,毕竟那些项目加起来,翻个几番,也抵不过一个倪瑞元啊!” “听说倪瑞元一直是江暮沉亲自跟进的,看来这次,江暮沉是要被股东问责了。” “不得不说,燕时予这一手也真是出人意料,可见做人如何周到有礼都好,生意场上,还是很果决的嘛,连亲戚情分都不讲。” “时代不同了,现在的年轻人啊,还有几个是顾念亲戚的?” 棠许默默坐在角落的位置,听众人讨论得热闹,一个字都没有参与。 直到旁边的曾应仑转头问了她一句:“你有没有什么内幕,跟我们分享分享?” 这话一出,棠许瞬间成了餐桌上的焦点。 仿佛也是到了这一刻,众人才想起来,棠许竟然也算是刚刚他们这场讨论里的当事人之一。 始终她和江暮沉的离婚关系还在进行中,她到底也还算半个江家人,论起来,也还算是燕家的亲戚。 “曾先生可真会抬举我。”棠许笑了笑,“我要是知道这些内幕,还坐在这里干什么?趁早去买股票,早赚大钱了。唉,错过了发财的机会啊!” 她这一番痛心疾首的惋惜显得很真诚,同时也撇清了自己跟这件事的关系,成功让餐桌上的人都笑了起来,同时话题也不经意间转向了股票市场。 唯有曾应仑又低声问了她一句:“你和江暮沉的官司打得怎么样了?” “我已经向法院申请,委托给律师全权处理了。”棠许说,“省得每次都白跑一趟。” 经过前两次开庭,棠许已经看明白了,江暮沉就是不会让她好过,不会让这场离婚官司打得太顺利。 哪怕一直这么拖下去,每次开庭,对他本人和江氏都算是不利舆论,他好像也不在乎。 既如此,棠许也懒得再为此耗费太多精力。 反正她早就已经想好了,即便这次江暮沉用尽手段使得法院判决不准许离婚,一年后她再次提起诉讼,按照律法,江暮沉再耍什么手段都没有用,法院必须判决双方离婚。 聚餐结束,棠许因为喝了两杯酒,坐在大厅沙发里等代驾。 往常附近的代驾总是供大于求,今天却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比较远的代驾接了单。 棠许正低头划拉着手机等待,忽然有人走到她面前,喊了一声:“棠小姐。” 棠许一抬头,就看见了程进。 随后,她的视线就越过程进,看见了后方正跟人握手交谈的江暮沉。 江暮沉并没有看她,只认真地跟对方聊着什么。 棠许很快收回了视线。 程进问她:“你是喝了酒吗?我可以送你回去。” “不用。”棠许扬了扬自己的手机,“我叫了代驾。” 程进听了,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却依旧站在她旁边。 直到那一边,江暮沉终于跟人聊完,吩咐谭思溢送人离开。 程进这才走上前,回到江暮沉身边。 而江暮沉也是到这时候,才转头看了棠许一眼。 恰好棠许手机响起,她一边接起电话,一边起身往外走。 跟江暮沉擦身而过,棠许并未看他一眼,径直出了门,找到自己的代驾,跟他一起走向了车子的方向。 江暮沉冷眼看着棠许离开的身影,满目寒凉。 而程进站在他身后,同样目送着棠许离开,始终一言不发。 这天晚上,棠许直接回了御景湾。 大概是因为和倪瑞元合作的事,最近几天燕时予都很忙,可预见的是未来几天他也会很忙,因此棠许自觉不去打扰他。 她刚刚推开家门,就看见宋语乔正在接电话。 不知听到了什么,宋语乔一下子从沙发里站起身,看见棠许的瞬间,如同找到了方向一般,猛地冲上前来,将手机放到了棠许面前。棠许很快听到了电话里传来的内容,缓缓呼出一口气。 随后,棠许又转身出了门。 宋语乔换了鞋,匆匆忙忙地跟上。 两个人一起来到了派出所。 宋洛白正坐在办公大厅的长椅上,梗着脖子盯着其中一个警员。 听见动静,回头看见和宋语乔一起走进来的棠许,宋洛白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你来干什么?” 棠许只瞥了他一眼,径直走到了负责警员的面前。 “你是他的监护人?”警员问。 棠许点了点头。 “那他怎么会这个样子?”警员瞥了一眼宋洛白全身上下。 原本是高挑白净的少年,身上的衣服却皱巴巴的,头发也乱糟糟,据说长期在附近的公园出没,甚至捡别人的身份证去网吧,恰好被他们给带了回来。 却依旧满眼不服。 听到警员这么问,宋洛白瞬间又梗起了脖子,斗鸡一般,“老子什么样子关你屁事!” 棠许转头瞥了他一眼。 宋洛白依旧不客气,“你看什么看?” 宋语乔连忙拉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再说。 棠许没有理他,转头看向面前的警员,道:“您也看见了,青春期,不服管。” “虽然是这样,到底是未成年人,你作为监护人要多操心,怎么放任他流落在外呢……” 棠许不可避免地听了一通训,始终态度平和地点头表示认同。 “……签个字,带他回去好好管教。我们后面也会进行回访。” 棠许签字的手微微一顿,故作惊讶,“还要进行回访啊?” 听见棠许这个问题,宋洛白立刻明白过来什么,狠狠瞪了她一眼。 警员也道:“不回访,怎么确定监护人有没有尽到职责,他是不是又继续在外面瞎跑?” 棠许这才笑了笑,说:“当然,应该回访。” 棠许签好字,领了姐弟二人离开。 车子刚刚驶出去一段,坐在后排的宋洛白就开了口:“停车。” 棠许目不斜视地开着车,说:“不可能。你有能耐就跳车。” 宋洛白果真就要去强行开门,宋语乔气得发抖,“宋洛白!你不要再胡闹了行不行?你忘了妈妈说过什么了吗?” “妈妈已经死了!”宋洛白毫不犹豫地回道。 宋语乔红着眼眶看着他,一时间再说不出一个字。 而宋洛白也呆滞了片刻,随后转开了脸,同样一言不发。 车子里就此陷入沉默。 棠许驾着车,一路顺利地回到了御景湾。 车子刚驶入地下停车场,才泊车入位,棠许就看见了一辆熟悉的车。 她心头不由得一跳,随后对身后的宋语乔道:“你先带他上去,把该布置的布置好,省得我见了心烦。” 宋语乔闻言,忍不住轻轻瞪了棠许一眼,随后才强行拖着宋洛白下了车。 宋洛白原本还想扭头离开,可是宋语乔紧紧拉着他,又不知道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宋洛白这才转头又朝着车内的棠许看了一眼,随后才被宋语乔拖着走进了电梯。 一直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棠许又在车里坐了片刻,才终于推门下车,走到了对面停车的那辆车旁。 才刚刚靠近,车窗就缓缓降了下来。 车内,燕时予面容沉静,缓缓抬眸看她。 棠许只是轻轻一笑。 下午再见~ 129.第129章 欣赏她眸中的担忧 第129章 欣赏她眸中的担忧 眼看四下无人,棠许趴在车窗上看着他,“你怎么会来?” “不来,岂不是错过了好戏?” 燕时予脸上一丝笑意也无,不咸不淡地回应她。 见状,棠许绕到车子另一侧,拉开门坐了进去。 一时间,两个人却都没有再说话。 其实从秦蕴去世,棠许将宋语乔接回家里开始,宋洛白也被接回来,原本就是预料之中的事。 虽然,他必定不会高兴,可是事实已经是如此,也没有别的办法。 “这算什么好戏?”棠许说,“哪有你每天经历的那些事情好看?” 燕时予转头看她。 棠许顿了顿,伸出手来握住他,才又道:“今晚的饭局,大家都在谈论你和倪瑞元合作的事……这件事,对你有别的影响吗?” 燕时予垂眸看着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道:“我既然一力促成这件事,那自然是好处居多,其他的,不值一提。” 听他这样说,棠许原本是应该放心的,可是一句“其他的”,似乎包含了许多,她实在是有些没办法安心。 只是在这方面,她也确实帮不上他什么忙,再多问也无济于事。 因此棠许沉默下来,只是一点点地把玩着他的手。 此前粗粝的指腹,如今已经平整了不少。 养尊处优的人的手的确不该是那个样子。 棠许思绪一时跑偏,直到燕时予反手握住她,说:“跟我回去。” 棠许抬眸看他,顿了许久,才低声道:“你知道,今天晚上不行。” 燕时予眼眸深邃暗沉,棠许又伸手揽住他的脖子,靠进他怀中,轻声笑道:“等你忙完这两天,我也忙完这两天,好不好?” 燕时予闻言,看向电梯的方向,缓缓道:“你这还有能忙完的时候?” 棠许轻轻抿了抿唇,看着他,说:“忙不忙得完都好,我日子还是要过的呀。” 听到这句,燕时予眼眸中浓厚的暗沉才似乎逐渐化开了些许。 微一垂眸,视线落在棠许嫣红的唇瓣上,最终还是凑上前,轻轻印了上去。 棠许乖觉扬起脸来,主动回应。 …… 再回到楼上时,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 卫生间里水声哗哗,宋语乔正弯腰往沙发上铺床单。 她到底也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住进这里之后虽然被迫料理了很多自己的日常琐事,却始终还是有些不习惯,在沙发里铺床单也是顾头不顾尾,费劲得不得了。 偏偏棠许看见,也不打算帮忙,沙发里那里没有地方坐,她就坐到了餐桌旁边。 宋语乔抬眸看棠许一眼,咬了咬唇,继续埋头自己打理。 许久之后,她才在铺好的沙发里坐下来,长舒了一口气之后,才又转头看向棠许,“我看你鞋柜里有男士拖鞋,能不能先给洛白穿?” “不行。”棠许想也不想地回答。 宋语乔微微哼了一声,抓起自己的手机,开始给宋洛白买日用品。 等到宋洛白从卫生间里出来,棠许早回了自己的房间。宋语乔正将刚送到的外卖用品一一拆开,给他准备好。 宋洛白依旧耷拉着眼皮擦着头发,却还是忍不住朝棠许的卧室门看了一眼。 “她白天一早出门上班,下班得很晚,回来也不怎么在客厅活动。”宋语乔对他说,“你睡沙发虽然有点不方便,但是也不会受太大影响。” 宋洛白一言不发,坐进沙发里发起了呆。 宋语乔将拆开的拖鞋扔到他脚边,才又道:“你不要再乱跑了。要记住,你住在这里,不是在蹭她什么,而是她欠了债,本来就该付出的。” 说完,宋语乔也忍不住有些心虚地朝主卧方向看了一眼。 宋洛白又僵坐许久,倒头躺进了沙发里,面朝着沙发背,只留下少年单薄的背影朝着外面。 宋语乔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 好在她这番话最终像是对宋洛白起了效果,虽然宋洛白依旧是不情不愿的样子,但最终,还是算在御景湾安顿了下来。 棠许对此没有多操一分心。 她照旧早出晚归,偶尔应酬,安安心心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从不对宋语乔和宋洛白多说一个字。 三天后的晚上,棠许难得下了早班,找高岩打听了一下,知道燕时予今天晚上有应酬,正好卫明打电话来邀请她去一个饭局,棠许便赴了约。 到了才知道原来是卫明的一个老朋友跟合作的运输商闹翻了,于是卫明一拍胸脯推荐了棠许,当下就把棠许叫了过去,送给她一个大单。 棠许感激得不得了,离开的时候也是将两人都送走了,这才坐上自己的车,准备离开。 然而她刚刚发动车子,却忽然就看见燕时予和一个穿夹克装的男人也从会所里走了出来。 那个男人并非商界人士,但是棠许在新闻里见到过,是淮市政界的重要人物——雷鹏。 然而让棠许关注的却不是雷鹏。 而是雷鹏身后,一个穿西装的年轻男人。 这个男人很眼熟。 棠许坐在车里,盯着那个年轻男人看了许久,才终于想起来—— 前些天,她在物流业聚餐时碰巧见到江暮沉,那个时候,和江暮沉说话的就是这个年轻男人! 棠许心头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燕时予跟雷鹏见面,而江暮沉则跟雷鹏手底下的人见面,这算是哪一种操作? 眼见着燕时予送雷鹏离开,棠许终于收回视线,驾车驶离了会所。 燕时予的车随后也驶出会所。 两辆车一前一后,最终都去往了同一个方向。 到了秋水台,棠许刚上楼没多久,燕时予便也回来了。 听到他的动静,棠许立刻迎上前去,“你今天晚上跟雷鹏吃饭,是有很重要的事吗?” 燕时予看着她,“怎么这么问?” “因为前些天,我见到江暮沉和今天跟在雷鹏身后的那个年轻人吃饭。”棠许说,“我怕这中间会有什么陷阱,所以想着提醒你一声。” 燕时予听了,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她清澈的眉眼之中,写满认真与担忧。 燕时予凝眸欣赏许久,才终于伸出手来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低笑了一声,道:“谢谢。” 130.第130章 燕时予也想她出席宴会? 第130章 燕时予也想她出席宴会? 这声郑重其事的“谢谢”让棠许怔了一下。 反应过来,心头逐渐浮起来,却是近乎羞恼的情绪。 她不过就是说了一句。 此前那些日日夜夜,他们曾经有过很多句对话。 没有哪一句需要这样郑重其事地对待。 可是他却偏偏这么做了。 倒显得,她好像做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说了一句很重要的话。 可是棠许心里清楚,那只是她应该说的一句话。 这声“谢谢”,却将这句话无限放大开来。 她自觉承受不起这样的放大,所以才羞恼。 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随后道:“谁要你的谢谢!” 她转身就要走向厨房的方向,却被燕时予伸手拉住,低声问她:“不要谢谢,那要什么?” “要你放手!”棠许说,“我口渴,要喝水。” 然而,燕时予不仅没有放手,反而伸手,直接将她抱上了旁边的岛台,微微倾身向前,直接就吻上了她。 那股子羞恼的情绪还没有散去,手脚并用地抵抗了一阵,却到底没有抵抗得住。 正在缠绵拥吻的时刻,她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燕时予似乎是不打算理会这样的声音的,棠许却没有办法忽略,几番用力,终于还是推开他,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只是看见来电人的瞬间,棠许立刻心虚地将手机屏幕朝自己的方向压了压。 燕时予却还是看见了。 是江北恒。 他略垂着眼,看不出丝毫情绪。 棠许深吸了一口气,才接起电话,“爸爸?” 这声称呼刚一出口,燕时予一抬眸,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眼,下一刻,直接就又凑上前。 棠许看出他的意图,微微转开脸,燕时予却还是亲到了她的唇角。 棠许仰起头来躲避,下一刻,燕时予顺势就吻上了她的脖子,并且一点点亲了下去。 棠许瞬间全身都绷紧了,听到江北恒在电话那头问自己:“还没有休息吧?” “没有。”棠许声线紧绷地回答,“刚下班没多久呢。” 江北恒听了,道:“怎么这么晚才下班?公司很忙吗?晚饭吃了没?” “吃过了……”棠许连忙回答,“公司不怎么忙,是我自己想要多学一点东西,所以每天待得比较晚。” “你呀,自从出去上班之后身体越来越差,说不定就是这么熬的,年纪轻轻不懂得爱护自己,老了有你的苦头吃。” 棠许紧咬着下唇,听完江北恒的话,才又道:“爸爸,你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吗?” “下个月6号,你有没有时间?”江北恒这才道,“我要去海城做个检查,想要你陪我一起去。” 棠许脑子有些混乱,仔细地理了理,才道:“6号应该没事,您需要的话,我可以陪您——” 剩下的“过去”两个字棠许没能说出口。 因为有人咬了她一口。 有些疼。 棠许竭力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 江北恒也并未察觉到异常,只是道:“那就好,早点休息吧,到那天,我叫司机来接你。” “好的爸爸。”棠许应了一声,就飞快地挂掉了电话,恼火地连名带姓地喊:“燕时予,你太过分了!” 燕时予充耳不闻。 而更过分的还在后头。 棠许忍无可忍,一把揪住他的领口,竟直接将他拉了起来。 而后,她主动迎上前,用自己唇间的温柔,尽量去化那人充斥了全身的不满。 有效果,却并不怎么明显。 这天晚上,棠许又一次被留在了秋水台过夜。 …… 到了和江北恒约定好的那日,棠许陪着江北恒飞了一趟海城。 了大半天的时间,完成了一系列的检查,结论是江北恒的身体恢复情况就目前而言,很不错。 听到这样的结论,江北恒心情很好,棠许自然也为他高兴。 “等回到淮市,我请爸爸吃顿饭,好好庆祝庆祝。” 回去的飞机上,棠许对江北恒说。 江北恒却只是笑道:“吃饭什么的,先往后挪挪,待会儿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棠许只能不再多问。 下了飞机,车子驶出机场,往市区疾驰而去。 最终,车子停在了燕氏旗下的最知名酒店外。 酒店内外,车水马龙,往来宾客众多,衣香鬓影,华盖云集。 棠许一眼就看出了不妥。 这样隆重盛大的场面,是什么宴会? “爸爸?”棠许转头看向江北恒,“这是?” “燕老爷子的八十大寿。”江北恒说,“我本来以为今天赶不上了,好在,还是赶上了,没有失礼。” 棠许心头顿时咯噔了一下。 燕老爷子大寿这样的事,即便不是全程关注,她也能从燕时予那里听到点消息,但偏偏前几天燕时予和她都忙,两个人没什么时间见面,所以她竟完全忽略了今天竟然是这样的大日子。 当然,要是提前知道,她是绝对不会陪江北恒过来的。 “您赶来自然是不失礼,我要是陪您进去,那可就失礼了。”棠许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普通长裙,说,“我这个样子,出席这样的场合,合适吗?” “我让人在楼上给你准备了礼服,你上去换了就行。”江北恒说。 连礼服都给她准备好了,分明就是蓄谋已久。 棠许微微皱眉看着江北恒,却说不出指责的话。 江北恒转头看她,“就当是陪陪我这个老人家,哄我开心开心,行吗?” 他平静的语调中竟隐隐透出一丝卑微,棠许实在是无奈到了极点,最终还是陪着他下了车。 去楼上房间换衣服的时候,棠许忽然想起来,江北恒约她今天出行的时候,燕时予是听到了的。 六号既然是这样的大日子,燕时予不可能不记得。 他应该也知道燕老爷子大寿,江北恒势必要出席,那他的身体检查安排在这一天如果还算是巧合的话,那约她同行就显得有些可疑了—— 分明就是要让她赶上这场宴会。 可是那个时候,燕时予为什么没有提醒她? 难道,他竟然也是想看到她出现在这场宴会上的? 131.第131章 让江暮沉得意的事 第131章 让江暮沉得意的事 棠许一时有些想不明白,可是也不可能这个时间问燕时予,只能换了衣服,补了个妆,重新下楼。 没曾想下楼的电梯刚刚在面前打开,棠许正要进去,却在看见里面的人时生生顿住。 电梯里,燕凤祁缓缓抬眸,看见棠许的瞬间,唇角便浮起了笑意,然而冰凉的镜片后,那双眼睛依旧没有丝毫笑意。 “棠小姐,这么巧?” 棠许站在电梯外没有动。 巧,但是也不巧。 燕凤祁虽然被放逐津市,平常不被允许在淮市走动,但是燕老爷子八十大寿这样的日子,他无论如何都是应该出现的。 棠许还没回应,燕凤祁已经又开了口:“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见到你。不知道棠小姐今天,是以哪个身份来参加我爷爷的寿宴?我提前问问清楚,省得待会儿人多的时候,发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这人说这话的时候依然是笑着的,仿佛真的是好意,所以才问她。 如他的外表一般,具有一定迷惑性,但真实面目和目的,却是藏都懒得藏。 棠许是真的不愿意面对他,所以给出的答案也简单:“燕老爷子大寿,我自然是以宾客的身份前来道贺,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呢?” 燕凤祁唇角笑意渐浓,“原来如此,那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棠许凝眸看他,却实在是无法辨别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意图。 眼见她依旧站在电梯外不动,燕凤祁伸手按住了电梯的开门键,“不进来吗?还是觉得,跟我同电梯下去,不合适?” 此时此刻,不合适也只能合适了。 棠许到底还是走了进去,在燕凤祁身侧的位置站定。 电梯门缓缓合上,开始下行。 “你知道今天这样的日子,江暮沉和燕时予都会在的吧?”燕凤祁忽然又开口说了一句。 棠许转头看了他一眼。 燕凤祁却依旧浅笑着,转头迎上她的视线,道:“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提醒你一下,一切小心为妙。” 说话间,电梯就已经到了宴厅所在的三楼。 燕凤祁绅士地做出“请”的姿势,让棠许先下。 棠许没有客气,径直出了电梯。 住客电梯转过拐角便是宴厅大门,此刻门里门外都正热闹,江北恒就站在门外,正和两个朋友边聊天边等棠许。 棠许快步走了两步上前,很快陪着江北恒步入了会场。 这是燕家的宴会,更是燕老爷子大寿,盛况空前,这个宴厅几乎便是整个淮市最奢华的一个。 燕老爷子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素日里严谨肃穆的脸上,如今也带了几分薄笑,一一跟上前来拜寿的宾客打招呼。 这样的场合,燕时予原本应该早早到场的。 可是棠许一路从外面走进来,却都没有看见他。 她尚在思索间,江北恒已经带着她走到了燕老爷子面前,笑着向燕老爷子贺寿。 到底亲疏有别,燕老爷子对着江北恒还是要比别的宾客亲热一些,拉着江北恒说了一会儿话。 两人正交谈着,人群的注意力忽然落在了门口。 棠许只觉得是燕时予到了,下意识跟着人群转头去看时,却只见到燕凤祁,面带微笑地自人群之中穿行而过。 棠许迅速收回了视线。 也是,比起燕时予,燕凤祁能引起的关注度实在是不遑多让。 从另一种角度看,如今人们对他的好奇,说不定更胜过燕时予许多。燕凤祁很快也来到近前,看到燕老爷子之后,微笑上前给了燕老爷子一个大大的拥抱,“爷爷,我来迟了,生日快乐。” 棠许离得近,清楚地看见在他拥抱上来的一瞬间,燕老爷子眼色分明暗沉了几分,虽然并不太明显,但也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终究是被放逐的孙子,燕老爷子果真是将“不喜欢”三个字都写在了明面上。 可是谁又是让他喜欢的孙子呢? 燕时予吗? 表面上看来,似乎是这样。 然而棠许虽然对他们祖孙之间的关系不甚了解,却隐隐只觉得,燕时予和燕老爷子之间似乎也不亲厚。 说到底,燕时予自小养在外,而燕老爷子又是这样严肃冷凉的性子,想要亲厚,只怕也难。 燕凤祁却像是全然未察觉到老爷子的情绪,面不改色地四下看了看后,才又道:“怎么,这样大的日子,时予竟然还没来吗?这也太不合适了吧?” 燕老爷子嘴角隐隐下沉。 江北恒见状,立刻开口解围道:“风祁也回来了,真是难得啊,有日子没见了。” “是啊,江大哥。”燕凤祁应了一声,“是很久没见了。” 随后,他的视线才又落到了棠许身上,笑道:“不过我们才刚见过呢。” 闻言,燕老爷子的视线立刻从棠许身上扫过。 江北恒道:“哦,你认识棠许?” 燕凤祁只是看着棠许笑,棠许立刻道:“是啊,刚刚我们恰好同电梯下来,在电梯里见了一面。” “是。”燕凤祁依旧笑着看棠许,接过话头,道,“还聊得很愉快呢,对吧?” 棠许只微微一笑,并不多回答一个字。 偏在这时,燕凤祁又看向了她身后,微微挑了眉,道:“哟,这下可热闹了。” 棠许一转头,就看见了正大步走向这边的江暮沉。 江暮沉神情一如既往清冷,几乎目不斜视,很快对上了棠许的视线,不闪不避。 但是棠许却只看了他一眼,就迅速收回了视线。 一直到近处,江暮沉的视线才从她身上移开,看向燕老爷子,上前向燕老爷子拜了寿。 燕老爷子微微点头一笑,道:“我也许久没见你了,今晚你能来,我很高兴。” 江暮沉道:“平常工作忙,你的大寿,我怎么都会到的。” “暮沉真是有心了啊。”燕凤祁接过话头,目光扫过面前的三个人,微微叹息了一声,说,“瞧你们这一家子,整整齐齐的,真叫人羡慕。” 江暮沉抬眸与他对视了一片,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怎么,这么大的日子,燕三公子还没到吗?” 江暮沉这句话一问出来,棠许心头立刻“咯噔”了一下,随后便涌起了一股不安的感觉。 她太清楚江暮沉的个性了。 他一贯高高在上,不容侵犯,否则,睚眦必报。 而在场所有人都知道燕时予从江暮沉手中抢走了倪瑞元这个合作对象。 他只会无比厌恶燕时予。 而此刻,他居然会主动提及,这就太不正常了。 除非,他是做了什么,并且是一件让他得意的事。 他是知道燕时予今天势必会迟到,还是,确定燕时予已经不会到场? 132.第132章 万千人之间,他看向她 第132章 万千人之间,他看向她 这样盛大的晚宴,自有专业且一流的公关公司操办。 也正是因为他们的专业安排,江家父子虽然名义上应该坐在一起,但是父子二人不和的消息全城皆知,因此江暮沉被巧妙地和一众二代子弟安排在了第二席,而棠许则沾江北恒的光,坐在了首席的大桌上。 此时此刻,首席上的江家主家人,除了燕老爷子,就是燕凤祁。 自幼离经叛道的燕漪大抵是不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而属于燕时予的那个位置,则空着。 棠许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个空位,再一转眸,就对上了燕凤祁的笑眼。 她迅速收回视线,低头再不多看一眼。 与此同时,坐在第二席的江暮沉虽在一众朋友之间,却免不了被打趣。 “江暮沉,你们家这情况可真是有够复杂呀,你老爸坐那边就不用说了,结果正在跟你打官司的媳妇儿也坐那边,是几个意思啊?” “就是,单单把我们老江排除在外,怎么,这儿媳妇才是亲的,你这个儿子,怕是领养的吧?” “哟,那回头要是真离了婚,江暮沉,你的日子恐怕难过了哟!” 面对他们的打趣,江暮沉一贯无视之,微微哼了一声,喝了杯酒,转开视线时,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看,就见到棠许安静地坐在江北恒身边的侧影。 周围众人都在相互交谈,只有她,近乎呆滞地坐在那里,身体、表情、目光皆是一动不动。 仿若被抽走了灵魂。 江暮沉视线还未来得及收回,忽然听见有人转了话题,问了一句:“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样的场合,燕时予怎么还没到?” 江暮沉适时收回视线。 “是啊,照理说,公司的事再重要,也没有比今晚更重要的了。他再怎么都应该提前出现,这都快要迟到了。” “傅四公子,你跟燕三公子走得近,知道他的行踪吗?” 坐在江暮沉对桌的傅嘉礼顿时成了众人的目光瞩目所在。 傅嘉礼却只是笑了一声,“喔唷,这我倒是真的不知道,毕竟燕三公子最近那么忙……” 说话间,他的视线忽然就落到了江暮沉脸上。 “或许,江先生知道他在忙什么也说不定。” “傅先生说笑了。”面对着众人好奇的目光,江暮沉也扯了扯唇角,“我要是能知道燕先生在忙什么,也就不至于将那样大的项目拱手相让了。” 这句话一出来,打趣声立刻随之而来。 “哟,老江,成熟了啊,终于肯大方面对自己的失误啦?” 江暮沉说:“生意场上的事,愿赌服输,有什么好怨的呢?” 众人一起起哄声起。 唯有坐在江暮沉身侧的晏千山瞥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你真的不知道燕三公子为什么迟到?” 江暮沉瞥他一眼,淡笑了一声,说:“人家迟到或者不迟到,甚至压根不到,那不都是人家自己的事吗?我只知道,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至于燕三公子知不知道,我就不清楚了。” 晏千山一听就明白了什么,忍不住笑了一声,道:“那我可就等着看好戏了。” 江暮沉拿起面前的酒杯喝了口酒,又转头朝第一席上的空位看了看。 只是看着看着,他视线不由自主又落到棠许身上。 她依旧还保持着先前的状态,一丝变化也无。 很快,江暮沉又一次收回了视线。 他收回视线之后,却有越来越多的人视线投向了第一席。 眼见着晚宴的时间就要到了,而燕老爷子身边最重要的位置居然还空着,燕老爷子的脸色也是肉眼可见地越来越沉,即便身边不断地有人交谈,似乎也掩盖不住。 这样的情形下,几乎所有人都在猜测,燕时予究竟为什么迟到。 即便真的有再重要的事,燕老爷子身边的人也应该给他打过电话,他无论如何都应该赶到了。 却偏偏没有。 这中间,恐怕不仅仅是被公事绊住脚这么简单。一时间,宾客之间猜测之声四起。 棠许即便没有亲耳听见那些人在说什么,也能清楚地感知到场内的氛围。 这样的氛围,可不是这样一场隆重的寿宴应该有的。 尤其棠许一抬眼就能看到燕老爷子的脸色,即便她刻意不流露出任何情绪,内心的窒息,却只有自己知道。 她缓缓垂下眼,不再去看任何人,暗地里,却忍不住握紧了自己的手。 正在此时,忽然有公关公司的人快步而来,直奔燕老爷子身侧,说了一句话。 棠许心头赫然一松,忍不住随众人的视线看向了门口。 同时努力遏制住自己有些发热的眼眶。 那人说的是—— “燕先生来了。” 所以,她转头看过去的时候,燕时予正缓步自大门处步入。 一身质地精良的手工定制礼服恰到好处地隆重得体,迎着全场所有宾客的目光,他兀自微笑前行。 一如初见那日,风姿卓越,遗世翩然。 棠许原本是想收回视线的。 可是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看他,她坐在人群之中,无需避忌丝毫。 她也终于可以在众人面前,大大方方地看向他。 宴厅很大,燕时予离得还很远。 然而某个瞬间,棠许只觉得他的视线似乎看向了自己。 隔着层层叠叠的视线。 于万千人之间,他看向了她。 他看见了她。 棠许有些想笑。 可是到底,她脸上也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只是安静地看着他走近。 而同样看向他的,还有第二席上的所有人。 众人目光之中皆是好奇,唯有江暮沉,面无表情,眸色暗沉。 燕时予行至近前,二人目光相接。 江暮沉眸似冰封,燕时予却只是微笑点了点头,其余情绪,尽数匿于笑意之后,不可察。 短暂的目光交汇后,燕时予看向了第一席的方向,径直向前,走到了燕老爷子身侧。 “爷爷,我来迟了。” 他说。 燕老爷子并未多言,只缓缓点了点头,脸色依稀已经缓和了不少。 燕时予随后才又一一向宴桌上的其他人打招呼。 目光再度落到棠许身上时,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棠许同样还以点头。 无一字一言。 他不知她内心的惊心动魄。 于她而言,却已足够。 133.第133章 局 第133章 局 燕时予落座,寿宴方才进入正式流程。 因为燕家子孙并不昌盛,在场燕老爷子的直系后代也不过燕凤祁和燕时予两个,因此流程之中,并无上台贺寿的环节。 虽是大好日子,燕老爷子也并不想在人前发表什么致辞,所以最终,是燕时予上台,代替燕老爷子感谢了到场来宾,并且带领全场宾客向燕老爷子祝酒贺寿。 开宴之后,上前来单独向燕老爷子祝酒的人络绎不绝,燕时予几乎全程陪在燕老爷子身边,跟每一个宾客倾谈对饮。 第二席上,自开宴后,江暮沉便再未朝第一席看过一眼,只是冷眼喝了一杯又一杯酒。 晏千山将他的反应都看在眼中,一边看着燕时予的动向,一边忍不住压低声音又问了一句:“不是说他有可能来不了吗?怎么还是出现了?” 江暮沉又喝了口酒,才冷笑一声,道:“我又不是神仙,人家的行程,我怎么会全然知晓?” 听他这语气,晏千山就知道有些事情没有如江暮沉预料中发展,只是不知道他预料之中,整件事会是怎样的。 而江暮沉也没有给他多的机会打听,饮尽手中的那杯酒之后,起身便往外走去,径直离开了。 燕时予刚刚跟旁人喝完一杯,一抬眸看见江暮沉的背影,神色未动,漫不经心地又收回了视线。 同样看着江暮沉身影的,还有江北恒。 他眸光之中带着明显的隐忧,一直到江暮沉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他才收回目光。 一转头,却发现燕时予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身侧的位置,朝他敬了杯酒。 “倪先生的事情,我该说声不好意思。”燕时予说。 江北恒笑了一声,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 棠许立刻伸手拦了一下,“爸爸?” “没事。”江北恒说,“我跟时予喝一小口,不打紧的。” 棠许明显还是担心,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看看燕时予,又飞快地收回了视线。 “生意场上,这些都是常有的事。”江北恒举杯对燕时予道,“你不用放在心上。” 燕时予喝了口酒,才又道:“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毕竟外界谣言纷飞,总得有人要清醒看待整件事。” 江北恒点头笑了笑,道:“你说得对。时代毕竟不同了,你们年轻人自有做事风格,想必老爷子也不会干涉,我就更不用说了。” 燕时予缓缓点了点头,视线略略扫过旁边的棠许,再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又回到了燕老爷子身边。 他这波道歉并不诚恳,棠许这个事件之外的人都感受得到,更何况江北恒。 可是,燕时予为人处世一向被所有人称赞,若是不想道歉,大可以什么都不做,也不会有人苛责。 为什么却偏偏要演一出如此不诚恳的道歉呢? 棠许有些不明白,却见江北恒神情依旧平静,坐下之后,还轻轻叹了口气。 “爸爸为什么叹气?”棠许问。 江北恒朝着大门口的方向又看了一眼,仿佛还能看到江暮沉离开的身影,又叹息一声之后,才道:“以后这亲戚不好做了,自然是该叹气的。” 棠许隐约察觉到什么。 “是江暮沉和燕时予之间又发生了什么吗?”棠许低声问道。 “这一点,我目前也不是完全清楚。”江北恒说,“怕是只能稍后才知道答案了。” 与此同时,提前离场的江暮沉坐在自己的车里,正听着电话里谭思溢的汇报——“江先生,目前我还没有查到哪个环节出了错……调查组那边是确定燕时予进去雷鹏的包间之后才采取行动的,可是结果燕时予却不在里面,调查组只带走了雷鹏……” “雷鹏和燕时予的牵扯呢?”江暮沉声调冰冷地问。 “没有……”谭思溢说,“燕时予本应该是带着行贿资金来的,可是什么都没有找到……所以调查组也拿他没办法。” 江暮沉听了,冷笑一声,道:“所以,设了这么大一个局,结果就是只将雷鹏搞了进去,燕时予毫发未损,是吗?” 谭思溢静默了一阵,才又开口:“现在外面已经有消息在传,雷鹏出事跟江氏的举报有关,这个消息的出处——” 江暮沉没听完,直接挂掉了电话,冷眼看着车窗外飞快倒退的景象,良久,忽然冷笑了一声。 居然栽在了自己亲手挖的坑里。 他江暮沉居然也有这种时候。 他那一帆风顺,从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生,仿佛终于有了对手。 也挺有意思。 …… 棠许是在被江北恒送回去的路上,才从江北恒跟别人的通话之中,知道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暮沉利用雷鹏,给燕时予设了一个局,一个一出手,就阴狠毒辣到了极点的局。 这样的事情在商界屡见不鲜,所以,换做是任何一个商界的人,可能都一踩一个准。 所以,当燕时予全身而退,顺利出现在宴会现场时,两个人才会各自有那样的反应。 而棠许听完,只觉得嘴唇微微发干。 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见证过这个局诞生的一些瞬间。 她更不敢想象,要是燕时予真的踩进了这个陷阱,结果会是怎样。 哪怕事情没有真正发生,依旧让她觉得后怕。 江北恒通完电话,也是沉默许久,才转头看向棠许,“吓到了?” 棠许没有回答。 江北恒再度叹息了一声,又安静片刻,才道:“他最近状态一直很不好,我知道他肯定在筹谋一些事,只是我不确定到底是什么。难怪今天,燕时予会是那样的态度。” “生意竞争原本是明面上的。”棠许终于开了口,“如果争不过,就要用这样的手段,那也实在是太可怕了一些。” “这些话,如果你能在他身边说给他听,还算是有个能劝他的人。” “爸爸你觉得可能吗?”棠许缓缓道。 “可能。”江北恒说,“他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你说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棠许忍不住笑了一声,转头看他,“我不是说这个。” 江北恒目光平静地看向她。 棠许缓缓开口道:“爸爸,我知道你一直以来的期冀是什么样子。有些话,我也从来没有跟您明说过……我爸爸昏迷进医院的时候,我好像没什么事,一个人把公司扛起来……可事实上,我当时都快要崩溃了,我只是在强撑而已。在那之前,他做过什么都可以算了,可是从那天起,所有事都算不了了。他在最应该收手的时候没有收手,在我最恨他的时候收了手。爸爸,请你告诉我,面对这样一个人,我要怎么去实现您的冀盼?” 134.第134章 第一时间拥抱他 第134章 第一时间拥抱他 听完棠许那番话,江北恒再没有说一个字。 两人一路沉默,直至车行至御景湾,棠许准备下车时,才转头对他说了一句:“谢谢爸爸。” 江北恒有些艰难地勾起一个笑,对她说:“回去好好休息。别的事情,不要多想了。” 棠许缓缓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小区。 走进单元楼后,棠许却选择了下行的电梯。 下到地下停车场,棠许便坐进车子里,驾车驶离了御景湾。 一路来到秋水台,进门之后,屋子里空空荡荡,并没有燕时予的身影。 她也知道今天这样的日子,燕时予必定不会回来太早,她这样着急地过来也是枉然。 可是她就是想要早点来,哪怕不能第一时间见面,可是也希望能在他回来的第一时间,就能见到他。 寿宴是晚上十点多散场的,散场之后,燕时予亲自送了燕老爷子回家。 高岩一直等在燕家大宅外,眼含担忧地看着面前这幢近百年的大宅,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内心始终忐忑不安。 一直到凌晨一点多,才终于见到燕时予的身影出现。 高岩当即推门下车,迎上前去,看着刚出门的燕时予,“没事吧?” 燕时予摇摇头,径直走向了车子的方向。 高岩连忙跟上,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发动车子离开了这幢老宅。 深夜的街道寂静,高岩不自觉将油门踩得很低。 前方一个路口,眼看着绿灯就要转红,高岩迟疑片刻,忍不住就要加速冲过去时,忽然听见后方传来燕时予清淡的声音—— “你疯了?” 高岩猛地回过神来,一脚刹车踩停了车子。 与此同时,有一辆车跟他们并肩停在了路口。 “我——”高岩刚想解释什么,却一眼看见那边车上推门下来一个人。 紧接着,那人就拉开他们的车门,钻进了后座。 高岩没说出来的话顿时湮没在了喉中,转而喊了一声:“段先生。” 相较于燕时予,段思危脸色很难看,也没有应他,转头对着燕时予便开口道:“你疯了是不是?什么时间搞这一出不好,偏偏在今天。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家那位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没数是不是?” 他劈头盖脸地发问,燕时予却十分冷静。 “人家特地帮我挑了这么个好日子,我也没必要拂了别人的好意。”燕时予淡淡道。 段思危咬了咬牙,才又问:“那你瞒着我,自己搞完这么一出大戏是什么意思?你是怕我知道了会阻止你,还是怕我会给你添乱?” 燕时予瞥他一眼,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你如果提前知道了,会做什么?” 段思危一句粗口憋在喉中,好半天,才终于又开口:“我当然会阻止你!或者说,雷鹏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他是因为江暮沉被抓的这点,不能这么早散播出去。你太心急了你知道吗?” “很心急吗?”燕时予依旧垂着眼。 “很心急!”段思危说,“这样一来,等于你和江家彻底撕破了脸皮,没有任何一丝可转圜的余地。从今往后,你们就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敌人了!” “嗯。”燕时予缓缓道,“等了这么久,不就是为这一天吗?” “就是因为等了这么久,差这么一时片刻吗?”段思危说,“哪怕再多等几个月,再好好筹谋筹谋,事情都会比现在发展得好——” 燕时予却道:“可是我不想再等了。” 他语气平静极了,没有一丝波澜起伏,只是如实陈述了一件事。段思危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高岩在驾驶座上安静无声地掌控着方向盘,没有插嘴一句。 车子又驶出去很长一段,段思危才终于又开了口:“那今天晚上这一出,燕老爷子什么态度?” 燕时予这才缓缓转头看向他。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燕时予说。 段思危盯着他看了又看,良久,转开视线看向了车窗外,再不多说一个字。 车行至下一个路口,又一次在红灯前停了下来。 段思危便直接推门下车,等待后方的车辆上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连红灯也不等,直接右转离开了。 高岩看着那辆车驶离,顿了顿,终于忍不住低声说了句:“段先生好像很生气。” 良久,才终于听到燕时予低低应了一声:“嗯。” “他也是为了整件事好……” “我知道。”燕时予说,“他作为第三视角,有足够的大局观。” 作为旁观者,会纵观全态,审时度势。 而作为当事人,拥有更多的,是切身体会。 有些事,不分对错,只是角度不同。 高岩听了,也不再说什么。 接近凌晨两点的时候,燕时予终于回到了秋水台。 刚出电梯,面前就站着一个人影。 紧接着,人影就迎上前来,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 燕时予竟缓了片刻,才回过神,片刻之后,伸手抚上她的后脑,低声道:“你一直站在这里等我?” “不是。”棠许靠在他肩头,低声道,“我在屋子里看监控,看到你回来了,才出来的。” 燕时予听了,这才扶起她的脸来,凝视端详。 距离晚宴结束已经过去三四个小时,她还穿着晚宴上那身礼服,也没有卸妆,以这样的状态等待了很久。 可见,她应该是知道了一些事。 “怎么不先洗澡换衣服?”燕时予问。 棠许一顿,缓缓道:“我过来得太急,什么都没有带。” 燕时予听了,低笑一声,拉着她的手走进屋子里,说:“我借给你。” 棠许乖乖被他牵着,一路看着他的背影,一直到进了卧室。 在相对不那么宽敞的空间里,她的一颗心仿佛才终于一点点安定了下来。 坐在衣帽间的鞋凳上,棠许看着燕时予从衣橱中取出一件白色质t恤,随后转身回到她面前。 “穿这件?”燕时予问。 棠许却并没有看那件衣服,目光始终直直地落在他脸上。 在燕时予俯身下来,继续追问她的意见时,她却又一次伸手抱住了他。 “今天晚上的情形,是不是很危险?”她问。 135.第135章 要再多都有 第135章 要再多都有 “一场寿宴而已,有什么危险的?” 听见棠许的问题,燕时予却仍旧只是低笑反问了一声。 棠许缓缓抬起头来看他。 她眸色澄澈,一字一句:“我不是问寿宴,我是问江暮沉的事。” 燕时予低下头来,又一次与她相视许久,才低声道:“我好好地站在这里呢。” 棠许一时无言。 他的确是好好地站在这里。 可是以江暮沉的手段,能好好地站在这里,恐怕也是不容易的。 棠许心头情绪翻滚,半晌,到底还是又一次投进了他怀中。 无论如何,眼下这样的结果,就是应该庆幸的。 江暮沉固然手段阴狠,可是燕时予能够继承燕氏,也绝不是会任江暮沉拿捏的。 这中间种种,或许是她想得太多。 想到这里,棠许心头翻滚的情绪终于又一次平息。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才又抬眸看他,终于是笑了起来。 燕时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微微低头下来的时候,棠许却忽然避开了。 “很晚了,我要回去了。”棠许一边说着话,一边站起身来,“你今天喝了好多酒,也要早点休息。” 然而她刚站起身,就被燕时予拉了回来。 “回去?” “我今天还没回过家呢。”棠许说,“回了御景湾就直接来了这里,家里还有两个人,怎么都要回去看看的。” 燕时予并不表态,显然是不满意这个回答。 棠许顿了顿,才又道:“我什么都没带,在这里也不方便。” “要什么?”燕时予说,“我让人给你送上来。” 他语气平静,所说的话却笃定霸道到了极点。 棠许终究是没有再动。 安静片刻之后,她才又微微扬起脸来,回答他:“要很多呀。” 燕时予同样看着她,回答:“再多都有。” 棠许轻笑一声,埋进了他怀中。 夜已经足够深。 而棠许几乎是看着天亮起来的。 每一次从迷离之中睁开眼睛,天就亮一点。 到最后,天光大亮。 大床上,两个人乱作一团,不知怎的就蹭到了床的边沿,一个不防,齐齐跌落。 尖叫声中,燕时予用身体紧紧包裹住棠许。 反应过来,棠许咬了咬唇,张口轻轻咬上他的下巴,而后再度被他吻住。 床头的手机却在此时响了起来。 大床上空无一人,床头的手机也无人理会。 将近半小时后,手机又一次响起。 这一回,手机响了许久,终于有一只手从床下探出,拿起了手机。 看清楚手机上来电显示,房间里一瞬间恢复了静默。 那是燕时予的手机。 可是裹着被单躺在地板上的棠许却一瞬间咬住了唇,将那些还未平复的喘息尽数咽回了肚子里。燕时予看她一眼,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是江北恒。 棠许原本打算悄无声息地起身去卫生间,然而才刚刚一动,就被燕时予给抓住了。 棠许趴在他怀中,登时不敢再动。 “时予你好。”江北恒在电话那头笑着开口,“周日一早打电话给你,不打扰吧?” “自然不算打扰。”燕时予说,“您有事?” “是。”江北恒说,“昨天晚上人太多,你也忙,我都没找到机会跟你多聊两句,所以打算约你吃顿饭,咱们好好聊聊。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最近的日程都挺满的。”燕时予说,“你有事的话,不如电话里直接说,否则这顿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约上。” 棠许轻轻咬住了唇。 江北恒这态度,应该是来为江暮沉和燕时予说和的。 而燕时予既不肯应承他的邀请,很明显,是不想接受这份说和。 棠许默默翻转了身体,不再去听他们的谈话内容。 江北恒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顿了顿,到底还是开了口:“你大概也知道我想说什么,无非就是你和暮沉最近的这些事。原本生意场上有竞争很正常,但是大家都是亲戚,有些事情,犯不着闹得这么僵,对不对?” “这句话,您难道不应该去和您儿子说吗?”燕时予回答。 江北恒道:“是,暮沉他做事的风格有些激进,多数时候,可能他考虑得都不太周到。但你一贯是周到的,我相信,你也不愿意见到事态再这么恶化下去。” “只有我一个人表态就足够了吗?”燕时予问,“您的儿子,他是什么态度?您的态度可以代表他的态度吗?” 江北恒那头沉默了片刻,才又道:“关于这一点,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倒也不用。”燕时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事准则,别人的态度,不需要向我答复什么。” 江北恒到底也是老江湖,话说到这里,燕时予的态度他便几乎摸清了。 因此江北恒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道:“好,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了。有机会再见面吧。” “您客气。”燕时予道。 电话挂断,房间里又恢复了平静。 棠许侧卧在旁边,多数时候,她只听见燕时予说的话。 这对她而言,几乎是全新的体验。 因为她觉得自己从未听过用这种语调说话的燕时予。 虽然言语之间好像并不不妥,有自己的态度,也有对待长者的礼貌。 但是语调中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薄。 这两个字,跟燕时予这个人,几乎毫不沾边。 可是棠许偏偏就将他们联系在了一起。 她忍不住坐起身来,看向了同样还坐在身侧的燕时予。 四目相视,他神情之中并无一丝异常。 眼见她看过来,燕时予却似乎以为她是为别的。 “怎么,你想我去吃这顿饭?” 棠许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才道:“你吃不吃饭,跟谁吃饭,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才不管呢。” 话音刚落,燕时予手机忽然又响了起来。 棠许趁势起身,迅速溜进了卫生间。 燕时予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这才低头,又一次接起了电话。 电话是段思危打过来的。 “今早南城那边的人跟我沟通了一下,虽然你做事都瞒着我,但是我跟你不一样,我想想还是得先问问你。”段思危阴阳怪气地开口,“南城的事,还继续吗?” 136.第136章 又去国外出差? 面对着段思危这样的态度,燕时予情绪倒是并无什么波动,平静道:“为什么不继续?” 段思危一听他这语气,似乎更来气,也顾不上阴阳怪气了,直接道:“你说为什么?这次因为倪瑞元的事,江暮沉给你挖了这么大一个坑,结果你非但没掉下去,反而倒坑了他一把。两次的事件都是你占了上风,如果再来第三次,你们家那位顾及家风礼仪到了极点的老爷子会不生气?到时候会是谁来承担这份怒火?” “我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就不怕承担什么怒火。”燕时予说。 段思危大概是在对面翻了个白眼,“行,那算我自作多情,杞人忧天。反正再怎么为你操心,也是白瞎!” 说完这句,段思危直接就撂了电话。 然而不过几秒钟,电话却又重新打了过来。 “不过我想问一句,江暮沉也就算了,当初费那么大的劲,非要把岳继伟也牵扯进来是为什么?不单单是因为有他这个地头蛇在,江暮沉才更容易落套吧?” “因为这两个人,我都看不惯。”燕时予说,“这个答案,满意吗?” 段思危听完,哼了一声,再次挂了电话。 段思危口中南城那个项目,就是早前从燕氏手中漏给江氏的项目之一。 这个项目原本是燕氏牵头,拉了岳继伟一起合作的。 后来,经过一些渊源纠葛,岳继伟跟江氏的一个高层显然更谈得来,因此仗着自己南城富商的身份,悄无声息地联合地方,踢走了燕氏,将一整个项目的合作对象换成了江氏。 虽然岳继伟一再向燕时予诉苦说自己有苦衷,自己被逼迫,自己不得已,然而任谁也不会想到,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在燕时予的算计之中。 无论他在这件事中起正面还是反面作用,最终结果,都会是一样的。 一个月后,南城的项目因为政策问题,无限期搁置。 纵使岳继伟在当地施尽浑身解数,依旧没能挽回。 江氏和岳氏所有前期投入,通通打了水漂。 这事原本不是江暮沉亲自接手的项目,然而事情一出,那名接手的高层就选择了辞职离开,董事会的苛责和怒火,最终还是得由江暮沉来承受。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旁人或许看不出有问题,但是江暮沉却很难不察觉到什么。 燕时予的阵势几乎已经摆明了。 这次的事件,一定跟燕氏有关。 江暮沉看出这背后的因由之后,直接缺席了那场问责的董事会。 他一贯不将董事会那些老头子放在眼里,如今更是懒得多听他们说一个字。 然而他这样的举动,无疑更是火上浇油。 一班股东怒火无处发泄,最终只能找到江北恒。 是以,已经养病一年多的江北恒不得不重新出现在江氏,在第二天重新召开并主持了股东会议。 会议上,有股东直接丢出了一份八卦消息。 消息是今天早上发布的,拍摄的是昨天发生的事,主角是江暮沉和一个年轻女孩子,八卦方称之为“新欢”。 股东们愤怒的点是昨天,江暮沉缺席了股东会,却还有心思和女人幽会。 而江北恒看着那些照片,目光却久久停留在女孩似曾相识的眉眼间。 整体并不是特别像。 但是那双眼睛,真的挺像的。 像棠许。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清楚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思,所以,他看得出。 只可惜,这样的父子关系之下,他没有任何立场去跟他说任何事。 他越说什么,只会造成反效果。更何况,棠许也已经一而再而三地明确向他表态。 他再多努力一分,都只会显得两边不是人。 他作为旁观的长辈,看着一场已经陷入死局的婚姻,终究无可奈何。 然而有关江氏,他还不得不管。 因为最近接连发生几件事,江氏利益一再受损,股价也一再走低,董事会当着江北恒的面,提出动议要更换执行总裁。 这一动议原本多数人已经达成共识,然而因为江北恒出面主持会议,还是有部分股东看了他的面子,最终投票结果堪堪保住了江暮沉的位置。 江北恒因此向大家保证,一定会让江氏尽快走出眼下的低谷。 事实上,上次跟燕时予通过电话之后,江北恒也感知到了一些事情。 燕时予似乎是抱着一丝敌意的。 可是这丝敌意因何而起,他并不清楚。 偏偏燕时予并不想跟他深聊什么。 事态再这么发展下去,最终于江燕两家都没有任何好处。 江北恒思来想去,终究还是在会议结束后,前往燕家老宅探望了燕老爷子。 …… 从南城项目搁置的消息出来之后,段思危就一直在等消息。 结果,第三天他就收到了消息,说燕时予要去国外出差几天。 段思危没联系到燕时予,当晚便又一次来到秋水台停车场入口处堵人。 结果燕时予没堵着,反倒堵着了棠许。 棠许见到他,隐约还是有些不自在,然而听他说是来找燕时予的,到底还是让他上了车。 于是段思危眼看着棠许一路丝滑地开车进了私密停车场,随后又熟练地刷卡开门,进电梯再刷卡上楼,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棠许心知肚明他这粗口是什么意思,也不搭话。 燕时予还没有回来,进屋后,棠许便准备将公共空间留给他等燕时予,自己则准备暂时消失在他眼前。 然而段思危却忽然喊住了她。 “你知道燕时予要去国外出差吗?” 棠许听到这话,微愣了一下,“什么时候?” “明天。” “哦。”棠许应了一声,“他没告诉过我。” “你不担心吗?”段思危继续问。 “为什么要担心?”棠许说,“不就是出差吗?” 段思危唇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你难道忘了,上次他去国外出差,结果怎么样?失联了一个多月呢……” 他这一说,棠许倒真是想起来了。 她看着段思危,“你是想说,他这次去出差,可能也会发生同样的情况?” 段思危刚要开口说什么,身后忽然就有动静传来。 燕时予回来了。(本章完) 137.第137章 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受罚的吗 棠许和段思危同时看向刚进门的燕时予。 燕时予看了一眼屋内的情形,目光落到段思危身上,“你怎么上来了?” 段思危直接大喇喇地在沙发里坐了下来,“电话里找不到人,我当然只能上门来找了。怎么,你这秋水台,是只能让女人上来,男人不许上来,是吗?” 棠许听出他话里的针对性和火药味,和燕时予对视一眼,转身走进了卧室。 段思危听着棠许开门关门的动静,一转头,就见燕时予已经走到吧台旁边,取出一支酒,又拿了一只酒杯,倒了半杯酒出来。 段思危当即起身上前,夺过那只杯子,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燕时予只瞥了他一眼,转头又另取了一只酒杯,重新倒了一杯酒。 段思危一边看着他的动作,一边问:“是不是你们家老爷子让你去欧洲的?” 燕时予喝了口酒,才淡淡应了一声:“是。” “因为江北恒去找了他?” “嗯。” 段思危忽然冷笑了一声,说:“我果然没猜错。事情要仅仅只是发生了,他可能还会假装看不见。可是一旦闹到了他面前,那就是让他老人家失了面子。天大地大,没有他燕老爷子的面子大,所以,你就得因此受罚,是吧?” 听到这番话,燕时予没有回应,反而回头朝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段思危当然知道他在看什么。 不过这不是他担心的范围。 他只是咬了咬牙,道:“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你太急了,你偏不听!” “急有急的代价,不急也有不急的代价。”燕时予回答,“只看我愿意承受哪一种罢了。” 段思危见他这气定神闲的模样,忍不住咬了咬牙,道:“你才回来多久,这都是第二次被送回去了!燕时予,你是真的没有顾忌了,是吗?” “就目前而言,我没有。”燕时予回答。 段思危气得发笑,“这么说来,你已经做好准备了是吧?行,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祝你一路顺风了!” 说完这句,段思危转头就离开了。 燕时予对此没什么多余反应,喝完手上的那杯酒,打了个电话让管家上楼送段思危离开。 随后,他才走进了卧室。 棠许正坐在床尾的地毯上看手机,听见动静,转头看了他一眼,“段先生走啦?” 燕时予应了一声,径直走向了衣帽间。 棠许随即起身,也跟到了衣帽间门口。 “他来得那么急,气势那么足,我还以为他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棠许道,“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燕时予一边解着自己的衬衣扣子,闻言只是淡笑了一声。 棠许依旧倚在门口看着他,“他说,你明天要去欧洲出差啊?” 燕时予回头看了她一眼,“还说什么了?” 棠许没有回答,转而道:“如果他没有告诉我,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燕时予听出了什么,脱下身上的衬衣,才道:“决定得比较突然,突发行程。” 棠许“哦”了一声。 既然是突发行程,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棠许正准备转身走开,却忽地又想起什么,重新回转头来看他。 “你上次去欧洲出差,去了一个多月呢。”她说,“那这次,会去多久?”燕时予转头,与她对视片刻之后,才道:“你希望我去多久?” 棠许反问:“我的希望能作数吗?” “万一呢?” 棠许想了想,试探着开口道:“一个星期?” 安静片刻后,燕时予缓缓应道:“好。” “真的?”棠许微微有些诧异,“你既定时间是比这长,还是比这短?” “既然答应了你,那就是一个星期。”燕时予说。 棠许顿了顿,随后快步上前,紧紧抱住了许诺的男人。 随后,她低头在他肩上印下一个唇印。 “一言为定。” …… 对于他们两个人而言,一个星期的时间原本不算长。 只是近段时间以来,两个人见面的频次比之前那段时间要多得多,因此显得一个星期有些长。 但棠许天生适应能力强,长一点短一点都好,只要有准信,便能够接受。 她照旧每天早出晚归,只是少了很多加班时间,以及偶尔的夜不归宿。 连宋语乔都忍不住问她:“你最近怎么不加班了?” “加班也是分时间段的。”棠许回答。 宋语乔心里有自己的判断,因此只是“嘁”了一声。 至于宋洛白,日复一日在客厅的沙发里扮演咸鱼,和棠许虽然在一个屋檐下,却是互不相见的模式。 棠许并不打算多管他。 然而牵涉到他那所寄宿制学校的事情,棠许还是不得不操了一把心。 其实也就是新学期分班的问题,宋洛白对此不闻不问也不管,棠许替他找了两次学校,打了无数个电话。因为学校背后有段家的财力在支持,棠许甚至还给段思危打了个电话。 虽然段思危的电话并没有打通,然而好在事情是解决好了。 而棠许不知道的是,她给段思危打电话的时候,段思危正坐在赫尔辛基的一家酒吧里,仰头将一杯烈性伏特加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他脸色依旧很难看,煞白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无,眼神也有些飘忽,一双手在身上胡乱摸索了一通,将震动着的电话一把丢到面前的矮桌上,随后竟然又摸出了香烟和打火机。 坐在他对面的高岩原本还盯着他震动的手机屏幕在看,一眼看见他的动作,连忙伸手抢过了他已经放到唇间的香烟。 “段先生,室内不能吸烟。” 段思危也不知道是不是受那杯伏特加影响,呼吸起伏不定,被他拿走了香烟,也还紧紧盯着。 高岩随即将他的手机递了过来。 “棠小姐的电话,可能是有什么事找你。” 段思危只瞥了一眼,就挥开了他的手。 手机跌到地上,电话也自己断掉了。 高岩微微叹息了一声,弯腰刚刚将手机捡起来,就听见段思危声音粗粝地发问—— “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受罚的吗?”(本章完) 138.第138章 棠许:我要怎么帮他? 听到这个问题,高岩目光凝了凝,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段思危会来赫尔辛基是他没有想到的。 所以,段思危会看见燕时予的状况,同样在他预料之外。 有些事,知道是一回事,而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一直以来,段思危大概是知道燕时予经历过什么的,可是如今,他是真的亲眼看见了。 连他这个旁观者都能受到如此大的冲击。 燕时予这个亲历者,所承受的一切,大约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段思危又喝了杯酒。 再开口,仍是发问:“这么些年,你都是这么看着?你不会觉得难受吗?” 高岩又沉默许久,才终于开口:“无能为力的事,再难受又能做什么呢?” 一句话,让段思危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两个人在酒吧里坐到打烊。 段思危喝了很多酒,可是脑子却依然是清醒的。 走出酒吧,站在安静的街道上,吹着微凉的风,段思危第一次讨厌起了一个地方。 哪怕这个地方他是第一次来。 可是真让人觉得冷。 高岩在酒吧里憋了一晚上,似乎也有些受不了了,走到路边的垃圾桶旁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烟。 段思危走上前来,他也递给他一支。 “还要多久?”段思危问了一句。 “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高岩说,“也差不多了。燕先生预计两天后回国,所以今天,无论如何都会停的。” “他预计?”段思危说,“他自己可以控制时间?” “原本当然是不行的。”高岩说,“只不过,最近燕氏的事情多,他不能走开太久,所以他以此为由,向老爷子提出了时间上的请求。其他的,容后再算。” 段思危只觉得荒谬绝伦,沉默片刻之后,忽然大笑出声。 “真他妈绝啊。”他转头看向远方,“又要给他当孙子,又要给他管理燕氏,还要动不动就受他惩罚,惩罚时间不够还可以往后积累……” 高岩垂着眼,神情清淡又平静。 一支烟抽完,段思危才又道:“他……这个样子,两天后可以恢复回国?” “燕先生有自己的调节方法。”高岩说,“他既然做了打算,应该没问题。” 段思危将手里的烟头捻灭,“走吧,回去看看他。” “见不到的。”高岩说。 段思危有些诧异地回头。 高岩说:“这就是的调节办法,结束之后,他会将自己关起来,谁也不见。所以,段先生你即便是留在这边,这两天也见不着他的。” 良久,段思危终于点了点头,“好,那我先回去。” 当地时间第二天一大早,段思危就乘坐返航的飞机离开了赫尔辛基。 回到淮市的时候已是夜深。段思危一头扎进了淮市最热闹的夜店区域,一个电话打出去,就叫来了一堆人陪自己。 与清冷的赫尔辛基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这里的酒也似乎比那边好喝得多,至少段思危成功将自己灌醉了。 还没离开夜店他就吐了一回,被人搀扶着离开时,双脚都微微打滑。 走出夜店,同行的人问他的车在哪里,段思危神思混乱地指着街道转了一圈,目光却突然锁定在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容上。 他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棠许。 此时此刻,棠许的确是站在他斜对面的一条马路边,正站在自己的车旁打着电话。 今夜她本该是早早回家的,却接到了大学时候一个同寝室朋友的电话,邀请她出来聚一聚。 这种聚会,在嫁进江家之后棠许几乎就没有参与过。 今天她原本也可以顺利推拒的,可是却又觉得自己的生活确实是单调得太久了,或许也是时候尝试回归正常了。 所以棠许来了。 地点在附近的一家清吧,几个来聚会的人都是校友,言谈间都是学校里的旧事,倒也还算愉快。 只是离开的时候,棠许发现自己的车胎不知道被什么人放了气,只能打电话叫救援维修。 等她打完电话,一转脸,猛然见到自己面前多了个摇晃的人影,一时吓了一跳。 等到看清这人是段思危时,棠许才拍着心口松了口气,“段先生,这么巧?” 段思危喝多了酒,身体都是微微摇晃的姿态,看着她,问:“你怎么在这里?” “刚跟朋友聚会完。”棠许意识到他是喝多了,“段先生不也是吗?” 段思危点了点头,呢喃着开口:“是啊,是啊,刚跟朋友聚会完……” 他呢喃完,忽然又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给我打过电话?有事情要我帮忙?” 棠许一愣,点了点头,“原本是,不过事情已经解决了。” “这么容易解决?这么看来,棠小姐也是很有本事的……”他说着说着,忽然又点了点头,自己回答道,“当然了,棠小姐就是很有本事的,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大概是因为喝多了的缘故,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绕圈子。 棠许左右看了看,好在没人在附近,他也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段先生,没有人送你回去吗?”棠许问,“要不要我帮你打个电话?” 然而下一刻,段思危忽然猛地抓住了她的手,看着棠许,说:“你的确很有本事,你是可以帮他的,你真的是可以帮他的……” 棠许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却并没有做出太过激的反应,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段先生说我可以帮谁?” “燕时予。” 听到他的名字,棠许微微一惊,往后退了退,试图挣开他的手,“段先生,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段思危猛地拉了她一把,重新将她拉到了自己面前,“我清醒得很——” “段思危!”棠许咬着牙,低低喊了他的名字,“你真要清醒一点才好,不要发神经了!” 段思危忽然笑了一声,“怎么,你不肯?” 跟醉酒的人没办法讲道理,棠许实在是没办法,深吸了口气,道:“那你说说看,我要怎么帮他?”(本章完) 139.第139章 不离婚,就是在帮他 第139章 不离婚,就是在帮他 “你不知道?”段思危盯着她,忽然神经兮兮地笑了起来,“是啊,你什么都不知道……” 棠许已经快要失去耐性了。 若不是车子的问题没解决,她现在恐怕已经直接拉开车门离开了。 正在棠许想要打电话求助解决面前的这个麻烦时,段思危忽然一把拉住她的手,终于说出了最关键的那句话—— “想帮他是吧?你不要离婚,就是在帮他了。” 棠许看着他神情迷离的一张脸,反应了一会儿,才道:“就这个是吧?” 段思危忽然又笑了一声,“对,就这个。你不要离婚,留在江家……你做得到,是吧?” 说到底,段思危还是不放心她和燕时予的关系。 或许在他的认知之中,她和燕时予就应该停滞于男欢女爱的关系。 她身上的束缚,是可以帮助他们的关系趋于稳定的。 而她一旦离婚,恢复自由身,她和燕时予的关系,可能就不那么可控了。 这对于燕时予而言,无疑是一种威胁。 可是棠许并不这么认为。 她看着段思危,缓缓开口道:“你放心,无论我离不离婚,都不会改变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度在哪里,我也知道我们之间或许不会有将来。我会永远站在自己该站的位置,绝不越界,也绝不会让我成为影响他的因素。如此一来,段先生你放心了吗?” 听完她这一番话,段思危微微垂着眼,用了很长时间才终于吸收了她话里话外的意思。 可是下一刻,他忽然又笑了起来。 他笑得古怪又诡异,棠许实在是看不懂。 但是她清楚地知道再这么跟他说下去,被人看到或者听到恐怕会产生更坏的影响,因此棠许一转头,拉开车门就坐进了车子里,将段思危隔绝在车门外。 而段思危真的是醉得不轻,眼看着棠许都已经躲进车里,却还是上前拍着她的车窗,还要跟她说什么。 先前扶着他的那群人原本是站在对街看戏的,毕竟棠许身份虽然尴尬,到底也是个大美人,谁知道两个人之间会不会有什么瓜葛? 而眼见着两个人貌似是谈崩了,那群人才匆匆上前,重新搀扶着迷醉的段思危离开。 棠许坐在车里,看着那一群人离开的身影,依旧只觉得莫名其妙。 一直到救援人员来到,帮她解决了车子的问题,棠许才又叫了个代价送自己回家。 回家的路上,她脑海中依旧是段思危今天晚上的古怪言行。 古怪并不是因为他的态度,而是因为这样的对话,此前他们之间已经有过。 段思危再怎么不放心,也不该在喝醉酒之后还如此在意。 她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难不成,是燕时予又出了什么事? 脑海中闪过这个想法的瞬间,棠许心头咯噔了一下,一时再也没办法安心。 直到代驾将车子驶回御景湾下车离开,棠许才迅速翻出自己的手机,想了想,还是选择了打给高岩。 高岩很快就接起了电话:“棠小姐,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吗?” “是。”棠许低低应了一声,随后道,“我想知道你们忙完了吗?方便让他接一下电话吗?” 高岩道:“燕先生现在还在开会,不太方便接电话。” 棠许应了一声,随后道:“那他有时间的时候,让他给我回个电话吧。多晚都行。” “国内都凌晨两点了,这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呢。”高岩说,“要不还是明天吧?你也早点休息。” 棠许闻言,安静了片刻,忽然郑重地喊了一声:“高岩。” “嗯?” “你们在国外一切都顺利,对吧?”棠许说,“最迟后天,你们就会回来,对吧?”高岩似乎被她问得怔了一下,随后才低笑了一声,道:“当然。” “好。”棠许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道,“记得叫他给我回电话。” 挂掉电话,棠许依旧没有下车。 她静坐在车子后座,无论如何都无法忽略自己心头的不安。 虽然高岩让她早点休息,可是她相信,高岩如果将她的电话带到,燕时予再晚都会打给她的。 毕竟很多时候,这位燕先生其实并没有那么体贴人。 大多数时候,他才不会管她休息得好不好。 总之,他要怎样,就是怎样。 可是棠许一直在车子里坐到天亮,都没有等到燕时予的电话。 眼看着沉睡的停车场渐渐苏醒,棠许终于推门下车,上楼回了家。 自从宋洛白住进来,即便是周末,棠许也是早出晚归的。 可是今天回到家之后,棠许便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再没有离开。 一个早上过去,她依旧没有等到燕时予的电话。 反倒是下午一点的时候,她等来了段思危的电话。 段思危声音听起来还有些混沌,显然是刚刚酒醒,强撑着给她打了这个电话。 “我昨天晚上是不是见过你?”段思危问。 “是。”棠许如实回答。 “我跟你说了什么吗?”段思危又问。 棠许一时没有回答。 以段思危的个性,有什么话,是跟她说了之后还值得打电话来确认的? 他以为他跟她说了些什么? 棠许心中忽然疑窦丛生。 “棠许!”段思危很快就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你说了很多。”棠许终于开口,“难道我要一一回答你?” “挑重点说说呗。”段思危说,“我挺想知道我跟你说了什么的。” 棠许又沉默许久,终于开口:“你叫我帮他,你叫我不要离婚。” 这话一说出口,电话那头,段思危骤然沉默。 彻夜的等待,伴随着段思危这一阵诡异的沉默,让棠许骤然意识到什么。 段思危叫她不要离婚,或许,不是她理解的那一重意思。 她一时之间还没有想到明确的答案,可是一颗心,却已经逐渐开始不受控制。 良久,终于听见电话那头又传来段思危的声音—— “我喝多了,胡说八道的,你别放在心上。” 失控的心跳直达四肢百骸,棠许清晰地察觉到自己手上的僵硬。 “如果是胡说八道,值得你特意打电话过来问这么一通吗?”棠许缓缓道,“你说的,明明就是真话。” 电话那头又传来一阵沉默。 棠许盯着自己的右手,缓缓地收紧,又放开。 “我想了一晚上都没有想明白。”棠许低声道,“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你能不能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我不离婚,就是在帮他?我能帮他什么?帮他……对付江氏,还是江家?” 140.第140章 因为她是江太太,所以才特殊 第140章 因为她是江太太,所以才特殊 回答她的依旧是段思危的沉默。 有时候,沉默不代表没有答案。 相反,沉默里的答案会很明显。 棠许失控跳动的心,忽然就一点点落回原处。 说出来那两句话的时候,棠许自己都是有些发懵的。 因为在此之前,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可是就是在那一瞬间,忽然福至心灵一般,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联成线。 虽然所有的细节依旧模糊,可是她脑海中就是有了一条线,一条早就应该出现的线。 为什么燕时予会不惜代价地从江氏手中抢走倪瑞元。 为什么他不顾燕江两家的关系也要和江氏对抗。 为什么他要和江暮沉站在对立面。 棠许没有真正问过他,却也自己想了很多。 她得出的大概结论,是他有自己的既定商业规划和目标,在那样的规划之中,和江氏翻脸是早晚的事。 所以,他不在乎。 最荒谬的是,她甚至想过,自己可能在那个“因”里,占了某一个部分。 燕时予之所以要对付江氏,或许根本就不是因为商场上的事。 而是因为江家。 他真正的目标和矛头,就是江家。 所以,他才那样坚决,那样不顾一切。 她脑袋之中信息爆炸,一颗心却直坠入深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又听见段思危的声音—— “既然不该说的,我也已经说了,那索性开诚布公吧。”他说,“你应该知道,他跟江氏、江家父子已经势成水火。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已经背负了很多,江家父子肯定会恨他,将来也肯定会给他使很多绊子。在你需要的时候,你要什么,他给什么。在这种时候,你应该也能够出手帮他吧?” 棠许声音很平静,“你说,我不离婚,就可以帮他。怎么帮?帮他在江家做内应吗?” 段思危深吸了一口气,又等待了片刻,才叹息一声,开口道:“江北恒曾经说过,只要你不离婚,将来江氏就会由江暮沉和你共同继承。如果你在江氏占了一席之地,那对于他要做的事而言,不是大有助益吗?” 棠许呆滞片刻,忽然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 原来如此。 原来,她最大的作用是在这里。 “棠许,我知道我跟你说这些话很无耻。”段思危说,“可是,我也是为了燕时予好。你不知道他过去经历了什么,你不知道他承受了多少才终于走到今天……我看得出来你对他的感情,退一万步,就算没有感情,也总有感激吧?你也希望能够为他做些什么吧?你也希望,他将来的路,能够走得轻松一些吧。” 棠许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目光却已经逐渐迷离。 她呆滞地坐在床上,过了片刻,才终于轻声回应:“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我需要时间想一想。” 说完这句,棠许便挂掉了电话。 她依旧没有动,坐在那里,很认真地想了起来。 原来,他对江家的最终目的,如此深入。 不仅仅是要打击江氏,更要对付江氏父子,甚至最终,夺走江家的一切。 虽然段思危没有明说,可是已经很明显了。 他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江家去的。 个中缘由,棠许并不清楚。 因为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他的过去发生过什么,他承受过什么,他和江家为什么会有恩怨,她通通都不知道。 所以,她此前还一度生出妄想,以为自己或许会在那个“因”里。 原来,她不仅不是“因”,她甚至只是这场因果关系中的一个……棋子。 是因为她江家儿媳的身份,所以,她才参与进了这场因果。如果不是因为那重身份,她哪里有资格? 难怪。 难怪从相识之初,他就那样与常人不同。 明知她的身份,明知燕江两家的关系,他却依旧一而再,再而三,心知肚明地看着她故意接近,接受她的引诱。 她以为,是她将他拉下了泥泞的深渊。 可是原来,他一早就在深渊等着她。 她从不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可是在某些时刻,他真的让她妄想过,她就是与众不同的。 于他而言,她就是那个特殊的。 的确,她是特殊的。 可是,是因为她是江太太,所以她才特殊。 如果那个时候,在江太太这个位子上的另有其人,那或许,那个人也会成为独一份的特殊。 所以,跟她没关系。 这份特殊,从头到尾,都跟她棠许本人,没有任何关系。 傍晚时分,棠许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 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却过了很久才听到电话声。 拿起电话,她看到了燕时予的名字。 她有些恍惚。 因为他们之间其实是很少通电话的。 见不得光的关系嘛,连打电话都要背着人,只能选在天黑的时候。 可是他为什么会在天还亮着的时候给她打电话? 棠许有些反应不过来。 直到电话断掉。 她依旧没有动,依旧躺着举着手机,看着已经暗下去的屏幕。 她在屏幕的反光之中看见了自己。 看见了茫然的、悲戚的、愚蠢的自己。 下一刻,手机屏幕却又亮了起来。 这一次,屏幕上显示的是高岩的名字。 高岩跟她的通话次数倒是多,偶尔也会发生在白天。 可是棠许依然没有接。 电话又一次断掉。 随后,棠许听到了“咚咚咚”的声音。 她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声音,卧室的门已经被人推开。 宋语乔站在房间门口,一副是要冲进来的样子,却在看见棠许的状态之后愣住了。 “你还活着啊?”宋语乔有些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在房间里躺了一天了,也没个动静,手机响了一次又一次也不接,我还以为你——” 她顿了顿,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 棠许却忽然笑了笑,说:“以为我死了吗?” 宋语乔微微瞪了她一眼,却在看清楚棠许的神情时微微一怔。 她从来没见过棠许这么苍凉的神情,连唇色都有些淡去了。 静了片刻之后,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没事吧?” 良久,才终于听到棠许的回答—— “没事。做了一场梦而已,现在,梦醒了。” 141.第141章 棠许说:你总是很忙的 第141章 棠许说:你总是很忙的 棠许躺了一整个白天,这会儿终于走出房间。 宋洛白原本是坐在沙发里玩手机的,一眼看见棠许从卧室里走出来,立刻就躺了下去,顺便拿被子盖住了头。 棠许并没有多看他一眼,走进卫生间,了将近十分钟的时间刷了个牙,随后才又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寻找吃的。 宋语乔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里,盯着她站在冰箱前一动不动的姿态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喊了她一声:“棠许,你想出门吗?我请你吃晚饭。” 棠许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她,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模样,“为什么请我吃晚饭?” “下午中介给我发了消息,我拿到offer了。”宋语乔说。 棠许安静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神一般,点了点头,道:“那是好事,是应该吃顿饭庆祝。走吧,我请你们俩出去吃一顿。” 宋洛白显然是不想去的,但还是被宋语乔强行拉起来,一起出了门。 棠许让宋语乔挑了她自己喜欢的餐厅。 棠许要了一支酒。 即将成年的宋语乔分到了一小杯酒,剩下的大半,都归属棠许。 这顿饭说是庆祝,但氛围其实很尴尬。 宋洛白一言不发,只埋头苦吃。 而棠许一口菜都没有动,只是喝酒。 宋语乔大约也是没什么吃饭心思的,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面前的菜,时不时抬眼看向棠许。 终于,好几次的目光交汇之后,宋语乔终于开口:“你做的噩梦很吓人吗?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棠许安静了片刻,微微笑了笑,“是挺吓人的,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吧。” 闻言,宋语乔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顿了顿,棠许又道:“你放心,你出国的事,不会因此耽误什么。” 片刻后,宋语乔嘀咕了一句:“我才没有担心过……” 比起从前的酒量,棠许并不算喝多,可是回到家之后,还是吐了。 大概是一天没有进食,所以胃给出的反应格外剧烈。 她一直反反复复吐到半夜。 终于将胃里所有的东西吐了个干净后,她抱着枕头,趴在床上,近乎昏厥般陷入沉睡。 第二天,将近中午,棠许才终于慢悠悠醒转。 睁开眼睛的时候,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很难受。 她艰难起身,走进了卫生间。 正值盛夏,她一个热水澡洗了一个多小时,走出卫生间时,原本苍白的脸上也被热气蒸腾出红云。 可是即便脸色是红的,整个人看起来,状态依旧糟糕。 宋语乔和宋洛白都不在,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棠许步履漂浮,走向厨房时,意外看见餐桌上放了一盒没有打开的白粥。 不知道是宋语乔还是宋洛白遗落的外卖,但是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刚刚好。 棠许打开盒子,将白粥送进微波炉转了一会儿,随后慢条斯理地将一整盒白粥喝了个干净。 喝完粥,身体才像是真正暖了起来,她舒服了一些,回到卧室想要继续睡觉时,却见自己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打开一看,是一条垃圾讯息。 而除了这条垃圾讯息,还有两个未接电话和一条消息。 都是来自于燕时予,时间是今早。 棠许算了算时间,他应该是已经回国了。 给她打了两个电话她都没有接后,他给她发了条短信。 “打给我。” 棠许盯着他的名字看了很久,刚喝下去的白粥忽然又在胃里翻江倒海起来。 她扔下手机,冲进卫生间又吐了很久。 重新回到卧室,棠许静坐许久,终于拿起手机,刚要回拨电话的时候,想了想,还是选择了打给高岩。 高岩很快接起了电话,“棠小姐?你没事吧?今早燕先生给你打了两个电话,你都没接。” “没事。”棠许应了一声,“我睡着了,没听到电话响。” 高岩似乎松了口气,随后才道:“我们今天早上落地的,燕先生这会儿正在开会,稍后我让他打给你吧。” “没关系。”棠许说,“等他不忙了再说吧。” 高岩安静了片刻,才忽然又道:“棠小姐,你不舒服吗?你今天是在家里休息,没去上班?” 棠许没有回答,直接挂掉了电话,又一次倒在床上,重新陷入沉睡。 这一睡,她又错过了燕时予打来的两个电话。 又一次在傍晚时分醒来,棠许看着窗外的天色,有些不知时日。 而一转头,枕头旁边的电话正无声闪烁,屏幕上,是燕时予三个字。 棠许脑海中一片混沌,终于在电话要断掉的那一刻,选择了接听:“喂?” 听到她的声音,电话那头却骤然安静了几秒,才响起燕时予一如既往温润平静的声音——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在睡觉。”棠许说,“刚醒。” “怎么睡这么久?病了?” “不是。熬了个大夜,困。” “睡了一整天?”“嗯。” 电话那头,燕时予忽然又安静了下来。 棠许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安静。 好在,在安静的间隙,她的神智一点点地回到了脑海中。 随后,她主动开口打破了沉寂:“你回来了吗?” “回来了。”他说。 “那我可以去见你吗?”她问。 燕时予又安静了几秒,才道:“离开了一周,很多事要处理,这两天都会很忙,可能没时间见面。” 棠许忽然笑了一声。 “猜到了。”她说,“你总是很忙的。那你忙吧,我挂了。” 棠许没有等待他的回答,直接挂掉了电话。 随后,她起床收拾了一下自己,开车去了医院。 她知道自己病了,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病下去,所以挂了个急诊号,坐在急诊室的休息椅上,安静地输完了两大瓶药水。 输完液,她又去药房取了药,这才离开急诊大厅,走向了停车场。 没想到刚到自己车旁,却突然就被挡住了去路。 棠许抬眸,看见了高岩。 高岩看着她,满目关切与担忧,“棠小姐,你还好吧?” 棠许没有问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只是道:“如你所见,能站能走,我挺好的。” 高岩迟疑片刻,才道:“听你的声音就知道你病了,燕先生也很担心,所以叫我来看看。” “那他为什么不来?”棠许问。 “燕先生他实在是走不开——” “忙是吧?”棠许点了点头,“那么忙的话,你应该多帮帮他,不该浪费时间来找我。” 说完,棠许绕过他,走向自己的车。 “棠小姐!”高岩连忙跟上前来,“你是在生燕先生的气吗?你别怪他,他确实是走不开……” “我不怪他。”棠许说,“他确实是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来看我。我知道的。” 高岩几乎从没听过棠许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他直觉棠许就是在生气,可是她不肯承认。 高岩眼看着棠许就要坐上车,连忙伸手关上车门,一时着急,还没组织好语言就开了口:“棠小姐,燕先生在国外的事情,其实很多……可是他答应过你一周时间回来,所以,即便还有很多事没有处理好,他也赶回来了。只是这两天确实有很多事做,所以他没办法来见你……你别因为这个跟他置气了,行吗?” 棠许安静了片刻,转头看他,问了一句:“高岩,你跟在他身边多久了?” 高岩顿了顿,缓缓道:“十多年了。” 高岩和燕时予差不多年纪,棠许算了算,“也就是说,十几岁的时候,你就在他身边了?” 高岩点了点头。 “那你是最了解他的人吗?”棠许又问。 高岩有些摸不明白棠许为什么会这么问,却还是低声回答道:“大概是吧。”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 棠许话开了个头,却没有再说下去。 高岩疑惑,“什么?” 棠许平静地注视着他,良久,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算了。”她说,“还是等他不忙的时候,我当面问他吧。” 说完,棠许拉开他放在自己车门上的手,坐进了车子里。 “棠小姐,你不舒服,我送你回去吧。”高岩忙道。 棠许摇了摇头,“谢谢你,我自己可以。” 她一边说,一边启动了车子。 高岩却再一次弯腰从窗口看向她,似乎迟疑许久,才终于开了口:“棠小姐,你生病的事,能不能不要告诉燕先生?他这两天真的有很多工作要忙,他知道你生病的话,一定会很担心的。” 棠许只回答了一个字:“好。” 她越是这个样子,高岩越是不放心。 眼见着棠许的车驶离停车位,他快步回到自己的车上,发动车子后,一路跟上了棠许的车。 棠许径直将车子驶回了御景湾。 高岩一路跟着她,看着她驶进地下停车场,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随后,高岩调转车头,将车子驶向了城外的方向。 依旧是松山脚下的燕家别墅,高岩刚刚将车停在大门口,一眼就看见楼上的房间亮起了灯,他连忙推门下车,匆匆进门上了二楼,推开了那间房门。 燕时予似乎刚刚才醒,赤脚低头坐在床边,双手用力按着额头和太阳穴,竭力抵抗着什么。 高岩快步上前,从抽屉里取出一支针剂,就要给燕时予注射的时候,却忽然被他猛地扬手打落。 高岩一惊,低头拾起针剂,再抬头时,对上了燕时予苍凛的面容和赤红的双目。 “燕先生!”高岩连忙道,“你还需要休息……” 下一刻,却只听到燕时予喑哑低沉的声音—— “她怎么样了?” 142.第142章 燕先生终于忙完了吗 听见燕时予的问题,高岩忙回答道:“棠小姐没什么事,就是心情不大好,可能是因为工作和她弟弟妹妹的事吧。你不用太担心。” 高岩回答完,有些小心地抬眸对上燕时予的目光。 燕时予紧盯着他。 双眸之中,是令人胆寒的赤色。 此时此刻,换做是任何一个旁人,可能都会被他这副模样吓得落荒而逃。 而高岩不是旁人。 恰如棠许问他的那个问题。 这个世界上,或许没有人能够真正了解燕时予。 可是如果硬要找出一个最了解燕时予的人,那大概只能是他了。 哪怕燕时予表现得再吓人,他也不能逃。 “你确定吗?”燕时予问。 这个问题一出来,高岩就知道,自己是瞒不住的。 他固然是了解燕时予的,可是燕时予对棠许的了解,却是他不知道的。 棠许是什么样的人,会说什么样的话,做什么样的事,燕时予比他清楚。 所以,他编造的拙劣的、试图让燕时予安心的谎言,燕时予一下子就能拆穿。 高岩有些心虚。 可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她人有些不舒服,去医院拿了药,可能是因为这样,所以性子有些冲,有些不耐烦……我一路跟着她回了御景湾才回来的,你放心吧。” 燕时予缓缓闭上了眼睛,沉重的呼吸却依旧难以平复。 他知道高岩这次的回答是真的。 可是却依旧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很不对劲。 他神思混沌,却已经没办法再细思什么。 再睁开眼睛时,高岩已经将一支全新的针剂注射进了他的体内。 燕时予看着那支注射器缓缓推进,身体全然察觉不到任何疼痛。 高岩用最快的速度注射完针剂,才又低低开口:“无论如何,也要等你身体恢复行动如常才能去见棠小姐,所以,先不要想太多了,再睡一觉吧。” 燕时予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高岩正在门口的位置跟人通电话。 “……应该快醒了。按照以往的经验,过了今天就会好很多,明天应该就能恢复如常了——” 说着话,他一转头看见刚睁开眼睛的燕时予,迅速挂掉电话走上前来,“燕先生,你醒了?” “是谁?”燕时予不加控制的声音依旧有些喑哑,只问了他两个字。 “是段先生。”高岩忙道,“他关心你的状况。” 燕时予重新闭上了眼睛,静了片刻,才又睁开来,向他伸出了手。 这是要手机的意思。 高岩没有办法,将他的手机递给了他。 燕时予很快翻出棠许的电话,拨了过去。 同样的时间,棠许正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电脑发呆。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她第一眼就看到了来电显示。 可是她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却始终没有动。 有职员从门口经过,听见声音,站在门口提醒了她一下,“棠小姐,你手机在响。” 棠许没有回应。 像是既没听到手机响,也没听到他的提醒。那人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很快离开了。 而棠许始终一动不动,直至来电自己断掉。 棠许重新陷入了新一轮的发呆。 她在办公室一直待到天色黑尽。 离开的时候,城市交通已经不再拥堵,她一路畅通地回到御景湾。 刚刚停好车,抬眸,便看见对面停了一辆熟悉的车。 那一瞬间,棠许心头竟无一丝波澜。 她安静地在车子里坐了很久,盯着那辆车看了很久,才终于推门下车。 伴随着她的动作,那辆车上很快也有人走了下来。 是高岩。 他径直走到她面前,低声道:“棠小姐,你一直不接电话,燕先生很担心你。你还好吧?” 棠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略一垂眸,才笑了一声,说:“如果我接了电话,恐怕到现在还见不到燕先生吧?” 听到这话,高岩不由得一怔。 她不接电话,就是为了逼燕时予出现? 那一瞬间,高岩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只略显震惊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便转身走向了停车场深处,心事重重地回避开。 棠许这才走上前,以一系列熟悉的动作,拉开车门坐进了车里。 车子里没有开灯。 隔着深色的车窗膜,停车场的光亮远不足以照亮车内。 燕时予坐在后排,棠许入目可见,只有一个深色的影子。 她并不介意。 往日灯光再亮,她也不曾真正看清过这个人,如今,暗一些又有什么影响? 棠许坐定,安静片刻之后,才轻声开口:“燕先生终于忙完了,是吗?” 这句话一问出来,车子里安静得可怕。 许久,棠许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虚虚地握住了。 他手上的温度一贯是温暖宜人的,可是此时此刻,却凉得有些吓人。 棠许清楚地感知到,却依旧一动不动。 “这是在……生我的气吗?”燕时予问。 棠许安静地看着车窗外,良久,低声回答道:“不是。只是燕先生离开这些天,再见面,觉得有些陌生了。” 听着这明显带着赌气成分的话,燕时予缓缓道:“还说不是在生气。” 他一点点用他冰凉的手握紧了她,解释一般,“这两天确实太忙了,走不开,所以才没来看你。病好些了吗?” “已经大好了。”棠许说,“多谢燕先生关心。” 又是片刻的沉默后,燕时予略显无奈的声音响起:“非要这样跟我说话吗?” 棠许轻笑了一声,伴随着一声隐约的叹息,她终于再度开口:“那就换个方式吧。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下燕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帮我解答一下吗?” “你说。” “燕先生,你和江家,是有什么私仇吗?” 这个问题一出来,棠许清晰地察觉到,燕时予握着她的那只手,竟缓缓松开了。 很显然,她问出了一个关键的、对他而言很重要的问题。 他还没有回答,棠许便继续追问:“你之所以和江氏争,和江氏斗,不仅仅是为发展燕氏,更是因为,你恨江家,对吗?” 燕时予仍旧没有回答。 原本握着她的那只手,却已经彻底松开了。(本章完) 143.第143章 燕先生,再见 第143章 燕先生,再见 棠许完全清楚地感知到了他的反应。 她低下头,看见了他一点点收回的手。 昏暗光线之中,他骨节分明的手也只剩了一个模糊阴影,在裤腿边收握成拳。 棠许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了窗外。 “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是吗?” 燕时予同样没有看她。 令人窒息的寂静后。 “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吗?” 燕时予问。 棠许轻轻垂了垂眼。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一直以来,他都很少正面回答她问题。 从前那些,他三言两语带过,她也从不深究。 到如今,某些事情逐渐清晰起来,她才终于明白了。 是啊,两个人之间这样的关系。 一来,他本就不愿意她知道他的事情,二来,她又不强求。 明知道两个人之间不会有结果,总觉得这段欢愉是偷来的,纵有真心,也不敢深入探究,只怕有朝一日,到了该分开的时候会撒不开手。 而到此刻,棠许忽然无比庆幸自己心动时的那些踟蹰不前。 幸好,幸好…… 幸好她所求不多。 幸好,她只是稍稍动了一下心。 幸好,她没有陷得更深,能及时将自己拉回来。 “有没有人对我说什么都好。”棠许说,“眼下最重要的,不应该是燕先生你的回答吗?” 黑暗中,燕时予的呼吸声逐渐明显了起来。 很久之后,棠许才终于又听到他的声音—— “你不该问。” 简简单单四个字,便是他的回答。 棠许有些想笑,可是嘴角却僵硬得一丝弧度都扯不出来。 不该问,是因为这些事,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她知道。 她不该知道。 他最初的目的,最终的目的,她通通不该知道。 因为一旦知道,他和她之间,那些原本就虚假的、不真实的欢愉与心动,终究会撕下遮羞布,恢复原本的、真实、丑陋的样子。 没有人不爱美好幻想,可最终,所有人都要面对真实。 “那我能不能问最后一个问题?”棠许终于转头看向他模糊的身影,“燕先生,你觉得我离婚是正确的选择吗?” 她看不见他的神情。 她只看见他微微低着头,清冷岑寂的侧颜轮廓。 他们相处很久了,有些事情,是可以感应得到的。 譬如此刻。 棠许觉得自己似乎是激怒了他的。 可是她没打算收回自己的话。 甚至,她忍不住想要更进一步—— “还是,我应该留在江家,保留江家人的身份,在某些关键时刻,也好帮帮燕先生你,就当做是报答?” 燕时予手掌骤然张开,却又在张到一半的时候,僵硬地重新一点点收紧,紧握成拳。“下车。” 他声音喑哑地开口。 棠许没有固执地等待他的回答。 她只轻轻应了一声:“好。” 随后,她再度看向他,说了句:“燕先生,再见了。” 说完这句,她没有再做任何停留,直接推门下车,走进了单元楼。 远处,高岩隐隐约约听到这边传来的车门声,原本还有些不确定,遥遥看见棠许的身影掠过,这才确定真的是棠许下了车。 两个人一周多时间没见,棠许居然这就走了…… 是依然在生气? 高岩快步上前,回到车子旁边,拉开车门,却只见燕时予微微低着头,紧握成拳的手背上,有令人瞩目的青筋,以极其诡异的姿态凸起。 他用力到极致,竭力忍耐着什么。 而棠许坐过的位置上,只留下一张卡片。 那张燕时予曾经亲自交到她手上的秋水台业主卡。 …… 第二天深夜,松山脚下的燕家别墅。 高岩从楼上走下来,有些筋疲力尽的坐进沙发里,刚按住眼睛用力搓了搓,忽然就听见外面传来的汽车的动静。 他微微一惊,迅速起身走到门口,往外看了一眼后,顿时更加吃惊,连忙打开门,看向了来人,恭谨地喊了一声:“燕老先生。” 燕老爷子神情冷倦,进了门,往室内看了一眼,只问了一句:“人呢?” “在楼上休息。”高岩连忙道。 燕老爷子径直走到沙发旁边坐下,“叫他下来见我。” 高岩闻言,神情微微一变,随后才道:“打了针才睡下的,恐怕一时起不来。” 闻言,燕老爷子微微抬眸,“今天还在打针?” “是。”高岩忙低头道,“这次……燕先生状态不怎么好,今天才勉强能下地,所以才没有去公司——” “以前没出现过这种状况。”燕老爷子缓缓道,“原因呢?” 高岩沉吟片刻,才小心谨慎地回答道:“可能是赫尔辛基那边的人下手太重——” 闻言,燕老爷子眉头微微挑起。 高岩立刻补充道:“而燕先生惦记着公司的事,又着急回国,这样折腾下来,可能恢复期才延长了两天。老爷子放心,明天燕先生醒来应该就差不多可以恢复了,我会让他回燕家老宅见您。” 听到这个回答,燕老爷子似乎仍未见得完全满意,只是也懒得再多说什么,很快又站起身来。 高岩原本以为他是要上楼去看看,一颗心微微提了起来,却见燕老爷子径直走向了门外。 高岩连忙转身,态度恭谨地送了燕老爷子出门。 司机连忙迎上前,将一言不发的燕老爷子送上车,很快又驾车驶离了。 高岩那一口气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松下来,转身回到沙发里,僵坐许久,终于还是拿出手机,尝试着拨打了棠许的电话。 虽是深夜,棠许还是很快接起了电话。 高岩便直接开门见山了,“棠小姐,你和燕先生之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棠许安静了片刻,才轻声道:“高先生,我和燕先生之间,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原本就不应该开始,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所以到此为止了。从今往后,我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至于燕先生曾经给宋氏的那笔投资,我会努力凑钱归还的。你也不要再打我的电话了,这通电话之后,我会删除你的联系方式。再见。” “棠小姐——” 高岩还想说什么,棠许那头已经直接挂掉了电话。 高岩再打过去,已经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她拉黑了他的号码。 抱歉来迟了,晚上见呀~ 144.第144章 爱一个人,就应该付出一切 第144章 爱一个人,就应该付出一切 高岩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是昨天晚上,棠许将秋水台的业主卡还给了燕时予。 而刚才,他也听得清清楚楚,棠许说,和燕时予到此为止了。 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开玩笑和闹脾气。 一直以来,棠许展现出来的个性,都是很认真的。 高岩缓缓抬头,看向了二楼的方向。 因为棠许提出了分手,所以,昨天见完棠许之后,燕时予才会情绪失控。 那是回国之后,高岩第二次见到燕时予情绪失控。 而第一次,也是因为棠许。 秦健夫妇抓了棠许,在他们赶到之前,棠许被江暮沉救了出来。 那一次,是高岩第一次感知到棠许对燕时予的影响力。 可是他纵然这样觉得,也免不了认为或许还有别的因素叠加,所以才导致了燕时予的失控。 可是现在,燕时予第二次因为棠许失控。 哪怕这次依旧有其他因素叠加。 可是那么巧,两次都有棠许牵涉其中。 难道还会是巧合吗? 可是,如果棠许才是那个真正的主因,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要如何收场? 高岩就那样在客厅沙发里待了一夜。 快要天亮的时候他才忍不住闭了会儿眼,没睡多久就猛然惊醒,一眼看见天已经亮了起来,高岩立刻从沙发里起身,快步上了二楼。 推开门时,燕时予已经起身站在床边。 昨天之前,他行动能力尚未完全恢复,昨夜又打了一针镇定剂,按照那个剂量,他应该再晚三个钟头醒,可是现在,他却已经自己站了起来。 高岩心头一惊,快步上前想要搀扶住他。 燕时予推开了他准备扶上来的手。 “没事。” 他既然说没事,那应该是真的已经恢复了。 高岩这才放心收回手,目光落到他包扎起来的手背上,一颗心却瞬间又揪紧了。 燕时予同样看见了自己手上缠绕的绷带。 他似乎已经记不起自己手上为什么会有这东西,伸手就要去拆解。 高岩连忙拦住了他。 “燕先生,你手上有伤口,上了药,会好得快一些。” 燕时予却并没有被他的动作阻拦。 他仍是一点一点拆开了绷带,直至露出手背上血肉模糊的伤口。 高岩忍不住微微转开了脸。 燕时予脸上却一丝表情也无,盯着那些伤口看了又看,最终还是丢开绷带,径直走向了卫生间。 高岩明知道拦不住,终究只能弯腰捡起被他丢开的绷带。 燕时予的声音从卫生间门口传来,没事人一般—— “下发通知,今天所有的会议改线上。” ……早高峰时段尚未结束,高岩就已经跟着燕时予回到了秋水台。 高岩里里外外、进进出出地准备着开会所需要的文件,原本是打算借忙碌暂时抛开一些让人焦虑的事,然而每一次进出,他的视线却都是在周围张望的。 他在寻找,寻找棠许在这个房子里留下的痕迹。 可是几番找寻下来,结论是—— 房子里,一丝属于棠许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也是,她每次过来都很仔细,离开的时候,总是会将自己的所有东西带走。 而此时此刻,高岩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离开公司一周多,需要燕时予处理的工作堆积,公司各个部门的高管排队等着向他汇报工作。 线上会议一开就开到了深夜。 高岩同样在秋水台待到了深夜。 然而会议结束之后,他就没有理由再留下了。 燕时予像个没事人一样,明明身体才刚刚恢复,忙碌了一天后,却依旧不见丝毫疲态。 可越是如此,高岩越是没办法安心。 迟疑片刻之后,高岩忍不住小声开了口:“我家里今天停水,能不能在这边沙发里借住一晚上?” 燕时予只看了他一眼。 高岩顿时就收回了视线,“那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下了楼,高岩又在自己车里坐了许久,正准备离开之际,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高岩接起电话,听到那头传来段思危略显低沉的声音:“燕时予怎么样了?身体恢复了吗?” “差不多恢复了。”高岩回答,“今天已经开始在线上处理公事了。” 段思危听了,淡淡应了一声,道:“那就好。等他多休息几天,我再约他。” 闻言,高岩低声应道:“燕先生最近恐怕是休息不好了。” “为什么?” 高岩顿了顿,到底还是开了口:“棠小姐……要结束这段关系。” “什么?”段思危似乎震惊了一下,“棠许要分手?” 高岩应了一声,道:“棠小姐态度似乎很坚决,现在我也联系不上她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燕先生状态也不好……” 电话那头,段思危沉默了一阵,才又开口道:“我找时间去见见她吧。” …… 那天之后,棠许照旧如常生活,每天按时上下班,只是加班的时间少了许多,每天回到家的时间都比较早。 这天傍晚,她收拾好东西出了公司,到达停车场,正要开门上车,忽然看见自己车子旁边,一辆黑色的suv车窗缓缓降了下来。 段思危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她,“想找你可真不容易啊。你把我的电话也拉黑了?” 棠许动作微微顿住,抬眸看他,道:“我开了静音未知来电功能,陌生号码一律不接。” 段思危听了,笑了一声,“原来我成了陌生号码,那燕时予呢?也是陌生号码吗?” 棠许拉开车门,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副驾驶座位上,才又转头看他,“这段关系结束了,我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不好的影响,也不会再拖他后腿。这不是段先生你希望看见的吗?” 段思危意味深长地睨了她一眼,“你有这个必要吗?不就是发现你们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纯粹吗?我一直以为你是个通透的人,你一早就知道你们的关系是什么性质,到头来为了这种事情闹性子,你还觉得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那段先生的意思呢?”棠许反问,“是我应该继续维持这段关系,甚至应该乖乖回到江太太的位置上,以备将来,他要扳倒江家时,能够出一分力?” “你不是爱他吗?”段思危问,“爱一个人,不就是应该付出一切吗?” 145.第145章 燕时予出现的原因 棠许静静地看着段思危脸上的疑惑,轻笑了一声,才终于开口回答。 “我觉得段先生你这句话有两个认知错误。第一,就算有人认为爱一个人就该付出全部,那也是部分人,不代表全部。第二,我不爱他。” 段思危听了,也笑了一声,“棠许,你我都是明白人,我知道你的心思,明白你的情绪,你大可不必在我面前口是心非。” 棠许仍是平静地看着他,“你明白什么呢?段先生你虽然口口声声‘非处勿近’,可是认识这么久以来,我没见到你身边有任何一个女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段先生对男女情事根本就一窍不通。所以你不会知道,意乱情迷,在男女交往之中是时常会发生的事。但是这种混乱,只是偶发的,根本不会持久,所以,也远远称不上‘爱’。” 段思危似乎没想到会被她这样“科普”一番,一时有些发懵。 而棠许已经拉开车门坐进了车子里。 段思危回过神来,迅速推门下车,拦在了棠许车前。 这下换棠许坐在车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段先生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段思危紧盯着她,“这么说来,你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就此彻底斩断这段关系了?就因为我开口让你帮帮他?” “我明白你的意思。”棠许说,“说到底,他帮过宋氏,我欠了他一笔债。该还的,我一定会还。只可惜,我没办法用你所期待的方式去还,抱歉。” “棠许!” 棠许直接发动了车子。 段思危依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棠许从车窗探出头来,情绪依旧平静,“段先生,你不必觉得你说错了话,或者做错了事。你也说了,你是明白人,我和他这段关系,越早了断,对我和他都越好。难道不是吗?” 听到这句话,段思危身体微微僵硬。 的确,当他意识到燕时予对棠许似乎并不只是玩玩而已的时候,他察觉到了危机。 这一段见不得光的关系,如果没办法干净利落地结束,那对于燕时予而言,绝对会是一种拖累。 尤其,棠许后来还表现出了对燕时予的动情。 这样一来,事情只会更复杂。 可是他到底不是当事人,这种事,燕时予如果心甘情愿并且乐在其中,他终究只能选择支持。 可是现在,是棠许自己提出要了断。 这似乎……的确是一件好事。 他还在发怔,车子里,棠许空档踩下一脚油门。 发动机声轰鸣,段思危下意识避开。 棠许抬手一拨档杆,一脚油门径直驶离了。 段思危看着她疾驰而去的车影,许久,依旧一动不动。 如果真的能了断,固然是好事一件。 可是燕时予那个家伙…… 那个偏执成性的家伙,能这样轻易了断吗? …… 这一天,燕时予仍是居家办公的状态。 除了线上会议,高岩还不得不频频下楼去接收各式各样的重要资料。 从欧洲回来,高岩便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这样高强度地两天工作下来,整个人都有些要垮掉了。 在等待燕时予结束最后一个会议的间隙,他靠在沙发里,就控制不住地睡着了。 心里到底记挂着事情,即便累到睡着也没办法睡得安稳。 大概二十分钟后,高岩便骤然惊醒。 偌大的客厅里依然只有他一个人。 他只以为燕时予的会还没开完,于是起身走到吧台边,准备给自己冲今天的不知道第几杯咖啡。 喝下咖啡,高岩又洗了把冷水脸,仍是回到客厅沙发里,一边整理资料一边等待。 又半个小时过去,书房那边依旧没有动静。 高岩顿时有些不放心,连忙起身走到书房门口,轻轻敲了敲后,推开了门。书房内空空如也,哪里有燕时予的身影? 高岩心头微微一惊,连忙转身去了主卧。 卧室里、衣帽间、卫生间,通通没有燕时予的身影。 整个大平层的豪宅,都没有燕时予的身影。 高岩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他连忙给燕时予打电话,却发现燕时予的手机还留在书房里。 高岩愣怔片刻,转身就往外跑。 同样的时间,燕时予的车子已经停在了御景湾的地下停车场,正对着棠许的单元电梯。 只需推门下车,走进去,按下熟悉的楼层,就能去到那个他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小屋。 然而燕时予却只是坐在车里,指间夹着一支香烟,静静盯着面前那扇门。 偏在此时,那扇门后的灯光忽然亮了起来,照亮一抹高挑纤细的身影。 随后,那扇门打开,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停车场。 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只除了她手中拎着的垃圾袋。 燕时予指间夹着的香烟骤然跌落。 棠许原本是注意不到这边的。 可她丢完垃圾转身的瞬间,那抹落到地上又弹起的猩红还是吸引了她的视线。 随后,她看见了那辆车,看见了那辆车子里坐着的人。 那一刻,棠许其实是有些没回过神的。 她知道他们早晚还是会见面的。 在很多很多的地方。 可是不该是这里。 这个他早已不应该再出现的地方。 回过神来的瞬间,棠许脑海中闪过他的声音—— “你曾经有退出的机会,可是你失去了。” “我的世界,没有回头路可走。” “你这辈子,注定只能跟我纠缠到底。” 那是遥远到近乎陌生的,仿佛从天边传来的声音。 平和的,冰凉的,令人生畏的。 她的确是意乱情迷了。 那些混沌糊涂的时刻,她竟然完全忘记了他曾经说过的这些话。 其实他一直没怎么掩藏过真实的自己。 是她一厢情愿美化了他。 而他,从来不是她以为的模样。 所以,这就是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吗? 如果不是她恰巧下来扔垃圾,他是不是已经要不顾一切地登堂入室了? 棠许安静地站在那里,久久不动。 她没有情绪,不悲也不怒,无畏也无惧,只是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动作和反应。 在她眼中,燕时予只是静坐在车里。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燕时予早就有了动作和反应。 在她出现的一瞬间,在他指间香烟跌落的那一刻。 他迅速从车外收回了自己的手。 那只完全失去控制、几乎要脱离他的身体和理智的手——(本章完) 146.第146章 离开 第146章 离开 此时此刻,在棠许看不见的地方,燕时予死死扣住那只控制不住颤抖的手。 而棠许能看见的,照旧是那双温凉平和的眉眼。 波澜不兴之中,一如既往,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不想去猜测,也不愿意去回想。 从前种种,在此刻想来,都成了荒诞的讽刺。 无关于他。 只是她自己。 从头到尾,她所有的思绪和行为,所有的矛盾与挣扎,都是自己的独角戏。 而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和姿态出现在这场戏里,棠许已经不去想了。 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棠许同样不去猜。 他不动。 她也不动。 两个人就这样近乎诡异地僵持着。 直到棠许身后那扇门内灯光再度亮起。 宋语乔打开门,从里面探出头来,狐疑地看向棠许僵硬的背影。 “棠许?” 棠许骤然回过神,转头看了一眼。 宋语乔看着她,“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你怎么下来了?”棠许问。 “你扔个垃圾扔了二十分钟。”宋语乔紧盯着她的脸,“我……下楼买东西,顺便看看你在干嘛。” 棠许倒真是浑然不觉时间已经过了这样久。 她和车里坐着的那个人,就这样看着对方那么久。 “你……”宋语乔始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没事吧?” 棠许还没有回答,耳后忽然传来车子启动的声音。 随后,就见那辆停在她面前的车飞快地驶离了停车位,疾驰向出口,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中。 宋语乔显然被那辆突然发动的车子惊着了,不由得上前了两步,“这人疯了吧,在停车场开车开这么快——” 话音刚落,她忽然就意识到什么,又转头看了棠许一眼。 刚刚那辆车,正好就停在她面朝的方向。 所以,这就是她站在这里久久不动的原因吗? 棠许目光才从出口方向收回,眼神平静,却还是透着一丝茫然。 又或者,那不是茫然,只是一种掩盖悲伤的放空。 就像过去这几天,她所表现出来的一样。 虽然棠许在家中情绪一向比较淡漠,可是有些事情,还是太明显了。 从前她加班,她夜不归宿,可是她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是向上的,回到自己的房间还会听音乐。 可是过去这几天,她再也没有加过班,每天按时回家,整个人混沌迷离,甚至连音乐都没有再播放过。 宋语乔没有没有问过她,可是也大概猜得到是什么情况。 两个人一同回到楼内,进了电梯,宋语乔熟练地按下了7楼的按键。 “你不是要出去买东西吗?”棠许忽然问了一句。 宋语乔并没有回答,而电梯片刻就已经到了7楼,棠许也没有再追问她,径直走出了电梯。 宋语乔随后出来,在她要进门前,忽然喊住了她。 棠许回头看她。 “你要不要出去走走?”宋语乔问。 棠许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明天要去办签证,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办。” 棠许眨眨眼,终于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片刻之后,她轻轻笑了起来,“宋语乔,你不是这么胆小,不敢自己一个人出国吧?” …… 高岩完全不知道燕时予去了哪里。 驾车出了秋水台,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御景湾而去。 而他的车刚刚抵达,忽然就看见燕时予的车子直冲出来,以极快的速度驶向了相反的方向。 虽然没有看见车子里的人,可是这个开车速度,是燕时予无疑了。 高岩吓得一脚油门跟上去,过了几个路口,两辆车便一前一后地冲上了高架。 高岩是真的很努力地在跟了,可是上了高架后,眼见着燕时予的车接连超了几辆车,便在前方空旷的道路上绝尘而去。 高岩恰好被两辆几乎并行的车拦了一下,等到超上去,燕时予那辆车早就在城市的夜幕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高岩又在路上加速行驶了许久,却都没有再看见燕时予的影子。 他胆颤心惊,在城市边缘游荡许久,最终还是驶回了秋水台,等在楼下,祈求满天神佛的保佑。 至天亮时分,满天神佛终于有了回应。 燕时予的车子驶回了车库。 高岩几乎是弹出车内,直扑向燕时予的车门。 等到看清车子里的燕时予时,他才骤然松了口气。 哪怕此刻,他容颜苍白、双眸赤红如鬼魅,至少他还是他。 他还知道回秋水台,那就说明,他理智还在。 高岩刚想开口说什么,燕时予已经推门下车,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 高岩正准备跟上去,却只听到燕时予低哑的嗓音—— “两小时后再上来。” 高岩蓦地顿住脚步,再不敢往前一步。 一直等到确切的两小时后,高岩才掐着时间上了楼。 燕时予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经典的西装三件套,焕然一新的精神面貌,沉着得体,雍容不迫,燕家继承人应该有的样子。 多年的磨砺,他早可以从容应对一切,知道什么情况下,他该是什么样子的。 表面上,一切都那么无懈可击。 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眸,透出令人胆寒的墨色。 那是……风暴的颜色。 他独自一人承受的风暴。 只与棠许有关的风暴。 …… 在那之后,燕时予的居家工作又持续了两天。 说是居家,其实一点也不比在公司轻松,一个接一个的线上会议,让人没有喘息的空间。 每一天,高岩都在秋水台从清晨待到深夜。 在那个时间段里,燕时予始终冷静自持,没有任何异常表现。 可是高岩不知道,在他离开的那几个小时里,燕时予是不是也如常。 他总觉得是有什么不妥的,可是他找不到任何痕迹。 总之他每天早上过来,燕时予就已经收拾好一切,风平浪静地开启一天的工作。 到第三天,燕时予回到公司,开启了出差和短暂假期后的正式工作。 高岩心里的不安依旧持续着。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燕时予没有开口,他不知道他和棠许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敢擅自去打扰棠许,只能让人留意着棠许那边的动静。 燕时予正式上班后的第十天,高岩得到消息—— 棠许订了前往波士顿的机票。 147.第147章 忘记删除的照片 第147章 忘记删除的照片 棠许和宋语乔订机票的那个晚上,在沙发上咸鱼般躺了整个暑假的宋洛白终于醒了过来。 他坐在沙发里,直直地盯着坐在餐桌那边研究机票的棠许和宋语乔,也不说话。 宋语乔好几次抬头用眼神示意他什么,宋洛白明明看见了,依旧像是没看见一样,始终一言不发。 最终,到底还是宋语乔替他开了口—— “我们走之后,洛白他就一直住学校吗?” 棠许这才抬头看了宋洛白一眼。 宋洛白身体微微僵了僵,却仍旧是固执地一言不发。 棠许这才开口道:“我们走的时候假期还没结束,你每天晚上必须得回来,我拜托了隔壁林阿姨,每天晚上她必须见到你,才会给你第二天的生活费。开学之后你每周日晚上到学校,舍管老师会给你一周的生活费。周六放学后你也必须回来御景湾,林阿姨也是在见到你的人之后,才会给你休息日的生活费。” 宋洛白一听,顿时就微微变了脸色。 他原本以为棠许这次离开,应该会把他可能会用到的生活费一口气都给他,没想到她却算到这种地步,上学日和休息日的生活费都要分开给,甚至精细到按日给生活费。 她这样安排给生活费的两个人,无疑还限定死了他的行动轨迹—— 不按时回学校或者不回御景湾,就拿不到相应的生活费。 宋洛白这辈子还没有被人这样管过,转头就又躺回了沙发里,拿被子盖住头,又一次当起了咸鱼。 宋语乔仔细琢磨了一下棠许的安排,只觉得再没有比这更能保证宋洛白乖乖上学放学的办法了,反应过来之后,微微松了口气,没有一字质疑。 …… 关于棠许要去国外的事,高岩没敢和燕时予提一个字。 就像棠许认为的,他既然是最了解燕时予的人,就知道两个人之间闹成这个样子,肯定是有某些深层次的原因在的。 而这个原因,燕时予占大部分。 否则,以他的性子和过往对棠许的态度,绝不会放任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 如果他想知道棠许的动态,他一定能知道。 如果他选择了回避,那也一定有他这样决定的原因。 高岩心头对这个原因有隐约的猜测,却始终不敢细想。 直到后面的某一天,高岩替燕时予收拾办公桌资料,意外在燕时予的私人电脑里看到了棠许的照片。 确切地说,是棠许当天的照片。 包含着那些照片的资料上清晰地标明了日期,8月17日。 照片中的棠许带着宋语乔在商场购物,看起来精神很不错,脸上神情虽然清淡,可是偶尔还是能见到笑意。 高岩看着这一系列的照片,愣怔片刻之后,迅速动手在燕时予的电脑中搜索了一下。 既然这些照片标注了日期,那说明并不是第一批,或许此前还有。 然而高岩并没有搜索到其他的照片。 要么,就是他猜错了,要么,就是燕时予自己删掉了。 而今天的照片之所以还在,或许只是个意外。 高岩正思索着,燕时予忽然就自门外走了进来。 高岩微微站起身,“燕先生。” 见他在整理,燕时予并没有上前,只在对面坐了下来,一边翻看手边最近的文件,一边淡淡问了句:“在看什么?” 高岩如实道:“您电脑里有几张照片,是忘了删掉吗?” 听见这个问题,燕时予翻着文件的手略微顿了顿。高岩几乎都要以为自己猜错了的时候,终于听到燕时予的回应—— “是忘了删。” 高岩一顿,连忙低下头,迅速地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彻底删除了那几张照片。 随后他才又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燕时予一眼。 从他脸上,高岩真的看不出任何异常。 可是刚才那几张照片,已经说明了一些情况。 他不是不关注棠许,相反,棠许的所有生活轨迹,他了若指掌。 或许棠许已经决定放下了。 可是很显然,燕时予并没有放下。 否则,这几张照片也不会忘记删。 毕竟照片里的棠许,微微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好看。 可是他既没有放下,却也没有选择挽留,那便是……没办法挽留。 高岩偷偷瞥了一眼燕时予的手。 他的手平静地停留在厚重的文件上,除了手背上青白色对比明显,并未见一丝异样。 高岩迅速又收回了视线,顿了顿,终究还是轻声开了口:“棠小姐……后天就要飞了。” 对此,燕时予并没有任何回应。 高岩如同得到了答案一般,再没有多说一个字,收拾好东西之后,就离开了办公室。 …… 第三天,棠许如期登上了前往波士顿的飞机。 经过十余个小时的飞行,终于抵达了异国他乡的陌生城市。 早在出发前棠许就联系了当地的中介,落地之后,参观了几个公寓,很快就给宋语乔定下了她未来几年的住所。 而同一幢楼里,棠许另外看中一间公寓,签下短约,作为自己暂时的容身之所。 对此宋语乔有些不解。 “你不是过来玩的吗?去别的城市都是住酒店,就算需要一个地方作为中转,我的那间公寓虽然小,挤一挤还是可以的,为什么还要另外租一间?” 对此棠许的回应是:“你愿意我时不时地跑到你的地方打扰你吗?” 宋语乔一噎,迅速闭口不再对此多言。 好在初到异地的兴奋足以冲淡其他一切,晚上两个人坐在一家临街的餐厅吃饭,宋语乔打量着道路周边的一切,眼睛里都是掩饰不住的光芒。 “你以前没想过来国外留学吗?” 大概是兴奋过了头,她忽然问了棠许一个问题。 棠许看她一眼,淡淡道:“我学国舞的,来国外学什么?” 宋语乔又噎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棠许以前是学舞的。 而且,她曾经的舞跳得很好,还曾经有学校的老师亲自来家里拜访,跟宋雨廷和秦蕴探讨过她将来的发展路线。 可是后来,她好像再也没跳过舞了。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跳了?” 棠许目光逐渐投向远方的城市天际线,淡淡应了一声:“老了,跳不动了。” 148.第148章 棠小姐不回来了? 第148章 棠小姐不回来了? 这个答案一听就极其没有诚意,根本是在敷衍。 但是因为从前宋语乔几乎从来没有关注过棠许,所以也不大记得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起没有再跳舞的。 在她能确定的印象中,棠许毕业没多久就嫁进了江家,那之后自然是没有再继续跳舞。 而在那之前…… 宋语乔只记得她大三的时候好像还去参加过电视台舞蹈类节目的录制,那时候还得到了极高的评价,可是之后关于她跳舞的事,宋语乔就毫无印象了。 只是跳舞原本是对她那么重要的事,如今却似乎已经彻底从她的人生中剥离,这怎么都不会是一件愉快的事。 因此宋语乔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嘀咕了一句:“也没人说留学一定要学跳舞啊。不跳舞,还有很多可以学的呢。” 听到这句话,棠许心念微微一动,忽然道:“这倒是说到点子上了。” 宋语乔无意说了这么一句话,听到棠许的回应,怔了怔才道:“你是在考虑留学的事?” “不行吗?”棠许说,“可能我准备准备,能够跟你当校友呢?” 宋语乔立刻就当真了,思索片刻之后道:“你想在这边上学的话,那你不回去啦?国内的那些人和事,你都不管了?” “是啊,不管了。”棠许说,“不好吗?” 宋语乔收回视线,说:“你的事,你自己决定,我怎么知道好不好?” 棠许实在是佩服这位大小姐的天真,笑道:“你以为世界那么大,真的想学就能学啊?我拿旅游签的!” 宋语乔蓦地噎了一下,微微瞪了她一眼,再不多说什么。 棠许虽然说是来旅游的,但是在波士顿一住就是小半个月,直到宋语乔完成入学,她才终于开始离开波士顿,开启了前往其他城市的旅程。 自始至终,棠许都是一个人。 宋语乔对此其实是有些担忧的,毕竟国外治安其实并没有那么好。 但是棠许一向是有自己的主意的人,宋语乔没有底气去干涉她。 …… 棠许离开的第二个月,淮市商会举行了一场隆重而盛大的慈善晚宴。 因为是商会主席叶含章亲自主持,因此商界诸多人物都应邀出席。 燕时予因为公司的事耽误了一些时间,姗姗来迟时,晚宴已经开席。 礼宾将他引到座位上,一抬眸,燕时予就看见了跟自己同桌的江暮沉。 也不知这样的安排是故意还是无心,商界所有人都知道燕氏和江氏如今已经不顾亲戚情面,完全处于竞争的姿态,大会却还安排这两人同席,席间不知道有多少双等待看戏的眼睛。 燕时予一如既往从容得体,虽然来得迟,却还是跟同席的所有人一一打了招呼。 包括江暮沉。 江暮沉一贯是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的,当着众人的面,却还是举杯应下了燕时予。 逢场作戏,谁都会。 如此一来,好戏自然是没得看了。 众人正难掩失望之际,有人从后面的桌子走上前来敬酒,又以一副长辈的姿态,着重跟江暮沉说了说话。 说是长辈,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大概也是不了解江暮沉的性子,开口就问及了江暮沉的私生活——“你离婚那件事,怎么样了?在这方面,你可千万要注意啊,你到底是江氏的执行总裁,要是因为这些私生活影响到江氏,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一定要尽快处理好啊!” 江暮沉对不熟的人根本一个好脸色都不会给,更遑论这个谁谁谁上来就提了让他不悦的事,还一副教他做人的口吻,他当即沉下脸,一个字都懒得回应,伸手就招了工作人员过来,一个眼神就让人将此人“请”开了。 没过多久,叶含章就出现在这张桌子旁边,跟众人打过招呼之后,又同时叫了燕时予和江暮沉一起说话。 众人这才知道,今天晚上叶含章原来是存着说和的心思。 只是,同样天之骄子、同样年轻气盛的两个人,又哪里是这样轻易就能说和的? 从始至终,燕时予始终是清润带笑的模样,叶含章说的话,他一一应下,却并未正面回答过一个字。 至于江暮沉,连听他话的耐心都没有,简单应了几句,扭头就先离开了。 叶含章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微微摇头叹息了一声:“真是沉不住气啊。” 燕时予缓缓道:“也是有沉不住气的资本。” 叶含章听了,转头看向他,笑道:“论资本,你们俩一般足。到底是燕老爷子亲自教养出来的,真是教人羡慕。你接手燕氏之后,燕氏股价可是一路高涨呢。” “不过是做自己该做的事罢了。”燕时予说。 叶含章笑道:“那什么时候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我这边,可是有不少人递话,想问问你的择偶条件呢。” 燕时予只笑了一声,并未应答一字。 …… 宴会结束,燕时予被不少人拉住说话,他都一一应对。 回到车上时,高岩已经在发动好的车子里等待了半个多小时。 眼见着燕时予坐上车,高岩知道他在这样的晚宴上一定会喝很多酒,连忙递上解酒汤。 燕时予却没有接。 在车下,他还是端方持重、谦和有礼的燕家继承人。 一坐上车,他周身的气场便都寒凉了下来,面容之上再无温色。 高岩将保温杯放在他面前,这才又开口道:“有个人被提前从场内请了出来,不知道是什么身份,江暮沉手底下的人接手带走了他。我让人去看了看,他们把那人堵在没人的街道一顿暴揍。这些事,江暮沉原本是不会沾手的,可是刚才他提前离场,竟然特意过去踹了那人几脚……踹得还很重,可见是真的招他恨。” 燕时予对此依旧没有任何表态。 高岩便启动了车子驶离。 又驶出一段之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事一般,从后视镜看了燕时予一眼,才开口道:“今天丰正那边出了点事故,闹得还挺大的。但是他们好像并没有通知棠小姐,经理准备自己解决。” 燕时予闭着眼睛,也不知到底是听到还是没听到。 这是高岩这段时间来第一次提起棠许。 他几乎是鼓足了所有勇气,既然已经开了口,也就没什么顾虑了。 见燕时予没有反应,他又自言自语般小声嘀咕了一句:“棠小姐不会不回来了吧?” 车子后座,燕时予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 眸色幽深。 149.第149章 走出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 十二月中旬,进入圣诞假期,棠许终于回到了波士顿。 她回来并没有告诉宋语乔,如果不是两个人恰巧在电梯里遇到,宋语乔压根就不知道她已经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宋语乔震惊。 棠许手里抱着从超市采购来的物资,漫不经心地回答:“昨天晚上。” “那……” 宋语乔本想问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转念一想,她好像确实是没必要告诉她,因此只是微微瞪了她一眼,转而道:“你的旅程结束了吗?” “没有啊。”棠许回答,“只是每天换一个住宿地点的生活有些累,准备休整休整再出发。” 宋语乔听了,一时没有再说话。 “你呢?假期打算怎么过?” 宋语乔顿了顿,才道:“晚上我约了同学开party,你要一起来吗?” 原本她就一心想要逃离淮市,如今在波士顿适应得很好,所以即便是假期,即便还有个亲弟弟在淮市,她也没想过回去。 反正日常也能在视频通话中见面,与其特地飞回去见一面,还不如留下来,好好经营自己的生活和社交。 棠许大概知道宋语乔的想法,也不多评价什么,只是道:“你同学们的聚会,我去方便吗?” “方便啊。”宋语乔说,“他们都很想见你。” 棠许瞬间疑惑,“啊?” 等到晚上,棠许还是随着宋语乔来到她那群同学开party的地点,见到了她那群同学朋友。 大部分是来自国内各个地区的,也有少部分其他国家和本地的,四五十个年轻人凑在一起,那场面简直不要太热闹。 跟国内的氛围相比,国外显然要开放得多,虽然他们大部分都是初到异国,但是经过这三个月的浸淫,早有人适应了国外的风气,年轻的男男女女凑在一起,做什么的都有。 那一刻棠许只觉得自己苍老。 心态上的苍老。 她看着party上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棠许靠在角落的窗户边观察了半晌,发现宋语乔同样有些格格不入。 她其实是会正常社交的,但对面如果是女孩子还好,如果是男孩子,一旦对方想要跨越些许社交距离,宋语乔便会十分抗拒地避开。 想起她从前经过的那几件事,大概也是有成长的。 棠许正这么想着,忽然就见又有一个男生走到宋语乔面前,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宋语乔忽然朝她的方向指了指,紧接着,那个阳光帅气的男生就径直朝着棠许走了过来。 “姐姐!”站到棠许面前,他立刻笑眯眯地喊了一声,“你好,我叫孟天佑,也是从淮市来的。” 棠许微微一笑,“你好,天佑。” “终于见到你真人了。”孟天佑说,“姐姐比我想象中还要漂亮。” 这样年轻热烈又嘴甜的男孩子,成功哄得心态苍老的棠许也笑了起来,“谢谢你夸奖哦。” “姐姐不喜欢这场合吗?我看你一直站在边上,也不过来跟我们喝酒聊天。” 棠许说:“重在参与嘛。” 孟天佑靠在窗户的另一侧看着她,“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这里,人太多,有点太吵了……我公寓就在附近,挺安静的,最近我淘到了几张黑胶碟片,姐姐有兴趣一起去听听吗?” 棠许这才意识到什么不对。她原本以为,孟天佑是想要接近宋语乔,而宋语乔大概是觉得烦了,才用她当借口,让孟天佑过来争取她这个“家长”的同意。 可是现在,这发展趋势不大对劲。 她忍不住抬眸去找宋语乔,刚好捕捉到宋语乔也在朝这边看的动作,两个人视线一对接,宋语乔飞快地移开了。 透着心虚。 棠许收回视线,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大男孩,笑道:“我一个人旅行了几个月呢,已经快厌烦安静了,热闹点挺好的。” “真的?”没想到孟天佑眼神瞬间就亮了起来,一把抓住棠许的手,“那你别一个人站在角落了,过来跟我们一起聊天了。” 棠许就这样被他带进了人群之中。 宋语乔看了一眼孟天佑拉着棠许的那只手,目光又飞快地朝棠许脸上飞了飞。 棠许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孟天佑对众人介绍道:“还记得两个月前语乔给我们看的那支舞吗?舞者本人——棠许姐姐。”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惊呼,紧接着,棠许就被面前的男男女女包围了。 “天哪,那是我看过最美的一支舞,简直惊为天人!” “姐姐你好厉害!你还跳过哪些舞啊?” “姐姐你现在还跳舞吗?你在哪个剧院跳舞啊?” 大家热情的提问中,棠许终于大概理清楚发生了什么。 两个月前宋语乔的课程老师留下课业,要求展示本国文化,而宋语乔介绍了国舞,并且选择了一段视频在课堂上播放。 起先那段视频只是在课堂上流传,可是不知怎么的,渐渐地就在整个留学圈里流传开来。 所以,在场这些人,大多数都看过那段视频。 那段棠许几年前录制的古典舞剧《锦瑟》中的一段。 当年选段在电视台播出时,也曾经小范围传播过,引起了业内的一些关注,只是并未有过大范围流传,所以多数普通人其实并没有看过。 棠许没想到在宋语乔的操作下,竟然让这些人都看到了那段舞,心里头只觉得五味杂陈。 一时间,棠许简直成了party上的中心人物,好不容易脱身走进洗手间,宋语乔也趁机跟了进来。 “你觉得怎么样?”宋语乔问。 “感谢你为推广传统文化做出的努力。”棠许一时也想不出别的话。 宋语乔却道:“我是问你孟天佑。” 棠许:“……” “他看完那段舞蹈,简直被你迷住了,疯了一样打听跳舞的人是谁。”宋语乔说,“这两个月下来,据我观察,他热情开朗大方,朋友多但并不滥交,总的来说,算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所以呢?”棠许问。 宋语乔看着她,说:“走出一段情伤,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始一段新感情,不是吗?孟天佑他不就挺好的?” 棠许竟无言以对。 而她不知道的是,这段原本在留学圈流传的舞蹈,此时此刻,早已经又传回了国内,在社交平台上取得了超高播放量。(本章完) 150.第150章 纽约和波士顿的距离 面对宋语乔口中那个“挺好的”孟天佑,棠许实在是有些无奈。 她不是没有接触男人,相反,她接触过许多形形色色的男人。 而心态不同之后,再面临某些问题,她下意识选择了让自己都瞧不起的逃避方法。 “你既然是淮市来的,你不看新闻的吗?”棠许问孟天佑。 “偶尔咯。”孟天佑回答,“看新闻又怎么样?” “那你知不知道,我是有别的身份的?” 孟天佑闻言,脸上绽放出愉悦的笑容,随后坦然回答了一句:“我知道啊。” 棠许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知道你胆子还这么大?” “你不是已经在办理离婚了吗?”孟天佑说,“这有什么要紧的?既然要离婚,就说明你跟他没感情,既然没感情,那培养一段新的感情,又有什么错呢?” 闻言,棠许安静注视他片刻,轻轻笑了起来,“就怕新的感情,也是一场错误。” “不试试怎么知道?”孟天佑执着道。 棠许并不多言,却依旧只是摇头轻笑。 “看来你真的是被伤怕了。”孟天佑看着她,说,“那就先不谈感情,但是首先,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可以吗?” 棠许忍不住叹了口气,安静片刻之后,偏头看他,“你喜欢我那支舞吗?” 一说到这个,孟天佑眼睛都亮了起来,“那当然!” 棠许点了点头,随后道:“那如果我告诉你,从今往后,我再也跳不出那样的舞了,你还喜欢吗?” “为什么?”孟天佑微微愣住。 “不好意思啊。”棠许说,“让你失望很抱歉,可我就是……再也跳不了了。” …… 来到波士顿之后,棠许就几乎没有再浏览过国内的社交媒体。 所以她也不知道那支舞蹈视频在广泛传播之后,引发了不小的讨论度。 “太美了!古典美!传统美!轻盈美!极致美!” “这就是传统文化复兴的意义!” “舞蹈演员棠许,是我知道的那个棠许吗?” “什么?居然是棠许?emmm不想评价。” “抛开私生活不说,这支舞技术含量真的是很高,是很有天赋的舞蹈演员。” “当年的舞蹈学院,棠许在天赋和技术层面都算是数一数二的,绞腿绷子这样的动作,多少演员都不敢尝试,她完成得极其流畅,老师们原本都很看好她,就是不知道她后来为什么不跳了。” “舞蹈演员多辛苦啊?嫁进豪门了,自以为找到终身饭票了,谁还会愿意吃这份苦。” “为了所谓的豪门身份浪费这样的天赋,真是太可惜了!” “将来离婚后,她能从江家分到的财产是多少你知道吗?用得着你替别人可惜吗?” “不说别的,这支舞蹈就是跳得很好啊!” “江暮沉当年不会就是被这样的舞蹈打动,所以才娶了她吧?” “圈子不同,不要强融,放弃了自己理应视为毕生事业的舞蹈,换来一段一地鸡毛的婚姻,划算吗?” 网络上起先还是单纯为中式舞蹈的美学狂热,后来发现跳舞的居然是棠许之后,话题的讨论度明显就偏向棠许了。 总的来说,毁誉参半。 哪怕那支舞跳得再好,也会因为跳舞的人是棠许,而大大破坏人们心中对美好的印象。 高岩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尽量保持面无表情地刷着社交媒体上的那些评论,越刷得多,眉头皱得越紧。 这两天这支舞蹈视频的热度居高不下,他不敢确定燕时予看到了,却也不敢拿去问燕时予。自从上次提及棠许后,燕时予似乎仍旧没有任何异样,也没有任何表态。 可是高岩是离他最近的人,他清楚地感知到,燕时予的行事风格是发生了一些变化的。 怎么说呢,从前的燕时予给人留下的印象一贯是翩翩君子,温润持重,即便是在刀光剑影的商场上,他也是极具风度的,几乎让人挑不出任何问题。 哪怕是当初跟江氏的竞争,他也是让外面的人挑不出一丝错的存在。 可是最近,燕时予的行事不再那么“完美”了。 比较明显的是最近公司内部出现的一些变动,一个股东联合两名高层搞了些小动作,直接被燕时予连消带打地踢出了局。 换做是从前,他绝对不会如此处事。 而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若是只有这一件事,可能别人还会评价他行事果敢,当断则断。 可若是接连几件事的处理方式都如此,那可能就会变成狠辣。 狠辣这个词,怎么都不算是好话。 虽然眼下还未发生,可是谁也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再来几件,会有多少人因此产生反应。 而燕时予会因此遭遇什么,他自己知道,高岩也知道。 所以高岩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然而他并没有办法阻止。 燕时予一向有自己的行事准则,他毕竟只是助理,怎么可能左右得了他。 想到这里,高岩忍不住扶额叹息了一声。 他不敢说这样的变化一定是和棠许相关。 可是他知道,至少棠许在的时候,燕时予不是这样子的。 棠许棠许棠许…… 高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多了那支舞蹈视频,此刻竟然满脑子都是棠许。 如果世界上有人能够拯救他不再为燕时予发愁,那那个人一定就是棠许了吧? 可是他又能做什么? 高岩正埋头苦恼之际,电脑上忽然传来“叮”的一声,是收到邮件的声音。 这会儿高岩脑子很痛,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抬起头来,看了电脑屏幕一眼,眼神瞬间一凝,随后飞快地打开了那封邮件。 几分钟后,高岩就拿着打印出来的那封邮件,直冲进了燕时予的办公室。 燕时予正低头审阅着文件,高岩想都不想,直接就将那封邮件放到了燕时予面前。 燕时予缓缓抬眸,看向了面前纸页上的内容。 上面有一个城市的名字。 纽约。 “燕先生,这是刚收到的最新消息,人可能会出现在那里。我们是不是应该去一趟?” …… 三天后,燕时予带着高岩,登上了前往纽约的飞机。 高岩心跳得很快。 明明他们去的是纽约,明明纽约和波士顿中间还隔着三百多公里的距离,明明他们此去是为了别的事情,可是他就是觉得,这大概是上天给的机会。 三百多公里而已。 也不是完全没机会见面,不是吗?(本章完) 151.第151章 一把黑色的伞 燕时予和高岩乘坐的飞机落地纽约,已经是当地时间深夜。 第二天一早,市区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一大早,高岩便冒雪出门,去处理了一些公事。 等他处理完公事,已经将近午时,他匆匆赶到第五大道的一家希腊餐厅时,燕时予正独自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静静看着窗外湿漉漉的街道和漫天飞舞的雪。 大概是因为下雪,餐厅里顾客只有寥寥数人。 高岩扫视了一圈,没有见到自己预想中的人,这才快步走到燕时予对面坐了下来。 如果他没有猜错,燕时予大概一早就已经来这里坐着了。 只是高岩看着窗外的雪,微微有些忐忑。 “下着雪呢,她不会不来了吧?” 没成想居然一语成谶。 他们想见的对象,据说每周五的中午都会来这家餐厅吃午餐。 偏偏这一周的周五,赶上这么一场雪,应该是打乱了很多人的计划。 高岩也没想到这么及时地赶来纽约,却遇上这样的意外,正有些担忧和纠结时,抬眸却见燕时予神情平静,并无多少波动。 想想也是。 这些年来,已经见了多少个人,结局却都是失望。 再多失望一次,也不过是一次罢了。 两个人在餐厅里坐到两点钟,燕时予拉开椅子站起身来,只说了一句:“走吧。” 高岩心中叹息了一声,但同时,竟然生出一丝莫名的庆幸。 都已经来到纽约,不可能因为今天没有见到就离开。 也就是说,他们还会在这里停留,直到完成计划见到想见的那个人。 高岩跟着燕时予走出餐厅,抬眼望见越下越大的雪,轻轻抿了抿唇。 哪怕多留一天都好。 多留一天,就多一丝希望。 哪怕这丝希望极其渺茫。 当天下午,高岩就收到消息,他们想见的人原本今晚是要出席一个舞会的,但是因为这一场大雪,舞会已经取消了。 高岩将这个消息汇报给燕时予的时候,忍不住多加了两句:“也不知道那位missyang会因为这场雪取消多少行程,恐怕我们此行要多待两天了。公司那边,要不要报备一下?万一周一赶不回去,也好让他们提前有个准备。” 说这句话时,燕时予正坐在高层公寓的落地窗边。 从这个角度看出去,下面的中央公园也只剩雾蒙蒙的一片白,整个城市也显得清冷又苍凉。 而燕时予只是应了他一声:“你去安排吧。” 高岩心头骤然松了口气,扭头便安排去了。 结果第二天就收到了新消息,那位missyang会在当天下午顶替因为大雪被困在外地的一位小提琴手,出席一个儿童慈善基金会的活动。 这原本是好消息。 可是高岩却高兴不起来。 一则,是已经失望太多次,他心里知道,即便是燕时予,对这位missyang也不会报太高的期望。 二则,一旦见到那位missyang,确认过后,他们就要回去淮市了。 回去之后,所有事情都不会变,燕时予的状况也不会好转。 带着这样的心情,高岩陪着燕时予前往了那个儿童基金会活动的地点。 因为下午又下了一场雪,城市交通一塌糊涂,原本不超过十公里的路程,竟用了两个小时才到。 抵达活动地点时,活动已经接近尾声。 舞台上,乐团正在演奏一首耳熟能详的曲子。因为只是中型活动,乐团配置也不算太高,台上只有两名小提琴手,一男一女。 毫无疑问,那位女士便是他们此行想见的missyang。 高岩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仔细地观察着那位missyang的一切。 而燕时予却只看了一眼。 “不是她。” 他只说了这三个字,便转身离开。 高岩都还没看清那位missyang的五官,立刻就转身跟上了燕时予的步伐。 回去的路上,燕时予一言未发。 高岩同样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驾车前行。 刚刚驶出一小段,原本还一塌糊涂的交通,直接瘫痪。 车子在原地停留了半个多小时,堵在车流之中,一动不动。 车内的氛围近乎窒息。 高岩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打破这样的沉默时,坐在后座的燕时予忽然打开了车门。 “你开车回去,我走走。” 留下这句话,燕时予直接下了车。 高岩心头一紧。 他毕竟清楚燕时予的状况,今天发生的事,即便是习以为常,但终归是让人失望的,再加上此前因为棠许而存在的隐忧—— 高岩迅速推门,也下了车。 反正这交通已经这样,车子就地丢下也不会有太大影响,他不能让燕时予一个人在街上走。 可是高岩刚刚追下车,前后左右,却已然不见了燕时予的身影。 天空中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主干道上灯火如昼,路上行人脚步匆匆,多数都无心欣赏这圣诞雪景,只希望能尽快回到温暖的庇护所。 近邻下城区格林尼治村,有一家连锁酒店。 楼栋上,方形的小窗户大半灯光都亮起,一眼望去,竟有三五十。 而其中,哪扇窗后是什么人,又有谁知晓? 偏偏,主街对面一条不起眼的袖珍街道口,却有一人于昏黄的路灯下驻足停留。 漫天雪纷扬,身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无视风雪侵扰,低头,划亮了一支火柴。 苍白修长的手指间,火柴明灭的焰火点燃香烟,燃过中段,在即将自行熄灭之际,忽然被收拢的大掌硬生生捏断了最后的微光。 对面的酒店大堂处,一抹纤细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了檐下。 大概是没想到外面又在下雪,她站在门口,看着天空微微叹了口气,而后又静立片刻,大概是在思索该何去何从。 片刻之后,棠许打定了主意。 她要去的便利店也就在三百米开外,冒雪过去,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想到这里,棠许微微呼出一口气,走下了面前的阶梯。 然而,就在几片雪飘落眼前后,忽然好像有什么隔绝了她和雪的距离。 棠许抬头,看见了一把黑色的伞。 片刻的失神后,棠许骤然回头,却正对上孟天佑灿烂的笑颜。 “姐姐,这么巧,你也要去便利店吗?我们一起去啊!” 与此同时,街道对面,刚刚燃起的香烟被一手掐灭。(本章完) 152.第152章 燕先生,好久不见 第152章 燕先生,好久不见 看见孟天佑的瞬间,棠许的头不由得疼了疼。 上次跟他说完那些话之后,原本以为他会清醒,会知难而退。 谁知道他不仅没退,还托着和宋语乔的关系,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她面前。 连她和宋语乔来纽约看展,他都跟了过来。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搅乱了整个交通系统,他们原定今天要回波士顿的,却不得不多滞留一晚。 当然,除了这场大雪,这中间更应该谴责的是宋语乔这个“叛徒”。 恰如此刻。 她去便利店买东西,怎么那么巧,孟天佑就刚好出现? 一把现成的伞出现在眼前,棠许也没有矫情到拒之千里之外,伸手道:“伞给我吧,你要买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那怎么行?”孟天佑避开她的手,那把伞却依旧稳稳地遮在她头顶,“这大晚上的,还下着雪,便利店又那么远,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呢?” 棠许安静地与他对视片刻,最终决定不再多说什么,转头就走向原本的目的地。 而孟天佑喜不自胜地跟上前去。 一路步行至便利店,棠许在寒风之中捂紧了口鼻,一路沉默。 而即便她一个字不回答,孟天佑照旧有说不完的话题。 从便利店出来,棠许将一颗棒棒递到了孟天佑面前。 “吃了这个能不能少说点话?” 孟天佑看着面前的棒棒,直接一低头,就着棠许的手含进口中,而后笑得双眼眯起,冲着棠许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棠许心中叹息了一声,直接转头往回走。 雪依旧在寒风中肆意狂舞,主道上的交通依旧是一塌糊涂,路上的人们依旧行色匆匆。 一切的一切,都和来时没有任何区别。 唯有酒店对面的袖珍街道口,昏黄的路灯下,此刻早已空无一人。 深夜时分,高岩终于将车子驶回公寓停车场,匆匆忙忙上楼时,却发现公寓里空无一人。 燕时予还没有回来。 这几乎是高岩预料之中的事,可是此时此际,偌大的一个纽约市,他又能去哪里寻他? 虽然脑海中有着清楚的认知,可是高岩还是想也不想,转头就要冲出门去。 谁料房门刚打开,燕时予正好出现在门外。 那一刻,高岩竟完全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相反,他一颗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 燕时予身上黑色的羊绒大衣几乎全湿了,头发也呈现出湿软的状态,很显然,在这样的寒天雪地里,他是一路走回来的。 高岩简直不敢想象那是怎样的体验。 偏偏燕时予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即便外露的皮肤已经呈现出极致的青白色,他脸上却平淡从容,无一丝被冻着的神情。 唯有那一双眼,深邃不可见底。 高岩迅速帮他脱下身上的大衣,也不敢多问,顿了顿,只能道:“既然已经确认了missyang不是她,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尽快赶回去?只是纽约这天气,只怕航空秩序一时也难以恢复……要不要尝试从其他城市飞?” 闻言,燕时予只问了一句:“比如呢?” “我查了一下,波士顿那边天气还行,没有受到这场雪的影响。”高岩说,“我们可以从那边飞。” 燕时予对此提议并没有什么反应,这便是交给他去安排了。 高岩满心忐忑地安排好了前往波士顿的车和返程的飞机,并没有遭遇多大的困境。 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如果他对别人说,他其实希望事情不要那么顺利,最好发生一点意外,一些偏差……那大概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是个神经病。 偏偏他想当神经病也没有机会。 因为一切进行得太顺利了。 第二天一大早,在城市交通依旧还没有恢复的时候,他们已经坐上了前往波士顿的最早一班火车,而后顺利搭乘上中午的飞机,返程淮市。 看着飞机逐渐升起,下面那片陌生的土地越来越模糊,高岩终究还是收回了视线。 终究,没有那样的意外和巧合啊。 …… 一天后,棠许、宋语乔以及孟天佑才终于顺利回到波士顿。 对于这一趟纽约的行程,孟天佑难掩兴奋,宋语乔默默观察,而棠许则已经计划起了下一次的旅程。 宋语乔是在她平板上看到攻略时,才意识到棠许又要离开波士顿了。 “你是为了躲着孟天佑吗?”宋语乔直截了当地问她,“如果你真的那么反感他,那我以后再也不向他透露你的消息了。” 棠许轻轻叹息了一声,说:“我的签证没剩下多少时间了,我想抓住这最后的一个多月,好好去看看那些我想看的风景。” “那孟天佑呢?”宋语乔固执追问。 棠许撑着脸看着她,说:“我不想反感他,所以不会跟他再有任何深入接触。” 宋语乔不明白,“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深入接触后你会反感他?” 棠许只是微微一笑,道:“万一呢?” 宋语乔听不懂。 反正棠许的精神世界一贯是个谜,她进不去,也懒得去内耗,做了自己觉得该做的,也就懒得再去追寻什么结果了。 不管怎么说,棠许总归是比她要成熟,应该能处理好很多事。 宋语乔没有再多过问棠许的行程。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在棠许计划好下一次行程,准备出发的时候,却忽然接到了从国内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宋洛白的班主任。 “宋洛白实在是太恶劣了,居然跟新来的同学打架,直接把同学打得进了医院!” “教育从来不是学校单方面的事,不是说家长或者监护人把孩子扔来学校,就可以完全不闻不问了!”“对方孩子的家长已经表态一定会追究到底,棠小姐,你尽快来学校一趟,处理一下这件事吧。” 就这样一通电话,直接让棠许将出发目的地改成了淮市。 时隔四个月,棠许终于回到淮市。 落地的第一时间,棠许就赶去了宋洛白的学校,见到了班主任。 班主任是个严肃的中年男人,自言他带了这么多届学生,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恶劣的事件,因此他格外生气,言辞之间皆是对宋洛白的不满。 发泄了一通之后,班主任才终于问棠许:“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宋洛白受伤了吗?”棠许张口便问。 班主任听得一愣,回过神来却似乎更加生气了,“棠小姐,宋洛白是打人的人,被他打的同学严重到进了医院!你作为监护人,就只关心他受伤没有吗?” “老师,问题得一个个解决,事情得一件件处理。”棠许说,“对方孩子的情况都严重到住院了,宋洛白完全没受伤吗?关于两个人打架的原因,老师您有了解过吗?宋洛白有过什么抗辩吗?” 班主任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看着棠许道:“棠小姐,你这意思,是我冤枉了宋洛白?你觉得宋洛白打人没问题,相反他还可能是受害者?” 棠许摇了摇头,说:“老师,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弄清楚整件事,如果真的是宋洛白的错,我绝对不会维护他一分一毫,我甚至可以直接把他送去警局。但前提是,我得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宋洛白他还在正常上课吗?” 班主任显然对她这样的态度很不满,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道:“事发之后他就没再上课了,一直在宿舍躺着。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去问吧。” “谢谢老师。” 棠许轻轻点头道谢,这才转身,在老师极其不满的目光之中走出了办公室。 来到宋洛白的寝室,棠许推开门,就看见了坐在椅子上发呆的宋洛白。 宋洛白大概是没想到会有人来,一转头看见棠许,更是震惊,直接起身就要蹿上床,却被棠许一把拉住。 棠许刚捉住他的手臂,就听他痛苦地嘶了一声,下一刻便不顾一切地要挣开。 而他越是挣扎,棠许越是下死手。 宋洛白疼得脸色发白,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与此同时,棠许也终于看清楚了他脸上的瘀伤。 宋洛白终于放弃挣扎的时候,棠许一把拧上了他的脸,成功又听到了他痛苦的反馈。 “你这不是也伤得挺严重的吗?”棠许看着他,“怎么别人受伤了知道住院,你就知道躲在寝室里睡觉?” 宋洛白没想到棠许张口居然是这句话,愣怔了一下,还是猛地甩开了棠许的手,“用不着你管!” “是吗?”棠许看着他,“你要是自己能解决好这次的事,那我就不再管你。甚至从今往后,我都可以不管你,还会把你妈妈留下的钱直接给你。那么现在,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宋洛白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棠许,良久,硬着头皮回答了一句:“我自生自灭都不关你的事,你根本就不用管我。” 棠许看着他,只冷笑了一声,道:“你觉得,这是能让我满意的答案吗?” 宋洛白僵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棠许一把拉过他先前坐着的那张椅子,也懒得再兜圈子。 “说吧,打架的原因是什么?” …… 一个小时后,棠许带着宋洛白去见了班主任。 在向班主任保证一定会解决好这件事、给对方家长一个满意的答复后,棠许领着宋洛白离开了学校。 她猜得没错。 宋洛白性子虽然别扭,但绝对不是会霸凌欺侮同学的人。 棠许不想有太阴暗的想法,但这个学校里多是淮市有权有势的学生,即便身为老师,也未必能真的做到公平公正对待每一个学生。 所以这件事要解决,终究还是只能靠自己。 离开学校的路上,宋洛白沉默地坐在后排,始终一言不发。 棠许直接将车子驶去了医院。 在盯着他完成一系列检查,并且办好了住院手续之后,棠许才离开医院。 按照班主任给的地址,棠许找到了跟宋洛白打架的季时青的家。 对方住在淮市数一数二的别墅小区。 棠许还是在保安的带领下,才找到那幢别墅,按响了门铃。 她准备好了开场白,在房门打开的瞬间,却噎了一下。 她原本以为开门的会是家长,没想到却是一个脸上带着和宋洛白同款淤青的少年。 一瞬间棠许就反应了过来,“你就是季时青?” 少年微微挑眉,算是回应:“你是?” “我是宋洛白的监护人。”棠许回答,“关于你和他打架的事,我能跟你家长谈谈吗?” 季时青听了,目光停留在棠许身上,打量一番之后,才懒懒地向后喊了一声—— “三舅,找你的。” 楼梯上,有身姿卓越、眉目深邃的男人缓步而下。 目光落到棠许身上时,一如既往,波澜不兴。 而棠许脸上的神情同样没有波动。 她平静地看着那人从楼梯走下来,声音清淡地说了句“请进。” 季时青侧身让棠许进入。 棠许凝住片刻,才终于抬脚走了进去。 在那人对面的沙发里坐下,棠许抬眸,迎着他沉静的目光,最终还是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开场白—— “燕先生,你好,我是宋洛白的监护人。这次冒昧上门打扰,是为了宋洛白和季时青打架的事,希望能有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 153.第153章 她不怕被他看穿 第153章 她不怕被他看穿 听到棠许的话,季时青这个当事人像是完全事不关己一般,脸上既没有愤怒也没有不甘,只是略显好奇地盯着棠许看了好几眼,最终走上楼梯,消失在了拐角处。 客厅里就只剩下棠许和坐在沙发里的男人。 棠许怎么都不会想到,再见燕时予,竟然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数月未见的男人气场如旧,一派从容姿态,竟不知是不是一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出现。 而在此之前,任凭棠许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跟宋洛白打架的同学家长,竟然会是他。 说不震惊是假的。 恰恰相反,因为太过震惊,激荡过后,心中反倒只剩麻木。 季时青叫他“三舅”,那也就是说,他应该是燕家长女燕漪的儿子。 从前就听闻燕漪乖张叛逆,早早地就生下孩子,与燕家几乎呈决裂之势。 而今,燕时予这个“舅舅”竟成了她孩子的管教人。 又有谁能想得到呢? 棠许表达完来意,安静地看着燕时予,等待着他的回应。 偏偏,燕时予就只是看着她。 沉沉目光落到她脸上,却似有穿透一切的力量,要将她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看透一般。 若是在从前,棠许大概还会选择回避。 可是此时此际,她坦然迎上了他的视线。 她不怕被他看穿。 原本,她就没什么可被他看穿的了。四目相视良久,燕时予终于开口—— “数月不见,这就是你仅有的想说的话了吗?” 棠许思绪瞬间被拉回了几个月之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 可是她眼眸之中却一丝波动也无,静了片刻后,只是看着他道:“几个月前,燕先生说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可是这一次,事关我弟弟的将来,我必须得问清楚。燕先生,听说你们的诉求是追究到底,请问,作数吗?” 燕时予闻言,淡淡垂了垂眼眸,再次抬眸看她,眸色更沉了几分。 “说过的话,哪有不作数的道理?” 这话隐约有所指。 棠许却只当未觉,缓缓点了点头,说:“既然要追究到底,那咱们就都追究到底好了。我先说清楚,在这次的事件之中,不是只有季时青受伤了,宋洛白同样受伤了,只是他一直强撑着没有去医院。” 棠许一边说着,一边从手袋里取出了宋洛白的检查报告,起身递到了燕时予面前。 “这是他检查结果的副本。”棠许说,“我能不能要一份季时青的检查报告?” 燕时予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看都没有看一眼她递过来的东西,“如果我说没办法提供呢?” “没关系。”棠许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听说事发后第一时间他就进来医院,到现在也没超过48小时,医院那边肯定还有第一手资料。当然,我是没有权限查看的,不过警方应该会去调查的,到时候,一定会有一个公允的结果。” “这就是你解决这件事的诚意吗?”燕时予问。 棠许闻言,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燕先生怕是误会了什么。”棠许说,“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至于诚意,我确实没多少。因为我不觉得这件事完全是我弟弟错,所以我也没打算低姿态。反正我也预估了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解决,所以一早就准备了报警,就算有人能够一手遮天,这件事,我也一定会周旋到底。” 字数有点少,明早补上~ 154.第154章 唯一重要的 第154章 唯一重要的 出乎意料的是,棠许说完这番话,燕时予不仅没有给出任何关注这件事的态度,相反,他看向她的眼神,愈发深邃沉静。 他也不说话,目光就那样锁定在她脸上,气定神闲之余,却又带着隐约的压迫感。 但凡上位者,这种压迫感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然而燕时予在外时总是内敛的,所以旁人轻易无法察觉他身上的压迫感。 然而,棠许却已经不是第一次察觉了。 只不过从前她不清醒,关于他的很多事,从一开始糊里糊涂,到后面还是糊里糊涂。 如今清醒了,回头看从前只觉得可笑。 而此刻,她不在乎了,所以,也不会再有顾虑。 棠许没打算继续等他的回应,站起身来,“这就是我解决这件事的诚意。我不介意付出时间、心血去等待一个结果。希望到时候,能有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 说完这句,棠许径直便准备离开。 然而,经过燕时予身侧时,却有一只手,蓦地抓住了她。 一瞬间的接触,让棠许如同被烙铁烫到了一般。 她以常人难以企及的反应速度飞快地要甩开那只手。 却没有成功。 燕时予依旧紧握着她的手腕,身形姿态都未曾有半分变化。 仿佛是在告诉她,在他的绝对权势面前,她的挣扎抵抗有多无力。 棠许没有再徒劳尝试,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燕时予握着她的那只手,淡声道:“这就是燕先生解决这件事的诚意吗?” 她的眼神实在太平淡。 从见面的第一时间,她看向他的每一眼,都如此平淡。 从前那双清亮带笑的眼眸,仿若成了可望不可即的梦境。 而即便是这个梦,也在下一刻被戳破—— 棠许的手机响了起来。而两个人依旧僵持着。 下一刻,棠许将手袋放到地上,蹲下来,单手取出了手机。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孟天佑”三个字。 三个人落入棠许眼眸的瞬间,同样被燕时予看在眼中。 见到这个名字,棠许瞬间按下了静音键,没有接的打算,重新将手机放回了手袋里。 与此同时,燕时予也收回视线,缓缓松开了她。 棠许再没有停留,转身飞快地出了门,坐进自己车里,发动车子离开了。 燕时予坐在沙发里,耳旁清晰地听着每一丝动静,一动不动。 好一会儿,季时青探头探脑地从楼上走下来,看了一眼客厅里的情形,愣了一下之后,才大步走下来,去冰箱里找了罐可乐,打开猛灌了几口,才又看向燕时予,“宋洛白的家长这么快就走了?你们聊什么了?” 燕时予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也没有回答他。 季时青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朝外面看了一眼,才又回转头来重新看向燕时予,“我说,这该不会就是你的目的吧?” 闻言,燕时予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 只这一眼,季时青瞬间不寒而栗,噤了声,转身就又重新溜上了楼。 而燕时予又静坐许久,才终于一伸手,拿过了先前棠许放到他面前的那份检查报告。 打开来,上面密密麻麻的字。 燕时予有着极快的阅读速度。 可是对着那份报告看了两分钟,他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不重要。 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 唯一重要的是,她回来了。 155.第155章 第二次见面 第155章 第二次见面 离开这个陌生的别墅小区,棠许又去了医院。 天色虽已黑尽,然而时间却才晚上七点,医院里也还没有完全安静下来。 宋洛白却难得老老实实躺在病床上,用复杂又震惊的眼神盯着隔壁床。 隔壁床上,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已经陷入熟睡状态,鼾声如雷。 眼见着棠许进门,宋洛白迅速收回了视线,恢复了冷淡傲娇的样子。 棠许将买来的食物放到他床头,三两下给他支起了桌板,这才又将食物放到他面前。 宋洛白明显挣扎了片刻,身体还是很诚实地打开了袋子,用不怎么方便的手打开几个盒子,低头吃了起来。 到底是正在生长期的少年,起初还吃得很矜持,后面眼见着棠许离开病房,他才不管不顾,埋头苦吃起来。 棠许走到外面去打了个电话,再回到病房时,他都已经差不多快吃完了。 棠许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垃圾桶,确定他没将饭菜倒进垃圾桶,这才拉开椅子在病床边坐了下来。 宋洛白进食的速度果断放缓。 他也知道棠许刚才是去找季时青的家长了,但他就是一个字都不问。 到底还是棠许先开了口:“那个季时青什么时候转到你们班的?” 宋洛白吃饭的动作骤然缓了缓,想也知道是棠许提到的名字败了他的胃口。 好一会儿,他才不情不愿地回答道:“三天前。” 棠许已经从班主任那里得知季时青是新同学,可是她也没想到会新成这个样子。 也就是说,他才转学来一天,就因为口舌之争跟宋洛白发生争执,造成了眼下这个局面。 偏偏,他还是燕时予的外甥。 是巧合吗? 有这样巧的巧合吗? 可是如果不是巧合,那季时青挑起事端的原因是什么? 而最终结果,又对谁有什么好处? 一时之间,棠许竟然完全想不出答案。 总不可能,是燕时予出于报复或者蓄意折磨她,安排了才十几岁的季时青搞出这样的事吧? 换作从前,棠许大概会觉得自己魔怔了。 可事实上,即便此时此刻,她产生这样的想法,依然会觉得荒谬。 毕竟,燕时予不像是这样的人。 他做任何事,应该都是有极强的目的性的,前提是那些事一定是值得他去算计的。 比如江氏,比如江家。 而如今的她,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用这样的想法去揣测燕时予,简直是过于高估自己。 这样的错,犯一次就好了。 可如此一来,她就真的再也找不到这件事发生的原因了。 莫非,真的只是巧合? 棠许思索间,宋洛白已经连饭带汤地吃完了。 到底他还是伤员,棠许让他自己收拾好空盒子后,她帮他拿出去扔掉了。 再回到病房她就拿起了自己的手袋,“我先回去了。你自己早点休息。” 她转身就要走,却忽然隐约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哎……”。 棠许回头,宋洛白犹豫片刻之后,终究还是开了口:“我今天能不能不住医院?” 棠许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旁边那个呼噜声震天的男人,收回视线后,对他道:“明早六点半,你自己打车回来。我是不会那么早起送你的。” 宋洛白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 回去的路上,大概是车子里实在太安静,到底是自己的事,宋洛白还是张口问了句:“这件事,真的要报警处理吗?”“嗯。” “那警察怎么说?” 棠许微微转头瞥了他一眼,“害怕了?” 宋洛白转头看向了窗外,嘴硬道:“我有什么可怕的。” “你知不知道季时青是哪家的孩子?” 宋洛白翻了个白眼,“不知道。” 棠许也没打算瞒他,直接道:“燕家的。” 宋洛白一愣,回转头来,“燕家?哪个燕家?燕时予那个燕家?” “……对。” 宋洛白微微拧着眉,安静片刻之后,才道:“所以,因为对方是燕家的人,这件事的最终结果,都会由我来承担,是吗?” “从社会规则上来说,好像是这样。”棠许回答。 宋洛白又沉默一阵,忽然冷笑了一声,“我承担就我承担,有什么大不了的?” 棠许平静地驾着车,良久,缓缓道:“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那不如就再多想想,即便是燕家又怎么样?反正你都可以舍出自己了,再多往前走两步,又有什么可怕的。” 宋洛白微微诧异地看着她,“你是在教我跟燕家对抗吗?” “有些社会规则,不需要懂得太早。”棠许说,“反正已经一无所有了,可别连少年心气也没了。” 宋洛白似懂非懂,棠许也知道他不会完全懂。 不过没关系,人不是在大道理中成长,而是在事件之中成长的。 他还那么年轻。 他还有的是时间。 而棠许没有猜错的是,这件简单的青少年打架事件,处理起来,真的没有那么容易。 这样的事件,她虽然选择了报警,但是真要处理起来,因为并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大概率还是会调解解决。 可是在棠许报警后,她却一直没有收到相关处于信息。 直到第三天,她才终于收到警方消息,说季时青因为伤情不确定,被送到了国外治疗,在结果出来之前,暂时没办法给这次的事件定性,也没办法给出调解方案。 听到这个结果时,棠许忍不住想笑。 明明那天下午她还亲眼见过季时青,他脸上除了点淤青,压根没有表现出任何其他的伤。 而今却忽然伤情不确定到需要出国治疗了? 这便不得不又回归到这件事的起因结论上了。 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总不可能因为对方偏执成性,因为发生矛盾受了伤,就非要给宋洛白一个极致的狠教训吧? 除此之外呢,还是这个季时青身上背负了其他的事,企图借这次的事件,掀起一些别的波澜? 大家族之内的各种争斗总是层出不穷,棠许不够了解燕家,所以也不会知道这中间会不会有相关因素。 就目前而言,她所能给出的回复就是——等。 她愿意等季时青的检查结果出来。 在此期间,棠许也不忘收集别的证据。 一直到一周后,警方那边终于有了消息。 季时青回来了。 在警方的安排下,双方监护人在管辖学校的派出所见了面。 于是回国之后,棠许第二次见到了燕时予。 156.第156章 要恨,就恨得彻底一点 第156章 要恨,就恨得彻底一点 接到电话的时候,棠许正在公司开会。 但她毕竟是真心想尽快解决这件事的,所以棠许没打算放过任何一次机会,当下她便解散了会议,前往派出所。 当她的车子在派出所门前停下,推门下车之际,原本正在派出所门外打电话高岩一转头看见她,整个人都是惊呆了的状态。 他甚至连电话那头的人也顾不上,直接挂了电话,看着棠许,“棠小姐,你……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棠许微微偏了头看着他,“高先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的吗?” 高岩很诚实地摇了摇头,随即却又忍不住追问:“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棠许看着他真诚疑惑的表情,按捺住了自己的又一句反问,转而道:“你们家燕先生为什么来,我就为什么来。” 高岩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眼见着棠许往里面走去,他滞后几步,到底还是跟上前去。 直到看见棠许和负责这次案件的民警打了招呼,高岩仿佛才终于确定了什么。 而棠许不经意间回头,看见他的表情时,终于确信,这次的事件,高岩是真的不知道对方的人是她。 这到底只是小孩子之间的事,私事,与公事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身为燕时予的助理,燕时予的公事、私事都是他帮忙料理的。 更何况这样的小事,燕时予原本可以随随便便派一个人出面,大不可以亲力亲为。 可是如今,燕时予甚至在没有让高岩知道任何相关讯息的情况下两次亲自出面—— 可见他有多重视这件两个小孩之间的事。 而此刻,棠许心里的疑惑,同样是高岩心里的。 他当然知道燕时予最近有在处理季时青的事,可是燕时予既然没有吩咐他帮忙,可见就是不需要他。 可是如果对方是棠许…… 那燕时予亲自出面处理这件事,似乎就找到原因了。 高岩似乎明白了一些,可是总体来说,却更加迷茫了。 为什么燕时予要以这件事,作为和棠许见面的契机呢? 难道真的就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了吗? 高岩兀自疑惑,而棠许已经走进了派出所的会议室。 燕时予平静地坐在内侧,面前的一杯茶水已然没有了热气,听见动静的瞬间,他抬眸看向她,仿佛已经等待许久。 棠许直接拉开外侧的一张椅子,选择了他斜对面的位置坐下,转头就看向了刚走进来的民警,“季时青的检查结果有了吗?” 民警看她一眼,目光快速地移向了燕时予的方向。 那眼神分明就是在给棠许暗示,让她态度缓和一些,好好跟对方家长沟通。 棠许接收到了讯息,虽然没有执行,可是心里头已经大概有了数。 事情怕是没那么好解决的。 眼见棠许这么不上道,连个招呼都不跟燕时予打,民警也是无奈,将手头的一份资料递给了棠许。 “这是季时青在国外的检查资料,根据资料显示,他头部有严重创伤,目前还需要进一步休养和治疗。”民警对棠许道,“所以今天,季时青的家长燕先生请你过来,希望能够商讨一下这件事的处理方案。” 棠许翻阅了一下手里的那份检查资料,脸上始终没有一丝表情。 合上资料,棠许终于看向燕时予,“不知道燕先生想怎么处理这件事?” 自始至终,燕时予都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她,直至此刻,他才终于开口:“正如棠小姐此前所言,我期待这件事有个公允的结果。该追究的责任人,一定要追究到底。” 棠许听到这话,竟微微笑了起来。 随后,她打开自己的手袋,取出里面的电脑,将里面的资料展示给了民警。 里面竟然是一段影片。 是棠许第一次上门去拜访燕时予时的影片。 所以,季时青也在影片里出镜,清晰地展现出了他当时的状态。 民警一看就头疼了起来,顿了顿,微微将电脑屏幕转向了燕时予的方向。 燕时予静静地看着,眸色未见一丝波动。 “这是季时青和宋洛白打架入院后的状态,当然,他当时可能是脑部有伤,但是也有可能是后面他又发生了什么,所以才呈现出了检查资料中的结果。除此之外,我这里还有一些当天目击他们打架始末的同学的证词,以及宋洛白的后续检查资料。坦白说,宋洛白也伤得不轻。”她平静地陈述完,才又看向燕时予,“当然,这些资料,燕先生全都都有权力不接受。没关系,到时候我会全部提交到法庭,看看法院那边会给出什么样的判决吧。” “棠小姐,你们这才刚坐下商量,先不要把话说那么绝。”民警道,“我们一点点分析,或许您二位最终能达成共识呢?” 棠许看着燕时予,低声道:“达成共识只怕难了,对吧燕先生?就像我没打算低姿态求和,燕先生这样的人,更不会放低姿态了。”燕时予勾起清淡的笑容,“棠小姐准备得很充分。” “没办法,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信任,很多事,终究还是只能靠自己。” 民警道:“如果闹上法庭,那宋洛白的停课时间只会更久。棠小姐你还是——” “没关系,反正也快要放假了。再说了,季时青伤得那么重,只怕一时半会儿也回不了学校,反正他们是共同当事人,有这样共同的结果也是应该的。” 眼见棠许态度这样强硬,民警只能站起身来,“棠小姐,借一步说话。” 棠许很快跟着他走出了这间会议室,走进了另一间小办公室。 “棠小姐,两个孩子打架的小事,其实原本是很好协商解决的。你态度这么强硬,对解决这件事没有任何好处,非要闹上法庭,只会把事情闹得更大,我们能不能尝试心平气和地来商议?” “是啊。”棠许说,“的确是一件小事。可是你觉得要将这件事情闹大的人是我吗?为什么你选择来劝我,而不是去劝那位燕先生?” “我们会有同事去劝燕先生的。”民警道,“这件事情说到底,需要你们双方共同的配合,以燕先生为人处世的风格,我想只要你态度软和一些,他一定会接受协商方案的。” 棠许听完,安静片刻之后,轻笑了一声,“说到底,你们就是要我低姿态去求他,对吧?你虽然没明说,但你觉得那始终是燕家,我不应该去跟这样的高门大户硬碰,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对吧?可是有些事,不是这么看的。很抱歉,这个姿态,我无论如何都低不下来。” 民警听得叹息了一声,说:“如果你真的不接受调解,万一对方拿季时青的检查结果要求立案,宋洛白可能会怎样,棠小姐你心里有数吗?” “遭罪就遭罪吧。”棠许说,“遭点罪,早点认清世事险恶,我觉得也挺好的。” 棠许这边劝解无果,很显然,燕时予那边也没有任何成效。 再次回到那间会议室,棠许又一次看向燕时予,“燕先生,我觉得我们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再谈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只是浪费时间罢了。您的时间宝贵,不该浪费在这种地方。您觉得呢?” 民警看向了燕时予。 他神情依旧很淡。 事实上,在这场调解之中,他自始至终表现出来的,都是这样游离的沉静。 虽然他坐在这里,虽然他亲自参与,可是他似乎并没有那么在乎。 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 从头到尾,他的目光都落在棠许身上,除此之外,这位燕先生没有展现出任何要解决这件事的诚意。 这样的调解,无论如何是进行不下去的。 “棠小姐什么时候想再谈,我随时恭候。”燕时予说。 棠许扭头就走。 她走出派出所,高岩又一次看见她,原本想上前跟她说两句,可是棠许坐上车就飞快地离开了,只剩下高岩站在原地,迷茫地看着她远去的车影。 又过了两分钟,燕时予才从里面走出来,坐上了回去的车。 高岩脸色凝重地坐上车,发动车子驶向公司。 “所以,季时青的事,竟然是为棠小姐准备的吗?”高岩到底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燕时予安静地坐在后座,闭目小憩,也不知到底听到他说的话没有。 高岩从后视镜中看着他,实在是想不到理由。 这样的事件,对棠许是一种折磨啊…… 他怎么会选择用这样的手段,来对棠许? “你这样,棠小姐会恨你的……” 高岩低声说了一句,却在下一刻,醍醐灌顶般睁大了眼睛。 他再次看向了燕时予。 与此同时,燕时予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眸之中的墨色,浓得化不开。 良久,高岩才终于听到燕时予低沉冷凝的声音—— “那就恨吧。” 简简单单四个字。 却已经是这段时间以来,他说过最真心的一句。 要恨,就恨得彻底一点。 他有多不堪,多卑劣,多肮脏,都让她亲眼看看。 也好过这样不明不白、不痛不痒地结束。 157.第157章 燕时予对江家的仇恨 第157章 燕时予对江家的仇恨 因为这场不欢而散的调解,棠许回到公司又加班到深夜,才处理完这一天的工作。 到家已经是凌晨。 棠许洗了个澡便沉沉睡去,没想到这一觉竟然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睁开眼睛拿起手机,棠许立刻就接收到了又一桩令人不愉快的消息。 消息是她委托的律师发过来的,一共有三条—— “棠小姐,马上就要开庭了,你要过来吗?” “棠小姐,跟我们先前的预判一样,法院没有判准离婚。” “抱歉,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棠许安静地看着这三条消息,毫无意外,也毫无波澜。 因为在得到消息之前,她就已经跟律师有过彻底的沟通,知道这单离婚关系打得有多不容易。 官司拖了这么久,是江暮沉的本事。 而到最后,法院没有判准离婚,依然是江暮沉的本事。 在这件事上,棠许早已经看清形势,放弃徒劳的挣扎了。 毕竟她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静待一年后,所以这次的判决于她而言,没有任何影响。 但是诸多的吃瓜群众却对这一结果津津乐道,猜测纷纭。 “我怎么看不懂了?这俩人为什么还不离婚啊?是有什么利益捆绑吗?” “官司拖了这么久,还以为是因为财产分配在拉扯,结果居然没有离成?” “一手消息:不想离婚的人其实是江暮沉,之所以没有判离婚,也是他的操作。” “热评三简直胡说八道,这事从头到尾就是棠许自导自演,以退为进,稳固自己在江家的地位,你们真的看不懂吗?” 各种离谱的爆料、揣测满天飞,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 而真正的当事人,反倒像是局外人。 棠许看完律师发来的结果就丢开了,转头叫了个外卖,敲了敲小房间的门叫宋洛白出来一起吃。 宋语乔去了国外,空出来的小房间便让给宋洛白住了。 他手臂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自己面前的饭菜,始终眉头紧皱。 棠许看着他这个样子,忽然问了一句:“你想和解吗?” “什么?”宋洛白抬了抬眼,看向她。 棠许又重复了一遍。 宋洛白神情立刻就紧绷了起来,盯着棠许,“你想让我和解?” “我是在问你的意见。”棠许说。 宋洛白沉着脸看着她,回答道:“不想。” 棠许问:“即便是因此吃苦头?” “对,即便是去坐牢,我也不想和解!”宋洛白瞪着棠许道。 不料棠许听完,却只是盯着他面前的饭菜,说:“既然如此,那你还是多吃点,真到了吃苦头的时候,身体哪怕好一点,都是资本。” 宋洛白闻言,怔忡许久,回过神来,神情终究是微微凝重起来。 默默扒拉了几口饭菜之后,他又一次抬眸看向棠许,眼神之中终于出现了情绪的起伏。 而棠许并没有多看他,只是道:“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做好了完全的打算,真到了最坏的境地,会好过得多。” 宋洛白听了,又沉默片刻,终究是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吃起了东西。 为了规避一些麻烦的媒体,棠许这一天没有去公司上班。原本以为会是风平浪静的一天,没想到傍晚时分,她下楼买东西,却意外看见了刚刚从车子上下来,正抬头张望的江北恒。 这样猝不及防的相遇显然也在江北恒意料之外,片刻之后,他很快笑了起来。 棠许回过神来,快步上前,“爸爸,您怎么会来这里?” “你啊,离开那么久,回来这么几天,也不说来看看我,跟我一起吃个饭。”江北恒说,“所以,我只能到这里来捉人了。” 棠许心头叹息了一声,随后道:“您想约我吃饭,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吗?” 江北恒笑道:“年纪大了,要面子,怕打电话给你,你找借口拒绝我。” 这倒的确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 既然已经碰面了,棠许也就没有别的理由,很快坐上江北恒的车,陪他去了常去的那家餐厅。 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及今天的宣判,只是拉家常般聊着一些闲事。 直到江北恒开口问她:“最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棠许说,“您怎么这么问?” 江北恒看着她,淡淡一笑,道:“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你出去了一趟,回来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棠许听了也笑了起来,“人生在世,喜怒哀乐才是常态嘛,哪有人会永远开心的?” 她没有正面回答,江北恒心中其实多少已经有些数了。 只是棠许这样说,他不好再多问。 虽然他将棠许视作女儿,但以这样的身份去过问她的感情事,到底还是有些尴尬的。 “我听说,你弟弟在学校里好像出了一些事?”江北恒又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棠许有些无奈,“这样的小事,怎么也传到您那里去了。” “对方可是燕家的外孙。”江北恒说,“这也算小事吗?” 棠许捏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提及燕家,江北恒也沉默了片刻,随后才缓缓道:“我听说,这件事还是燕时予亲自出面处理的……我以前只觉得他虽然年轻,行事却周到沉稳,如今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有看错人的时候。” 棠许本不想接话,然而话到此处,却不得不接。 “燕氏还在持续针对江氏吗?” 江北恒对此只是一笑过之,“生意场上的事,有什么针对不针对呢?他有他的筹谋,江氏有江氏的应对,公平竞争罢了。” 棠许静了片刻,缓缓道:“江燕两家一向交好,却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您不觉得奇怪吗?” 江北恒微微叹息了一声,“以我的思维,大概是想不出个中缘由的。” 棠许当然知道。 江北恒为人温润谦和,行事坦坦荡荡,重感情,讲道义,他这辈子,除了跟江暮沉父子关系不睦外,几乎没有任何可质疑的点。 可是她也知道,燕时予针对江氏的行为,不仅仅是针对江氏。 还有江家。 究竟是什么原因造就了燕时予对江家的仇恨? 眼见她微微失神的模样,江北恒安慰道:“不用担心江氏,眼下处理好你弟弟的事才最要紧。” 棠许心中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怎么处理都好,最好都不要跟江家扯上关系。 因为她婉拒了江北恒的好意,“小孩子的事好处理,我已经做好打算了,您放心。” 然而,棠许没想到的是,这天之后,江北恒还是找了一些朋友,帮宋洛白的事打了声招呼。 而在那之后,宋洛白直接被警方传唤了。 某人又生气啦~ 158.第158章 要报复,不如直接点 第158章 要报复,不如直接点 消息传来的时候,棠许正在公司处理公事,得到消息之后,立刻赶到了警局。 之前为她和燕时予主持调解工作的那位民警也在,见到棠许,也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棠小姐,你执意不肯接受调解,现在对方要追究宋洛白的刑事责任。案件已经移交给警局了,您再有什么问题,找这边的负责警员沟通吧。” 棠许其实挺想跟他说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废话,于是转头就走进了旁边的办公室。 然而她在办公室等待许久都没有见到负责的警员,原因是对方正忙着对宋洛白进行审讯。 等待一个多小时后,棠许走出警局,打了几个电话,联系了将近十家公众媒体和自媒体。 这原本是她一早就准备好的应对措施,也早就跟对方达成了共识,没想到电话打出去,对方要么无音信,要么找借口推了她。 其实打到第三个电话,棠许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只是她却依旧打完了剩下的电话,终于彻底确定。 放下电话,棠许站在廊下发了会儿呆。 这样的事,她也不是完全没有预估,所以此刻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其实并没有什么复杂的想法。 直到大门口处有招摇的黑色车辆驶入,棠许一抬眼,看见那辆车的瞬间,脑海中的一片空白才终于逐渐被填充。 车子正正停在廊前,就在她面前。 司机匆匆下车跑到后排处,拉开了车门。 雅致的黑色皮鞋落地,即便是来这样的地方,燕时予依旧西装笔挺,每一处衣线都崭新利落,一派与面前这幢建筑格格不入的矜雅清贵,他却永远以超然从容的姿态,让人察觉不到他身上的高傲与冷酷。 这就是他和江暮沉不同的地方。 换作从前……不,即便是换作见到他的前一秒,棠许也不会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拿他和江暮沉作比较。 在此之前,即便他们之间发生种种,对棠许而言,该怪的人只有她自己。 燕时予和她,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一开始,她想要利用他对抗江暮沉,这是她的蓄意。 而他想要利用她的身份对付江家,跟她又有什么不同? 所以她有什么立场怪他? 要怪,就只能怪自己不坚定,自己痴心妄想、自作自受。 她原本以为,两个人都有那样别有用心的开始,到心平气和地分手,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原来,那不是结果。 真正的结果,现在才开始展现在她面前。 或许她真的从一开始就看错了人。 彻彻底底地看错了人。 她兀自思绪万千,下车之后的燕时予却只看了她一眼。 随即,他又转头看向了车内,淡声说了句:“出来。” 紧接着,季时青就也下了车。 棠许初见他时脸上的淤青早已经好了,此时此刻,他看起来健康极了,整个人没有丝毫异常。 连装都不屑装。 看见门外立着的棠许,季时青明显怔了一下,随后飞快地瞥了燕时予一眼。 而燕时予并未多看棠许,领着季时青和她擦身而过,走进了警局。 而棠许,自始至终,平静得可怕。 到此刻,她也不着急要见那位负责人了。 反正她要提交的证据都已经由派出所转交到这边,而宋洛白自己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人只能做自己能力之内的事。 能力之外,蚍蜉撼树,又何必。 棠许依旧站在门外,又等待了许久,忽然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异样的动静—— 有凳子拖拉、凌乱的脚步声,而后,传来了少年的嘶吼声。 那是……宋洛白的声音。 里面仿佛起了一场乱子,因宋洛白而起的乱子。 棠许却依旧站在外面,动也不动。 直到里面有三四个警察,将已经挣扎到脱力的宋洛白抬了出来。 棠许清晰地看见,宋洛白额头和鼻头都有能见到血迹的伤,手腕上更是有被勒出的血痕—— 为首的警察一眼看见门口等着的棠许,张口想要解释什么,却见棠许一脸平静,神情之中,一丝波澜也无。这个样子看得几个警察都愣了一下,随即才有一人开口道:“宋洛白行为突然失控,自残受伤,现在送他去医院。家长要同行吗?” 棠许对上宋洛白的目光,只说了一句字:“不。” 一个“不”字,又让众人目光变得复杂且震惊。 而棠许只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宋洛白带上车,而后疾驰离开。 棠许一直看着那辆车消失在视线之中,才终于动了动。 宋洛白都已经被送去医院,她再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她的手袋还放在里面,棠许转身要进去取,然而刚走进去几步,就在走廊里迎面遇上了燕时予。 这个她曾自以为熟悉,实际上却陌生到极致的男人,此时此刻,他漆黑眼眸中的每一层深邃,都是她无法捕捉的陌生。 然而下一刻,棠许却顿住脚步,对他浮起了一个笑。 燕时予目光锁定在她脸上。 “燕先生,宋洛白不是我的软肋。”棠许看着他,语调平淡地开口,“鞭子不抽到自己身上是感觉不到疼的,您这样对他,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大不了。您想要报复,大可以直接对付我,或许会更有效果。” 说完这句,棠许没有再停留,径直走进大办公室,取回自己的手袋,转身就往外走。 燕时予正站在她刚才站着的廊下。 棠许径直从他身侧走过,不回头也不停留,走到了自己车子旁边。 她正要拉开门上车,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带着恼怒的声音—— “棠许!” 棠许一回头,就看见了秦家的小儿子秦康夫妇。 一眼看到她,秦康满脸怒容地冲上前来,捉住了她的手臂,“你做了什么?你对洛白做了什么?” 棠许看着他,“您是指哪方面呢?” 秦康说:“我姐姐去世前将所有的资产都给了你,你以为那是给你的?那是留给语乔和洛白的!可是你倒好,你为了独占那些资产,居然搞出这种事,把洛白害成这个样子!你真以为我们秦家没有人了是吗?” “哦?”棠许看着他,“那我倒是想问一句,秦家要是还有人,阿姨为什么要把她的钱给我,而不是给你们呢?” 话音刚落,趁着秦康抓着棠许手臂的间隙,秦康的老婆忽然冲上前来,直接一巴掌打到了棠许脸上。 “你咒谁呢?你咒谁呢?”女人歇斯底里,“你把我们家害得那么惨还不够,现在还做这种事,你简直是个纯种白眼狼!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跟你那个亲妈一样,都是贱人——” 终究是在警局,这边冲突刚起,那一边就有警员冲过来,拉开了秦康夫妇。 棠许垂眼抚过自己被掌掴的脸颊,被骂成那个样子,神情却依旧是平静的。 见此情形,警员自然是严肃批评了秦康夫妇。 而棠许则坐进了车子里,启动车辆,径直离开了。 秦康当着警察的面却依旧不死心,一边追着棠许的车尾,一边还口出威胁:“棠许,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回过头来,警察再度严厉训诫了二人。 只是到底只是轻微冲突,训诫过后,警察还是放了两人离开。 等到转身要回办公室的时候,却见燕时予还站在廊下。 “燕先生。” 警员简单招呼了他一声,径直走进了内部。 而燕时予依旧站在廊下,看着大院门口的方向,始终目光沉沉。 不可见的地方,他放在背后的那只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只为了抑制那几不可察的微颤。 这天晚上,棠许的车停在医院停车场。 而她坐在车内,静静看着面前的这幢住院大楼。 宋洛白的伤不算严重,只是皮外伤,但是他是在警局内部受伤,更兼情绪失控的症状,所以警局很重视,要等他情绪稳定下来才准许棠许探视。 棠许等了很久,终于有人敲响了她的车窗。 棠许转头,看见了白天见过的两名警察。 “宋洛白醒了,情绪也已经稳定下来了——” 棠许直接推门下了车。 下一刻,却又听那名警员道:“燕先生那边选择了不再追究这件事,经局里研究,案件情节轻微,危害不大,所以同意撤案。等宋洛白出院后,你可以直接带他回家了。” 棠许闻言,脚步不由得微微顿住。 燕时予他……不再追究? 159.第159章 离她远一些 第159章 离她远一些 棠许走进病房的时候,宋洛白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发白却眉头紧皱地看着警方的人撤离。 见到棠许,他才移开视线看向她,却也没有开口。 一直到警方的人彻底离开,他才张口问了棠许一句:“怎么回事?” “对方不再追究,所以撤案了。” 很显然这一答案让宋洛白有些发懵,好一会儿都回不过神来。 棠许看看他额头上的伤,又看看他手腕上的伤,顿了顿,才又开口道:“你这个突如其来的失控,是怎么回事?” 宋洛白闻言静了片刻,才缓缓道:“我装的。” 棠许听了,一时无言。 宋洛白却又道:“不是你说的,我既然已经舍出自己了,不如再往多走两步。” 棠许做出惊讶的神情,“什么时候这么听我的话了?” 宋洛白脸色赫然一变,“我是为了自己!” “哦。”棠许应了一声,随后道,“那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是我教的。这种事,我可教不来。” 宋洛白微微瞪了她一眼,没有再就这个问题深究,想到这起事件,却又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怎么突然说撤案就撤案了呢?” 棠许在旁边坐下,低头回复着自己手机上的信息,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 …… 是夜,秦康夫妇自外面返回,刚出电梯,忽然就看见自家门口站了一群人,而房门还是打开任人进出的状态。 两人当即神情大变,上前就怒火冲天,“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 领头那人回转头来,轻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就是秦康?” “是又怎么样?” “是就没错。”对方态度却仿佛更加傲慢了,转头看着屋子里的人,“继续好好搜清楚。”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私闯民宅啊?抢劫吗?”秦康妻子声音尖利,“报警!报警把这群流氓都抓走!” 领头的那人却只是嗤笑了一声,“报吧,把我们抓走了,欠的钱就不用还了吗?” “欠钱”的字眼一出来,秦康夫妇两人都是一怔。 那人见他们这副模样和神情,再度轻蔑地笑了,说:“欠了钱还这么嚣张,惹到不该惹的人了,知道吗?” “我们惹谁了?”秦康鼻息粗重地反问。 “我怎么知道你们惹谁了?还口口声声不会放过别人,就你们这样,也不想想别人会不会放过你们?” 秦康完全糊涂了,他妻子却一下子就反应过来,猛地拉了秦康一把。 领头那人见要传达的话已经传达到了,这才打了个响指招呼屋子里的人出来,随后对面前的两个人道:“日子已经过得这么惨了,不想更惨,就老实点,别再给自己惹事。否则下次会发生什么,就没有人知道了。” 说完,那人才带着人离开。 秦康极力强撑,却还是在那群人彻底离开之后,手脚发软地回到屋子里。 “是棠许?”此时此刻,他终于也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 “不是她还能是谁?我今天打了她一巴掌,她这就找人来报复了……她居然连这样的人都能招惹到,这就是你姐姐把钱都留给她的原因吗?觉得她能守住?”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秦康此刻焦躁得厉害,“要不是你冲动打了她一巴掌,事情也不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怪我吗?”女人尖叫着反驳,“是你说的不会放过她,所以他们才找上门的,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屋子里自此争执声不断。 而先前那一行人下楼之后,领头那人就拨了个电话出去。 “段先生,已经警告过他们了,他们应该不敢有什么动作了。” 段思危收到消息,很快给燕时予打了个电话。 然而电话拨过去却没有人接,于是他转而打给了高岩。 高岩收到消息才知道还有这么一件事,不免有些惊讶。 段思危同样是摸不着头脑的,“他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死灰复燃了?” 高岩并不清楚答案,但是却隐约觉得并不是段思危说的那样。 如果真的死灰复燃,那他应该有所察觉才对。 可是他不仅什么变化都没察觉到,内心反倒更加不安。 而此刻,燕时予的电话也打不通。 想到这里,高岩只能对段思危道:“我去看看燕先生。” 段思危似乎也思绪万千,顿了顿,只淡淡应了一声就挂掉了电话。 高岩直奔秋水台而去。 从来灯火通明的公寓,此时此刻却是熄灯状态,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夜灯,散发出薄弱的微光。 高岩在客厅里没有见到燕时予,便快步走向了卧室的方向。 屋子里同样没有亮灯,然而推门开的一瞬间,高岩就借着远处传来的微光,看见了坐在床尾凳上的燕时予。 他赤着上身,双手用尽全力地撑在两侧,身上的肌肉呈现出充血喷张的姿态, 若是旁人见了,大概会觉得他是刚做了健身。 可是高岩并不这么认为。 他微微低头的姿态,沉重的呼吸声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这样的状态,高岩其实是熟悉的。 他甚至毫不怀疑,此时此刻他打开屋子里的灯,看到的必然是他赤红的双眸和泛白的唇。 燕时予这种状态,从很多年前起,高岩就已经熟悉了。 电击。 最初,他每一次经历这样的事过后,总是会抽搐、呕吐至惊厥,经常几天都下不来床。 后来,他渐渐长大了,也强壮了,对这样的事似乎也一点点习以为常了。 他的身体不再对此做出应激类的反应,可是伴随着电流一次次加大,对神经的影响依旧不可避免。 除了每次短暂的行动不变,其余的反应,他都生生按捺住。 也有一次例外。 那就是上次去赫尔辛基。 原定半个月的行程被他生生压缩至一周,等于那一周他要承受双倍的苦楚,本来以为回国之后休养两天就会好,谁知道跟棠许之间又发生了问题—— 事实上,那次他也仅仅多用了一天时间,就恢复了行动如常。 可是高岩却觉得,他没有好过。 从那时候起,他就再也没好过。 而此时此刻,摆在他眼前的这个状态,算是……病上加病吗? 高岩内心惊惧迟疑,良久,才终于低低喊了一声:“燕先生?” 燕时予没有动。 他像是一早就察觉到了他出现。 又或者,他出现不出现,于他而言,都无所谓。 很久之后,高岩才终于听到他的声音—— “离她远一点。” 似是吩咐。 却更像是呢喃。 而离谁远一点,又是谁要离谁远一点…… 高岩一个字都没有问,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 宋洛白在医院住了两天,第三天,就又跟着棠许回到了御景湾。 撤案之后,学校那边也有了表示,即事件双方各记过一次,以示惩戒。 学校会这样处理依然是出乎棠许意料的。 原本以学校的态度,即便燕家不再追究,校方应该也只会单独给宋洛白记过,没想到却连季时青也记了过。 虽然这只是一个相对公平的处理结果,可实际上却已经让人觉得很不可思议了。 棠许还是给老师打了个电话表示感谢,同时阐述了一下宋洛白的伤情,表示等他养好伤就可以回学校。 这天傍晚,棠许下班回到御景湾,刚要拐进停车场,前方忽然跳出个人影,一下子拦在了她的车头。 棠许一脚踩下刹车,看清楚前方的人时,错愕又震惊。 几分钟后,棠许打开了家里的门。 宋洛白正坐在沙发里眉头紧皱地翻着手机,似乎正在愁晚餐吃什么,听到开门的动静也只是抬眸瞥了一眼。 没成想这一眼,他当即就愣在了那里,紧接着整个人的姿态都变得防备起来。 季时青从棠许身后探出半边身子,尝试着向他打了个招呼:“嗨。” 宋洛白当即看向棠许,“他怎么会来这里?” 棠许自顾自地换了鞋,说:“他说听说你受伤了,想来探望你。” “所以你就这么带他上来了?” 棠许已经换好鞋走向自己的卧室,说:“你们是同学,又都是男孩子,自己的事自己解决,解决不成大不了再打一架。” 说完这句,棠许便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嘭”地关上了房门。 季时青缓缓从紧闭的房门上收回视线,看向宋洛白,“姐姐真是个爽快利落的人。” 而宋洛白只是冷眼看着他。 季时青迎上他的视线,静了片刻,耸了耸肩,“好吧,我知道我来得突兀,你肯定会不高兴。但是我必须得向你承认,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所以,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宋洛白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竟完全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棠许在自己的房间里待了很久。 直到听到宋洛白的房间传来关门的声音,她猜测季时青应该是离开了。 又坐了片刻,棠许才起身走出房。 转头一看,宋洛白的房门紧闭着,也不知道两个小孩子到底谈了些什么,谈成什么样子。 棠许也不想多过问,正准备走进卫生间,身后却突然传来季时青的声音—— “姐姐,我能留在这里吃晚饭吗?” 160.第160章 姐姐vs舅舅 第160章 姐姐vs舅舅 棠许有些诧异地回头,看见季时青正端坐在沙发里,对她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那一瞬间,棠许心绪有些复杂。 “你……”她看看季时青,又转头看了看宋洛白房间的方向,“我还以为你们谈完了。” “是谈完了。”季时青说,“不过他可能需要点时间消化消化,所以回房去了。我自己坐会儿没关系的,就是现在肚子有些饿了。” 棠许安静地跟他对视了片刻。 男孩的眼睛清澈又明亮,很干净的长相,笑起来的时候,即便故作乖巧,却还是隐约透着一丝狡黠。 都说外甥似舅,可是在棠许看来,季时青一点也不像她见过的他那两个舅舅。 她失神的瞬间,季时青还在等待她的答案,“姐姐?” 棠许很快回过神来,看着他道:“你这么晚了不回家,家里人只怕会担心的。” “我家里又没人,回去也是自己一个人。”季时青说,“姐姐你就收留我吃一顿晚饭呗。” 听到他说自己家里没人,正常人可能都会问一句他舅舅,可是偏偏棠许一个字都不想问。 小孩子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她再婉拒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于是棠许只能摸出手机,问:“你想吃什么?” 季时青噼里啪啦报出了一堆菜名。 棠许缓缓抬眸看向他。 季时青很快又露出乖巧的笑,“这些都是我爱吃的,姐姐你看着点两个就行。” 棠许不再多说什么。 半个多小时后,外卖送到,棠许敲门叫了宋洛白出来吃饭。 宋洛白走出房间,看见坐在餐桌旁边的季时青,当即便又沉下脸来,“他怎么还在这里?” 棠许将三副碗筷摆上餐桌,“你同学,你问我?” 两个人当着季时青的面对话,季时青却像个局外人一样,只是专注地期待着晚餐。 这样的组合实在是太奇怪了,然而三个人各怀心思,也没办法撕破脸,只能同坐一张桌子,不尴不尬地吃着晚饭。 棠许吃东西一向随缘,宋洛白则永远是一副没胃口的样子,只有季时青,对着餐桌上每一道平平无奇的菜式赞不绝口。 “姐姐你太会点菜了,怎么每道菜都这么好吃?”季时青一边大口扒饭,一边道,“不像我舅,每次让人送来的饭菜都难吃得要死,简直难以下咽——” 听到这句话,几乎不可避免的,棠许脑海中就浮现出一些关于味道的记忆。 是她手腕一伤再伤,燕时予将她困在秋水台的那两天。 她并不喜欢被人关起来的感觉,但她那时候只觉得他是为了她好,所以欣然接受。 那时候也是有人每天中午给她送饭,印象之中,好像都是她喜欢吃的菜。 而此时此际再想起这些情形,棠许只觉得食不下咽。 “姐姐你怎么了?”季时青凑过来看她,“你脸色不大好?” “没什么。”棠许平静道,“你喜欢吃就多吃一点。” 季时青又冲她笑笑,说:“那你也要多吃一点,姐姐你太瘦了,你平常是不是都不怎么吃饭?” 宋洛白终于忍无可忍一般,“啪”的一声放下筷子,“你装够了没?” 季时青转头看他,很诚挚的模样,“我真心的。” 宋洛白看着他的样子,终究是一刻也坐不下去了,起身就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重重摔上了门。 棠许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季时青倒也丝毫不觉尴尬,低声对棠许道:“真是个坏脾气的小孩,也就是遇上了姐姐你脾气好,要换做是我舅,他可有苦头吃了。” “是吗?”棠许只回应了两个字。 季时青却又道:“姐姐你就不好奇要是我舅会怎么做吗?” “不好奇。”棠许回答。 季时青说:“姐姐你一定就是传说中的淡人,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可能吧。除了跟自己有关的事,其他的都没有什么好在意。” 说完,棠许也放下筷子站起身来,“我有个电话要打,你慢慢吃啊。” 季时青丝毫不介意,依旧点头微笑。 棠许其实没有什么电话要打,她只是不想再听到季时青不断地重复提起他舅舅,所以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样的情形对于一个少年来说其实挺残忍的,但是棠许实在是没有好心的精力了。 只是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当她再次走出房间时,发现季时青居然一个人站在厨房水槽边刷碗! 这下棠许是真的于心不忍了,上前试图抢下他手里的活时,季时青却避开了她,说:“姐姐你别上手,我都快弄完了,放心吧,我很熟练的。” 棠许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倒真不像是装的,不由得问了一句:“你怎么连这些都会做?” “家里基本上就我一个人,总得什么都会点,不然会饿肚子的。” 这话说出来轻描淡写,对于一个年仅十六的少年而言却似乎包含万千。 棠许心头的疑问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时,又适时停顿在嘴边。 对于眼前这个少年,她实在不应该好奇,更不该试图了解。 “辛苦你了。”棠许到底只是开口道,“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吧。” 少年眨巴眨巴眼,探头就问了句:“那姐姐,我以后还可以上来蹭饭吗?” 二十分钟后,季时青走出御景湾的大门,想起棠许听到他最后那句问话时的表情,还忍不住想笑。 没成想一个笑还没完全挂上脸,后方忽然就冲出来两个人,裹挟着他上了一辆黑色的车。 高岩坐在副驾驶座上,回过头来时,小少爷已经恢复平静,只懒懒地瞥了他一眼。 “你电话不接消息不回,跑到这里来干什么?”高岩当即质问。 季时青耸了耸肩,道:“我去我同学家作客啊,有什么问题吗?” “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季时青一派天真懵懂的样子,反问道,“高岩哥哥,我能在我同学家故意什么?” “你——”高岩噎了一下,一时间竟无以回答,顿了顿,只能道,“你等着你舅舅收拾你吧。” 季时青只是“嘻嘻”一笑。 车子驶回别墅,季时青还不忘对高岩说声再见,这才下车回家。 没想到门推开的一瞬间,却看见了燕时予静坐在沙发里的身影。 他是万万没想到燕时予今天真的会有时间来这里,一瞬间竟然真的有些心虚,然而很快,那丝心虚就飘然远去了。 他坦坦然走到燕时予对面的位置坐下,喊了声:“三舅,今天这么早下班啊?” 燕时予只抬眸扫了他一眼。 季时青当即蔫了蔫,收起了那股子嚣张的劲头,对燕时予道:“别生气嘛三舅,我这不也是为了搞好同学关系吗?我以后还要跟宋洛白当两年的同学呢,总不可能就用这副仇人的姿态相处吧?我也想好好学习,我也想跟同学们团结友爱不是——” “季时青。”燕时予却懒得理会他说的每一个字,“再往那边跑一次,你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不是,三舅你不能这样吧?”季时青说,“哦,当时要我回来我就得回来,现在要我走我就得走,卸磨杀驴也没有这样的吧?” 燕时予站起身来,“你大可以试试。” 燕时予语调平淡,但是却极具威慑力。 季时青是见识过他的手段的,因此知道燕时予真要狠起来是什么风格。 他一时静下来,没有再说话。 而燕时予没有再多停留,径直离开了。 季时青窝在沙发里,听着外面车子离开的动静,直到屋里屋外恢复一片寂静。 忽然间,他嘴角漾起狡黠的笑,一下子从沙发里腾起来,慢悠悠地往楼上走去。 两天后的傍晚,季时青再一次来到御景湾,按响了棠许的门铃。 161.第161章 门外站着的人,是燕时予 第161章 门外站着的人,是燕时予 打开门又一次看到季时青,棠许着实是有些头疼。 而季时青却依旧一副乖巧的模样,眯着笑眼看着她,“姐姐,我来找宋洛白。他过两天不就要回学校了吗?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他课业落下这么久,我怕他跟不上,所以给他带来了一些笔记,希望对他有用。”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棠许没办法将他拒之门外。 只是棠许也不想过多参与两个人之间的事,只给季时青指了指宋洛白的房间,“你自己找他去吧。” “好!”季时青精神昂扬地回答。 棠许转头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也不知道季时青有没有见到宋洛白,跟宋洛白聊得怎么样,总之她再打开房门的时候,屋子里很清静,就像季时青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没想到今天他这么顺利地就离开了。 棠许心头微微一松,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出来时却意外看见了餐厅旁边已经快要堆满的垃圾桶。 棠许隐约记得她到家的时候这垃圾桶还是半空的状态,居然这么快就满了?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原本想叫宋洛白出来收拾,可是到底还是自己动手,整理垃圾袋拎着下了楼。 下到地下停车场,棠许刚要将垃圾袋丢进垃圾桶,却猛然间瞥见垃圾桶旁边居然蹲了个人。 棠许心脏猛然一个收缩,强撑着没有叫出声来。 然而等到她看清垃圾桶旁边蹲着的居然是季时青时,一时之间,竟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季时青发现她之后,也猛然站起身来,连连道:“姐姐,吓到你了吗?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棠许稳住心神,“你不回家,蹲在这里干什么?” 闻言,季时青神情微微一黯,纤长的眼睫垂下来,盖住了那双清亮的眸子。 “我不回家。”他说。 “为什么?” 话一出口棠许就后悔了,可是后悔也没用了。 “我跟我舅吵架了。”季时青说,“他说要把我送走,我不愿意,所以跟他大吵了一架……我不会回去的。” 他又一次提起燕时予。 棠许一个字都不想搭腔,可是话赶话到这里,她没办法不开口。 “家人之间哪里有不吵架的。”棠许说,“没有大人会跟小孩子计较的,你回去道个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舅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季时青微微瞪大了眼睛,道,“他很可怕的,我见识过他对付人的手段……现在我忤逆了他,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我不能回去,回去了一定会被他打死!” “别胡说八道了。” “真的!姐姐你不了解我舅舅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你了解的话,你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棠许静了片刻,想了想,自己的确不清楚燕时予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是她也没办法说出其他话,只是扔掉手里的垃圾,对季时青道:“天寒地冻的,早点回去吧。” “姐姐,你能收留我吗?”季时青忽然可怜巴巴地开口问。 棠许安静地跟他对视了两秒,给出答案:“不能。” 季时青顿时就有些蔫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闪动着清晰可见的委屈。 “那你能借我五百块钱吗?”季时青又问。 可惜棠许并没有丝毫心软的态势,“也不能。” “你怕我不还钱吗?” “我怕你不回家。”棠许说,“你不回家的责任,我担当不起。听话,回去吧。” 说完,棠许不再停留,转身就走回了楼栋里。 回到楼上,棠许在沙发里静坐许久,眼看着时间过去一个小时,她还是借机又下楼看了一眼。 季时青已经不在那里了。 幸好。 第二天是周六。 这天中午棠许约了人吃午饭,因此快到中午时才准备出门。 她坐在门口换鞋的时候,坐在沙发里的宋洛白手机响了起来。 宋洛白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宋洛白越听越皱紧了眉头,最后直接挂断电话,说了句:“神经病!” 棠许问了句:“怎么了?” “不知道哪来的神经病,说什么季时青在他们手里……季时青在他们手里关我什么事?玩绑架都找不对勒索对象吗?” 他回答的时候,棠许正站起身来,听到“绑架勒索”的字眼,脚上的高跟鞋忽然一歪。 “嘶——”棠许发出吃痛的声音。 宋洛白坐在沙发里看了她一眼,没有动,只是不咸不淡地问了句:“你没事吧?” 棠许却已经重新坐回了鞋凳上,安静片刻之后,她对宋洛白说:“把电话给我。” “干嘛?你不会真的相信吧?” 宋洛白一边嘟囔着,一边还是站起身来,走过来将电话递给了棠许。 棠许接过手机,迅速查看了一下刚才那个电话号码。 宋洛白目光落在她脚踝上,又红又肿。 他刚刚收回视线,棠许手中的手机已经又一次响了起来,这一回,是棠许接起了电话。 出乎意料的是,电话那头的人听到她的声音,直接就喊出了她的姓,“是棠小姐吗?”“我是。”棠许说。 “那就好。”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听起来很平常,没有任何特征,“通知你一声,季时青在我手里,赎金我也不多要,只要2000万。我知道燕家的人值得起这个家,燕家应该也出得起这个钱,请你在一天之内准备好。” “我不是燕家的人。”棠许说,“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我知道。”对方却道,“但是这小子说,只有你会帮他。所以,我就找你。” 说完,他似乎做了什么,电话那头忽地传来了季时青的几声哀嚎。 棠许蓦地捏紧了电话。 “我会再打过来的。” 这句话说完,电话直接就被挂断了。 棠许捏着手机坐在那里,许久不动。 宋洛白盯着她,“你不会相信吧?这么明显的骗局,棠许,你醒醒吧!谁会相信这种事啊?再说了,季时青就算真的被绑架了,又关我们什么事?” 棠许闻言,缓缓抬眸看向他,“他还会再打过来,你的手机,今天可能要借出去了。” 棠许语调依旧平静,可是宋洛白还是看出了她脸上神情的变化。 她明明妆容精致,宋洛白却隐约看见了她微微发白的唇色和脸色。 “你还真的相信?” “我也不知道自己信不信。”棠许说,“我只知道这种事,不能赌。” 说完棠许就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手指微微颤动地划过手机通讯录。 她下意识地在寻找名字,可是翻了一遍,却都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名字。 直到这个时候,棠许才想起来,自己早就删除了他的号码。 不仅仅是他。 高岩、段思危,这些跟他有关系的人的号码,她通通都没有保留。 然而下一刻,棠许就点开拨号键盘,几乎是下意识地键入一串数字,拨了出去—— 等到看到手机界面上那一串号码,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记得他的电话号码。 燕时予的电话号码。 一瞬间,棠许全身的血液都如同凝滞一般,迟缓又麻木地盯着那串数字,一动不动。 “这是谁的电话?”宋洛白在旁边问,“你在打给谁?” 棠许没有回答。 她只是盯着那串号码,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声,惶然失神。 然而,就像是从前她很多次打他电话的时候一样,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 伴着着嘟声,棠许一点点回神,几乎就要开始努力回想高岩的电话号码时,手机里拨打的那个号码……通了。 电话接通,那头却没有声音。 棠许控制不住地再度失神,也没有出声。 直到宋洛白不耐烦地撞了她一下,“你打的这什么电话,怎么没有声音?你说话啊!” 棠许赫然回神,终于开口:“请问……是燕先生吗?” 电话那头又静了片刻,终于传来平静如水的回应:“是我。” 旁边的宋洛白赫然瞪大了眼睛。 棠许一边在组织语言,一边开口:“我弟弟刚才接到电话,有个人说季时青在他手里,需要2000万的赎金,要在一天之内准备好。燕先生,您尽快确定一下事情的真假和季时青的安危吧。如果对方再打电话过来,我会再联系你的。” 电话那头,燕时予没有回应。 安静片刻之后,电话直接挂掉了。 宋洛白有些迷茫,“这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以为是诈骗电话?你都没告诉他你是谁,他怎么会相信呢?你要不要再打一个?” 棠许却已经收起了手机,只低声回答了两个字:“不用。” “你怎么会知道燕时予的手机号码?”宋洛白又问。 棠许只觉得他吵,起身想要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却忘记了脚上的高跟鞋和扭伤的脚踝,一个趔趄,直接往地上栽去—— 宋洛白连忙伸手搀了她一把,却在棠许勉强站稳之后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嫌弃地皱眉,“你要不要先脱了你那碍事的高跟鞋!” 棠许低头看了一眼,很快脱下鞋子,忍着钻心的痛走到了沙发里坐下。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宋洛白没有得到回应,愈发好奇。 良久,却只听棠许道:“我不想说。” 宋洛白噎了一下,随后没好气地抢回自己的手机,远远地坐到了另一端。 又过去将近十分钟,棠许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低头,看见一个陌生的来电号码,很快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高岩的声音:“棠小姐,我是高岩,接下来我会用这个号码联系你。季时青出事是真的,您那边请帮忙留意一下电话。我很快让人过来处理。” 时间又过去二十分钟,门铃响了起来。 宋洛白瞥了一眼棠许的脚踝,不情不愿地起身去开门。 房门打开的瞬间,宋洛白瞳仁却蓦地紧了紧。 门外站着的人,是燕时予。 162.第162章 他手心的温度 第162章 他手心的温度 这一系列事情发生得有些太快了,快得让宋洛白完全反应不过来。 他脑海中有很多疑问。 除了先前种种,现在他最大的疑问是—— 棠许刚才在电话里不仅没有自我介绍,好像也没有说过自己的地址吧? 燕时予是怎么找上门的? 屋子里,棠许眼见宋洛白开门之后一直没有动静,不由得站起身来。 这一起身,她就越过宋洛白的身体,看到了门外站着的燕时予。 对上那双乌沉沉的眸,棠许心头骤然一窒。 高岩说会让人过来处理,可是谁能想到,来处理的人,竟然会是燕时予呢? 与此同时,门外站着的燕时予开了口:“方便进来吗?” 这话在宋洛白听来有些不讲礼数,那股子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几乎要溢出来了。 他原本就对季时青和燕家的人都没有好感,这会儿也不给燕时予好脸色,翻了个白眼,懒得回答一个字,转身就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棠许这才开口道:“燕先生请进。” 燕时予这才跨步进来,却又在玄关处顿住脚步。 棠许意识到什么,很快道:“不用换鞋,燕先生直接进来吧。” 闻言,燕时予静了两秒,还是脱下脚上的鞋子,只穿着袜子走了进来。 像他第一次上来时那样。 棠许目光在他黑色的袜子上停留片刻,很快收回了视线,低头摸到宋洛白的手机,递了出去。 “绑匪打的这个电话,是我弟弟的。”棠许程式化地阐述着,“目前还没有第二通电话打进来。” 燕时予接过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电话,很快将那串数字输入自己的手机,发送了出去。 屋子里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棠许坐在旁边,却忍不住转头看向窗外。 时至今日,她居然还有机会跟燕时予同居一室,真是诡异。 有些事情,到底没有从前自然了。 从前一次一次,她都可以在外人或者他面前扮作若无其事。 可是如今,要装出从前的样子,是怎么都不可能了。 自欺欺人的事不能做太多,越做得多,就会变得越可笑。 燕时予坐在她旁边发送着消息,没过多久,棠许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方便在这边多待一会儿吗?”燕时予说,“到底是你弟弟的手机,我可能不方便带走。” 棠许收回了视线,也没有看他,只是道:“没有什么比季时青的安全更重要。”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燕时予很快又打了个电话—— “刚才的号码尽快查出来。他昨天晚上的行动轨迹查到了没有?” 不知道电话那头怎么回应的,燕时予很快挂掉了电话。 棠许心头微微一凛,顿了顿,到底是开了口:“昨天晚上季时青来过这里,大概八点半的时候,我还在地下停车场见过他。后来隔一个小时再下去,他就不见人影了。” 燕时予目光沉沉落在她脸上。 而棠许依旧没有看他一眼。 等棠许说完,燕时予目光又在她脸上停留许久,才终于缓缓点头,“谢谢,很有用。” 棠许又一次转头看向了窗外。 燕时予很快又打了电话,将刚从棠许这里得到的消息传达了出去。 不出半个小时,季时青昨天晚上的行迹就被调查清楚了—— 在棠许见过他之后不久,他就离开了御景湾,自己独自溜达过两条街,就被一辆黑色的车子跟上了。又走过一条街之后,那辆车子在他面前停了下来,紧接着他就被抓进了那辆车里,消失在了街边。 车子是套牌车,绑匪也异常谨慎,中途将车子驶进了某个监控死角,而后四下的监控摄像头就再也没拍到过那辆车。 很快燕时予那边的人就去监控死角查了查,顺利地找到了那辆车。 绑匪中途换了车,再要找到季时青的踪迹,简直是难上加难。 虽然如此,燕时予还是吩咐了不遗余力的排查,而他则继续留在棠许这边等消息。 宋洛白的手机被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棠许好几次看向手机屏幕,祈祷着手机能早点响起来。 可是直到她坐得腰都硬了,手机也没有响。 偏在这时,燕时予目光落到了她的脚踝上。 哪怕棠许没有看他,余光也察觉得到他的视线所及。 她一时有些僵硬,脑子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身体已经不由自主想要避开。 她站起了身。 可是偏偏就是起身那一下,脚踝的疼痛完全超出了预期,棠许忍不住缩了缩身体。 下一刻,燕时予的手就托上了她的手臂。 隔着她身上的薄毛衣,他掌心的温度依旧清晰地传达至她的肌肤表层。 棠许迅速退开了一步,拉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 燕时予将她的动作清晰地看在眼中,还保持在半空中的手好一会儿才收回。 “脚踝怎么受伤了?”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还是问了一句。 “拧伤而已。”棠许回答了一句,不想再多作停留。 她忍着痛想去餐桌那边,偏在这时,宋洛白的手机响了起来。 霎时间,棠许和燕时予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手机屏幕上。 又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棠许看向燕时予,燕时予也正看着她,并且示意她接电话。“你为什么不接?”棠许问。 “突然换了我,对方会防备。”燕时予回答。 棠许只能拿起手机,接通了来电。 “棠小姐,不知道你有没有将我的要求转达给燕先生?”对方一开口就问。 “我已经转达了。”棠许回答,“但是你直接找燕先生不是更方便吗?” “本来是的。可是季时青既然给了我这个号码,我觉得找棠小姐你做中间人,好像也挺不错的。” 棠许缓缓道:“这件事跟我无关。” “当然。”对方竟然毫不在意,“如果棠小姐想置身事外,那就不要帮我传话好了。” 棠许顿了顿,“你还想怎么样?” “2000万准备好之后,请棠小姐帮忙送到指定地点。” “我脚受伤了,不方便出行。这件事我恐怕无能为力。” 对方依旧狂妄至极,“当然,棠小姐有权力不帮,随你的便。” 说完这句,对方直接就挂掉了电话。 棠许拿着手机,看向了燕时予。 燕时予面上神情依旧从容,眼眸却幽深不见底。 不多时,高岩的电话就打到了燕时予手机上。 以燕时予的人脉,高岩那边似乎已经同步得知了刚才的通话内容,于是直接道:“这边专家的意见是,目前绑匪已经认定了棠小姐这个中间人,所以请棠小姐出面可能是最好的选——” 他话还没说完,燕时予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棠许回头看了一眼,一时无话。 而燕时予已经做出了决定,“你不用去。” 棠许安静地在旁边站了片刻,到底还是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眨眼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已经过去,晚上六点,睡了一个下午的宋洛白打开房门走出来,出乎意料地看到燕时予居然一个人坐在客厅里,而他的手机还放在燕时予面前。 对于自己不待见的人,宋洛白一个字都不想搭理,于是转头去敲了棠许的门。 “我饿了,麻烦你把我的手机拿回来,我要点晚餐吃。” 他不知道的是,棠许同样不想搭理客厅里的那个人。 她递上了自己的手机,“你拿去点吧。” 这边宋洛白刚接过手机,那边门铃便响了起来。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到底还是宋洛白转身去开了门。 门打开,高岩送来了三人份的晚餐。 “棠小姐。”高岩一边将晚餐摆上餐桌,一边看着棠许,神态语气都很是客气,“打扰到您真是不好意思,我们正在不遗余力地排查,希望不要打扰您太久。” 棠许也很平静,“高先生客气了。” 宋洛白瞥了一眼桌上的菜式,即便肚子已经不争气地咕了一声,却依旧固执开口:“没我爱吃的,你们自己吃吧。” 说完他还是在棠许手机上点了外卖,扭头就又回到了自己房间。 屋子里只剩下三个人,高岩又看了棠许一眼,到底还是微微放松了下来,上前跟燕时予汇报着进展。 棠许也没有胃口吃东西,走进厨房给自己热了杯牛奶,慢条斯理地喝着。 高岩那边尽量压低了声音,可是棠许还是听出来,他似乎是在劝着燕时予什么。 而燕时予一丝回应都没有。 大概高岩自己也觉得希望渺茫,劝着劝着就没有了声音。 棠许喝完牛奶,放下杯子走了出去。 高岩正好转过头,看见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棠许却道:“如果真的需要我去送赎金,那我可以帮忙。” 听见这句话,燕时予微微转头看了过来。 高岩似乎也有些意外,“棠小姐你愿意帮忙?” “是,我愿意。” “不行。” 伴随着棠许的回答,燕时予的声音同时响起。 高岩左看右看,还是朝棠许走了两步,有些紧张地开口道:“棠小姐,我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专家们分析得出的结论。我其实也不放心您去做这件事,毕竟您原本就跟这件事无关,万一连累到您,那——”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再往下说。 “没关系,我自己愿意,不怕被连累。”棠许偏头看向了燕时予,“我相信,以燕先生的能力布局,我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燕时予眸光沉沉地看着她。 高岩心绪同样复杂。 他是既担心棠许去,又怕棠许不去,而棠许主动说愿意去了,他心头又生出别的疑虑来。 无他,这样的行事风格,有些太不棠许了。 在他看来,棠许真的是一个很拎得清的人,在很多事情上都是如此。 直接利落又决绝。 以她和燕时予分手的决心来看,她是绝对不会愿意参与进这件事里的。 可是现在,她在被迫参与进来之后,居然主动表了态。 实在是有些奇怪的。 仿佛是看出了高岩心里的疑惑,棠许平静开口道:“你不用担心,我之所以想帮忙,不过是因为我曾经也被绑架过,我知道被绑架是什么滋味,我也希望季时青能够安全地回来。” 163.第163章 所思所见,只有她 第163章 所思所见,只有她 这话一出口,燕时予的目光立刻就投了过来。 棠许并没有看他。 她的神情也很平静,并不像在诉说一件过去的痛苦事,反而像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 高岩一时有些怔忡,回过神来连忙道歉:“棠小姐你别误会,我有顾虑不是因为怀疑你帮忙的动机,而是因为……我担心你会出事。” 棠许冲他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但是该表的态,我还是应该表清楚。” 高岩有些汗颜,顿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说你从前被绑架,是指秦健夫妇那次吗?” “不是。”棠许反应依旧平淡,“很早之前的事了。” 高岩听了,也就不便再多问什么。 他又看了燕时予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很快离开了。 他一离开,屋子里又恢复了那股近乎凝滞的氛围。 没过多久,宋洛白的外卖到了,他拿了外卖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又一次关上了门。 餐桌上,精心准备的三人份晚餐没有一个人动过。 棠许多数时间都是在自己的房间待着,而燕时予自始至终坐在沙发的一端,棠许几次进出,他连位置都没有挪动过一下。 深夜时分,眼见着时钟指向十二点,棠许又一次从卫生间出来,燕时予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目光落在面前的那部手机上,岿然不动。 几秒钟后,棠许到底还是开了口:“今天他们应该不会再打电话过来了,燕先生你要不——” 她话刚说到一半,桌面上,宋洛白的手机屏幕骤然亮了起来,紧接着,便是令人神经紧绷的来电铃声。 燕时予缓缓抬眸看向她。 棠许却已经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上前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依旧是先前那把没有任何特征的声音—— “棠小姐,抱歉这么晚打扰你,麻烦你帮我问一问燕先生,钱准备好了吗?” 棠许闻言立刻道:“不是说给24小时的筹钱时间吗?这才过去不到十二小时。” 对方笑了一声,说:“我觉得以燕先生的行动力,应该能给我惊喜。” 棠许这才终于又看向燕时予。 燕时予微微点了点头。 棠许这才回答道:“钱凑齐了,然后呢?” “那就要麻烦棠小姐跑一趟了,桑临街176号停车场,棠小姐你开车带着钱过去,然后你自己离开,车和钱留下,明白吗?” “时限呢?” “一个小时内。” “那季时青——” 棠许话还没问完,对方已经直接撂了电话。 另一边,燕时予已经直接将电话打给了高岩。 “桑临街176号,车子和钱一并送过去。” 棠许手里的手机还没放下,闻言不由得看向他。燕时予却只是吩咐了这么一句就挂了电话。 那么意思很明显了。 他不用她去送赎金。 这件事到底是燕家的事,燕时予才是那个最终决策人,棠许纵然有心想要帮忙,也不可能不顾人家的意愿。 因此她没有再多说什么,转头就回到了房间。 只是刚走进房间,她自己的手机忽然就震动了一下。 棠许低头,看见了高岩发来的一条信息。 没过多久,门铃响了起来。 棠许从房间里走出来,打开门,见到了隔壁的邻居阿姨。 “小棠啊,幸好你还没睡,我家那个电视怎么都调不出来频道,麻烦你来帮我看看啊?你也知道,年纪大了觉少,再不能看电视,那可真是要失眠到天亮了……” 对方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将棠许拉出了门。 十分钟后,棠许在楼下坐进了高岩准备好的车子里。 “棠小姐,真的很谢谢你。”高岩看着她,“燕先生既不想季时青出事,更不希望你出事,所以这个决定就让我来替他做吧。你放心,我们都安排好了,你只是去送赎金,不会有事的。” 棠许没有多说什么,关上车门发动了车子。 夜间道路一路畅通,不到二十分钟她就行驶到了绑匪指定的那个停车场。 那是一个小型地面停车场,很空,寥寥几辆车也都像是僵尸车,又脏又破,不知道已经停了多久。 棠许将车子行驶至指定位置,停好车后,还是不由得朝四周围看了看。 整个停车场连个照明的灯都没有,在这样的夜色里,实在是有些渗人。 与此同时,对面的一幢高楼里,高岩正在窗边,紧盯着电脑屏幕里的停车场画面。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高岩看了一眼来电,神经立刻紧绷起来,迅速接起了电话:“燕先生?” “你怎么敢?”燕时予声音森冷阴沉,是他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语气。 “燕先生……”高岩咽了口唾沫,“棠小姐已经将车子和钱送到了,已经没事了,她和季时青都不会有事的——” 他话音未落,前方那片黑暗之中,忽然腾起一片火光,几乎同时,有巨大的爆炸声响穿透黑夜,传入耳中。 面前电脑屏幕上的画面也在一瞬间中断。 高岩脑海中霎时间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直响,再听不见别的声音。 偏在此时,他的眼睛却清晰地看见脚下的街道上,一辆熟悉的车子正疾驰而来,丝毫没有减速地冲进了那个发生爆炸的停车场。 燕时予听到了那声爆炸,车子冲进停车场的瞬间,他也看见了那些残存的火。 而那些火前面,是棠许僵硬站立的身影。 她正回头看着那场爆炸发生的场景。 雪白的车灯光束下,燕时予所思所见,也只有那抹单薄僵硬的身影。 他猛地推门下车,快步上前,一把将棠许抱进了怀中。 164.第164章 他眼中的惊惶与忧惧 第164章 他眼中的惊惶与忧惧 棠许几乎是没有任何感觉的。 身后那场爆炸来得太过突然,震耳欲聋。 她耳朵里只有尖锐的鸣叫声,鼻间都是爆炸后硝烟的味道,神思混沌间,身体忽然被调转了方向。 她原本是回头看着那些爆炸后的星火的,被调转方向之后,那些星火又在她眼前出现了一瞬。 随后,她眼前便只剩了一片黑暗。 有人用后背替她挡住了那场爆炸残余的热量,也挡住了可能二次爆炸的危害。 而棠许看不见、听不见、也闻不到之后,唯有触感还能感知。 她抬起手,摸到一片宽阔的后背。 没有其他感官的辅助,很多事是没有那么清晰的。 可是那一刻,棠许却清晰地感知到了那个抱着她、护着她的人是谁。 她却只觉得迷茫和恍惚。 就像不知道那场爆炸是为什么发生一样。 她同样不知道此时此刻,燕时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突然冲出来,为什么会这样子护着她。 棠许心头一片空白。 脑海之中,却有不知名的警铃大作。 那几乎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是长久以来近乎应激一般的反应。 从前,是跟他在一起的时时刻刻都要提醒自己,不能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不能影响他的声誉。 后来,是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自己,不能再跟这个人有任何牵扯。 这样的反应终于迫使棠许清醒了过来。 她意识到,发生爆炸这么严重的事,很快就会有很多人赶到这里。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和他都不能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人前。 棠许忽然就用力推向了那个将自己紧紧抱在怀中的人。 可是他抱得实在是太紧了。 棠许推了他很久,可是燕时予依旧纹丝不动。 只是抱着她。 直到确定身后的残骸不会再发生二次爆炸,燕时予才终于缓缓松开她。 棠许终于得以再次看清周围环境时,诚如她所想,周围已经多了很多车子和人。 她甚至一转头就看到了快速奔跑而来的高岩,他满目焦急,气喘吁吁地停下,嘴唇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 她却依然什么都听不见。 不仅仅是高岩的声音,周围那些人和车的动静,她同样听不见。 棠许呆滞了片刻,转头就要离开时,却又一次被燕时予抓住。 棠许使劲挣了挣,下一刻,燕时予却直接伸手捏住她的下颚,强迫她抬起了头。 这是在这个停车场,棠许第一次看向他。 一向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男人,此时此刻看着她,深邃眼眸中竟清晰地浮现出一丝惊惶与忧惧。 棠许只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这场爆炸影响了她的听觉和嗅觉,同样影响了她的视觉。 她不可能在他脸上看见那样的情绪。 然而不等她仔细分辨,燕时予已经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快步走到了自己的车边。 高岩眼疾手快,已经上前帮忙拉开了后排的车门。 燕时予将棠许放进座椅里,一边脱下自己的大衣裹到棠许身上,一边抚着她的脸,语气急促地发问:“听得见我说话吗?听得到我的声音吗?”棠许却只看见他开合的嘴唇,完全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 她只看见一旁的高岩也赫然变了脸色,随后对燕时予说了句什么。 “燕先生,可能是爆炸声音太大引起的暂时性失聪,我先送棠小姐去医院吧!”高岩说。 燕时予没有回答,自始至终,他只是凝眸看着棠许。 直到高岩绕到车子另一边,拉开车门坐上了驾驶座。 棠许才终于反应过来什么。 这是要送她离开了。 挺好。 她能做的事已经做完了,是应该离开了。 下一刻,她扯下自己身上披着的那件大衣,递向燕时予。 其实应该开口说声谢谢的,可是她听不到声音,对自己能说出口的话也没有安全感,因此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拎着大衣的手伸向了他。 而燕时予并没有伸手去接。 他只是看着她,依旧用她觉得自己看错的眼神看着她。 直到高岩回头喊了一声:“燕先生?” 燕时予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身上,却终于缓缓退开两步,关上了车门。 车子迅速启动,车窗却忽然又降了下来。 燕时予却没有看见棠许。 他只看见自己的大衣,被她固执地递出了车窗。 燕时予依然没有接。 车子很快驶离。 尘烟四起,车轮过处,他的大衣缓缓坠地,静静地躺在地上。 …… 高岩一路疾驰将棠许送到医院安排了检查。 最终医生给出的结论是因为爆炸引起的突然性听力减退至丧失,后续会逐渐恢复。 高岩始终紧皱的眉心这才松了松,看着棠许,依旧是满目内疚。 虽然棠许暂时听不到,他还是一再道了歉。 “对不起,棠小姐,是我思虑不周,不顾燕先生的意思让你去送车和钱。你要是有什么事,别说燕先生……我也不会原谅自己的。真的很对不起。” 棠许虽然听不到,也大概猜得到他说了什么,冲他淡淡笑了笑。 这几乎是重逢以来,高岩第一次见到她笑。 她的笑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就像她如今的整个人一样,始终冷漠而平静,仿若……失了灵魂。 高岩看着这样的棠许,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可是最终,也只能缓缓垂下眼,拿了药后送棠许回家。 回到御景湾已经接近凌晨四点,打开门的瞬间,宋洛白竟然还坐在沙发里,听到动静立刻就起身走到了门口。 他看看棠许,又看看她身后的高岩,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劈头盖脸地质问:“你去哪儿了?你不会真的去帮人送赎金去了吧?棠许,你是不是有病?燕家的事关你什么事?季时青的死活又跟你有什么关系?用得着你多管闲事吗?” 他噼里啪啦地说完,棠许身后的高岩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见棠许在手机上点了点,竟直接将宋洛白刚才的那番话转化成了文字。 宋洛白见状也是愣了一下,“你干嘛?” 高岩代为回答道:“棠小姐耳朵暂时失聪了,所以听不见你说话。” 宋洛白脸色赫然又是一变,狠狠瞪了高岩一眼,再看向棠许时,却见她已经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 “还债而已。” 165.第165章 破裂边缘的面具 第165章 破裂边缘的面具 “债?什么债?”宋洛白显然没那么容易接受这么一个简单的答案,“你欠谁的债?燕家还是季时青?” 棠许没有回答他,只转头看向高岩,用眼神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高岩的确没办法多待。 这会儿停车场那边还有一堆事要处理,而棠许受伤也是他万万没想到的,因此他还要回去给燕时予一个交代。 高岩又一次向棠许道了歉,随后又对宋洛白说了句:“棠小姐需要好好休养,耳朵不能再受伤,你好好照顾她吧。” 宋洛白只回给他一个白眼,随后便直接关门送客。 等到高岩返回停车场,却意外发现燕时予已经不在了,只有他们的人和赶来的警方还在处理现场。 高岩连忙抓着人问了问,得知季时青已经没有消息,而燕时予在他离开之后不久就离开了。 高岩心头微微一紧。 燕时予虽然表现得不明显,但是他对季时青其实还算是在意。 况且,他还没有回来向他汇报棠许的情况…… 按理这个时候,他不会离开的。 除非…… 高岩不由得想起上次他见过棠许之后的状态。 他心中有些焦虑,却也暂时没办法脱身,只能继续留在现场处理事情。 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高岩才终于得以抽身。 他立刻驾车赶往秋水台。 车行至半路,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高先生,找到季时青了!” 一句话,高岩立刻调转了车头。 十多分钟后,他就在一个公园门口发现了消失三十多个小时的季时青。 此刻他正坐在发现他的人车里,靠着窗闭着眼睛打瞌睡。 高岩上前打开车门,直接将他从车子里拎了出来。 季时青骤然惊醒,睁开眼睛看见高岩,很快又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站在那里也会睡着。 高岩见他没有受伤,身上也没有什么受折磨的痕迹,这才微微松了口气,随后才开口问道:“有没有见到绑你的人是什么样子?有几个人?有没有什么特征?” “没有,不知道,没有。”季时青很简洁地回答了他的三问题。 高岩没办法,只能先将他塞进自己的车,随后给燕时予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终于被接起来。 电话那头,燕时予声音喑哑,且明显有些气弱的感觉。 高岩心头不由得又是一紧。 他大概没猜错。 他知道燕时予又对自己做了什么。 事实上,昨天得知这件事牵涉到棠许时,燕时予是将事情交给了他去处理的。 他并没有打算出面。 所以高岩原本是打算让人带通讯专家去棠许那边处理这件事的。 可是到头来,燕时予却亲自出面了。 那时候高岩还觉得,从某一个层面来讲,或许季时青被绑架还是有一些正向作用的。 结果却依旧如此。 高岩心头只余担心和叹息,片刻之后,才终于开口:“燕先生,找到季时青了。”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才又传来燕时予的声音:“带他回别墅。” 高岩挂掉电话,坐上自己的车前往别墅。 季时青坐在副驾驶座上,仍旧闭眼打着瞌睡。 “你真的一个人都没有见到?也就是说,这场你自己亲历的绑架,你对所有信息都一无所知吗?” 季时青依旧闭着眼睛,回答道:“我只知道他们在长城路绑架的我,又是在刚刚的公园门口丢下的我,这些你们不是都应该查到了吗?也用不着我多说了吧?” 高岩听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半个小时后,难得早起的段思危看了一眼手机上收到的消息,很快给燕时予打了个电话过去。 “听说季时青找到了?”段思危问,“人没事吧?” “目前没事。”燕时予回答。 “那就好。”段思危又问,“查到是什么人干的了吗?这胆子也实在是太大了——” 他话还没说完,电话里忽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段思危吓了一跳,“怎么了?” 电话那头声音嘈杂,伴随着车子系统报警的声音—— “检测到严重撞击,需要帮您拨打报警电话吗?” 段思危蓦地爆了句粗口,着急道:“你撞车了?没事吧?燕时予?” 又是一阵嘈杂声后,燕时予的声音才终于响了起来—— “没事。” 他声音依旧平稳冷静,可是在回答完这两个字后,他直接就挂掉了电话。 段思危顾不得其他,连忙又给高岩打了个电话:“你老板撞车了,你跟他在一起吗?不在的话赶紧让人过去看看。” 高岩大惊。 既然是撞车,那应该就是来别墅的路上发生的事,高岩立刻让人去查看。 不多时,就有电话打到了他手机上,“找到燕先生的车了,不知道怎么撞上了路边的墙,撞击有些严重,但是现场没有发现人员受伤,也没有找到燕先生。” 高岩还想说什么,一抬眼,却看见一辆出租车缓缓驶了过来,停在了他面前。 高岩一眼看见,连忙上前拉开了车子后门,“燕先生,你没事吧?” 燕时予闭着眼睛坐在后排,脸色中隐隐透出一丝晦暗,缓缓睁开眼,那双眼眸也是深不见底。 避开高岩要伸出搀他的手,燕时予自己下了车,随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别墅里。 高岩只觉得胆颤心惊。 这短短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他自己又犯了浑做错事,实在有太多太多的东西可担忧—— 可是他最担心的,始终还是燕时予。 高岩匆匆跟进门,楼下却已经没有燕时予的身影。 紧接着,他听到楼上传来“砰”的一声。 是燕时予一脚踹开了季时青的门。 季时青刚洗完澡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原本是正打算上床睡觉的,猛然间听到动静,回头看见眸色晦暗的燕时予,整个人都愣了愣,“舅,我——” 他刚张了个口,燕时予直接伸手卡上了他的脖子,眼眸之中隐隐有风暴汇聚。 季时青惊得瞪大了眼睛。 “你是真拿我说过的话当耳边风。”燕时予声音低哑阴沉,“谁准你做出这样的事?” “我,我不是——” “你不是?”燕时予冷眼看他,向来沉静从容的脸上此刻都是暗沉之色,隐隐透出皲裂之色。 仿佛一张戴了很久的面具,终于到了破裂的边缘。 166.第166章 你对他而言,很重要 第166章 你对他而言,很重要 季时青没有见过这样的燕时予。 他一时有些呆滞,脑子似乎也不怎么转了,喃喃地重复了一句:“舅,我不是故意的……” 而燕时予依旧只是冷眼看着他,连声音中都淬了寒气,“不是故意?” 他冷冷地重复了这几个字,随后手上动作却愈发加重了,直卡得季时青喘不过气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以为我真的会相信你被绑架?你以为你的一举一动真的能瞒得过我?” 在燕时予的一字一句之间,季时青控制不住地挣扎起来。 他虽然年少,可是个子却已经到了1米78,这个年纪的这个个头,真要动起手来,也是极具力量的。 可是此时此刻,在燕时予的一只手的力量下,他却毫无反抗的能力。 或许不仅仅是因为那只手的力量。 更因为燕时予周身阴沉寒凉的气息,实在是太慑人了。 季时青艰难地跟燕时予对视了片刻,双眸之中逐渐泛起红血丝之际,忽然放弃抵抗一般,撒开了手脚。 高岩就是在这个时候冲进门的。 一看见这情形,高岩心头瞬间大叫不好,连忙扑上前来,什么也不顾,只是死死拉着燕时予的手。 “燕先生,你冷静一点!” “燕先生,他是季时青!” 眼见着季时青已经快要陷入昏厥,燕时予依旧不为所动,高岩顿时也顾不上其他,张口便道:“燕先生,棠小姐她其实只是受到了惊吓,并没有受伤,你不用这么担心!” 听到棠许相关,燕时予手上的动作骤然停顿。 高岩见状连忙继续道:“棠小姐她这次这样豁出去帮忙,为的就是希望季时青安全回来,其他的事都是小事!” 季时青猛然深吸一口气,缓了过来。 “等事件平息,去探望一下棠小姐吧……” 燕时予缓缓收回了卡在季时青脖子上的手。 季时青立刻背身逃开,却又被床脚绊了一下,跌倒在地板上,扒拉着床角,一边防备地盯着燕时予,一边剧烈地喘气。 燕时予眸色依旧森冷,看着他,仿佛是在等待他主动交代什么。 高岩一边拦着燕时予,一边回头去看季时青。 正常情况,在燕时予这样的威压之下,季时青应该早就扛不住了。 可是此时此刻,高岩却清晰地看见,季时青在缓过来后,脸上不仅没有害怕的神情,相反,他眼眸之中,竟然隐隐升起一丝兴奋。 随后,季时青一点点站了起来。 他同样看着燕时予,轻笑了一声之后,才道:“我也知道瞒不过你。不过三舅,你既然知道一切都是我自导自演,那为什么还要眼睁睁看着棠许姐姐掺和进来?为什么要让她去送赎金?到头来,你又觉得所有事情都怨我……有这样的道理吗?” 高岩听到这番话,起初是震惊,到后来,便几乎是愤怒了。 “季时青你疯了吗?”高岩看着他,“你这么跟你舅舅说话?” 季时青耸了耸肩,脸上的笑容反而愈发明显。 “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我是死是活,也不过就是三舅一句话的事。”季时青一屁股坐到了床边,双手向后,懒懒地撑住自己的身子,不以为意地说,“那我还不想说什么说什么,干嘛还要委屈自己?” 说完,他再次看向燕时予。 原本以为燕时予会因此勃然大怒。 可是目之所及,燕时予原本森冷的目光,竟一点点变得苍凉起来。 那是一种近乎悲怆的苍凉。 可是季时青看不懂。 他是燕时予,是所有人艳羡的燕家继承人,可以掌控风云,为所欲为。 他有什么可悲的? 而燕时予不会给他答案。 他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扭头就离开了这间卧室。 季时青愣了一下,随后看向高岩,问了句:“我是不是死定了?”高岩同样目睹了燕时予转身离去的姿态,安静片刻之后,才低声道:“放心吧,你不会死。” “哦?”季时青又道,“那他会怎么折磨我?” “他也不会折磨你。”高岩说。 季时青显然不相信,嗤笑了一声。 “因为你像他。”高岩说,“所以,你余下的人生肯定都是一番坦途。” “什么意思?”季时青愈发听不懂了。 他像燕时予? 哪方面像? 虽说外甥多似舅,可是无论从外表还是性格上来说,季时青都没有和燕时予相似的地方。 所以,哪儿像? “不要再刻意挑衅了。”高岩心头仿佛压着什么,沉甸甸的,“你再怎么折腾,折磨的都是心疼你的人。” 季时青静静看着他,一时没有再说话。 而高岩也随即转身离开了。 他匆匆下了楼,楼下已经不见了燕时予的身影。 高岩追出门去,便见到燕时予坐进了他的车,车子已经启动,燕时予却只是坐在驾驶座上,近乎凝滞。 “燕先生!”高岩快步上前,“他是小孩子不懂事,你不要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许久之后,才听到燕时予的回答—— “因为不懂事,才会说真话。不是吗?” 高岩心头赫然一沉。 …… 因为耳朵听不见,棠许这一天过得极其清静。 但也是因为听不见,心头总有一种不安萦绕,连觉也睡不好。 到了第二天清晨,她隐约觉得自己听力似乎恢复了一些,正想要打开手机验证一下时,却好似听见了门铃声。 棠许刚站起身,宋洛白就打开门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了她一眼,有些疑惑,“你听到了?” 棠许却只看见他嘴巴张合。 或许那门铃声也是自己的错觉。 她有些丧气地坐回了沙发,却见宋洛白径直走向门口,拉开了门。 所以刚才那铃声并不是错觉? 她的听力真的开始恢复了? 棠许这么想着,站起身来,原本带着喜悦的心情,却在看见门外站着的高岩之后赫然收敛。 宋洛白同样没有好脸色,“你来干什么?” “我来接棠小姐去复诊。”高岩回答,“棠小姐怎么样了?听力有恢复吗?” 宋洛白懒得回答他,撇开门就回到了客厅里。 棠许本不想再有过多牵扯,可这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她没办法推脱太过。 下楼的时候,高岩通过手机打字告诉了她季时青平安回来的消息。 棠许只是点了点头,并不多过问。 就这么上了车,棠许安静地坐在后座,任由车子平稳向前,她始终转头看着窗外。 车窗外的世界热闹非常,可是她的世界里,除了“嗡嗡”的细声,什么动静都没有。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一路。 直到离医院两条街的时候,旁边忽然有车辆“叭”了一声。 那声音猝不及防地闯入棠许耳中,那阵“嗡嗡”声忽然就消失了五六成,取而代之,竟是一把人声—— “……我不知道个中原因,但是我知道,你对他而言,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167.第167章 第167章 彻底安静了那么久的耳朵突然间闯入一道清晰的声音,棠许一时竟有些回不过神。 甚至用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这是高岩的声音。 他们在一辆车里前后排坐着,高岩平稳地开着车,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可是大概谁都不会想到,棠许的听觉竟然会突然恢复一些。 她不知道高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话的,她也不知道他前面说了些什么。 可是刚才听到的那几句,着实让她怔忡了一下。 她还没回过神,车子就重新陷入了安静的氛围之中,以至于她有些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恢复了一瞬间,就又失聪了。 然而下一刻,高岩的声音却又一次响了起来—— “你不知道他有多需要你,他明明很希望你在他身边,可是他不愿意伤害你,所以他宁可自己承受痛苦……” “他一直都生活在痛苦之中,所以这种痛,看起来好像没什么……” “可是哪有人,可以无止境地承受痛苦呢?我根本不知道他从前是怎么熬下来的,我也不知道将来的日子,他要怎么去熬……” 高岩声音很平缓,甚至很像是喃喃自语。 而棠许自始至终保持了安静,看着窗外,神情没有一丝波动。 很快到了医院,高岩终于不再说话,停好车后,下车为棠许打开了车门。 棠许下车的瞬间,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高岩只觉得棠许那一眼似乎蕴含了什么,然而还未来得及看清,棠许就已经越过他,径直走向了门诊楼内。 一早就预约好的耳科专家早已经坐在诊疗室等着棠许,高岩为棠许打开门,自己则等待在门口。 过去大概三十分钟后,诊疗室的门打开来。 高岩听到专家正在嘱咐棠许:“刚刚恢复一点听力,最近这两天还是要多注意,不要使用耳机,不要待在嘈杂环境里,尽量继续休养,好好保护耳朵。” “知道了,谢谢您。”棠许回应道。 高岩蓦地一怔,“棠小姐,你听力恢复了?” 棠许缓缓抬眸对上他的视线,眼眸一如之前,平淡又清冷。 “多亏了高医生,刚刚恢复了一部分。”棠许回答。 听到“刚刚”两个字,高岩视线微微一凝,似乎一时间没想好该用什么情绪来面对。 最终,他还是由衷为棠许高兴,笑着松了口气,说:“那真是太好了。” “麻烦你送我过来,我自己回去就行。”棠许说,“知道你忙,不要再耽误你的时间了。” 高岩听了,连忙道:“那怎么行呢?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无论如何都要把你安全送到家才安心。” 他既然坚持,棠许也没有继续推辞。 两个人一路沉默地坐上车,车子开出去许久,也依旧是沉默。 最终还是高岩开口打破了沉默,“这次要不是为了季时青,你也不会受伤。燕先生心里其实很过意不去——” “没有什么需要过意不去的。”棠许说,“你知道我欠了他宋氏那笔钱债和人情债,这点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听到棠许仍旧执意于“还债”两个字,高岩心头控制不住地叹息了一声,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开口道:“燕先生不需要你还。” “那也没办法。”棠许说,“债主大方是一回事,欠债的自己心里得有数。” “棠小姐——” “我想安静一会儿。”棠许打断了他的话,“你能暂时不要跟我说话吗?” 高岩轻轻抿了抿唇,终究还是闭上了嘴巴,一路沉默地将棠许送回到了御景湾。 棠许又在家中休养了足足一个星期,耳朵才算是彻底康复。 这一个星期,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而时间也早已进入年底,各式各样的年终宴会不断。 去年这个时候,到底参加了多少年终宴会,棠许自己都数不清。 今年她倒也参加了一些,只是参加的都是属于自己这个阶层的,跟丰正的公司规模适配的一些中小型宴会。至于那些名流出没、奢华无度的上流人士晚宴,她一场都没有去。 一来,没有了宋氏,她没有再强行拓展人脉的需求; 二来,在那些宴会上势必会见到一些人,一些她不应该再见的人。 索性便连一些中型宴会也推掉了,只安心待在自己的舒适圈。 只是舒适圈偶尔也有不那么舒适的时候。 物流和物流相关行业终究还是男人做主导,宴会上虽然有部分人会带女伴,然而也有人单纯是为了“快活”而赴宴。 如此一来,棠许不免引起注意。 一来,她这个江家“准前儿媳”的身份实在是引人瞩目,二来,她先前那支出圈的舞蹈有不少人看过,两重光环加身,她想低调都难。 寻常宴会上发生的一些事,棠许见得多了,轻易就能化解。 然而这一天,却有一个男人跟着她进了电梯,满嘴的酒味,依旧不断地靠近,想要跟她继续“深入交流”。 眼看着电梯门就要合上,封闭的轿厢里充斥着难闻的酒味,棠许正要按下开门键,却忽然有人从外面按开了电梯。 有两名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不动声色地就隔开了那个酒鬼和棠许。 尽管酒鬼一直嚷嚷着让他们让开,两个男人一边谦逊道歉,一边却依旧岿然不动。 一直到电梯抵达一楼,酒鬼也没有得到丝毫近棠许身的机会。 棠许只当自己是遇到了好心人,临出电梯前还微微向两人点头示意了一下。 那酒鬼原本也想跟出电梯,然而却又一次被两个人挡住,最终电梯门又一次合上,去往了地下。 棠许的车停在宴厅门外,她刚一走出去,身侧忽然就有一阵不同寻常的动静传来—— 棠许转头,发现似乎是两个男人撞在了一起。 一个瘦削、寸头的男人正朝她所在的方向走着,另一个男人则迎面撞了上去。 寸头男人登时大怒,“你长没长眼睛?” “抱歉,喝多了,一时头晕。”对方很礼貌地道了歉,却依旧拦在寸头男人身前,没有让出路来。 寸头男人似乎也懒得多理会他,头一偏,就看向了站在门口的棠许,“棠许,好久不见呀。” 听到那人叫出自己的名字,棠许微微怔忡,仔细辨别了好一会儿,却依旧没有想起来,“你是?” “哟,不认识我啦?”对方摸了摸自己的寸头,“我辉哥啊!” 听到这个称呼,棠许终于在记忆深处找到了这个男人。 宁辉,她早年间认识的高年级学长,同时也是当年姜晚宁案件的从犯之一。 正是因为他和另一从犯的存在,才让江暮沉认定了姜晚宁出事跟她有关,从此憎恶她到极点。 “原来是你。”棠许淡声道。 眼见着棠许认出了这个自己,宁辉一把推开了挡在自己身前的男人,走上前来。 而那个男人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计较,而是转身走向了门口的阶梯,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车。 “可不是嘛,有些年没见了。”宁辉站在棠许面前,笑着看她,“我虽然人在里面,但这两年可没少关注你的新闻。这不是刚出来,就来找你了吗?” 棠许倒并没有多少意外,只是问了一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宁辉笑了一声,“怎么说,当初我也算间接帮你搞定了你的情敌,现在我出来,日子难过,所以想要你帮帮忙,看在我们过去认识的份上,给我找份工作,怎么样?” 棠许听了,安静片刻后,忽然也笑了笑。 宁辉立刻喜道:“你看,我就知道,找你准没错。咱们可都是义气儿女——” 棠许却轻轻摇了摇头,“抱歉啊,工作上的事,我可能帮不了你。但是,我可以给你多推荐一些内外科医生。” 宁辉当即拉下脸来,“你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今天刚出来吧?”棠许问。 “是又怎么样?” “那你就应该做好准备。”棠许说,“你招惹的可是江暮沉的人。难道你以为你坐完牢出来就万事大吉了吗?你觉得江暮沉会放过你吗?” 168.第168章 平静的疯感 听到棠许的话,宁辉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又或许是他还有些不敢相信—— 明明坐完牢就已经算是惩罚了,怎么还会要面临江暮沉的报复? 眼见他这样的神情,棠许没有打算再多说什么,转身准备离开。 宁辉脑子还是乱轰轰的,见棠许准备离开,心头一急,什么也顾不上,上前就要抓住棠许。 然而还没有等他靠近棠许,那个原本站在台阶边的男人忽然边打着电话边后退了两步,一下子就又撞在了宁辉身上,再次隔开了他和棠许之间的距离。 一连两次如此,宁辉当即暴跳如雷,“你他妈的眼瞎了是不是?” “不好意思,我确实是没有看到。”男人立刻道歉。 宁辉瞥着棠许走开的身影,着急去追,只狠狠瞪了他一眼就要离开时,男人却忽然拉住了他。 “您没有事吧?万一有受伤的话,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这样大家都放心。” “老子没受伤,用不着你操心!” 宁辉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挣开他,然而下一刻,他发现男人的手依然紧紧地把控在他手臂上。 宁辉虽然瘦,但到底是个大男人,不至于完全无缚鸡之力。 然而那个男人单凭一只手就控制住了他,再不给他一丝上前靠近棠许的机会。 眼见着棠许的身影远去,男人一把将宁辉拽到了无人的角落。 “棠小姐不是你应该接触的人。”男人拎着他的领口,“再敢骚扰她,你的日子会很难过。这次是警告,下次就没这么舒服了。” 宁辉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似乎怎么都想不到,棠许身边居然还有随时保护她的保镖。 而不待他回神,男人已经收回手,转身大步离开了。 宁辉有些呆愣地站在原地,这短短几分钟接收到的讯息让他有些难以消化。 这个棠许的保镖究竟是何许人固然让他困惑,然而真正让他内心不安的,是棠许跟他说的那些话。 宁辉好不容易走出宴厅范围,棠许早就不见了身影。 他有些晃神地站在路边,还没来得及将棠许说的那番话仔细咀嚼分明,忽然就有一辆车子急停在他面前,紧接着从里面走出两个人,直接将他塞进车里,疾驰而去。 同样的时间,棠许的车子刚刚转入一条车辆较少的道路,忽然就被一辆车硬生生别停了下来。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地从车上走下来,来到了棠许车子旁边。 然而还没等双方有什么交流,忽然有另外两辆车驶上前来,将棠许的车和别道的车围了起来。 棠许坐在自己的车里,眼见着前前后后来了三辆车将自己堵住,还在想谁会对她用这样大的阵仗,却忽然就见最开始那辆车上的两个男人直接跟后来的两辆车对峙起来。 棠许一时有些看不懂,直到认出后来的那两辆车上的其中两人,居然就是刚才在电梯里遇到过的那两个。 如此她却更看不懂了。 这究竟是哪跟哪? 在没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棠许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坐在车里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双方对峙一番后,很快,先前别住她的那两个人明显地败下阵来,回到了自己车上。 后来的两辆车这才挪开位置,亲眼见着那辆车驶离后,两辆车也依旧靠路边停着,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自始至终,没有人跟棠许说过一句什么,好像那就是那两帮人之间的冲突,跟她毫无关系。 棠许又坐在车子里观察了片刻,这才重新启动车子上路。 行驶之中,她看向后视镜。 先前靠边等待的两辆车在她启动之后,也才随即启动,就那么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车子后方。 因为是夜间行车,开出一段之后,她逐渐分辨不出那两辆车。 棠许径直回了御景湾。 至于那两辆车到底跟了她多久,她无从知晓。 而第二天,她就知道了其中一帮人是谁。 这天她依旧是出席商业晚宴,只是才刚刚抵达晚宴举办的会所,就有人拦下了她。 是江暮沉的助理谭思溢。 “太太。”谭思溢对她的称呼如旧,“江先生想见你。” “是吗?”棠许只回答了一句,“那我回头确认一下我的行程,看看什么时间有空。” 说完她就要再往前,谭思溢横跨一步,依旧拦在她身前,并道:“江先生就在这里。”“哦。”棠许又应了一声,“可我现在没空,你看不见吗?” 说完,棠许便不再多停留,径直走进了电梯。 然而一直到电梯门关闭,棠许也没能按亮自己想去的楼层按键,电梯却已经在一层层上升。 最终,电梯在顶楼停下,打开了门。 不用想棠许也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她闭上眼睛,微微呼出一口气,终于还是走出了电梯。 电梯外是一个完整的开阔空间,落地窗前宽大霸气的沙发里,只坐了江暮沉一个人。 听见动静,他缓缓抬眸,看向站在他面前的棠许,满目寒凉。 “你还真是好大的架子。”江暮沉声音也一如既往寒沉,“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她和江暮沉也已经许久未见,没想到一见面,依旧是如此熟悉的氛围。 6=9+ “江先生谦虚了。”棠许回头看了看将自己送上来的电梯,“对你而言,这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听到棠许嘲讽的语气,江暮沉眸色一黯,直接将一沓照片扔到了棠许脚边。 棠许低头,看见了照片上的宁辉和自己。 看这情形,宁辉大概已经落在他手上了,甚至有可能,昨天宁辉刚跟她见完面,就被他抓了起来。 那么很显然,昨天截停她的人同样是江暮沉派来的,为的就是像现在一样,对她兴师问罪。 果不其然,下一刻,江暮沉就开了口:“你还有什么解释?” 宁辉一出狱就找到了她,她在当年的那件事中,看起来还真是怎么都不清白。 棠许却只瞥了那些照片一眼,笑了一声。 “我还要解释什么?”棠许重新抬起头来,直直迎上他的目光,“你江暮沉认定了的事,不就是既定事实吗?既然如此,又何必大费周章来审我?直接判刑不就好了吗?” “所以你是认了,对吗?”江暮沉冷声问道。 棠许却再度笑了起来,不答反问:“是不是姜小姐最近又有什么不舒服了?我要是认了,是姜小姐能舒服一些,还是江先生你能舒服一些?” 这话其实说得再明显不过了。 她就是在嘲讽。 嘲讽江暮沉每一次兴师问罪的愤怒。 是的,每次姜晚宁有一点风吹草动,似乎都能牵动江暮沉的所有神经,而最终承受这份愤怒的,永远是棠许。 一次又一次,棠许已经近乎麻木。 姜晚宁从头到尾都是受害者,她对棠许没有恶意,棠许也不可能迁怒。 而江暮沉是彻头彻尾不可理喻的疯子,对于疯子,棠许同样懒得费劲沟通。 因此面对着江暮沉愈发阴沉的面容,棠许依旧云淡风轻,“我认了之后呢?江先生打算怎么惩罚我?还是说,之所以把我叫到这最顶层来,就是为了实施惩罚?我要怎么做才能赎罪呢?从这里跳下去吗?” 棠许一边说着,一边就走向了窗户边。 江暮沉却忽然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棠许的手臂,眸光之中除了愠怒和寒凉,竟还隐隐多了些别的情绪。 他看着棠许,只觉得她和半年多前大不相同。 那个时候她不是这样的。 虽然没办法具体言明差别,可是那时候的棠许,至少没有像现在这样,透着一股……平静的疯感。 棠许低头看了看他抓着自己的那只手臂,又笑了,“什么意思?我到底是该跳,还是不跳?” 江暮沉却只是看着她,呼吸逐渐沉重。 正在这时,转角处忽然传来清晰的火警铃声—— 一瞬间,整幢楼都充斥了刺耳的报警铃声和慌乱的人群。 江暮沉却依旧是抓着棠许不放。 直到电梯门打开,江暮沉的保镖匆匆跑过来,“江先生,有火警,安全起见,先从楼梯撤离吧。”(本章完) 169.第169章 棠许,你在害怕什么 第169章 棠许,你在害怕什么 火警是大事。 以江暮沉的身份,即便他不想动,也会有无数顾虑他身份的人劝他离开。 棠许倒是没想着急离开,只可惜江暮沉似乎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因此江暮沉拽着她的手腕,一路从楼梯下到底楼。 因为今天有宴会,户外已经聚集了很多从楼上疏散下来的人。 原本众人都只是在张望打听到底是哪里起了火,又是什么原因起火,然而很快,几乎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江暮沉和被他拽下楼的棠许身上。 没办法,江暮沉实在是太惹眼了,再加上棠许和两个人之间的种种,很难让人不注意。 与此同时,得到火警消息匆匆前来搜集资料的记者也一眼看到了两人,当即对着江暮沉和棠许按下了快门键。 这样混乱的情况下,江暮沉却对镜头敏感到了极致,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名记者的相机。 顺着他的视线,谭思溢也很快看到了那名记者,连忙快步上前,一下子挡住了记者的镜头,紧接着就又有两名保镖上前,一起架着那名记者走开了。 见此情形,棠许知道那名记者今天晚上的工作注定泡汤,她却也不忘提醒江暮沉:“江先生,现如今人人都有手机,人人都能拍照录影,要想不被发表出来,恐怕你还得多费些功夫。否则,姜小姐可能还是有很多机会看到。” 她明明是好心提醒,却不知道哪个字惹怒了江暮沉,他依然捏着她的手腕,猛地用力将她拽向自己,怒目逼视。 可惜棠许问心无愧,再怎么被他怒瞪着,依旧是平静如水的表情。 她这样的平静对江暮沉而言,无疑是另一重嘲讽。 很快,他转身就拽着棠许走向了自己车停的方向。 棠许不防他突然如此,再加上力气根本没办法跟他对抗,一时只能被他拽着,有些跌撞地向前。 然而才走出去几步,江暮沉的步伐忽然就停住了。 棠许抬眸,看向了拦在江暮沉面前的几道男人的身影。 全都很眼生,但是给她的感觉却十分熟悉。 果不其然,下一刻,领头的男人越过江暮沉看向了她,“小姐,需要帮忙吗?” 但凡在淮市,没有不认识江暮沉的人。 而认识江暮沉,多半也就会认识她。 而此刻,他们却越过江暮沉,以一个极其陌生的称谓来称呼她,这就摆明了是跟江暮沉对立的。 棠许察觉得到,江暮沉更察觉得到。 他身边也还有两名保镖,见状立刻站到了江暮沉身前的位置。 江暮沉看他们的目光只是微冷,看向棠许的视线却极致深寒。 “你叫来的人?”他问棠许。 棠许耸了耸肩,如实回答:“我不认识他们。” “是吗?”江暮沉抬起手来,捏住棠许的下颚,“那派他们来护着你的那个人,你总该认识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棠许依旧坦诚。 江暮沉冷笑一声,“不承认?棠许,你在害怕什么?”“我怕什么?”棠许反问,“我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闻言,江暮沉眸光中闪过一抹冷厉,随即再度转头看向了和他的保镖对峙的那几人。 “你们的老板派你们来保护她,就没有教过你们,谁的路可以拦,谁的不可以拦吗?” 对方面对着江暮沉这样的威压和气势,竟没有丝毫退让,“我只知道,这位小姐不想跟你走。江先生,您是知名人物,又何必在大庭广众为难这位小姐呢?” 江暮沉再度冷笑了一声。 那声笑却并没有完全发出声,几乎只是在鼻腔里哼了一声。 棠许知道,江暮沉这是真的动怒。 她脑海中还在思索对策,下一刻,江暮沉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与千篇一律的默认铃声不同,这道铃声虽然也是系统自带,却轻缓了几分。 棠许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这是谁打来的电话。 伴随着这道铃声,江暮沉的身形也隐隐僵了僵。 6=9+ 下一刻,江暮沉松开棠许,取出手机接起了电话。 而就在他的手松开的那一瞬,棠许迅速后退,撞到身后的好几道人影之后,终于算是远离了江暮沉。 而江暮沉一边听着电话,一边冷眼看着她渐渐融入人群、直至消失的身影,始终面沉如水。 棠许没有再在这个地方停留,没入人群,又离开人群,很快坐上了自己的车,径直离开。 而她的车子刚刚驶离,后面就又有两辆车,悄无声息地跟在了她车后。 会所庭院里,人群依旧议论纷纷,好在很快会所就完成了排查。 最终经理向众人宣布,并没有发生火灾,只是有人击碎了报警器造成的警钟误鸣。 谭思溢处理完记者的事,又找到经理,委婉转达了江先生不希望自己今天晚上来过这里的事传出去。 经理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表示一定会好好处理。 谭思溢这才又赶到江暮沉车子所在的位置,刚刚抵达,就听见保镖正向江暮沉汇报:“太太离开后,那几个人分别开了两辆车,像昨天晚上一样,一路护送。” 由此可见,方才会所的警钟误鸣也极有可能是那几个人做的,原因就是当时棠许被带上了顶楼,他们不得入,但是为了确保棠许安全,所以搞了这么一出,逼迫江暮沉带棠许下楼。 这样有手段有魄力,绝对是训练有素,不是一般的保镖。 江暮沉抬眸扫了谭思溢一眼。 “我立刻让人去查,一定查出来他们背后的人是谁。” 谭思溢这么说着,但是这样的保证,其实自己心里也是没底的。 从江暮沉认定了棠许背后有人开始,他们就已经展开了调查,可是查来查去,最多的线索都是指向段思危,除此之外,再没办法发散开来。 偏偏江暮沉肯定段思危身后一定还有其他人,可是这个人,就像是隐了身一样,根本无迹可寻。 这次的调查大概率会同样石沉大海,可是该查的,终究还是要查。 很快,江暮沉的车子也驶离会所,径直赶往了姜晚宁的公寓。 170.第170章 登堂入室 第170章 登堂入室 江暮沉抵达姜晚宁的公寓时,公寓房门紧闭,而庄柔正守在门外,有些焦虑地来回踱步。 听到电梯的动静,她抬头看到江暮沉,立刻就迎上前去,焦急道:“你怎么才来?晚宁给我发消息说准备离开,我赶来见她,她又不肯见我……我快要担心死了!” 江暮沉却只看了她一眼,便径直上前敲响了房门。 很快,房门应声而开,姜晚宁坐着轮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庄柔当即抢上前来,一把拉住姜晚宁的手,急切道:“晚宁,你知不知道收到你的消息我有多担心?好端端地说什么要离开……你是不要我这个朋友了吗?” 姜晚宁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她,缓缓抽回了自己的手。 “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不要再多做什么了。”姜晚宁说,“也正是因为我们做了这么些年的朋友,我才会给你发那条消息,也算是个交代。” 庄柔明显怔了怔,“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交代?我们以后难道不是朋友了吗?” “离开后,我就不会再回来了。”姜晚宁说,“所以,你以后照顾好自己,不要再为我分心费神。” 说话间,姜晚宁状似无意地看了江暮沉一眼。 庄柔骤然察觉到什么,伸出手去再度握住了她,“是不是有人跟你胡说八道了什么?是不是棠许?” 站在后方的江暮沉,听到棠许的名字,眸色赫然暗沉了几分。 “没有任何人跟我说过什么。”姜晚宁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说,“我虽然没法走路,但是我还有眼睛,有耳朵,我自己能感知到的事情,不需要其他人来告诉。柔柔,过好你自己的人生比什么都重要……现在我想和他单独谈谈,你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说完,她才看向站在庄柔身后的江暮沉。 她话说到这种程度,庄柔其实已经明白了她那些没有明说出口的话意。 姜晚宁察觉到她对江暮沉的心思了。 这是一个极其令人不安的结论。 可是当着江暮沉的面,庄柔什么都不能说。 她也没机会说。 因为下一刻,江暮沉就已经拨开她挡在门口的身体,推着姜晚宁进了门,随后“砰”的一声关起了房门。 屋子里,两个人沉默对峙了片刻,姜晚宁才露出柔柔一笑,说:“你知不知道你沉着脸的时候,真的很吓人?” “是因为我最近都没有来看你吗?”江暮沉一开口,便直奔主题。 “我原本是不想打扰你的,可是我知道,你的人在下面,我想要自己离开是不可能的。迫不得已,还是要找你。” “你不要觉得我没有来,就是没有把你放在心上,所有的事我都记着,不来,是因为前些日子你见到我就不开心——” “但是在离开之前见你一面也是应该的,所以能见到你,我也很开心。” 两个人你来我往,完全不同频地说了几句,屋子里骤然又陷入了沉默。 两相对视,江暮沉到底还是没能控制住越来越沉的脸色。 “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开心?”他问。 姜晚宁看着他,平静道:“放我走。” “不可能。”预料中的回答。 姜晚宁很平静,轻声道:“两年多了,当年伤害我的人都已经坐完牢出狱了,所有的人和事都在向前发展,没有人可以一直停留在原地。我是这样,你也应该是这样。” “就算他们坐完牢,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那又能怎么样呢?”姜晚宁说,“我所经历的伤害不可逆,就算你把他们折磨到死,我还是这个样子。” “那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满意?”江暮沉蓦地撑住她的轮椅扶手,“我立刻跟棠许签字离婚,我们结婚,你愿意吗?” 两个人对视良久,最终,姜晚宁还是轻轻笑了起来。 “你为什么还是不懂……对于我这样的人生而言,能够重新振作起来,让自己活下去,几乎已经占据了我全部的精力。爱情对我而言,早就已经不重要了。你……也不重要了。” 江暮沉撑在她双侧的双手青筋毕现。 “这个地方,埋葬了我过去所有的一切,我不想再留在这里面对着从前的痕迹黯然神伤,我需要换个环境,我想要向前走,我想好好地生活。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他说。 6=9+ 姜晚宁伸出手来,轻轻抚上他的脸。 “你也被困在原地好久好久了,你明明可以向前走,可是你硬生生地拉住自己,最终折磨了自己,也折磨了别人。我要重新开始,你也要重新开始。你放过我,也放过自己,好不好?” 她看着他,目光前所未有地温柔沉静。 “去过你应该过的人生。去爱你应该爱的人。” “余下的人生,我会好好过。你也是。” …… 棠许原本以为江暮沉认定了她是幕后主使者,再加上这天她又一次激怒了他,江暮沉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日子却出乎意料地平静。 江暮沉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甚至连江暮沉手底下的人,她都没有再见到。 直到三天后,棠许接到江家堂嫂温青羽打来的电话,问她知不知道姜晚宁离开的事。 虽然棠许已经没什么可害怕,可是听到姜晚宁的名字,心头还是有所波动,忍不住多问了两句。 得知姜晚宁彻底离开淮市,去了南方温暖的城市生活,棠许心头情绪复杂。 而让她惊讶的是,江暮沉居然会答应让她离开。 “你居然不知道吗?”温青羽对她完全不知情也表示惊讶,“我还以为你们之间达成了一些共识呢。” “我跟姜小姐不熟,跟江暮沉更是永远不会达成什么共识。”棠许回答。 温青羽听了,微微叹息一声,知道在她这里也打听不出更多来,也就不再多问。 原本以为事件到此可能会有一个终结,可是棠许怎么都没有想到,当天晚上,当她回到御景湾,打开家里的门时,居然会看见登堂入室、坐在自己沙发里的江暮沉。 171.第171章 不会出现的男人 第171章 不会出现的男人 这样的画面,实在是新鲜。 这个小屋是她自己买的,是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她唯一的栖身地。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江暮沉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这让棠许心头升起了难以言喻的火气。 她撒开手,任由房门开着,冷冷地看着坐在沙发里的男人,“你怎么进来的?” “确实不容易。”江暮沉鞋子都没脱,没有系领带,西装外套里的衬衣也解开了两颗扣子,一副慵懒不羁的模样,抬头看向棠许时,眼眸晦涩又暗沉,“他给你安排得挺到位的,楼下居然都安排了人……怎么,是什么危险人物吗?连累你也要活得这么胆颤心惊。” 棠许起初并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到后来,才一点点明白了过来。 她楼下居然也有人守着? 这是棠许没有想到的。 换句话说,江暮沉为了进到她的房子,还躲避了那些人的耳目——也真是难为他了。 “我什么时候活得最心惊胆颤,江先生心里难道没数吗?”棠许依旧站在门口的位置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开口,“从前面对着你的时候,我最心惊胆颤。” 她说完这句,那一边,江暮沉赫然站起身来,大步逼近。 紧接着,棠许就被他大力攥住,抵在了墙边。 “那现在呢?”江暮沉语调冰冷地逼问,“现在面对着我,居然都不怕了,是吗?” 棠许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这会儿才刚刚晚上八点,这个时间,他就已经满身酒味,可见这一天应该是没有好好上班。 也是,姜晚宁都走了,他怎么可能还会有心思上班? 而棠许仍旧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居然会觉得庆幸,庆幸我爸爸和阿姨走得早,可以不用再受你折磨——” 话音刚落,江暮沉的另一只手就重重捏住了她的下颚。 棠许被他完全地控制住,却丝毫没有挣扎,迎着他的目光,依旧无惧无畏。 江暮沉的眸色却在她的平静的表情下愈发暗沉—— “你还是不肯说对吧?”江暮沉低头看她,声音也哑得吓人,“那我自己来验证,看看你背后究竟是谁。” 棠许尚未做出反应,江暮沉一只手已经松开她,伸向了她身后。 随后,江暮沉关掉了屋子里的灯。 几秒之后,他又打开了灯。 如此反复,屋子里亮了又暗几次,任谁看都不正常。 不多时,电梯和楼梯间忽然有动静同时出现—— 棠许听到了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 棠许和江暮沉就在门边,来人一见到屋子里的情形就顿住了脚步。 棠许靠在墙边,看不见门外的情形,江暮沉却是冷笑了一声,道:“倒真是养了不少人啊,上次会所那批呢,轮班了吗?” 话音刚落,他就将棠许拉到了门边。 棠许看见门外正在相互眼神交流的几个陌生男人,原本还想着江暮沉不会得逞,可是随后,忽然有将近十人从楼梯间走了出来,分散开来,对门口的几个人成包围之势。 很显然,江暮沉这次是做足了准备的。 他依旧紧紧拽着棠许,看着外面被包围起来的几个人,举着棠许的手,说:“回去告诉你们老板,这个女人被我带走了,想要她回来,让你们老板亲自来找我。” 几人明知眼下的情形寡不敌众,因此并未轻举妄动。 江暮沉直接将棠许带下楼,塞进了自己的车里。 车子很快启动,驶向未知的方向。 棠许伸手揉了揉自己被拽得生疼的手腕,看着前方的夜色。她明知道江暮沉喝多了酒,明知道他是因为姜晚宁心烦意乱所以才发疯。 她知道自己跟他说什么都是枉然,可是她却还是轻声开了口—— “他不会来的。” “是吗?”江暮沉转头就又一次捏住了她的脸,嘲讽道,“那看来你也没多重要。” “那是当然。”棠许毫不犹豫地自我否定,随后道,“相比之下,还是姜小姐对你重要得多。” 江暮沉手上的力气赫然加重,“你还敢提晚宁?” “我为什么不敢?”棠许反问,“江暮沉,你为什么会让姜小姐离开?” “要不是因为你,她怎么会走?” 棠许对此只想苦笑。 “又是因为我,对吗?” “是因为你!”江暮沉晦暗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停滞片刻,再开口时,却近乎呢喃,“都是因为你——” 6=9+ 棠许被他的语气惊着了一下,下一刻,坐在副驾驶上的人忽然说了话:“江先生,后面有车一直跟着我们,应该是对方的人。” 棠许这时才惊觉,坐在副驾驶的人,居然是程进! 果然是跟了江暮沉,连这样的事都要参与。 棠许是真的想笑,很想笑。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她遇见的这些人和事,真是怎么看怎么荒谬。 无与伦比的荒谬。 尽管后面有人跟踪,可是江暮沉的车依旧平稳行驶着,最终驶向了江畔最知名的别墅群。 棠许被带进了其中一栋别墅。 这似乎是江暮沉新居所,没有什么居住气息,却处处都是他的风格。 好在别墅很大,江暮沉也并未限制棠许的自由,所以棠许不用时时面对着他。 又或许,他第二天早上酒醒,就会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有多荒唐可笑,就会让她离开。 棠许并没有猜错。 第二天早晨,当江暮沉想起昨天发生的事,以及此刻正在这幢别墅某个房间的棠许,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然而并未按照棠许意料的是,江暮沉回过神来之后,并没有让她离开。 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仿佛事情已经到了这个样子,所以趁势解决这一桩事也是可以的。 因此棠许早晨走出房间时,别墅里已经空空如也。 她下楼梯到一半,缓缓停住脚步,在楼梯中间坐了下来。 她好像是需要在这个地方等待一个结果。 一个早已既定的结果。 当天晚上,江暮沉回到了别墅。 棠许没有和他碰面。 翌日一早,江暮沉仍旧是一早离开。 一连四日。 棠许被困在这个别墅,却都没有和江暮沉碰上面。 而江暮沉所等待的结果,也并未出现。 那个人一如棠许所言,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 172.第172章 棠小姐,跟他说说话吧 第172章 棠小姐,跟他说说话吧 江暮沉对这个结果自然是不会满意的。 可是因为棠许没有跟他碰过面,所以没有直面他的反应。 直到第四天的深夜。 棠许待在自己这几天住的那个房间里,正低头看着手机上宋洛白发来的消息。 “你今天是不打算回来对吗?我下周的生活费转一下。” 简简单单两句话,却已经是难得他会主动发信息的状况。 棠许盯着这行信息发了会儿呆。 在这里待了四天,是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 事实上,江暮沉还没强大到能只手遮天的地步,她想要离开,其实是可以想到一些办法的。 可是她却放弃挣扎一般,任由自己在这里被困了足足四天时间。 是在等待什么,期盼什么吗? 棠许自己也说不清,只知道这几天的清静下来,倒是让人又冷静了一些。 果然,不该有的期许,哪怕是万分之一,也不该有。 她正思索着该怎么脱身这件事,房门口,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响动。 像是有什么人重重一拳砸在了门上,紧接着是门锁拧动的声音。 她反锁了门,外面的人尝试了好几次,门锁都是纹丝不动。 下一刻,又是“砰”一声。 这一次,像是有人重重一脚踹在了房门上。 棠许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 门外的动静持续了好一阵。 棠许几乎想象得出,江暮沉是以怎样的姿态在外面踢砸这间房的门。 他应该是又喝多了酒,所以才会这么失态吧? 姜晚宁离开对他的打击看来是真的不小。 好一会儿,那阵恼人的动静才终于消失了。 棠许又静坐了许久,忽然之间,听见门口传来了钥匙的声音。 她身形一顿,立刻就警觉地坐起身,以防备的姿态看向正打开房门的人。 出乎意料的是,门外站着的人居然是谭思溢。 “太太。” 谭思溢一张口依旧是熟悉的称呼,棠许原本想再次纠正,没想到谭思溢开口却道:“你可以离开了。” 棠许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真的?” 谭思溢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棠许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才又问了一句:“江暮沉呢?” “江先生喝多了,已经睡下了。” 听到这个回答,棠许立刻转头往外走。 “我派车送您。”谭思溢说。 “不用。”棠许想也不想地回答,“不是有摆渡车吗?我坐摆渡车到门口,自己打车。” 她几乎是没有任何停留地逃离,出了这幢别墅,很快就坐上了附近的一辆摆渡车,一路向别墅群的大门口驶去。 路上棠许就叫了一辆车,出了大门,见到路边停了一辆车,她本以为是自己叫的车,正要上前,却见车子里两个人先推门下车,迎上前来,“棠小姐!” 棠许一眼认出这两个人,她曾经在会所见过。 是“帮过”她的人。 “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其中一人道,“我送您回家吧。” 棠许看着面前这两个已经不打算伪装的人,微微退开了一步。 眼见棠许这样的反应,那人迅速解释道:“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奉命来保护棠小姐你的。”棠许闻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说:“那我是不是还要说声谢谢?” 两人闻言相互对视了一眼,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我不需要你们的保护。”棠许说,“你们好像的确帮过我一些,但是那些事,我自己也可以解决。请你们以后不要再跟着我。” 两个人这才明白了什么,看着棠许,道:“棠小姐,我们做不了主。” “是吗?”棠许说,“那谁能做主?高先生吗?” 两个人没有回答,却已经是默认的态度。 棠许缓缓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们带我去见见他,我亲自跟他说,可以了吧?” 两人又对视了一眼,随后一人迅速转身,大步走开一些,打起了电话。 这个电话极其迅速,仿佛双方只交谈了两三句就达成了共识。 最终,棠许坐上了那两人的车。 车子行了一路,她只大概知道是在往南走,余下的方向她再也无法辨别。 6◇9◇书◇吧 车行至一半,却忽然提速,飞快地掠过一连串路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前面的两个人交流了一句:“甩掉了。” 棠许这才知道原来后面一直有车在跟踪。 想想也是,江暮沉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她离开,而没有后招呢? 也是她一时气上心头,竟然忘记了这一点。 果然,有些事就是不能想。 只是思及些许,便已经足够乱人心神。 棠许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又道:“麻烦送我回家吧。” “棠小姐?” “今天的事,我会打电话跟高岩交代。”棠许说,“见面就免了吧。” “不。”前排的人却道,“高先生交代了,要尽快送您过去。马上就到了。” 莫名的,棠许心头忽然升起一股不安的情绪。 很快车行至某小区停车场,下车之后,两人将棠许送进电梯,刷卡按下了16楼的按键。 棠许独自站在电梯里,看着不断上升的楼层,内心那股莫名其妙的焦灼却越来越明显。 她不想上去了。 很不想。 棠许本想取消上升的指令,却发现自己怎么按都没用。 她还在努力的时候,电梯却已经悄无声息地停止了上升,随后,电梯门缓缓打开来。 高岩就站在电梯门外,脸色微微发白,一双向来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此刻却显得空洞又迷茫,更明显的情绪,是紧张与害怕。 棠许还没回过神,高岩已经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出了电梯。 一梯一户的格局,出了电梯就是住户门,而高岩直接拉着她进了门。 入目是一间冷冷清清的公寓,并不像是高岩的居所,反而像是空置的屋子。 而高岩拉着她就走向了卧室。 这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以至于棠许还根本来不及思索和反抗,人就已经出现在了卧室里。 卧室里有且仅有一张床。 床上躺着一个人,一个赤着上身、胸口缠着绷带、脸色比高岩还要苍白的人。 燕时予。 此时此刻,他正是昏迷的状态,紧皱的眉头和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显示着他正处于巨大的痛苦之中。 棠许僵立在床边,一动也不能动。 “棠小姐,跟他说说话,求求你,跟他说说话吧……” 173.第173章 她呢? 高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棠许脑子里却只有嗡嗡声,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她只是看着眼前的燕时予,一时间,竟仿佛连呼吸都忘却了。 眼前的燕时予让她感到陌生。 那个一贯从容沉着,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的燕时予,竟然能露出这样痛苦的神情。 那该是有多痛? 棠许想象不到。 因为她的脑子几乎已经转不动了。 此时此刻,她什么都想不到。 看似一片空白,实则却更像塞满了东西,重重叠叠,卡住所有思绪和画面,纹丝不动。 “棠小姐?”眼见棠许许久不动,高岩忍不住又喊了她一声,随后绕到她身前,用近乎祈求的眼神看着她,“求你了……” 棠许只看见高岩的嘴一张一合,与此同时,她那近乎宕机的大脑终于转动了些许。 她像是终于想起了自己为什么来这里,张了张口:“我来这里是想……” 高岩却同样只看见她嘴唇张合,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棠许根本就发不出声音。 高岩疑惑地盯着棠许看了片刻,终于意识到什么,他一把抓住棠许的手重重晃了晃,“棠小姐!” 棠许目光落在他脸上,随后又一次看向躺在床上的燕时予,终于一点点清醒了过来。 “他怎么了?”棠许低声问道。 “有人设了个局。”高岩低声道,“燕先生最近状态……不太好,所以一时不防,险些连命都搭进去……” 棠许闻言,身子紧绷得更加厉害。 她依旧看着燕时予,“那设局的人原本就是冲着他的命去的吗?谁这么恨他?是——” 她心头有一个答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生生顿住。 “现在还不清楚。”高岩低声回答,“这几天我也顾不上其他,只希望燕先生能熬过去……可是他情况一直没有好转,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棠小姐,你帮帮他吧!” 棠许终于移开了视线,近乎茫然地看着他,“我能怎么帮他?” “让他知道你在这里。”高岩说,“让他感觉到你在这里!” 棠许似乎有些恍惚,与他对视了片刻,才道:“仅此而已吗?” “这很重要。”高岩无比肯定地回答,“至少对燕先生而言,很重要。” 这是高岩第二次对她说她对燕时予很重要。 棠许并不知其中真假。 又或者,她只是不能、也不敢相信是真的。 重要? 从何而来的重要? 抛却她江家儿媳的身份,她还有什么对燕时予而言是重要的? 她心头明明满是对这一陈述的否定,可是跟高岩对视片刻之后,最终却还是留了下来。 抛却其他所有因素,她终究是欠了燕时予的。 该还的时候,得还。 只是棠许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最终,还是高岩将她拉到了床边的椅子里坐下,并且将燕时予的手放进了她手中。 他的手滚烫。 比以往她接触他的每一次都要烫。 棠许的手轻轻颤了颤。 她依旧僵硬得厉害,虚虚地托着他的半个手掌,最终却也没有收回自己的手。高岩见到这样的情形,微微松了一口气,却依旧不满足于此般,“棠小姐,你跟燕先生说说话吧,随便说点什么都好,让他听到你的声音……” 说完这句,高岩没有再多作停留,飞快地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而棠许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坐就是几十分钟,一动不动。 直到全身上下趋于麻木,她才终于微微倾身向前,看向了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男人。 “说什么都可以是吗?” 棠许终于开了口,声音喑哑,“可是我们之间,到底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躺在床上的男人神情依旧紧绷着,仍旧什么回答都给不了她。 …… 这一夜格外漫长。 燕时予的状况不容乐观,早有一等一的医疗团队随时候命,几乎每隔一个小时就会有专业人士进来查看他的状况。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每一次有人进来,棠许就会起身避开,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 饶是如此,她却依旧在这间卧室里度过了整夜。 凌晨三点之后,燕时予的情况似乎在一点点好转。 到了清晨,棠许站在卫生间里,听到外面医生庆幸的声音—— “终于退烧了,如果发烧不再反复,情况就能稳定下来。” “真的?”高岩也是长松了口气,一边带着医生往外走,一边询问着一些别的。 直到房间里没有了别人的声音,棠许才又一次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她回到床边,又站了片刻,才伸出手来,轻轻探上他的额头。 这一晚上,这个动作棠许反复做了无数次,一直到这一刻,她的心境才算稳定了下来。 她看着燕时予。 虽然已经不再发烧,可是他眉头却依旧紧拧着,似乎有什么化不开的愁绪。 可是那些愁绪,终究都是他自己的事。 棠许又待了片刻,终于听到外面没有动静,这才起身拉开门走出去。 高岩正好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拎着几个食盒,大概是因为燕时予情况稳定,他神情也松泛了许多,“棠小姐,辛苦你了,熬了一晚上你肯定也饿坏了,吃点早餐吧。” “不吃了。”棠许回答,“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高岩一听她要走,当即就变了脸色,丢下手里的东西就走了过来,“棠小姐,燕先生还没有醒——” “燕先生醒或者不醒,不是你跟我说了算。”棠许回答,“有那么几位医生在,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好好看顾燕先生吧。” 棠许说完便准备径直离开,高岩情急,一把拉住了她。 偏在此时,燕时予所在的卧室里忽然传来一声响动,像是杯子掉到地板上的声音—— 而那个房间里,此刻就只有燕时予一个人! 高岩蓦地瞪大了眼睛。 棠许也怔忡了片刻,却很快回过神,一把挣开高岩的手,转头就快步走向了门外。 高岩本想拉住她,可是此刻怎么都是燕时予那边更重要,他急得跺脚,却也顾不上许多,快步推门走进了卧室。 大床上,昏迷了三日的燕时予果然已经醒了过来。 此时此刻,他正看着床边那张空空如也的椅子,不知所思何物。 “燕先生,你终于醒了!”高岩快步上前。 燕时予却依旧只是看着那张椅子,一开口,只是问:“她呢?”(本章完) 174.第174章 她在害怕什么? 第174章 她在害怕什么? 高岩怎么都没想到燕时予开口第一句居然是这个问题,怔了片刻,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您是说,棠小姐吗?” 身体的痛处让燕时予又一次闭上眼睛。 “您知道棠小姐在这里?”高岩又问。 仿佛是忍过一阵极大的痛楚,燕时予终于又一次睁开眼睛,应了一声:“嗯。” 他知道她在这里,从她出现的那一刻,从摸到她的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在这里。 他清楚地听到她的每一句话。 他听见她说——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很想回答她,可是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无论是在昏迷中,还是在现实中,他都给不了她答案。 那一瞬间,极致的痛苦席卷全身,他拼尽全力,却仍然无法抽离那样的痛苦。 如同被困身炼狱,被重重业火缠绕。 无处可逃。 无从解脱。 直到她的手轻轻抚上他的额头。 她的体温一向偏低,多数时候,手总是凉的。 然而那一刻,她微凉的手却成了一种牵引。 牵引着他,一步步走出了那无边地狱。 自那之后,她每一次抚上他额头的动作,他都清晰感知得到。 他甚至感知到她指尖的轻轻摩挲,和她手指的微微颤抖。 她在害怕什么呢? 是怕他会死吗? 如果她会害怕他死,那他怎么能死? 可是当他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看见的却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和椅子。 仿佛一切都只是他高热昏迷之中的幻觉。 却依然不死心,依然想要确认。 好在,高岩的反问给了他肯定的回应。 燕时予重新闭上了眼睛,听见高岩忙道:“棠小姐她刚才……出去了,我这就把她找回来!” 说完高岩就转身,一边喊着医生一边朝房间外跑去。 燕时予听到他的动静,却没有再睁开眼。 他知道,棠许应该绝不仅仅是“出去了”。 以她的性子,只怕高岩也不可能再把她带回来。 可是突然之间,他却一点都不着急了。 哪怕高岩今天找不回她,也没关系了。 大约半小时后,高岩才又重新出现在屋子里。 果不其然,只有他一个人。 他轻手轻脚地进门,正赶上医生从燕时予的房间出来。 高岩忙迎上前,低声问:“燕先生情况怎么样?又睡着了吗?” “情况稳定下来了。”医生回答,随后却道,“没有睡,叫你进去见他呢。” 高岩一听,登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却还是只能硬着头皮推门走进去。 燕时予果然正等着他。 高岩正想着要如何告诉他棠许暂时没办法出现,却听燕时予开了口:“这次的事,查到是谁在幕后动手没有?” 高岩又怔了几秒,才回答道:“暂时还没有。这次情况实在是太危急了,我其他什么都顾不上,连棠小姐被江暮沉带走我都没工夫处理……” 听到这句,燕时予骤然凝眸,“你说什么?” 高岩这才想起来他还不知道那件事,顿了顿,才如实回答道:“出事的那天,棠小姐被江暮沉强行带走,并且传话,要求保镖的雇主亲自登门,才能将棠小姐领回来……” 说到这里,高岩忽然有些不恰当地庆幸—— 庆幸燕时予不知道这件事,否则,以他的作风,大概真的会为了棠许不顾一切去找江暮沉。 如此一来,又不知道会牵连出多少麻烦。 “大概江暮沉见一直没有动静,就将棠小姐放了出来。不过他的人却依然跟着棠小姐,被我们的人甩开了,将棠小姐带来了这里。” 燕时予又一次闭上了眼睛,眉峰之间的冷峻之色却完全藏不住。 “也就是说,她又一次因为我身陷险境,而我非但什么都没做,反而让她一脱离险境,就来帮我?” “燕先生……”高岩心头滋味说不出的复杂,“对不起,是我没有处理好这些事……” 良久,才又听燕时予问:“段思危回来了吗?” “段先生今天晚上下飞机。”高岩忙又回答道。 燕时予听了,没有再多问什么。 高岩又等待许久,见他始终没有睁开眼睛,只以为他是睡着了,忙要退出房间时,却又一次听到燕时予的吩咐—— “这次的事,重点留意一下津市那边。” 高岩脚步赫然顿住,“您是怀疑燕凤祁?他不是答应了跟我们互不干涉吗?” “你信他?”燕时予问。高岩骤然语塞,细思片刻,只觉得心跳如雷,转身就快步走出了房间。 …… 早上十点多,棠许才终于回到御景湾。 几乎是她刚回到家的第一时间,江暮沉那边就收到了相关消息—— “太太刚刚回到御景湾的房子。”谭思溢一边将一份文件递到江暮沉面前,一边小声汇报。 昨夜宿醉,此时此刻,江暮沉却已然全然清醒,眸光冷厉地抬头。 “你不是昨天晚上就让她离开了吗?” “是。”谭思溢声音愈发低了些,“我们的人跟到半路,就被甩掉了。” 江暮沉再无多话,只冷冷看着他。 这个话题过于敏感,谭思溢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就那么僵持了许久,直到谭思溢的手机响起,打破一室窒息。 谭思溢退开两步,接起电话,才听了两句,就微微变了脸色。 他按下了通话静音,才转头走到江暮沉面前,将手机递过去—— “江先生,对方自称燕凤祁,想要跟你通话。” 听到这个名字,江暮沉似乎才从先前的情绪中抽离,神情微微变了变,伸手拿过手机,看向了上面的一串陌生号码。 随后,他解除静音,接起了电话:“我是江暮沉。” “江先生,你好啊。” 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低沉温润,似乎随时带着笑。 “燕凤祁。”即便是名义上的长辈,江暮沉仍然没有将这名燕家弃子放在眼中,直接喊了他的全名,“你想跟我说什么?” 燕凤祁笑着叹息了一声:“江暮沉,你小子还是一如既往地没礼貌啊。” “如果这就是你想说的,那我挂了。” “这么性急,你拿什么跟燕时予斗?” 江暮沉眼神赫然凌厉,“你说什么?” “津市离淮市又不远,这些事也不是什么秘闻,怎么,我知道很稀奇吗?” 江暮沉瞬间就整理出了一些头绪,沉下心来,才又问了一句:“所以呢?” “所以,有没有兴趣谈谈合作的事?”燕凤祁问。 “跟你?”江暮沉语气之中依旧是满满的不屑。 燕凤祁轻笑了一声,“是不是跟我合作重要吗?重要的难道不是有人帮你对付燕时予吗?” “你和他可都姓燕。” “唔。”燕凤祁应了一声,“论起来,你还应该叫他一声三叔呢,你看他对你留情了吗?” 江暮沉静了两秒,才又应道:“也是,你们姓燕的对付自家人,一贯手下不留情,看看燕老爷子对你的态度也就知道了。” 两个人相互讥讽了一轮,江暮沉才又问:“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你难道没有留意,燕时予已经几天没有露面了吗?” 江暮沉目光落在股市行情上,“你不要告诉我,这事跟你有关。” “运气不好啊。”燕凤祁语气之中满是遗憾,“原本以为可以彻底除掉他的,谁知道他那么硬,这都死不了。” 江暮沉一边用眼神示意谭思溢去调查,一边回答道:“你下手可真够狠的。” “比起他对你做的那些事,我这点又算得了什么呢?”燕凤祁笑着道,“想知道他都对你做了些什么吗?找个时间见一面,我一五一十告诉你?” 江暮沉眼眸之中满是防备与狠厉,安静片刻之后,却应了一声:“好啊。” …… 那之后的一周时间,棠许如常生活,上班下班,再没有任何异常状态出现。 所以她也不知道那些燕时予派来的保镖,是不是还随时随地地跟着她。 如果没有,那自然是最好了。 而如果还有…… 棠许也不知该作何感想。 一周后,宋洛白结束了期末考试,正式迎来寒假。 棠许则在他回来的第一天,就递给他一份北美游学团的行程资料。 宋洛白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份资料,“给我这个干什么?” “我没打算留在淮市过年,我想你对过年也没什么兴趣,所以给你报了这个团。”棠许回答,“你过去,或许还有机会能跟你姐姐见一面,一起吃顿饭也是好的。” 宋洛白这才伸手接过,却仍是将信将疑地看着棠许,“需要在东南亚转机的那种吗?” 棠许上下打量了他一通,说:“你这样的,应该卖不了多少钱。” 宋洛白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棠许这话是在嘲讽他,他瞬间暴跳如雷,棠许却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刚坐回到床上,棠许就收到了机票代理发来的消息,给了她好几个可以选择的日期。 棠许直接选择了最近的那个日期。 代理很快打了电话过来,“棠小姐,你选择的那班机头等和公务舱都已经售完了,只有经济舱还有票,十个小时呢,坐经济舱还是很难受的,要不你看看后面两班呢?” “不用了,经济舱也没关系,我就坐这班。”棠许说。 就像是一场逃离。 终究,越快越好。 175.第175章 熟悉的身影 第175章 熟悉的身影 春节前十日,宋洛白登上了前往纽约的飞机。 送走他之后,棠许便登上了前往墨尔本的飞机。 然而她却只在墨尔本待了一天,接到一个电话后,转头便又从墨尔本飞向了波士顿。 飞机一落地,棠许就赶到了宋语乔的公寓。 敲开公寓门,却见宋语乔安然无恙地站在门内,微微有些惊诧地看着她。 “你怎么来了?”宋语乔问。 棠许也看着她,“你不是进医院了吗?” “你听谁说的?”宋语乔举起了自己的手,向棠许展示了一下手腕上缠绕的绷带,“我只是摔了一下,伤得不算很严重,所以医生让我回来休养。” “为什么会从楼梯上跌倒?”棠许又问。 “意外。”宋语乔回答,“放学的时候人太多了,不小心踩空就摔了下去。” “确定?”棠许问。 宋语乔微微疑惑,“不然呢?” 眼见她这样的神情,不像是有所隐瞒,棠许这才微微放松了神情。 宋语乔顿了顿,忽然道:“你不会就是因为我受伤飞过来的吧?” “不是。”棠许回答道,“春节假期,顺便旅游。” 宋语乔却道:“洛白不是说你要去澳大利亚旅游吗?” “临时改变了行程。”棠许只简单道,“你没事就好,我先去酒店了。” 宋语乔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眼见着棠许就要走进电梯,她这才回过神来一般,追了过去,撑住电梯门问:“那你既然来了,准备待多久?” “看情况吧。”棠许回答,“暂时还没有定数。” “那多待几天吧。”宋语乔却道,“等洛白他们的游学团来到波士顿,说不定能一起吃顿饭……” 棠许安静跟她对视了片刻,再开口时,回答了一个字:“好。” 宋语乔轻轻抿了抿唇,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最终只是退开些许,道:“那你先去酒店休息吧。” 棠许下了楼,刚刚走出公寓大门,街边忽然有一辆银色跑车滴了滴她。 棠许转眸一看,就看见了推门跑下车来的孟天佑。 孟天佑还是那副开朗爱笑的模样,“姐姐,这么快就看完宋语乔了吗?接下来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啊?” 棠许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你为什么把她的伤情描绘得那么严重?” “有吗?”孟天佑耸了耸肩,“我只是如实描述啊,是姐姐你自己脑补,想象得太严重了吧?” 棠许一时竟无言以对。 “不管怎么样,她没有大碍,姐姐你又来了波士顿,这真是太好了!”孟天佑说,“晚上我请你吃饭,给你接风洗尘啊?” “不用了。”棠许回答,“我有些累,想好好休息一天。” 孟天佑并不放弃,“那明天?” “明天你不上课吗?”棠许问。 “上课哪有姐姐你重要?”孟天佑说,“况且我明天没课。” 棠许心头轻轻叹息了一声,随后道:“我不想把行程敲定得太死,随缘吧。” 虽然口中说着“随缘”,第二天一早,棠许就动身前往了匹兹堡。 她在宾夕法尼亚洲漫无目的地旅行了将近一周时间,才终于又一次回到波士顿。 回到波士顿的当天,孟天佑就在她住的酒店堵住了她。 棠许眼见他如此执着,知道这顿饭是躲不过去了,索性提出自己请他,就在酒店附近的一家餐厅。 孟天佑自然喜不自胜地答应。 傍晚时分下起了雨,街道又湿又冷,餐厅里却是温暖的氛围。 孟天佑心情很好,全程话语滔滔,努力地寻求着棠许的反应。 棠许倒的确给了他反应,该笑的时候笑,该回应的时候回应,只是整个人始终是淡淡的。 仿佛稍不注意,她就要从眼前消失一般。 孟天佑察觉到了,“姐姐这次来,好像比之前心事更多了。” 棠许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你年纪轻轻,倒是挺能洞察人的情绪的。” “拜托,我就比你小四岁,别说得我们之间好像隔着一个银河系一样。”孟天佑不满道。 棠许轻笑了一声,道:“怎么会呢。你是淮市人,我也是淮市人,顶多也就隔着两个区,比银河还是差远了。” 一听这话,孟天佑就高兴了起来,“两个区的距离很近的,是吧?”棠许却没有回答,转而问道:“你姓孟,跟孟连山所在的孟家有什么关系吗?” 听到“孟连山”的名字,孟天佑似乎怔了怔,随后才低头笑了笑,说:“孟连山是我大伯。” “哦。”棠许点了点头,道,“孟家家产丰厚,可是多数都掌握在你大伯手里,对吗?” 孟天佑笑了笑,拿起醒酒器给棠许倒酒,“姐姐怎么也会关心这些事情?” “就像你关心我一样。”棠许说,“我关心这些,不也挺正常的吗。” 孟天佑倒酒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后恢复正常,“姐姐关心我,我当然高兴。” “你既然是语乔的朋友,叫我一声姐姐,那该说的话我还是要说的。”棠许轻声道,“我虽然名义上是江家的人,但是一直以来,空有一个江太太的名头,几个月后,这个江太太的名头也将不属于我。江家所有的事,我都不了解,我跟江暮沉离婚之后,也不会分他的财产。所以,现在的我是什么样子,将来就是什么样。我给不了你任何助力,所以,你不用在我身上下功夫。” 孟天佑安静听她说完,眸光几番变化,最终却还是笑了起来,“姐姐说这话就是误会我了。你怎么会觉得我是为了你那些才接近你的呢?在姐姐眼里,我就是那样的人吗?” 棠许只是微微一笑。 事实上从孟天佑接近她的第一时间,她就察觉到了什么。 来自淮市,姓孟,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几个元素一组合,他的身世,呼之欲出。 淮市诸多高门世家,孟家同样是有姓名的,产业大,家业也大。 譬如从前设计将她丢在雪林中的孟禧悦就是孟家旁系的一个晚辈。 而孟天佑的身份显然要高得多,他是正统的孟家二代,只可惜因为父亲不得力,导致家业全都落在了大伯孟连山手上。 这样的家族里长大的孩子,很少会如此开朗明媚,没心没肺。 如果说棠许一开始还只是猜测,如今孟天佑几个不明显的反应,已经给了她确切的回答。 她没有猜错。 棠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端起酒来碰了碰他面前的酒杯,仰脖一饮而尽之后,才又道:“是那样的人……也无可厚非。只不过,是你们有所误解罢了。” 她转头看向窗外湿漉漉的街道。 城市的霓虹在雨水中变得斑驳陆离,路上行人的身影同样模糊不清。 这世上有那么多东西是没办法看清的,人是如此,心亦是如此。 又何必要强求一个清楚明白。 可是偏偏,她太清醒。 清醒,便要承受痛苦。 这样的痛苦,她注定要承受。 …… 孟天佑是聪明人。 在棠许将话说开之后,虽然他嘴上不承认,但心里大概已经有了答案。 所以后面他话少了许多,吃过饭,步行将棠许送到酒店大堂,便转身离开了。 对棠许而言,这也算是解决了一个麻烦。 她心头却不喜不悲,一丝起伏也无。 正要转身便走向电梯时,却忽然有一个穿制服的女人迎上前来,“棠小姐?” 棠许看清她胸牌上酒店经理的职务,这才点头回答道:“我是。有什么事吗?” “您有访客,在行政酒廊等您。” 访客? 难道是宋语乔? 棠许心中有疑问,但想着既然在酒店范围内,便跟着那名经理上了电梯。 电梯很快抵达最高层,出电梯过转角,开阔奢华的行政酒廊便出现在了眼前。 时间还早,这个时间的行政酒廊原本应该有不少宾客。 可是此时此刻,整间酒廊却异常安静冷清。 映入棠许眼帘的,也有且仅有靠窗而坐的一个身影。 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棠许呼吸骤然紧绷起来,连带着身体都变得僵硬,停留在原地,没有再动。 身后的经理悄无声息地退开。 而窗边的男人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了她。 “晚餐吃得好吗?”他问。 176.第176章 理智vs非理智 此时距离上次他伤重,棠许在房间里守了他整夜,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天。 那之后,两个人再没有见过。 上次棠许见他时,他身体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险些看不出原本的面貌。 而此时他却已经恢复如常,依旧是丰姿卓越的英拔模样,只是仿佛瘦了许多,愈见清隽。 棠许却不敢多看。 她目光微微下垂,只落到他胸口的位置,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没想到异国他乡,也能遇见燕先生这样的大忙人。” 棠许语气平淡如水,听不出丝毫波澜。 燕时予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脸上,缓缓道:“如果不是在墨尔本耽误了一周,说不定能更早一些遇到。” 闻言,棠许不由自主再次看向了他的脸。 他居然也去了墨尔本? 而且在去了墨尔本之后,又来到波士顿…… 虽然说时间错开了,可是跟她的路线却是出奇地一致,会有这样的巧合吗? 很显然,不会。 棠许却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早遇到晚遇到,又有什么区别呢?” “早些遇见,或许就能早些为了之前的事,道个谢。” “就为了道谢的话,那燕先生未免太过客气了。”棠许刻意忽略了那些“之前的事”,只是道,“我原本就欠了燕先生的,所以,那些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你欠了我什么?”燕时予却问。 “您给宋氏的那笔融资,我一直记在心里。” 燕时予听了,微微垂了眼,一抹自嘲般的笑意飞快掠过唇角,“生意场上的事,只有亏损,没有亏欠。” “所以才要及时止损。”棠许回答道,“燕先生是精明的生意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她回答得干净利落,燕时予却继续追问道:“如果不止损,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他像是在顺着她的话往下问,可言下之意,却早已经偏离了最初的话题。 棠许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他也不可能不知道答案。 可是这样的胶着也没有意义,于是棠许坦坦然回答:“不及时止损,最终只可能是两败俱伤。” “我不怕伤。”燕时予缓缓道。 “可是我怕。” 短短四个字,棠许却咬得很重。 燕时予原本沉静的眸色赫然幽深了起来。 棠许原本紧绷的身体和神经,却在此时一点点地放松了下来。 像是一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样一天,会有这样一个场景,一场对话。 从他伤重、她看顾他整夜之后,她就预计到了。 这并不是她想要有的接触,所以她选择了躲避。 可是都已经躲到国外了,终究还是没能躲得过。 于是只能接受。 “燕先生,我知道你是为什么而来,我也知道,发生过的事情,不可能当没有发生。”棠许说,“可是从来没有人可以完全凭自己的想法过活……我有理智,燕先生想必更甚。有些事,原本就不应该开始,更不应该继续。所以,还是让理智先行吧。” “你的理智怎么告诉你的?”燕时予又问。棠许没有看他,只是道:“理智告诉我,不能再接近你,一丝一毫都不能。从今往后,我和你之间,只能是陌生人。” “那非理智的那一部分呢?又是怎么告诉你的?” 棠许蓦地怔住。 她没有想到燕时予会这么问。 她也没有预设的答案。 可是要诚实地回答这个问题,她同样做不到。 偏偏,燕时予竟然又朝她逼近了一步。 这一步,逾越了社交距离。 他靠近了她,继续追问:“你告诉我,非理智的那一部分,怎么说的?” 许久之后,棠许才终于又开口:“那不重要。” 燕时予继续逼近,“那什么重要?” “理智重要。” 仿佛鬼打墙一般的对话,棠许却已然没有了思考的空间,给不出别的回答。 燕时予身上的气息已经连她的呼吸都侵染,棠许本能地想要后退一步,燕时予的手却放在了她的腰后,抵住了她可以退开的路。 甚至,还推着她向前,更向他靠近了一些。 “可是跟你一起的时候,我的理智从来都不在线,怎么办?”燕时予低声问。 棠许心头蓦地一震。 这样的距离,她几乎是被迫抬起头来,迎上他的视线。 她不了解他,很多时候,她连他是真是假都分不清。 所以,当她发现自己觉得他说的是真话时,她自己都觉得可悲。 那阵可悲,硬生生地将棠许从近乎迷离的漩涡之中拉了出来。 她想要强行拉开一些和他的距离,却只能徒劳地往后仰,“燕先生自谦了,您怎么会有不理智的时候呢?” 燕时予眸色幽暗,伸出手来抚过她的面容。 “你会看到,我有多不理智。” 话音落,燕时予双指捏住棠许的脸,低头就吻了下来。 那一刻,棠许是真的觉得他有些疯了—— 这是酒店的公共空间,即便此刻没有人,可是随时随地都可能有人出现,即便是异国他乡,他真的以为没有人认识他,他就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吗? 棠许拼尽全力想要推开他,却根本没办法与他的力气抗衡。 那一瞬间,诸多情绪涌上心头,棠许终究是失去了一贯的平静和淡然,心绪波动之余,有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落到燕时予指腹之间。 燕时予骤然停顿,缓缓抬眸,看见她雾气迷蒙的双眼。 他许久没有再动。 两个人就那样僵持了许久,棠许才终于又发出声音—— “燕先生,我势单力薄,无力与你抗衡。可是同样的,我也没办法帮到你什么,你想要对付江氏,对付江家,我一点忙都帮不上。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我都帮不了你。”她哑着嗓子道,“继续和我纠缠下去,最终结果可能是毁了我,也毁了你自己……你愿意看见这样的结果出现吗?” 听到棠许的话,燕时予眼波凝滞片刻,赫然又恢复了幽深。 而后,他缓缓抚过她脸上的泪痕,低声道:“你以为,我要的是这个?”(本章完) 177.第177章 纠缠到底 第177章 纠缠到底 棠许竭力克制着自己崩坏的情绪,却怎么也克制不了此刻混乱的心情。 因为她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有很多很多条线索,可是那些线索全部都是独立的—— 从两人初相识,他的种种表现,到后来的种种…… 从段思危跟她说的那些话,到高岩告诉她,她对燕时予很重要…… 从他刻意用宋洛白和季时青的事来折磨她,到后来却又突然放弃,再到那些跟在她身边随时随地保护她的人…… 这些事件,一件件清晰地陈列在她的心头。 可是她完全没办法将它们串联成线。 以至于到如今,她没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 甚至连自己的心,她都没办法确定。 棠许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不想再去思索这个问题的答案。 偏偏眼前的人却不给她停止的机会。 “告诉我,你以为我要的是什么?”燕时予执着追问道。 棠许终究是又一次睁开了眼睛,迎上他的视线,“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要的是什么?” “你知道答案。”燕时予回答。 “我不知道。”棠许声音依旧喑哑得厉害,“我不知道……所以我想你告诉我……” 两人相视许久,燕时予终于低低回答出声:“你。” 听到这个答案的瞬间,棠许眼波凝顿,又安静地看了他许久,才又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是我?” 燕时予深邃的眼波之中一片暗沉。 棠许在他的眼睛里看不到答案,也听不到他口中的答案。 沉默之后,棠许以问代答:“不能,是吗?” 她一早便猜到了这个结果,因此忍不住笑了一声,“连为什么是我,你都不能告诉我,是吗?” 她声音很轻,完全不似她平常的嗓音,仿若天边浮云,风一吹,就能散了。 这个问题未必有确切答案,她也真正期待,可是真的没有答案,也的确是令人心灰。 棠许忍不住想要拿开他的手,可偏偏燕时予紧紧地攥着他,不给她一丝松开的机会。 哪怕没有答案,他却依旧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近乎痴迷地执着。 棠许很难受。 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只能拼命挣扎,却终究无路可逃,最终又一次被燕时予重重拥入怀中。 他抱得她很紧,她几乎要喘不上气,可是这样的痛苦,跟内心的挣扎痛苦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她紧闭着眼睛,心头的种种痛却愈发清晰,棠许无力承受,几乎快要晕厥过去的瞬间,终于听到燕时予的声音—— “我不会再放你走。”他说。 棠许依旧被他紧紧桎梏着,也依旧闭着眼睛,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堕入无边深渊。 良久,她才又一次发出声音—— “如果我不是江太太,那还会是我吗?” 燕时予的手缓缓抚上她的后脑。 “除了你,不会有别人。”棠许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颤,终究是承受不住,在他怀中失去了知觉。 …… 高岩收到消息,带着医生匆匆赶到酒店房间时,便只看到昏倒在床上的棠许。 他心头微微一惊,有些忧虑地看向床边的燕时予。 不会是两个人谈不拢,燕时予没有控制住自己,动了手,才导致棠许晕了过去吧? 高岩一边胆颤心惊地想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棠许脸上脖子上有没有什么痕迹。 好在是没看出什么动手的痕迹来,只是棠许昏厥着躺在那里的模样,实在是过于苍白纤瘦,尤其是那张脸,被黑色的长发映衬着,黑白分明两种颜色,实在是让人心惊。 最终医生给出的检查结果,是情绪波动过大引起的晕厥,以及轻微的营养不良。 听到营养不良四个字的时候,高岩忍不住微微瞪大了眼睛。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当今社会,像棠许这样样冷静独立自主地活着,居然还会跟营养不良这样的字眼挂上钩。 只是看着她纤细单薄的身姿,好像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可是至少当初,她和燕时予好好地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状况。 可见两个人的分手,承受痛苦的不止一个人。 高岩一面帮着医生处理着棠许的状况,一边忍不住看向燕时予。 燕时予始终沉默地坐在床边,紧盯着棠许,眼波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是高岩却隐约觉得,这大概是一个好的开始…… …… 棠许恢复知觉时,天色已经大亮。 她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酒店的房间里。 她脑子里一时还空白着,却只觉得头痛欲裂,一抬眸,却发现自己头顶居然挂着吊瓶,再顺着吊瓶的软管看向自己的手臂,她有些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下一刻,卫生间的门打开了。 棠许一转头,就看见了从里面走出来的燕时予。 一瞬间,昨天晚上的记忆飞涌至脑海,那种难以承受的痛苦再度袭上心间。 棠许忍不住皱起了眉,下意识地就要转开身体。 下一刻,燕时予却强行制止了她身体的逃避动作,转而将她从床上抱起,随后他坐在床边,将棠许放进了自己怀中。 棠许身体僵硬得厉害。 她早已不适应这样亲密的距离和动作,可是她没有推开他的力气。 而燕时予一手扶着她,一手端起了床头的一只小碗。 随后,他将那只碗递到了棠许唇边,只沉声道:“喝下去。” 那碗里黄色的液体也不知道是药是汤,一股怪味,棠许下意识别开脸去,却听燕时予道:“听话,对你身体有好处。” 棠许扭头避开的幅度却更大了一些。 燕时予保持着端碗的姿势,看了她许久,到底还是又放下了碗,说:“没关系,过会儿再喝也可以。” 棠许脑子轰隆隆地响着,她有些没办法处理眼下的情形和状况,可是她却依然记得,自己最初的理智—— “燕时予……”她连名带姓地喊了他的名字,气若游丝,“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交集……” “我说过,这辈子,你都只能跟我纠缠到底。” 178.第178章 无力逃脱 第178章 无力逃脱 这句话让棠许恍惚回到了从前。 他的确是说过这句话的,在宋雨廷去世后,她第一次尝试向他提出分手时。 她那个时候心如死灰,只将他看作“金主”一般的存在,所以当他说出这句话后,她没有半分多余的心思挣扎质疑。 而今,他又一次说出这句话,棠许才禁不住陷入了沉沉思绪之中。 纠缠到底吗? 她和他有纠缠到底的资格吗? 当初情何所起,她不知道。 将来情归何处,她同样不知道。 即便她愿意正视自己的心,就真的能坦然面对这未知的过去和将来吗? 棠许不知道。 这就是人生。 即便知道了所有的线索,却依旧没办法整理出一份精准的答案。 她垂着眼,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此时恰好头顶吊瓶中的营养液见底,燕时予重新将她放回床上,也没有叫医生,自己动手,一边压住她手上的针口,一边熟练地抽出了针头。 棠许垂眼看着他的动作,仍旧没有抬头。 燕时予也没有多说什么,又低头压住她的针口许久,才缓缓松开,贴上了保护胶布。 棠许飞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依旧陷在自己的思绪中,不愿意跟他有任何交流。 燕时予转头去处理了用过的针头导管,刚刚将东西放入专用垃圾袋扎好,却忽然听见房间的门铃响了起来。 燕时予正要起身走到门口去开门,棠许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猛地清醒过来,一下子掀开被子下床,跑到燕时予身后拉住了他。 燕时予才刚刚回过头,棠许就以极其熟练的动作将他推向了卫生间那扇门。 她力气并不大,可是燕时予却轻易地被推了进去,看着她关上了那道门。 他安静地在那里站了片刻,神情终于有所松动。 随后,燕时予一转身,直接在浴缸边上坐了下来,安静等待。 而门外,棠许关上门后,又一次陷入了恍惚。 这好像是她第三次将他藏进卫生间了。 所以才会这样熟练流畅到让自己都震惊。 她到底在害怕什么,也只有自己知道。 偏偏这样的“知道”,才更让她更清醒,也更难过。 理智看似可以掌控一切,却终究没办法掌控真心。 下意识的举动,最真心。 终究,避无可避。 她陷在思绪之中,而门铃依旧锲而不舍地响着,终于将棠许拉回了现实。 她缓步上前,透过猫眼往外看了一眼,迟疑片刻之后,还是打开了门。 门微微拧着眉头的宋语乔领着满脸不耐烦的宋洛白站在门外,看见门打开的瞬间,两个人神情同样松了松,随后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你怎么这么久才开门?”宋语乔问她,“睡这么死吗?” 棠许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昨天不是约了你今天一起吃午饭吗?你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忘啦?” 棠许其实没有忘。 哪怕此刻她心绪混乱到极致,依旧记着这件事,所以刚才才会下意识地拦住准备来开门的燕时予。 此刻她也不辩解什么,只道:“我收拾一下,很快就好,你们等我一下吧。” 说完棠许就准备关门。然而站在后面的宋洛白却忽然注意到了棠许手背上的胶布,轻轻捅了宋语乔一下,宋语乔立刻也发现了,立刻问道:“你手怎么了?” 棠许一贯是坦然的,此刻却不知怎么的,下意识将手往身后藏了藏,“没事。” 她越是这样,宋语乔越是不肯善罢甘休,一把抓住棠许的手,看清了她手上的胶布,也看见了房间里的那袋黄色医疗垃圾。 “出什么事了?”宋语乔微微震惊,“你病了?” “没有。”棠许无奈道,“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们面前吗?” “那那袋是什么东西?”宋语乔一边说着,一边就越过棠许,径直走进了房间。 剩下宋洛白依旧抱着手臂站在门外,同样看着那袋垃圾。 棠许随着宋语乔的脚步转身,一瞬间,只觉得脑袋轻轻“嗡”了一声。 因为直到此刻,她才看见窗边的单人沙发椅上放着一件大衣——一件男士大衣。 宋语乔刚进门就止住了脚步。 因为她同样看见了那件大衣。 她蓦地转头看向棠许,呆滞片刻之后,很快转头看向了房门紧闭的卫生间方向。 然而那一瞬间,宋语乔心中所想却是别的—— 她飞快地抓起棠许的手臂,避开手背上的输液针口,仔仔细细地查看了棠许的两只手臂,发现两只手臂都完好无损之后,又盯着棠许的脸和眼睛看了又看。 最终,她缓缓吐出一句:“棠许,失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可不能做糊涂事。” 棠许反应了几秒钟,才明白过来她所谓的糊涂事是什么。 她忽然笑了起来,“你看我像吗?” 宋语乔松开她的手,说:“没有最好,那种东西,可千万碰不得。” 棠许收回自己的手,说了句:“多谢提醒。” 宋语乔随后却又一次看向了卫生间的方向,似乎思索了片刻,才又转头看了棠许一眼。 宋洛白依旧站在门外,到底她也没有说什么,扭头就朝门外走去,只留下一句“我们在大堂等你”。 房门被她主动带上。 空间又一次密闭且私密起来。 棠许的心却似乎比先前更加混乱。 她呆立在原地许久,才终于想起什么一般,转身走向了卫生间。 打开门的瞬间,里面就有一只手伸出来,将她拉了进去。 随后卫生间的门再次关上。 棠许被抵在卫生间的门后,迎面而来,是男人炽热绵密的亲吻。 那是阔别已久,近乎极致的气息交融。 她听到燕时予沉重的呼吸和心跳,感知着他身体和舌尖的温度。 她近乎窒息,控制不住地全身颤抖。 却无处可逃。 也无力逃脱。 她明明已经放下了很久很久,也放下了很多很多…… 可是那些很多里,只有她自己。 她放下了自己所有的思绪和情感,可是终究没有放下眼前这个人。 无法放下,便注定无力逃脱。 179.第179章 棠许问:你疯了吗? 第179章 棠许问:你疯了吗? 意乱情迷之间,房间的门铃再度响了起来。 棠许骤然从近乎迷离的意识之中抽离,转头避开了燕时予的唇。 却依旧被他紧紧揽在怀中,不得抽离。 燕时予手按在她的后脑上,同样没有动。 似乎他也需要时间,才能沉淀心绪,从刚才那个吻中走出来。 最终,在门铃又一次响起时,燕时予的怀抱终于松了松。 棠许立刻转身走出了卫生间,在与他一门相隔时,终于想起来抹了抹自己的唇,这才走上前去,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人是高岩。 他早前已经在隔壁看见了前来的宋氏姐弟,知道棠许已经醒了过来,这会儿仍是由衷地高兴,“棠小姐,你觉得好些了吗?” 面对着他,棠许其实是可以松一口气的。 可是一想到他背后的人,棠许脑瓜子仍是嗡嗡的。 “谢谢关心。”棠许低低应了声,便撒开了门,转身回到了房间里。 卫生间里,燕时予听到高岩的声音,也已经打开门走了出来。 高岩连忙道:“燕先生,下午两点在纽约还有个会议,我们必须启程了。” 燕时予目光先是投向棠许,随后才应了一声。 高岩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一边退开,一边顺势带上了房门。 棠许站在床边,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听着高岩关门的动静,同样也听着身后燕时予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就在燕时予走到她身后时,她蓦地一闪身,绕过燕时予重新走进了卫生间,同时飞快地锁上门,打开了盥洗台的水龙头。 这掩耳盗铃的举动荒诞又可笑,可是眼下棠许没有别的办法。 只有这样,强行隔离开和他之间的距离,她才能彻底冷静下来。 棠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落在自己脸颊两抹绯色上,心头万千思绪,拧成一股的注意力,却都在外间那个男人身上。 棠许不愿意这样,可是她却控制不了自己。 所以当卫生间的门被敲响时,哪怕面前水声潺潺,棠许却还是一下子就听到了。 “我先去纽约开会,晚上再回来。” 燕时予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棠许并未给予回应。 又过了大概两分钟,她才听到外面房门开合的声音。 房间内终于彻底恢复了安静。 棠许缓缓闭上眼睛,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很久之后,她才收拾好自己,从卫生间走出来,匆匆换了身衣服,下楼去跟宋语乔和宋洛白汇合。 这一顿异国他乡的三人午餐,跟预料中一样安静,大概是因为刚才房间里发生过的事,安静之中,还隐隐透着一丝诡异的尴尬。 宋洛白从头到尾都没有进门,便索性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埋头吃东西。 宋语乔忍了又忍,到主菜端上来的时候,终于是忍不住了,张口就问:“是孟天佑吗?” 棠许其实料到了她会问,只是她没有想到,她居然能忍这么久才问。 “不是。”棠许回答,“我和孟天佑不会、也不可能有任何关系。你不要瞎想了。” “那……是那个人吗?”宋语乔又问。 棠许一时怔忡,“哪个人?” “之前让你伤心的那个。”宋语乔看着她,问,“是他吗?” 听到这句话,宋洛白到底也没忍住,飞快地抬头看了棠许一眼。 棠许安静地切着自己盘子里的鸭胸肉,一时没有回答。 她没有回答,在宋语乔看来,便已经是有了答案。 她并不了解其他任何讯息,所以她无从评判。 可是她有眼睛。 她看得见棠许起伏的情绪,看得见她波动的眼神,看见她似乎终于一点点重新活了过来。 这大概,便是最好的答案了吧。 吃过午饭后,宋语乔准备带宋洛白去逛逛她所在的学校,棠许没有跟他们同行,而是步行去了附近的几条古老建筑街道。 她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闲逛,刚走过旧南方会议厅,再往前步行至转角处,便看见了对面的旧街角书屋。 棠许蓦地顿住了脚步。 因为她不仅看见了旧街角书屋,还看见了书屋前方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 此时此刻,正有一道犀利寒凉的目光,从敞开的车窗中透出,侧向投射到她身上。 江暮沉。 棠许只觉得自己是看错了。 毕竟江暮沉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还那么巧出现在她面前? 然而下一刻,棠许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坐在车里的江暮沉转过脸来,直直地看向了她。 看清他的脸的一瞬间,棠许心头下意识地一紧。 却不是因为害怕他。 而是,她心中有别的担忧。 江暮沉来到这里,会是巧合吗? 会有这样的巧合吗? 可如果不是,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总不可能只是来看看她在这里做什么吧? 隔街对望,四目相视间,江暮沉眸中的寒意愈发明显。 那是一种近乎愤怒的寒凉。虽然江暮沉面对着她的时候似乎总是愤怒的,可是此时此刻,棠许心头隐忧更浓。 她尚未来得及整理出什么头绪,忽然之间,又一辆黑色的车子驶了过来,直接停在了她面前。 下一刻,棠许心跳直接停顿。 因为她看见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高岩,以及高岩明显担忧和不安的目光。 也就是说,这是燕时予的车! 她尚未来得及回神,车子的后座车门打开,燕时予已经下了车。 那一瞬间,棠许只恨自己没有超能力,可以瞬间将眼前这辆车和这个人送离此地。 偏偏,去而复返的燕时予,下车后便径直走向她,站到了她面前。 棠许连呼吸都快要停滞了,张口就想要叫他离开时,却见燕时予微微回头,看向了街对角的那辆车。 棠许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 他知道! 他知道江暮沉在那里! 然而燕时予却只是轻描淡写地朝那边瞥了一眼,甚至都没有看清那辆车子里坐着的人,便收回了视线。 紧接着,他取下自己的围巾,围到了棠许光裸的脖子上,再一点点动手系好。 棠许简直无法控制自己此刻的呼吸和心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完成手上的动作,才终于微微颤抖着问出一句—— “你疯了吗?” 燕时予一低头,于人来人往的街道边,光明正大地吻上了她。 这样的情形在都市之中常见,路上的行人并无多少在意,往来行进间,所有人都化作背景。 唯有那对拥吻在一起的男女,于人群之中粲然独立。 街对角,黑色的轿车车窗缓缓上升,而后疾驰而去。 燕时予却依旧捧着棠许的脸,于季风之中,吻了许久。 直到心满意足那刻,两个人才终于缓缓开分。 燕时予双手却依旧捧在棠许脸上,轻轻抚过她的唇角。 “我早就疯了。” 他说。 …… 一直到坐车回到酒店,棠许整个人都还是发懵的。 刚上到房间,燕时予的手机就来了电话。 他看了一眼来电,又看了棠许一眼,转身便走向了隔壁的那个房间。 高岩原本是要跟他进去的,却被棠许一把抓住,拉进了自己的房间。 “到底是怎么回事?”棠许问他,“你们不是要去纽约开会的吗?为什么会去而复返?” 事已至此,虽然高岩也是满心忐忑,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刚刚离开不久,燕先生就收到消息,说江暮沉来了波士顿,所以他才会折返。” 棠许说:“他怎么能确定江暮沉是冲着我来的?” 高岩顿了顿,道:“之前燕先生受伤,我们已经查出来,是燕凤祁设局。他想要燕先生死——” 棠许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因为再说什么,都显得多余了。 当时她看见燕时予受伤,脑子里跳出的第一嫌疑人就是江暮沉。 可是没想到,居然会是燕凤祁。 燕凤祁他竟然想要燕时予死。 同样的,江暮沉也恨燕时予到骨子里。 而燕凤祁是知道她和燕时予的关系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没有任何义务,更没有任何必要为他们作隐瞒。 而更糟糕的状况,是—— “他竟然和江暮沉联手了吗?”棠许问。 高岩缓缓点了点头,说:“恐怕是这样。” 从见到江暮沉的那刻起,棠许整个人都处于有些失控的状态,在见到燕时予后更甚。 然而到了此刻,她的心忽然奇迹般地沉淀了下来。 又或许,那不是沉淀,而是认命。 反正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再多的彷徨不安又有什么用? 还不如静下心来,想想往后的路该怎么走。 棠许没有再多问,转身走到窗边的沙发椅里坐了下来。 高岩见状,只以为她心头忧虑,原本有心想要宽慰几句,奈何自己心头也是一团乱麻,想了想,还是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又过了将近半小时,燕时予才结束通话,走进了棠许所在的房间。 而棠许依旧还坐在沙发椅里,一动不动。 直到燕时予在她前方的椅凳上坐下,棠许的视线才缓缓移动到他脸上。 他的眸光一如从前,从容、沉着,不露形色。 仿佛他早已见惯世间所有风浪,又或者,他早已做好所有最坏的打算。 所以,无所畏惧。 而她,一无所有,又有什么好怕? 棠许终于动了动。 不待燕时予开口说一个字,她忽然起身投向了他的怀抱,主动抱住了他。 180.第180章 非看不可 第180章 非看不可 夜幕降临,昏暗的酒店房间内,江暮沉独坐在起居室的沙发里,面前是凌乱的酒瓶和酒杯。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液味道,大抵是有酒洒了,但是哪瓶酒洒了,又洒在了哪里,江暮沉不知道,也不在意。 此刻他脑海中反复回放的,都是今天下午,在街边看见的那一幕。 燕时予将自己的围巾给棠许系上,而后亲吻她的那一幕。 燕时予。 淮市人人称道,光风霁月、端庄持重的人物,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然而对江暮沉而言,是燕时予,其实并不算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在亲眼看到这一幕之前,又或者,在燕凤祁告诉他这个消息之前,他心里就已经有过相关猜测。 诚然,在这件事上,燕时予和棠许似乎处理得很干净,外界没有人能看出他们之间的关联。 可是一旦联系起燕时予针对江氏做的那些事,有些事情,即便看上去再不可能,也会是真相。 而棠许…… 是因为恨他吧? 因为恨他,所以要找一个有着共同敌人的队友,所以,她才会找上燕时予。 又或者,是燕时予利用她对他的恨意,特意找上了她? 可是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真的跟燕时予牵扯在一起? 甚至还在看见他之后,还敢当街和燕时予做出那样亲密的举动? 棠许……棠许…… 她怎么敢? 江暮沉忍不住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往后倒向沙发靠背。 头痛欲裂。 但凡稍稍想起棠许,江暮沉便控制不住地头痛。 几乎到了忍耐边缘的那一刻,他猛地起身,操起面前的一个酒瓶,重重砸了出去。 酒瓶摔在门框上,应声而碎。 几秒钟后,那扇门被缓缓推开一条细小的缝,又停顿了几秒,大约是见屋子里没有别的动静,才又推开了一些。 紧接着,一个女人的身影走了进来,看了一眼仰躺在沙发里的江暮沉,才又回转身,跟门外站着的谭思溢对视了一眼。 谭思溢冲她点了点头,随后一伸手,拉上了房门。 他没有别的办法。 从一开始,他就不知道江暮沉来波士顿是要做什么,只隐约猜到是和棠许有关。 和棠许有关的事,对于江暮沉而言,总归不会是快乐的。 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会亲眼看见那样的场面—— 而他为此做的唯一准备,就是带了徐念晚同行。 这样的情形下,哪怕明知道徐念晚可能没办法起任何作用,他却依旧只有这一个方法能用。 门内,徐念晚一点点走到江暮沉身边,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此刻心里却有着满满的不安。 她跟他已经将近十个月,她见过他很多种样子,所以她大概知道,自己今天晚上会遭遇什么。 可是她没有办法逃避。 她伸出手来,试图去解江暮沉的衬衣扣子。 然而她的手才刚刚碰到扣子,江暮沉忽然就睁开眼睛,看向了她。 他的目光,好冷,好冷…… 徐念晚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噤,下一刻,江暮沉忽然猛地攥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将她的脸拉到了自己眼前。 他用冰凉到极致的眼神盯着她,紧盯着她,似乎要透过她,看到另一个什么人…… 徐念晚知道那个人是谁。 那还是她的室友在无意间发现的,说她的眼睛和那个人眼睛有些像。 她听说,他很厌恶那个人。 可是如果他真的厌恶那个人,那她为什么可以出现在他身边? 徐念晚不懂,也不敢去探究。 然而此刻,她却忽然意识到,他对那个人的厌恶或许是真的…… 因为此刻的江暮沉看起来真的很可怕,可怕到她浑身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甚至连眼泪掉下来,自己都没有察觉…… 江暮沉原本是在看着她的,可是那几乎能将人看透的深邃目光,却忽然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 他的眼神之中终于清楚地浮现出厌恶。 下一刻,他猛地摔开她的手,低喝了一声:“滚!” 徐念晚有些狼狈地跌倒在了沙发下面,却一刻也不敢停留,起身就冲向了门口,拉开门逃了出去。 只剩下江暮沉依旧独坐在昏暗的房间里,任由自己的思绪无边蔓延,再被黑暗一点点蚕食…… …… 与此同时,棠许正坐在自己的酒店房间里。她靠着沙发椅坐在窗边,面前是一推车的食物,她却只是转头看着窗外。 这家酒店并不算奢华,窗外也没有什么好景致,她却坐在那里,呆看了许久。 这两天的事态发展变化得迅猛又突然,虽然她已经接受了,可实际上并没有做好准备。 尤其是今天,两个人的关系就这样明面地摆在了江暮沉面前,心理上的冲击到底是没那么容易平复。 她还在失神,房门忽然响了响,棠许一转头,就看见了推门而入的燕时予。 一瞬间,她身体形态就变得微微有些僵硬起来。 到底分开了那么长一段时间,棠许没办法这么快适应他这样顺畅又自然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开完会了?”棠许问了一句。 “嗯。”燕时予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面前几乎没有动过的小推车上。 “没关系吗?”棠许又问。 “什么?”燕时予抬眸看向她。 “下午原本要亲自出席的会议没有出席,转成线上会议,没关系吗?” “没关系。”燕时予只简单回答了三个字,随后便道,“为什么不吃东西?” “我吃过了。”棠许回答。 燕时予低头,看见她面前稍稍动过一点的奶油浓汤和甜点。 燕时予没有再说什么,转头给高岩打了个电话。 很快高岩就带着酒店工作人员走了进来,工作人员将琳琅满目的小推车推走,而高岩则送来了一剂营养针。 燕时予伸手接过,直接就问棠许要来了手臂。 棠许有些防备,“这是什么?” “营养针。”高岩代为回答。 “我为什么要打营养针?”棠许觉得匪夷所思。 “你不好好吃饭,轻微营养不良。” 燕时予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已经拉过熟练地将针剂扎进了棠许的手臂。 在棠许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针剂就已经被注射进了身体。 她有些无言以对,好像有很多话可以说,又好像……也可以什么都不说。 这跟她和燕时予眼下的状态有些像。 大抵就是,想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燕时予似乎也是如此。 他动作很快,言语却简单,转头将针剂递给高岩,房间里便陷入了沉默。 很快,高岩又将一只小药袋递了过来。 棠许顿时更加防备,一下子收回自己的手臂,“这又是什么药?” “这是燕先生的药。”高岩忙解释道,“棠小姐,麻烦您看着燕先生吃下去,免得他一会儿又忘了。” 棠许几乎这时才想起,燕时予不久前才从那样的重伤之中好转,此时应该依然在康复期。 高岩说完那句就离开了房间,而棠许则依言起身,给燕时予倒了一杯水过来。 她盯着燕时予将不在少数的药量面不改色地服下,忽然开口道:“我想看看你的伤口。” 燕时予放下杯子的动作微微一顿,旋即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我要看。” 棠许只说了三个字,便坐到他面前,伸手开始解他的领带。 燕时予一把捏住了她的手,只是看着她,“没什么好看的。” 棠许没有强行动作,顿了顿,收回了自己的手,才又道:“那期限是多久?” “嗯?” “不让看的期限是多久?”棠许说,“你说一个数,这段时间,我好避避嫌,省得一个不小心就看见了。” 这句话说完,房间里再度陷入了沉默。 两个人明明是坐在一起的,燕时予看着她,棠许却不看他。 许久之后,才终于又听到燕时予的声音:“真的要看?” “不用勉强。”棠许回答,“不是非看不可。” 燕时予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手探向领口,主动地、一点点解开了自己的领带和衬衣。 181.第181章 禁地 棠许察觉到他的动作,却没有回头。 直到燕时予拉着她的手,轻轻抚上一处结痂的伤口,棠许才终于回头。 只一眼,她却就怔住了。 同时,她也明白了燕时予不让她看的原因。 手指之下,他那处最近的伤口的确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虽然结痂的伤口依然很明显,可至少已经是完整的状态。 让她怔忡的不是这个。 而是他身上的其他伤痕。 棠许很快抽回自己的手,随即彻底剥下了他的衬衣。 眼前这具她原本熟悉至极的身体,此刻她几乎已经快要认不出了。 除了清瘦了一些,还有他胸口、腹部、手臂上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有的点状,有的条状,每一处都让她陌生。 棠许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抚过他腹部的条状伤痕。 即便那处伤痕浅到几乎已经快要看不见了,棠许的手依旧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很久之后,棠许才又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些是什么?” 燕时予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握住了她。 跟他上次重伤时棠许碰到他的手不同,此时他的手已经恢复了从前的温热,可是棠许的手却依旧是冰凉的。 她抬眸看向他,重复问:“这些是什么?” 燕时予拉起她的手放到自己唇边,只回答道:“不重要。” 这样三个字,对于棠许而言,远不足够。 她看着他,低声道:“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燕时予一时沉默。 棠许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来,说:“也是,你既然不想让我看见这些伤口,当然也不想告诉我原因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站起身来。 然而身形才微微一动,燕时予忽然就抓住她,一拉就将她拉进了自己怀中。 他并没有用太大力气,而棠许也丝毫没有挣扎。 两人保持着这样亲密的姿势,实际上,却是无声的对抗姿态。 棠许垂着眼,视线轻而易举地就再次落在了他的身体上。 “你身上有太多秘密。”棠许终于再度开了口,“我看得见冰山一角,却看不见海底的巨大部分。所以算起来,我几乎完全不了解你。” 她语调很平静,只是在陈述,没有半分苛责。 因为此时此际,苛责已经完全没有必要。 她不曾了解他,固然有他自己的原因在,也是因为过去的那个她,因为诸多顾虑,不敢、也从未试图挖掘。 “以前我很少问你关于你的那些事,可是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我会有很多很多关于你的问题想问,而且一定会问。如果你还试图用‘不重要’这样的答案来敷衍我,那我是不会接受的。所以,等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真正的答案,我们再谈吧。” 说完,棠许伸手拉起他的衬衣,将刚刚自己动手剥下来的衣服重新整理好,并且一颗一颗地帮他将扣子系好。 “当然,你要是真的不想回答,那也是你的权利。”系到最后一颗扣子时,棠许才又开口,“我没办法勉强,也不会勉强。” 说完,她便直接从他怀中站起身,走开几步后,在床尾凳上坐了下来,刻意地保持了和他之间的距离,也没有再看他。 燕时予视线却一直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 又静了许久,燕时予的声音才终于响了起来:“既然想知道答案,为什么不看我?” “给或者不给,都是你的选择。”棠许说,“我尊重你的选择,不想给你压力。”棠许如实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不看他,是因为不愿抱有期待。 而不愿抱有期待,是因为已经失望过一次。 同样的选择,燕时予曾经做过的。 棠许当时认知并不清晰,可是后来,当她逐渐意识到他们分手的真正原因时,她很清楚这样的选择对燕时予而言,有多重要。 那个时候,她以为他是想要利用自己半个江家人的身份,以便对付江氏和江家。 而他的回应是:你不该问。 那个时候,棠许并未完全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可是现在,她知道了。 她不该问的真正意思,是因为她触及了他不愿为人知晓的秘密,她在深究他恨江家的原因—— 他不愿回答,不想让她知道答案。 所以他们分了手。 这是他当初的选择。 如今重新再选择一次,棠许并不确定他的天平会偏向哪方。 唯一清楚的,是这个决定对他而言,依旧是艰难的。 每个人心中都有不愿让人轻易触及的禁地,即便是最亲密的人也是如此。 棠许知道自己这一要求对燕时予而言,已经是越界的存在,所以她只是安静地等待他的决定。 不久后,燕时予起身来到了她面前。 棠许抬头,燕时予的手轻轻抚过她的眼尾。 “给我时间。” 依旧是寥寥数字的回应,他的声音也依旧低沉。 可是棠许听到了,也看到了,近乎恳求的诚挚。 对视良久,她终于低低开口,只回答了一个字—— “好。” 第二天天没亮,燕时予就动身前往纽约。 棠许知道他会在纽约待将近一周的时间,她无处可去,只想着继续留在波士顿清静清静,没想到一起来,才发现高岩居然留了下来,要等她一起去纽约。 “我为什么要去纽约?”棠许问。 高岩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说:“江暮沉也在波士顿,燕先生不放心你留在这边。去到纽约,会便于安排一些。” 棠许顿了顿,才道:“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我不可能随时随地活在你们的庇护之下,总有一些事是我需要自己去解决和面对的。你告诉他,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 “你都营养不良了。”高岩有些无奈地看着她,“燕先生可能放心得下吗?” 棠许耳根子隐隐一热,忍不住道:“以后不会了。” 高岩报以怀疑的眼神。 棠许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关上了房门。 她不想过去纽约,燕时予也没有勉强她,由她留在了波士顿。 年三十的那一天,燕时予才又一次从纽约来到波士顿。(本章完) 182.第182章 燕时予更好奇的事 第182章 燕时予更好奇的事 这一天对棠许来说,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就往年来说,也不过就是一顿团年饭。 宋雨廷固然疼她,宋语乔和宋洛白却一向当她是透明,所以棠许通常也不会在餐桌上多待,多数时候,都是早早地就回房间休息。 而今年,宋雨廷和秦蕴都已经不在了,这一天,就更显得无足轻重了。 只不过她原本的计划是在澳洲度过这一天,没想到计划一变,就在波士顿待了这么久。 同样没想到的,是会在波士顿见到这么多人。 甚至在这传统年的最后一天,她也会见到一个预料之外的人。 那时候,棠许正在街边的一家咖啡馆小憩,原本打算喝完一杯咖啡便回酒店,没想到忽然有人敲响了她靠着的那扇玻璃窗。 棠许转头,便看见了一张温润含笑的脸。 一瞬间,棠许脑子“嗡”了一下,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直到那人走进咖啡馆,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棠许才一点点地回神。 大约是她脸上的表情太平静,对面的男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这是被我吓着了,还是已经不认识我是谁了?” 安静片刻,棠许才缓缓道:“燕先生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忘怀。” “哦?”燕凤祁微微挑眉,笑道,“这么说来,那就是被我吓着了?我有那么可怕吗?” 他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脸。 棠许看着他的动作,说:“人的可怕,从来不在于外表。” “那在于什么?” “很多。”棠许回答。 简单几句交锋,燕凤祁唇角笑容更深,“看来,你是已经见过江暮沉了?” 棠许没有回答。 “这是怨上我了?”燕凤祁紧盯着她,笑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可绝对没有要害你的心思。” “我信。”棠许从容道。 “哦?”这个回答倒像是出乎燕凤祁意料,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棠许,问,“这么说来,你不是在怨我?” “燕先生不过说了些实话,有什么好怨的?”棠许说,“或许一定程度上,我还应该感激燕先生,帮我解决了一个难题。” 燕凤祁安静盯着她看了几秒,点头称赞道:“不愧是燕时予看上的女人,真是识大体。关于这个问题,我自然也是权衡过的,原本燕时予就已经跟江暮沉闹翻,即便我告诉了江暮沉你们之间的关系,他们之间也不过就是加上一层不痛不痒的夺妻之恨而已。江暮沉即便知道了这件事,也总不可能不顾男人的自尊,四处去宣扬……总结下来,你和燕时予之间的关系依旧是保密的,会受这件事影响的,不过就是江暮沉一个而已,你说呢?” 他这样煞有介事地分析了一通,棠许却没有就这个问题给出任何回应。 相反,她转开了话题,问燕凤祁:“今天这样的年节,燕先生怎么会来波士顿呢?” 燕凤祁的话题突然被中断,似乎也不怎么在意,闻言只是笑道:“怎么,这个地方,你来得,燕时予来得,江暮沉也来得,我就来不得吗?” “当然不是。”棠许说,“那就祝燕先生在波士顿度过一个快乐的新年吧。” 燕凤祁听出她准备离开,“这就要走了?” “原本就是不怎么熟的人巧遇而已,聊上几句,我已经很知足了。”棠许一边站起来穿大衣,一边道,“祝您愉快。” 这一整场相遇,燕凤祁虽然是主动出现的那一方,却没能在这场谈话中掌控分毫节奏,棠许的每一句话、甚至连突然离开的举动,都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他却依旧是微笑的模样,点了点头之后,意味深长地道:“也祝你们愉快。” 棠许穿好大衣,转头就走出了咖啡馆,顶着夜晚的寒风大步向前。 这里离她下榻的酒店只有两公里的距离,棠许在夜风中走了二十分钟,回到了酒店。 即便酒店大堂和电梯都有充足的暖气,到进门那一刻,棠许的脸色依旧是微微发白的。 而当她关好门转过身,发现自己房间里居然多了个人,脸色瞬间又白了一个度。 待到看清窗边坐着的人是燕时予,那阵白一时也没能缓解过来。 而燕时予只是静坐在单人沙发里,将她从进门以来的每一个动作和细微神情变化都纳入眼中。“你……”棠许心绪还有些没有平复,“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个小时前。”燕时予回答,“脸色怎么这么差?” “在路上吹了点风。”棠许说。 他就坐在那里,她似乎仍有些不自然,脱下大衣后整理了一下头发,似乎转头就想朝卫生间走去。 直到燕时予说了声:“过来。” 棠许顿了顿,这才缓步走向他。 燕时予伸手,将她冰凉的双手纳入手心,又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才轻轻将她拉入怀中。 他大概是一忙完就从纽约赶了过来,脱掉了大衣和西装外套,身上仍旧是一件白衬衣。 而棠许大衣里面是一条薄绒裙。 隔着单薄的衣衫,她身上的凉和他身上的暖原本是两个世界,却最终一点点相互侵染,彼此渗透…… 靠在他肩头,棠许到底是一点点缓了过来。 “你知道,燕凤祁也来了波士顿吗?” 听到这个问题,燕时予只平淡地应了一声:“嗯。” 他没有丝毫意外,想必也已经知道棠许和他碰过面。 棠许微微支起了身子,又问:“那你知道他来这里的原因吗?” 听到这个问题,燕时予似乎有些意外,沉眸看着她,反问道:“你知道?” 棠许缓缓点了点头,随后却道:“但是我不确定,该不该告诉你。” 这句话,棠许是认真说的。 因为这一天,她在见到燕凤祁之前,还遇见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容颜清丽的年轻女人。 其实只是斑马线处的一次擦肩而过,棠许也只看了她一眼,觉得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只是她并没有让这个问题困扰自己太久,直到见到燕凤祁的那刻—— 那一瞬间,她就想起来自己是在哪里见过那个女人的。 上一次,也是见燕凤祁之前,也是仅仅只看了她一眼。 对方往她包里塞了一个东西,随后,她就被带到了燕凤祁面前。 而今,燕凤祁的骤然出现解了棠许的疑惑,同样,那个女人也帮棠许解了个惑。 她几乎可以肯定,燕凤祁来这里,就是为了那个女人。 她不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份,不知道她和燕凤祁之间的关系,所以,她才不知道能不能告诉燕时予。 因为她不确定,这样会不会将一个无辜的女人扯入这场男人之间的争斗。 她需要思索,需要考量。 “既然不确定,那就不要说了。”燕时予回答,“我也不是非听不可。” 闻言,棠许微微偏头看他,“也不好奇?” “比起那个……”燕时予缓缓道,“我更好奇的,另有其他。” 棠许刚想张口问什么,却忽然就失去了声音。 燕时予的手越过衣衫,一点点抚上了她的背,描摹着她身体的每一寸。 棠许微微垂着眼,听到他问自己—— “这些天,有没有好好吃东西?” 183.第183章 眼尾的红色 第183章 眼尾的红色 棠许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而燕时予似乎也并不需要她的口头回答。 他自己会探索答案。 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安静又克制。 他一点点摹过她的身体,很平静,也很认真。 仿佛真的只是为了知道她的身体状况,才有了这一出。 棠许同样平静,任由他温热的掌心抚过自己微凉的身体,而后在他的手掌之间,一点点地感知到自己逐渐恢复的体温。 到她的身体终于完全暖和起来,燕时予的手却依旧停留在某个地方,一动不动。 或是迟疑,或是不舍,总之,久久没有离开。 两厢静默许久,到底还是棠许先打破沉默—— “你晚饭吃过了吗?” “没有。” “今天可是年三十。”棠许说,“怎么连年夜饭都不吃?” “我不看重这顿饭。”燕时予回答。 棠许微微偏了头看他,问:“那你又在今天赶过来?” “万一你看重呢?”燕时予说。 又安静了几秒之后,棠许才轻轻笑了起来,“那你这个万一有些多余……因为,我也不看重。” “唔。”燕时予淡淡应了声,“那挺好。” 那之后,屋子里又陷入了安静,却又并非全然安静。 有轻微的水啧声。 那是……亲吻的声音。 窗户里映出亲密拥吻的两个人。 窗外,遥远的黑色天幕上,有巨大的烟腾空而起,在夜空中绽放出华丽又绚烂的色彩。 此时此刻,哪怕整座城市都为之倾倒。 于这间房,却终究只能沦为背景。 如同一场阔别已久的梦,亟待成真的那一刻,棠许却忽然微微转头,避开了燕时予再度落下的吻。 再回转头来,燕时予已经微微支起了身子,沉眸凝视着她。 那一刻,他的脸色并不算太好,甚至还伸出手来轻轻抚了抚棠许的脸,仿佛是在确认什么。 好在棠许很快给了他回应。 她看着他,即便已经眸光潋滟,视线落在他脸上时,却依旧是冷静而清晰的。 “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话吗?”她低低开口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所以,是不是要继续下去,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能在这样的时刻还保持着这样清晰的思路,是棠许自己也没有想到的。 或许这才更足以说明答案的重要性。 而下一刻,燕时予直接以行动代替了回答。 棠许忍不住咬紧了唇,却依旧紧盯着他。 燕时予并没有回避她的视线,甚至从头到尾,他的眼神也没有从她脸上移开分毫。 他想看清她脸上的每一丝神情变化。 所以当棠许眼尾泛起熟悉的红色时,燕时予同样没有错过。 也是那一刻,他手上的动作骤然停顿了一下。 棠许察觉得分明,紧绷着身子,疑惑地看向他。 随后,燕时予的另一只手就抚上了她的眼尾。 棠许全然不知为何,一偏头,就势咬住了他的手掌。燕时予一手被她咬着,另一只手则继续搅动风云,目光紧紧锁定她的眼尾。 棠许忍不住用牙齿拉扯着他掌侧的肌肤,起初还是轻微的,到后来,伴随着眼尾愈发明显的红,她无法自控,用力一口咬了下去。 那一口应该很疼。 因为松开他的手掌时,棠许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留下的咬痕—— 痕迹深处,竟隐隐透出红色来。 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一时间什么也不顾,拉过他的手来细细察看。 可是燕时予却笑了起来。 棠许只觉得他像是疯了,抬眸看他时,却见燕时予依旧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眼眸之中,竟罕见地有情绪,清晰地流露了出来。 有惊奇,有怀疑,还有不可置信的喜悦—— 他像是突然惊觉了什么,按住她的后脑,又一次重重吻了上去。 最初的最初,总以为她是不够心甘情愿,所以才会一次次地红了眼眶。 所以每一次亲密,他宁可关上所有的灯光,迫使自己不去看她的不情愿。 可是原来,那也有别的可能。 或许从一开始,那就不是不情愿? 同样思及往事,棠许想起的同样是那些黑暗中的耳鬓厮磨、水乳交融、亲密无间。 有些事情,习惯成自然。 所以她忍不住问了一句:“不关灯吗?” 燕时予同样只以行动回答。 不仅仅是今夜不关。 从今往后,每一夜,灯都不会再关。 …… 长夜如昼。 时钟指向正午十二点时,棠许才终于从疲惫的沉睡之中醒过来。 睁开眼睛时,房间里已经只有她一个人。 可是另一个人留下的气息却强烈到不容忽视。 思绪回到昨夜,棠许忍不住伸出手来,捂了捂自己的眼睛。 虽说阔别日久,可是昨天整晚发生的种种,在她看来,也实在是有些过火。 以至于她到现在都有些缓不过神,忍不住想回过头去寻找让燕时予发生变化的原因。 总觉得,不仅仅是时间的缘故。 可是有些事情是没办法回忆的,越是回忆,就记起越多细节,思绪却更加分散游离—— 到头来究竟想起了什么,棠许自己都不敢细思。 她躺了很久,才终于坐起身,准备起床之际,拿起手机,看见了一条来自高岩的信息—— “棠小姐,你醒了需要午餐的话告诉我,我就在隔壁,随时帮你安排。” 棠许看到那条信息,忍不住又一次捂住了眼睛。 燕时予居然将高岩留了下来! 虽然说高岩什么都知道,可是要这样子面对他,对于棠许而言,实在还是有些难堪。 因此她没有惊动高岩,起床洗了个澡,自己溜去酒店的全天候餐厅吃了点东西,又去外面买了杯咖啡,才回到酒店,敲开了高岩的房门,“给你带了杯咖啡。” 高岩果然很惊讶,“棠小姐你什么时候出门的?午餐吃过了吗?” “早就吃过了。”棠许回答,随后才又道,“不好意思啊,大过年的,还让你因为这些琐事没办法放假。” “无所谓嘛。”高岩兀自开朗,“不是在这边,我也是在燕先生身边,都一样的。” “你家里人没有意见吗?”棠许不由得又问。 高岩依旧笑眼眯眯,“没意见,因为我没有家里人。论起来的话,燕先生就是我最亲的人了。” 184.第184章 为一个女人费这种心思? 第184章 为一个女人费这种心思? 虽然高岩这话说得很轻松,但是棠许还是听得怔忡了一下。 好在她很快反应过来,连忙道歉:“抱歉,我不知道……” “没关系没关系。”高岩连连摆手,“棠小姐你千万不要觉得抱歉,因为我从小就在淮市的孤儿院长大,所以这个问题对我而言,不算什么困扰。反正我早就已经接受并且适应了,所以,没什么的。” 棠许心头的内疚还没散去,就又生出了新的疑问。 在和燕时予分手之前,她曾经问过高岩跟在燕时予身边多久了,高岩给她的回答是十多年。 也就是说,他十多岁就已经陪在燕时予身边了。 她那个时候只以为高岩和燕时予应该是年少相识,所以才会相伴多年。 可是现在,高岩却告诉她,他是在淮市的孤儿院长大的。 那他怎么会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跟在燕时予身边? 燕时予不是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吗? 她心中有一连串的疑问,想要开口问,却又怕再度伤害到高岩的情感,一时之间愣在那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高岩却是浑然未觉的状态,对棠许说:“燕先生大概今天傍晚时候会过来,棠小姐你下午有没有什么安排,需要我送你吗?” 棠许略一思索,道:“我正好想去附近的一所学校参观参观,你要是没事的话,跟我一起去?” 高岩自然是立刻点头答应。 棠许回房又收拾了一下,这才又和高岩一起离开了酒店。 抵达目标学校时,高岩似乎愣了一下,随后才道:“棠小姐怎么有兴趣参观这所学校?这里又不是什么知名学府……” “昨天恰好路过,觉得景色看起来不错,就想着过来看看,反正也没事做,就当散步吧。” 高岩笑着点了点头。 两个人在偌大的校园里信步闲游,中途高岩走开接了个电话,而棠许则走向了旁边的图书馆。 只是她刚走到转角处,对向忽然有个背着包的女人急匆匆走来,跟棠许撞在了一起。 “i'm sorry。” “不好意思——” 两个人几乎同时道歉,棠许因为刚才跟高岩聊了一路,一时间语言没有切换过来,等到意识到时,才发现眼前的女人并没有对她的语言产生疑惑,甚至很顺畅地切换了自己的语言—— “原来是同胞。真是不好意思,我走得有些太急了。” “我自己也没有仔细看路,对不起啊。”棠许微微笑着看着她。 算上这一次,这个完全陌生的年轻女人,跟她算是第三次见面了。 怎么不算有缘呢? 甚至可以说,是意外之喜。 毕竟她原本只是心头猜测,想着来这里碰碰运气,没想到竟然真的就这么遇上了。 棠许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是长发,现在她一头利落的齐肩短发,与第一次见面相比,多了几分学生气,精致漂亮的眉眼间却依旧带着几分锐利。 只是此刻,那份锐利也被面上的焦急冲淡了几分。 女人微微冲她点了点头,随即便转身快步离开了。 很显然,她完全没有认出棠许。 看着她离开,棠许同样没有多待。 她转头就找到还在打电话的高岩,拉着他就走向了停车场,抢占了驾驶座。 等到棠许驾着车驶出校园时,刚才见过的那个女人正站在路边,一边观察着路上行驶的车辆,一边盯着自己手机上的打车软件。 棠许的车子适时停在了她面前,“需要司机吗?” 女人看见棠许,明显一怔。 只是她大概是真的着急,看看棠许,又看了看坐在副驾驶座的高岩,到底是心一横,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谢谢你,顺路在方便打车的地方放下我就行。” “你直接说目的地吧,反正我们现在也没事,可以送你过去。” 听到这句话,女人明显沉默了片刻,才道:“这样太不好意思了。”“没关系的。”棠许从后视镜看向她,“你不是着急吗?” 女人又迟疑片刻,终于报出了郊区一个疗养院的地址。 前往疗养院的路上,棠许和女人互换了名字,得知她叫乔翎,目前正一边在波士顿念书,一边照顾家人。 到底是初相识,棠许并没有问太多,只闲聊了一些,便一路将乔翎送到了目的地。 疗养院位于城郊一处半山上,十分幽静古朴,车子也只能驶到门口。 乔翎一再道谢,又跟棠许交换了联系方式,这才推门下车,匆匆跑进了大门。 棠许坐在车里,静静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才又推门下车,绕着车走了一圈,将附近的环境看了个仔细。 准备离开时,她又一次回头,对着面前这座疗养院看了又看。 来的路上高岩一直都很沉默,到离开时,他的话才终于多了起来。 “那位乔小姐,是什么特别的人吗?”高岩问。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其实棠许一路上都表现得很正常,虽然开车40多分钟送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这种热心肠不像是她能有的,但是也不是不会发生。 如果没有刚才她在疗养院门口的停留和观察,高岩大概也不会问这个问题。 棠许说:“对我们而言未必,但是对有些人来说,她肯定是特别的。” 高岩隐约察觉到什么,顿了顿,终于还是开口:“你说的……不会是燕凤祁吧?” 答案其实很明显。 此时此刻,在这波士顿城中,值得这样大费周章关注的,大概就只有燕凤祁一个了。 高岩几乎立刻坐直了身子,“棠小姐,你是打算做什么吗?” “我要做的,刚才已经做了。”棠许回答。 高岩有些反应不过来。 刚才?刚才她做了什么?送乔翎去到疗养院,然后在门口转了一圈? “等等,如果燕凤祁是为了她来到波士顿,那刚才,他可能已经知道你跟乔翎有了交集——” “是啊。”棠许回答,“他知道就可以了。” “你是说……”高岩脑子飞快地转动着,“让他以为我们会对乔翎做什么,以此来要挟他?” “他也该警醒警醒。”棠许沉眸看着前方,“有软肋的人,是该多些防备心的。不然活得也太轻松了。” 高岩缓缓呼出一口气,好一会儿,才又小声道:“可是,以燕凤祁的作风,他会为一个女人……费这种心思吗?” “不知道啊。”棠许说,“说不定,乔翎是他的仇人,是他巴不得想要弄死的人呢?” 高岩不由得微微瞪大了眼睛。 这种情况的确是有可能,而且是很有可能。 如果真的是这样,燕凤祁在知道棠许和乔翎有交集后,只怕会出手更狠。 “那乔小姐她……” “她坑过我一次,我坑她一次,也不过就是扯平。”棠许说,“我可不会因此觉得抱歉。” 高岩闻言更加懵,“她什么时候坑过你?” 棠许没有回答。 诚然,要是乔翎真的是燕凤祁的仇人,那她这次可能真的会很危险。 可是棠许相信自己的直觉。 事实上,哪会有无缘无故的恨呢? 恨到跨越大洋,追到遥远的大陆,费尽周章。 这样的恨,棠许还真是很想见识见识。 185.第185章 理智,败给情难自禁 第185章 理智,败给情难自禁 回到酒店,棠许第一时间在搜索栏输入了“乔翎”的名字。 网络浩如深海,棠许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信息,却仍是不可避免的反复回想。 甚至在不知不觉睡过去的前一刻,她脑海里想着的还是这件事。 等到再醒过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而她睁开眼,看见的不是黯淡的天色,而是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 而那人一如既往地强势,不仅仅是视觉,连她的其他感官,也通通被他蛮横侵占。 棠许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根本没有反抗和挣扎的力气,索性由他。 原本以为不过是一个吻,可是渐渐地,事情便失了控。 “燕时予……”好不容易逮到说话的空隙,棠许忍不住喊了他的名字,“……吃饭……” 她好不容易吐出两个字,尾音又瞬间被吞没。 事实证明,有些事情,起初没有奋起反抗,等到后面敌人发展壮大,再想要反抗,便为时已晚。 几番跌宕起落,激荡浮沉之间,棠许仍旧是觉得不习惯。 她忍不住仰起脸看他,小声祈求,“关灯……关灯好不好?” 燕时予不置可否,只是看着她,将她脸上的一丝一毫的表情和反应都看在眼中。 情动到难以自持的时刻,燕时予又一次低下头来,吻上她美到动人心魄、泛红的眼尾。 情不自禁。 眼见着床头的时钟快要指向八点,燕时予才终于将棠许从床上捞了起来。 霸道不讲道理的男人倒是很讲原则。 无论如何,棠许的晚餐是必须要吃的。 “去餐厅吃吗?”棠许一边坐起身,一边问他。 燕时予目光落在她脸上,微微一顿之后才道:“我叫人送餐过来。” 只一个眼神,一句话,棠许就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还没完的意思? “不要!”她蓦地站起身来,“这家酒店的餐又不好吃,我也不喜欢在房间里吃东西。” 燕时予静静看着她略显夸张的反应,问:“那想吃什么?” “想吃中餐。”棠许回转身来,双眸微微发亮,“我们去唐人街吧。” 燕时予与她对视一眼,没有任何异议,只道:“好。” 虽然棠许一向对吃的要求不高,但是出来这么久,也的确是有些馋中餐了,兴致勃勃的准备好了要出门。 然而手放上门把手的瞬间,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手上的动作骤然停顿。 燕时予在她身后,“怎么了?” 棠许迟疑了片刻,转过身来,“算了,都已经这么晚了,懒得出门了。要不就在酒店里吃点吧。” 她没有看他,微微垂了眼就要走进房间。 然而燕时予却像是知道了她在想什么一般,一手拉住她,一手就打开了房门。 “哎——”这下反倒是棠许往回拽了拽他的手,“我说了不去了。” “可是我想去。”燕时予看着她,“你就当陪我?” 棠许看着他,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燕时予似乎是明白了她为什么突然退缩,而她也知道燕时予为什么执意要去。 她是一时高兴雀跃过了头,才想着要跟他出去吃饭,如今冷静下来,顾虑重重。 不过就是隔了一个大洋,不过就是在波士顿,也不是真的可以肆无忌惮的地方。 她是一时昏了头没考虑周全,他这样执意又是何必?然而棠许到底是没能拧过燕时予的执意,最终还是一起去了唐人街的一家粤菜酒楼。 这个时间,酒楼大堂依旧宾客满堂,热闹非凡。 棠许在车子里看见酒楼内的“盛况”,心脏就控制不住地紧缩了一下,车子刚一停稳就推开了门。 “我先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她只留下这么一句话,随后就飞快地跑进了店里。 燕时予安静地坐在车里,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最终才无奈地下了车。 等他走进店里时,棠许已经在包间坐定了。 一门之隔,外面的嘈杂声音依旧不断地涌入,于棠许而言,却已经安心很多。 这家酒楼菜做得很地道,棠许吃得也很开心。 虽然她一贯吃不了多少,倒难得每道菜都有兴趣品尝。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相反,燕时予倒是对这些吃的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多数时候,都只是看着她吃。 棠许也不去管他,吃饱喝足之后站起身来,“我去一下卫生间,你先上车等我吧。” 她在卫生间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原本想着燕时予应该已经上车了,然而她刚打开门,外面竟赫然站了个人。 酒店富丽堂皇,卫生间也是宽敞明亮,然而他站在那里,青山一般卓绝挺立,实在是过于引人注意。 棠许甚至一抬眼就注意到,附近大堂距离最近的两张桌子上,就有人在频频看向这边。 棠许脚步不由得微微顿住,旋即对上他的目光。 深邃、坚定、又坦然。 棠许竟不由得微微恍惚,待回过神时,她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由自主,不受控制地走到了他面前。 那一瞬间,她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又像是抛却了一切杂念,只是追随自己的心。 随后,燕时予伸出手来握住了她。 两人携手而行,穿过人声鼎沸的大堂,走出酒楼。 只有棠许知道自己的心跳有多快。 但凡她有一点理智,就该知道这种情形有多任性,多冒险。 而最让人胆颤心惊的,是她此刻真的有理智。 明知道不应该、不可以,却还是付之于行动。 她是真的可以没有顾虑。 反正基本上,她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其他的人和事,跟她之间的关联,其实都已经淡到了极致。 再怎么被攻击、被辱骂、被折磨都好,她都可以自己承受。 可是他不一样。 纵然他身上谜团重重,可是她也隐约察觉得到,他背负了多少。 他是最不可以任性的那个人。 可是他却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坚定如斯。 哪怕此刻理智疯狂拉扯,棠许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退缩。 终究,又一次败给了情难自禁。 走出酒楼大门,外面天气清朗,一轮弯月高悬。 即便只是一丝微光。 却也足以照见前路。 186.第186章 一肚子坏水 第186章 一肚子坏水 回去的路途平稳又顺畅。 这大概是出国以来,棠许心情最愉悦的一个晚上了。 当然,如果到酒店的时候,没有在酒店大堂见到不想见的人,那可能就更好了。 棠许并不贪心,知道在酒楼牵手而行那一刻已经弥足珍贵,因此回到酒店,她当先下了车,正要径直走向电梯时,却忽然看见前台那边,一个人转过身来,微笑着冲她招了招手。 燕凤祁。 棠许不由得顿住脚步,抬眸看向他。 而燕凤祁的目光很快投向了她的身后。 棠许依旧站在那里没动,身后却有一只手,轻轻扶上了她的腰。 棠许其实并不怕见到燕凤祁,她只是没想到燕凤祁会出现得这么迅速与突然。 而当燕时予的手扶上她的后腰时,这份怔忡忽然就化作了期待。 她突然很期待,看看燕凤祁接下来的反应。 燕凤祁目光落在燕时予的动作上,薄薄镜片后的眼眸漾起意味不明的笑容。 而燕时予却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便带着棠许走向电梯。 “异国他乡,这样巧合的遇见,也不打声招呼吗?”燕凤祁的声音却自后方传来。 从燕时予手上传来的力度看,他是真的不打算和燕凤祁打招呼。 可是棠许听到燕凤祁那句话,不由得再度顿住脚步,回头看向了他。 “燕先生,没想到您也会下榻这个酒店,那确实是很巧了。”棠许回应道。 燕凤祁勾了勾唇角,目光依旧停留在燕时予脸上,“这家酒店嘛,规格是差了些,可是我想,燕三你居然都能委身在这样的酒店,想必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试试又何妨呢?” “老实说,挺一般的。”棠许回答,“希望您不会失望吧。” 燕凤祁偏头一笑,“我这个人,要求一向不高。” 说完,他忽然冲某个方向示意了一下。 棠许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就看见了正被人带着走过来的乔翎。 如果说棠许下午见到的乔翎是着急的,此时此刻她见到的乔翎反倒是冷静的、带着愠怒且怨恨的目光看着燕凤祁。 而当视线移到棠许身上时,她明显愣住了。 棠许与她视线几番交汇,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 很快乔翎也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了燕凤祁。 而燕凤祁只是将手中的一张房卡递给她,同样也是冲她微微一笑。 乔翎神情之中不见丝毫柔顺,却毫不犹豫地接过那张卡,转头就走向了电梯。 燕凤祁又瞥了燕时予和棠许一眼,这才跟上前去。 燕时予这才拉着棠许的手,走向了另一部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棠许才转头看向燕时予,“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燕时予目光平视着前方,道:“你想说自然会说。” 棠许一时没有再说话,只盯着上升的楼层显示。电梯停下,电梯门打开,燕时予步伐平顺,带着她走了出去。 站在房间门口,棠许终于忍不住又一次转头看他,“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吗?” 燕时予则垂眸看她,“就这么忍不住吗?” 棠许这才意识到什么,忍不住冲着他哼了一声,扭头推门而入。 进了房,她才终于将跟乔翎有关的几件事告诉了他。 “我先前之所以犹豫要不要告诉你,是因为我怕会把一个无辜的女人牵扯进你和燕凤祁之间的争斗。她当初费了那么大的力气逃离燕凤祁的掌控,想必对燕凤祁是深恶痛绝的。我是害怕会连累她?” “那现在呢?”燕时予问,“你觉得她不无辜?” “她无不无辜都好,现在不是我们要把她牵扯进来,是燕凤祁要她参与进来。他主动把她送到我们跟前,他就是故意的。” 燕时予淡淡“嗯”了一声,随后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棠许道,“燕凤祁是冲着你,又不是冲着我。这种事,当然你自己决定了。” “要不是你主动招惹,他怎么会找上门来?”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棠许蓦地回头看他,察觉到自己反应过大之后,才又哼了一声,说:“就算我是主动招惹,那成效不也挺明显的吗?” “何以见得?” “我下午跟乔翎见了面,晚上他就上赶着将乔翎送到了你面前。”棠许说,“他这么做,看似在向我们表明,乔翎对他而言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在嘲讽我找错了方向,用错了力气。可是如果乔翎真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犯得着反应这么大吗?” 燕时予坐在沙发椅里,安静地听着她的分析和陈述,即便偶有回应,却没有一丝表态。 直到棠许走到他面前,开口问他:“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我没什么打算。”燕时予回答。 棠许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睛,“你没有打算?燕凤祁都临门挑衅了,你居然没有打算?” “嗯,没有。”燕时予依旧看着她,“那你打算怎么做?” 棠许迎着他的目光,隐约察觉到,燕时予似乎在循循善诱些什么。 她安静地跟他对视片刻,才终于又一次开了口:“当然是利用这位乔小姐来对抗燕凤祁了。” 燕时予说:“一开始你不告诉我这位乔小姐的事,不就是担心我会对她出手吗?” “是啊。”棠许很坦然,“可是如果别人主动请你出手,你都不出手,未免也太不给面子了吧?既然燕凤祁觉得你应该这么做,那你就这么做好了。” “不怕伤害到那位乔小姐吗?” “不怕呀。”棠许说,“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伤害她呀,你从一开始想的,就是保护她,帮助她脱离燕凤祁的魔掌。” 燕时予仍旧看着她,眼眸中泛起几分笑意,“怎么说?” “什么都不用做,也不需要用她去威胁燕凤祁。”棠许说,“只要保护好她,让她尽可能远离燕凤祁,让燕凤祁永远不知道她的所在,就可以了。” “确定会有用?” “不确定呀。”棠许道,“可是……万一呢?” 燕时予又安静了片刻,才道:“哪里学来的法子?” 棠许轻轻笑了起来,说:“我可有一肚子坏水呢,你怕不怕?” 187.第187章 棠许知道了 第187章 棠许知道了 一肚子坏水? 燕时予看着她,反问:“我该回答怕还是不怕?” 棠许静静跟他对视了片刻,思及从前种种,低声道:“你胆子比谁都大,你才不怕。” 闻言,燕时予抬起手来,轻轻拨了拨她耳畔垂下的长发。 他似乎是满意这个回答的,可是又像是在担忧什么,注视了她许久,才缓缓开口道:“那你呢?” “我什么?”棠许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胆子大吗?”燕时予问。 棠许微微挑了挑眉,“你说呢?” 燕时予低声道:“我希望,可以再大一些。” “为什么?”棠许问,“关于你的那些事,很可怕吗?” 话题突然就引到了两个人都很在意的一个点上。 房间里突然就陷入了沉默。 这样的沉默,让棠许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缩了缩。 她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微微凑上前,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而后,燕时予一把将她抱进怀中,用力回吻了下去。 …… 年初五,宋洛白的游学团行程结束,准备飞回国内。 当她询问燕时予的时间安排时,得知他还要在这边待上一周左右。 棠许原本是没什么计划的,这段时间她没有其他事情,在美国或者是回国都可以。 如此一来,她不免有些犹豫纠结。 然而不待她纠结出一个结果,忽然就收到国内传来的消息,说是公司弄丢了客户一整个集装箱的货物,现在客户不依不饶,一定要讨一个说法,否则就要将事情闹大。 这样一来,棠许也没有了纠结的必要,转身就登上了回国的飞机。 一下飞机,她就匆忙回到公司处理这件事。 一个集装箱的货物不是小事,按照流程运作,绝对不可能说丢就丢。 棠许当即决定从源头追查这件事。 然而她刚回国的第二天,那个丢了的集装箱忽然就找到了,而客户也表示很满意她的处理效率,表示不会再追究这件事。 这本该是一件好事,棠许却隐约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妥。 这一切,未免有些太顺利了吧? 一个突然消失的集装箱,又突然出现; 一开始还态度强硬的客户,转头就笑眯眯地转了态。 怎么看棠许都觉得不正常。 不是她多疑,只怪最近发生的这些事,不允许她不慎重。 如果是有人刻意安排的,那这个人会是谁? 江暮沉,还是燕凤祁? 这样的安排的目的又是什么? 棠许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这件事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好像唯一的结果,就是她从国外回到了国内。 可是谁会在意她在国外还是国内? 诸多疑虑困扰着棠许,所以她在事情圆满解决之后,并没有放弃调查。 最终,还真让她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包括这个集装箱的经手人,包括那位前后态度转变巨大的客户,也包括最终经过千丝万缕,跟这些人扯上关系的人。 当天晚上,棠许就出现在了一家私人酒庄,见到了正跟人饮酒的段思危。 他们有些日子没碰面了,段思危见到她的时候,惊得一口酒喷了出来。 很快他就整理好了仪态,一边擦着唇角的酒渍,一边笑着看向棠许,“这么巧?” “不巧。”棠许开门见山地回答,“我特意来找你的。” 听到这句话,段思危神情隐隐一变,随即就用眼神示意了旁边的人先离开。 棠许看他这反应,直接道:“看来,你是知道我为什么来的,对吧?” “我怎么会知道?”段思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我们都这么久没见了……难道是因为燕时予?我知道你们重归于好了,恭喜。” 棠许没有给他转移话题的机会,“没用的话还是少说,说说张先生的集装箱吧。” 段思危微微垂下头,拧眉闭目片刻,终于承认,“嗯,没错,是我干的。” “理由呢?”棠许问。 段思危耸了耸肩,“没什么理由啊,玩玩而已,你别这么认真嘛。” “玩玩而已?”棠许说,“那位张先生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转来转去才转到你身上,费这么大的心思玩玩而已,段先生你未免也太闲了。” 段思危依旧回避着她的视线,又静了片刻,认命一般,回答道:“其实呢,我这只是一种试探……试探你懂吗?我怕你觉得当初你和燕时予分手是因为我口不择言造成的,万一你给他吹吹枕头风,他跟我翻脸,那我岂不是两头不落好?所以嘛,我也想拿捏住一些东西,明白吗?” “你自己明白你在说什么吗?”棠许问。 段思危猛地一噎。 老实说,这种临时编出来的理由,的确是漏洞百出,让人听不下去…… 可是他还能说什么呢?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依旧只能硬撑,“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是燕时予让你这么做的吧?”棠许深吸一口气,直接扔出了王炸。段思危笑了一声,耸了耸肩,“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不是刚和好吗?他哄你疼你还来不及呢,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那就要问你了。”棠许说,“毕竟你对他的了解,比我对他多多了。” 段思危眼见着棠许态度这样强硬,完全不好糊弄,一时间实在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按住额头沉默。 “是为了让我回国,对吧?”棠许看着他,又一次自己给出了答案,“因为我还留在美国的话,他有事情不方便做,必须要支走我,他才能做,是不是?” 段思危终于缓缓抬起眼来看了她一眼,却依旧只是沉默。 那眼神仿佛是在说—— 既然你都能猜到答案,又何必来问我? 棠许接收到了他的眼神,点了点头,轻轻笑了笑,“谢谢你啊,我知道了。不打扰你喝酒了,再见。” 说完这句,棠许扭头就离开了酒庄。 段思危独自坐在那里,又静默许久,才终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靠! 这叫什么事啊? 他明明只是为了帮燕时予,谁料到棠许会那么机敏,到头来,他又两头不是人了? 想到这里,段思危忍不住痛苦地哀嚎了一声,随后拿起手机,拨打了燕时予的电话。 电话被接起来,那头响起的是高岩的声音。 段思危却什么也顾不了了,直接将讯息传达出去—— “棠许知道了,跑来质问了我一通,你们好自为之吧。” …… 那天之后,棠许没有再和燕时予通过电话。 明明在这天之前,即便相隔两地,他们依旧保持着讯息互通,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可是谁能想到,那个人背着她,居然是这样子算计她的? 她原本以为,经过了那段时间,经过了在美国的交流,他们已经是可以坦诚相待的了—— 即便他有很多话没办法轻易说出口,她也答应了会给他时间。 可是结果呢? 就换来这样的坦诚? 棠许只觉得可笑。 她真的是太可笑了。 怎么有人能这么蠢,一次次将自己丢进那样任人摆布和欺骗的境地去? 见完段思危后的第二天,公司全面复工。 棠许休息了许久,在这一年的开头,她终于打起精神来,准备好好整理和筹备公司新一年的业务和发展。 得益于从前陆星言帮她做出的种种调整,后续的发展规划也都相对清晰,因此事务虽杂,却并不乱,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棠许基本上每天都可以按时上下班。 每一天,她的手机上都会收到一些来自异国他乡的讯息。 棠许通通忽视,一条也没有仔细看过。 直到三天后的深夜。 棠许下班回家,先是回房小睡了一阵,等到再睁开眼,发现时针已经快要指向十二点了。 她竖起耳朵听了听动静,随后起床走到外面,打开了小房间的门。 果不其然,宋洛白还没有回来。 棠许转头走进客厅,正准备给他打电话时,忽然听见房门响了。 棠许收起了电话,看向玄关的方向,“你还知道回来?” 没有人回应。 门口传来鞋柜开合的声音,片刻之后,男人高大清俊的身影出现在了棠许视线中。 棠许当即就沙发里站起身,冷着脸迎上前来,直接将他挡在了入口处。 “出去。”棠许冷冰冰地开口道。 燕时予只是站着不动。 “我叫你出去。”棠许整个人都是防御的姿态,“你再多待一分钟,我就报警!” 燕时予依旧不动。 棠许直接上手推人。 在他面前,她的力气一向是没什么用的。 可是当她用力朝燕时予身上一推,燕时予居然退开了两步。 这是让棠许有些错愕的。 不待脑子反应过来,她已经继续上手,直接将燕时予推到了门口。 燕时予背靠在门上,棠许伸手越过他的身体准备去开门,却发现燕时予的手先她一步放到了门把手上。 略显苍白的手背上青筋微微突起,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那个门把。 棠许视线从他的手背上移,看向他的脸时,才发现他的脸几乎跟手背一个颜色,连唇上的血色似乎都淡了很多。 只有那双眼,一如既往地深邃,望不见底。 而棠许冷静得可怕。 眼见他这个模样,她迅速退开了两步,依旧冷眼看着他。 “你自己走,省得闹得太难看。”棠许说。 188.第188章 在国外那么多年,都是在治病 第188章 在国外那么多年,都是在治病 燕时予似乎并不意外棠许这样的态度。 他微微阖了阖眼,淡淡一笑之后,终于说出了进门后的第一句话—— “都已经这样了,还不算难看吗?” “这就算难看了吗?”棠许说,“那燕先生你显然经历得少了些。” 说完棠许就转身走向沙发,拿起手机,果断输入了“110”。 下一刻,一只微凉的手握上了她的手腕。 这是棠许今夜第二次错愕。 他手上的温度,让她想起了他伤重的那次—— 他的手一贯是温热的,只有极少数会呈现出“凉”的状态。 恰如那次。 恰如此刻。 然而棠许并没有因此陷入困扰。 她举起手机,将上面的预备拨号呈现到他面前,“我真的会打电话的。” 而燕时予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上前靠近了一步。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他说。 “不。”棠许迎着他的目光,缓缓道,“有些事,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反而不会让人生气。因为认清真相之后,只会庆幸,庆幸自己发现得早——” “我是怕会吓到你。” “你的确是吓到我了。”棠许说,“我没想到自己面对的,会是这样一个不坦诚的人,一个随时随地会算计我的人。” “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燕时予,你太可怕了。” 面对着棠许一字一句的指责,燕时予依旧微微垂着眼,安静片刻之后,低声道:“对你而言,这便是可怕的极限了吗?” “不。”棠许说,“是我对你的极限。” 燕时予缓缓抬眸。 “在波士顿的时候,我以为我们达成了共识,那之后发生的所有事,都是建立在那个共识之上。” “可是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全部都是我一厢情愿自以为,那之后发生的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燕时予,我们有过机会,是你自己不要。就当我们都没有回过头,之前怎样,以后还怎样吧。” 棠许态度强硬地说完,仍要继续将他往外推。 然而她的手刚刚碰到他,燕时予忽然就用力握住了她,紧接着,他带着她的手伸向了自己的衣物内里。 棠许只以为他是要用强,忍不住挣扎,“你要干什么?” 燕时予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腹部,几乎是用尽全力,不让她挣脱开去。 也正是因为如此,棠许的指腹触摸到了他身体。 那几乎不可控、微微颤栗着的躯体,令人感到熟悉,却又陌生。 他的身体似乎又发生了什么状况。 否则,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颤栗? 棠许的手指微微一顿。 在继续赶他走和查看他的身体状况之间,她犹豫了起来。 这份恰到好处的犹豫,让燕时予有了可乘之机。 他再度上前一步,一手仍旧按住她放在自己衣物内的手,另一手伸到了她背后,紧贴着她的身体后,他缓缓垂下头,将自己的身体半倚靠在了她的肩头。 棠许僵立着没有动。 燕时予低沉的声音从耳后的位置传来,微微有些发闷—— “原谅我,好不好?”棠许一个字都回答不出来。 毫无芥蒂地原谅,做不到。 可是不原谅,折磨的又是谁呢? 最终她也没有回答,而是直接采取了行动。 棠许推开了燕时予,随后直接伸手开始剥他身上的衣服。 而燕时予似乎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哪怕身体僵硬得像是随时要推开她,可是到底也没有动手。 他很安静地垂着眼,眼睁睁看着棠许一点点解开了他身上的衬衣。 露出了那些他不愿为人所见的伤痕。 跟上一次她所见到的不同,这一次,多了很多刚留下不久、新鲜的痕迹。 棠许的手紧紧捏着他的衬衣,看着他身上多出来的那些痕迹,很久之后,才又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些是什么?” 燕时予声音已经恢复平静:“治疗痕迹。” 棠许心头猛然“咯噔”了一下,抬眸看他,“什么治疗?” 燕时予抬手,缓缓抚上了她的脸,回答道:“不正常的时候,需要接受的治疗。” 棠许脸色一点点变得震惊。 不正常的时候? 什么时候,算是不正常的时候? 而治疗,又是怎么个疗法? 她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可是他身上那些伤痕的特殊形态,分明像是……电击留下的。 治什么病会用到电击的手段? 棠许脑海中倏地浮现出他曾经状似无意说出的一句话—— “他们说,我是疯子。” 最开始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棠许是嗤之以鼻的,只以为他是故意吓唬自己。 可是后来发生的许多事,让她的认知发生了改变。 他似乎是真的经历过什么,所以才会有如今的某些行事风格和精神状态。 只是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棠许依旧没有将这句话当真。 她以为,这句话只是一种指代。 可是此时此刻,面对着眼前的这具身体,棠许没办法再忽视那句话了。 所以,那是真实存在的过往吗? 她回忆起从前许多,而燕时予只是凝眸看着她,观察着她脸上的每一丝神情变化。 然而棠许一贯也是擅长伪装自己的,尤其此刻,她心中还有着别的芥蒂,脸上只有震惊和怀疑,看不出一丝一毫别的端倪。 然而燕时予却依旧不愿意再等下去。 他的手依旧停留在她的脸上,几番来回逡巡,终于开口问道:“会害怕吗?” 棠许没有回答。 两个人就那样安静地站立了许久,最终,燕时予收回自己的手,低头一点点将她刚才解开的扣子重新系上。 棠许目光追随着他的动作,直到他系上最后一颗扣子,她的目光才缓缓上移,回到了他的脸上。 此时此刻,哪怕他视线依旧停留在她脸上,眉宇之间却已经多了几分冷清和疏离。 仿佛刚刚有什么,无声地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棠许安静地跟他对视了片刻,终于再度开口:“所以你早年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都是在治病?” 燕时予静了片刻,才淡淡应了声:“嗯。” “可是在波士顿,我没觉得你有任何异常。”棠许说。 燕时予又静了片刻,才道:“那是之前欠下的疗程。” “什么时候欠下的?”棠许继续追问。 而燕时予看着她,回答道:“那次去欧洲,你问我能不能一周之内赶回来那次。” 189.第189章 是治疗,还是惩罚? 第189章 是治疗,还是惩罚? 棠许心脏骤然紧缩了一下。 她当然记得那次。 鉴于两个人有了关系之后他第一次去欧洲,一去就失联了一个多月,这第二次,正陷在情思里的她问他能不能一周之内赶回来。 燕时予给了她肯定的答复。 结果他的确是在一周之内赶回来了。 可是他一回来,两个人就决裂分手了。 所以那次,甚至是之前的第一次,他都是去治疗? 而因为给了她承诺,他缩短了第二次的疗程,以至于欠下了一部分—— 不,不对。 治疗之中,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 欠下的疗程,竟可以时隔半年多,在没有任何症状的时候再去补? 这是治疗,还是别的什么? 棠许心中疑窦丛生,看着他,又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算是‘不正常的时候’?谁来界定这个‘不正常’?谁安排你去接受治疗?” 答案其实是不言而喻的。 他在国外那么多年,以及回到国内的决定是谁做下的,那答案就是谁。 “是燕老爷子,对吗?” 不待他回答,棠许便自己给出了答案。 如果是这样,那这所谓的疗程,究竟是治疗,还是以治疗之名,实施的惩罚? 即便已经知道了答案,棠许心头却依旧满是震惊与迷惑。 她看着他,真的很想开口问一句为什么。 可是这世间许许多多事,荒诞到寻不到一个答案。 再多的为什么,也只能是多余。 更何况,此时此刻,哪怕棠许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和心硬,到头来,却依旧是失控—— 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她忍不住想起从前种种,想起他为了践行对她的承诺,竟是要这般地拼尽全力…… 可是他刚一回来,面临的就是她的质问和分手。 她有些恼恨自己那时候的不冷静,可是更多的却是心疼。 心疼他所经历的一切…… 哪怕依旧有那样多的未知答案,此刻棠许已经顾不上去追寻了。 她蓦地上前一步,伸出手来抱住了他,靠在他的肩头,静默不语。 燕时予身体依旧微微僵硬着,过了很久,才终于试探一般,一点点伸手抚上她的背。 “不怕吗?”他问。 棠许知道他在问什么。 他被人视作疯子,他要长期经历电击那样的治疗,他身上有太多太多的不确定…… 如果她足够清醒,足够冷静,此时此刻必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可是她恰恰失了所有的清醒和冷静。 所以她说——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燕时予依旧有些僵硬地站着,很久之后,才终于伸出手来,一点点抱紧了她。 …… 夜色迷离。客厅沙发里,棠许执意又一次解开了燕时予的衬衣。 很显然,他不愿意袒露伤痕,一丝一毫都不愿意。 所以他才不想让她看伤口,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身体,更不想她看到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所以他才会在那个时候,用算计的法子让她离开波士顿,自己前去接受“治疗”。 可是棠许却非要他一次次,将伤痕展露在自己面前。 她还亲手将药膏涂抹到他身上的每一处伤痕。 她要对他身上的每一处痕迹都了若指掌。 或许这就是两个人能真正靠近的第一步。 将那些深深浅浅、新新旧旧的伤痕都抹上药膏后,棠许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处最为显眼的伤口处。 那是被燕凤祁算计留下的,在他身上最为怵目惊心的一处。 那些伤痕是长久以来的折磨,而这处伤,险些直接要了他的命。 究竟哪种要痛一些? 棠许想知道答案,却根本不敢细思,注目良久,忽然低下头来,吻上了那处伤。 燕时予一把按住了她的后脑。 唇瓣离开伤口的那一瞬,棠许才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 此时此刻,这样的姿态实在是有些尴尬,若是被人看见,大概会以为—— 棠许没有再想下去。 因为她猛地想起了什么,一下子转头看向了旁边的时钟。 已经十二点了! 一瞬间,棠许迅速拉起了燕时予的衬衣,一面帮他系扣子,一面道:“你该走了!十二点了,宋洛白应该要回来了——” 她话音刚落,燕时予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今天晚上不会回来。” 棠许赫然顿住,有些发怔地跟他对视了许久,才终于一点点放松下来。 她没有不信任的理由。 他既然这么说,那一定是他做出了什么安排,宋洛白即便不回来,也一定是安全的。 片刻之后,棠许又一次埋进了他怀中,紧紧抱住了他。 …… 这天晚上,燕时予留了下来。 一夜无事。 翌日清晨,天不亮,棠许就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六点。 而她之所以会醒,是因为身边的人有动静。 棠许转头看向了身边的燕时予。 他也依然躺着,转头看向她的时候,眸中流露出无奈,“弄醒你了?” 是的。 因为睡梦之中,他的身体忽然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所以他醒了,棠许也醒了。 可是棠许一个字都没有回答,只是又一次朝他靠了过去,陷入他怀中,低声道:“天还没亮,再睡一会儿吧。” 燕时予缓缓闭上了眼睛,“好。” 190.第190章 燕时予口中答应着“好”,可事实上,一直到天慢慢亮起来,他都没有再入睡。 虽然如此,这却已经是这几个月来,难得的一个好觉了。 时隔半年,终于又一次进入这个房间,躺在这张床上,恍若隔世。 虽然这房间已经跟从前不大一样了—— 她调整了床的方位,床尾新添了斗柜,他曾经亲手设置好的音响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可终究,是她的房间,是充满她气息的房间。 足够让人心安,也让人满足。 也不知过了多久,怀中人忽然问了一句:“你睡着了吗?” 安静片刻,燕时予伸手抚上了她的后脑,无声回答。 棠许也没有再问什么。 惊醒之后,她同样没有再睡着。 即便昨夜情感先于理智,对他的心疼完全占了上风,可是一夜过后,她还是忍不住想了许多。 她固执地想要了解他的全部,可是经过昨夜,她清楚地知道,那些她想要挖掘的过往,对他而言,可是全部是难以言喻的疼痛。 很多事情,她或许只能知道一个大概的轮廓,没办法再去深入探究了。 因为舍不得。 她舍不得一次次翻出他的痛苦,逼他一次次回忆和面对。 可是一个只有模糊轮廓的人,能够在她生命中占据多少? 这段感情又能存续多久? 在棠许心里,终究是没法寻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了。 她近乎失神地想着,直到燕时予那边再度传来动静。 棠许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他正掀开被子起身。 “你这就要起床了吗?”棠许不由得问。 燕时予并未回头,只是道:“我去卫生间。” “哦。”棠许轻轻应了一声,重新倒回了床上。 然而这一倒,直到外面天色一点点明亮起来,都没有再看见燕时予回房。 棠许等待许久,终于按捺不住,也起身走出了房间, 房门外安安静静,棠许径直走到卫生间紧闭的房门口,里面也是没有任何动静。 棠许在卫生间门口站了很久。 如果不是燕时予的衣裤鞋袜依旧放在房间里,她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先行离开了。 可是现在,他并没有离开,可是将近两个小时过去,他都没有任何动静。 棠许本该敲敲门,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可是她的手举起的瞬间,便又生生顿在半空中。 在那一瞬间,她竟然胆怯了,迟疑了。 她害怕敲开门,会有一些预料之外的状况。 让他难堪的状况。 也让她害怕的状况。 棠许门口僵立许久,那只手始终没能敲下去。 她满心纠结与犹疑还没来得及整理出一个头绪,卫生间里终于传来了动静—— 似乎是洒的声音。 可是…… 棠许转头看向了厨房的方向。 热水器并没有启动。 而洒的水声还在持续。 棠许又站了许久,终于转身回到了房间。 又过了将近半小时,卧室的门才又一次被推开。 棠许坐在床边,抬头看见了身上只裹着一条浴巾走进来的燕时予。他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身上也还有隐约的水珠,整个人却没有透出刚洗完澡的温暖与松弛,相反,他整个人的状态都是紧绷的。 棠许知道,那是因为他洗的是冷水澡。 这样天寒地冻的日子,虽然屋子里有暖气,但是棠许依然没办法想象长达半小时的冷水澡冲下来,会是什么样的状态。 可是她很想知道。 棠许蓦地站起身来,走近了燕时予。 然而在她走近的那一瞬,燕时予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后退了半步。 棠许清晰地将他这个动作看在眼中,再度抬眸,毫不犹豫地更朝他走近了一些。 两个人身体将近相贴,棠许伸出手来,轻轻抚上了他的身体。 果不其然,他的身体很凉。 那股凉,几乎是从内到外的,她甚至感知不到他皮肤底下一丝一毫的温暖。 这样的感知让棠许忍不住心慌。 怎么可能有活生生的人是这样的体温? 这不正常,实在是太不正常。 仿佛他不是真实存在的,仿佛下一刻,他就会从她眼前消失…… 棠许忽然伸出手来,紧紧抱住了他冰凉的身躯。 肌肤相接的那一刻,仿佛冰与火的交融。 可是棠许知道自己不是火。 她不具备火的的热量,也不具备火的能量。 可是她却依旧想要他温暖起来。 哪怕明知自己的体温只是杯水车薪,她还是甘愿敞开自己,接纳他的一切。 那样冰凉的体温下,燕时予的一切感知仿佛都是凝滞的状态,很久之后,他才伸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背。 “不怕吗?” 再开口时,却依旧是这三个字。 他近乎固执地、重复问着她这个问题。 棠许知道他有所在意。 她当然怕。 她有很多很多的怕—— 怕他未知的过去,怕他“不正常”的人生,怕他没有缘由的情深,也怕他被辜负时的失控…… 可是她最怕的,却是刚才那一刻。 无法感知他真实存在的那一刻。 如果他真的就此消失,那从前如何,发生过什么,经历过什么,又有什么重要? 唯有这样抱住他,让他的身体一点点暖起来,最终真切感知到他的存在,她的心才终于一点点安定下来。 “不怕。”她依旧重复先前的回答,“你不怕,我就不怕。” …… 半个小时后,高岩派人送了早餐上来,同时送上来的还有燕时予需要服用的药。 棠许将还热乎的早餐一一摆上餐桌,目光落在那一袋药片上,不由得有些失神。 直到燕时予穿戴完毕从房间里走出来,棠许才抬眸看向他。 瞥见餐桌上的情形,燕时予很快走上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棠许刚将一杯热牛奶放到他面前,却见他的手已经伸向了旁边的药袋。 “你干嘛?”棠许蓦地一伸手,按住了药袋。 燕时予抬眸看她,眸色之中似有不解。 “谁教你不吃饭直接吃药的?” 燕时予似乎迟疑了片刻,才道:“这样吸收会更好一些。” “那你的胃是不想要了?”棠许紧盯着他,“你要是不想要了,提前说一声,省得我费神担忧。”(本章完) 191.第191章 晚上见 棠许这句话说得极其冷漠。 甚至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便收回了手,低下头去,安静吃起了自己面前的早餐,再不多看他一眼。 燕时予静静看了她片刻,终于也收回了拿药袋的那只手,乖乖低头吃起了东西。 整个早餐过程中,棠许再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吃完早餐,棠许自顾自整理自己的东西,仍是不理他。 燕时予坐在旁边,收发了几封邮件之后,便放下了手机,一边看着棠许来回忙碌的身影,一边看向腕表上的时间。 半个小时一到,棠许几乎是掐着点端着一杯温开水放到他面前。 燕时予无声笑了笑。 随后才拿起杯子,将药袋里的药顺服而下。 吃完药他便准备离开,棠许又一次从房间里走出来,将他的围巾送到了门口。 燕时予正低头换鞋,听到动静抬头看她,棠许的视线却落在了他的脚边。 这样一来,燕时予也顺着她的视线低下头,看向了自己刚换下来的那双拖鞋。 没错,还是最开始的那双。 十几块钱、还被送进过干洗店的那双。 其实棠许昨天晚上就发现他穿这双拖鞋了,到这会儿又一次看见,心中不免有些波澜。 而燕时予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 他弯下腰,将换下来的拖鞋重新放进了昨天发现它的位置—— 鞋柜最深处。 棠许很想解释些什么,却又怕显得矫情了。 那双拖鞋并不是她有意留下来的。 实在是因为宋语乔和宋洛白先后住进来,那时候宋语乔还问过她这双鞋能不能给宋洛白穿,棠许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 于是鞋柜里又多出了那姐弟二人的鞋子,渐渐地这双鞋就被放进了鞋柜最深处。 两个人分手后,这双鞋也再没有在棠许视线中出现过。 正是这个原因,让这双拖鞋得以保留到现在。 而此刻,棠许只庆幸,这双鞋还在。 想到这里,一时心也软了些,棠许走上前,为燕时予系上了围巾。 而燕时予垂眸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倾身向前,在她唇上落下绵长一吻。 最终,是棠许强行将他推出了家门。 而房门关上前,燕时予放了一个东西在她掌心。 棠许低头,看见了秋水台的业主卡。 曾经被她亲手退还给他的那张卡。 如今,他又一次交到了她手上。 棠许心头心绪翻涌,到底还是追出门去,抱住他的脖子,又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晚上见。” 燕时予说。 棠许瞥他一眼,飞快地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她则又在家里待了二十多分钟,给宋洛白打了个电话,得知他很快就会回家,这才放心出了门。 棠许今天出门算是有些晚了,去公司的路上堵得不行,所有车辆都以龟速前进。 车速一旦慢下来,能够注意到的东西就多。至少最堵的那半个多小时,一辆黑色本地车牌的suv就四五次出现在棠许的视线之中。 而更让人惊奇的是,在稍后畅通的那三十分钟里,棠许又有两次看见了那辆车。 或许是巧合,又或许不是。 棠许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又一次出现在自己后视镜中的车辆,径直将车子驶进了公司停车场。 这一天跟从往常其实没什么差别,一天的工作忙碌又平稳,时间也过得很快。 下班时,棠许又一次看见了那辆黑色的suv的。 如果早上是巧合,那么晚上这算什么? 缘分? 棠许坐在车里,安静地驾驶一段路之后,拨打了高岩的电话。 “高岩,麻烦你帮我告诉燕时予一声,我暂时不去秋水台了。” “啊?”高岩一听就有些急了,“为什么啊?是又出什么事了吗?” 棠许一听他这语气就知道他以为自己是在跟燕时予闹别扭,为了安抚高岩脆弱的心灵,棠许到底还是如实道:“有辆车从早上就跟着我,我不确定对方是什么路数,暂时不去了。” “哦。”听到这句话,高岩反倒是大大松了口气的架势,随后道,“那没事的,棠小姐,你不用在意,直接来秋水台就是了。” 棠许听了,微微拧了拧眉,“是你们派出来的人?我不是说了不要让人跟着我吗?” “不是的,棠小姐。”高岩立刻否认,“我敢保证,那辆黑色的suv不是我们安排的。” 棠许静默了片刻,才道:“所以你为什么会知道那是黑色的suv?你们的人开的是什么颜色的车?” 高岩蓦地咳了两声,装作忙碌的样子,“棠小姐,我还有事,暂时先不跟你说了。稍后见到燕先生你再问他吧。” 棠许也没有了办法。 既然高岩说没事,她瞥了一眼那辆紧跟不舍的车,最终还是直接将车子驶向了秋水台。 晚上八点,燕时予还没有回来。 阔别已久,这屋子却仍旧是她熟悉的模样,分毫没有改变。 然而到底是隔了这样久重新踏足,棠许没有像从前一样自出自入,只是安静地坐在沙发里等他回来。 这一等,就等到了十点多。 棠许几乎都要靠在沙发里睡着了,才终于听见动静,转头看向了入口处。 燕时予大步而入,看见仍然坐在沙发里的她时,步伐才稍稍缓了下来。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棠许揉着眼睛问了一句,“公司有很多事要忙吗?” 燕时予在她身侧坐下,回答了一句:“去了一趟老宅。” 听到“老宅”两个字,棠许几乎是下意识地心头一紧,随即便半分睡意也无,只睁大了眼睛观察他的脸色。 好在,一切如常。 他的气色比早上还要好一些。 饶是如此,棠许依旧没办法安心,忍不住伸手握住了他,想要问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累了怎么不去房间休息?”燕时予很快开口,打破了沉默。 “以为你很快会回来,懒得动。”棠许有些含糊地回应了一句。 然而很快,含糊的便不止她的回答了。 她的声音、思绪,通通都在燕时予吻下来的那一刻,变得不属于自己了。 棠许被他抱着跨坐在他身上,伸手抱住他的脖子,难以自控地回应。 直到呼吸变得炽热又急促,棠许才匆忙强行将自己从沉沦之中拉出。 “我该回去了……”棠许口干舌燥,声音都微微喑哑了,“再晚就不好了……”(本章完) 192.第192章 对身体的绝对掌控 棠许这句话说得足够清晰,偏偏燕时予充耳不闻。 下一刻,棠许的唇又一次被封堵。 连舌尖也一并被占据,再说不出半个字。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越是炽热,棠许的内心就越慌。 不为其他,只因为他的身体。 昨天晚上她才见过他伤痕累累、控制不住颤栗的身体; 今天早上,她又亲眼见证他将自己的身体折腾到失去正常人的温度。 而这天晚上,他又回去见了燕老爷子…… 那个高高在上的燕家之主,从前她不了解,如今在她心里,是恶魔一般的存在。 棠许完全没办法理解,短短两天经过这么多的折腾,他怎么可能扛得住? 而燕时予用事实证明,棠许多虑了。 先败下阵来的人却是她。 她伏在他肩头,咬着唇思索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她太过小心,过于迁就,还是他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完全超出了常人? 棠许微微垂眸,看见他肩头起伏的肌肉线条,忍不住低头轻轻吻了上去。 什么样的人,会对自己的身体有这样强的掌控力? 在经历了那么多、遭遇了那么多的情况下,还可以这样迅速地恢复? 答案不言而喻。 是长期处在这样的循环之中的人。 他早已经习惯了受伤、恢复、再受伤、再恢复…… 这对他而言,仿佛已经成为了人生的一部分,成为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甚至习惯到,连自己身体都有了相应的成长—— 可是这种成长,何其痛苦? 棠许几乎不敢想象,只吻在他肩头,埋头不语。 燕时予伸出手来,轻轻扶住她的后脑, 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中,她听到燕时予问:“今晚留下来?” 脑海之中理智依旧残存,“不行……要回去……” 燕时予没有再多说什么,一低头,就又重新吻上了先前吻过的地方。 棠许抱着他的头,几番摇晃躲避,结果又成功惹起了火头。 到底是没能躲过去。 棠许手机上好几个未接来电,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回拨了过去。 宋洛白的声音听起来愤怒且清醒:“棠许,你还知道回电话啊?” “我待会儿就回来,有什么事吗?”棠许尽量放低了声音,掩盖住自己声音中不明显的颤栗与喑哑。 宋洛白顿了顿,说:“我饿了,你回来在楼下的便利店帮我带包泡面上来。” 对于这种神经病一样的要求,棠许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答应了下来,便挂了电话。刚放下手机,身后淋浴间的门被推开,刚沐浴完的男人通身都是水汽,却全然不顾,就那样从身后又一次贴了上来。 棠许是真的不敢再跟他继续闹了,微微躲避了一下,回头看他时,脑海中忽然想起了另一个话题,于是迅速开口道:“今天上下班都有车跟着我,不会是燕凤祁的人吧?” 这话题实在是跳转得有些迅速,燕时予眉心微微一动,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一下子就猜对了,棠许自己都有些意外。 不过细思下来,跟得这样明目张胆不怕她发现,而高岩同样不怕对方发现她和燕时予关系的,大概也就只有燕凤祁了。 “为什么?”棠许看着他,“他干嘛要跟着我?” “不是你出的主意吗?”燕时予回答,“这么快就忘了?” 棠许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么快?” 她所指的当然是指乔翎的事。 当初她给燕时予出的主意是帮助乔翎逃离燕凤祁,可是燕凤祁用了这么长的时间,刚刚才找到乔翎,棠许本以为这件事实施起来会有一定难度,没想到这么快便已经有了结果。 “出乎意料地顺利。”燕时予回答。 会这么顺利,当然是因为燕凤祁放了水。 棠许一早的感觉就没错,他是故意将乔翎送到他们面前,故意给他们出手的机会。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个女人对他而言,不重要,随便燕时予怎么做,他并不在意。 可是现在,他却派了人来跟着她…… 棠许跟燕时予对视了一眼,“他不会是想抓了我,来换回乔翎吧?” “故弄玄虚而已。”燕时予只是回答,“不用理。” 棠许轻轻抿了抿唇,思索片刻之后才又问:“那你把乔翎弄到哪里去了?” “你确定想知道?” 棠许想了想,还是摆了摆手,说:“算了算了,你还是不要告诉我,万一燕凤祁真的抓了我,我扛不住他的严刑逼供,吐露出来就功亏一篑了。” 燕时予垂眸看着她,“这么扛不住事?” “扛不住。”棠许连连摇头,“一点都扛不住。” 燕时予抬手,轻轻捋过她肩头的发,顺势抚上她耳垂,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倒是看得出来。” 简单几个字,棠许耳朵的温度骤然升高,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是刚才他咬她耳垂的那一刻,她所给出的反应…… 她一下子拍开他的手,“就事论事,懂吗?” 燕时予很显然是不怎么懂,也不想懂。 再然后,他直接就问了一句:“高中什么时候开学?” 棠许原本是有些羞恼的,听到这句话,安静片刻,忽然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本章完) 193.第193章 你想做的事,最重要 第193章 你想做的事,最重要 凌晨三点,棠许才终于从秋水台离开。 夜间道路异常通畅,她驾车行驶在路上,几乎只需要二十分钟就能到家。 这样的深夜,燕时予自然是不愿意让她独自驾车回家的,然而棠许执意,燕时予也没有办法。 然而车子刚刚行至半路,一条几乎没什么车经过的双向车道上,一辆车子截停了棠许。 棠许并没有感到太意外,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那辆并不怎么起眼的黑色轿车。 很快,司机下了车,走到后座的位置,为里面的人打开了车门。 看见燕凤祁的瞬间,棠许忍不住在心头笑了一声。 燕凤祁状态也很轻松,下车之后,就靠在车尾处,向棠许招了招手,示意她下车来。 棠许却只是坐着没动。 燕凤祁笑了一声,“这是在怕我吗?” “是怕。”棠许回答,“不过怕的不是你。” “哦?”燕凤祁微微挑起眉来,“那是谁?” “你说呢?”棠许道,“你当初是怎么去到津市的,忘了么?你这样子出现在淮市,得到批准了吗?我怕万一出什么事,我躲避不及,会殃及池鱼。” 听到这几句话,燕凤祁先是怔了一下,随后低低地笑出声来,“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呢?” “我当然怕。”棠许道,“毕竟我是无辜的。” “这么说来,我就是活该了呗?”燕凤祁道。 棠许说:“有这样的觉悟倒也是挺难得的。” 燕凤祁轻轻叹息了一声,才又道:“放心吧,驱逐我出淮市的那位年纪已经大了,天寒地冻深更半夜,应该是不会躺在被窝里做决策了。所以我呢,暂时安全。” 棠许:“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燕凤祁被她这句话逗得又一次笑了起来,说:“也没有那么遗憾吧。虽然我回来淮市只是一时的,但是燕三公子他长期都待在淮市啊,你要是想看好戏,机会应该多得是。慢慢等呗。” 棠许脸上的神情从头到尾都没有好看过,听到这句话,更是连眼神都微微冷了下来。 她知道燕凤祁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燕老爷子的手段,他知道燕时予经历过什么,所以他是在嘲讽。 眼见棠许这样的神情变化,燕凤祁似乎是很满意,说:“所以啊,作为身边人,你应该多劝着他点。千万要谨言慎行,不要出一点差错,否则,可有的是苦头吃。” 话音刚落,棠许的车尾方向忽然传来车声。 棠许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很快,那辆车在她的车子后方停了下来,随后,燕时予推门下了车。 燕凤祁微微偏了头,看着燕时予一点点走近,唇角带笑地挥了挥手,似乎早就在等待这一刻。 燕时予却没有看他。 他径直走到棠许车旁,看见安坐在车里的棠许,问了一句:“没事吧?” 棠许轻轻摇了摇头,看向他的眼神之中不由自主地带了担忧。 燕时予却只是伸出手来,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随后才终于转头,看向了依旧倚在前方车尾处的燕凤祁。 燕凤祁道:“正聊起你呢。”“是吗?”燕时予就站在棠许车窗旁边,神情清淡,“聊我什么?” 燕凤祁摸着下巴,“做人需谨慎啊。在自己还有诸多问题的时候,千万不要轻易树敌,一定要量力而行。你懂我的意思吧?” “当然。”燕时予竟然点头称是,“所以我从不轻易树敌。” 这话说出来,燕凤祁直接笑出了声,随后才又道:“看在身上有一半相同血缘的份上我才会这么说,我的告诫是善意的,你应该听劝。” “哦?”燕时予反问,“听这样的劝对我而言有什么好处吗?” 燕凤祁竟当真思索起来,然而他思索良久,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抱歉,好像还真没有什么好处。” 棠许只觉得他像是有什么大病。 专门跑来拦下她的车,引出来燕时予,说这么一通废话,到底是什么目的? 而燕时予已经收回了看向他的视线,转头对棠许道:“去那边,我来开车。” 棠许顿了顿,直接从车内跨到了副驾驶的座位上,视线依旧紧盯着燕凤祁。 燕时予随即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两个人都没有再和燕凤祁对话,而燕凤祁费了这样大一番工夫,竟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微笑看着他们离去。 直到车子驶出这条路,转上一条大道,棠许才缓缓呼出一口气,开口道:“这个人,还真是有意思。明明是为了乔翎来的,偏偏绝口不提,云山雾罩地说了那么几句,就想掩盖过去吗?” 燕时予转头看她,“掩盖什么?” “他的真实目的啊。”棠许回答。 燕时予只淡淡一笑,道:“你又知道那是他的真实目的?” “他都已经着急到跑来淮市了。”棠许说,“他被驱逐去津市那么久,有回来过吗?偏偏这一次他回来了,那足以说明一些东西了吧?他放不下乔翎,又不愿意让人知道他放不下,可是有些事情再怎么藏都藏不住的,骗得了自己,骗不了别人。” 听到这句话,燕时予似是有所触动,转头看了她一眼。 棠许察觉到了,转头跟他对视了一眼,一时竟微微耳热了起来。 随后,她迅速转移了话题,问:“所以,你有没有问过乔翎,她和燕凤祁之间,究竟有什么纠葛?” “没有。” 简单两个字,立刻打消了棠许所有八卦的念头。 “为什么?”棠许不由得道,“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也不打听一下吗?” “我不关心。”燕时予回答。 棠许听到他平淡的语气,微微一顿,才又道:“那你关心什么?” “你说呢?”燕时予不答反问。 她刚才强行扭转开的话题似乎又回来了,车子暖气开得很足,棠许的耳朵又一次微微热了起来。 燕时予手眼平稳地驾着车,没有再多说什么。 而棠许捏着安全带,看着前方的道路,安静许久之后,终于又一次转头看向他。 “如果有一天,他对我出手,你千万不要因为我犯糊涂。”棠许说,“你想做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燕时予略垂了垂眼,道:“你觉得我想做的事是什么?” “我不知道。”棠许回答,“但既然是你想做的事,那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支持你的。” 194.第194章 棠许是最好的切入口 第194章 棠许是最好的切入口 燕时予一时没有回答。 车子却忽然微微转向,靠边停了下来。 棠许有些疑惑地转头看他,“怎么了吗?” 燕时予静了片刻,才又开口问:“这是嘱托,还是别的什么?” 别的什么? 表白吗? 棠许眼神里的迷茫有些过于清澈,装傻装得过于明显,“有什么区别吗?” “有。”燕时予却没有被她迷惑到,固执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棠许轻轻抿了抿唇,明知他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可是那样的话,要怎么轻易说出口? 凌晨空旷的马路上,安静的车厢内,两个人对视许久,最终,棠许微微倾身向前,主动在他唇角印下了一个吻。 对于刚刚经历了亲密情事的两个人而言,这一吻远不算什么。 可是这一吻后,车厢内再度陷入沉默。 燕时予微微垂眸,视线在棠许脸上停留许久,最终无声笑了笑,重新启动了车子。 等棠许回到御景湾,轻手轻脚地打开大门走进去时,却意外跟刚从厨房走出来的宋洛白直接照了面。 宋洛白手中端着一杯水,神情平淡地看着她,“您还知道回来呢?” “闭嘴。”棠许只丢给他两个字,转头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至于宋洛白要求的泡面,棠许忘得一干二净,宋洛白同样没有提及,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 同样的时间,燕凤祁推开了市中心一家酒庄的vip房门。 色调昏暗的包间内,江暮沉半躺在沙发里,面前好几个空酒瓶,他却依旧是清醒的,睁着眼睛,盯着墙上投影播放的一部黑白无声电影,似乎看得很认真,连燕凤祁推门而入,都没有影响到他。 燕凤祁也不客气,直接在旁边的沙发里坐了下来,同样盯着墙上播放的电影看了几分钟,才微微叹息了一口气,道:“江先生可真是有闲情逸致啊,这种时候,还能静下心来看电影。” “我又不用担心随时被驱逐出城,怎么就不能有闲情逸致?”江暮沉张口便是嘲讽。 好在这一痛点对燕凤祁而言,似乎已经接近麻木了,他并不多在意,转而道:“也是,你,燕时予和棠许应该是都不用担心这一点的,所以,你们都可以有这份闲情。” 听他提及燕时予和棠许,江暮沉眸色赫然暗沉,冷冷地瞥向他。 燕凤祁端起面前的一只酒杯来,耸了耸肩,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提及的,只不过恰好刚刚见过他们,一时有些没忍住。” 江暮沉神情愈发阴寒。 燕凤祁稳稳地扳回一城,这才又开口道:“之前商量的事,筹备得怎么样了?” 江暮沉似乎并不喜欢他这种语气,冷冷瞥了他一眼,一个字都没有回答。 燕凤祁笑了笑,“既然要合作,还是要有诚意一点,你这个态度,我们怎么合作愉快?” “合作?”江暮沉看着他,冷笑了一声,“我和你不过就是相互利用,扯什么合作?” 燕凤祁耸了耸肩,随后道:“知道你不爱听,但是该说的话我还是要说。想要毁掉燕时予,最直接的手段就是破掉他苦心经营的假面具,逼他暴露出他的真实面目……想要达成这个目的,最直接的手段,就是公开他和棠许的关——” 燕凤祁话还没说完,面前的矮桌忽然“砰”地一响,被江暮沉一脚踹到了移位。 燕凤祁低头观察了一下移位的程度,一边判断江暮沉的脚力,一边“啧啧”叹息道:“也是,有哪个男人愿意向外界公布自己戴绿帽的事实呢?更何况还是江公子你这样的人……” 他言语中带着的笑意激得江暮沉勃然大怒,下一刻便直接站起身来。 眼见着江暮沉终于站直了身体,燕凤祁才又轻笑了一声,道:“不想公开他们的关系也行,要破坏他的形象以后多得是机会,但是,你得知道,不管是从哪方面入手,棠许就是最好的切入口。” 江暮沉依旧面容阴沉地盯着他。 燕凤祁直接将自己的手机甩了出来。 “看看上面的数据资料吧。”燕凤祁说,“仅有的几次低谷,通通都发生在他和棠许分手期间。” 听到这句话,江暮沉面部神经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他没有去看那份资料,而是重新坐回了沙发里,竭力压制住声线中的愤怒,轻蔑却不加掩饰,“就凭她?”“是啊。”燕凤祁笑着叹息了一声,“真是不可思议。原本以为燕时予没什么弱点,可是没想到棠许就是他最大的弱点……从燕时予回来到现在,按理他们没有认识多久才对,你这个准前妻到底有什么魔力,能够让燕时予这样舍不下?” 江暮沉身上散发的寒气愈发明显,周围气场都冷了下来。 “数据事实分析我都已经摆在你面前了,该怎么做,你自己思虑清楚吧。”燕凤祁边说着话,边站起身来,“我先走了,有事电联。” 说完燕凤祁便径直离开了。 留下江暮沉独自坐在那里,良久,目光又一次看向了面前播放的老电影。 他目光依旧专注清晰,一如先前。 却只有自己知道,从头到尾,他一个画面都没有真正看入眼中。 …… 三月初,暌违多月的陆星言回到淮市,约了棠许一起吃饭。 棠许赶到约定好的会所时,陆星言已经坐在那里,正低头玩着手机。 听见动静,他抬起头来,看见棠许的第一眼,便微微怔了怔。 “怎么了?”棠许一边坐下来一边问,“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陆星言微微拧眉看着她,“有一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棠许一怔,迅速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照了照,随后瞪了陆星言一眼,“什么东西不属于我?” 陆星言的手指在她脸上绕了一圈,随后才又哼了一声,道:“气色不错嘛,好像还长了一点肉……终于愿意好好吃东西了?” 棠许放下手机,说:“反正以后也不会跳舞了,长肉就长肉吧。” 听到这句话,陆星言眉头拧得更紧,盯着她看了半晌,道:“燕时予给你下了什么蛊?” “少胡说八道。”棠许又瞪了他一眼,随后生硬地转移话题,“点了什么菜?有我爱吃的吗?” 陆星言有些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道:“放心吧,没监控的,我也没准备偷录。” “陆星言!”棠许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他了,“你还不如不回来呢!” “是哦,现在不是需要我的时候了,我还不如不回来……”陆星言啧啧叹息着,随后将自己手边的一个小盒子扔到了棠许面前,“也就是我有良心,居然还记得你生日,眼巴巴地跑回来给你送个礼物,居然遭受这样的冷言冷语,真叫人寒心。” 棠许打开那个盒子,看见一枚精美的绿宝石胸针。 “给我的?”棠许有些狐疑地看着他,“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送过我什么礼物,突然来这么一出?” 陆星言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道:“拍下了一幅画,过来验收,刚好看见这枚胸针,正好你要生日,怎么也得送个礼物吧。” “我就知道。”棠许说,“不是顺便,你也想不起我这个朋友。” 陆星言也不反驳,只是道:“你生日,燕先生打算怎么给你庆祝?” 棠许赏玩着刚收到的礼物,漫不经心道:“他又不知道我生日。” “不会吧?”陆星言表示诧异,“你们都已经分手又复合了,他居然连你生日都不知道?” 棠许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说:“他很忙,这种小事我自己都不在意,他更不用在意。” “女人还是不要太懂事的好。”陆星言说。 棠许懒得理他。 陆星言喝了口茶,才又道:“你之前不是说他算计你,是怎么回事?现在已经解决好了吗?” 棠许想起两个人上次通话还停留在公司被燕时予算计出事的阶段,顿了顿,到底还是将之后发生的事告诉了陆星言。 陆星言听得很诧异,“所以他从小在国外治病的流言是真的?” 棠许轻轻摇了摇头,道:“那不是治病,更像是一种精神控制……好在,他并没有被真正控制。” 195.第195章 一句话而已 陆星言听完她的话,微微挑了挑眉,道:“你又知道他没有被真正控制?他有多少事告诉你了?” 棠许略一顿。 陆星言这人,永远不知道嘴下留情是什么东西,句句往人肺管子上戳。 幸亏棠许知道他的个性,也懒得去跟他计较,只是道:“有些时候,不是什么话都要靠说的。” “哦。”陆星言点了点头,道,“所谓心意相通是吧?那就且看看你们能心意相通到什么程度吧。” 这自然不算是什么好话,棠许虽然不计较,但是也没办法彻底忽略这句话带来的影响,咬牙忍耐了片刻,到底是没能忍住,拿起桌上的杯子作势朝他泼去。 陆星言立刻闪身一躲。 结果棠许手里的杯子根本是空的。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让棠许乐得不行,笑出了声。 静下来,棠许才又开口道:“你放心吧,我没糊涂到那种地步。” “那我就擦亮眼睛等着看了。”陆星言隐隐翻了个白眼。 一顿饭吃完,得知陆星言第二天又要飞回蓉市,便准备转场再待一会儿。 没成想刚刚走出包间门,就意外撞见了熟人——江暮沉的堂弟,江星辞。 见到棠许,江星辞先是愣了一下,下意识就要张口喊嫂子时,忽然想起上次见面时棠许的警告,迟疑片刻,一时也想不出来别的称呼,只能硬着头皮喊了一声:“嫂子,这么巧。” 棠许心头微微叹息了一声,也懒得再去纠正他什么,眼神交汇过后,选择了不回应。 江星辞又道:“这就要走了吗?” “嗯。”棠许这才应了声,说,“你这是才来?” “是啊,跟客户约得比较晚。”江星辞点了点头,“那嫂子你慢走。” 他一叫嫂子,棠许就不予理会,直接转头离开。 陆星言慢悠悠跟在棠许身后,笑了一声,说:“照我看,江家这些后辈个个都比江暮沉好。也就是那家伙命好,投胎成了江北恒的儿子,才能成为江氏的执行总裁……” 关于江家的事,棠许也是不想评价,因此并不表态。 两个人走到电梯口,电梯门正好打开,里面已经站了两个人。 棠许一眼瞥见其中一个是江氏的董事会高层曾峪山,她刚好见过,却并不怎么熟悉,因此只是隔着电梯门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没打算进去。 眼见着电梯门即将闭合,下一刻,却又打开来。 随后,曾峪山从电梯里走出,来到了棠许面前,问她:“有没有时间聊两句?” 棠许完全不知道他会有什么东西跟自己聊聊,但对方到底是长辈,她也不好拒绝,向陆星言使了个眼神,便和曾峪山走到了旁边的空旷处。 “前两天我刚好去看过老江,没想到今天就在这里遇到了你,也算是一种缘分。”曾峪山说,“我知道老江其实一直属意你进入董事会,你怎么想?” 棠许完全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聊这个,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很快就不是江家的人了,江氏的事,我也不会插手。” “不再好好考虑考虑吗?”曾峪山说,“这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 棠许笑了笑,“跟我无关。” 曾峪山微微叹息了一声,才又道:“眼下暮沉一再犯浑,老江的身体又不稳定,说句不好听的,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他千辛万苦打下的江山,可能就要砸在暮沉那小子手里,你愿意见到这样的情形出现吗?” 棠许脸色微微一变,“爸爸的身体出什么状况了吗?” “你还不知道?”曾峪山微微有些诧异,顿了顿,只是道,“有时间回去看看吧,我这个外人就不多说什么了。但是关于接受老江的任命,进入董事会这一点,我希望你能再认真想想。” 聊完这几句,曾峪山也不多作停留,很快转身离开了。 棠许其实很想立刻就打电话给江北恒的,但是看了看时间,只能作罢,等明天白天再说。 她微微皱着眉回到陆星言身边,一起走进了电梯。 没想到在停车场,却又一次遇见了人—— 确切地说,是遇见了车。 刚出电梯,正好有一辆车自两个人面前驶过,停留在了附近的一个停车位。 棠许一眼就认出那辆熟悉的幻影。 陆星言同样认了出来,微微挑眉道:“不是吧,跟得这么紧?这是来接你来了?” “别胡说。”棠许转头瞥了他一眼,“他又不知道我来这里吃饭。可能也是恰好约了人吧。” 说完她就拉着陆星言要走,陆星言却故意道:“不打声招呼吗?” 棠许用力在他脚上踩了一下,强行拉着他上了车。 然而刚刚才坐上车,棠许脑海中忽然就闪过什么—— 她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有些焦急地逼迫自己回想,终于在某个瞬间,脑海中似有灵光闪过。 陆星言刚刚发动车子,正要转头说什么,却见棠许已经推门下车,直奔那辆幻影所停靠的车位而去。 棠许走到那辆车跟前,燕时予刚刚下车。 高岩见到她,先是一怔,见棠许神情之中透着焦急,下意识就要回避时,棠许却已经等不及他的回避了,压低了声音开口道:“如果你是要上去见江星辞,还是再等等吧。刚才遇见了江氏的高层,万一里面还有江氏的人,撞见你们两个,那就不好了。” 高岩蓦地瞪大了眼睛,有些震惊地看着棠许,仿佛是在问她怎么会知道。 而燕时予安静地站在对面,听着棠许的话,目光温柔沉静地落在她脸上,等她说完,才开口道:“就这么一件小事,有必要急得脸色都发白吗?”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就要抚上棠许的脸。 棠许连忙闪身避开,又微微退开两步,看了他一眼,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有些反应过头了。是啊,如他所言,不过是一桩小事。 他既然都作出了这样的安排,那应该会有相应的准备,哪里轮得到她这样操心。 棠许这样想着,心头终于是一松,又因为自己的紧张鲁莽微微有些懊恼,顿了顿,只低低说了句:“我先走了。” 她转头就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实在让高岩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忍不住转头看向燕时予想要寻求一些答案,却见燕时予一直注视着棠许。 直到她走到一辆启动的车子旁边,拉开车门坐进去,燕时予才终于舍得收回视线,走向了电梯。 陆星言驾车行驶出停车场,才终于开口:“你怎么知道燕时予和江星辞之间有联系?” 棠许缓缓垂了垂眼,“猜的。” “猜的?” “因为之前也有一次,我在会所遇见江星辞之后,又遇见了他。”棠许轻声道。 那还是她刚刚向江暮沉提起离婚诉讼的时候,那时候的遇见,棠许完全没有将江星辞放在心上。 而这次,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情形再度出现,终于勾起了棠许那个时候的回忆。 原本也可以是巧合的。 可是这一次,江星辞说他刚到,同样的,燕时予也是刚到。 这样的巧合,发生在这样的两个人身上,那实在是巧合得有些过了头。 所以她才会突然有了这样的猜测。 而燕时予和高岩的反应证实了她的猜测。 也就是说,燕时予真的是一早就在布局对付江氏了,甚至早就已经和江星辞达成了联盟关系。 的确,要对付如今的江家和江氏,从江家旁支被投闲置散的人身上入手,让自己有内在的助力,是极好的手段。 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最终会走向何种结局? …… 棠许和陆星言转换场地又喝了几杯,等到散场时,已经过了零点。 棠许回到御景湾,推开门,就见到了安然坐在客厅里的男人。 棠许心头微微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自从宋洛白开学,这人是愈发肆无忌惮了,如果不是宋洛白每周六要回来,这人大概率是要拿这里当自己家了。 而恰好明天就是周六,原本是说好了他今天不过来,她抽时间整理一下他留下的一些痕迹—— 谁知道这人言而无信,说好不来的,怎么这就又出现了? 棠许只当自己没见到他,径直回到房间拿衣服准备洗漱。 没想到才刚转身走到房门口,就撞上了熟悉的胸膛。 棠许还想再装看不见,却已经被人拉住,抵在了门上。 “在会所停车场那么远都能看见我,回到家里反倒看不见了?”燕时予问。 “哦。”棠许应了一声,道,“我只记得你说今天不来的,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呢。” 燕时予仿佛听不到她话里的微嘲,只低头微微凑近,转而问道:“喝酒了?” 来都来了,反正是赶不走了,棠许也只能作罢。 “陆星言明天早上又要飞,所以一起去喝了几杯。”棠许低声回答着,随后道,“你放开我,我要去洗澡了。” “我也还没洗。”燕时予说。 棠许哪能听不出来他的言外之意,一边挣扎着想要逃,一边道:“你洗冷水好了——” “既然你有这个要求,那我一定尽可能满足。” 燕时予一边说着,一边重新将她拉回了怀中。 棠许再怎么挣扎都挣扎不过,最终被抵回了先前的位置,一抬下巴,就被男人封住了双唇。 燕时予扶着她的脸,就那样亲了很久。 亲到起初还略有些抵抗的棠许,最后浑身都发软了,不得不攀着他的肩膀,微微喘息着开口问了一句:“你干什么呀?” 这样子的亲热原本不算过火,可就是……挺不常见的。 燕时予没有用言语回答,只以行动代替。 进卫生间前亲了许久,在卫生间里又亲了许久,最后回到床上,仍旧有绵密的吻不断落下。 炽热又温柔。 棠许脑海中忽然就闪过今天跟他的那次碰面。 难不成,就因为提醒了他一句,便足以到这种程度吗? 想到这里,棠许忍不住轻轻捧住了他的脸。 他的从前,到底经历了些什么痛楚,才会如此重视这样一个简单到极点的举动? 棠许心疼的同时,内心又控制不住地升起了一丝内疚。 可是她能做的,也只能到这里了。 哪怕她再想多帮他一些,终究还是帮不了别的了……(本章完) 196.第196章 无关的人 翌日清晨,不到七点,棠许就被身边人起身的动静惊醒。 她睁开眼睛看了看时间,眯着眼睛看向刚刚坐起身的男人,有些混沌地开口:“这么早?” 今天凌晨闹到那么晚,难为他这一大早居然就能起得来,棠许实在是佩服。 “约了人喝早茶。”燕时予只回答了一句,“你继续睡吧。” “哦。”棠许倒也不客气,翻个身,闭上眼睛就又要睡着过去。 等到燕时予洗漱完,再回到卧室拿了衣服准备离开时,棠许却忽然猛地睁开眼睛看向他。 “今天周六,晚上你可不能再过来了。”棠许像是突然惊醒一般,极其郑重地将这一件很要紧的事告诉了他。 燕时予看她一眼,忽然就转身绕到了她那一侧。 棠许登时察觉到危险,连忙裹着被子翻滚到另一侧,几番躲藏角力,到底还是被燕时予抓住,又闹了好大一通,才终于送走了这位大佛。 闹过之后,棠许也就没什么睡意了,起床将屋子和房间都打扫了一通,将该清理的痕迹都清理干净,一看时间八点多,想着个时候江北恒应该已经起床了,便坐下来,拿着手机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一阵才被接起来,江北恒声音中带着笑意,说:“你这电话来得倒巧,你不是快要过生日了吗?昨天晚上给你的生日礼物刚好送到,你要是没时间过来取的话,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棠许听他声音还算精神,微微松了口气,顿了顿才道:“谢谢爸爸,那你今天有时间吗?我待会儿过去取吧,顺便陪您吃个中午饭。” 江北恒自然高兴不已。 棠许很快收拾好自己,赶到了江家大宅。 大宅一如既往安静冷清,棠许进了门,偌大的客厅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棠许猜测此刻江北恒应该是在楼上,她却没有上楼,而是走向了厨房。 厨房里有烹调的香味传出,棠许站在门口,看着里面转圈忙碌的人,喊了一声:“英姐。” 英姐吓了一跳,抬头看到她,倒也是高兴的,“回来啦?知道你今天要来,先生不知道多高兴呢,专程吩咐我做你爱吃的菜。先生在楼上呢,你上去吧。” 棠许点了点头,却依旧只是站在那里,又问了一句:“先生最近身体怎么样?” 听到这个问题,英姐似乎怔了怔,迟疑了一阵,才道:“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只是关心先生的身体,所以这么问,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吧?”棠许说,“倒是英姐你,怎么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英姐又怔了一下,擦了擦手才走上前来,迟疑着开口道:“主要是……先生吩咐了,让我不要多嘴……尤其是你和少爷,都不要告诉,所以我才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说。” 这句话基本就已经给了棠许答案,可是她依旧觉得不敢相信,“半年前我才陪爸爸去海城做过身体检查,那个时候他的健康状况明明没有问题的。” 英姐又犹豫了一下,才道:“其实那个时候,检查结果就存疑……这半年多以来,先生一直在持续地进出医院、吃药,甚至连中医都看了,最近一直在喝中药……只不过你和少爷都不知道……我也只是跟司机聊天的时候才知道一些,刚好还被先生给听见了……他不想让你们知道。” 棠许听到这里,转身就上了楼。 推开江北恒房门的时候,江北恒刚刚放下手里的保温杯,见到棠许,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来了?” 棠许没有回答他,径直走到他身边,拿起他刚放下的保温杯,拧开放在鼻端闻了闻。 中药的味道。棠许既难过又震惊地看向他,“爸爸?” “怎么了?”江北恒依旧是镇定的模样,“我喝点中药调理调理身体,你怎么这么大反应?” 棠许看着他,“昨天晚上我遇见了曾峪山,刚才我在楼下问了英姐,你还要坚持自己身体没问题吗?” 江北恒蓦地怔住,顿了顿,才苦笑了一声,道:“果然啊,专门叮嘱过的人,反而更容易泄露秘密。” 棠许缓缓在他身侧蹲了下来,看着他,“您为什么瞒着?如果有复发的迹象,您应该尽早回之前的医院去检查治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地去医院吃药,生怕被别人知道——” 听完棠许的话,江北恒沉默良久,才又开口道:“先前为这个病在国外折腾了那么久,到头来还是这样的结果,我疲了,也累了。” “爸爸,您从来不是讳疾忌医的人。”棠许看着他,“您还年轻,肯定能够治愈的!” 江北恒无奈苦笑了片刻,才终于低声开口道:“别说我对治愈已经不抱希望,即便我相信这个病还可以治愈,如今我也不可能离开——” “为什么?” “江氏是我的心血,而暮沉是我唯一的儿子。”江北恒看着她,苦涩、无奈,却又坚定,“眼下江氏历经风波,他又因为跟燕氏斗气接连引起董事会不满,如果不是我在帮他撑着,他会垮掉,江氏也会垮掉……如果他和江氏都就这么垮掉,我就算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棠许缓缓摇了摇头,“江暮沉是个成年人了,他可以为自己的一举一动负责,更何况他现在可能只是一时陷了进去,等他清醒过来,江氏一定会重回正轨的……之前那一年多,他不是就做得很好吗?爸爸你又何必为他操心这么多呢?”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江北恒看着她,“你还没有孩子,等你有一天做了母亲,或许你就会懂了。” 棠许是真的不懂。 江暮沉跟他的关系决裂至此,至今依旧不肯叫他一声“爸爸”,可是他却依旧是这位父亲唯一的支柱和希望。 这难道不是一种讽刺? 棠许忍不住握住他的手,低头道:“爸爸,你不要放弃,你不可以就这么放弃……” 江北恒轻轻笑了笑,说:“如果可以,我当然也想长命百岁,可是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愿的事呢?能够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尽自己所能完成自己想做的事,这不才算是不留遗憾吗?” 棠许垂着眼,只是摇头,控制不住地摇头,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江北恒安静地看了她片刻,忽然问了一句:“如果我说,我依然希望你能够进入江氏,哪怕是作为我的代理人,进入董事会,帮我监督和管束暮沉,你是不是还是会拒绝我?” 棠许缓缓抬眸看向他,几乎是没有任何思量,就张口回答了一个字:“是。” 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进入江氏,去参与和插手燕时予和江暮沉之间的争斗。 哪怕她对这两个人有着截然不同的极端情感,哪怕她内心无比希望燕时予能够得偿所愿,可是她依旧没办法、也没有立场参与进去。 正如江北恒所言,江氏不是江暮沉一个人的,江氏也是他一辈子的心血。 她没有资格去毁掉别人一辈子的心血。 但她也没办法给与一丝一毫的帮助。 她只能站在斗争之外,做一个旁观者。(本章完) 197.第197章 棠许vs徐念晚 第197章 棠许vs徐念晚 江北恒没办法说服棠许进入江氏,同样,棠许也没办法劝得动他。 他一心为了江暮沉和江氏打算,决意不肯公开自己的病情,这一点,大概无人能撼动。 吃过午餐,江北恒很快就又回到了楼上休息。 棠许又陪了他一会儿,才下楼走进厨房。 英姐还在厨房里忙碌着,转头看见她,立刻迎上前来追问:“先生他还是不肯转态,是不是?” 先前吃饭的时候,英姐就听到两个人就这个问题进行了讨论,她自然也关心结果。 棠许缓缓点了点头,转头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地喝着。 英姐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随后又看向棠许,道:“可是现在少奶奶你既然知道了,你会继续劝他的吧?” “劝不动啊。”棠许轻轻叹息了一声。 “那怎么办?”英姐又道,“那不如你告诉暮沉,让暮沉回来劝劝他……” “一则,江暮沉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我们心里都有数。”棠许食指敲击着杯壁,轻声道,“二来,江暮沉现在恨我入骨,由我去说,只怕会更加激起他的应激反应。” “不会的,只要你肯开口,他肯定会有不一样的态度!” 棠许转头看向她,说:“如果有机会,还是请英姐你谁给他听吧。” “我?”英姐说,“他回都不回来,我连见到他的机会都没有,怎么肯呢过有机会谁给他听呢?” “万一呢?”棠许说,“总之这件事必须要让他知道。否则,将来爸爸万一有什么事,我不是成了直接责任人和受苛责的对象吗?” 听到她说这句话,英姐明显愣了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棠许也没有再继续跟她探讨下去,放下杯子,很快就离开了江家大宅。 离开后,棠许顺路去了家居市场。 当初她在小房间放的是一张小床,如今眼见着过完年宋洛白似乎又长了个子,想着那张床给他睡可能实在是有些憋屈,便去逛了逛。 棠许逛了两个卖场,刚刚逛到第三个展厅,抬眸,忽然就看见了熟悉的人—— 程进和一个年轻的女孩。 棠许看见他们的时候,女孩正坐在一张床上试软硬支撑,而程进只是站在旁边看着。 棠许的第一反应是,程进出轨了。 他当初还在宋氏的时候,棠许跟他也算是熟悉,知道他家里有老婆和两个小孩,而眼前这个年轻女孩,既不是他老婆,也不是他的女儿。 然而当女孩抬起头来跟程进说话的时候,棠许忽然就看清了她的脸,同时替程进松了口气。 她见过那个女孩……的照片。 因为那女孩曾经登上过八卦杂志,和江暮沉一起,被称为江暮沉的新欢。 而今,程进居然还在陪她买床垫,看来那时候的新欢也已经发展成为长期对象了。 这种情形,棠许往常必定是能躲则躲的,可是这一次,她忽然走上了前去。 “这张床垫怎么样?”棠许张口就问了一句。 程进转头一看见她,立刻微微变了脸色,而那个女孩微微抬头,却也在看清棠许的一瞬间蓦然顿住,随后仓皇避开了棠许的视线。 旁边的导购见状,立刻就热情介绍起了这张床垫的创新技术和功能。 棠许一边接过导购手里的宣传页,一边看向还在床垫上坐着的女孩,“这位小姐,你觉得呢?”她刚一开口,程进直接就伸手挡了她一下,似乎是在担心什么,“棠小姐?” 棠许瞥了他一眼,说:“你都叫我棠小姐了,你怕什么?” 程进微微一顿,又跟她对视一眼,这才犹豫着放下了自己的手。 徐念晚低头坐在那里,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逃跑了,却又在听见两个人的对话时,一点点地抬起头来。 而棠许正看着她微笑,“你觉得怎么样?舒服吗?” 徐念晚似乎也没有认真思索过,只是下意识地轻轻点了点头。 棠许转头又问导购:“有1.5米规格的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才又道:“那床和床垫我都要。哪里买单?” 导购忙不迭地给她指引方向,棠许又看向徐念晚,微微点了点头,笑着道:“谢谢你帮我参考,再见。” 说完这句,棠许又瞥了程进一眼,这才转身跟着导购离开了。 程进目光一直落在她背影上,直到棠许消失在视线之中。 而徐念晚犹未回过神来,捏着自己的手,有些呆滞地坐在那里,思索着这到底是什么样的诡异情形。 直到程进开口:“不用担心,棠小姐她没有其他想法和心思,也不会针对你。” 徐念晚缓缓抬眸看向他,顿了许久,才缓缓点了点头,道:“我是不是也不该提今天遇见她的事?” “嗯,你不能提。”程进看向棠许身影消失的方向,低声道。 或许,他得提。 …… 傍晚时分,程进回到公司,敲门走进了江暮沉的办公室。 “江先生,已经把徐小姐送回去了,徐小姐要买的东西也都已经买好了。” “宋雨廷就是这么培养你的吗?”江暮沉头也不抬,言语之间极尽嘲讽,“如果这种事都做不到,那你或许应该早点打包回家。” 言下之意,是他不该汇报这么琐碎的事。 程进安静了片刻,才又道:“徐小姐在家居卖场遇见了棠……不是,是江太太。” 听见这句话,江暮沉终于缓缓抬起头来,静静盯着他看了片刻,才又道:“然后呢?”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程进如实回答道,“太太她问了问徐小姐商品的事,很快就离开了。但是许小姐可能有一点吓到,抱歉,是我失职。” 良久,才又听到江暮沉的声音:“出去。” 程进转身刚要离开,却忽然又听江暮沉问了一句:“对燕时予的调查进行得怎么样了?” 程进拧了拧眉,硬着头破回答道:“毫无进展。他过去的资料简直像是一张白纸,什么都查不到……或许不是查不到,而是通通被人刻意抹掉了,为的就是防止他的身份被深挖。” 听到这样的回答,江暮沉只抬眸扫了他一眼。 程进再不敢多说什么,很快转身离开。 身后的房门刚刚关上,里面就传来“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重重砸在了墙上。 程进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平静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198.第198章 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儿 第198章 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儿 翌日一早,棠许又去了江家大宅。 在里面待了两个多小时后,棠许才离开。 然而傍晚时分,棠许就又一次出现。 这一次,她也待了一个多小时才离开。 第三天、第四天……一连好几日,棠许都频频出现江家大宅。 对此江北恒和英姐自然都表示很高兴。 江北恒已然有了自己的决定并且下定了决心,因此棠许再怎么出现,对他来说也只是多了一重陪伴。 而英姐高兴大宅里又有了人气的同时,又同样烦忧。 这一天,她忍不住对棠许道:“你这样天天跑来跑去的,也不嫌累得慌,就不能搬回来住么?这样先生心情好起来,说不定病情也会有好转,他也会主动积极地去进行治疗……” 棠许对这个建议竟并非完全不感兴趣。 她略思索片刻之后,轻轻笑了起来,说:“我都已经搬离那么久了,再住进来,也不会习惯的。不过嘛,试住一晚倒也未尝不可。” 英姐一听她居然答应留下来住一晚,高兴地差点要蹦起来,立刻道:“我这就去告诉先生这个好消息。” 说完她便冲出厨房,往楼上跑去。 棠许在原地静立了片刻,才摸出手机来,给高岩发去了一条讯息—— “告诉燕先生我今天晚上会外宿,不回家。” 发完消息,棠许便收起了手机,转身透过厨房窗户,看向了外面常绿的庭院。 绿植掩映处,大门长期紧闭着,极少开合。 这么些天,江暮沉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按理来说,江暮沉越是恨她,就应该越是防备她,她这样频繁地进出江家大宅,肯定会引起江暮沉的注意。 甚至有一次曾峪山来探望江北恒,恰好遇见她,还以为棠许改变了主意,准备答应进入江氏了。 虽然棠许解释了那只是误会,然而这样的消息,势必会在盘根错节的董事会传播开来。 再加上她上次主动去接触徐念晚的事…… 以江暮沉的性子,必然会对她记恨有加,可能会直接冲上门来羞辱她,顺便质问江北恒一通。 可是这么些天下来,江暮沉竟一直按兵不动。 以至于棠许都有些怀疑,是不是什么地方出了错。 所以她决定在这里住上一晚,如果江暮沉还能沉得住气,那或许就是她用错了方法。 棠许这样想着,便果真在江家大宅度过了一晚。 一夜平安无事。 只是棠许心里有事,再加上换了地方,整夜都没怎么睡着。 第二天,棠许强打精神上了一天的班,晚上又遇到突然事件加班了几个小时,眼见着已经是深夜,也没有力气再去江家大宅晃悠了,索性直接回了御景湾。 然而,当她出了电梯,走到家门口,却意外发现房门竟然是虚掩的状态。 她昨天晚上没回来,难道是家里进贼了? 棠许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拉开门,朝里面看了一眼。 这一眼,她就意识到家里的确是进人了,但是不是贼两说。 因为玄关处的置物台上居然被人随手放了一支水,那支水是国外进口的,江暮沉长期以来饮用的品牌。 棠许心头微微一紧,随后快步往里两步,看向了客厅的方向。此时此刻,正有一个男人微微低头弯腰坐在她的沙发里,似乎是在埋头休息,听见动静,他才缓缓抬起头来。 不是江暮沉是谁? 棠许原地站住,没有再向前。 同时她闻到了很明显的酒味,也看见了江暮沉喝多之后,眼睛里会染上的猩红。 江暮沉会出现是她预料之中的。 然而他出现在这里,却完全在棠许预料之外。 她一时没动,只在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 而江暮沉眼见她这样的反应,忽然扯了扯嘴角,笑了起来,“怎么?你最近搞这么多小动作,不就早就应该料想到我会出现在你面前吗?现在我出现了,你怎么反而害怕了?” 他居然看穿了她的目的。 棠许心头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声。 不愧是江暮沉。 他的确是自傲自负到了极点,可是那并不妨碍他也是玩阴谋诡计的好手。 她这些小伎俩,在他眼里,或许的确幼稚到了可笑的地步。 可是他既然已经看穿了她,那又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江暮沉。”棠许一字一句地喊他的名字,“我不怕你什么。” “是吗?”江暮沉缓缓从沙发里站起身来,走到棠许面前,一伸手就捏住了她的脸,用力拉向自己,“是觉得自己有靠山了,所以不怕我,是吧?棠许,为了一个男人,出卖自己的身体还不够,还打算再出卖自己的灵魂?” 从他嘴里听到什么棠许都不会觉得意外,她只是看着他,说:“难得在江先生眼里,我竟然是一个还有灵魂可出卖的人。” 这句话不知为竟然激怒了他,江暮沉用力捏住她的脸颊,沉晦的目光之中,并不完全是棠许熟悉的森冷,更多的,是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江暮沉一字一句地开口道,“棠许,我告诉你,我将你看得透透的,你的那些小手段,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棠许依然不懂。 既然什么都不是,还值得他专程走这一趟? “你以为凭你这些小动作,可以帮燕时予拿到什么?”江暮沉冷笑了一声,“为了一个男人做到这种地步,棠许,你真是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棠许终于明白他是为什么来了。 他以为她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燕时予。 而事实上,她只是为了自己。 江北恒的爱子之心她无从指责,也无法干涉,可是将来江北恒一旦病发,万一江暮沉到那时候态度转圜,发现她一早就知情,却帮助江北恒隐瞒病情,只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棠许不愿意辜负江北恒,也不想承担这种责任,所以被迫用了这样的法子。 谁知道江暮沉反倒因此误会了。 可是她同样没办法跟他解释什么。 以江暮沉的性子,她解释越多,可能越激起他的暴脾气。 因此棠许只打算保持沉默。 然而没想到的是,下一刻,江暮沉竟然又开了口:“可笑的是,我当初竟然会相信宋雨廷说的那些鬼话——” 听他提起宋雨廷,棠许瞳仁微微收缩了一下。 “他要是知道他口中那个为了报恩还债甘愿牺牲自己的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儿,竟然为了一个男人抛弃自己所有的底线和道义,你猜,他会不会气得从地底下活过来?” 199.第199章 有客人来,也不早说? 第199章 有客人来,也不早说? 听见江暮沉这番话,棠许脸上的血色骤然消退了一瞬。 不是因为惊慌或者害怕,而是因为尘封已久的秘密被骤然翻出,猝不及防,难以面对。 毕竟一直以来,那都是属于她的、最深处的秘密,从来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直以来,宋雨廷和秦蕴都坚守着这个秘密,从来没有打算让她知道。 可是她还是在十七岁那年意外知道了一切。 这件事,从此变成了她和宋雨廷夫妇共同的秘密。 哪怕他们绝口不提,可是在她心中,所有的事都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 从此,一切都不一样了。 而江暮沉之所以会知道这个秘密,是因为曾经见证过她的变化的宋雨廷,希望同样能用这个秘密打动江暮沉。 宋雨廷以为,江暮沉和她之间的所有隔阂都来自于他对她初始目的的误会,只要解开了这重误会,他们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她还能够在他身上收获幸福。 殊不知,棠许从来没有将自己的幸福寄托在江暮沉身上过。 而此时,她更是庆幸,自己从未有过那种寄托。 她知道,江暮沉知道了这个秘密,之所以从未提及与表态,不过是因为时机未到。 一旦到了某个时刻,这个秘密就会转化为利箭。 他会亲手将这支箭射向她,直穿入她的心口—— 恰如此刻。 眼见着棠许脸上瞬间消失的血色,江暮沉似乎是有被取悦到,他眼眸之中有满意的神情一闪而过,仿佛终于是找到了可以折磨她的方法。 他痛,他就要让她更痛! 可是下一刻,他看见棠许的神情很快恢复如常,他那颗刚刚平复些许的内心,忽然就再度澎湃起愤怒与不甘。 “我爸爸会怎样看待我,还轮不到你来评价。”棠许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嘲讽。江暮沉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根本就不是宋家的女儿,就不怕我将这个秘密公开吗?” 棠许忍不住笑了一声,抬眸看向他,道:“我都不姓宋,又怎么会在乎自己是不是宋家的女儿呢?” “是吗?”江暮沉阴冷的目光濒临皲裂,“你可以不在乎,但应该会有很多人好奇,你既然不是宋雨廷的女儿,那到底是谁家的女儿吧?你呢?你自己不好奇吗?还是说,你一早就已经知道了?” 江暮沉言语之中原本带着明显的愠怒,可是当他说到最后一句时,语气却已然云淡风轻起来。 仿佛他已经又一次拥有了筹码。 可以继续折磨她的筹码。 棠许静静看着他,一时没有再说话。 是了,以江暮沉的性子,知道了这样的秘密,怎么可能就仅仅只是让自己知道? 不深挖一通,不知道所有秘密的前因后果,他怎么可能甘心? 而他究竟是真的知道了什么,还是只是故意这样说话来刺激她? 棠许无从判断。 而江暮沉同样在观察和判断她的反应。 遗憾的是,两个人都没有从对方脸上看出任何答案。 正在两个人僵持地对峙时,大门口的锁忽然“滴”地响了一声。 有人从外面解开门锁,打开了门。 棠许根本不用看,就知道来人是谁。 而江暮沉僵硬地转过头,看见了刚刚进门的燕时予。 他倚在玄关处,微微偏了头,坦然又放松地看着屋子里的情形,开口只说了一句:“有客人来,也不早告诉我一声?” 200.第200章 一夜长大 第200章 一夜长大 燕时予状态放松到极点,然而他出现的那一刻,房间的紧张氛围陡然加剧。 在此之前,棠许不是没有想过会出现这样的情形。 可是不该是今天,不该是现在。 她尚且未处理好自己复杂难辨的心绪,就已经察觉到江暮沉身上散发出的极致寒凉的萧肃杀气—— 他是真的恨燕时予恨到极点。 不待棠许反应过来,江暮沉已经猛地推开她,扭头就大步走向了燕时予。 燕时予身体姿态依旧放松,目光却在江暮沉逐步走近之时一点点暗沉凝聚起来。 仿佛这一刻,他也早已等待已久。 然而,就在江暮沉要走到燕时予面前时,燕时予忽然一个转身,走向了门外。 江暮沉似乎顿了顿,又回头看了棠许一眼,随后便跟着走了出去。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巨大的动静让棠许微微心惊,控制不住地闭了闭眼睛。 虽然她是这中间的当事人,可是眼下这样的情形,她越是参与其中,只会让矛盾更加激化—— 她只能不听不看不管不做,稳住自己的心神之后,在沙发里坐了下来。 虽然这样的三人碰面是意料之外的情形,但是这样一来,或许也能推进一些事情的发展…… 棠许就这么思索着,竭力不去回想刚刚江暮沉提起的那些事,却依旧不可避免,陷入纷乱的思绪之中。 直到房门口再度响起声音,棠许蓦地回过神来,抬眸看向玄关处。 随后,燕时予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她眼前。 发生了这样的事,棠许本该第一时间迎上去抱住他,跟他说对不起,抱歉不该将他扯进这样的漩涡之中…… 可是她一时竟动不了,只能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他。 直到燕时予走近,在她身边坐下。 棠许这才看见他唇角处竟有一处不太明显的伤口,一垂眸,发现他手背上竟然也有一些破皮—— 棠许忍不住伸出手来,将要抚上他的伤口时,又不由得微微顿住,手指悬停在他的伤口上,担忧地凝眉看着他。 燕时予迎着他的视线,只勾了勾唇,说:“他被揍得可比这严重多了。” 这话从燕时予嘴里说出来,实在是太不搭了。 棠许忍不住有些想笑,却又实在是笑不出来,跟他对视片刻之后,起身去拿了药箱,打开取出消毒药品,开始为他处理伤口。 这样的时刻,两个人都是沉默的。 棠许低头轻柔和仔细地给他的伤口消毒,而燕时予只是垂眸看着她的发心,目光深邃又复杂。 如果说,棠许是因为自己内心的纷乱而沉默,那他又是为什么? 等到处理完他手上的伤口,又象征性地贴上一枚创可贴,棠许才缓缓抬眸看他。而燕时予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恰恰被棠许捕捉到。 她心头微微叹了口气,开口却微微笑了起来,“你有什么事想要问我吗?”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燕时予反问。 棠许轻笑一声,道:“因为我知道好奇是什么滋味,那种想问,又不知道怎么问的心情,我太清楚了。” 这话的指向性太过明显,燕时予一时沉默下来,没有再说什么。 然而下一刻,棠许又再度开口:“但是呢,我的事要说出来其实也没什么难的,所以,说给你听听,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一边低头整理着药箱,一边继续道:“简单来说呢,就是……其实我跟宋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根本不是我爸爸的女儿。” “但是我小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知道,爸爸跟妈妈离婚之后没过多久,他就认识了阿姨,再后来,他们就结了婚。所以我固执地认为,爸爸和妈妈之所以会分开,就是爸爸的原因。所以那个时候,我很讨厌爸爸,也很讨厌阿姨——” 讨厌到连自己的姓都改掉,不肯再姓宋; 秦蕴进门后,她也一直跟秦蕴唱反调,作天作地,胡作非为,从没有半分尊重。 甚至傻到放弃自己的学业、爱好,甘愿牺牲自己的未来,险些沦落为一名小太妹,只为了故意气宋雨廷和秦蕴。 回想起当初,她真的做了很多很错、很傻的事。 所以宋语乔和宋洛白才会那么讨厌她。 因为她作为姐姐,不仅跟一双弟妹完全没有感情,反而长期以挑衅的态度面对他们的亲生母亲—— 这样的姐姐,谁会愿意承认? 其实那个时候,棠许偶尔也会迷茫,不知道这样折腾下去,未来到底会怎样。 可是年少气盛的心里,那口气始终是咽不下去,只想寻求一个发泄口—— 不计成本。 直到日子混过了头,被社会上的闲散人员给绑架了。 宋雨廷毫不犹豫地用一笔巨款赎回了她。 回来之后的第二个晚上,棠许意外听到了宋雨廷和秦蕴的对话,知道了那个秘密。 她只是他前妻的女儿,却不是他的女儿。 他一直都知道。 秦蕴也一直都知道。 可是他们谁都没有说,跟任何人都没有说过。 他们收留了她,抚养了她,包容了她,甚至拿出那么多钱从绑匪手里赎回了她。 这是一笔棠许不会算,也算不清的债。 从那天开始,她才终于一夜长大。 201.第201章 杳杳,别怕 第201章 杳杳,别怕 也是从那天起,棠许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欠了债。 并且不是一朝一夕能还完的债。 哪怕宋雨廷一再表明他将她视作亲生女儿,可是终究是不一样的。 她厚颜无耻地将自己当做宋家大小姐,扬武扬威多年,如今才终于认识到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无论从哪方面,她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所以她重新开始学习、练舞、上大学…… 而后,在宋氏第一次遭遇危机时,她接受了江北恒递过来的橄榄枝,答应了嫁给江暮沉; 宋氏第二次遭遇危机,她毫不犹豫再度用自己来换取宋氏的存活; 到宋雨廷秦蕴双双离世,在明知道宋家姐弟对她极其怨恨的情况下,秦蕴依旧将自己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棠许。 她欠了债,秦蕴知道她会还,所以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而棠许果然义无反顾,扛起了这一份责任。 曾经她任性了多少,如今就要还多少。 无从逃避。 “在外人看来,我做的这些事都是应该的,谁叫我是宋家的长女呢?”棠许声音平静且轻松,“但在我看来,我做这些事,比应该还应该。” 燕时予安静且沉默地听她叙述了许多,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而棠许却一直没有抬头,只专注地收拾着面前的药箱。 里面的各种常备药品被一一拿出来,又重新放回原位。 而她重复了这一系列动作三遍。 眼见着棠许终于要盖上盖子,将药箱重新放回原位,燕时予终于开口—— “那对你而言,什么时候算还够?”棠许准备起身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后才抬眸看向他,笑道:“我还真没仔细算过呢,等我回头找个会计师,帮我仔细核算核算。” 说着她才站起身来,抱着药箱,放回了柜子里。 重新关上柜门的瞬间,棠许有一个瞬间的晃神,脸上的神情也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管理和控制,变得茫然且低落。 然而那个瞬间来得快,去得也快。 很快她就整理好自己脸上的表情,转身的瞬间,却突然撞入熟悉的怀抱之中。 燕时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她的身后,在她转身的瞬间,伸出手来抱住了她。 虽然她说这些事讲出来没什么难的,虽然从头到尾,她都是用极其轻松的语调在讲述这些事…… 可是如果不是他今夜恰好在门外,如果不是他有可能听到了江暮沉说的那些话,如果她不是真的乱了心神、彷徨无措…… 那今天晚上,他大概率还是听不到她的故事的。 因为他心里清楚地知道,要讲出这样的秘密,有多难。 可是她因为不安,通通都说了出来。 而说出来之后,内心只会更加不安。 他知道此时此刻的她有多迷茫,也知道她有多难过。 “杳杳,别怕。”燕时予低声道,“不会有事的。” 棠许怔忡地靠在他怀中,很久之后,她才像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轻轻应了一声。 又过了很久,她才后知后觉地从他怀中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202.第202章 小房间里的动静 迎着棠许的视线,燕时予只略顿了顿,便开口回答道:“是你告诉我的。” 棠许此刻心绪一片混乱,却也记得自己似乎并没有向他提起过这个小名,不由得又道:“我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你自己好好想想。”燕时予说。 棠许竟果真思索了一下。 只是思绪才刚一发散开,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那些纷乱的事,再没办法凝神。 燕时予似乎看出什么来,伸手再一次将她圈进了怀中。 感知着他怀抱的暖意,棠许微微阖眼,安静地倚靠着他。 此时此刻,她是感激的。 感激他在听她说完这些事后,没有追问,没有探究。 他只是这样抱着她,对她说—— 别怕。 哪怕只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宽慰。 可是她好像真的没那么害怕了。 两个人安静相拥的时刻,屋内小房间的方向,忽然有一丝略显突兀的动静凭空传来。 棠许身体微微一僵。 她回来的时候江暮沉就坐在她的沙发里,燕时予是后面才来的,按理此刻屋子里应该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为什么里面还会有动静? 燕时予同样微微回头,看向了动静传来的方向,身形悄无声息地紧绷了几分。 而棠许却忽然松开他,走向门口的放下过,蹲下来拉开了面前的鞋柜。 鞋柜里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只是,似乎多了一双运动鞋,少了一双拖鞋。 这自然也是正常的事,只要宋洛白回来,鞋柜里自然会是此番情形。 可是现在…… 棠许心头微微一紧,一股莫名的慌乱来袭。 她连忙回到燕时予面前,伸手将他往外拉,“你先回去,先回去好不好?” 这短短几十分钟的时间,她心情已经够复杂了,此时此刻,再面临任何复杂状况,她都会头痛欲裂。 可是偏偏,她就是遇上了。 棠许只觉得喘不过气,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该解决的总归要解决。 全都是跟她有关的事情,她没得逃避,只能面对。燕时予垂眸看着她,低声道:“我留下。” “不。”棠许斩钉截铁地拒绝,“你先走。” 她如此坚持,燕时予并没有强逼她。 很快,燕时予就打开大门,离开了这所房子。 而棠许站在门口,努力平复心绪许久,才终于走向了小房间的方向。 她刚走到门口,房间门忽然就打开了。 身高猛蹿了一头的宋洛白已经比她高了,此时此刻,他头发濡湿,面容苍白,微微垂着眼看着她。 而棠许竟没有办法辨别,此刻他眼眸中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两个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地对立片刻,棠许才终于开了口:“你怎么会在家里?” 宋洛白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脸上,又安静片刻,才终于出声:“发烧,老师叫我回来休息。” “烧得很厉害?”棠许依旧只是看着他,没有多余动作。 宋洛白终于移开停留在她脸上的视线,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吃了药又睡了一觉,已经好多了,刚刚被渴醒,想喝水……” 棠许闻言,眸光不由得微微一闪。 “你一直在睡觉?” “不然呢?”宋洛白反问。 “刚刚那么大的动静,也没吵醒你?” “什么动静?”宋洛白依旧反问。 安静片刻之后,棠许缓缓道:“我不小心砸碎了一个瓶。” “哦,没听到。” 宋洛白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越过棠许,径直走向了厨房的方向。 棠许依旧站在走廊里,良久,伸出手来轻轻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宋洛白走进厨房,给自己接了一大杯水,咕咚咕咚喝干净了,才又将杯子放进水槽。 此时此刻,他是应该做些什么的,可是他只是站在那里,盯着那个空杯出神。 许久之后,他才转身,尽管身体动作僵硬,却还是以极其平静的姿态回到了那个小房间。(本章完) 203.第203章 同为异类 第203章 同为异类 听到宋洛白回房的动静,棠许又在自己的房间呆坐许久,才终于拉开门走出来。 这一晚上,这小小的房子可谓是热闹非凡,江暮沉、燕时予这样的大人物来了又去,最终还是又一次恢复了宁静。 只是……这小房子倒是宁静了。 那其他的呢? 棠许几乎没办法深思。 她将自己关进卫生间,一个澡洗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回到卧室时,发现自己的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都是来自江家大宅的。 虽然已经是凌晨,棠许还是将电话拨了回去。 那一头,英姐很快接起了电话:“少奶奶……” 棠许听她声音清醒,不由得道:“英姐,你还没睡?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少爷他刚才回来了……” 棠许微微一怔,旋即苦笑了起来。 没想到歪打正着,最终,江暮沉还是回去了江家大宅。 她几乎不用问江暮沉是以什么样的状态回去的,回去又干了些什么。 这些,棠许都可以猜到。 棠许只是问:“该让他知道的事,他知道了吗?” 英姐忙道:“我不知道……我记得你说过的话,听到他回来的动静我就拿了先生的药出去,刚好撞到他身上,药洒了一地,他很生气,但是也捡起药盒来看了看……” “那他有没有问什么?”棠许又问。 “问了。”英姐回答,“他问这些是谁的药,我回答说是先生的……他什么都没有说,扭头就走了……我不确定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棠许听完,缓缓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之后,才又道:“可以了。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他已经知道了吗?” “嗯。” 其实江北恒病情复发的事,要告诉江暮沉,远不用这么曲折的法子,可是奈何江北恒自己不愿意说,江暮沉秉性又古怪难以捉摸……不得已,棠许用了这样的手段,让江暮沉“无意间”发现真相。 这样一来,英姐不用受江北恒苛责,她也犯不着多担一重被江暮沉怀疑的风险。 毕竟江暮沉一丝一毫的疑心,也能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 只是现在,离天翻地覆还远吗? 棠许心头一片迷茫,无任何可知因素。 …… 翌日清晨,当棠许醒来,宋洛白已经不在家里了。 棠许精神不好,头痛欲裂,也没有心思去猜测宋洛白的去向,刚刚坐进沙发里,就忍不住倒了下去,蜷缩着侧躺在沙发里。 然而她才刚躺下,大门口的方向忽然就传来了开门关门的声音。 棠许连起身去看是谁的力气都没有,直到来人缓步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来抚上了她的额头。 棠许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了蹲在自己面前的燕时予。 好一会儿她脑子才转过弯来,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今天不用上班吗?” 燕时予听到她略微沙哑的嗓音,似乎有些不确定,低下头来,直接以自己的额头去触碰她的额头,感知她的体温。 棠许这才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攀着他的手臂坐起身来,说:“我没生病,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有点累。” 燕时予缓缓离开她的额头,又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随后才开口道:“起来吃东西。” 棠许这才注意到旁边的餐桌上放了两个食盒,她收回视线,看着他笑了起来,“燕先生这样的大忙人,这个时间不上班,就为了来给我送早餐啊?” “如果我说‘是’呢?”燕时予轻声道。棠许再度怔了怔。 目光与他相接之时,她可以清晰地感知到他的“真”。 燕时予一贯如此。 哪怕他那样深沉、寡言、不可捉摸,棠许至今仍然不了解他的过去、他的现在,以及他的将来…… 但是她能感知到他。 这种话说出来大概是会惹人笑话的,可是棠许就是确信,自己可以感知到他。 所以,在过去,她在几乎对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沦陷了一次。 而现在,她在依然有着大片空白的情况下,给了自己和他第二次机会。 她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会来。 她知道他在担心她。 思绪流转一圈之后,棠许迎着他的目光,轻轻笑了起来。 “如果你说‘是’,那真的是会把我宠坏的。”她说。 燕时予只伸出手来,轻轻拨了拨她眉间的发,随后带着她从沙发里站起身来,坐到了餐桌旁边。 大概是想着她没胃口,燕时予带来的都是些轻软易入口的食物。 棠许虽然确实吃不下,但还是拨了一勺粥放进口中。 那勺粥刚入口,她忽地想起了什么,整个人动作微微一僵,随后抬眸看向他。 她明明什么都没来得及问,燕时予却像是已经知道了她的想法一样,回答道:“宋洛白已经去学校了,不会突然回来。” 棠许略一顿,片刻之后,才轻轻“唔”了一声,继续低头吃东西。 好不容易吃了几口粥下去,一抬眸,发现燕时予安静地坐在对面,无一丝多余的表情和动作,只是看着她。 棠许又安静了片刻,才道:“你会生我的气吗?” “哪方面?”燕时予说。 “我最近频繁出入江家大宅。”棠许回答,“你会生气吗?” 燕时予没有回答,转而道:“那你会生我的气吗?” 棠许也问了一句:“哪方面?” “我肯定不会放过江家。”燕时予说。 棠许轻轻抿了抿唇,缓缓道:“我知道。” 静了片刻之后,她才又补充道:“那是你要做的事情,我没有权力干涉。” 燕时予依旧看着她,平静又从容,“所以,你要做的事,我同样没有权力干涉。” 这便算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棠许低头拨着自己面前的粥,忽然苦笑了一声,道:“我们这样,不会显得太奇怪了吗?” “你怕被视作异类吗?”燕时予问。 棠许思索片刻,耸了耸肩,道:“我从小就是个异类。” 燕时予沉静又专注地注视着她,说:“嗯,我也是。” 棠许缓缓抬眸,与他对视片刻之后,忽然端起自己面前的粥碗,轻轻碰了碰他面前的碗,笑道:“敬同胞。” 燕时予迎着她的笑颜,唇角也终于露出了浅淡的笑容。 204.第204章 棠许完全是被你逼的 第204章 棠许完全是被你逼的 吃过早餐,棠许如常去了公司上班。 虽然燕时予更希望她能留在家里休息,调整情绪,可是眼见着棠许有着这样强大的自愈能力,他内心到底还是欣赏欢喜更甚,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对于棠许而言,调整与否其实并不重要,一早就知道的既定事实,她也早知道江暮沉知道一切,不过是当水面被打破时泛起的涟漪会让人难以平静,除此之外,又能起多大的风浪? 除非,有人利用这件事兴风作浪。 江暮沉……他会吗? 棠许这一天过得还算平静,只是临下班时出了点小事故,处理完已经接近九点。 这个时间,她本该直接回家,可是想来想去,棠许还是又去了一趟江家大宅。 出乎意料的是,往常这个时间必定一派冷清的江家大宅,此时此刻竟是灯火通明,似乎是有客人的状态。 棠许一时迟疑,问了问守门的工人,得知是有江北恒的老朋友前来,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看时间也应该要离开了。 棠许想了想,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的车子停到旁边隐蔽处,就坐在车子里等待。 江北恒的老朋友她不是没办法进去见,只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能回避不见,大概也能省去一些麻烦。 棠许坐在车里,等了大概十多分钟,果然就见着大宅的门打开,江北恒送了三个人出来。 其中两个都是江氏的股东,而另一个棠许并不认识,然而他手中拎着的箱子,却似乎已经说明了他的医生身份。 江北恒只将三人送到门口,眼看着三人的车子离去,这才转头看向了停在暗处的、棠许的车子。 棠许推门下车,走上前来,微微笑着喊了一声:“爸爸。” 江北恒看着她,说:“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不直接进来?” “您在见朋友,我怕不方便嘛。”棠许回答,“怎么今天黄老和靳老都来看您这么热闹?” 江北恒闻言,只淡淡一笑,说:“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我身体不好的事,非要带个医生来给我检查检查……” 棠许听得一顿,随后道:“那您检查了吗?” “他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江北恒说,“只是对我而言……没必要。” 说完这句,江北恒就先行转身进了屋。 棠许依旧立在门口,听到江北恒的话,忍不住又转头看向了大门的方向。 她心中有一个猜测,只是没办法求证—— 昨天江暮沉才回来过,得知了江北恒的病情,今天就有江氏的股东带着医生上门,会是巧合吗? 只是……江暮沉? 即便他得知江北恒的病情,是不是就真的能放下过往的怨恨,以这样婉转的方式来关心江北恒? …… 同样的时间,江氏总部依旧灯火通明。 虽然说各部门各司其职,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公司最近暗流涌动,在外处处都有大大小小的危机,在内董事会也诸多争执,而身处风暴中心的江暮沉最近肉眼可见地心情不好,所有部门领导都小心谨慎,手底下的人自然更甚。 而此时此刻,江暮沉只是坐在自己的办公室,盯着面前电脑屏幕上刚刚开盘的美股走势。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盯了许久,眼神却始终没有聚焦。直到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江暮沉回过神来,只应了声:“进。” 程进推门而入,将刚刚收到的一份资料摆在了江暮沉面前,随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江先生,刚刚收到谭先生传回来的消息,说是黄老和靳老已经带医生去过江家大宅了,只是……” 江暮沉头也不抬,“只是什么?” “江董事长他婉拒了好意,没有让医生检查。” 江暮沉听了,脸上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却也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程进顿了顿,才又道:“另外,谭先生还说,棠小姐也去了,在黄老和靳老离开之后,她才去见了江董事长。” 听他提到棠许,江暮沉才终于抬了抬眼,看向他。 这似乎是在等待更多讯息的意思,程进内心忐忑,到底还是开了口:“江先生,如果想要江董事长积极治疗,或许,棠小姐会是最有效的人选。” 江暮沉依旧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直看得程进都有些心慌了,他才声音冷淡地开口:“是吗?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已经开了口,程进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下去:“江董事长是真的疼惜棠小姐,棠小姐也是真的关心江董事长。” 江暮沉盯着他,嘴角浮起一丝微冷的笑,“我倒几乎忘了,你曾经跟过她一段时间……所以,你是打算以自己来保证她的真心吗?” “我没办法保证什么……”程进声音微微低了下去,“我只是相信,棠小姐她是真心的。” “好。”江暮沉忽然应了一声,说,“那你就讲讲,你是怎么相信她的真心的。” 程进微微怔住,思索良久,才终于缓缓开口:“如果棠小姐别有用心,那她就不会跟您离婚。如果她真的有别的企图,在这段婚姻里,她能得到的更多。” 听到“离婚”两个字,江暮沉眸色赫然暗沉,漆黑的眸子盯着他看了许久,才又道:“或许她想要的,已经有别人给她了呢?” 程进又怔了怔,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回答。 江暮沉显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她在宋氏的那段时间,你曾经跟过她,所以,她那个时候接触了什么人,你心里应该有数,对吧?” 程进心头赫然一紧。 在他进入江氏之后,江暮沉曾经着力调查过棠许背后的男人,而那个时候,他没有给出任何助力。 而现在,江暮沉明显已经知道了什么,反过来盘问他—— “江先生,我只是棠小姐手底下打工的,该我知道的我会主动去了解,不该我知道的,我一个字都不敢多打听。”程进语调平稳地回答。 江暮沉眸光冷黯,“那你就聊聊,你那个时候都知道些什么?” 程进呼吸微微紧促起来,许久没有回答。 直到失去耐性的江暮沉将一个文件夹砸向他,“你哑巴了?” 程进身子骤然僵硬了片刻,忽然就站直了身体,迎着江暮沉的目光,回答道:“棠小姐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您的事,她走的每一步都不是自愿的,她完全是被逼的……被您逼的。” 江暮沉眼神瞬间阴沉晦暗到极点,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开口:“你再说一遍?” 程进身体依旧紧绷,再开口时却已然没了犹豫,“在这段婚姻里,棠小姐原本已经做到了无可挑剔。是您做了不该做的事,一步步将她逼到了今天这个份上……如果您没有做那些事,或许现在,她依然是死心塌地的江太太,您的太太。” 205.第205章 对她从来没有公平过 第205章 对她从来没有公平过 在程进说着这些话时,办公室内的氛围几乎到了冰点。 江暮沉阴冷的视线紧盯着一个人的滋味实在是太可怕了。 整个江氏,没有人不害怕这样的江暮沉。 可是在程进说完这番话之后,江暮沉眸光之中,竟然有恍惚般的迷离,一闪而过。 那一刻,程进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多了。 可是话已经说到这里,他似乎也没必要再收着了。 “以棠小姐的性子,她会做很多事,可是也有很多事,她不会做。这些,其实您心里都有数,只是一直以来,您心中对棠小姐的偏见占据了一切。您固执地认为棠小姐做的所有事都是别有所图,甚至——” 程进略顿了顿,江暮沉目光已经再一次锁定他。 “甚至什么?” “甚至,您将很多棠小姐没有做过的事都强行推到她身上,以此为依据来对她实施惩罚或者报复……您对棠小姐,从来没有公平过。” “公平”两个字听得江暮沉笑出声来,可是笑过之后,他却再度陷入了无声的状态。 他对棠许,从来没有公平过…… 在他的世界里,一向是没有什么“公平”这种狗屁字眼的。 人天生就分了三六九等,哪里来的公平? 他在自己的世界一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以他也从不觉得公平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一直到此刻,他才忽然认真地审视起了这两个字。 公平,很重要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到现在,您都没有放下对棠小姐的偏见。”程进说,“也许您不愿意改变现在的状态,也许,您稍稍作出一些改变,会看见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 棠许在江家大宅,其实也做不了什么,每天能做的最有用的事,大概就是盯着江北恒吃药了。 可是单单盯着他吃药又能有什么大用? 棠许自己心里也迷茫,也彷徨,稍不留神,就显露在了脸上。 “怎么了?”江北恒自己倒是完全轻松的状态,“最近公司的事很多?” 棠许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面前那个空了的药盒上,顿了顿,到底还是开了口:“爸爸,有一件事,我应该要告诉您的。” 江北恒点了点头,温和道:“你说。” 棠许缓缓垂下了眼,说:“您知道的,我身边有一个人……” 江北恒大概没想到棠许会突然说起这个,也是怔了怔,随后才又道:“嗯,怎么了吗?”“他是燕时予。” 说完这几个字,又等待了片刻,棠许才缓缓抬眸,去看江北恒。 出乎意料的是,江北恒视线落在她脸上,依旧是温和平静的模样,见她终于抬起头,只淡笑着说了一句:“其实……我大概也猜得到。” 放眼整个淮市,能跟江家作对,敢在这种情况下接纳她的男人,能有几个? 而仅有的几个人选之中,谁的可能性最大,不言而喻。 江北恒能猜到,也在情理之中。 棠许轻轻扯了扯嘴角,随后道:“如果……您觉得我不该再出现在这里,我以后就都不来了。” “如果你都不来了,那是要我这个老头子临死也孤单冷清吗?” 棠许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江北恒却又道:“当初是我要你嫁进江家,让你承受了这么多……如今,如果你觉得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那我也会为你高兴的。” “爸爸,我承受多少,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跟您没有关系。”棠许低声道。 “所以啊,你将来的路要怎么走,依然是你自己的选择。”江北恒说,“在我心里,早就把你当成自己的女儿了,你还怕什么呢?他是他,你是你,我相信你拎得清,所以,我不介意。” 棠许闻言,眼眶忍不住微微发热,末了,也只是轻轻一笑。 棠许准备离开江家大宅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 没想到刚一走出大门,就看见了停在楼前的、江暮沉的车。 身后送她出门的英姐也是一脸诧异,“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棠许没有回答。 江暮沉既然回来了,却又不进门,那很明显,是冲着她来的了。 她转头又叮嘱了英姐两句,随后才走下阶梯。 果不其然,她刚走到那辆车旁,后座的车窗就降了下来。 江暮沉端坐其间,只对她说了一句—— “上车。” 206.第206章 陪伴 第206章 陪伴 这样的情形,似曾相识。 从前或是现在,江暮沉总是如此,在有用得到她的时候,高高在上地唤一声。 在棠许还愿意承认自己是“江太太”时,她曾经配合过他两次。 而后来,她早已经没了义务,更没有心情去配合他。 棠许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看见,径直走向了自己的车。 一个人影立在她的车尾,在棠许走近时,他微微挪动几步,站到了棠许的车门前,似乎是为了挡住她,不让她上车。 棠许这才看清,那人竟是程进。 “你想干嘛?”棠许问。 程进看了看江暮沉车子的方向,低声道:“江先生说想找你谈一谈。” “就算你现在跟了他,你也应该知道,我是半个字都不想跟他谈的。” “我知道。”程进神情平稳又郑重,“但是我希望你知道的是,他这次真的很有诚意。跟他谈一谈,对你没有任何坏处。甚至对你和燕先生……有好处。” 棠许狐疑地看向他。 程进这个人,在她的评价之中,逃不开“利己”这两个字,他很擅长明哲保身,不该蹚的浑水,他一定不会蹚。 可是现在,他居然对她陈述利弊,说出这样的话。 棠许实在是有些缓不过神来。 程进似乎看出了棠许的怀疑,顿了顿,才又道:“哪怕就看在宋先生的份上,你相信我。” 听他提起宋雨廷,棠许静静垂眸片刻,忽然笑了一声,转头就走向了江暮沉的车子。 司机早已经站在后座车门旁,见棠许走近,连忙拉开了车门。 棠许弯腰坐进去,车门很快关上。 像是生怕她会逃跑一般,棠许还听到了落锁的声音。 她懒得去理会,也不看江暮沉,只是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经历了昨夜,他们在“旧恨”之上又添“新仇”,棠许对他能说出什么话,实在是不抱期待 江暮沉同样没有看她。 果然,无论做了多少心理预期和建设,只要和她处在同一个空间,那种抓心挠肝的痛苦便叫嚣着要冲破体表,疯狂着想要宣泄,想要反噬,想要让她承受百倍千倍的痛苦。 江暮沉紧紧捏住拳头,才没有让自己冲口而出某些话。 等不到他的回答,棠许又一次主动开了口:“如果依然是关于我身世的那些事,你想怎么做,随便你。” 江暮沉终于转头看她,冷笑一声,“即便我将这一消息公之于众?” “嗯。”棠许依旧不看他,“我既然阻止不了,又何必自找烦恼?反正怎么样,我都得接受……关于这一点,我早就已经接受了。” 那一刻,江暮沉想起了程进口中的“公平”。 然而他品尝到的,却是“不公”。 他从不介意手段卑劣或肮脏,他只知道,自己将最能威胁她的筹码亮了出来,她却一副不痛不痒的态度,何其不公! 江暮沉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和呼吸,而棠许则又一次开了口:“如果这就是你想说的,那我听完了,可以走了吗?” 说完她就转开了脸,明知道车门此刻推不开,却还是尝试着伸出手去——然而,就在她抬手的瞬间,江暮沉忽然伸出手来,用力抓住了她。 他力气大得惊人,只是那样一握,棠许便疼得蹙了蹙眉,终于不受控制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棠许竟然清晰地看见了他脸上的几处瘀伤。 那是昨天晚上跟燕时予动手造成的。 他应该用了手段遮盖伤痕,只是这会儿已经是深夜,再加上车内特殊的灯光,才让她看见了。 而江暮沉也看见了她脸上呈现出的痛苦神色,这种神色刺激了他的神经,以至于他不自觉加大了力气,紧盯着她脸上每一分的神情变化。 “江暮沉!”棠许吃痛得厉害,连名带姓地喊了他一声。 江暮沉像是赫然惊醒一般,手上的动作不自觉一松。 棠许蓦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伸手尝试了一下开车门,发现果然打不开之后,重重用手肘撞了撞车门。 江暮沉将她的动作都看在眼中,到此刻,他才像是终于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在棠许恼恨着退避时,江暮沉又一次开了口:“我今天不是来跟你说你的那些事的。” “是吗?”棠许笑了一声,“那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江暮沉又一次转头看她,“我想知道的,是江北恒的病情,是真的吗?” 棠许微微愕然了片刻,才又冷笑道:“原来今天,黄老和靳老带医生来,不是为了给爸爸看病,而是为了帮你确认,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复发了?” 江暮沉对此没有回应。 棠许点了点头,才又道:“那真是不好意思,我实在是没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因为我既没有亲口听医生说他的病情,也没有见到任何诊断书,所以他究竟是不是真的生病,还真是不好说。不知道这个消息对你而言,究竟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她言语中的讥讽实在是太过明显,可是奇迹般地,江暮沉竟然没有再次动怒。 他只是忽然想起了,从前,她还会用正常的语调跟他说话的时候。 可是那实在是太遥远了,遥远到他已经记不清任何一个场景和她说过的话。 他只是记得,那个时候,她脸上还是偶尔会有笑容的。 真心的、明媚的、动人的。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她的言语之中就只剩了讥讽,脸上的笑也只剩冷笑了呢? 他思绪飞得太遥远,以至于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能顺着她的话,反问了回去—— “那对你而言,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我怎么想,对你而言重要吗?反正你心中有自己的答案,不是吗?”棠许迎着他还有些迷离的目光,回答道,“对你而言,重要的从来只有你自己。所以我要是你,我就自己走进去,当面问清楚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病了。他要是真的病了,你就当面嘲讽他报应不爽,他要是没病,你也可以这么告诫他……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棠许原本以为,她说出这些话,江暮沉大概率会暴怒,会气得恨不得将她当场掐死在这辆车内。 出乎意料的是,江暮沉听完她这通话,整个人依旧平静得可怕。 在她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时候,终于又听到了江暮沉的声音—— “如果我说,要你陪他去国外治疗呢?” 207.第207章 燕时予说,不要去 第207章 燕时予说,不要去 这句话一说出来,车厢里忽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听到这句话的人在震惊,而说出这句话的人,似乎正陷在某种拉扯之中。 仿佛说出这句话是个意外,又仿佛……不那么意外。 棠许缓缓转头看向江暮沉,“我没听错吧?你居然想要爸爸出国去治疗?他病情复发,你不是应该高兴得敲锣打鼓庆祝吗?” 这句话在棠许自己听来都恶劣得过分,可是偏偏不受控制地就说了出来。 江暮沉似乎依旧陷在那种拉扯之中,听到棠许的话,竟然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只有眉目间的暗沉,愈见明显。 “是啊。”他竟然附和了棠许的话,缓缓道,“所以才让你陪他出国。他走了,才算清静,不是吗?” 棠许瞬间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江北恒虽然从江氏卸任,可是到底还是担任着董事长的头衔,在股东中也具有极高的影响力。 而江暮沉最近频频受挫,明显受到了董事会和股东不小的压力,他认为这样的压力,有一部分来源是江北恒。 哪怕江北恒更多的是站在他和股东之间进行斡旋,费尽力气试图保住他。 在江暮沉看来,这也是压力的一部分。 他这句话,未见得是他想要江北恒出国的全部原因,可是大概也有七成是真的。 棠许忍不住笑了一声,“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 江暮沉静静注视了她片刻,缓缓道:“因为我有一个……你完全无法拒绝的条件。” 棠许再度转眸看他。 “你陪他去国外进行治疗,我同意签字离婚。” 这句话,说得很轻,比江暮沉从前跟她说过的任何一句话都要轻。 轻到棠许都有些怀疑,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江暮沉。 那个对她一次次动手,一次次放狠话的江暮沉,怎么可能用这样的口吻,说出这样的话? “你凭什么觉得,这是我无法拒绝的条件?”棠许说,“江暮沉,再过八个月,只要我再次起诉,无论你再使任何招数,法院都得判决离婚。这样的结果,我原本就可以等到,不需要你用这样的姿态来施舍。” “再过八个月,你的名字就要和我继续绑定八个月,接下来,你依旧只能以江太太的身份出现在各种人前、报道之中。”江暮沉声音已经恢复了从前的沉,“你确定,你还想熬这八个月吗?” 棠许听得分明,这是一句威胁。 哪怕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和燕时予的关系能够公开人前,可是江暮沉所说的那种情形,她也确实不想再经历。 “没关系,不需要急着答应我,我给你时间考虑。”江暮沉说。 他话音刚落,车子落下的锁忽然就解开了。 棠许立刻伸手就放到了门把手上,即将推门的时刻,她却再度回过头来,冷漠而平静地看向他,“江暮沉,我希望爸爸积极治疗,早日康复,就算有一天我真的陪他出国进行治疗,那也是因为爸爸他本人,绝不是因为你,和你所谓的条件。” 说完,她才推开车门,径直下了车。 江暮沉依旧安静地坐在车里,透过深色的车窗膜,看着她快速离开的背影。 很快,棠许就坐上了自己的车,发动车子,迅速离开了。 随后,司机才拉开车门坐上车。 与此同时,程进从司机那边露出半张脸,看向了坐在后座的江暮沉,“江先生,我自己回去,就不跟您的车了,您早点休息。” 江暮沉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司机很快也启动车子,驶离了这座大宅。 …… 棠许终于回到御景湾的时候,燕时予已经在她的沙发里坐了将近一个小时。 近日棠许晚归已经是常态,燕时予本不欲多问,但见棠许神情有异,还是开了口:“今天怎么这么晚?” “临下班的时候出了点小麻烦,加了会儿班,又去了江家大宅一趟,所以耽误了。” 棠许流水账一般地报完自己的行程,忽然看向了沙发里那个对她而言依旧神秘的男人。 有些话,她原本没想要跟他事无巨细地汇报。 可是,如果她足够坦诚,是不是也可以换来他的坦诚? 想到这里,棠许直接坐到了他身边,开口道:“我见到了江暮沉。” 燕时予对此似乎并不意外,只淡淡“嗯”了一声。 棠许看着他的唇角已经快要看不出来的伤,笑道:“原来你没骗我,他真的伤得比你重多了。” 燕时予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个,微微凝眸看了她一眼,唇角却隐约有笑意浮现。 顿了顿,棠许才又道:“江暮沉今天晚上很奇怪。” 燕时予明显不是很想探讨这个问题,微微移开了视线,却还是问了一句:“怎么个奇怪法?” “他居然说,想要我陪爸爸出国去进行治疗,条件是,他愿意主动签字离婚。” 燕时予安静地听完,安静地看着她,没有表态。 棠许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说:“这两点都太奇怪了,完全不是江暮沉从前的行事风格。所以我不确定,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真心的,还是又在打什么算盘。” 燕时予抬起手来,轻轻捋了捋她背上的黑发,“倘若他没有别的算盘,就是真心这么想的,你会怎么做?” 棠许蓦地转头看他,“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燕时予沉沉目光之中透着些许温柔,只是道:“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决定。” 这倒也是。 毕竟两个人昨天晚上才有过共识,关于江家的人和事,两个人互不干涉。 棠许原本以为,这就是他的最终答案。 可是没想到的是,这天晚上,燕时予却在床上用身体给了她某些不一样的论调。 自从两个人重归于好,床笫之间似乎都比从前熟络了许多,所以稍有不同,棠许就可以清晰地感知到。 有些狠。 他好久没这么狠了。 棠许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 她仰起头来,循着他下巴的弧度吻上他的唇,低声道:“我自己的事,固然是我自己决定,可是如果我想听到你真实的想法呢?” “不要去。” 燕时予说。 208.第208章 想不到,还是不敢想? 第208章 想不到,还是不敢想? 两个人互不干涉的共识依然存在。 所以燕时予说“不要去”,不过是他自己真实的想法。 他没有强行要求棠许。 可是棠许还是听进去了。 她心中原本就有诸多顾虑,到此刻才终于下定决心,做出了决定。 第二天一早,棠许就给谭思溢打了个电话。 “麻烦你转告你老板,他昨天提出的要求,我没办法答应。但我依然会劝江先生积极进行治疗,但是能不能成功,那不是我说了算。至于你老板要怎么做,随便他。” 电话那头,坐在车子副驾驶的谭思溢对着外放的手机,正准备开口说什么,棠许却已经直接挂掉了电话。 谭思溢忍不住皱了皱眉,收起手机,才又转头看向后座的江暮沉,“江先生,要不要给太太回拨过去?” 车子后座,江暮沉眸光沉沉,只回了两个字:“不用。” 谭思溢心头忍不住叹息了一声,盯着自己的手机,陷入了头疼之中。 约二十分钟后,车子抵达江氏总部。 江暮沉刚刚坐进办公室,下一刻,秘书就敲门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个文件袋。 秘书将文件袋放到江暮沉的桌面上,“江先生,津市那边昨天晚上送来的。” 江暮沉瞥了一眼文件袋封面,什么讯息也没有,便只是应了一声,示意秘书放到旁边。 他对那个袋子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一上午下来,各种文件松紧送出,那个袋子却依旧是原封未动的模样。 直到一个号码打到他手机上。 江暮沉稍显不耐烦地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啧”了一声,“怎么这个语气?是我的礼物没送到位吗?” “什么礼物?”江暮沉反问。 “你还没收到?”燕凤祁笑了一声,“看来江氏内部的工作作风应该要整顿了呀。” 江暮沉的视线这才落到那个文件袋上。 他伸手取过,“啪”地一声放到了自己面前。 燕凤祁听到声音,笑道:“好好欣赏欣赏吧,你应该会喜欢的。” 说完,他直接就挂掉了电话。 江暮沉放下手机,缓缓打开了那个袋子,取出了一摞资料。 在看见资料第一页时,江暮沉便骤然敛眸,随后眉头紧皱,将那份资料从头到尾翻阅了一遍。 到放下资料时,江暮沉静静地在椅子里坐了很久。 许久,他才微微倾身向前,依旧带着些许迟疑般,按下了谭思溢的内线电话—— “备车。” …… 棠许中午约了客户吃饭,聊得有些晚了,回到公司时已经接近下午三点。 然而她刚下车走向办公室,远远地就看见自己门口有几个人来来回回,探头探脑地张望着什么。 甚至专注到棠许走上前,那几个人都没有留意到她。 “在看什么?”棠许问了一句。 几个人恍然惊觉一般,回头看到棠许,一面展露出更加八卦的眼神,一面又不得不匆忙作鸟兽散。 棠许目送着几个人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站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终于知道了他们好奇的原因。 她这间小小的办公室里,竟然坐了尊大佛,怎么能不引人注意? 就像那天出现在她的小屋一样,江暮沉此刻出现在她的办公室,同样是棠许意想不到的。 就像她昨天感觉的那样,江暮沉最近实在是有些古怪。譬如他这几天出现的频率,实在是高得有些离谱了。 “江先生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棠许走进了办公室,放下自己的手袋,便在办公桌后坐了下来,“您这样纡尊降贵,来这样的小公司,是有什么事吗?” 江暮沉就坐在旁边的待客沙发里,听到棠许的话,也只是安静地抬眸看她。 这样的情形其实是有些古怪的。 至少此刻在这个房间里,棠许是占据了主位的人。 她和江暮沉之间,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状况—— 哪怕她从前再不肯认输,拼尽全力和他对抗,也不过是稍稍争取到一丝平等。 江暮沉从不会甘愿坐在低人一等的位置。 果然,下一刻,江暮沉就站起身来,站到了她的办公桌前,将一个文件袋放到了她面前。 “这是什么?” 棠许只瞥了一眼,并不去动那个袋子。 “里面有值得你好好看看的东西。”江暮沉说,“你自己慢慢看吧。” 说完,江暮沉转身就走出了这间办公室。 这样的情况对棠许而言,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诡异。 专程跑来公司找她的江暮沉,诡异; 这样平静的江暮沉,诡异; 而来了这一趟,就为了给她一个文件袋,更是诡异到了极点。 棠许盯着那个文件袋看了许久,到底还是伸出手去,打开了袋子。 随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份病历。 一份宋雨廷生前的病历。 棠许心脏骤然紧缩了一下。 哪怕宋雨廷已经离世将近一年时间,她似乎已经没办法平复内心的波动。 棠许想不明白。 她一点点地翻开了那份资料。 自宋雨廷昏迷入院,棠许因为被内疚和愤怒等诸多情绪占据,再加上秦蕴没日没夜地守在医院,她几乎都只是在半夜过去看看,从不在医院多待。 所以对那个时期宋雨廷的情况,她其实并不是很了解。 而眼前这一份详实的病历清晰地向她展示了那一时期宋雨廷的所有情况。 病历显示,在宋雨廷醒过来之后的那段时间,他的状态其实还不错,虽然有些指标有波动,但是整体还算稳定。 而在他去世的那一天,情况几乎是急转直下—— 这与他去世之前的病情完全相符。 棠许捏着那些薄薄的纸张,脑海中却全都是惊心的疑问。 为什么江暮沉会给她一份这样的东西? 他想表达什么? 棠许越想内心越是惶然,她忽然站起身来,冲出了办公室。 楼下的停车场,那辆眼熟的宾利依旧停在那里,周围依旧有来往路过的人好奇地张望打量。 棠许却已经什么都顾不上,径直上前,一把拉开车门,扬起手中的资料看向了江暮沉,“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暮沉很平静,也很笃定地坐在后座,闻言才看向棠许,在看清楚她脸上一些不明显的苍白后,缓缓开口道:“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的意思才对。” 棠许冷笑了一声,“我只知道,我爸爸是在你的办公室昏倒被送进医院的。” “可是他后来醒了。”江暮沉说,“他难道没有告诉你,我什么都没有做过吗?” 棠许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和呼吸,“是,那天你是什么都没有做,可是前后你做过些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吗?江暮沉,你怎么有脸拿我爸爸的病历说事?” “那是因为你蠢!”江暮沉表面的平静终于还是有了一丝裂纹,“哪怕我是做了一些事,可是那些事对宋雨廷的死造成的影响能有多少?甚至最后,我已经完全接触不到他了,他却突然病情恶化——那个时候,他是掌控在谁手里的?那个时候,你找了谁去保住他,你是想不到,还是不敢想?” 209.第209章 见不得光的人 第209章 见不得光的人 棠许知道他想说什么。 在拿到这份东西的时候,即便脑子里面一片纷乱,她还是有模糊的概念和意识。 可是她还是问了出来:“江暮沉,你到底想说什么?” 眼见棠许郑重执着又不服输的神情,江暮沉终于还是不再跟她绕弯子,直接将她不敢去想那件事说了出来—— “一直以来,你都觉得是我害死了宋雨廷,对我百般记恨。可是到头来,当你发现宋雨廷的死其实和燕时予有关,你害怕了吗?” 当他说出“燕时予”的名字,棠许脑海中那个模糊的意识终于落到了实处。 啊,果然,他想说的就是这个。 可是棠许只觉得想笑。 “江暮沉,你想要给自己推脱,想说我爸爸的死跟你没关系,你直说就好了。拉他下水,你不觉得可笑吗?” “是吗?”江暮沉看着她,“你觉得可笑的人是我吗?” “那我能不能问问你,你指证他跟我爸爸的死有关,动机呢?他为什么想要我爸爸死?” “他未必希望宋雨廷死,可是错就错在你不该找他去保住宋雨廷!”江暮沉看着她,“人性都是自私的,在宋雨廷和他自己之间,你猜他会选择哪一方?难不成就为了你,为了你那个不成器的养父,他就要把自己搭进去?” 棠许冷着脸看着他,“我听不懂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他答应过你,会保住宋雨廷是不是?” 此刻,江暮沉耐性竟出奇地好,他也不管棠许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假装听不懂,她既然不懂,他就一点点帮她弄懂。 棠许没有回答。 江暮沉继续道:“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暴露自己,要在一边隐藏自己的情况下,一边保住宋雨廷,你知道有多难吗?就凭他手底下的段思危?那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可是他既然答应了你,那最简单的办法是什么?不就是直接搞死宋雨廷吗?这样,既不用暴露他自己,也不会对你食言……你看清楚了吗?棠小姐!” 江暮沉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喊出最后那三个字,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她拼尽全力想要挣脱江太太的身份,想要做回棠小姐,结果,却选择了这样一条路,找上了这么一个人,怎么不算讽刺呢? 可是棠许却还是笑了起来。 “真是个天衣无缝的故事。”棠许说,“可惜啊,我比你了解他,所以这个故事没有办法说服我。江先生,不如回去再编一下吧。” “你了解他,还是你自以为的了解他?”棠许刚准备转身,江暮沉再度开了口,“他的过去是什么样子,他在哪里出生,在哪里长大,在哪里求学求医,这些被抹得一干二净的讯息,你都知道吗?你知道什么人的背景会这么深,这么白吗?那就是……见不得光的人!你不知道他在什么环境中长大,不知道他从前做过些什么事,可你却愿意相信他,是个十足的好人……对此我只能说,棠许,你真是蠢得令人愤怒!” “谢谢你的提醒。”棠许依旧平静,“毕竟最初宋氏蒙难的时候,我还找过你求助呢。结果呢,你才是令宋氏蒙难的幕后推手。像这样的蠢事我都做过,那自然是愚蠢的。回去之后,我会好好反省自己的愚蠢,谢谢你费的这一番工夫。” 说完,棠许直接就将那份资料扔进了江暮沉的车窗里。 江暮沉隐忍的怒火和脾气在此刻尽数映在眼眸之中,“这么重要的证据,你居然都不想着保留,棠许,你对宋雨廷的感恩之心呢?还是,你在害怕什么?” 棠许再度回头看他,“离开了你,我早就什么都不怕了。” 说完,她没有再做任何停留,径直离开了。 片刻之后,那辆停留了许久的宾利也终于启动,一刻不停地离开了这里。 远处围观的人们到底也没看明白什么热闹,最终只能讪讪散去。 …… 夜里,棠许很晚才回到御景湾。打开公寓大门时,却发现屋子里空空荡荡。 往常这个时间,燕时予多数都是在这里的,而今天大概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又或许有别的事不来了,也说不准。 棠许换好了拖鞋,将自己扔进了沙发里,全身上下,里里外外却依旧得不到丝毫放松。 这天晚上有个饭局,她被灌了好几杯白酒,这会儿微微有些昏沉,从里到外都难受。 她倒在沙发里,蜷缩着窝在那里许久,忽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接下来的所有动静棠许都熟悉—— 她听到了他关门的声音、打开鞋柜的声音、以及换好鞋之后,缓步走进客厅的声音。 她清醒得不得了,偏偏就是一动也不想动。 燕时予缓步走到沙发旁边,发现看不见棠许的脸,便蹲下来,轻轻抚上了她的额头。 棠许这才微微抬起头来,睁开眼睛看向他。 燕时予清楚地看见她微微有些泛红的眼眶。 他落在她脸上的手霎时间一顿,“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有。”棠许依旧窝在那里,只在他手心蹭了蹭,说,“饭局上喝了几杯白酒,有些头晕。” 听到“喝酒”,燕时予便微微皱起了眉,听到她说头晕,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那现在是想休息,还是想出去兜风散散酒气?” 对棠许而言,后者倒是个新鲜选项。 主要是现在已经是半夜,和他一起开车出去兜兜风,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项。 她一下子从沙发里爬了起来,说:“我选兜风。” 前后脚才进门的两个人便又一起出了门。 车子驶出地下车库,燕时予才又转头看向副驾驶座椅里的人,“是想随便兜兜,还是想去什么地方?” 棠许靠在座椅里,安静地看了他片刻,忽然道:“去我中学的学校附近逛逛吧,好久没去那边了。” 燕时予问了学校名字,便径直将车子驶向了学校方向。 深夜的学校附近,几乎不见任何行人和车辆,昏黄的路灯光晕中,只有燕时予的车安静地停靠在路边的梧桐树下。 “我们这所学校,是初高中一体的完全中学。”棠许对他说,“换句话说,我少女时期的多数岁月,都是在这所中学里度过的。” 燕时予沉沉的视线落在前方,缓缓道:“那一定有很多回忆了。” “很多。”棠许说,“很多不堪的回忆,可是也有很多美好的回忆……我有没有跟你讲过,我曾经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她叫许星漾,她是我遇见过的最好的女孩……” 燕时予安静片刻,才又道:“后来呢?” “后来,她不在了。” 210.第210章 燕时予说,我不介意 听到这个回答,燕时予不由得微微侧目,看向了棠许。 一直以来,他觉得自己对棠许已经算是了解,至少她身边的人和事,他多少都是知道的。 和别人的人生相比,棠许固然年纪轻轻就经历承受了许多,可是总的来说,她还是更多地以一个正常人的姿态在努力生活。 只除了在交友方面。 这么久以来,棠许的友谊世界异常匮乏,这么久以来,能够称得上好朋友的人,只有一个陆星言。 而陆星言也离她异常遥远。 她身上时常有着很深的孤独感。 可是大概是她太会隐藏,所以旁人很少察觉得到。 而如果她最好的朋友已经不在了,那这一切似乎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燕时予伸出手来,轻轻抚上了棠许的后脑。 棠许继续说道:“我上学的时候很叛逆,什么胆大妄为的事都做过,是她一直拉着我,努力将我往回拽,试图让我回到正轨上……如果没有她,我很难想象今天的自己是什么样子。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她还在,那现在的她会是什么样子,我又是什么样子……可是再怎么想,她都不可能回来了。” 燕时予安静地听她说着,待她陷入沉默,才开口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不是。”棠许轻轻笑了笑,“只不过……我突然想她了。” 棠许说着话,忽然趴在车窗上,指向了某个方向,“你看,那边有一家冰店,以前还不是这个样子的,以前还是破破旧旧的店面,我们总是去那家店吃冰,陆星言总说女孩子吃太冰不好,可是每次买冰他总是抢着买单……” 说到这里,她才又回转头看向他,“哦,忘了跟你说,陆星言也是被她一路拽回来的……那时候我跟陆星言都是坏小孩,要不是她一直不嫌弃我们,愿意跟我们继续做朋友,我和陆星言现在可能都已经完蛋了……所以啊,陆星言很喜欢、很喜欢她,喜欢到她离开这么多年,他还是放不下……” 她叙叙地说着,燕时予忽然喊了她一声:“杳杳。” 棠许靠在车窗上,微微回眸看向他,隐约含着湿意的眼眸之中,竟是无从掩饰的难过。 燕时予微微倾身向她,温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棠许又安静了许久,目光再度看向外面安静的街道,才低声道:“我只是在想,如果她还在……那当初,或许我就不会那么蠢,选择嫁进江家……如果我没有嫁给江暮沉,那今天,一切的一切,或许都会不一样吧……” 她从来没有这样子过。 一直以来,哪怕经历再多,承受再多,她始终只会归咎于自己。 可是今天,她突然开始寄望已经离世的朋友,幻想着她还活着,能拉自己一把。 这不正常。 很不正常。 燕时予静静地看着她,一时没有再继续追问。 事情必定跟江暮沉有关,而事实上,他也知道今天江暮沉又去找了她—— 至于两个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燕时予原本以为,棠许没有什么不能对他说的。 可是此刻看来,她竟然在迟疑。 她的心明明已经乱作一团,可是她却还是没有想好要不要告诉他。 而燕时予没办法多问一个字。他有太多太多的过去,太多太多的秘密想要隐藏,而她已经坦率至此,他根本没资格再要求更多。 车子里就此陷入沉默。 仿佛深更半夜,开车来到此地,真的就是一场单纯的缅怀。 很久之后,棠许才似乎终于从那场缅怀中走了出来。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仿佛是又一次跟过去道了别,随后坐直身体,转头看向他时,已经恢复了平静从容的如常模样,“好了,吹了会儿风,舒服多了。我们回去吧。” “好。”燕时予只回答了一个字,随后便调转了车头,重新驶向了御景湾的方向。 …… 之后的日子,棠许忽然变得很忙碌。 原本正常上下班的日子好似忽然就结束了,她开始变得早出晚归,有时候一早出门,凌晨才会回家,偏偏也不像是应酬,因为身上从来没有酒味。 回家之后,她也常常倒头就睡,其余的事,一丝一毫都没有力气。 燕时予对她的行踪了若指掌。 其实她也没有什么异常,出门之后就是到公司,有时候会去运输基地,傍晚时分会去江家大宅一趟,而离开江家大宅之后,她又会回到公司,一待就待到零点前后。 她当然可以以公司业务为由告诉他,可是燕时予还是在一周后的周六晚上,造访了丰正。 棠许果然是在忙。 她紧盯着电脑屏幕,不知道是在看什么,精神高度集中,连他出现都没有察觉到。 直到燕时予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棠许像是受惊一般,猛然抬头,不知道是不是被电脑屏幕映得,明显消瘦的脸庞透着有些惊人的苍白。 在看清楚来人是燕时予时,她似乎微微松了口气,然而下一刻,她明显有些僵硬地动了动鼠标。 燕时予清晰地从她的眼眸映射中看见了骤变的电脑屏幕,也只当未见,只是将手中的食盒放到了办公桌上,“我不请自来,吓到你了?” “嗯,吓到我了。”棠许回答,“你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刚下班,正准备去吃东西,忽然想到你可能也还没吃,所以就顺路买了上来。”燕时予回答,“不知道棠小姐能不能赏脸,陪我吃顿饭?” 这个郑重其事的邀请让棠许轻轻抿了抿唇,末了,也只是低低应了声,道:“好。” 这一周以来,她一心扑在自己的事情上,哪怕燕时予照旧每天出现在御景湾,她却几乎只在睡前和起床时能见他两眼,偶尔能在睡前说上几句,她也常常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最近公司的事务有这么忙?”燕时予一边开着食盒,一边道,“怎么会忙成这个样子?” “嗯,事情是挺多的。”棠许低声应着,忽然就抬眸看向他,“对不起嘛……” “为什么道歉?”燕时予抬眸看她。 “最近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也顾不上你。你每天等我也辛苦,还不如早些回秋水台休息呢。” “我不介意。”(本章完) 211.第211章 对,她救过我的命 第211章 对,她救过我的命 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却让棠许略顿了顿,再抬眸看他时,她忽然微微站起身来,朝他所在的方向凑了过去。 棠许看着他,“每天等那么久,却最多只能见上一会儿,你都不介意吗?” “嗯,不介意。”燕时予说。 “为什么?” 燕时予平静地跟她对视着,声音沉稳低缓:“能见到,就很好。” 棠许静了片刻,轻轻笑了起来,“燕先生要求这么低的吗?” “很低吗?”燕时予说,“那么,你大概是会一直满足我这个要求的?”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如同承诺。 一个关于永远的承诺。 所以棠许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她和他之间,会有永远吗? 而燕时予清楚地将棠许眸中的恍惚看在眼里。 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固执等待她的回答,只是伸手将筷子递到了她面前。 棠许缓过神来,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尝了一口他带过来的菜,抬眸笑了起来。 “好好吃。”她说。 燕时予看着她,温言道:“那就多吃一点。” “好。”棠许说。 …… 楼下的停车场里,高岩正坐在车子里拿着手机刷新闻,忽然听见车窗传来动静,扭头一看,见到燕时予,连忙解锁让他上车。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上车的只有燕时予一个人。 高岩不由得朝后方看了看,确定没有棠许的身影后,才转头看向燕时予,“棠小姐她还不准备下班吗?” “嗯。”燕时予只应了一声。 高岩不由得疑惑,“她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啊?一间货运公司,有什么事值得忙成这样?” 他一边嘟哝着,一边发动车子,待到将车子驶出停车场,才又道:“段先生刚刚打过电话来,说在酒庄等你。” 燕时予又应了一声,便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高岩也拿不准此刻他是什么心思心情,只能一时不再说话,安静地开车向前。 车子抵达酒庄,燕时予准时睁开眼睛,推门下车,上了楼。 推开尾房的门,段思危开了酒点着烟,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听见开门的动静,他也懒得回头,只是道:“来得够早的啊,我还以为你不到凌晨不会出现呢。” 燕时予没有回应他,只是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打开了桌子中间的一摞资料。 段思危懒洋洋地抬眸瞥了一眼他的动作,说:“棠许最近从医院调走了宋雨廷生前的医疗记录,以及病房门口的监控资料。我也不知道她拿这些来做什么,但我还是帮你找了一份,万一你有需要呢?” 段思危说完,丢了一个u盘过来。 燕时予并没有伸手去接。他只是想起了棠许刚才坐在办公室里,紧盯着电脑屏幕的情形—— 难道,她就是在看这些? “你说她这是想干什么?怀疑宋雨廷的死有什么蹊跷吗?”段思危微微坐直了身体,道,“如果她有这种怀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你,而是要背着你,自己调查?” 段思危显然已经思索过来龙去脉,不等燕时予回答,自己直接就给出了相关分析:“难不成,是她不敢告诉你?可是她为什么不敢告诉你呢?明明告诉你有这么多好处,你可以帮她那么多,她为什么不要,偏要自己费力不讨好地去调查?” “你想说什么?”燕时予开门见山地问道。 段思危重新靠进了沙发背里,也不再兜圈子,“她该不会是怀疑,宋雨廷的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吧?所以她才这样处心积虑地瞒着你,自己偷偷调查,因为她害怕求助你之后,更无法得知真相!” “她不会。”燕时予说。 这样笃定的三个字让段思危高高挑起了眉头,“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如果她有怀疑,她会直接问我。”燕时予道。 段思危表示无法理解,“如果是你,你会直接去向你怀疑的凶手求证吗?” “我不会。”燕时予说,“但是她会。”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听到他这样确信棠许的行事风格,段思危紧拧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才又道:“那你怎么解释她瞒着你自己调查的事?” “她有自己的考量。” 段思危忍不住倒深吸了一口气。 他心里莫名有些想骂人—— 明明燕时予只是简单说了几句话,为什么他总觉得莫名其妙被秀了一脸? 他依然还有不服,“她是在见过江暮沉之后才开始调查这件事的,可见江暮沉就是她的信息源。那可是江暮沉!他那么恨你,那么厌恶棠许,怎么会好心给棠许提供这样的讯息?除了离间、折磨你们,我想不出别的理由。你确定,经过江暮沉的离间之后,棠许还会这么相信你?她凭什么相信你?她连你是谁,你从哪儿来,你将来要到哪里去都不知道——” 说到这里,段思危忽然顿了顿,随后又看向燕时予,“你不会把什么都告诉她了吧?” 燕时予静默片刻,才淡淡应了声:“没有。” “那你凭什么确定她会这么相信你?”段思危险些站起身来,“说不定她现在早就已经——” “我说了,她不会。” 燕时予直接打断了段思危的话。 段思危噎了一下,心头忍不住又爆了句粗。 怎么回事,怎么他越是质疑,越是被秀? 段思危双手撑在面前的桌子上,倾身向前看向燕时予,“看在咱们俩这么多年关系的份上,你能不能明确告诉我,你对棠许这么死心塌地的理由是什么?到底为什么她这么重要,这么不可被替代,这么神圣不可侵犯?她是救过你的命吗?” 这是段思危的质疑,也是真诚的提问。 哪怕明知道燕时予大概率不会回答,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因为实在是费解到了极点,哪怕他不是一个执着追寻答案的人,也忍不住因为这个未知的答案抓心挠肝。 只因抓着这个答案的人是燕时予。 承受了那么多一路走到今天,这样冷静、理智、冷漠又孤独的燕时予,究竟是为什么,为了一个棠许,陷入这样的情思里面?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燕时予竟然给了他回答—— “对,她救过我的命。” 212.第212章 失眠 第212章 失眠 听到燕时予这样的回答,段思危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继续追问:“是吗?何时,何地,在什么情况下,她救过你的命?” 燕时予迎着他的视线,神情平淡又从容,却并没有开口回答。 段思危看出他这是不打算回答了,因此也只是嗤笑了一声,“胡编乱造的功力见长啊,真是张口就来!” 段思危重新坐回到了沙发里,撑着额头看着燕时予,“承认吧,我看啊,你就是被鬼迷了心窍。” 燕时予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布满细密水珠的冰杯壁,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段思危喝了口酒,才道:“既然你确信棠许没有对你心生嫌隙,那就姑且当事态就是如此吧。毕竟,以她对你的重要性而言,她要是真的对你产生了误会,那……恐怕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 说完,段思危似乎是想起了从前的那段日子,火速清了清嗓子之后,转变了话题:“对了,今天收到消息说,燕凤祁又去了一趟波士顿。” 燕时予闻言,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表面上是去谈生意,照我看,他还是冲着那个女人去的。”段思危啧啧叹息了一声,“看不出来啊,这家伙居然能为了一个女人执着到这种地步——” 话音未落,他忽然又瞥了燕时予一眼。 这话可真是应景,眼前这位,不也是为了一个女人,执着如斯吗? “不对啊,燕书珩这样四处留情的心大萝卜,没道理他的儿子都是情种啊?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物极必反?” 听到他提起燕书珩,燕时予缓缓抬眸瞥了他一眼。 段思危这才意识到什么,伸手在自己嘴边轻轻拍了一下,说:“我话多,我自罚一杯,行了吧?” 说完他便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再看向燕时予时,却发现燕时予也端起酒杯,终于喝下了今天晚上的第一口酒。 再放下酒杯时,眸光隐约黯淡。 也不知道是被他先前的话刺激到了,还是……单纯欲求不满而已? 两个人自酒庄离开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段思危已经喝多了,燕时予却清醒如初。 坐进车子里,司机心里虽然大概有答案,却还是问了一句:“去御景湾吗?”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燕时予的回答:“秋水台。” 司机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是周六。嗯,每逢周六的晚上,他总是回秋水台的。 …… 另一边,棠许也因为是周六,难得地早一些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客厅空空荡荡,然而她去洗了个手出来,宋洛白就打开卧室的门走了出来,在小小的屋子里跟她“偶遇”了一下。 少年的脸上原本是写满了漫不经心的,瞥了棠许一眼之后,整个人都微微顿住了。 “怎么了?”棠许问。 “你怎么了?”宋洛白反问。 棠许低头看了看自己。 宋洛白直接伸手在她面前绕了一圈,“你怎么……这个样子了?” 棠许伸手抚上自己的脸,“什么样子?很残吗?” 面前的少年显然不知残忍为何物,竟十分直白地点了点头。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棠许白了他一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宋洛白进厨房倒了杯水出来,路过棠许的房间时,脚步忍不住顿了顿。 末了,还是没有多余的动作,转身就又回到了小房间里。 这天难得早回来,棠许其实是准备早早洗了澡睡觉的,然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却都没有睡意。 明明之前那几天,跟燕时予说着说着话都能睡着,这会儿清静又自在,反倒是睡不着了? 棠许有些不信邪,戴上眼罩又努力了半个小时,摘下眼罩,整个人依旧清醒。 哪怕自己都能感知到身体和精神的透支,可偏偏,就是睡不着。 又半个小时过去,棠许换好衣服,悄无声息地出了家门。 将车子开到秋水台,只用了二十分钟。 213.第213章 谁派你来的? 第213章 谁派你来的? 燕时予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原本打算去书房查查邮件,不料刚关上卫生间的门,便猛然察觉到了卧室里与先前不同的气息。 孤独久了的人,对旁人的气息都格外敏感。 尤其是,这一抹气息,还是他那样熟悉和期盼的。 燕时予缓步走向了床边。 果不其然,黑色的大床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个人。 一个裹着被单,戴着眼罩,安静地陷在枕头里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燕时予有些疑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直到他伸出手来,轻轻抚上她的鬓发。 棠许就着他的手微微蹭了蹭,这几乎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除却这个动作,她再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一如先前那些个夜晚,她睡着的时候。 燕时予坐在床边,安静地盯着她看了很久。 在这样的夜晚,一声不吭地来到这边,又在他都还没出现的时候就睡着了,这算是哪种情况? 他静坐许久,到底也没有再继续追究,原本打算去的书房也没有再去,而是绕到床的另一侧,掀开被子也躺下来。 他动作很轻,可是棠许却还是受到了影响。 她动了动。 却没有醒来,而是无意识地朝着他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燕时予侧躺着,看着她一点点挪蹭的动作,最终主动贴近上前,让她碰到了自己。 碰到的那一刻,棠许就安静了下来,重新陷入了沉睡的状态。 而燕时予依旧保持着清醒,垂眸看了她许久,才终于低下头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低低道:“睡吧。” 这一觉虽然波折,但是整体看下来,棠许还算睡得安稳。 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也算是睡足了六小时,成功补充了一部分精神和体力。 只是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所处的环境时,棠许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怎么会在这里的? 好在意识一点点回笼,她很快想了起来,嗯,是她自己主动来的。 其实原本也是没有抱什么期望的,只是她知道自己需要睡眠,很需要,所以不得不寻求让自己能够睡着的方法。 来秋水台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而当她走进房间,听到卫生间里传来他洗漱的水声时,忽然就发现,自己来对了。 随后,她就在跟他一墙之隔的地方,睡着了。 也不知道他从卫生间出来见到她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棠许一边想着一边坐起身来,刚好在这时,卫生间的门打开,棠许一转头,就看见了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燕时予。 男人眉眼间是一贯的沉稳淡然,见她醒来,也不过是问了一句:“醒了?” 棠许应了一声,掀开被子下床。 燕时予以为她是要去卫生间,微微侧开身子要让她的时候,棠许却直奔他而来,微微踮起脚尖,揽住他的脖子,低头就在他唇角亲了一下,低声说了句:“谢谢。” 说完她就要退开,腰身却已经被男人的手臂束缚。 “一句谢就完了?” “那你还想怎样?”棠许问,“不过就是借你的床睡了几个小时而已……” “我的床可贵。”燕时予说。 棠许扬脸轻轻一笑,“可我穷着呢,一时半会儿可付不起这笔账。” 瞥见她脸上的笑容,燕时予也略略勾起了唇角,道:“没关系,来日方长。” 棠许这才得以被松开,走进了卫生间。 等她再从卫生间出来,已经完全整理好了自己,衣服都已经穿戴整齐,手中还拎着自己的生活用品,已然是准备离开的姿态。 燕时予正在吧台旁边冲咖啡,听到动静抬眸看了一眼,眸光便微沉了几分,“周日也要加班吗?” “嗯。”棠许应了一声,道,“还有些工作没做完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来,想要蹭他一杯咖啡。 燕时予却只许她喝一口。棠许有些贪心,这一口喝得有些大,却被他的双倍浓缩刺激得整张脸都拧在了一起,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 燕时予看着她这个模样,终于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后脑,低声道:“何必将自己搞得这么累?” 她明明可以有很多方法可以用,哪怕只是稍稍求助,就可以有很多助力。 偏偏,她选择了最累的一种。 棠许拧着的脸终于重新张开来,迎着他的视线,她再度笑了起来,“不累,我已经很久没这么充实过了。” 说完,她又轻轻在他唇上印了一下,这才转身出了门。 刚一出门,棠许脸上的笑容就消失殆尽,取而代之,是多日忙碌下来凝聚一处的迷茫。 她已经自己查了一周时间,可是什么进展都没有。 明明也已经察觉到宋雨廷的病情状况是有不妥的,可偏偏就是寻不到这丝不妥是从而何来。 诚然,她可以求助。 只要她开口,燕时予、江北恒、陆星言……他们应该都会帮她。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棠许就是有着强烈的预感—— 这一次,她不能将别人牵扯进来。 宋家的事,爸爸的事,应该只跟她相关,只有她需要负责。 将其他任何人扯进来,对他们而言,都不公平。 棠许一路放空地下到停车场,坐进自己的车里,又发了会儿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正准备发动车子时,前方的车道上却忽然有一辆车缓慢驶过。 大概是因为还在停车场,所以车子后座的车窗是半降下来的。 棠许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只露出侧颜的中年女人。 那一瞬间,棠许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心口一般,那七日的疲惫累积下来也没有这么难受,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忍不住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用力深吸了几口气。 下一刻,棠许发动了车子,迅速驶了出去。 燕时予刚刚从电梯厅走出来,看见的就是棠许疾驰而去的车。 很快,棠许就在出口处追上了先前驶过的那辆车。 黑色的迈巴赫驶出地下停车场,一路平稳地汇入周日清晨还算清闲的道路。 棠许随后驶出,跟了上去。 两分钟后,燕时予的车子也从同样的出口驶了出来,去往了同样的方向。 棠许一路紧跟着那辆车。 她其实不太清楚自己是想要做什么,也完全忘记了要隐藏自己。 所以,当那辆车在一条狭小僻静的双向通道中段忽然停下来时,她近乎茫然地也停下了自己的车。 对方司机很快推门下了车,直直地走向了她。 那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眉眼间都透着凶戾,他一掌拍在棠许的车顶,低下头来看她,“小姑娘,谁派你来的?跟着我们家太太的车是想做什么?” 棠许一点点地回过神来,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近乎鬼使神差,她跟了那辆车一路,以至于就这样被人堵在了半道。 可是棠许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刚才的情形,即便是冷静思索后,她依旧可能会跟上来。 她心里没鬼,所以她也不怕被发现。 棠许缓缓抬眸,对上男人愈发得势的狠厉眼眸,她平静得像一汪水。 “告诉你家太太,宋雨廷派我来的。” 214.第214章 杳杳,有时间见一面吗? 第214章 杳杳,有时间见一面吗? 棠许声音既轻也静,不疾不徐,仿佛有着无尽的底气。 男人脸色原本很不好看,眼见棠许这样的反应,似乎也怔忡了一下,随后又瞪了棠许一眼,才将信将疑地离开她的车,回到了前方的车辆旁。 棠许看见他在后车门处停下脚步,弯腰对里面的人说了什么。 那辆车通身贴着深色车膜,棠许完全看不见车里到底有几个人,车里的人又有什么反应。 她只看见,过了大概几十秒,那个男人就站直身子,转身重新走向了她。 男人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凶戾,紧盯着棠许,“我家太太说这次不跟你计较,不要再跟着我们。” 听到这冷冰冰的威胁,棠许静了静,忽然笑了起来。 男人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她,毕竟棠许这样的反应,真的是挺诡异的。 “那麻烦你转告她,她不计较这次我也不会心存感激,因为我还有很多事,要跟她一一计较。” 男人又一次用微微惊异的神情看了棠许一眼,嘴里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再没有回应,回身就上了前面那辆车。 而棠许坐在车子里,看着那辆车重新向前行驶,又一次跟了上去。 经过前方的一个路口,前方的车子忽然一个急转弯,迅速驶向了旁边的道路。 棠许依旧紧追不舍。 那辆车子很明显地提高了速度,在车流中一阵穿梭之中,终于消失在棠许眼前。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棠许并不失望。 她依旧平稳地驾着车,在下一个路口平稳地转向,驶向了公司的方向。 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看着自己电脑里浩繁的资料,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干劲满满的棠许忽然好像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了。 似乎已经有答案摆在了她面前,她所需要做的无非就是去佐证这个答案。 然而这个佐证对她而言,重要吗? 不重要。 因为有的人,即便没有任何佐证,也是有罪的。 无法被原谅的罪。 棠许在办公室里一个上午,满心愤怒却又迷茫,几乎一件事都没有做成。 好不容易到了午间,她恍惚间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正准备做点什么的时候,忽然有人敲响了她的办公室。 棠许抬头,看见了江超。 作为燕时予派来保护她的人,江超已经几度替她出面,对棠许而言,虽然他平常不怎么出现,倒也算得上是相识了。 “棠小姐。”江超走上前来,将手中的一张sd卡放到了棠许的桌子上,“燕先生吩咐我将这个东西带给你。” 棠许有些疑惑地拿起那张卡,刚想问是什么,江超已经转头退了出去。 他这样的反应,说明这个东西他不便多说什么。 棠许怔了片刻,果断将卡插进了电脑里。 那是一张行程记录卡,里面记录了今天早上的一段车道影像。 起初棠许并没有看见什么。 直到一个红绿灯路口,她看见了那辆自己今天早上追逐过的迈巴赫。 棠许眸光赫然凝住。 记录这段影像的车子始终平稳行驶在车流之中,并不像她那样明晃晃地直跟,而是很有技巧地隐藏着自己。正因如此,这辆车子记录到了迈巴赫最终停车的位置。 那是城南一处新开发的别墅小区,入住率并不算高,周日的早上更是冷清。 棠许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技巧,这辆车竟然直接跟进了小区。 也是因为如此,她看清楚了从车上下来的女人。 她的来处——棠岚。 哪怕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是当棠许清晰地看见她时,内心还是控制不住地起了波澜。 将近十八年的时间,棠许一直没有再见过她。 在她还懵懂的年纪,她觉得棠岚一定是有苦衷,有不得已的委屈,或者是被伤透了心,所以才选择一走了之,连她这个亲生女儿也不再相见。 后来,她渐渐长大了,意识到即便有再大的苦衷和委屈,想要见一面,其实也不是很难的事。即便是远隔天涯没办法见面,一个电话能传达的也很多。 她逐渐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是被母亲抛弃了的孩子。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父亲的新家庭她没办法接受和融入,母亲又不要她,所以棠许开启了自暴自弃一般的人生。 如果不是后来得知真相……她恐怕会那样自暴自弃一辈子。 而今,她看着屏幕里那个依旧面容秀美、身材姣好的女人,想起自己曾经为她伤心难过,为了她改姓棠,为了她和宋雨廷秦蕴对抗…… 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 …… 这一天,棠许下班的路上难得地见到了夕阳。 回到家的时候还不到七点,她看了看时间,给燕时予打了个电话。 一个小时后,燕时予也来到了御景湾。 而棠许正忙着将从餐厅里买来的菜分装,猛然一回头见到他,不由得“哎呀”了一声,说:“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人家都还没准备好呢。” 燕时予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忙碌的事,“这种程度,也算是准备?” “怎么不算了?”棠许理不直气也壮,“挑餐厅、挑菜品,这些事多耗费精神啊,我可是从头忙到尾呢!” 燕时予听了,笑了一声,才又道:“那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棠许干脆利落地拒绝,“你好好坐下等着吃就好了。” 燕时予便果真不再多干涉。 很快棠许就将最后一道菜端上了餐桌,又拿了一支酒和两只酒杯,这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一边倒酒一边对燕时予道:“我精心准备的菜品呢,你要多吃一点啊。” 燕时予看着她倒酒的动作,应了一声,才又道:“今天什么日子,需要这样庆祝吗?” “越是平常的日子,才越是应该庆祝。”棠许回答,“况且,我还要谢谢你呢……” “哪方面?”燕时予问。 “谢谢你昨天晚上收留我啊。”棠许扬起脸来看着他笑,“要不是你收留了我,我可能连觉都没办法睡了。”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将酒杯送到燕时予面前,随后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酒,举杯迎向他。 就在这时,棠许放在桌面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她略略收回手,微微垂眸,看见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 “杳杳,我是妈妈,有时间见一面吗?” 215.第215章 这些年,我过得很好 第215章 这些年,我过得很好 看见那条短信的内容,棠许很快移开了视线,照旧举杯迎向燕时予,微笑着跟他碰了杯。 等燕时予放下酒杯,才发现她已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原来今天晚上是准备豪饮的吗?”燕时予说,“如果是这样,那这瓶酒恐怕不够。” 棠许重新给自己倒上酒,说:“今朝有酒今朝醉,谁先入口算谁的。” 说完,她又一次仰脖喝下了第二杯。 燕时予却只是看着她,在她给自己倒上第三杯酒的时候开口喊了一声:“杳杳。” 棠许倒酒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才又放下酒瓶,抬眸看他,轻叹了一声,开口道:“你知道吗?爸爸和阿姨离开之后,我以为再也没有人会喊我这个名字了……原来还是有人会这么叫我。” 燕时予察觉得到,棠许所说的人并不是他。 因此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来,轻轻握住了棠许。 而棠许仍旧是冲着他微笑。 尽管那般微笑的意味,可能她自己都不懂。 正在此时,她手边的手机忽然又响了一声。 棠许一低头,看见了一条新消息—— “杳杳,我明天上午就要离开了,可能只有今天晚上有时间跟你见面。你来见妈妈一面,好不好?” 这一次,棠许没有再迅速抬头。 相反,她的视线停留在这条短信上,逐字看了许多遍,似乎在细细揣摩其间的意思。 而在这时,燕时予又一次开了口:“去吧。” 棠许缓缓抬头看向他,安静地跟他对视了片刻后,终于开口:“对不起啊,本来打算今天晚上好好跟你吃一顿饭的。” “来日方长。”燕时予说,“我不急在这一时。” …… 半小时后,棠许驾车来到了她在行程记录中见过的那个新小区。 按响门铃的一瞬间她还是有些恍惚的,可是当房门打开,看见棠岚那张风采依旧的脸时,棠许忽然就清醒了过来。 而棠岚看见她的一瞬间,眼眸之中就泛起了水光。 随后,她走出大门,伸手抱住了棠许。 棠许下意识想要后退,却已经被她抱住,不得动弹。 “杳杳……”棠岚声音中同样带着湿意,“你长大了……” 棠许没有动,也没有回答。 直到许久之后,棠岚终于松开她,转身拉着她进了屋,却仍然舍不得放开棠许的手,拉着她在沙发里坐下来之后,还伸出手来轻轻摸着棠许的脸,小心地触碰和打量,满目柔情。 而自始至终,棠许都是无波无澜的模样,既没有刻意拒绝,也没有丝毫亲近的意思。 她的目光甚至从棠岚脸上游移开,打量起了这间别墅。 此处应该是棠岚在淮市的暂居之地,一来是新小区,二来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居住痕迹。 然而落地窗旁边却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油画,画布上铺满了棠岚最喜欢的红玫瑰。 所以,要么这房子是她自己的,要么借给她这个住处的人对她也算是无微不至,连装饰画都按照她的喜好来布置。 棠许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了棠岚。 这么多年,棠岚跟她印象之中真是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风姿绰约,美貌动人,连眼角的皱纹,也只是成为她风韵的一部分。 而抚在她脸上的那只手,也是细嫩白皙,指间的那枚钻戒,更是闪得耀眼。 可见这么多年,她真是过得挺不错的。 静坐许久,棠岚再度开口,声音轻且温柔:“杳杳,今天早上真是对不起,我知道你在我后面,但是当时我不方便跟你碰面,所以……” 棠许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为什么回来?” “我……”棠岚停顿了一下,才道,“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才回来。” “你已经离开十八年了。”棠许说,“隔了十八年,这边居然还有事情需要你处理,也是挺神奇的。” 棠岚眸中的水光一时停止了闪动,只看着她,低喊了一声:“杳杳,对不起——”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棠许依旧平静地看着她,“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这些年,我过得很好,爸爸和阿姨都对我好得不得了……虽然现在他们都已经不在了,但我永远会记得他们留给我的……一切。” 棠岚听了,忍不住转开脸,肩膀轻轻抽动了一下,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转头来,摸着棠许的手臂道:“我知道,我知道他是好人,我知道他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听到这句话,棠许有些想笑,“那我是不是应该对你说一声‘谢谢’?” 即便再怎么强忍,这一刻,棠岚的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滑落了下来。 “杳杳,对不起,我知道你怪妈妈……真的对不起……” 棠许轻轻闭了闭眼睛,“我说了,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也不会怪你,邵夫人。” 听见棠许的称呼,棠岚又一次低下头去,停顿许久,才又抬起头来,看着棠许道:“不管怎么样,再见到你,妈妈真的很开心。我的女儿,已经长这么大了,还这么漂亮……” “这就是您叫我过来见面的原因吗?”棠许说,“早知道,打个视频电话就好了,也省得深更半夜地跑这一趟。” 棠岚轻轻抿了抿红唇,极力控制着轻轻发颤的嘴角,低声道:“妈妈就是想见见你,想亲眼见见你,抱抱你……” 她泫然欲泣,我见犹怜,棠许却依旧冷静得可怕,张口便只是问她:“这是你第一次回淮市吗?” 棠岚再度沉默,看着棠许,没有回答。 而棠许继续追问道:“去年,你回来过吗?” 棠岚微微一怔,良久,她缓缓点了点头。 “那你见过爸爸吗?”棠许又问。棠岚又点了点头。 “是他住院的时候吗?” 棠岚依旧是点头。 “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几月几号?” 棠岚看着她,这才察觉到棠许似乎并不是在质问她关于“母亲”这件事,她好像就是在问宋雨廷的事。 “我……我不记得了。”棠岚垂下眼睑,轻声道,“已经是去年的事了,我记不清……” “那查一查您那个时候的行程,是查得到的吧?”棠许说,“您是邵夫人,你的行程应该有专人帮你记录才对。” 在棠岚看来,棠许的每一句“邵夫人”都是对她的讽刺,可是棠许的语调实在是太平了,平得好像她真的就只是“邵夫人”,是一个跟她毫无关系的人。 棠岚很难受,坐了许久之后,终于还是站起身来,“如果你一定要知道,那我叫人查一查。” “那拜托您了。”棠许说。 棠岚脚步一顿,随后就快步上了楼。 剩下棠许独自坐在楼下的客厅,许久之后,她才站起身来,起身走向了落地窗旁边的那幅玫瑰。 她不懂画,却在机缘巧合之下,一眼就看到了画家隐藏在玫瑰叶子上的落款。 当代名家,沈曦。 这样一幅画作,价值不菲,却只是她用来装饰窗户的一件玩意。 人和人的人生,可能真的是不一样的。 棠许在那幅画前站了很久,才终于等到棠岚下楼。 她似乎已经在上面调整了一下情绪,再出现时,整个人都平静了很多。 她捏着手机走到棠许身边,告诉她:“我是去年4月2日回的淮市,应该是3号那天去看的雨廷……” 棠许一转头,看见了她手机上的机票资料。 棠许抬眸看她,“那个时候,爸爸已经醒过来了是吧?我不知道你们有见过面。” “是啊。”棠岚低声道,“是我们俩商量了一下,不想让你知道我回来过。但是那个时候我也——” 棠许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道:“我是说,那个时候,爸爸所在的医院,一般人应该是进不去的。即便有人去见了他,就算他不告诉我,我也应该会从其他方面收到消息。为什么我竟然都不知道你们见过面?” 棠岚张了张嘴,犹疑许久,才终于开口道:“其实是巧合……我去那间医院,是有别的事情。没想到他刚好也在那里住院……我们没有在病房见面,而是在园里……” 似乎是怕棠许误会什么,说完之后,棠岚又补充道:“当时,秦蕴也在旁边,她知道我们见面的。” 棠许安静地看了她片刻,道:“难怪,你明明跟爸爸说过永远都不会再回淮市,却还回来看了他。原来只是巧合。” 棠岚眸中又一次泛起水光,仿佛一碰就要碎了。 “他连这些都告诉你了……” “是啊。”棠许说,“该我知道的所有事,爸爸都会告诉我。至于你回来看他的事,的确不该我知道,他不说,也是对的。” “杳杳……” 棠岚刚想说什么,手机忽然就响了起来。 她拿起手机,两个人的视线同时落在屏幕上。 屏幕上来电显示是“宝贝女儿”。 那一瞬间,棠岚明显慌了慌,想要挂掉电话,却不知怎么又接通了,慌忙之间,她直接挂掉了接通的电话。 相比起她的慌乱,棠许就要平静得多。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这一系列动作,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然而下一刻,棠岚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 依然是“宝贝女儿”。 “还是先接电话吧。”棠许开口道,“不然邵小姐恐怕要担心的。” “杳杳,你等我一下,就一下……” 棠岚一边说着话,一边转身走向了厨房的方向。 即便她关上了厨房的门,而且声音也很轻,棠许还是隐约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几句—— “妈妈不小心挂断了……” “妈妈正在忙……” “你早点睡,妈妈明天早上再给你打电话……” 棠岚挂掉电话匆匆走出厨房时,棠许依旧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她。 棠岚垂着眼,缓步走上前来,又一次伸出手来想要握住棠许时,棠许却飞快地抽回手,避开了她的动作。 “谢谢你今天晚上告诉我这些。”棠许说,“我该走了,就不多打扰了。” 她转身就要离开,棠岚却又一次喊住了她—— “杳杳!” 棠许停住脚步,又一次回过头来。 棠岚的眼泪已经又一次掉了下来,“你怪我吧,你恨我吧……我的确对不起你。” “我不怪你,我也不恨你。”棠许说,“但是如果你实在觉得内疚,那能不能再告诉我一件事?” 棠岚连忙快步走到她面前,“你说。” “去年你见过爸爸之后,邵先生有没有来过淮市?或者是……他有没有派人来过淮市?” 216.第216章 坦诚 第216章 坦诚 听见棠许这句话,棠岚脸上的表情起初是茫然且疑惑的,然而下一刻,她脸上的神情就转为了震惊和急切。 “你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棠岚问,“难不成,你怀疑……你邵叔叔会对你爸爸做什么吗?” 她这个反应很真实,至少从棠许的角度来看,她看不出丝毫破绽。 诚然,她是不了解棠岚的,可是从宋雨廷对她的态度来看,棠岚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那棠许就只能怀疑她身边的人了。 因为实在是太巧合了。 曾经跟宋雨廷说过再也不会回淮市的人,突然就回来了,还那么凑巧地见到了宋雨廷,偏偏在她见过宋雨廷之后没多久,宋雨廷就去世了。 而更凑巧的是,她现在的丈夫邵青云,还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是的,即便他们住在远离淮市的南洋,可棠许还是知道,邵青云是什么人。 毕竟棠岚是生下她的人,即便她抛弃了她,可是说不好奇是假的,所以棠许很早就找人调查过她的去向和动态。 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秘密,更何况邵家还是南洋显赫的家族。 她知道棠岚嫁给了邵家当代的掌权人邵青云,她还知道两个人婚后生了个女儿。 她也知道邵家早年是靠什么发家,更知道邵青云是以什么样的行事作风,被人称作“霸主”。 她没办法不怀疑。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一重怀疑,这件事,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让任何人插手。 她当然可以寻求帮助。 可是将任何人扯进这件事里面来,对别人都是不公平的。 这是她自己的事,没道理给别人添麻烦。 所以她必须自己面对,自己处理。 无论最终面临的结果将会是什么。 不待棠许回答,棠岚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焦急道:“不会的,你邵叔叔不会这么做的……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怀疑?为什么你会觉得你爸爸的死有蹊跷?” 这几乎是棠许意料之中的回答。 好在她并没有报什么期望,所以也就不会失望。 “这个问题,我本来也是不想问的,毕竟有些事我可以自己查。他是你的丈夫,你当然会站在他那一边,无可厚非。如果这就是你的答案的话,我也没有其他话可以说了。邵夫人,谢谢你,再见。” 棠许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转身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而棠岚站在后方,又心惊又难过,几番想要再度开口喊棠许,最终却都没能发出声音。 眼见着棠许坐上车子,头也不回地驾车离去,她轻轻捂住了自己的唇,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 棠许直来直去,其实算起来并没有费多少时间,回到御景湾的时候,燕时予还坐在沙发里,膝上放着平板电脑,戴着耳机,看样子是在开会。 二人交汇了一下眼神,棠许冲他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先去洗澡。 燕时予目光始终锁定在她身上,看着她走进房间,不多时又拿了睡衣走出来,进了卫生间。 随后卫生间便响起了哗哗的水声。 燕时予的注意力却再也没能回到会议上。 跟十八年未见的亲生母亲见面,除去路上的时间,算起来两个人只相处了半个多小时,而回来之后,她还表现得这样若无其事。 有几个人可以做到? 没过多久,燕时予便提前结束了会议。 然而又等了许久,棠许才终于从卫生间走出来,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带着一只插头损坏的吹风机。“怎么回事?”燕时予问。 棠许随手将吹风机往餐桌上一放,说:“插的时候不小心用力过头,插头给搞变形了,我下单另外买一只。” 说完她就拿起自己的手机,坐进了沙发里。 然而她坐在那里,盯着手机翻找了很久,却都没有下单的动作,仿佛早就忘记了自己是为什么打开手机。 燕时予没有多过问,只是拿起了那只被她搞得插头变形的吹风机,简单矫正了一下后,插头恢复了原貌。 他走到沙发旁边,插上吹风试了试。 吹风机启动的动静终于惊动了棠许,她抬头看了一眼,努力做出惊喜的样子,“哎呀,你修好啦?” 燕时予一伸手,将她拉进了自己怀中。 棠许面对面地坐在他的腿上,听到燕时予说“低一点”,她便乖乖靠向了他的肩头。 而燕时予就以这样的姿势,拿着吹风给她吹起了头发。 棠许很安静,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 等到燕时予给她吹干头发,放下吹风的时候,才发现她靠在他的肩头,似乎已经睡着了。 这段时间以来累积的疲惫,似乎始终还存在她身体里。 可是…… 真的会这么容易睡着吗? 燕时予抱着她,静坐了许久,终于还是抱着她起身,回到卧室,轻轻将她放在了床上。 棠许看起来睡得很安稳,躺下之后,很快就翻了个身,换回了自己熟悉的睡姿。 燕时予坐在床边,安静地看了她很久,才终于伸手关上床头的灯。 …… 翌日清晨。 棠许缓缓从睡梦中睁开眼睛的时候,燕时予早不知醒了多久,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直到她神思一点点回笼,轻轻弯唇对他说了句:“早。” 燕时予缓缓凑上前,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还以为你会再多睡一会儿。” 棠许轻轻笑了一声,说:“我倒想,今天周一哎,不用讨生活吗?” 说着,她便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之后,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只是一双脚才刚刚沾地,她身体忽然就歪了一下,重新倒回到了床上。 燕时予忙伸手扶住她,绕过来看了看情况。 “没事。”棠许一边吸气一边皱眉道,“脚不知道怎么麻了,我没留意……” 燕时予伸手碰了碰她麻掉的右脚,棠许连忙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求放过”般地看向他。 那一刻,燕时予却仿佛全然看不见她的祈求,再度伸手重重揉了上去。 “啊——”棠许霎时间惨叫了一声,倒在床上,难受得死去活来。 等她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下子爬起来,用力抓住了眼前男人的衣领,杏目圆瞪,“燕时予,你故意折磨我是不是?” 而燕时予只是看着她,看着这一刻鲜活又真实的她,一瞬间,只觉得恍如隔世。 “说话!”棠许恼怒道。 燕时予缓缓低下头来,迎着她的怒视,低声道:“是因为我不够坦诚,所以,你也不愿意对我坦诚了,是不是?” 217.第217章 两个人在一起的意义 第217章 两个人在一起的意义 听到这句话,棠许恼怒的表情一时停滞,只是有些呆滞地看着他。 然而这呆滞也只是片刻的,眨了眨眼之后,她忽然就笑了起来,盯着他道:“听这话的意思,燕先生是准备坦白了?” 燕时予也顿了顿,缓缓道:“如果我说是呢?” 如果是在之前,棠许听到这句话大概会很开心。 可是此时此刻,坦白说,她暂时没有心思去关注了。 一个人的心里是放不下太多事情的,有限的注意力只能按需分配,无事发生的时候,她会将很多很多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所以会介意他的隐瞒和不坦诚。 而现在,她自己心里都有那么多事,也知道有些事情,注定是没办法轻易宣之于口的。 所以,她没有那么在意了。 “你要是肯告诉我,我当然高兴。”好一会儿,棠许才终于开口回答道,“可是如果只是为了安抚我,那其实也不是非说不可。感情从来不是等价交换的东西,两个人在一起,也可以做自己的。” 说完,棠许凑上前,轻轻在他唇角落下一个吻,随后便松开他的衣服,撑着还隐隐发麻的腿起身走出了房间。 燕时予依旧站在床边,听着外面传来的动静,许久没有动。 两个人在一起,固然可以做自己。 可是如果只做自己,那两个人在一起的意义,又是什么? …… 出门之后,棠许照旧去了公司。 打开电脑,她从浩繁的资料中找到了昨天晚上棠岚说的那一天。 她手里只有宋雨廷病房门口的监控,所以她并没有看到棠岚的身影出现其间,她只是看见秦蕴搀扶着宋雨廷走出病房,隔了大概有一个小时,两个人又一起走进了病房。 这中间的一个小时,大概就是棠岚见宋雨廷的时间。 棠许将宋雨廷和秦蕴的背影暂停在了画面中。 她静静地看着这幅画面,在眼眶红起来的那一刻,闭上了眼睛。 只可惜,画面中的这两个人,现在都已经不在了,她没办法向任何人求证,究竟那天,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而此时此刻,棠岚大概已经登上了回南洋的飞机吧? 去见她亲爱的丈夫,和她的宝贝女儿。 棠许扯了扯嘴角,收回思绪,指尖轻点,进入了暗网。 …… 傍晚时分,棠许难得准时下班,又去了江家大宅。 进门的时候,恰逢英姐端着刚收拾好的餐盘从楼上走下来。 棠许扫了一眼餐盘上的东西,不由得微微蹙眉,“先生晚餐就吃这么点吗?” 英姐点了点头,也是有些犯愁的模样,“中午先生出去了一趟,晚上回来胃口就不好了,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李司机现在嘴巴也严了,我问什么他都不肯说呢。” 棠许听了,只是道:“我上去看看。” 她缓步上楼,轻轻敲开江北恒的房门,看见了刚吃完东西就坐在椅子里看文件的江北恒。 棠许上前就抽走了他手里的文件,“说了多少次了,刚吃完东西不能就这么坐着,就算你吃那么点东西,也是需要消化的吧?” 她劈头盖脸上来就一通责备,可谓是没大没小,江北恒笑容却很愉悦,无奈举起双手,道:“好好好,反正我现在也看不进去,不看了,行吧?” “我陪你出去走走吧。”棠许说,“附近新开放了一座公园,我刚才路过,觉得环境挺好的。” “那当然好。”两个人一起出了门,这个时间,新公园里满是饭后出来消食、跑步、遛狗的人群,棠许搀着江北恒的手行走在来来往往的行人中,比之旁人,似乎要沉默许多。 “难得今天这么早过来,话怎么少了这么多?”江北恒问,“是工作太累了吗?” “没有啊。”棠许呼出一口气,道,“您那么犟,我话说得再多有什么用?也得您听啊!” 江北恒闻言,轻轻叹息了一声,随后才道:“为人父母者,所考虑的从来不只是自己。” 棠许听了,忽然笑了一声,“也不尽然吧。您固然是愿意为了孩子尽心竭力,也不是所有人都一样。” 江北恒缓缓停住脚步,转头看她。 那一刻,棠许清晰地从他眼中看见了了然。 他似乎知道她在说谁。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 “您不会见过她吧?”棠许忽然问了一句。 江北恒轻轻叹息了一声,“你妈妈——” “您什么时候见的她?”棠许直接打断他,问道。 “今天中午。”江北恒说。 “中午?”棠许轻轻摇了摇头,“她不是早上的飞机离开吗?” “原本是。”江北恒道,“可是她说,你似乎有什么误会,她希望能够留下来,解决这种误会。” 棠许忍不住又扯了扯嘴角。 原来如此。 这理由听起来倒是足够冠冕堂皇,只可惜棠许心里清楚,她即便留下来,也不是为了她—— 因为她怀疑的对象是她的丈夫,这是跟她丈夫有关的事,无关于她棠许。 “是她主动约您见面吗?”棠许问,“她想干什么?想让您来帮忙消解误会吗?” “虽然我是第一次见她,但从她的言语中,还是听得出她是关心你的。” 棠许笑了一声,“您可是老江湖,这样轻飘飘的三言两语,您就信了吗?” “我还不至于糊涂到那种地步。”江北恒说。 “那您就不要跟我提她了,没意思。”棠许说。 江北恒又叹息了一声,果真便不再多说什么。 散完步,棠许将江北恒送回江家,又盯着他吃完了药,这才准备离开。 没成想刚一出门,熟悉的情形又一次上演—— 江北恒的车子停在院子里,就停在她的车子旁边,而谭思溢就站在车子旁边,看见棠许之后,很快低头对车里的人说了句什么。 棠许也懒得假装什么了,径直上前,看向了车子里的人,“怎么,又来检查我对江家江氏的企图吗?下次来早点,每次都只见到我一个人,能探听到多少消息?” 自上次告诉她宋雨廷的死跟燕时予有关,而她明显表示不相信之后,江暮沉消失了好些天,而今又一次出现,脸色并没有丝毫好转。 他分明依旧是愠怒的,可是看着棠许,一开口,说的却是—— “你知道你妈妈找过我吗?” 218.第218章 唯一有资格的人 第218章 唯一有资格的人 不得不说,江暮沉是真的知道应该如何折磨人。 简简单单一句话,几个字,总能挑动棠许的神经。 恰如此刻。 棠许轻轻呼出一口气,随后冲着他微微一笑,“众所周知,我没有妈妈。所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没意思。”棠许回答,“可是两个明明跟我没什么关系的人,却要硬凑到一起聊跟我有关的话题,难道有意思?” 江暮沉久不曾见到这样针锋相对的棠许了。 她曾经恨他入骨,甚至恨到敢当众挥他耳光,可是自从宋雨廷夫妇离世之后,她好像变了,哪怕对他依旧没有好脸色,却似乎懒得再跟他多说什么。 用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的见面次数,她总是冷静且淡漠的。 可是现在,江暮沉隐约嗅到了情绪失控的气息。 他看着棠许,“有没有关系,你说了就算,是吗?” “笑话,跟我有关的事情,我说了不算,难道你们说了算?”棠许忍不住冷笑,“那你们打算怎么安排我呢?从今往后,我应该按照怎样的人生安排过活呢?” “你主意那么大,有谁能安排得了你的人生?”江暮沉面容依旧冷凉,“棠许,我对安排你的人生没兴趣,只是想再提醒你一句,你那个妈妈,如今的夫家不是普通人。有这样一个妈妈,你好自为之。” “那我应该说什么?”棠许偏了头看着他,“谢谢是吗?” 江暮沉面容更加冷凝,直接升起了车窗,说了句:“走。” 谭思溢见状,飞快地看了棠许一眼,拉开车门坐进了车里。 紧接着,车子就驶出了江家大门。 谭思溢一边开着车,一边看着后视镜里棠许依旧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的身影,忍不住开口道:“太太今天好像有些不对劲……” 他这么说,原本是想要宽慰江暮沉不要因为棠许说的话生气,只是话说出口,他才恍然察觉到,此时此刻,车厢内的氛围并不如他预想般令人窒息。 下一刻,后座传来江暮沉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 “被踩着尾巴了,当然不会舒服。” 这句话从江暮沉口中说出来,实在是太轻松了。 轻松得好像……他终于又找到了什么方向。 谭思溢却再不敢多评论什么,安静下来,专心致志地开车。 江暮沉这样骤然出现,又骤然离开,棠许却用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过神来。她拉开车门,坐进自己的车里,静了片刻之后,也发动了车子。 棠许直接将车子驶向了城南那个新小区。 再一次敲开门,迎接她的依然是棠岚的笑脸,“杳杳……” “你想干什么?”棠许却已经连虚与委蛇的力气都没有了,劈头盖脸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棠岚怔了怔,“杳杳,你在说什么?” “你中午见了江北恒,晚上又见了江暮沉,我想问问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杳杳,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棠岚组织着措辞,“我听你爸爸提起过他们,所以,我想见见他们……” “然后呢?”棠许说,“你对他们说了什么?谢谢他们迎我进江家,感谢他们包容照顾我,希望他们以后也可以一直这么对我,是不是?” 棠岚又顿了顿,旋即伸手拉了棠许一把,“杳杳,你先进来,进来我们再说,好不好?” “不用。”棠许直接抽回了自己的手,“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清楚。” 棠岚眸中清晰地闪过一丝痛苦,随后,她抿了抿唇,才又轻声开口道:“杳杳,我知道你为什么嫁进江家,我也知道你受了多少委屈,这些,你爸爸都已经告诉我了……可是他也跟我说过,你和江暮沉的婚姻不是没法挽救,江先生他又对你那么好,你爸爸觉得——” “爸爸已经走了!”棠许几乎是喊出来的,“这世上唯一一个有资格干涉我人生的人已经走了!你不是那个人!你没有资格。” 棠岚眼眶迅速地红了起来,看着她,只是低声道:“杳杳,对不起……” “别再跟我说对不起!”棠许摇了摇头,“也不要再试图靠近我,干涉我……你有你的家庭,我有我的人生,我们是完全不相干的人。我要做的事跟你无关,你也阻拦不了我,不要白费力气了。” 说完这句,棠许转头就又走向自己的车,拉开车门坐进去,头也不回地离开。 而棠岚始终站在门口,安静地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直到棠许的车子消失在视线之中,她才有些恍惚地关上了门。 棠许一路猛踩着油门,到了小区门禁处,才终于踩了一脚刹车。 面前的车闸缓缓抬起,她却有些失神一般,忘了向前。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有一辆车,冲着她的方向闪了闪大灯。 棠许骤然回过神来,缓缓驶出小区大门,这才看清,门外那辆车竟然是燕时予的。 她一时间什么都忘了,也什么都不顾了,推开门,奔向了那辆车。 在她推开车门的第一时间,那辆车的车门同样被推开,而棠许跑到近前时,燕时予已经下了车。 棠许直直扑进了他的怀中,深埋在他的胸口,紧闭双眼,静默许久,才终于开口问了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好在淮安路口看见你的车,就一路跟了过来。” 219.第219章 从小长大的地方 原来如此。 有人在路口看见你的车就会一路跟随,而有的人,离开你十八年也从来没有想过回来看一眼。 或许,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吧。 关系不同,待遇自然就不同。 棠许安静靠在燕时予怀中,良久,才低声道:“我不想开车了,能不能蹭你的车回去?” “好。” 两个人上了车,棠许仍是靠在燕时予怀中,似乎是疲惫到极致,始终一言不发。 而燕时予同样没有多说什么,只由着她靠在自己怀中,一直到逐渐睡去。 …… 当棠许终于从那混沌的沉睡中清醒过来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而她身处的这辆车,依旧还在行驶之中。 这一认知让棠许赫然一惊,一下子直起身子,抬眸,看见燕时予清醒而沉静的容颜。 “醒了?” 大概是太久没说话,他虽然是清醒的,声音也微微有些低沉喑哑。 棠许转头,入目是一片起伏的田地山林。 车子正行驶在一条不知名的高速上。 环境和道路都让棠许感到很陌生。 “这是哪儿?”棠许不由得问,“我们要去哪里?” “前面就到了。”燕时予回答。 棠许抬眸看去,前方果然有一个路牌,所指的出口名为“清溪”。 司机很快打了转向灯,准备驶向出口。 棠许却依旧茫然,“清溪”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听说过? 车子经过高速站,棠许扫了一眼指示牌上的高速费,瞬间微微睁大了眼睛,转头看向燕时予,“我们这是坐了多久的车?开了多远?” “一千公里。”燕时予轻描淡写地回答。 棠许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趁她睡着,他一个晚上带她奔袭了一千公里? “你疯了吗?”棠许不由得反问,可与此同时,心里却有另一股不知名的兴奋,正蠢蠢欲动,“今天可是周二,你不上班的吗?就算你不上班,我也要上班啊!” “我请假了。”燕时予堂而皇之地回答,随后道,“要不你也打电话回去请个假?” “你真的是疯了!”棠许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下一刻,却又转头看向了窗外,“所以,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吃早餐。” 简简单单三个字,说出了石破天惊的效果。 棠许怔在那里,一时间再说不出一个字,良久,伸出手来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出了高速路口,棠许才发现原来清溪是个小镇,一个绿水青山的小镇,古朴又安静。 一条小河穿镇而过,河水两岸民居林立,间或飘出三三两两的烟火气,那是清晨营业的早餐店。 车子停在河道外的小巷口,燕时予拉着棠许的手步入河岸,走进了一家稍显局促的老旧馄饨店。 此时此刻,仅有四张桌子的店铺已经有六七位客人,大概都是附近的熟客,正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用方言聊着天。 燕时予带着棠许走进来的一瞬间,店铺里骤然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他们身上,固然是因为他们带来的陌生感,然而棠许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只觉得自己刚睡醒,蓬头垢面不好意思见人。 刚好旁边就有一家小超市,棠许扭头就走了进去,买了些洗漱用品,又问老板借了卫生间,走进去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才又回到那家馄饨店。 燕时予已经叫好了两碗馄饨,正坐在与他格格不入的老旧木桌旁边安静等待。 而先前还高谈阔论的食客们,此时不知为何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偶尔有话说,也只是小声地窃窃私语。 棠许在燕时予对面坐了下来,看他一眼,也学着旁人小声说话的样子,“这里是黑店吗?怎么我们一来,他们都不说话了?” 燕时予瞥她一眼,棠许已经自己先笑了起来,转头去看年纪已经有些老迈的店主老两口明档操作。 夫妻二人一个负责包馄饨,一个负责煮馄饨,黑色的房梁、老式的铝锅、以及布满皱纹的双手,无一不彰显着历史。 棠许收回视线,忍不住又看了燕时予一眼。 无论从哪方面看,燕时予和这家店都太格格不入了,她甚至有些怀疑,他这样的人,真的不会嫌弃这里的食物和餐具吗? 燕时予迎着她的视线,眸中虽然没有答案,但是写满了坦然。 那一瞬,棠许忍不住想,或许此时此刻,她问他什么他都会回答吧? 不过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下一刻,年逾七十的店主就端着两碗馄饨送到了他们的桌子上。 大概是怕他们不愿意使用店里的筷子,还另外送上了两双一次性筷子。 棠许是一贯不爱用一次性筷子的,因此选择了旁边筷筒里放着的木筷。 出乎意料的是,燕时予跟她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棠许一边拨着自己面前的馄饨,一边忍不住用余光观察着燕时予的动作。 流畅、自然,这一刻,他简直完美融入。 当然,除了那身手工定制的西装。 察觉到棠许的视线,燕时予也抬眸看向她,棠许飞快地收回视线,低头咬了一口还发烫的馄饨。 “好吃。”尝到味道之后,棠许转头便看向了还围着灶台忙碌的老两口,“味道真不错。” 大概是很少得到这样郑重其事的夸奖,老两口似乎都显得有些局促,只是冲棠许笑了笑,仿佛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棠许收回视线,就听见燕时予低声问:“有那么好吃吗?” 其实不过是平平无奇的馄饨,食材和调味都没有什么特别。 棠许却道:“就得表现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否则我们这么远来吃这碗馄饨,不是太奇怪了吗?” 燕时予听了,只是笑了笑,不予置评。 棠许又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小镇的?以前来过吗?” “嗯。”燕时予应了一声。 “那这家店你以前也来过咯?”棠许又问。 燕时予仍旧应声。 “那他们应该对你有印象才对。”棠许偷偷指了指店主老两口,“为什么他们像没见过你一样?” “那不然你问问他们?” 棠许当即直起了身子,转头就要开口,下一刻,却被燕时予一颗馄饨喂到嘴里,塞住了她原本想要说的话。 棠许微微瞪了燕时予一眼,却也不再多说什么。 吃完馄饨,准备买单的时候才发现店主只收现金,棠许忍不住转头去看燕时予,却见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张唯一的一百块,放进了炉灶边的钱箱里。 “客人您自己找钱啊,两碗馄饨20块。”“不用找了。”燕时予却道。 “那怎么行呢?”店主一听就急了,忙走上前来,“你们只吃了两碗,不能收你这么多钱的。” 说着他便伸手要去自己找钱,然而燕时予赶在他的手伸过来的时候,合上了钱箱。 店主忍不住抬头看他,这一看,他却忽然愣了一下。 趁他愣神的工夫,燕时予握着棠许的手便转身离开了。 棠许忍不住回头,看见店主不由自主地跟随两步走出了店铺,却似乎已经忘了自己要干什么,目光只是落在燕时予身上。 店内还依稀传来老太太的声音:“老头子你干什么呢,怎么不给客人找钱……” 棠许连忙收回视线快走了几步,随后道:“他好像认出你了,你是不是上次来吃东西没给钱?” 燕时予已经拉着棠许走到了车子旁边,打开车门把她塞了进去,自己随后从另一边上了车。 车子很快启动,离开了这边。 棠许觉得自己没猜错,他肯定是上次来的时候没有现金,赊了账,所以这次特意带了一张100块来还债。 “你上次什么时候来的?”棠许问,“隔了很久吗?可是不对啊,你回国才多久,我看店主精神头还那么好,不应该这么健忘才对啊……” 她这边还在嘀咕,燕时予已经看向了正在一个十字路口犹豫的司机,“往南开。” “好的。” 司机应了声,转了方向。 镇子太小,不过两三分钟就已经出了人口密集区,又往前行驶了几分钟,眼前赫然出现了一汪蓝绿色的湖泊,映着初升的朝阳和对岸的小山密林,呈现出璀璨与静谧交织的美丽。 司机在湖边停下了车,棠许趴在车窗上,看得移不开眼。 她在钢筋混凝土筑成的城市里待了太久,已经很久没看到这样的自然景观了。 “好漂亮啊。”棠许忍不住感慨,“空气也好,又安静……你是怎么找到这么僻静的地方的?” 其实答案也是显而易见的—— 他们向南行驶了一千公里,在一个这样陌生的地方,随便找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应该都能寻找到这样的僻静。 或许燕时予曾经在某个夜晚,就干了这样一件事,驱车一千公里,来到这个陌生的小镇,吃了一碗馄饨,然后还没现金买单,不得已赊了账…… 棠许这样想着,忍不住有些想笑。 然而下一刻,她却听到了燕时予不一样的回答—— “从小长大的地方,自然能找到。” 棠许忍不住怔住,回头看燕时予。 她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随后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你说什么?你从小长大的地方……这里?”棠许偏了头问。 燕时予缓缓点了点头。 棠许微微眯了眯眼睛,随后又道:“那你以前住在哪座房子里?” “没有了。”燕时予回答,“在我被找回燕家的那一天,这里的房子就被移为了平地。” 他声音依旧清淡,那一如既往的平静之中,却包含了不易察觉的情绪—— 那是回忆的情绪。 那一刻,棠许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 可是她依旧觉得不敢相信,忍不住再度确认:“你在这里长大?从这里被找回燕家?” “嗯。” “可是,传闻中你不是在国外出生,一直住在国外,从来没有回过国吗?” “那你觉得我和传闻,哪一个更可信?” 棠许忍不住咬了咬嘴唇。 答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可是哪怕是他亲口说出来,哪怕是他带着她亲眼来看,她依旧觉得不敢相信。 燕时予居然是这个小镇长大的? 所以他才会知道这座小镇,知道那家馄饨店,也知道这片静谧山水…… “所以,刚才那位店家,其实是看你眼熟,但是过了这么多年,他没办法确定,所以才愣住的?” “大概是吧。”燕时予说。 棠许忍不住又凑近他,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将他打量了一圈,整个人依旧陷在震惊的情绪之中。 “你是什么时候离开这里的?” “15岁。” “燕老爷子找到了你,让你认祖归宗,随后将你送出了国?”棠许忽然想起了什么,“那高岩呢?他说过他是在孤儿院长大,可是他也说过,他十几岁开始就陪在你身边了……” “出国后的头两年,我很不适应,所以他在孤儿院里找到了高岩,将他也送到了国外……也算是一种陪伴吧。” 棠许用极其缓慢的频率呼吸着,仿佛还在努力吸收这件事。 “那在之前,你跟谁一起生活?” 良久,才终于又一次听到燕时予的回答:“我妈妈……和妹妹。” 他居然还有个妹妹? “那……她们呢?” 燕时予转头看她,平静道:“都已经不在了。” 棠许的心骤然紧了一下,如同被什么东西生生攥住,再松开来,便有疼痛一点点泛了起来。 她盯着燕时予平静的目光,忽然凑上前,伸出手来抱住了他。 那一刻,心疼之余,她内心更多的,竟然是一种惺惺相惜的情绪。 她原本以为,她所承受的孤独没有人能懂。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拥有的,只有自己。 可是在这一刻,她清晰地感知、体会、共情到了他的孤独。 原来,他竟然和她一样…… 所以他也知道。 他知道她这两天的彷徨与痛苦,他知道她的挣扎和不安,他知道她所有的平静都是强撑,都是伪装,她早就已经快要窒息、失控、发疯了—— 他通通都知道。 因为她所经历的这些,他或许早就已经都经历过……(本章完) 220.第220章 在我这里,你无上优先 第220章 在我这里,你无上优先 对于棠许而言,哪怕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事实,依然有些无法将这个小镇和燕时予联系起来。 没办法,她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个样子。 她没见过过去的他,无法想象他小时候是以什么模样生活在这里。 只是看着这个遥远又陌生的地方,棠许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江暮沉曾经说过的话—— 他说他查过燕时予的过去,干净得像一张白纸,什么资料讯息都没有。 他的这些过去,或许都如同那座早已被推倒的房子一样,通通都不允许在这世上留下痕迹。 可是那些痕迹消失,不代表过去消失。 只要他在,那些过去就在。 “我想去看看你以前的家。”棠许说,“虽然房子没有了,可是地方你总是记得的吧?我们去看看吧。” 燕时予没有拒绝。 司机被打发下了车,燕时予亲自开车,带着棠许驶上了一条乡间小道。 而后,车子在一片绿油油的麦田边上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 燕时予说。 棠许微微有些怔忡。 这片麦田广阔得仿佛没有边际,绿色的田地间,一丝房屋或者居住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棠许安静地趴在车窗上看了一会儿,忽然道:“你小时候,窗外的风景一定很好吧?” 燕时予闻言,好一会儿,才道:“那时候对我而言,重要的从来不是窗外的风景。” 棠许静了片刻,忽然又转头看他,“那学校呢?去你上学的学校看看?学校应该还在吧?” “学校不在了。”燕时予一边回答,一边启动车子,“但是旧址应该还在。” 不多时,两个人就抵达了一所陈旧的建筑,看起来早已经空置了多年,只有那标志性的门窗格局预示着这曾经是一所学校。 “就是这里吗?”棠许问,“你以前坐哪间教室?” 燕时予抬手指向了二楼尽头的一间。 “你那时候成绩怎么样?”棠许问,“是班上数一数二的好学生吗?” “数一数二的调皮蛋。”燕时予说。 “我才不信。”棠许说,“你成绩不可能差的!” “从前的小学课程就那么些内容,轻易也能跟上吧。” “这里是小学啊?”棠许恍然,“那中学呢?中学你在哪里念的?这个镇子上有中学吗?” 这一次,燕时予又沉默了一阵,才开口道:“没有。” “也是,这镇子这么小,能有个小学就不错了。”棠许笑道,“那中学是在其他地方吗?远吗?可以去看看吗?” 燕时予迎着她的笑脸,缓缓开口道:“我是说,我没有念过中学。” 棠许再度愣了一下。 他明明说他是15岁那年才离开的小镇,怎么可能没有念过中学? “初中?”棠许有些迟疑地试探。 “嗯。”那阵沉默过后,燕时予已经又恢复了平静和坦然。 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去,一旦撕开一个裂口,余下的,再怎么瞒,都不过是欲盖弥彰。 棠许不由得也沉默了几秒,才道:“那你在干嘛?怎么会连初中都不上?” 燕时予将座椅往后调了调,换了个轻松的姿态靠过去,缓缓道:“谋生。” 棠许安静地看着他,“谋生?” “12岁那年,我妈妈生了重病,没办法再抚养我和妹妹。”燕时予回答,“所以,只能由我来扛起这个家。” 棠许眸光微微凝住。 一个年仅12岁的孩子……扛起一个家? 棠许无法想象这样的人生。 更无法,将眼前的燕时予跟他回忆中的那个小孩联系起来。 再开口时,棠许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微微发哑了,“那你都干过些什么?” “什么都干过,包括捡垃圾。”燕时予回答,“只是没办法走得太远,妈妈需要人照顾,妹妹年纪又小,我只能在这附近,一点点赚一些零碎的钱。好在镇上的民风淳朴,多数人同情我们母子三人,常常施以援手,所以……偶尔有些时候,日子好像也没那么艰难。” 偶尔有些时候…… 那是多偶尔的时候? 棠许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等到燕时予转头看她的时候,她早已经红了眼眶,在他看过来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扁了扁嘴,哭了出来。 她一哭,燕时予反倒笑了。 他伸出手来,轻轻抚上她的脸,低声道:“哭什么?早知道不带你过来了。” 棠许低下头,将脸埋在他的掌心,只是不住地哭。 而燕时予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安静地看着她,任由她的眼泪落在自己的掌心,再透过指缝不住地滑落。 她的眼泪可真多啊…… 一向那么坚强,连宋雨廷去世都只是稍稍红了眼眶的人,原来身体里竟然是藏了这么多眼泪的。 她这副纤瘦的身躯,到底是怎么藏住的? 燕时予知道,她已经忍了很久了。 她总是不哭,永远一副坚强平静的模样,发生再大的事,也只是自己扛着。 可是她也是人,她还这么年轻,总有扛不住的时候…… 而他也不想再看见她这样自己扛。 他知道戴面具的滋味。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种滋味有多难受。 就像他不愿意提及的过去。 和她不愿提及的那些伤痛和委屈。 其实是一样的。面具戴久了,常常就会忘了,那其实并不是与生俱来的。 那是可以摘的。 哪怕要摘下来,真的很难,很痛。 既然她不愿意摘,那就让他来,尝试着先摘。 或许,这就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意义吧。 …… 棠许哭了很久。 她靠在燕时予怀中哭了很久。 回去的路上,仍旧埋在他肩头,止不住地抽噎。 车子穿过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隧道时,她才终于轻声开了口:“你很爱你的妈妈,你的妈妈一定也很爱你。” 好一会儿,燕时予才伸手抚上她的后脑,低低应了一声。 “我从来不知道被妈妈爱是什么滋味。”棠许说。 小时候,对“妈妈”的渴望和向往美化了棠岚留给她的回忆,毕竟对那个年纪的小孩而言,妈妈是什么样不重要,有妈妈很重要。 所以失去棠岚这个“妈妈”的时候,她很伤心,很难过,为此闹了多年的别扭。 直到逐渐清醒的那些年,在她逐渐确认了自己被妈妈彻底放弃的时候,她才清楚地想起来,小时候,棠岚也是不怎么喜欢她的。 她的心思从来不在宋雨廷或者她身上,她似乎总是很忙,总是有很多心事,总是不那么开心。 那些年,她身为妻子和母亲,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大概就是留在这个家里,没有离开。 而这唯一一件事,终究也没能长久。 棠许仿佛是她生命中的一个意外,她从来没有在乎过她、爱过她,离开之后,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回来看她。 后来,秦蕴在这个家里取代了棠岚曾经的位置。 很快,她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她能给棠许的,除了容忍,也就是一个“阿姨”的身份。 虽然棠许后来才知道,这份“容忍”里,已经包含了太多太多难能可贵的东西,可是小时候的她怎么会懂? 她只知道,秦蕴性子冷清、淡漠,难以相处。 她嚣张叛逆,处处挑衅,她从来不曾尊重过秦蕴,所以秦蕴也不可能会爱她。 后来,她和秦蕴终于和解,她终于可以将秦蕴视作家人、亲人,可是更多的时候,却还是会记得,自己是欠了债的人。 而秦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既然她认为自己欠了债,那秦蕴就理所当然地让她还债。 这样的相处模式,两个人心照不宣。 再后来,秦蕴走了,棠岚又一次出现。 她看起来那么温柔,那么关心她、在乎她,可是到头来,她终究是别人的妻子和母亲。 “她有她亲爱的丈夫,有倾注了满心温柔的‘宝贝女儿’,而我,不过是站在她的对立面,给她如今的家庭添乱的人……”棠许徐徐开口道。“从前,她没有爱过我,从今往后,她更不会爱我。” 她声音中依然带着湿意,语调却已然恢复了平静。 遗憾吗?可能会有一点吧。 虽然她没有被妈妈当成“宝贝女儿”精心呵护过,可是她有爸爸,宋雨廷给了她那么多的包容和疼爱,足以弥补她失去的母爱了。 所以当面对棠岚时,她更多的情绪,是愤怒和……恨。 她的背叛、她的欺骗、她的不负责任、她虚假的关心和爱,通通都让棠许愤怒和怨恨。 话至此,棠许终究还是向燕时予打开了自己的心扉,坦白了自己的情绪。 可是这扇门,终究只打开了一半。 还有一半,棠许依旧不愿意说。 可是燕时予却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轻抚着她的脸,问:“还有呢?” “还有什么?”棠许反问。 “关于棠岚,你没有说完的那些。”燕时予说。 棠许眸光微微颤动,看着她,语调都微微紧绷了起来,“你知道了什么?” “你希望我知道什么?”燕时予问。 棠许摇了摇头,“我希望你什么都不知道。” 燕时予同样轻轻摇了摇头。 眼见他这样的反应,棠许一时连呼吸都难过了起来,她忍不住转开脸,仿佛是想要寻求新鲜的空气,又或者,是想要逃避什么。 燕时予却紧抓着她的手,“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你不能知道……”棠许呢喃着,“我不想你知道……我不想把你牵扯进这件事里……” “杳杳。”燕时予又一次低低喊了她的名字,“你的事,我不会置身事外。” “可是你不该被牵扯进来……”棠许说,“我不能这么自私……” 燕时予捧着她的脸,一字一句地开口道:“你可以。” 听见这三个字,棠许微微顿住。 随后,燕时予抓着她的手,放到了自己唇边。 “在我这里,你无上优先。” 那近乎虔诚的一吻落在棠许指尖,那一刻,仿佛她是高高在上的指引者,而他,任她差遣。 棠许的眼泪险些又一次夺眶而出。 她并不是很明白,因此再开口时,只是低喃:“为什么?” 燕时予没有回答,只是任由那虔诚一吻,在她指尖久久停留。 “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棠许思绪已经混乱到了极致,他的声音如同从混沌之中传来,指引着她,终究给了他回答—— “我怀疑,我爸爸的死,跟她有关系。” 棠许低声开口道:“她现在的丈夫邵青云,是南洋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手段狠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而她去年刚好回国,见过爸爸之后没多久,爸爸就不治身亡了……我怀疑这件事跟邵青云有关,所以找人帮忙调查了邵青云的动向。可是从邵青云去年的动态来看,他并没有来过淮市,甚至那段时间,他去了北美。可是即便如此,我依然觉得,这件事跟他们有关……可是邵青云这个人物,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不想把任何人牵扯进来,尤其是你……” 221.第221章 第221章 听完棠许的话,燕时予安静了片刻,才开口道:“不想把我牵扯进来,那你呢?” 棠许抬眸看他,“这原本就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可以……我必须自己处理。” “嗯。”燕时予低低应了一声,随后看向她,道,“可是我不可以。” 棠许微微一怔,“什么?” “让你自己去处理,独自面临这样的危险和人物,我不可以。”燕时予又一次将她的手放到了自己唇边,低声道。 棠许又一次顿住,一时没有了言语。 “杳杳,你不是自己一个人。”燕时予缓缓道,“你还有我。” 那一瞬间,棠许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又一次涌了上来。 只是这一次,眼泪才刚刚打湿眼眶,燕时予就轻轻抚上她的眼尾,而后轻轻吻了上去。 棠许轻轻哽咽了一下,才又道:“你不必为了我做到这种程度。” “是我心甘情愿。” 他说。 …… 再回到淮市已经是夜里。 车子刚刚驶进御景湾的地下停车场,燕时予的手机忽然就响了起来。 棠许这才想起来,这一夜一天的时间,他的手机都没有响过。 也就是说,这二十多个小时,他们是完全属于彼此的。 她一时有些控制不住地心潮涌动,安静地靠在座椅里,看着他接电话。 电话那头似乎是高岩,向燕时予汇报了什么事情,需要他去处理。 燕时予直接吩咐司机将车子驶到了楼栋电梯下,吩咐棠许上去早些休息。 棠许很听话地点了点头。 终究也是在车子里坐了将近二十个小时,她腰酸背痛,只觉得全身都快要散架了。 可是等到上了楼,洗完澡后,棠许却只是在沙发里坐了下来。 她拿过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又一次打开了暗网。 邵家远在海外,关于邵青云的那些事,普通人查不到,她也不敢用普通人。唯有通过暗网,寻找对自己有用的人物和资料。 燕时予再回来,已经是凌晨。 刚走进客厅,他就看见了还坐在沙发里的棠许。 她怀中还抱着电脑,人却已经偏头睡了过去。 燕时予缓步上前,动作很轻地将电脑从她膝上拿开,而后伸手将她从沙发里抱了起来。 棠许一下子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见到他,很快又闭上了眼睛,重新靠向了他的怀抱。 燕时予抱着棠许走进卧室,将她放到了床上。 棠许的手还抓着他西装的领子,一时没有放开。 燕时予也不去动她的手,只由得她抓住自己,陪着她躺了下来。 直到棠许的呼吸又一次恢复平稳,燕时予微微凑上前,在她的唇角落下一吻,随后才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从自己身上移开,起身回到了客厅里。 棠许的电脑依然还开着,只一眼,燕时予便看清楚了上面的内容。 是关于邵青云的。 这些资料对于燕时予而言,并不陌生。 在棠许见到棠岚的那天,关于邵青云的大部分公开资料就已经发送到了他的邮箱里,另外还有一些隐秘的、不为外人所知的,这两天也陆续有来。 明明这些事,他调查起来要比她轻松一万倍,可是她为了不将他牵扯进来,偏偏要自己埋头苦查。 她很坚强,有很强的行动力,有时候也傻得可爱。 燕时予拿起棠许的电脑,登录自己的云端,将一部分缺失的资料补齐到了这部电脑里。 正如棠许不想要他参与进来一样,他其实同样不希望棠许参与进这些事情里来。 可是同样如棠许所言,这是她的事,她必须要做的事。 她没办法不参与。 他亦如此。 …… 第二天晚上,物流协会有个半公开的活动,棠许原本是不想去的,可是一早又已经答应下来,眼见着时间临近,到底还是打起了精神,去酒店参加活动。 路上交通拥堵,棠许到的时候其实已经有一些晚了。 她匆匆走进电梯,正要按下关门键,却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请稍等”,紧接着,就见一个保镖模样的人拦住了电梯,等待着后方的人。 棠许虽然赶时间,却也没有很着急,微微退开了一步,给后面上电梯的人腾出位置。 然而,当电梯门口出现即将同乘的人时,棠许身形却骤然僵住。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个子不算很高,身形也很一般,有些正常程度地脱发,穿着一身平平无奇的运动装,丢人堆里立刻就能消失的、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中年男人。 可是棠许却知道他是谁。 她今天白天,还在自己的电脑里看见过他的照片。 邵青云。 一时间,棠许仿佛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她屏息凝神,看着眼前这个进电梯时还会微微对她点头示意感谢的男人,眸光几乎凝聚。 大概是她的眼神实在是有些太突兀了,邵青云身边的一个保镖多看了她一眼,邵青云倒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棠许要去的是五楼宴会厅,电梯很快便停下,打开了门。 邵青云身边的保镖微微侧身,目光防备地看着棠许。 棠许却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麻木地跟邵青云擦肩而过,再没有多看他一眼。 倒是邵青云,在电梯门缓缓闭合的间隙,抬眸看向了棠许的背影。 棠许走出几步,才又一次回头。 电梯门已然合上,继续上行。 棠许的目光停留在楼层显示上,最终,电梯在27楼停了下来。 27楼,应该是酒店的行政楼层。 棠许又站了一会儿,转头走进了楼梯间。 她站在空旷的楼梯间,扶着墙,微微弓着腰,用力地深呼吸。 难受,很难受。 近乎窒息的感觉。 很无力,很痛苦。 她缓了很久,直到手机铃声忽然回响在这空旷寂静的空间。 棠许几乎是下意识地接起电话,轻轻“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是燕时予,听到她的声音之后,沉默了两秒,才开口道:“你是不是见到邵青云了?” 他的人其实一直在跟着她,保护她,自然也能看见邵青云跟她进了同一部电梯。 良久,才听见棠许轻轻应了一声。 “杳杳,冷静下来,什么都不要做。” “嗯,我知道。”棠许说。 222.第222章 无辜 回答完这三个字,棠许缓缓蹲了下来,依旧是不住地深呼吸。 隔着电话,燕时予清楚地听到她的每一次呼吸。 他知道,她在努力平复、控制自己。 他知道那种滋味有多难过。 如果有人能陪在身边,或许会好得多。 只可惜此时此刻,他隔着电话,完全无法用语言安抚她。 燕时予缓缓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里才再一次传来棠许的声音—— “我没事了,你放心。” 她的声音很轻,透着虚脱后的无力。 燕时予几乎可以想象她此刻的状态有多糟糕,很快道:“我来接你。” “不用。”棠许低声道,“我想再待一会儿,你不用担心。” 说完,棠许便挂掉了电话,又仰头深呼吸了片刻,才终于推门走出了楼梯间。 她原是准备下楼的,没想到这边刚走出楼梯间,那边就被同是物流协会的朱其明发现了。 朱其明原本是在走廊里打电话的,刚刚挂掉电话,一转头看到棠许,眼神都亮了起来,快步上前,笑着开口问道:“棠小姐,怎么这么晚才来?我们的活动都已经开始了。” “朱先生。”棠许虽然难受,却还是打起了精神跟他交流,“不好意思啊,我人不太舒服,可能没办法参加今天的活动了。” 听到这句话,朱其明立刻上前一步,伸出手来就扶住了棠许的手腕,关切道:“你脸色很差,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他语气的确是关心,可是身形和动作却直接就突破了社交距离,透着暧昧。 从前面对这种情形,棠许也算是游刃有余,可是今天她却完全没有力气,瞥了一眼朱其明的手,说了句“不用”,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时,却发现手依然被朱其明紧握着。 “不要客气嘛,你不舒服,自己回家肯定不安全。”朱其明说,“实在不行,下去开个房间,在酒店里休息一会儿也是好的。” 说话间,朱其明便拉着棠许走向了电梯。 棠许脸上的神情已经很糟糕了,只差要爆发的时候,面前的电梯忽然“叮”的一声,打开了。 朱其明正拉着棠许要进去,一眼瞥见里面有人,顿时怔了怔,等到他看清里面站着的人时,整个脸色赫然一变,随即就飞快地丢开棠许的手,点头哈腰地冲着里面的人打招呼:“江先生,你好。” 电梯内,江暮沉的目光最初就是落在他拉着棠许的那只手上的,等到他丢开棠许的手,江暮沉的视线才又落到了棠许脸上,眸色深晦,不辨喜怒。 自始至终,他没有睁眼看朱其明一眼,然而朱其明却已经慌了神,又主动解释道:“江太太说她身体不太舒服,我正准备送她回家的,没想到这么巧会遇到江先生你,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他尬笑着解释完,不等江暮沉回答,扭头就走开了。 剩下棠许站在电梯外面,江暮沉站在电梯里面,该出去的人不出去,该进的人也不进,就那么僵持着。 谭思溢在一旁按着电梯的开门键,见状不由得小声提醒了一句:“江先生?” 胶着的空气似乎在这一刻被打破,江暮沉又看了棠许一眼,缓步走出了电梯。 在他走出来的那一刻,棠许微微深吸了口气。 她几乎已经做好了听江暮沉言语讥讽的准备,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江暮沉只看了她一眼,却什么都没有说,转头就走向了另一边的vip包厢方向。 谭思溢见状,微微冲棠许点了点头,连忙跟了上去。 很是让人不习惯的情形,但棠许也没有多的精神去思考原因了。 她懒得多停留,走进电梯,按下了下楼键。 电梯抵达大堂,她才刚刚走出电梯,原本跟着江暮沉离开的谭思溢忽然就从另一部电梯中钻了出来,追上了她的脚步。 “太太,你脸色很不好,江先生吩咐我送你回家。” 棠许仿佛是听到了什么鬼话,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 谭思溢却只是轻轻冲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是认真的。 无论他是真的听吩咐要送她回家,或者有什么别的企图,此刻棠许都懒得理会。 她摆了摆手,“谢谢你,不过我还没准备回家。” 谭思溢一怔,随即就见棠许径直走向了大堂吧的方向,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看她那个样子,倒似乎是真的没打算离开,反而还打算坐很久。 谭思溢一时有些犹疑,但得了江暮沉的吩咐也不敢就这么擅自回去,只能远远地找了个位置,时刻注意着棠许的一举一动。 然而坐下来之后,除了点了杯饮料,棠许就再没有动过了。 她只是撑着头,安静地坐在那里,间或抬眸看一眼大堂内往来的行人,仿佛是在等待着谁。 大概半小时后,她等待的人终于出现。 棠岚在酒店门口下了车,缓步走进了酒店。 她一进门,大堂经理立刻就迎上前去,熟络且热情地跟她打了招呼,并且一路护送棠岚到了电梯门口。 也多亏这位大堂经理的存在,棠岚并没有注意到棠许,径直走进了电梯。 眼见着那部电梯门合上,棠许才站起身来,走向了电梯的方向。 站在电梯前,她却没有动,只是抬眸数着棠岚所在的那部电梯上升的楼层。 毫无意外的,也是27楼。 棠岚和邵青云是夫妻,如今夫妻两人来到淮市,住同一家酒店、同一楼层、同一房间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唯一有些稀奇的,是棠岚在淮市明明有那栋别墅作为居所,为什么还要下榻酒店? 她此刻大脑实在过于混沌,完全想不出其间的因由。 直到眼前的电梯楼层又一次发生变化,棠许才缓缓收回视线,转身准备离开。 谭思溢又一次迎上前来,还没开口,棠许就下意识地避开了他,开口道:“不用你送。” 谭思溢自然明白棠许的态度,顿了顿,只是道:“那我让酒店安排一辆车,送你回去吧。” 棠许还没来得及开口,目之所及,忽然看见酒店门口停了一辆a8。 一辆她认识的a8。 一瞬间,棠许像是找到了方向一般,快步上前,走到那辆车旁边,顺利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门开合的一瞬间,一束光落在了原本坐在后座上的男人脸上。 哪怕只是半张脸,谭思溢也认出了那人—— 一瞬间,他只觉得心惊胆跳,想要确认的心思疯狂滋长,却鼓了许久的勇气,才终于又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车子已经缓缓启动,离开了酒店大门。 而谭思溢恍惚着,慌乱着,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按捺住狂跳的内心,转身走进了酒店大堂。 棠许居然会和燕时予在一起…… 是巧合,还是早就已经发生了的事? 如果早就已经发生,那江暮沉…… 谭思溢忽然就想起了江暮沉这段时间以来的变化—— 从极致的燥郁愤怒状态,到疯狂打压燕氏,再到令人震惊的对棠许态度的变化…… 所以,他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吧? 很久之后,谭思溢才又回到五楼的vip包厢。 今天是一个乙方的公司老总攒局请江暮沉吃饭,这样的饭局他肯露面已经很给面子了,要先走也无人敢质疑。 眼见着谭思溢回来,江暮沉也没了再坐下去的心思,丢下两句话,便带着谭思溢径直离开了。 这个时间,离开酒店,江暮沉的去处依然是公司。 从春节假期波士顿那趟行程以来,加班已然成为了江暮沉的常态。 去公司的路上,谭思溢将方才见到棠许的情形汇报给了江暮沉,只隐去了最后棠许被人接走的那一段。 “你是说,她见到棠岚之后,还追去电梯那边,看了棠岚所住的楼层?”江暮沉并未纠结其他,只问了这一点。 “是。”谭思溢回答,“毕竟那是棠小姐的亲生母亲,她心情肯定很复杂。” 江暮沉听了,却没有再回答。 如果是其他人,那这样的举动看起来是很正常的。 可是如果是棠许,那就不正常。 毕竟棠许表面上看起来乖巧柔顺,实际上,她的固执和坚持简直异于常人—— 即便她内心深处真的对棠岚情感复杂,她也不可能在明面上做出这种关切的举动。 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做这样的事。 可是眼下,她却这样关注棠岚的行踪。 除非,她是有别的目的。 可是,会是什么目的呢? 跟棠岚有关系的,还能是什么事? 江暮沉忽地就想起了宋雨廷的死。 是他亲手将宋雨廷的死有问题的资料放到棠许面前,并且帮她分析得出了结论。 可是棠许对他的结论嗤之以鼻。 江暮沉忍不住缓缓攥紧了手心。 她非但没有丝毫怀疑燕时予,跟他之间一如往常—— 而今,她却关注起了棠岚。 这中间有些因由,或许真的很值得深究。 …… 这一夜,棠许睡得很不安稳,频发噩梦。 好在她每一次从噩梦中惊醒,都会有一双手臂给予她温柔的拥抱和抚慰。 整夜睡睡醒醒不知道多少次,棠许才终于一点点捱过长夜,迎来了天亮。 在此之前,她从未有过这样脆弱的精神状态。 便是当初宋雨廷病危入院,她一边要扛起宋氏,一边要跟江暮沉对抗,一边要寻求其他出路,她也知道好的身体才是撑下去的本钱,会努力地让自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可是这一次,从前的那些指令好像全都已经失效了。 她一边坚强,一边脆弱得好像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对于她这样的表现,燕时予并没有过多言辞上的表示和宽慰。 他在她身边,更多的是一种顺其自然陪伴和疏导,即便棠许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感知,可是只要她知道,他在,就足够了。 翌日清晨,燕时予陪棠许吃过早餐之后,便早早出了门。 这一天,棠许原本没有打算出门。 她想留在家里,好好地梳理梳理最近的这些事,也好让自己的脑子清醒清醒。 然而早上十点不到,就有电话打了进来,告诉她公司有大客户来,需要她亲自接待。 棠许还没潇洒到可以丢开丰正的程度,因此她还是收拾好自己,火速赶去了公司。 只是当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看见坐在待客区等待的男人时,棠许整个人又一次混乱了起来。 竟然是邵青云。 他安静地坐在沙发里,翻阅着一份报纸,听见动静,抬眸看向棠许时,那张没有任何特色的脸上露出了棠许无法辨别的笑容,“你好。” 极致的混乱过后,棠许竟然奇迹般地冷静了下来。 她迎着邵青云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邵先生,你好。” “你认识我?”邵青云问。 “邵先生不也认识我吗?”棠许以问代答。 邵青云再度笑了笑,随后道:“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再兜什么圈子了。今天我过来,一是为了谈生意,而是为了你妈妈。” 棠许静了片刻,回答道:“一,我们公司规模小,恐怕接待不了邵先生这样的大客户。二,我没有妈妈。” “这样的话,也是可以说的吗?”邵青云看着她,眼眸之中竟流露出些许责备之色。 仿若长辈。 棠许垂了眼,笑了笑,“邵先生以什么身份来教育我?” 邵青云折好手中的报纸,铺平放到面前的桌子上,才又开口道:“我知道,你对我有些误会,让你妈妈很担心。我几天没见她,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都是因为你。我不想看到我太太经受这样的折磨,所以我今天来,就是想要解开误会。你也大可不必对我防备至此,因为你所怀疑的事情,我并没有做过。” 棠许目光锁定在他的脸上,努力辨别着他脸上的表情。 可是这个男人太沉稳了,任凭棠许怎么看,他脸上都没有多少神情变化,根本看不出真实的情绪。 “你爸爸只是你妈妈的前夫,如果你妈妈真的爱他,就不会离开他。所以对我而言,他根本就只是一个陌生人,我还不至于要对一个陌生人动手。”邵青云慢悠悠地开口道,“退一万步说,如果我真的觉得他的存在对我是种威胁,你觉得这么多年,我会等到现在才动手吗?” 听到他如此平缓和云淡风轻的语气,棠许再一次微微绷紧了呼吸。 “这话你也许不爱听。”邵青云说,“但是平白背上这样的嫌疑,我也很无辜。当然,你的母亲更无辜。为了这样一件莫须有的事,你怨恨她、折磨她,让她伤心难过,实在是大可不必。”(本章完) 223.第223章 有一个人说了谎 听着邵青云的话,棠许垂眸静坐片刻,忽然轻笑了一声。 “首先,我没有认定这件事是一个事实,因为我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要讲求证据的,所以即便是到现在,我依然还在求证当中。其次,即便我认定这件事是真的,我也不觉得她牵涉在其中,因为从头到尾,我怀疑都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邵先生你。所以,即便我怨恨她,折磨她,也不会是因为这件事,你懂吗?” 邵青云神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目光却在棠许脸上停留了许久。 自始至终,棠许没有丝毫放低自己的姿态。 哪怕她知道对面的这个男人不是好惹的,若是真要陷入敌对的状态,这个男人可能用一个手指就能碾死她。 可是她没有什么好怕的。 越是这种时刻,她越是不可能害怕。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邵青云再开口,关注的点居然是—— “所以,你的确在恨着你妈妈。” 棠许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 她看着邵青云,很认真地问:“那么,你是觉得,我不该怨恨她,对吗?” “对。”邵青云极其平静且坦然地回答,“你不该怨恨她。” 棠许努力牵制着自己的嘴角,“你凭什么下定论?” “凭我了解她。”邵青云缓缓道,“她只是一个小女人,当初抛下你远离故土,一切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没有哪个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她如果不爱你,就不会因为你这么痛苦。为人子女者,无论如何,都应该体谅父母的良苦用心,而不是像你现在这样……” 棠许依旧笑着,许久,才终于开口:“你这么体谅她,难怪她会嫁给你。” 邵青云对此并没有任何的不自然,“她是我最爱的女人,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这种罪。” “那别人因为她而遭的罪呢?” “事态的发展并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我们总会在不经意间伤害到一些人,但是无能为力。”邵青云道,“坦白说,她这么多年之所以没有管过你,是因为我的要求。” 棠许目光微微一凝。 “她既然嫁给了我,我就需要她一心一意做我的妻子,做我孩子的母亲,我不希望她再记挂着别人,她答应了。”邵青云语调舒缓,“可是到头来,你爸爸生病,她还是回来看了他。这一次,她又因为你,错过了原本的归期,待在淮市不愿意离开,你觉得我该不该生气?” 棠许喉头如同堵了什么东西,一个字都回答不出来。 而邵青云很快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样的女人,我绝对不会去苛责。” 眼见棠许始终不曾回答,邵青云缓缓站起身来,道:“据我收集到的资料来看,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我今天说过的话。” 说完,邵青云便没有再停留,起身走出了这间办公室。 …… 夜幕降临,棠许趴在办公桌上,一动不动。 直到有职员轻轻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小声地喊她:“棠小姐?” 棠许像是从梦中突然惊醒一般,抬起头来,容色微微有些发白,“什么?” “已经快要九点了。”对方指着手表,“你还不准备下班吗?” 棠许有些恍惚地看向面前电脑屏幕上耳朵时间,终于察觉到时间的流逝一般,“我马上就走,谢谢你。” 等到她披好衣服,下了楼,刚刚走到自己的车子旁边,就见江超快步走了过来。 “棠小姐,你脸色不太好,我替你开车吧。” 棠许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自己转而坐进了后座。 车子很快驶出停车场,看着沿途熟悉的风景,棠许再一次缓缓闭上了眼睛。 等到她再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竟然身在秋水台的停车场。 棠许一时有些缓不过神,“怎么回事?” 江超停好车,转头看她,道:“路上发现有人在跟着这辆车,你睡着了,我请示了燕先生,燕先生吩咐先来秋水台。毕竟这边私密性要高得多,那些人即便看见你进来,也不会知道你去了哪栋。” 棠许反应了一会儿,才微微笑了笑,“说的也是。” 比起来,回到御景湾,再让人发现燕时予出现在那里,或许更值得警惕。 很快棠许便推门下车,上了楼。 等到燕时予回到秋水台,棠许已经陷在被窝里睡着了,只是发际濡湿,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燕时予探手一摸,发现她果然发烧了,而且烧得还不轻。 燕时予微微皱了皱眉,刚刚移开手,棠许却忽然猛地睁开了眼睛。 大概是发烧的缘故,她的眼睛比平常还要明亮,黑白分明的眼眸此刻饱含了某种情绪—— 她猛地抓住了燕时予的手,张口便道:“他说,她回来看了他!他说她是回来看他的!” 燕时予闻言,一手扶住她的后脑,一手擦过她额头的汗,“是不是做噩梦了?” “不是,不是!”棠许很激动,连连否认之后,才终于组织起了完整的语言,“邵青云说,棠岚是回来看我爸爸的……可是棠岚说,她是回来处理别的事,刚好在那家医院遇到了我爸爸……” 燕时予反应得很快,“你是觉得,他们之间有人说了谎?” “对!”棠许说,“如果棠岚是特意回来看爸爸的,那她完全不必要找其他理由搪塞我。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是她对邵青云说了谎!她回来明明是为了其他事,遇到爸爸只是巧合……那她回来的真实目的是不能被邵青云知道的!那家医院!是那家医院!我们要查到那家医院那段时间有什么人入住,这才是棠岚回来的真实目的!那个人,如果刚好是跟我爸爸同医院,那——” 棠许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那样的可能或者事实,她没有勇气再重复。 她只需要验证,急切地需要验证! 她一把抓住燕时予的袖口,急切道:“你找段思危帮帮忙好不好?他有那家医院的人脉,他一定可以拿到相关资料。你问问他,可以吗?” “好。”燕时予一边回答着,一边安抚着她,“可是你现在在发烧,等你退了烧,我们再仔细研究,好不好?” “我没事。”棠许抓着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你看,我好得很,我清醒得很,我一点事都没有。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行吗?” 眼见她如此情切,燕时予到底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回答道:“好。” 听到他答应,棠许迅速掀开被子下了床,“我洗个澡换衣服,你拜托他尽快,好不好?” 说完她就匆匆走进了卫生间,燕时予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听到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最终只能走出卧室,拨通了段思危的电话。 大约一个小时后,段思危和另一个男人被管家领着上了楼。 才刚一进门,段思危就看见了独自坐在沙发里的棠许。 棠许听到动静,原本已经站起身来了,却在见到段思危身后跟着的陌生男人时赫然顿住,一时间僵在那里,似乎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段思危对上她的视线,清了清嗓子,转身对身后的沉默清冷的男人道:“她就是病人。” 棠许这才看见那个男人手中拎着的箱子,反应过来了那个男人的身份。 男人很快上前,示意棠许坐下,随后开始帮她做简单的检查。 此刻棠许的情绪不稳定也被迫稳定了。 她知道这肯定是燕时予的意思,否则段思危怎么可能会知道她生病。 虽然她此刻一门心思扑在别的事情上,可是眼见着这样的安排,也不是不感动的。 你看,这世界上,有人弃她如敝履,也有人这般时刻在意着她。 她一边配合着医生做检查,一边却还是忍不住问了段思危一句:“我想要的东西,你带来了吗?” “你先安心做完检查。”段思危瞥她一眼,“其他的事,再说。” 棠许听了,也瞥了他一眼,不再多说什么。 等到面前的男人完成一系列简单检查,只说了一句:“普通着凉,不算严重,吃点退烧药就能降下来,不用打针。” 棠许听到这话,便道:“你带了针药吗?” 男人闻言只看了她一眼。 棠许道:“针药见效快的话,我还是打一针吧。” 等到打完针,男人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转头看向刚刚从书房里走出来的段思危,“我怎么下去?” 段思危微微呼出一口气,说:“管家马上来。” 男人听了,也不多说什么,扭头就往外走去。 棠许看着那人走出去,这才转头看向段思危,“没问题吗?” “什么?”段思危问。 “让他知道我在这里,没问题吗?” 段思危耸了耸肩,“你看他那个样子,像是会跟人聊八卦的人吗?况且燕时予不是都没有露面吗?” 听他这么说,棠许便放下心来,随后便再一次问段思危要起了东西。 段思危在沙发里坐下来,说:“发到你邮箱里了,不过你要是不想把眼睛看瞎呢,建议你等等燕时予的打印版。” 棠许闻言,立刻起身就跑向了书房的方向,不多时,就拿着厚厚的一摞资料走了出来。 燕时予随后走出来,手中拿着剩下的一小部分,走到棠许身边坐了下来。 “我先预设我们要找的人是个男人,所以暂时将女性的资料都抽出来,剩下这些,大概两百个。”燕时予道。 段思危说:“可不是嘛,一直觉得那家医院人应该很少,没想到宋雨廷住院期间,有进过医院的人居然这么多。以防万一,我还把前后半个月的人的资料也都放了进来,够细致了吧?” 闻言,棠许抬眸瞥了他一眼。 而燕时予很快接口道:“所以我也都抽了出来。” 棠许转头看他,轻轻笑了笑。 段思危原本是等着挨夸,没想到被对面两人双双翻了白眼,极度不爽,却还是强忍着,八卦了一句:“所以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在查什么?” 棠许已经匆匆翻阅起了手中的那些资料,一个字都顾不上回答他。 而燕时予的注意力同样在棠许手头的资料上,几乎是棠许过一张,他就拿过一张,分类放好。 段思危眼见自己如此被忽略,倍觉受辱,气得起身就走。 听到他离开的动静,棠许才又抬起头来看向燕时予,“这样子对他,没关系吗?” “他不会介意。”燕时予回答。 棠许不由得又道:“所以你跟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燕时予闻言,顿了顿,才道:“十五岁那年。” “你回到燕家之后?”棠许道。 “之前。” 他回答得很简短,棠许隐约觉得这时候问这些问题似乎不大合适,便没有再继续追问,只看着他手中的那些分类资料,问:“你这是怎么分的?” “淮市的,和淮市以外的。” 棠许不由得又笑了笑。 这个分法是对的。 只是这样分下来,手中的资料仍然还有一百多份。(本章完) 224.第224章 她是从秋水台离开的 棠许又仔细将这剩下的一百多份个人资料进行了一遍筛选,初步排除了一些年龄过大和过小的,留下了20岁到70岁这一区间的所有人。 饶是如此,依旧还剩下七八十个人。 能入住那间医院的,多数都是有资本或是有些权势的,而这样的人,在淮市并不占少数。 因此这里面有许多人,对于棠许而言都是完全陌生的,根本不知道应该从何查起。 在她面对一大堆资料不知从何入手的时候,燕时予再一次果决地帮她做了分类。 这一次,他只留下了45岁到60岁这一区间人。 如此一来,便又排除了一大半,只剩下三十多个人,跟宋雨廷同期待在医院过。 对此棠许有些犹疑,“可是剩下那些年龄段也不能完全排除,万一他们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是,这里面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燕时予说,“可是那么查等同于大海捞针,只能大刀阔斧地排除。如果真的找不出来,再重新回头翻找也不怕。” 棠许顿了顿,轻轻点了点头。 她的确是有些太着急了,所以抓不住方向。 有燕时予在身旁帮她掌舵,她内心稍稍安定了一些,着重研究了一下剩下的那三十多人。 可是只靠一个名字和一些基本的资料,根本无从判断这个人是否跟棠岚有关系,因此她再怎么反复观看,始终都没能找到明确的方向。 迷茫之时,棠许缓缓抬头看向窗外的江景,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她蓦地转头看向燕时予,“秋水台!” 燕时予回转头,眸色平静地看着她。 “那天早上,我是在秋水台的停车场看见她的,也就是说,她前一天晚上很可能是在秋水台过的夜!还有,她住的那间别墅……她自己在淮市的时候明明是住在那间别墅里的,可是邵青云一来,她就住回了酒店,也就是说,她住的那间别墅邵青云有可能同样不知情——我们可以从这几个方向去查,也许很快就能查到跟这些资料里有交集的人!” 她终于找到了新方向,一瞬间,激动得眼睛都在闪闪发亮。 然而下一刻,燕时予却伸出手来,轻轻握住了她,说:“你说的这些,我都已经查过了。” “你……都查过了?”棠许一时有些不敢相信,“那有没有查到什么?” “关于秋水台这边,没有什么有用信息。秋水台所有的业主和住客,和这份名单没有任何交集。” “那那幢别墅呢?”棠许连忙道,“写的是谁的名字?又是谁经手购入的?” “别墅的确写的是她的名字。”燕时予说,“但是购买人的信息极其隐秘,很可能是经了几道人代理,目前同样还没有能找到最终的付款人。” 棠许听完,一时沉默了下来,静了良久,才忽然冷笑了一声,说:“买一套房子都要这么偷偷摸摸,可见这里面是藏着多见不得光的东西……” 说话间,棠许脑海中忽然电光火石般闪过什么东西,一瞬间,她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那幅画!别墅的客厅里摆了一幅画,是沈曦的作品!”棠许一下子抓住了燕时予的手,“我们只要查出那幅画是谁买的,是不是就可以有新线索了?” 闻言,燕时予缓缓点了点头,下一刻,却抬头整理了一下她垂落的发丝,说:“是,我们有新线索了。那现在你肯休息了吗,病人?” “我……”棠许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好像找不到什么理由,继续坐在这里干耗。 “现在已经是凌晨了,那些要查的人和事,再怎么也要等到明天白天才能查了。”燕时予继续道,“先休息?” 棠许迎着他的视线,轻轻吸了口气,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燕时予旋即起身,拿开她手里的东西,伸手将她从沙发里抱了起来。 棠许安静地靠在他怀中,直至被他放到熟悉的被窝之中。 而燕时予就势抱着她,没有再离开。 棠许原本觉得自己是睡不着的,可是或许是生病打了针的缘故,或许是因为被他这样抱着,渐渐地,她竟然生出了睡意,一点点地闭上了眼睛。 许久之后,燕时予才稍稍动了动。 他看着躺在自己怀中的人,轻轻在她唇上印下一个吻。 她的身体依然微微发烫,某些欲念在他心头疯狂滋长。 最终,却还是只能强迫自己压下去,通通压下去…… …… 翌日清晨,棠许几乎是和燕时予同步醒来。 这一觉其实也没有睡几个小时,但是对棠许而言,似乎已经足够了。 她只觉得自己睡觉的时候应该是又出了汗,这会儿身上黏糊糊的不大舒服,于是直接掀开被子起身,对燕时予道:“我先用卫生间好不好?” “好。” 棠许便很快走进卫生间,又一次从头到脚地将自己清洗了一通。 等到她走出卫生间,卧室里却已经不见了燕时予的身影。 棠许走到外面,刚好撞到从客卫走出来的燕时予。 他看起来也是刚洗完澡,穿着浴袍,头发都还是湿漉漉的。 棠许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我占着卫生间太久了,你等不及啦?” 燕时予眸光深邃,一时没有回答,只缓步上前,轻轻扶住棠许的脸,低头吻了下来。 棠许没想到一大早他会这样热情,还没来得及反应应该怎么回应时,她听到自己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于是棠许迅速从亲吻中抽离,“我先看看消息。” 说完她便转身跑向了房间,剩下燕时予在原地静立片刻,最终缓缓呼出一口气,认了。 然而回到房间的棠许却许久没有动静,直到燕时予走到房间门口,看见她正捏着手机坐在床边,脸色已经又一次变得难看起来。 察觉到燕时予进门,棠许转头看向他,“她又约我吃饭。” 燕时予轻轻应了一声,随后道:“要去吗?” “当然要去。”棠许回答,“不去,怎么能看到她谎言被戳穿时的脸色?” 棠许一边说着,一边就起身换了衣服,最终先燕时予离开秋水台。 …… 清晨时分,酒店的中餐厅十分安静,偌大的空间,只有棠岚一人坐在一张靠窗的餐桌旁,神色忧伤地看着窗外。 直到入口处传来动静,她蓦然回头。 门口正有侍者领着棠许进来,四目相视的一瞬间,棠许面无表情,而棠岚则激动得微微红了眼眶,一下子就站起身来。 棠许平静地走到餐桌旁边,在侍者拉开的椅子上坐下,随后听侍者问:“邵太太,您的客人到齐了吗?可以上菜了吗?” “可以了。”棠岚点了点头,回答道。 侍者转身走开,棠岚这才又微笑着看向棠许,说:“这个时间,早餐厅和西餐厅人可能都不少,我就叫他们安排了这里。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中式西式都点了一些,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告诉我,我让他们安排。” “不用了。”棠许回答,“我不挑食,什么都吃的。” 棠岚闻言顿了顿,片刻之后,也只是微微一笑,道:“杳杳,你能来,妈妈真的很高兴。” “所以,能不能直接切入正题?”棠许开门见山道,“你叫我来,总不会就是为了吃顿饭吧?你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吗?” 棠岚垂了垂眼眸,才又道:“杳杳,我今天下午的飞机回南洋,我真的想好好跟你吃顿饭。” 听到这个消息,棠许依旧很平静,“只吃饭,不聊天吗?总要聊点什么吧,不然多尴尬。” “是啊,我很想听你说说话,说说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可是我知道,你不会愿意跟我聊的……” “你既然知道,又非要跟我吃这顿饭干什么?” “因为除此之外,我还有很多话想要跟你说。”棠岚看着她,眸光真切,“杳杳,我知道我不是个好妈妈,过去那么多年,我都没有回来看过你……可是我也是真心希望,你往后的日子能够一帆风顺,开开心心……” 棠许静静地听她说完,只回答了两个字:“谢谢。” 棠岚听到她的回应,似乎更加难过了,一时没有再说话。 正好侍者将她点好的餐食送上来,几乎铺满整张桌子。 棠岚给棠许夹了个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却见棠许连筷子都不动一下,似乎根本没有打算吃。 棠岚终究还是放下了筷子。 “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想着那件事。”棠岚低声道,“杳杳,先前我说这话,可能还只是猜测,可是现在我可以完全确定,你爸爸的死跟你邵叔叔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再继续误会下去,好不好?” 终于切入正题,棠许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看着她道:“你确定?你怎么确定的?是他说了你就信,还是你知道真凶另有其人?是谁?” 棠岚神情微微激动起来,“为什么你非要认定有什么凶手呢?你爸爸的去世就是一个意外,心脏的问题原本就是有很多不确定因素,你怎么能确定你爸爸就是被人害的呢?” “我并不确定。”棠许回答,“所以我想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棠岚忍不住闭了闭眼睛,说:“杳杳,你这么执着,只是在折磨自己。” “没办法,我就是这个性子,没办法得过且过。”棠许说,“不像你,在嫁给邵青云之后,还对他保留着那么多秘密。” 棠岚瞳仁控制不住地微微一震,“你说什么?” “你告诉过我,你去年回来是为了别的事,跟爸爸只是在医院碰巧遇到。可是你却告诉他,你是回来看爸爸的。”棠许缓缓道,“以及这一次,在他过来之前,你明明住的是那栋别墅,为什么在他来了之后,你又住进酒店了?” 棠岚轻轻摇了摇头,道:“那栋别墅是朋友借给我住的,我一个人住着当然可以,他来了,自然就不方便再住在那里……至于去年的事,不过就是一句话,他知道我见过你爸爸,他并不在意的,你知道吗?” “那他知道你原本回来的目的吗?”棠许继续道,“他知道你之前住在你朋友的别墅里吗?他知道你那个朋友是男是女吗?” 棠岚被这一串近乎逼问问得有些怔住,她看着棠许,精致的妆容下,是掩饰不住的苍白。 “杳杳,算我求你了,这些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管这些事,好不好?”棠岚说,“这些只是我的私事……” “可是如果就是你的私事,危害到了我爸爸的性命呢?”棠许一字一句,平静地问。 棠岚又一次闭上眼睛,只是控制不住地摇头。 正在这时,餐厅入口处却忽然又一次有动静传来。 棠许只微微一抬眸,就看见了正被侍者领进来的江暮沉。 一瞬间,棠许脸上平静不再,与江暮沉对视一眼后,目光便锁定在了棠岚的脸上。 江暮沉同样没有多看棠许,走上前来,只说了一句:“抱歉,我来晚了。” 棠岚脸色依旧不怎么好,却在此刻勉强撑起微笑,“不晚不晚,你这么忙,能来就很难得了。” “既然邵太太还约了别人吃饭,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先走了。” 棠许一边说着话,一边拿了自己的手袋就准备离开。 然而她才起身,手腕就被刚刚落座的江暮沉拉住了。 棠许冷眼看他,江暮沉却只是云淡风轻地开口说了句:“长辈请吃饭,你说走就走,未免也太不礼貌了吧。”(本章完) 225.第225章 燕时予说,你喊停就停 第225章 燕时予说,你喊停就停 棠许怎么都没有想到,这辈子,居然有一天,她会被江暮沉指责没有礼貌。 狂妄自大如他,居然也知道什么是礼貌? 棠许忍不住笑了一声,语带讥讽:“既然江先生你知道什么是礼貌,那这顿饭,你好好吃个够。” 说完,棠许便用力挣开他的手,转头就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杳杳……” 棠岚随后也站起身来,一路追着棠许跑过去,最终在门口拉住了她。 “妈妈今天下午就要走了,你真的连这顿饭都不肯给妈妈机会吗?” 棠许缓缓回转头来,看着她楚楚可怜的目光,平静道:“这么多年,我们都没有一起吃过饭,少了这一顿,我也不觉得是什么遗憾。况且,现在不是已经有人陪你了吗,邵太太?” 棠岚回头看了坐在餐桌旁边的江暮沉一眼,顿了顿,才道:“我知道,你和他之间闹得有些不愉快,可是你要相信,我今天叫他来这里,是为了你们两个人好。” “为了我好?”棠许笑了一声,“你知道那个人曾经做过什么吗?” “我知道,我通通都知道……”棠岚说,“你爸爸曾经告诉过我——” “不!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棠许打断了她的话,“我爸爸宽厚,他认为,是他认为,他的认知,不代表你的认知。邵太太,别那么天真了。” “至少我知道他有能力可以保护你!”棠岚愈发攥紧了她的手,“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他有能力护你周全,这很重要!” 棠许原本抽回手的动作微微顿住。 她凝眸看着棠岚,观察着她脸上的每一分神情变化,“将来?我将来会发生什么事,需要他来护我周全?” 棠岚轻轻抿了抿唇,轻声道:“杳杳,你的性子太执拗,你身在这个圈子,早晚都会遇上事的,到那时候,你需要人在身边保护你。” “呵呵。”棠许又一次轻声笑了起来,看着她道,“在我最需要人保护的时候,你都不曾关注,现在倒是为了还没发生的事情,未雨绸缪起来了?” “杳杳……”棠岚阖了阖眼,“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我真的很想要弥补你——” “那我就再说一次,我不需要。”棠许一字一句地回答道,“我说过,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有资格干涉我的人生,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既然没办法做到真正的坦诚,那就请邵太太你摆正自己的位置,手不要伸得太长了。” 说完,棠许没有再停留,趁着棠岚怔忡的片刻,扭头就走掉了。 这一回,棠岚没有再继续追上她。 她只是有些默然地站在原地,看着棠许径直走进电梯,最终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 好一会儿,棠岚才终于缓步回到餐厅里。 重新在餐桌旁边坐下,江暮沉依旧平静地端坐在那里,哪怕刚才她们说的好些话都已经传入了他的耳中,他却依旧可以保持面无表情。 “抱歉,让你见笑了。”棠岚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对江暮沉说道。 “不必。”江暮沉回答道,“她是什么性子,我想我比您要清楚。” 棠岚听了,微微垂了垂眼,仍旧是轻笑,“也是,好歹你们也是夫妻一场……我和你,原本应该是这世界上她最亲密的人,没想到却……” 她没有再说下去,而江暮沉脸色明显暗沉了几分。 “所以,我能不能问问你,你执意不肯离婚,原因是什么?”棠岚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江暮沉端起侍者刚送上来的咖啡,抿了一口,才开口道:“您觉得呢?” “我觉得,是你心里面有她,所以你才不愿意放手。”棠岚说。 江暮沉看她一眼,没有回答,只隐约冷笑了一声。 棠岚说:“你不必急着否认。我见过很多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我也见过你看她的眼神……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江暮沉依旧没有接她的话,静了片刻,才模棱两可地回应道:“她跟您,可真是一点都不像。” 听到这句话,棠岚脸上的神情微微顿住,片刻之后,她才又开口道:“或许,这是一件好事……可是她这么倔强执拗,我又不敢认为这是好事。”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江暮沉也不去评判,低头又喝了一口咖啡。 “关于你曾经的事,我也知道一些。”棠岚说,“那个时候,你们之间有误会,所以那些事,也未必能完全怪你。最近这段时间,你好像变了不少,至少……没有再见到任何边新闻。是因为她吗?” 江暮沉依旧不正面回答,只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如果不是,那就当我们今天没有见过面。”棠岚说,“如果是,那我就以亲生母亲的身份,将她托付给你,希望将来,不论发生任何事,你都能护她安全。” 闻言,江暮沉微微凝眸看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其他意思。”棠岚微微移开了视线,道,“只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女儿将来顺遂平稳的期望。我知道你可以做到,你也愿意去做,对不对?” 良久,江暮沉终于应声道:“既然您了解这么多事,也应该知道,这件事,不可能是我一个人能做决定的。” “不,你可以。”棠岚说,“只要你肯答应,我相信,这件事,最终一定能迎来一个好结果。” 江暮沉看着她,很久没有再说话。 直到他手边的手机响了一声,江暮沉瞥了一眼上面的讯息,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事要先走,不多陪您了。” 棠岚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点头,“你有事就先去忙吧,反正你有我的联系电话,有什么事,你可以打给我。” 江暮沉没有回答,起身就离开了。 剩下棠岚独自坐在那里,目光又一次投向了窗外。 良久,她伸出手来,抹了抹眼角的泪。 这时,有人悄无声息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棠岚回头,见到了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的邵青云。 邵青云瞥了一眼桌上动都没动的早餐,也不多问什么,只是道:“我让人把飞机改到十一点了,晨曦吵着放学回到家就要吃你做的咖喱鸡,所以啊,你得早点回去给她准备了。” 听到这句话,棠岚唇角才终于露出一丝微笑,轻声应道:“好。” 邵青云又道:“瞧瞧你,回来这么几天,人瘦了一圈。看来你离开这么久,已经不适应这淮市的水土了,以后还是尽量都不要再回来了。” 闻言,棠岚静默许久,到底也只是微微垂下眼靠进他怀中,没有应声。 …… 棠许离开酒店,开着车漫无目的地经过几条街,好不容易从激动愤怒的情绪中缓和过来,脑子也清醒了一些。 她没有继续在路上晃悠,而是掉头又回到了秋水台。 昨天晚上的资料还剩下那么多,她有这么多时间,可以一份一份地慢慢分析和调查,最终总能查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吧? 棠许这么想着,就坐在秋水台的大客厅里翻着资料,查了一整天的电脑。 等到燕时予傍晚时分回到秋水台时,她已经疲惫得趴在茶几上,枕着几张资料睡着了。 燕时予缓步上前,伸出手来,第一时间就抚上了她的额头。 棠许瞬间就醒了过来,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第一时间却不是看他,而是下意识地就去扒拉自己手边的资料。 等到她意识到什么,转头看见坐在旁边的燕时予时,燕时予一伸手,就将她拉了起来,靠进了沙发里。 然而还不等他说什么,棠许便急切道:“怎么样?你那边有没有什么讯息?那幅玫瑰的买家找到了吗?” “找到了。”燕时予回答,“最近的一次公开交易显示,是谭俊波买的。” 谭俊波也算是圈子里相对有名的二代,因此燕时予一说,棠许就知道是谁。 她连忙追问道:“那他买了之后呢?有没有后续的买卖消息?” 燕时予回答:“并没有。据他所言,那幅画应该还在家里的仓库。” “不可能。”棠许立刻就回答道,“难不成他家的仓库是那幢别墅?” 燕时予一面轻轻揉着她的背安慰她,一面道:“已经安排了人跟他买那幅画了,他明天若是拿得出来就交易,若是拿不出来,总也要知道那幅画被谁拿走了吧?” 棠许知道这些事都是暗地里进行的调查,那些二代一天天活动又多,不可能为了随口提及的一句话当天就赶回去查自家仓库,因此她也知道不能心急,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你呢?今天不会就在这里做了一整天的资料分析吧?”燕时予问,“还有没有不舒服?” 棠许轻轻摇了摇头,随后道:“都打了针了,怎么可能还不好?我身体素质还是很好的,知道吗?” 她一边说,一边作势要向他展示,然而手掠过身体的好几个地方,却好像都没什么说服力。 最终棠许扬起脸,直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展示。 这样的角度,燕时予一低头,便覆上了她的唇。 从她意识到宋雨廷的死可能有问题以来,她简直是全身心投入,忙得不知时日,不知自我。 两个人之间的亲密也少得可怜。 所以,今天早晨和此时此刻的亲吻,对棠许而言,其实都是显得有些突兀的。 尤其是他气息蛮横霸道地全面侵入。 有些指向,实在是过于明显了。 棠许内心中竟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只是被他的吻一打断,终究飘散无边。 很快,棠许就察觉到更为突兀的事物。 她微微顿了顿,一时没了动作。 睁开眼睛,燕时予的眼眸深邃得无边无际,不知蕴藏多少情韵。 “你喊停,我就停。”燕时予说。 226.第226章 像看一个熟人 第226章 像看一个熟人 棠许忽地就想起了从前。 虽然两人初见面就已然有了某种苗头,可是在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棠许一度是真的有些不敢造次的。 毕竟这个人那个时候实在是光风霁月、高不可攀。 可是实际上,他有多会引诱人,只有她知道。 他有多霸道,她也知道。 什么时候起,他竟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棠许安静地跟他对视片刻,尝试着开口道:“那……停?” 那一瞬间,棠许几乎可以确定,她在他深邃若海的眼眸之中,清晰地看见了失望。 只是大海那么深,那么广,再要寻找蛛丝马迹,已然被汹涌的波涛掩盖。 可是只要存在过,终究会留下痕迹。 因此,即便他很平静地应了一声,也很快尝试着松开她,棠许还是清晰地察觉到了他动作的迟缓。 她一时没忍住,笑了一声。 这一声,成功让燕时予逐渐松开的手又一次绕紧了。 他用力将棠许往怀中带了带,垂眸与她相视,在成功捕捉到她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戏谑之后,燕时予又一次开了口:“你这样,那我可就不管不顾了。” 棠许没有回答,只是主动扬起脸来,吻上了他的唇。 燕时予停顿了片刻,任由棠许主动。 男女情事之间,她其实并不会太多技巧,哪怕这样主动亲吻他,也不过就是那几个他早已熟悉的小动作。 他却还是被取悦到了。 坚守也不过三十秒,便已然化被动为主动,再一次抱紧了怀中的人。 呼吸胶着之间,却忽然有谁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那不是棠许的手机铃声,所以她是有些恍惚的,好一会儿她才辨别出来,睁开眼睛看向了眼前的男人。 他一向警醒,怎么可能比她还晚听到电话? 除非,是他自己不想接! 棠许蓦地意识到什么。 是因为两个人之间太久没有过亲密了吗? 所以他竟然连电话都懒得理会? 这个想法一出来,棠许自己就先红了耳根,随后尝试着封堵了他依旧炽热的吻,“先接电话啦……” 燕时予并不多作理会。 电话响了一会儿,自己挂断了。 然而下一刻,又换作了另一个通讯工具的声音打了过来。 一个接一个的电话打得这样急,那应该是有急事了? 哪怕燕时予不急,棠许也替他着急。 这一回,她不由分说挣开了他,探身过去够到了他的手机,拿到眼前一看,看见了段思危的名字。 这一下,棠许是整个人都清醒了。 眼下他帮她查的事,多半都是段思危在帮忙推进,而这个时间段思危打电话过来,难道是事情有了进展? 这个想法一闪过脑海,棠许立刻将手机捧到他面前,“你快接,听他说什么。” 她呼吸还微微凌乱着,注意力却已经完全放在了那部手机上。 同样凌乱的还有燕时予的眸光,他深深看了棠许一眼,终究还是拿过手机,接起了电话。 段思危大大咧咧的声音立刻透过听筒传了出来,“最新消息,谭俊波让人回去查了,那幅画果然不在了。据说是被他的二叔拿走送人了,至于送给了谁,那可能要明天才知道了……他二叔这会儿正在飞国外的飞机上,联系不上。” 棠许闻言,立刻就开口问了一句:“他二叔叫什么名字?” 段思危大概没想到会听到棠许的声音,噎了一会儿才道:“哟,是你接了他的电话,还是你们俩一起接的电话啊?我这电话不会打来得有些不是时候吧?” 棠许有些着急,顾不上他的调侃,只是问:“你快说呀,他二叔叫什么名字?” 段思危轻轻“啧”了一声,很快报上了“谭恒”两个字。 听到这个名字,棠许心头微微有些失望。 她研究了一天那些名单,早已经把那些名字清晰地记在心里,她知道那里面并没有谭恒这个名字。 饶是如此,她却依旧不死心一般,很快从燕时予怀中起身,坐回到了先前坐着的地毯上,重新翻阅起了资料。 “喂?喂?”段思危还在电话那头喊着,“说话呀,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没有?” 直到此刻,燕时予微微喑哑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你可以挂了。” 话刚说完,没有给段思危任何回应的机会,燕时予直接就挂掉了电话,依旧坐在沙发里,安静地看着棠许的背影。 棠许很快将手头上那整个大名单都翻阅了一遍,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谭恒的名字。 很快她又尝试着在电脑里搜索了一下谭恒,希望能找到跟他这个名字相关的其他人的名字。 这谭恒明显是个活跃在社交板块的人物,搜索结果五八门,都是各式各样的活动新闻。 棠许开始一一打开链接,迅速浏览。 她近乎完全投入,一看就看了一个多小时,直看得头晕眼,也没能看到一个相关的名字。 即便也是预料之中的结果,棠许却还是有些失望,忍不住回转头想跟沙发上坐着的人汇报一下结果时,却发现沙发里早已经空无一人。 棠许蓦地怔了怔,目光落在先前两个人待过的位子上,恍惚间才意识到什么,缓缓从地上起身来,走向了卧室的方向。 卧室、衣帽间、卫生间都没有人。 棠许转头又走到书房门口,轻轻敲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里灯光有些黯淡,坐在书桌后方的男人脸上反射着电脑屏幕的亮光,看起来比灯光还要黯淡。 棠许缓步走进去,“你在看什么?”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他身边,看见了他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欧洲股市行情。 “怎么突然开始关注这个啦?”棠许问,“很重要吗?” 燕时予一时没有回应。 棠许忽然就探身凑到了他面前,“问你话呢,很重要吗?” 燕时予这才微微转开视线,看向她,“怎么?” “很重要的话,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棠许转身就要走。 而燕时予已经迅速伸出手来拉住了她。 “怎么个打扰法?” 棠许安静片刻,轻轻笑了起来,道:“我说停就停的那种——” 话音未落,人已经又一次陷落燕时予怀中。 四目相对,燕时予缓缓开口道:“我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棠许伸出手来勾住他的脖子,扬起脸道:“我要求也是很高的。” “嗯。”燕时予说,“那就试试看好了。” …… 这一试,就试了个彻底。 棠许不是没有经历过久旷的男人,譬如上次,譬如上上次。 可是每一次都像是不一样的。 每一次,他都能让她认识到不一样的他。 棠许糊里糊涂,迷迷糊糊地被他带着感知新体验,等到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喊停的权力时,却发现这权力早已经失去了作用…… 凌晨三点,万籁俱静,卫生间中的按摩浴缸却依旧勤勉地工作着。 水流和气泡带来的轻微震动之中,棠许靠在燕时予怀中,慵懒得手臂都不想动一下。 直到燕时予一低头,轻轻吻上她的肩膀,她才轻轻耸了耸肩,而后努力将脖子后仰,看着将自己圈在怀中的人。 大概是从燕时予的角度看过去,她很像是在翻白眼,所以他顿了顿之后,问了句:“生气了?” 棠许瞬间恢复了正常的姿态,不再看他。 而后,燕时予又一次低头,轻轻吻上她的颈窝,“抱歉,一时情难自禁。” “撒谎。”棠许却忽然道。 “什么?” “你会有情难自禁的时候吗?”棠许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你连自己的身体都可以绝对掌控,怎么会情难自禁?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燕时予安静地与她对视着,抬起手来,轻轻抚过她鬓边掉落的发丝。 “你说话呀。”棠许看着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或许吧。”燕时予模模糊糊地回答。 有些故意,又何尝不是情难自禁? 然而下一刻,棠许却忽然伸出手来,勾住他的脖子,靠进了他怀中,低低说了句:“不过,我喜欢,就不跟你计较了。” 闻言,燕时予眸光微微一凝,不由得偏转头去看她。 棠许却愈发往他怀中埋得深了些,仿佛是偏不给他看。 然而那红透了耳根却还是透露了一些讯息。 燕时予目光紧紧停留,良久,伸出手来紧紧揽住她,轻轻凑上前,在她又红又烫的耳根处烙下一吻。 …… 翌日,一直到下午,棠许才又收到段思危传来的消息。 “这边得到的消息,那幅画被谭恒拿去送给了龙海平的夫人。”段思危说,“我就不明白了,一幅画怎么能转来转去经这么多手?会不会是那位龙夫人给你妈……咳咳,跟那位邵太太有什么交情,所以又将这幅画转送给了她?你知道,这毕竟是女人圈子里的事,我这边实在不好再去追着打听。” “我明白。”棠许很快道,“你的确不方便出面了,我再找人帮忙打听一下。辛苦你了,谢谢。” “可算是听到一句人话了。”段思危哼了一声,抱怨道,“那个没良心的燕时予,今天居然连消息都不回复我,我尽心尽力帮了这么多忙,难不成还得罪了他?” 棠许蓦地想起昨天晚上的情形,耳根又是一热,简单两句话对付过去,很快挂掉了电话。 段思危没有太太圈的人脉,好在她这边倒是不缺。 曾经江北恒介绍她认识的那些富豪太太们,看在江北恒的面子上,对棠许的态度倒一直都还算和善。 因此棠许只打了几个电话,很快就得到了这位龙夫人的消息。 棠许本想约这位龙夫人一起吃饭,却从她的生活秘书处得知龙夫人接下来三天都没有空,又偶然听说龙夫人今天下午会去某画廊参观,棠许果断决定去碰一碰运气。 私人运营的画廊极具艺术气息,顾客却不多,棠许循着参观路线转过几道弯,眼前却赫然出现了一方宽阔的调高空间,空间之下,是一方纯白色调的咖啡角。 此时此刻,咖啡角正中央的小桌旁正坐着一男一女,女人雍容华贵,姿容焕发,正是龙夫人。 而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棠许第一眼只觉得他苍白,第二眼,才发现男人有些不正常的消瘦,微微凹陷的脸颊,加上苍白的肤色,让他看起来有种鬼魅的幽灵感。 两个人对向而坐,很安静地聊着天,似乎聊得还很愉快,时不时可以看见龙夫人捂唇轻笑。 比起龙夫人的娇媚,男人的神态要安静得多,即便笑起来,唇角也只是微微一动,并没有多余的神态。 棠许正观察着男人的神情,却见男人微笑间,忽然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棠许忽然就想起来他是谁了。 孟连城。 孟家三兄弟,长子孟连山,如今的集团董事长,牢牢把控着孟家的家业和所有资产; 次子孟连海,也就是孟天佑的父亲,因种种缘故被投闲置散,始终郁郁不得志,这大概也是当初孟天佑会那么努力接近她的原因之一; 再下来,就是眼前这个三子孟连城了。 虽说他在淮市商海名不见经传,人生却是格外传奇——据说十多二十年以前,他因为一起意外成为了植物人,在医院一躺就是十几年,去年才终于醒过来,一点点康复,逐渐回归了正常人的生活。 想起这一点的同时,棠许脑海中忽地闪过什么—— 是了,孟连城是去年醒过来的,因为是罕见的植物人苏醒案例,去年媒体还进行了大肆报道,虽然不到一天时间消息就被孟家按了下去,但是最开始那会儿,无论记者、医疗群体还是普通的吃瓜群众,都对这一事件有过热度很高的讨论。 而那时候,他所在的医院,恰恰就是宋雨廷所在的那间医院! 一瞬间,棠许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被串联成线。 她近乎失神地站在那里,任由自己思绪翻涌,抬眸对上的,却依旧是孟连城的视线。 是的,他还在看着她,面带微笑,像看一个熟人。 227.第227章 狐狸尾巴藏不住 第227章 狐狸尾巴藏不住 棠许的呼吸一点点地紧绷了起来。 孟连城的外貌、神情和微笑,通通都让她感到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却没办法具体形容,总之,这个人周身散发出的气韵,让棠许排斥靠近。 可是她已经来到了这里,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快要串联成线了,这种时候,她不可能退缩。 思及此,棠许稳了稳心神,缓步走上前去。 孟连城一直看着她,棠许的视线却很快转向了龙夫人。 “龙夫人,你好。” 龙夫人微微诧异地上下打量了她一通,疑惑道:“你是?” 不待棠许开口自我介绍,孟连城忽然笑了一声,对龙夫人道:“芊芊,你也实在是眼拙,我能认识这是谁,你居然不认得?” 棠许心头又是微微一震。 “你认识?”龙夫人一听他认识,冷漠的态度便骤然收敛了几分,打量着棠许的眼神却依旧毫不掩饰。 孟连城这才又一次看向棠许,道:“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你应该是江家的儿媳妇儿吧?” “江家的?”龙夫人闻言,又盯着棠许看了又看,随后轻笑了一声,说,“江家的儿媳妇儿这么朴素,倒真是令人不敢相信。” 棠许也知道自己寒酸。 上流社会的小姐太太们,平常出门,即便再低调,也会有珠宝首饰装身。 而她今天是从货运场那边过来的,运动鞋牛仔裤,寻常t恤外面穿了一件工装外套,岂止是朴素……在这位龙夫人眼里,只怕已经是寒酸的级别了。 而偏偏,这位睡了十多年,刚刚醒过来不到一年的前植物人,居然一眼就能认出她。 棠许迎着孟连城的注视,很快回应了龙夫人,“龙夫人,我叫棠许。” 龙夫人显然对她叫什么不感兴趣,没有回应,转而抓着孟连城追问:“真有意思,你们以前见过?怎么你一眼就能认出她来?” 孟连城喝了一口自己面前的清水,道:“我躺了那么多年,醒过来依然是在医院,时间多嘛,所以看了很多八卦杂志。棠小姐……令我印象很深刻。” 棠许没办法看见自己此刻的表情,她只能竭力维持着自己的平静。 而孟连城很快站起身来,拉过旁边的椅子,放到棠许身边,对棠许道:“棠小姐,有什么事,坐下说吧。” 龙夫人眼见着他的动作,微微“哼”了一声,才又转头看向棠许,道:“找我有事吗?” 棠许盯着孟连城缓缓坐回到自己的椅子里,这才坐了下来,开口道:“冒昧来打扰龙夫人,真是不好意思。只是前些日子听朋友说,龙夫人得了一幅沈曦的画作,那幅《玫瑰》,恰好这幅画对我一个朋友非常重要,所以想来问问沈夫人,能不能割爱?” 说话间,棠许注意到,在她提起这幅画的时候,龙夫人的眼神看向了孟连城。 果然,等她说完之后,龙夫人便开口道:“原来你是为了这幅画来的。那不好意思啊,这幅画,我已经转手送人了,没办法帮到你。” 棠许连忙急切追问道:“不知道龙夫人送给了哪位朋友?能不能给我个联系方式,我再尽力想想办法。” 龙夫人听了,懒懒地瞥了孟连城一眼,说:“这位朋友就在你面前。反正他对你印象深刻,我倒是想看看,你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哄他将那幅画让给你。” 说完,她就抱着手臂,看戏一般地看着面前这两个人。 棠许微微垂了垂眼,才又看向孟连城,“原来那幅画,在孟先生手里。” 孟连城微微一笑,“原来棠小姐认识我。” “当然认识。”棠许回答,“去年孟先生醒来的时候,刚好跟我父亲在同一家医院,我印象很深刻。” “哦?”孟连城闻言,只淡淡应了一声,“这倒是巧了。” “是啊。”棠许说,“那个时候,我也很为孟先生感到高兴。” 孟连城脸上的笑意依旧疏淡,“谢谢。” 他这样回应,棠许没办法再在这个话题上深入,只能转而道:“不知道那幅画,孟先生——” 不待她说完,孟连城便打断了她,说:“不好意思,那幅画我已经送给了朋友,目前也不在我手上了。” 龙夫人听得嗤笑了一声,语气中依旧带着微酸,“一副破画,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稀罕,还你争我夺上了。” 面对着这毫不掩饰的嘲讽,孟连城依旧包容地微笑着,并不辩解什么。 棠许只当自己没看见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继续道:“那孟先生那位朋友是谁,方便给我个讯息吗?” “不好意思,不方便透露。”孟连城直截了当地回答。 龙夫人瞬间又翻了个白眼。 棠许神情之中露出难以掩饰的失望,“我也知道没办法强求,只是……真的没有机会吗?” 孟连城轻轻摇了摇头,态度依旧温和,“抱歉,我恐怕帮不上你了。” 棠许顿了顿,才又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她站起身来,将孟连城拉过来的椅子放回了原处,回身又冲两人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 身后还传来龙夫人的声音:“还以为你肯定会帮忙想想办法呢,小姑娘这么诚恳,你那怜香惜玉的劲儿哪里去啦?” “芊芊,不要胡说。” 龙夫人轻轻“嘁”了一声,后面再说了什么,棠许却已经听不到了。 出了画廊,坐进自己的车里,棠许立刻拨打了段思危的电话。 “你记得孟连城吗?” “孟连……城?”段思危回忆了一下,才将这个名字跟孟家联系起来,“哦,孟家那个植物人,怎么了吗?” “去年我爸爸住院的时候,他也在那家医院里,可是资料名单上没有他。” “是吗?哦,对,好像是那家医院……”段思危一边思索着一边道,“那估计是漏掉了吧,毕竟他一出事就在那间医院,躺了十几年,统计特定时期的病患时可能会漏掉他……怎么,你该不会是怀疑他有问题?” “龙夫人将那幅《玫瑰》给了他,而他转赠给了别人,再加上医院这条线索,都交汇在了他身上,难道还能是巧合吗?” 段思危依旧觉得匪夷所思,“可是他是植物人啊!他在医院里躺了十几二十年呢,怎么可能策划出这样的事……” “他具体什么时候进医院的,能帮我找找资料吗?”棠许说,“我估计网上是搜不到相关信息了。” 段思危默了默,才道:“你等我一会儿。” 挂掉电话,棠许又在手机上搜索了一下孟连城相关,却发现自从去年他醒来之后,没有任何公开活动和信息留下,也就是说,在公共层面上,他这大半年的时间近乎一片空白。 其实真要论起来,这也算正常,毕竟一个躺了十几年的植物人醒过来,能用大半年的时间恢复到他这种程度,已经算得上是奇迹了。 他没能做点别的什么,不算异常。 可是棠许内心的焦灼感却愈发地强烈…… 她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段思危打过来反馈电话,反而先等到了孟连城和龙夫人从画廊出来。 哪怕龙夫人是有家室的人,却依旧毫不避讳地挽着孟连城出现在大街上,甚至要上车的时候还依依不舍,又拉着孟连城说了许久的话。 直到孟连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亲自替她拉开车门,龙夫人才终于坐进车子里。 而孟连城依旧站在街边,一直看着那辆车子驶离,才转头朝后方看了看。 他这个动作,像是在看自己的车为什么还没来,然而很巧合的是,这么一看,他就看见了棠许。 孟连城很快又微笑着冲棠许挥了挥手。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一次袭上棠许心头。 下一刻,她放下车窗,探头出去看向孟连城,“孟先生,你的司机迟到了吗?如果你赶时间的话,我可以送你。” 孟连城缓步走上前来,笑道:“不麻烦吗?” 棠许说:“我下午没有别的事。” “那就多谢了。” 孟连城很快拉开车门,坐进了棠许的副驾驶座,扣好了安全带。 起步后,棠许才又开口问了句:“您是要回家吗?” “不。”孟连城回答,“我要去南城晓府。” 听到这个地点,棠许心头赫然一震。 那是她最开始去见棠岚的时候,棠岚住着的地方,也是她看见那幅《玫瑰》的地方。 哪怕再竭力想保持平静,此时此刻,棠许也没办法装作无事发生了。 她的声音到底还是微微沉了下来,“孟先生是去探望朋友,还是有房产在那边?” 孟连城闻言,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只是去看看。” 棠许轻轻抿了抿唇,一时竟没办法再多问什么。 有些讯息出现得太过巧合,太过顺利,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中间是不是有人在刻意引导什么。 尤其是此刻这个人,就坐在她的身边。 棠许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她此刻说出棠岚来,孟连城就会告诉她一系列相关故事。 可是棠许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 所以她选择不问。 她安静地开着车,上到高架桥,忽然听到孟连城又叹息了一声,开口道:“自从醒过来,每次路过这一段,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我不过就是睡了一觉,我的城市,我身边的一切,都变成了我不认识的模样。这种滋味,真是难以言喻。” 棠许顿了顿,才又开口道:“孟先生固然遭遇了大不幸,却也经历了不幸之中的大幸。对您而言,往后才是真正的人生。您还可以有很长的时间,很多的机会去体验。” 孟连城闻言,轻轻笑了起来,道:“谢谢,借你吉言。” 棠许抿了抿唇,一时又没有了言语。 然而很快孟连城就找到了话题,沿途各式各样的城市建筑和街道,都成了他的话题来源。 棠许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回答着他的一些疑问,很快就将车子驶到了南城晓府门口。 她轻轻踩下刹车,孟连城却道:“能开进去吗?因为这小区门口离我要去的楼栋还挺远的。” “当然。” 棠许回答着,很快将车子驶进了小区。 孟连城简单给她指了两次路,棠许就将车子停到了她认识的那幢别墅门口。 没错,就是棠岚住过的那幢。 “谢谢你。”孟连城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转头看向棠许,“今天跟你同行很开心,改天有时间请你吃顿饭?” 棠许轻轻勾起一个笑容,“我都可以,随孟先生方便吧。” 孟连城笑着点了点头,很快推门下了车,又站在车边给棠许指了离开的路。 棠许没有再停留,直接调转车头驶离。 后视镜里,孟连城一直站在下车的地方,目送着她的车子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在后视镜里消失不见。 棠许深深吸了口气,将车子开出了小区。 回去的路上,棠许终于接到了段思危打来的电话。 “查到了,孟连城是因为十八年前五月的一桩车祸陷入的植物人状态,一直昏迷到去年才醒来。”段思危顿了顿,道,“这个时间点,有什么特别吗?” 棠许安静了片刻,才轻声道:“很特别。因为棠岚就是在十八年前的7月,也就是孟连城昏迷之后两个月,跟我爸爸离婚,离开了淮市。而去年,孟连城醒过来,她恰好回到淮市,跟我爸爸见了一面。” 说完之后,棠许又补充道:“对了,我刚刚开车送孟连城去了一个地方,嗯,就是棠岚先前住的那幢别墅。” 电话那头的段思危赫然噎了一下。 哪怕在这之前,他认定了孟连城只是个陷入植物人状态的“废物”,到此刻也终于意识到,一切似乎都在孟连城这里连接交汇,最终成为闭环。 无论孟连城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可以确定的是,他和棠岚的关系,一定不一般。 段思危沉吟许久,才再度开口道:“还有什么要我帮忙查的吗?” “暂时没有了。”棠许轻声道,“有些狐狸尾巴不仅藏不住,他还迫不及待地要露出来。且等等看他到底想干什么好了。” 228.第228章 关心 第228章 关心 转眼又是周六,因此这一天,棠许没有再去秋水台,而是回了御景湾。 她也不知道先前那些跟着自己的人究竟是谁派来的,他们有没有再跟,她也不在意。 只要燕时予不来御景湾,他们爱怎么跟怎么跟,反正她也没有其他怕被窥见的了。 宋洛白从学校回来,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两个人一起吃过晚饭,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最终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然而当凌晨时分,宋洛白从自己的房间出来上卫生间时,却意外看见沙发里竟然躺了个人。 虽然是个大小伙子,但黑暗之中他还是不免吓了一跳,很快打开了灯。 好不容易陷入混沌睡眠状态的棠许立刻抬手捂住了眼睛,好一会儿,才似乎适应了光线,微微移开手看着他。 宋洛白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盯着她道:“你有床不睡,睡沙发里干嘛?” 棠许缓了一会儿,才揉了揉头发道:“床上睡不着,所以睡沙发。” 宋洛白闻言微微一顿,盯着棠许看了又看,才道:“床上怎么会睡不着?” “不知道啊。”棠许语气中透着司空见惯的寻常,“反正就是睡不着。” 闻言,宋洛白神情闪烁了片刻,才道:“我看过一篇报道,说承受着巨大压力的人,为了缓解疲惫和逃避现实,会选择各种奇奇怪怪的地方睡觉,在床上反而会睡不着……你有很大的压力吗?” 棠许微微蹙眉听完,轻轻笑了起来,“还有这样的报道,有科学依据吗?” “所以你没事?”宋洛白问。 棠许摊了摊手,“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宋洛白简单直接回答道:“像。” 棠许轻轻叹息了一声,仿佛是在嘲笑他的误判,“放心吧,我好得很。” 她这么说,宋洛白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要走回房间,然而刚走出两步,却又顿住了脚步,回转头来看向棠许。 “我今天在学校见到季时青的舅舅了,燕时予,你还记得吗?”宋洛白忽然道。 棠许心头隐隐一跳,抬眸看他,“当然记得。怎么了吗?” “没什么。”宋洛白说,“就是今天远远看见他,想起上次季时青被绑架,他在这里待了那么长时间,最后成功救出季时青,他也算是欠了你一个人情。可是这么久以来,他却什么表示都没有,这样的人……真不愧是高高在上的上等人。” 棠许有些发懵,“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种上等人跟我们之间是有壁的。”宋洛白说,“季时青像是有什么大病一样,他舅舅估计也差不多……所以,万一以后季时青再犯病,又跑来这里发疯,你最好不要搭理他。” 说完,宋洛白没有再停留,转身就回到了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剩下棠许独自拥着被子坐在沙发里,依旧有些缓不过神来。 宋洛白这几句话逻辑和语序一样混乱,倒像是季时青在学校里又招惹了他,才让他回来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通。 至于牵扯到燕时予,更像是恨屋及乌。 可是……这是在他没有其他意思的前提下。 棠许的心忍不住一点点狂跳了起来。 上一次,在江暮沉和燕时予接连造访这间公寓后,宋洛白的房间出人意表地传来动静…… 那时候,他表现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而棠许宁愿他什么都没有听到,所以选择了相信。 可是现在,他忽然说出这么一段话,骤然打破了先前的伪装。 仿佛,他这番话就是在提醒她,要离燕时予远一点。 棠许并不确定为什么他会突然说出这一番话。 是因为觉得现在她承受的压力可能跟燕时予有关,还是单纯觉得,她不应该跟燕时予纠缠在一起? 虽然棠许不至于因为他这番话就动摇什么,可是此时此刻,她还是忍不住恍惚了一阵。 她的内心有惶恐,有不安,还有各式各样如山般的压力,紧紧压在心头,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宋洛白的话,或许是另一重压力。 可是对棠许而言,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即便宋洛白真的知道了什么,他为什么会选择用这样委婉的方法对她说? 换作是他从前的性子,大概早就跳着脚指着她的鼻子骂了…… 是从什么时候发生改变的呢? 是从他住进这里,还是他会在她深夜不回家的时候打电话叫她带方便面,还是在知道了那么多秘密后,依然愿意保持沉默? 棠许依旧窝在沙发里,有些恍惚地回忆了许久,才终于一点点地缓过来。 安静许久之后,她拿出手机,给燕时予发了条短信:“你睡了吗?” 不过片刻,手机上就有了回复—— “没。” 下一刻,手机上就有电话进来。 “怎么还没睡?”燕时予问她。 “睡不着。”棠许回答,“听说你今天去学校啦?” “嗯。”燕时予应了一声。 “怎么了?”棠许问,“季时青又惹什么麻烦了吗?” 燕时予顿了顿,似乎有些意外,“你怎么会感兴趣?” 照棠许从前的性子,她的确是不会问这些的,总觉得跟自己没有关系,也不必太过越界,去过问别人的私事。 可是此时此刻,她就是忽然很想关心一下,关心他今天做了什么,为什么事烦恼,此时此刻,还有没有为这件事在烦恼。 棠许没有回答燕时予的问题,只安静等待了片刻,便听见了燕时予的回答:“也没多大的事,就是他最近的状态不太对劲,老师有些担心,让我过去谈一谈。” “嗯。”棠许轻轻应了一声,才又道,“没别的事就好。” 燕时予安静片刻,忽然就轻轻笑了一声。 229.第229章 她的出现,把我带回这个世界 第229章 她的出现,把我带回这个世界 燕时予笑的那一声,棠许意识到,他应该懂她此刻是什么心情。 可是他并没有问她今天干了什么。 一来,他身边原本就有人一直跟着她,所以他知道她的行程; 二来,她跟段思危的交流,段思危必定都会转达给他,所以他也知道她今天具体做了什么。 而最重要的是,他更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是让她不愉快的事,是不适合在此时此刻提及的事。 所以燕时予什么也没问,反而道:“还有什么事想问我吗?” 棠许想了想,说:“那你讲讲白天发生的事呗,有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或是让你不高兴的事。” “有。”燕时予回答。 “什么?”棠许轻声问道。 “一个人睡。” 棠许蓦地顿了顿,随后才强忍笑意,轻声道:“请问这个是让你高兴的,还是不高兴的?” “你猜。”燕时予说。 棠许忽然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两个人从来没有这样聊过天。 是的,从来没有。 所以一直以来,棠许总是觉得两个人之间其实是身体上的连接多于精神上的。 当然,在两个人和好后,这一状况有一定程度上的改变。 毕竟,他知道了她的一些秘密,而她也知晓了他的一些过去。 这样的一些,虽然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可是那些悲伤的往事,是两个人都不愿意提及的伤痛,所以他们没法细聊。 唯有这一夜,这一次,他们有了细聊。 虽然聊的都是一些琐碎的、无聊的废话。 可是棠许聊得很开心。 她甚至聊着聊着就睡了过去,很安稳地进入了睡梦之中。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虽然依旧是躺在沙发里,虽然身体有些酸痛,可是棠许觉得自己睡饱了。 宋洛白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牛奶和三明治,他微微有些怔忡,一回头,看见了坐在沙发里,正用电脑处理着一些公事的棠许。 “这是你准备的?”宋洛白问。 “嗯。”棠许应了一声,“楼下便利店买的,你自己热一下再吃。” 宋洛白仍旧是盯着她,“你已经吃过了?” “嗯。”棠许仍然只是应了一声,眼睛依旧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她这个精神状态,跟他昨天晚上见到的,属实是有些不一样。 宋洛白一时有些缓不过神。 是因为他昨天晚上说的某些话恰好解了她的困局和烦恼,还是因为她找到了别的治疗法子? 宋洛白心头一边犯着嘀咕,一边将装牛奶的杯子放进了微波炉。 却忽然又听棠许道:“中午去趟商场吧。温度高了,你去年夏天的衣服和裤子应该都不能穿了。” 宋洛白盯着缓缓转动的微波炉,到底也没有说出拒绝的话来。 从前,宋洛白吃穿用度都是秦蕴亲自照料,一贯都是最好的,普通商场的品牌他可能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是棠许自己的日子就过得挺随便,所以带他买衣服,也只会挑附近的普通商场。 对此宋洛白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棠许选的、销售推荐的,他一概上身试穿,到最后也是大包小包买了一堆。 买完衣服,午餐也就是在露天广场的餐厅随便解决。 宋洛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新鲜手作的牛肉汉堡他能一口气吞下三个,反观棠许,吃一个都显得勉强。 对此,宋洛白刚想说什么,棠许的手机忽然就响了起来。 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陌生号码,棠许微微皱了皱眉,选择了静音。 宋洛白盯着她的手机界面,“你为什么不接?” “推销吧。”棠许随便回答了一句,没有再理。 然而几分钟后,当同样的号码再度打过来,宋洛白比她还要关注,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号码。 “现在的推销还真是锲而不舍。”宋洛白忽然就伸手拿过了她的手机,“我来骂他一顿好了。” “喂!”棠许连忙夺回自己的手机,微微瞪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接起了电话。 她心里的预感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响起来的瞬间得到了证实—— “棠小姐,你好啊。听得出我的声音吗?” 孟连城。 棠许微微深吸了口气,才缓缓开口道:“孟先生这样的人物,我怎么可能忘记?” 听见“孟先生”三个字,宋洛白明显放松了一些,没有再继续关注这个电话。 孟连城轻笑了一声,说:“突然给你打这个电话,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唐突。主要是昨天你提及的那幅画,你要是实在想要,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你觉得怎么样?” “孟先生不是已经送人了吗?”棠许平静道,“还能想到什么办法?” “有兴趣出来见面聊一聊吗?”孟连城说,“如果你刚好没有吃饭的话,我请你。” 棠许闻言,静了片刻,才终于开口应承道:“好,待会儿见。” 挂掉电话,棠许很快看向宋洛白,“我还有事,要先走了。东西你自己拎回去,去学校的路上小心。” 她简单叮嘱了几句,很快起身离开。 宋洛白盯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许久,才收回视线来,默默喝着自己面前的饮料。 无论是谁,只要不是那个燕时予,就挺好的。 …… 不多时,棠许就在约定好的餐厅,见到了已经落座的孟连城。 不得不说,虽然孟连城昏迷多年,脱离社会这么久,容貌也产生了巨大的变化,可是只遥遥一个侧身坐姿,也依稀能看出他当年的风姿,是何等的挺拔卓越。 而当棠许逐渐走近,渐渐看清楚他苍白的脸色和消瘦的容颜时,那股让她不舒服的感觉到底还是又一次浮上心头。 棠许缓步走近,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孟先生。” 孟连城正低头看着菜单,听到声音才抬头看她,微微一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我点了几个菜,希望合你胃口。” “我什么都吃,不挑的。” 棠许这么说着,孟连城却还是让旁边的点菜员报了一下已经点了的菜名。 对方报出的每一道菜都让棠许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直到最后一道甜品报完,棠许脑海中瞬间有了记忆—— 这几道菜,似乎都是曾经的棠岚喜欢的。 棠许缓缓抬眸,看向了对面依旧保持微笑的男人。 下一刻,孟连城就开口道:“我想,母女的口味虽然不至于完全一样,总不会相差太多吧。你妈妈喜欢吃的东西,你应该也会喜欢才对。” 棠许心头控制不住地冷笑了一声。 这就不装了,是吗? “我不太明白孟先生在说什么。”棠许却打算继续装一装。 孟连城依旧看着她,道:“其实你跟你妈妈长得还是很像的。我昨天就应该想到的,只是,我实在是躺了太久了,大脑的思索能力好像还没有完全恢复。我明明都知道你是江家的儿媳了,也知道你姓棠,却硬是没有想起来你爸爸是宋雨廷,你应该是小蓝的女儿。” “小岚?”棠许微微勾了唇,语调中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了一丝讥诮。 孟连城却浑然未觉一般,笑道:“你妈妈喜欢蓝色,正好‘蓝’又跟她名字中的‘岚’同音,所以我以前都叫她小蓝。” 原来是这个“蓝”,不仅是昵称,还是专属昵称。 “我跟你妈妈,是很好的……朋友。”孟连城看着棠许,继续道,“你知道吗,虽然我躺了十多年,可是当我看见她的第一时间,我觉得她一点都没有变,依然跟我印象当中,一模一样。” “孟先生。”棠许忍不住打断了他的回忆,开口道,“您不是说,叫我来,是想说那幅画的事吗?” “我这不是正在跟你说吗?”孟连城笑了起来,“你这性子倒是不像你妈妈,你妈妈多温柔啊,永远会笑眯眯地听人把话说完,不像你,这么着急。” 对此棠许没有任何回应,执着等待着自己问题的答案。 孟连城这才又笑道:“你昨天不是想知道我的那幅画送给了哪个朋友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那个朋友,就是你妈妈。你如果真的想要那幅画,给她打个电话不就行了?母女两个,难道还分你的我的不成?” “哦。”棠许轻轻应了一声,“原来您是送给她了。” “是啊。”孟连城一开口,似乎又陷进了回忆之中,“你妈妈很喜欢玫瑰,你知道的吧?二十多年前,淮市郊区曾经有一片很大的玫瑰园,你妈妈很喜欢那里,在那里不知道拍了多少照片,有人还为她画了一幅玫瑰中的肖像……” 棠许静静地听他回忆着他对棠岚的了解,内心之中终究还是泛起了波澜。 不为其他,只为将她教养长大的宋雨廷。 “你这么了解她,你们年轻的时候,肯定经历了很多事情吧?” “是啊,很多事……”孟连城轻轻应了一声,“可惜我大脑中有太多缺失,好多从前的细节,我都有些记不起来了。” “那你还记得你对她是什么感觉吗?”棠许问,“你爱她吗?” 这个问题问出来,孟连城似乎顿了顿,随后才笑道,“你们现在的孩子才爱来爱去,我们那个时候,不谈这些。” “怎么会不谈呢?”棠许说,“如果不谈这些,那她是怎么嫁给我爸爸的,又是怎么生下我的呢?” 说起这个,孟连城微微拧了眉,似乎记忆中某些缺失的片段又在困扰着他。 棠许见状,便又道:“从前的事你或许记不清了,那你醒来之后的事情应该记得挺清楚的吧?她知道你醒了,万里迢迢赶过来看你时,你是什么心情?” 说话间,孟连城便好像是回忆起了那个时候的情形,笑道:“我当然很开心。你不知道,当我醒过来,发现时间过去了十八年,整个世界好像都把我抛离在了身后的时候,那种惶恐与孤独。直到看见她——她是唯一一个,在我回忆中保持了原貌的人,当我觉得我跟整个世界背离的时候,是她的出现,把我带回了这个世界。你不会知道,那个时候的我有多开心。” 他的形容真实又震撼,换做是别人,大概早就感动得一塌糊涂了。 可是棠许却实在是没办法感动分毫。 “那之后呢?”棠许又问,“她对你这么重要,可是她也有自己的家庭,而且还离你那么远,她不可能一直陪着你……你不会觉得难过吗?” “当然难过。”孟连城叹息着开口,近乎苦笑,“可是我的人生中啊,令人难过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终究是要一点点熬过来的。恰如现在,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孟连城说完,喝了一口面前的清茶,继续道:“现在啊,能偶尔跟从前的朋友通个电话,见面吃个饭,我就已经很开心,很知足了,做人呢,真的不需要有太高的要求。” 听到他这样云淡风轻的说辞,棠许顿了顿,才又道:“你刚才说,有人给她画了一幅玫瑰中的肖像,可是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那幅画。是谁画的?” “谁画的……”孟连城脸上再度流露出回忆的神情,“我好像真的有些想不起来了……” “那不如打个电话问问她?”棠许忽然就拿出了手机,“我还挺好奇的。” 孟连城很快点头笑了起来,“那当然好。我也很想听听小蓝的声音。” 很快,棠许就翻到了通话记录中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只响了两声,便很快被挂断了。 棠许安静了片刻,笑了,随后抬眸看他,“可能是我的手机有问题,要不你打一个?” 孟连城轻轻摇了摇头,道:“可能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吧。等她方便了给你回过来,你不就可以问她了吗?还真的急性子成这样?我们先吃饭吧。” 说话间孟连城点的菜就已经送了上来,棠许瞥了一眼满桌的菜式,毫无动筷子的欲望。 孟连城却已经夹了一小块鸡肉放进她碗中,“这家是老字号,他们家的招牌葵鸡,你妈妈很喜欢吃的。” 话音刚落,棠许的手机忽然就响了起来。 棠许低头,就看见了自己刚刚拨打过的那一串陌生号码。 她很快接起了电话。 “杳杳。”电话那头,棠岚的声音听起来很欣喜,“你给妈妈打过电话吗?不好意思啊,妈妈刚刚手头有事,不方便接电话。你有什么话想跟妈妈说吗?” “嗯。”棠许轻应了一声,回答道,“刚好在跟你的一位老朋友吃饭,所以想着给你打个电话。” 听到这句,棠岚那头明显安静了几秒,才道:“我的老朋友?我在淮市……哪里还有什么老朋友?” “孟连城先生啊,不是你的老朋友吗?”棠许问。 下一刻,电话那头传来杯子落地的碎裂声—— 230.第230章 本性 第230章 本性 如果只是摔碎杯子,似乎也不代表什么。 然而下一刻,棠许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棠岚吃痛的低呼,伴随着另一声遥远的惊呼:“太太,您受伤了……” 如果心里没有鬼,不至于听到一个名字就摔了杯子,摔了杯子之后,一个成年人也不至于慌乱到割伤自己。 棠许静静地听着那边的动静,终于开口问了一句:“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没事。”棠岚连忙道,“只是一时失手……” 棠许听着她微微气虚的语气,顿了片刻,才又道:“没事就好。对了,我刚才跟孟先生聊天,提及你年轻的时候,有人给你画了一幅玫瑰中的肖像,但是孟先生有些想不起来是谁给你画的了,所以想着打个电话过来问你。” 电话那头哑然片刻,才又传来棠岚的声音,“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机缘巧合之下认识的。”棠许回答,“没想到竟然是你的老朋友,所以就约着吃了顿饭,聊了聊。” “杳杳……” 棠岚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可是却只是喊了她一声,余下的话,似乎很难开口。 下一刻,坐在棠许对面的孟连城微笑着伸出了手,“我跟她聊聊。” 棠许很配合地将手机递了过去。 “小蓝,是我。”孟连城微笑着对电话那头的人开口道,“你说这不是缘分是什么?昨天我见到棠许,她还送了我一程,我都没想起来她是你的女儿。到了晚上才终于想起来,今天赶紧约了她吃饭。”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孟连城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说:“我们聊得很愉快,不愧是你的女儿,很有你年轻时候的风采。我看着她,好多时候都会恍惚回到从前,好像看见了你一样。” 棠许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的孟连城,即便听不到电话那头的棠岚说什么,她也不愿意错过孟连城脸上的每一丝神情变化。 孟连城比她想象中还要稳定。 无论是在说话还是倾听的时刻,他永远是微笑的,从容的,眼眸中的温柔像是要流淌出来。 一如他昨天对着龙夫人的时候。 因此,他这个模样,依旧让棠许感到不舒服。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再回淮市,我们一起聚一聚?”孟连城又对棠岚道,“我相信,棠许应该也是很期待见到你的。”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又说了什么,不多时,孟连城微笑着将手机还给了棠许。 棠许重新将手机放到耳边,轻轻“喂”了一声。 棠岚的声音在电话那头轻轻发颤,只是喊她:“杳杳……” “嗯。”棠许应了一声,又道,“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接下来,棠岚却又一次沉默下来,明明好似有万语千言,却始终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棠许很快又道:“如果没事的话,那就先不打扰你了,再见。” “杳杳,你别——” 电话中隐约又传来棠岚的呼喊,棠许却已经挂掉了电话。 孟连城看着她的动作,轻轻笑了一声,才又道:“怎么,你在跟你妈妈置气?” “何以见得?”棠许问。 孟连城说:“一个电话,从头到尾你都没有叫过她一声妈妈,也没有笑过。甚至你妈妈的电话号码,你都没有存。” 对此,棠许没有给他回答,只是低头喝了两口面前的汤,随后很快转移了话题:“这家餐厅的确是不错,味道很好。” 孟连城微微一笑,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什么。 一顿饭吃完,孟连城似乎对这次的见面很满意,还准备约棠许下次再一起吃饭。 “有时间的话,当然可以。”棠许既不拒绝,也不明确答应。 离开吃饭的餐厅,棠许驾车回家。 一路畅通,手机也没有再响起过。 可见刚才棠岚没能说完的话,也没有那么重要。 或许,没能说出口,更能让她感到轻松吧。 车子驶到御景湾停车场入口时,棠许才恍然惊觉到什么,果断调转车头,又一次驶向了秋水台。 春光明媚的周日,燕时予竟然在家。 棠许进门的时候,他正站在吧台边给自己冲咖啡。 四目相视,棠许忍不住道:“你怎么会在家里?” “不然呢?”燕时予问,“我应该在哪里?” “当然应该在公司,在开会,在应酬了。”棠许回答。 “那怎么会有惊喜?”燕时予回答。 也不知道这个“惊喜”是谁给谁的,棠许缓步上前,伸出手来抱住了他。 燕时予顺手就将她抱到了旁边的高脚椅上,听她道:“我刚才和孟连城一起吃了顿饭。” “嗯。”燕时予只淡淡应了一声。 “顺便给棠岚打了个电话。”棠许说,“他也借机会跟棠岚说了几句。” “然后呢?” 棠许伸手拿过他刚刚冲好的咖啡,抿了一口,沉淀片刻,才又缓缓开口道:“我不知道棠岚在那头跟他说了些什么,但是他打电话的时候,我隐约觉得,他在和我做一样的事。” 燕时予收回咖啡,安静地看着她。 棠许继续道:“就像是我故意说出他的名字刺激棠岚一样,他好像也一样……在利用我,刺激棠岚。” 话音刚落,棠许的手机忽然就响了起来。 她低头,看到了那一串陌生号码。 棠许安静看了片刻,选择了静音,将手机放到了旁边。 隔了这么久,才终于又把电话打过来,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还是想好了别的什么说辞? 孟连城不止一次说她性子急,此时此刻,棠许却是一点都不急。 就像眼前的这个电话,她不接,可能会更有效果。 燕时予看了一眼棠许丢开的手机,很快伸出手来,拉着她走向了客厅中央的沙发。 “孟连城年轻的时候的确很有女人缘。”燕时予从自己的邮箱里调出一张照片,“至于跟棠岚的具体关系,暂时不可考。” 棠许接过手机,看见了一张多年前的舞会照片。 照片上,孟连城居中,年轻英俊的面容上带着柔和谦逊的微笑,身边是各色各样的美人,簇拥着他拍下了这一张照片。 棠岚也在其中。 她并没有站在孟连城身边,而是站在了第二排近乎角落的位置,微微透着忧伤和酸涩的眼神并没有看向镜头,而是看向了美人中央的孟连城。 “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棠许忍不住问。 “二十年前,孟氏的年会照片。”燕时予回答,“那个时候,孟连城刚刚进入孟氏没多久,便接连敲定了几个项目,一时间风头无俩,连孟连山也被比了下去。” “二十年前,那我都已经六岁了。”棠许盯着那张照片,道,“而她居然还能在这种的公开场合,用这样的眼神看一个男人……能够这么潇洒任性地活,也是一种本事吧。” 燕时予尚未开口说什么,棠许却已经转移了注意力,又道:“孟连城有这么强的工作能力,那当年在孟氏,应该也引起了一些风波吧?” 燕时予缓缓点了点头,道:“当年孟连山接手孟氏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是孟连城进入孟氏之后,很快有一批人转了态,支持孟连城接手。” “那他是什么态度?”棠许盯着照片中的人问道。 “一再推让,表示愿意当副手,辅佐孟连山。” “这么谦逊。”棠许道,“倒是跟照片中的形象一个风格。” “年代久远,暂时能查到的信息就这些,其他的,还需要费些时间。” 棠许轻轻应了声,仍旧是盯着照片中的孟连城,“这个人年轻时候,跟现在给人的感觉,简直是两个极端。” 燕时予轻轻拨着她的发,问:“那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棠许回答:“或许是心理暗示,或许是他躺了十八年的外貌让人不适……总之,他让我感到不舒服。会不会是我一早就预设了答案,所以带了有色眼光看他?” 对此,燕时予只是道:“相信自己的感觉。” 棠许依旧看着那张照片,仿佛在仔细对比孟连城前后的变化。 却又听燕时予补充道:“又或许,这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只是真实的他,被皮相隐藏了起来。” 这话听得棠许微微有些发寒,忍不住回头看向了他。 燕时予迎着她的目光,似乎顿了顿,才道:“你看,我抱着比你更大的恶意。” 棠许轻轻摇了摇头,道:“人性之恶是没有底线的,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所以,对任何人的本性,我们都不应该高估。” 良久,才又听燕时予道:“那你对我的本性是如何估量的?” 棠许微微偏了头看他,仿佛认真地端详了他许久,才终于开口道:“实验数据还不太够,还需要时间继续累积经验,才能得出最终结论。” 闻言,燕时予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拉起她的手来,轻轻放到自己唇边,吻了一下。 …… 那之后连续三天,棠许都是住在秋水台的。 而三天后,燕时予离开淮市纽约去出差,棠许依然住在秋水台。 对比先前的疯狂和投入,她似乎正在一点点恢复正常的生活节奏。 有些事情的答案虽然还没有显现,可是她有的是时间,她愿意按部就班地去发现真相,或是让狐狸自己露出尾巴。 她知道自己不能急。 一急就会整个乱掉。 所以她渐渐恢复了稳定的作息,照常上下班,耐心地等待着进展。 周末连着清明假期,棠许这才回到御景湾,并且在清明当天带着宋洛白一起去看了宋雨廷和秦蕴。 对此宋洛白其实是有些抗拒的,大概依然没有从那样巨大的伤痛中走出来,所以不愿意面对。 献完之后,他跟棠许说了句“我在车上等你”,随后转身就跑下了山。 棠许也不逼他,自己默默清理着墓碑周围,又将带来的水果食物摆放在碑前。 她正低了头专心摆放东西,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双黑色健足鞋,棠许一抬头,再一次见到了孟连城。 孟连城一身肃穆的西装,面容依旧苍白,带着微笑看着她,“我远远地看见,觉得像是你,还真是没看错。” 说完,他才又看向面前的墓碑,“这是……你爸爸的墓地?怎么就你一个人?” 棠许极力掩盖住自己心头翻江倒海的不适感,放好水果,拍拍手站起身来,道:“没想到在这里也会遇到孟先生,您也是来扫墓的吗?” 孟连城点了点头,道:“我父母也葬在这个陵园。说来也是遗憾,十八年间,父母相继离世,我却一无所知,如今想和二老说说话,也只能来这个地方了。” “亲人离世,哪里有不遗憾的呢。”棠许回答,“我爸爸心脏不好,也昏迷了许久,好不容易抢救过来,稳定下来,却又突然离世……孟先生,我的遗憾应该不比你少。” 孟连城闻言,轻轻点了点头,道:“也是,毕竟你爸爸还这么年轻,换了是谁都会觉得难以接受。” 棠许看着他眼神中情真意切的惋惜,一时之间,回答不出一个字。 “你快结束了吗?”孟连城又问,“既然这么巧遇到,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棠许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忽然就听到孟连城身后传来一把冷若寒冰的声音:“借过。” 听到这个声音,棠许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而孟连城微微侧身,便看见了身后面容冷峻的江暮沉。 然而他似乎并不认识江暮沉,微微一笑之后,说了声“不好意思”,便果真往后退开了半个身位。 然而在看见江暮沉只向前半步,站到了棠许面前时,他似乎有些疑惑,上下打量了江暮沉一番。 而江暮沉也转头看着他,目光轻慢,倨傲至极。 棠许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江暮沉身后的谭思溢身上。 谭思溢手中抱着一束鲜,微微冲棠许示意之后,便要弯腰放下鲜。 “拿走!”棠许语气微微急促地开口,“我爸爸不需要你们送的。” 谭思溢闻言,一时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江暮沉直接伸手拿过那束,弯腰放到了墓碑前,随后才又站直了身体,看着棠许道:“你说不要,他未必不收。” 231.第231章 纽约没有飞机,洛杉矶有 若是在其他地方,棠许大可以直接拿起那束,狠狠砸在江暮沉身上,让他滚。 可是这是宋雨廷和秦蕴长眠的地方,她不想把场面搞得太难看,竭力忍了又忍,才没有去碰那束,只是看着江暮沉,“你想干什么?” 江暮沉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又一次转头,看向了孟连城,“你是?” 他一贯目中无人惯了,对待任何人都是倨傲审视的姿态,此时此刻也不例外。 而孟连城依然是谦逊温和的,微微一笑之后,伸出了手,“你好,我是孟连城。” 整个淮市,同一圈层的家族就那么多,江暮沉和孟家的人必然是熟悉的,所以当孟连城报出名字来,他没理由不知道他是谁。 可是江暮沉不仅没有和孟连城握手,反而低头瞥了一眼他那只苍白嶙峋的右手,带着嫌弃一般,脸上一丝微笑也无,“哦?孟先生也是来扫墓的?你也认识宋先生?” 孟连城道:“我与宋先生并不相识,我只是认识……棠许。” “是吗?”江暮沉审问一般,“怎么认识的?” 孟连城似乎怔了怔,看看他,又看看棠许,依旧保持了礼貌的微笑,“抱歉,我能不能问问你是哪位?” 听到这句话,棠许不由得也朝孟连城看了一眼。 他们第一次见面孟连城就认出了她,并且自诉原因是看了很多八卦杂志。 如果他真的是因为那些八卦报道认识她,那有什么理由不认识江暮沉? 如此说来,要么是他躺了十八年的后遗症又发作了,要么就是,他故意这么说来激怒江暮沉。 果然,听到这个问题,江暮沉冷笑了一声,“你认识她,却不认识我?” 听到这句话,孟连城情绪依旧平稳,道:“抱歉,我经历过重伤,很多事、很多人我都不记得。” 见状,谭思溢连忙站了出来,说:“江暮沉先生,是棠小姐的合法丈夫。” 棠许闻言,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很快就不是了。” 江暮沉眸色隐隐一沉,却没有回头看她,而是依旧逼视着面前的孟连城。 他这样的姿态,实在带着过于明显的敌意,仿佛他根本不是第一次见孟连城,又或者,他根本就是带了预设立场。 可是,他的预设立场从何而来? 棠许一时并不能确定。 而孟连城在得知他的身份,又听见棠许的话后,似乎了然了什么,很快再度微笑着开口道:“原来如此,那我明白了。” 说完他才又一次看向棠许,说:“既然这样,那我就先不打扰了,有时间我们再联系。” 棠许微微点了点头。 孟连城很快转身离开。 而江暮沉这才终于转头,看向了棠许。 棠许坦然迎着他的目光,似乎也想要从他的神态之中,寻找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还真是交游广阔。” “是啊。”棠许直截了当地回怼,“因为我有礼貌,所以大家都愿意和我做朋友。” 听到她明显语带讥讽的话,江暮沉竟然也不生气,只冷笑了一声,道:“你最好有能力分辨对方的真实目的,棠许,什么人能交往,什么人不能,你看得清吗?” 棠许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了一圈,“我看得很清楚,所以该脱离的人,我一定会脱离。” 说完这句,棠许侧身越过他,径直就要离开。 下一刻,江暮沉蓦地抓住了她的手臂,迫使棠许回过头来,警告一般,“离他远一点。” 棠许用力甩开他的手,“你凭什么告诫我?” “就凭我比你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江暮沉朝她走近了一步,“棠许,你不想后悔,趁早不要再和这个人有任何交集。” “哦?那能不能展开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棠许追问。 江暮沉却只是看着她,眼波沉沉,像是并无解释的耐心和打算。 这样的态度,原本也在棠许的预料之中。 她轻轻笑了笑,“说不出来?没关系。那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知道吗?” 听到这个问题,江暮沉赫然一顿,那暗沉的眼眸之中,分明有怔忡一闪而过。 棠许却已经懒得等待他的回神了,转头径直离开了这里。 江暮沉站在原地,看着棠许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似乎依旧没能从刚才她的问话之中缓过来。 “江先生?”谭思溢轻轻喊了他一声,将他的手机递了过来。 江暮沉低头,看见手机上棠岚的来电。 他一边接起电话,一边终于也缓步离开了此地。 直到出了陵园,坐上车,谭思溢才从副驾驶回转头来,向江暮沉汇报道:“太太她离开墓园之后直接驾车离开了,而孟连城比她还要离开得早一些,两个人没有再碰面。” 江暮沉微微拧着眉,闻言也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片刻之后,才又道:“关于孟连城和棠岚从前的关系,查得怎么样了?” “暂时还没有进展。”谭思溢低声道,“到底是那么多年前的事,那时候棠岚的身份又是有夫之妇,就算两个人有什么关系,只怕也很隐秘,可能还要费一番功夫。” 江暮沉听了,只开口道:“尽快。” “是。” 车子缓缓启动,江暮沉看着车窗外飞快倒退的风景,脑海中反复闪过的,却都是刚才棠许问的那句—— 那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知道吗? 许久之后,江暮沉才终于又一次开口:“实在不行,就从当事人身上突破好了。” 谭思溢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指孟连城和棠岚。 而棠岚远在南洋。 那么这个当事人的意思,就是……孟连城? …… 当天晚上,当孟连城从那间熟悉的画廊走出来,面前骤然出现了好几个素未蒙面的男人。 “孟先生,我们老板想见你一面。” 他的司机将车子停在路边,见此情形,犹豫着喊了一声“孟先生”,有些不敢上前。 孟连城伸手示意他没事,随后才看向面前的几个人,“能不能问一句,你们的老板姓甚名谁?” “你跟我们去,见到不就知道了?” 说完,几个人直接给他指了另一辆车的方向。 孟连城倒也沉稳,没有任何惊慌和失态,很快跟着那几个人,坐上了那辆陌生的车子。 车子转过两条街,停在了一家地下酒庄门口。 孟连城跟着其中一个人进入酒庄,打开vip包间的门,见到了坐在里面的主使人。 江暮沉手中夹着香烟坐在沙发里,听到动静,才缓缓抬眸看向来人,随后靠向沙发后座,微微抬了抬下巴,“坐。” 孟连城似乎并不惊讶,点了点头之后,很快在旁边的那朵沙发里入座,“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你既然敢纠缠她,就应该想得到。”江暮沉回答。 “你是说……棠许?”孟连城微微一笑,“我和她不过就是刚认识,因为她亲生母亲的关系有了些交集,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江暮沉掸了掸手中的烟灰,才终于正眼看向他,“误会?你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和目的,自己不知道吗?你是怎么说出‘误会’这两个字来的?” 孟连城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是很明白你话里的意思。” “是啊,躺了十八年,可能大脑和四肢一样退化了。”江暮沉毫不客气地说道,“可是那些你所谓不记得的事,还多的是人记得。你不明白的,也多得是明白人,懂吗?” 孟连城依旧微笑着摇了摇头。 江暮沉的耐心显然已经要消耗殆尽了。 “既然你要装到底,那我就明白点告诉你,离棠许远一点。你要是再敢接近她,纠缠她,我不保证你下半辈子会在什么地方度过。” “呵。”孟连城轻笑了一声,缓缓开口道,“棠许知道你这么为她出头吗?” 江暮沉目光瞬间阴沉了几分,“与你无关。” 孟连城点了点头,道:“那我能不能再问一句,是谁让你来的?” 听到这个问题,江暮沉微微冷笑着看他,“终于不装了,是吗?是谁让我来的,你心里没有数吗?” “我也不过就是问问。”孟连城道,“毕竟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我与棠许也不过就是普通交往,你不该对我抱有如此大的敌意才对。” “孟连城。”江暮沉连名带姓地喊他,“我不是棠许,这一套对我没有用。我今天说过的话,你最好一个字都不要忘记,我会一直盯着你。” 孟连城缓缓站起身来,“这么说来,我可以走了,是吗?” 江暮沉只是冷冷看着他,目光阴沉,让人不寒而栗。 然而孟连城对此却似乎没有什么反应,起身之后,还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这才缓步走向了门口。 江暮沉紧盯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孟连城刚刚离开不久,谭思溢便推门而入,汇报了孟连城离开的动向之后,才又道:“这个人,实在是太平稳了,完全看不出丝毫的破绽。” “没有破绽,本身就是一种破绽。”江暮沉缓缓道。 一场车祸,昏迷了十八年,醒转过来,物是人非,心中会没有怒气吗? 可是他却如此从容,如此平和。 滴水不漏至此,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这个人,极其擅于伪装和掩饰,心机之深沉,恐怕旁人根本无法窥测。 也难怪,棠岚会一再打电话让他帮忙,一定要让棠许离这个人远一些。 的确,他无法具体得知孟连城到底做过什么,以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但是棠岚的反应,加上孟连城今天的反应,对江暮沉而言,已经是铁证。 而棠许……这个女人,居然还一而再再而三跟这个人见面—— 江暮沉并不觉得她会愚蠢迟钝到这种地步。 毕竟,在此之前,她就已经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了棠岚。 如果是这样,那她对孟连城,很有可能也是在试探,在调查。 可即便如此,江暮沉依然觉得她愚蠢—— 她觉得自己有多大的能耐,能够玩得过像孟连城这样的老狐狸? 简直愚蠢至极! …… 正因为棠许这样的愚蠢,江暮沉一边派了人盯着孟连城,一边还要派人盯着棠许。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孟连城的确和棠许没有任何联系,倒像是真的将他的话听进去了一般。 然而,到了第三天,江暮沉正在跟两个部门经理开会的时候,谭思溢忽然敲开门,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江暮沉对此显然有些不满,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然而谭思溢径直走到他身边,俯身在他耳边道:“太太刚才被警方带走了。” 这一下,江暮沉脸色瞬间更难看了,打发了那两个部门经理后,才看向谭思溢,“怎么回事?” “跟丰正有关系。”谭思溢回答,“好像是在他们运输的货物里发现了违禁品,现在怀疑太太跟人有不恰当交易,牵涉其中。” 江暮沉心头一沉,“谁办的案?消息对外公布了吗?” “暂时没有。”谭思溢回答着,报出了办案的单位。 江暮沉起身就往外走。 谭思溢连忙拦在他身前,道:“他们这次直接就对太太采取了行动,事态只怕不小。您出现,万一被媒体拍到,闹大这件事,只怕对公司和太太都有不好的影响。还是另外安排人去处理吧,我已经联系梁律师了——” 他说了这么一大通,江暮沉却像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越过他,拉开办公室的大门走了出去。 同一时间,深夜的纽约曼哈顿,燕时予同样收到了消息。 他第一时间拨通了段思危的电话,开口便问:“怎么回事?” 段思危显然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怎么回事?” 燕时予听到他这个反应,忍不住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再睁开眼来,他看见窗户反射的自己,眼神之中清晰地闪过焦急—— “我把她托付给你,她被警察带走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都不知道?”燕时予说,“你现在,立刻带着能用的人去警局,无论如何要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尽快把她接出来。我立刻准备回程。” “你疯了?”段思危忙道,“你出差还没结束,就这么回来,怎么对老爷子交代?况且这个时间纽约哪有飞机让你回来?” “纽约没有,洛杉矶有。”燕时予沉声道,“按我说的做!” 挂掉电话,高岩从另一扇门后走出来,他知道自己拦不住燕时予,也没打算拦他,只是道:“安排好去洛杉矶的飞机了,去机场的直升飞机马上降落。” 燕时予转头就向外走去。 高岩拿上装证件的箱子,扭头就跟上了燕时予的步伐。(本章完) 232.第232章 夺妻又夺爱 第232章 夺妻又夺爱 坐在警方的审讯室里将近一个小时,棠许终于从警方的只言片语之中大概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丰正的一条跨省运输线在三个月前发现了违禁品,那时候就已经惊动了警方,而警方选择了按兵不动,继续追查,最终发现了持续不断的违禁品运输,一路追查到了违禁品源头,才采取了行动。 而她棠许,丰正的法人及老板,有幸参与其中,利用丰正这间货运公司做掩饰,起到了串联起整个运输线的作用。 听完警方的推测,棠许自己都佩服自己,居然能在这样的恶性案件之中,起到这样大的作用。 而面对警方的闻讯,棠许却是什么都交代不出来,甚至警方都已经拿出所有的运输记录,她的反应依旧是摇头,表示自己对此并不知情。 “你要知道,目前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人证和物证,即便你不认罪,法院照样可以定你的罪!拒不交代,对你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我确实不知道自己需要交代些什么。我需要更多的资料,让我知道你们的证据链里究竟有多少跟我相关的东西,我才好弄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被参与进来的。” 两名审讯的警员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冷笑了一声:“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以为你还有机会洗清那些证据吗?” “我没有这样想过,我从头到尾都很配合你们的工作,我也希望这桩案子能尽快水落石出,但是目前我的确知之甚少,我想开口也不知道说什么,翻来覆去只说自己不知道,你们不是也厌烦吗?” 棠许很冷静,也很理智。 然而她这样的冷静和理智在警方看来,大概都是负隅顽抗的表现。 很快,其中一名警员走出审讯室,准备去和上级商量一下审讯对策。 然而刚刚走到外面,就见许多同事都在朝着一个方向张望。 “怎么回事?”警员不由得问。 其中一个同事朝观望的方向努了努嘴,“江暮沉带着律师来了。” 另一人道:“这两人不是在闹离婚吗?怎么这种时候,江暮沉还来得这样快?” “这些所谓的上层人士,样多着呢,他们的盘算,恐怕不是我们能想得明白的。” 话音刚落,就忽然看见又有一行人快步走了进来,领头的那人往室内一站,身后的律师团队立刻四散开始找人沟通询问。 “段思危?他怎么也来了?” 这个疑问刚发出来,就从段思危带来的律师口中听到了“棠许”的名字。 事实瞬间就清楚了起来。 “他居然也是为了棠许来的?” “他怎么也跟棠许扯上关系了?” “一个江暮沉,一个段思危,外加两个律师团队,看来这次的案件是个硬骨头啊……今天领导们应该有得忙了。” “越是如此,这根骨头越是要啃下来。”审讯的警员道,“打断骨头连着筋,谁知道会不会牵扯出更多的人来。” 说完,他就转身走向了领导办公室。 办公室里,江暮沉正和警方领导呈对峙姿态,仿佛正是最胶着的时刻,恰好警员推门走了进来。 看了一眼办公室里的情形,警员很快开口道:“棠许要求查看她的犯罪证据,否则她没办法交代任何事情。” 闻言,江暮沉转头睨了他一眼,随后冷冷开口道:“巧了,我也想看看。” 领导迅速站起身来,对江暮沉道:“抱歉,江先生,您和这个案子无关,目前这些资料,您暂时没办法参阅。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对棠许的审讯,一定是公平公正的。” 说完他就要随着那名警员离开,不料刚刚走到办公室门口,迎面就又遇上了刚刚前来的段思危。 一瞬间,领导的眉头就控制不住紧紧拧了起来。 那名警员一见如此情形,便知道领导还有得耗,而自己也无能为力,转头接过领导手中的资料就快速离开了。 剩下那位领导,前方是段思危,背后是江暮沉。 两人目光交汇的一瞬间,屋子里的氛围骤然寒凉了起来。 领导心头忍不住叹了口气。 两个年轻男人,为着同一个女人来到这里,想想也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饶是如此,他却并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让段思危进门,随后关上房门,回到座位上,将刚才和江暮沉说过的话,又和段思危说了一遍。 至于那两人之间是何等关系,只要不在这里打起来,他便完全没有心思去过问了。 …… 江暮沉和段思危以及各自的律师团队,在警局一待就是半天。 傍晚时分,对棠许的审讯依旧没有进展,警方不肯让棠许保释,那两个人的律师团队也不愿意离开,最终各自借用了警局一个会议室,闭门开会。 段思危站在窗户边,思索着此时此刻的情形。 坦白说,有他和江暮沉在此,如果都搞不定这件事,那燕时予回来可能也没什么用。 甚至燕时予还会承担更大的风险。 可是此时此刻,燕时予已经在赶回来的飞机上—— 段思危简直无法想象,如果他落了地,棠许这边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到时候燕时予会做出什么事。 到那时候,他能拉得住他吗? 这世界上除了棠许,可能有第二个人拉得住他吗? 段思危越想越头痛,偏在此时,他忽然看见一辆车驶进了警局的院子。 那辆车落在他眼中并不算什么,在这警局院子里还是很扎眼的,因此段思危视线不由得一直跟随。 直到车子停稳,司机上前来打开车门,一名穿着低调却依旧不失精致华美的贵妇从车上走了下来。 而后,江暮沉也出现在了段思危的视线之中。 贵妇一见到江暮沉就迎上了前,抬头看着他,焦急地询问着什么。 江暮沉表面依旧是那副波澜不兴的死样子,却罕见地有了耐心,跟那名贵妇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期间,他似乎还察觉到了段思危的视线,回头朝他所在的这扇窗户看了一眼。 段思危依旧坦坦荡荡地站在床边,不闪也不避地跟江暮沉对视着,然而内心之中却是控制不住地叹息了一声。 因为他认出来,那名贵妇,是棠许的亲生母亲,棠岚。 江暮沉,因为棠许出事奔走,前来警局出人出力; 另一方面,他又和棠许的亲生母亲走得那样近—— 这还是曾经那个将棠许往死里逼的江暮沉吗? 此时此刻,他心中所想,是什么? 出于男人对男人的了解,段思危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探寻到江暮沉的目的和意图—— 可是关于这一点,棠许知道吗? 她知道了会怎样? 而燕时予知道了又会怎样? 段思危忍不住皱了皱眉,一时间,只觉得更加头疼起来。 夺妻之恨尚有方可解,因为那时候他们都认为,这“妻”不过就是“表面夫妻”的“妻”。 可是如果变成夺妻又夺爱呢? 这两人之间的纠葛,怕是很难再算得清了。 233.第233章 我回来了 这一厢,棠岚正在和江暮沉讨论着这个案件的发展,那一边,忽然又有一辆车子驶进了警局的大门。 那辆车看上去倒是普通,只是白色的车牌上,“警”字之后的一串数字,着实有些引人瞩目。 连江暮沉都微微侧目。 那辆车停下之后,很快有司机上前打开车门。 当先下车的是个五十岁上下,穿警服的男人,一张严肃端正的国字脸,肩章上的银色橄榄枝和三颗星辉立刻引起了院内所有人的注意。 随后,才又有一个人从车内走了下来。 江暮沉目光微微一沉,很快转开了脸。 是江北恒。 江北恒站在车子旁边,又跟先下车的任国章说了几句,便看见任国章迎着一众大大小小的警员的敬礼,走向了办公楼内。 那一边,棠岚见到这样的情形,很快迎上前来,有些着急地招呼了一声:“江先生,你是为棠许来的吗?刚刚那位是——” “知道棠许出事,我也很着急,所以豁出去这张老脸去找了老朋友。”江北恒顿了顿,才又道,“只是目前看来,这次的事情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化解的,还是要等警方调查清楚。不过你放心,棠许肯定不会受任何苦。只要她没有做过,那一定会安全。” 棠岚脸色微微发白,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你和暮沉都出面了,也不能将她保释出来吗?” 江北恒道:“目前案子还在侦查阶段,你也要给警方一些时间,现在警方那边也没有定论,你先不要太着急。” 可是无论他怎么宽慰,棠岚似乎都是焦虑不安的模样,仿佛此刻,只有见到棠许安然无恙地站在她面前才能让她安心,否则,接下来事态的走向,仿佛就会失控一般。 眼见她这个模样,江北恒很快看向江暮沉,开口道:“暮沉,你先送邵夫人去酒店休息吧,这么多人守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江暮沉清冷的目光缓缓扫过来,跟江北恒对视了一眼,好一会儿才稍微动了动。 然而还没等他上前,棠岚忽然猛地一转身,道:“我还有事,要先去别的地方一趟,这里就拜托你们了。” 说完她就匆匆坐上了自己的车,吩咐司机驶离。 剩下江北恒和江暮沉一前一后地站立,注视着她离开的方向。 好一会儿,江北恒才回转头来,又看了江暮沉一眼。 江暮沉却没有再看他,转身就重新走向了办公楼。 …… 同样的时间,坐在审讯室里的棠许终于见到了警方摆到她面前的各项证据。 包括货运公司系统文件、联络讯息、她的签名等等。 看到这些文件,棠许终于清楚地意识到了什么。 起先她还以为这是公司其他员工利用丰正的运输路线,跟不法分子勾搭做下了这样的事,直到此刻,看见这些证据,她才发现,这是一场局。 一场冲着她而来、势要将她拉下水的局。 因为那些文件、那些联络讯息、以及她的签名单据,她通通都没有见过。 可是时间线却跨度了好几个月。 是有人一早就已经开始处心积虑,要在这个时候让这件事爆发—— 可是理由呢? 为什么是她? 棠许还没来得及想出什么可怀疑的对象,审讯室的大门忽然就被人推开,紧接着,就见到任国章走了进来。 两名正在审讯的警员迅速站起身,笔直地敬了个礼。 任国章摆摆手,看了看棠许,又看了看两人面前的记录簿,“审得怎么样了?” 两名警员对视了一眼,大概是都没有想到这样大的领导竟然会因为这么一桩案子来到这里。 其中一人很快回答道:“暂时还没有什么进展,嫌疑人一再否认这些事情跟她有关。” 任国章这才又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棠许,一字一句问道:“跟你有没有关系?” “没有。”棠许回答,“我没做过。” 任国章紧紧盯着她看了又看,最终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吩咐两名警员“好好审”,随后转头就又离开了这间审讯室。 …… 夜色之中,棠岚乘坐的车子飞驰在道路上。 而她坐在车子后座,始终抱着手臂,咬着下唇,仿佛还在微微发抖。 司机只以为她从南洋过来,还没适应淮市乍暖还寒的天气,因此忍不住道:“夫人,需要我把空调温度调高一些吗?” 好一会儿,才终于听到棠岚低哑的声音:“不用,你快点开。” 司机闻言,再不多说什么,默默加快了行车速度。 很快,车子就驶进了南城晓府的大门,最终,停留在了那幢她熟悉的别墅门口。 司机下车为棠岚打开车门,棠岚却依旧坐在车子里,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眼来,盯着面前这幢别墅看了又看,竟至失神。 直到司机又轻轻喊了她一声:“夫人?” 棠岚仿佛骤然回神一般,终于伸出手去,让司机搀着自己下了车。 她的手凉得吓人,司机却不敢多问什么。 好不容易站定,棠岚才又低声道:“你先走吧,用车的时候我会再通知你。” “知道。” 司机应了一声,很快坐上车,驶离了这里。 棠岚僵立许久,才终于一步步走到那幢别墅门口,颤抖的手几番犹疑,终于还是按响了门铃。 门铃响起的那一刻,棠岚控制不住地闭上了眼睛。 很快,她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声音。 有人站在她面前,伸出手来,轻轻抚上了她的脸。 棠岚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门后站着的男人,正微笑款款地看着她,声线温柔,“回来了?” 棠岚眼睛里都是泪,眼前的男人被分割成支离破碎的形态,早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唯有那双眼睛,依旧如同年轻时候一般,能够轻易掌控她的一切情绪。 棠岚完全无法表述自己此刻的心绪,只是看着他,轻声道:“我回来了……你放过杳杳,行不行?” 话音落,她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 孟连城伸出手,轻轻抚过滑落脸颊的眼泪,低声道:“说什么傻话?”(本章完) 234.第234章 例外中的例外 第234章 例外中的例外 大门关上,棠岚被孟连城带着进入屋子里,整个人依旧是哭泣的模样。 孟连城带着她在沙发里坐下来,就要起身走开的时候,棠岚忽然就伸出手来攥住了她的袖子。 她抬眸看他,泪眼迷蒙的样子我见犹怜,“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放过杳杳,好不好?” 孟连城垂眸看着她,又一次伸手抚过她的泪眼,才低叹了一声,开口道:“她是你的女儿,我怎么会害她呢?你怎么能这样想我?” 棠岚仿佛完全没有听进去他的话,依旧是不住地哀求,“你放过她,好不好?她是无辜的,她不应该被牵扯进这些事情里来……你放过她,行不行?” 孟连城微微蹲下来,握住她的手,道:“我知道你担心她,我也一样。我很喜欢她,我也不希望她出事,可是你这么着急是没有办法的。你看看你的手,凉成这个样子……我去放水,你去洗个澡,休息休息,我们再从长计议,好不好?” 说着话,孟连城又拍了拍她的手背,站起身来。 很快他就上了楼,不多时便又重新走下来,手中还多了一张毛毯。 棠岚坐在沙发里,几乎是将自己紧紧缩作一团,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 孟连城缓步上前,将手中的毛毯轻轻披在她的身上,而后,轻轻将她揽进了自己怀中。 “没事的,你放心。”孟连城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轻声安慰,“棠许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她骨子里流着你的血,我怎么可能会让她出事呢?” 棠岚全身依旧僵冷,靠在他怀中许久,始终没有给出什么反应。 孟连城愈发将她抱得紧了些,轻声道:“只要我们俩一起,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至此刻,棠岚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控制不住地轻轻哭出声来。 孟连城轻轻拍着她的头,自始至终都是低声宽慰:“别怕,有我在……” …… 零点时分,燕时予乘坐的飞机降落在淮市国际机场。 段思危亲自去机场接了他,同时告诉了他案件的所有进展。 燕时予始终眸色沉沉地看着窗外,道:“简而言之,就是没有任何进展。” 段思危忍不住低咳了两声,才又道:“主要这次警方实在太过强势,江北恒连任国章都搬出来了,警方还是坚持要查到底,这中间能让我们插手的地方,实在是少之又少,我想要活动,都不知道该找谁去活动。” “孟连城那边什么动态?”燕时予又问。 段思危又怔了怔,才道:“你怀疑这次的事情又跟他有关?可是他这么陷害棠许,目的是什么?” “你不是说棠岚回来了吗?”燕时予说。 “是啊……”段思危一时觉得脑子都要炸了,提起棠岚,才猛然想起什么,迅速转头拨通了一个号码,简单交流了几句之后,他挂掉电话,转头看向燕时予,道,“棠岚去找了孟连城,这会儿两个人依然在一起,没有出门。” 说完,他仔细盘算了一通,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道:“这个女人,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吧?难道孟连城为了她,先是害死了宋雨廷,现在又忍不住对棠许出手?可是不对啊,在他昏迷之前,棠岚就已经嫁给宋雨廷多年,还生下了棠许……总不可能他一觉睡醒,觉醒了对棠岚的感情,所以狠下杀手?” “换了是你,在床上一躺就是十八年,可能也没办法理智对待这个世界。”燕时予缓缓道,“更何况,在那之前,他和棠岚之间究竟有什么瓜葛,我们都不知道。” 段思危忍不住又皱了皱眉,才嘀咕道:“还不都是怪你,什么女人不好喜欢,偏偏喜欢一个身世这么复杂的——” 燕时予微微转头瞥他一眼,段思危立刻又清了清嗓子,道:“现在怎么办?你不方便在警局露面,即便去了也没办法见到棠许……你是先回秋水台?” “去公司。”燕时予回答。 段思危闻言微微瞪大了眼睛,“公司?” “要回来,总得有个理由。”燕时予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天空,缓缓道。 这是给自己的公司制造了个危机,然后让自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回来? 段思危愣了片刻,一时之间就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许久之后,只是轻轻朝他竖起了一个拇指。 …… 翌日,接近中午时分,棠岚才又一次出现在警局。 这个时间,恰逢江暮沉刚开完会,也过来询问案情进展,于是两个人就在警局大院里不期而遇。 短短一个晚上,再加上上面吩咐了要对棠许客气一些,所以案情简单来说,依然没有产生任何进展。 可是江暮沉却一眼看出,棠岚已经没有了昨天晚上的慌张和失措。 显然,她眼眸之中依然满是担忧,可是整个人的气色和状态,比起昨天都要好太多太多了。 江暮沉看着她,忽然就开口问了一句:“您昨天晚上没有回酒店,是在别的地方休息了吗?” 棠岚略略一顿,只点了点头。 “那就好。”江暮沉说,“我还担心您因为过于焦虑,出什么事呢。” 棠岚垂了垂眼,才又道:“我还好……我相信她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江暮沉静静看了她几秒,忽然道:“您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棠岚抬眸看他,眼神之中有无法掩饰的惊慌一闪而过,“什么?” “你知道了,这幕后出手陷害棠许的人是谁,对吧?”江暮沉没有再兜圈,直截了当地开口道。 棠岚脸色一瞬间便又微微苍白起来,摇头道:“我怎么会知道这个呢?我要是知道……怎么还能安然地站在这里?” 江暮沉紧盯着她脸上的每一丝神情变化,末了,再未多说一个字。 而棠岚也没有继续为自己分辨什么,就此沉默许久之后,才又开口道:“我只是,一直很担心会有这样的事情出现……毕竟她自己一个人,经营那样一间公司,我真的很怕她会出事……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保护她,让她能够安全、平静地生活……” 她絮絮地说着话,江暮沉却已然失了耐性一般,冷声道:“您似乎一早就预判了棠许一定会出事,所以早在上一次来淮市,就一再叮嘱,希望我能保护好棠许。你既然知道她会出事,那势必知道她出事的原因,但你却什么都不肯说,只要我保护好她。恕我直言,在完全无法预知对手和危险性的情况下,事情会怎么发展,你也看到了——如果在这样的结果面前,你还觉得单凭一句‘保护’就能让她安全无虞,那我只能说,你真是太天真了!” 棠岚被他这一通话说得愣住了,沉默许久,却只说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这三个字你没有必要对我说。”江暮沉道,“毕竟我虽然答应了你,但也实实在在没做到任何事,也没有任何损失。你也不用再在我面前做出一副关心棠许的模样,你的关心有几分真几分假,我也已经看清楚了。” 说完,江暮沉转身就要走。 棠岚却有些着急了,连忙拦在他身前,道:“请你相信我的诚意,我是真心希望杳杳可以好好的,我也希望你们可以幸福——” 江暮沉勾起嘴角,讽刺道:“你或许的确有几分真心,可是你抛弃了她十多年,身为人母的本能让你担心她,但是她的安危对你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我甚至敢断言,就算棠许这次真的被审判量刑,你余生都会在内疚中度过,但也仅仅是内疚了。你依然会活得好好的,享受你作为邵夫人的荣光和天伦,而棠许,不过是扎在你心上的一根针,可能偶尔会痛,可是痛过,也就算了。她没有那么重要,她的人生、她的性命,通通都不重要——至少没有你要守护的那个人和秘密重要。” 这一番话,如一阵重锤,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棠岚心上。 她红着眼眶,震惊地看着江暮沉,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可是却又仿佛被什么东西禁锢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暮沉见状,继续道:“即便棠许这次侥幸过关,往后这样的事情依然可能会再次发生,一次,两次,三次……即便最终她次次都会脱险,可是她的余生都将在这样的纷扰当中度过——被你抛弃十八年绝对不是她人生最大的痛苦,因为你带给她的最大痛苦,不在过去,还在将来。” “别说了!”棠岚表面的平静终于被打破,她无法自控地掉下眼泪,看着江暮沉,“你别说了——” “我可以不说,可是事态不会因为我的沉默发生变化。”江暮沉说,“我原本以为世界上所有的母亲都会无条件爱自己的子女,原来不是这样,原来是会有例外的。而邵夫人,你就是那个例外。更不幸的是,棠许就是那个例外中的例外,一个被亲生母亲抛弃两次的例外——” 棠岚控制不住地佝偻起了身子,情绪濒临崩溃。 江暮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逼问道:“这样的情况下,你还不愿意说出你知道的事情吗?” 棠岚显然已经完全被他这一番话击溃,她看着他,哭得不能自己,“不是的……不是的……” 江暮沉眼见她不住地摇头否认,又开口道:“那你告诉我,要害棠许的人究竟是谁?他又是为什么要害棠许,这样,我才能明确知道,到底要怎么保护好她——” 棠岚已经泣不成声,“是……是……” 她抽噎着,刚刚说出两个字,忽然就有一辆车子,直接停到了两个人身旁。 紧接着,就见孟连城推门下车,看了一眼面前的情形之后,伸手拉起了低头痛哭的棠岚。 棠岚抬头,看见他的瞬间,似乎怔了怔,然而下一刻,便不受控制地靠进他怀中,继续大哭。 此时此刻,她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邵青云夫人的身份,她只是一个小女人,一个满心慌乱,急需安慰的小女人。 而孟连城护着她,一如昨晚一般,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低声宽慰道:“没事的,放心,不会有事了……” 说话间,他还抬眸扫了面前的江暮沉一眼。 而江暮沉迎着他的视线,片刻之后,近乎嘲讽地勾了勾唇角。 孟连城神情依旧清淡,收回视线,带着棠岚就坐进了车子里。 江暮沉始终站在车旁,看着车内的男女,眸光寒冽。 只差一点点,几乎只差一点,他就能逼棠岚说出来了。 不仅仅是一个名字。 因为那个名字,对江暮沉而言,几乎是没有悬念的。 孟连城这个人,实在是太刻意了,无论是宋雨廷的事,还是棠许的事,此刻看来都跟他脱不了关系。 可是更重要的却是原因。 江暮沉想要亲耳听到棠岚说出原因。 终究还是……差了一点。 车子缓缓驶离,棠岚崩溃的情绪在封闭的车厢里愈发不受控,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将自己护在怀中的男人,“我听你的,我以后都听你的,你不会再害杳杳,你不会再害她的,对不对?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孟连城垂眸看着她,良久,抚着她的脸轻叹一声:“我说过,她是你的女儿,我不会让她出事的……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棠岚忍不住摇头,不住地摇头。 可是这个摇头究竟是什么意思,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办法分辨。 她只是又一次埋进他怀中,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 而孟连城只是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脑,温言宽慰。 …… 几乎是孟连城的车子驶离的同一时间,另一辆车停在了警局门口,紧接着,车子里下来一个人,抱着一台电脑,在与江暮沉擦身而过的瞬间扫了他一眼,随后便飞快地奔向了警局办公大楼。 江暮沉微微眯了眯眼睛。 那是……陆星言。 235.第235章 她的安危,比真相重要 第235章 她的安危,比真相重要 等到江暮沉走进警局办公室,陆星言已经找到了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官。 简单阐明了自己的来意之后,陆星言便将手中的笔记本电脑打开,将丰正的内部系统展示在了所有人面前。 “丰正的公司架构是我亲自整合的,系统也是我亲自督促一点点建起来的。当初建这个系统的时候,我同时做了预备系统,简而言之,就是从外部侵入系统,修改资料,只会在公开系统中留下痕迹,但是预备系统中会保留最原始的数据。现在我就把两个系统都展示给你们看,让你们可以看出到底什么地方是被外部入侵修改的,而最原始的数据又是什么样子。” 听到这样的话,办案人员瞬间都打起精神,围上前来。 陆星言以丰正管理员的身份参与进来,又提供了这样重要的证据,他们不可能不重视。 江暮沉站在旁边,冷眼看着面前的情形。 律师走上前来,想要跟他说些什么,江暮沉却完全没有要听的耐心,直接抬手打断了他,专注地盯着陆星言那边的情形。 陆星言完整地向警方展示了公开系统和预备系统的不同。 两名主要负责人简单看了一下,很快对视了一眼。 随后一人开口询问:“我提醒你一下,你既然主动提供这些证据,那就势必要保证这些证据的真实性,否则,我们肯定会追究相关责任。” “当然。”陆星言站直了身体,抱着手臂道,“我既然来了,就敢对我提供的这些东西负全责。” “立刻找专家过来验证。” 眼见事情如自己预期之中发展,陆星言微微松了一口气,抬眸,才发现倚在窗边,正盯着他看的江暮沉。 江暮沉会出现在这里,属实是让他有些意外的。 虽然早在离开淮市之前,陆星言就已经察觉到了一些关于江暮沉不同寻常的地方,可毕竟那时候,江暮沉从头到尾几乎都是站在棠许对立面的,偶有细节展现出一些不同,在那些一桩桩具体的事件之前,都不算什么。 可是现在,棠许出事,江暮沉居然这样主动、堂而皇之地带着律师,连续两天出现在警局,这未免太过不寻常。 毕竟他离开淮市日久,近来跟棠许的联系也不多,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陆星言这样想着,却并没有主动上前跟江暮沉交流。 无论江暮沉现在是什么立场,总之棠许想要离婚的心没有动摇过,那他终究是属于对立面的人。 而江暮沉也没有跟陆星言交流的打算,他依然不会将陆星言放在眼里,可是在这样的时刻,却也罕见地生出了耐心,安静等待着最终结果。 …… 警方一方面找专家验证了陆星言所说的双系统的情况,另一方面也给陆星言做了个简单的笔录。 没过多久,就得到了专家那边的反馈信息—— 陆星言提供的证据是真实并且可信的,那些原本能够指证棠许的、存在系统中的大部分证据,现下都被证明是由外部修改的,而对ip地址的追踪,也显示这些修改资料的账号多数来自海外,来自十几个不同的国家和地域。 这样一来,是棠许在系统外操控的可能几乎又被掐灭。 几乎是同一时间,笔迹鉴定方面也有了回应——那些有棠许签名的文件,多数都是伪造的,只有少许签名是真实的,然而将那部分单拎出来,几乎看不出跟这桩案件的区别。 这也就是说,棠许几乎完全洗清了嫌疑。 对于这样的结果,陆星言并不意外,因此只是安心等待着警方的决定。 江暮沉却显然没有这么好的脾气,直接质问起了警方,“什么时候放人?” 主要负责人显然对这样的结果还不太甘心,回答道:“案情牵涉重大,虽然现在出现了一些新证据,但我们还需要时间复盘验证,所以暂时没办法放人。” 江暮沉听了,只冷笑了一声,转头让律师继续去跟警方沟通。 半小时后,棠许就被成功保释出了警局。 其实前后也不过就是一天时间,对棠许个人的影响微乎其微,陆星言看见她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我一个不在,你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棠许冲着他笑了笑,“什么样子,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陆星言瞥了一眼她身后警方的脸色,笑道:“你当然会好好的了,也不看看短短一天,这办公室里为你进出了多少大人物……你要是不好,怎么对得起他们的付出?” 说完,陆星言拉着她的手就走了出去。 重新见到天光的瞬间,棠许长舒了一口气,刚想活动活动臂膀,却突然就看见前方缓缓启动的一辆车内,坐在后座的江暮沉投过来的视线。 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很快就收回视线,乘坐车子离开了这里。 陆星言同样看着那辆车离去的身影,开口道:“听里面的警察说,昨天到今天,这位江先生待在警局的时间可不少呢……是我错过了什么吗?江暮沉什么时候转态的?” “如果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棠许回答。 “我当然信。”陆星言挑了挑眉,道,“毕竟出了这么多力,却又在你终于脱困的时候扭头就走,这位江先生,估计自己都捉摸不透自己吧。” 棠许微微拧着眉,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出事赶回来?” “你说呢?”陆星言瞥了她一眼,道,“出了事你也不知道通知我,除你之外,还能有谁通知我?” 棠许顿了顿,才缓缓开口道:“他?” 陆星言微微哼了一声,才又道:“为什么连他都知道叫我回来处理这件事,你却想不到?你脑子都用来干什么了?” 棠许轻轻呼出一口气,才道:“我不是想不到,只是……我更想看看,什么人会在这摊浑水中浮出水面。” 陆星言闻言不由得道:“你知道是谁动的手?” “大概有数。”棠许回答,“只是……你来得有些太快了,可能那个人都还来不及做什么,我就已经恢复自由了。” “这么说来,还是我的错了?”陆星言又哼了一声,说,“那你也别怨我,要怨,怨那个谁去。” 棠许对此没有什么表态,只是道:“他还在纽约呢。” 陆星言听着她平淡中带着一丝惆怅的语气,忍不住轻轻翻了个白眼,随后道:“那我要是告诉你,他回来了,你是不是立刻就会飞奔过去找他?” 棠许蓦地怔住。 …… 同样的时间,秋水台内,段思危坐在沙发里,看见最新收到的信息,微微松了口气。 随后,他就听见身后卧室开关门的声音,回头看见刚洗完澡,从里面走出来的燕时予。 他凌晨回到公司,熬了整夜加一个上午,这会儿才终于脱身,回来洗了个澡。 “棠许没事了,已经被保释出来了。” 燕时予轻轻应了一声,走到吧台旁边,给自己倒了杯咖啡。 “才熬完大夜,又喝咖啡,你不怕自己会猝死啊?”段思危忍不住道。 燕时予仿佛是没有听见他的话,端着咖啡坐进沙发里,“棠岚那边是什么情况?” 段思危回答:“今天一早从南城晓府离开,去了警局,被江暮沉刺激得差点情绪崩溃。” 听到这句话,燕时予才终于微微侧目。 段思危清了清嗓子,才又道:“你不觉得,你在这件事情中实在是太被动了吗?不能名正言顺地为她出面,不能侧面去试探棠岚,也不能正面去硬钢孟连城……可是这些,江暮沉通通都可以。” 燕时予浅啜了一口咖啡,道:“那又如何?” “那就说明,在这件事情中,他有太多太多的机会了。”段思危说,“他能接近真相的渠道有那么多,而你,却依旧只有棠许这一个渠道——你实在是落后太多了!” 很显然,因为昨天在警局里和江暮沉的交手,导致段思危一定程度上将江暮沉视作了对手—— 既然是对手,那自然不会服气他的领先,巴不得能全方位赶超。 然而听到他的言论,燕时予却只是问了一句:“真相很重要吗?” “不重要吗?”段思危失声问道,“如果不重要,那我们忙活这么久,查这个查那个的,是为什么?” 燕时予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转头看向他,“对我而言,她的安危更重要。” 段思危一怔,那种莫名其妙被秀了一脸的感觉又来了,这让他很不爽,忍不住回道:“棠许可未必这么想。” “是啊。”燕时予说,“所以,真相也重要。但前提是她安全无虞。” 这两句话说得在情在理—— 首先,棠许的安危比真相重要; 其次,如果棠许想要知道真相,那真相也重要。 所以,对他而言,重要的是那个人。 因为那个人,所以有些事才会变得重要。 段思危捋清楚这中间的因果关系,却并没有舒爽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名火—— 不爽,很不爽。 他按捺着性子,眉头紧皱地坐在那里,将棠岚和江暮沉之间发生的对话告诉了他。 “如果不是孟连城突然出现,我看棠岚肯定会绷不住,把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出来了。” 燕时予安静了片刻,才道:“你说,棠岚今天出现的时候,似乎是笃定了棠许不会有事的。” 段思危点了点头。 “她昨天去见了孟连城,今天就笃定棠许不会有事。”燕时予缓缓道,“有些事,也不一定非要说出口,才能为人所知。” “所以他大费周章,布局几个月陷害棠许,就是为了让棠岚回来见他?”段思危只觉得匪夷所思,“我怎么看那老小子都不像是这么痴情的种。” 说完,他又瞥了燕时予一眼,说:“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 燕时予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如果真这么简单,那倒好了。” “那不然还能因为什么?”段思危想了想,又道,“难不成棠岚手头有什么他的把柄,他必须要棠岚回来,控制住她,免得自己的秘密外泄?还是说棠岚对他而言,还有别的作用?” 燕时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棠岚已经回来了,或许我们很快就会知道。” 段思危摸着下巴,还想继续分析,却忽然听燕时予道:“你该走了。” 段思危蓦地一怔,“什么意思?干嘛突然赶我走?” 怔忡间,他瞥见燕时予的手机,那股子无名火再度“腾”地一下蹿上心头—— “好啊,是因为棠许要来了,所以赶我走是吧?燕时予,你也太没人性了吧?我偏偏不走又怎么样?老子也是出人又出力的,棠许过来面对面跟我说声感谢不也是应该的吗?凭什么她来了我就得走?我就不走!” 说完,段思危直挺挺地往沙发上一倒,一副赖死不走的架势。 他这个样子实在是让人没眼看,燕时予也并不多看他,起身就回到卧室换衣服去了。 …… 二十分钟后,棠许上楼进门,看见了空无一人的客厅。 她明明在楼下看见了燕时予的车,他应该在家才对。 棠许走到书房门口,轻轻叩了叩门,没有得到回应。 她这才打开书房门看了看,里面也没有人。 棠许这才又走向卧室的方向。 刚刚进门,就听见卫生间的方向有水声传来。 她穿过衣帽间,透过卫生间敞开的门,看见了正站在浴缸旁边躬身试水温的男人。 她动作很轻,而他背对着她,原本是不应该察觉到她的到来的。 可是就在棠许看见他的瞬间,他就像是有什么感应一般,回转头来。 四目相视,两个人一时都没有动。 棠许看着他身后那一缸水,“为我准备的吗?” “嗯。” “那有柚子叶吗?” “没有。” “那你准备得不太充分呀。”棠许说。 眼见着水放得差不多,燕时予伸手关上了笼头,才又回转身看她,“那怎么办?” 棠许这才缓步走到他面前,扬起脸来看他,“我反正百无禁忌的,就看燕先生忌讳不忌讳了。” 燕时予缓缓垂眸,与她对视片刻,随后一低头,就吻住了她。 236.第236章 第236章 洗过澡之后,纵然神经依旧是紧绷的,可到底身体还是松泛了许多,因此棠许还是努力尝试着整体的放松。 她刚刚走出卫生间,就听见燕时予正在客厅打电话。 他言辞简单,不过简单回应了几句,却还是听得出来是工作电话。 一瞬间,棠许刚刚松泛下去些许的身体忽然就又紧绷了起来。 燕时予挂掉电话,回头就看见棠许正站在后面看着他。 见他结束通话,棠许快步上前,问了一个刚才被自己忽略的问题:“你纽约那边的工作结束了吗?” 燕时予看着她紧张的模样,缓缓回答道:“还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回来?”棠许立刻道,“你就这样回来,公司那边不会有问题吗?燕老爷子那边不会有问题吗?他知道你会来吗?如果他知道,又要你去受罚怎么办?” 她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燕时予没有回答,反而缓缓笑了起来。 “你以为我是为什么回来的?”燕时予问。 棠许略顿了顿,这才开口问他:“那你是为什么回来的?” 燕时予没有回答,只又一次低下头来,一边将她揽进自己怀中,一边吻上了她的唇。 棠许坐在他身上,感知着他的亲吻,那颗有些凌乱的心才终于有了些许平复的迹象。 她应该相信他。 他一定是处理好了所有相关事宜才回来的,毕竟以他这样的心性,不至于会在同样的坑摔倒两次。 可是饶是用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她的心跳还是用了很长时间才恢复正常。 燕时予终于离开她的唇时,棠许依旧与他额头相抵,微微喘息着,低声开口道:“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下次?”燕时予沉声问道,“哪样?” “不要为了我做冒险的事。”棠许说,“反正我又不会有事,不管发生什么,你一定要先顾全自己。” 燕时予闻言,又亲了她一下,才低声道:“那如果我有事,你会怎么做?” 棠许与他对视一眼,迅速回答道:“那我肯定会先顾全自己。” 燕时予闻言,眸中却又一次浮现出笑意,低声说了句“很好”,便又一次封住了她的唇。 两个人耳鬓厮磨许久,一直到棠许的手机忽然响起,才惊破了房间里的宁静与温馨。 拿起手机的那一刻,棠许的神情就变了。 是棠岚发来的信息,照旧是约她见面。 棠许放下手机,这才又看向燕时予,问:“棠岚回来了?” 燕时予淡淡应了一声。 “什么时候?”棠许又问。 “昨天傍晚。” 棠许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别说她是因为我的事情回来的。” 燕时予没有再回答,却已经是默认了。 棠许安静了片刻,忽然就忍不住笑了一声,道:“是哦,她当然不会是因为我回来。她回来,纯粹是因为……孟连城,对吧?” 有些事情几乎是没有悬念的,即便先前棠许还不完全知晓内情,可是此刻知道连棠岚都回来了,于是事情就有了很明显的指向—— 能让棠岚这样不顾一切的,除了孟连城,还能有谁? 想到这里,棠许从燕时予怀中站起身来,道:“我去见她,我真的很想听听……这一次,她还能说些什么。” …… 一个小时后,棠许在酒店的咖啡厅,见到了棠岚。 比起上一次,此时此刻,棠岚的精神状态似乎不是很好,安静地坐在那里,神情之中,竟流露出些许凄惶。 棠许缓步上前,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棠岚仿佛这才回过神来,看见她的瞬间,激动得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伸手就想要握住棠许,“杳杳,你来了……” 棠许却并没有让她碰到自己的手,很快将手放到了桌下。 棠岚的手扑了个空,她呆滞片刻,才终于一点点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轻声说道:“你没事,太好了……” 棠许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这才开口道:“孟先生也会觉得好吗?” 棠岚顿了顿,才努力笑了起来,“杳杳,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棠许缓缓抬眸看她。 棠岚张了张嘴,片刻之后,却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棠许听了,忍不住笑了一声,“上次我和他一起的时候,给你打电话,你似乎有话要说,可是到头来,你却什么都没有说过。到今天,你依旧不打算说什么,对吧?” 棠岚微微垂了垂眼,轻声道:“杳杳,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误会,但是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棠许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甚至连失望的情绪都没有。 “既然你不说,那我来帮你说,怎么样?”棠许说。 “杳杳……”棠岚看着她,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那眼神仿佛是在祈求棠许什么都不要说。 可是棠许却还是缓缓开了口—— “你们不是什么普通朋友,你们是旧情人。” 棠岚依然不住地摇着头,目光却再没有跟棠许对视。 棠许继续道:“我不知道你们的关系从什么时候开始,是在你结婚前,还是结婚后?但是我知道,你爱他,你很爱他——所以当年在他车祸陷入昏迷之后,你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转身就离开了淮市。这么多年你都再没有回来过,一直到他醒过来,你终于按捺不住,回来看他。” “不是,不是……”棠岚低声嗫嚅着,否认着,那声音却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 棠许继续道:“谁知道那么巧,他醒过来的地方,就是爸爸生病住院的地方。他看见了你和爸爸见面,他因此大受刺激,认为你对爸爸还有感情,于是他选择了对我爸爸出手——” “不是!不是!”话说到这里,棠岚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她抬头看着棠许,坚决否认,“不是这样的!” “是吗?”棠许迎着她的视线,很平静地开口,“如果不是这样,那请你告诉我,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237.第237章 让她离开 第237章 让她离开 棠许突如其然地将主动权抛回给棠岚,棠岚明显怔了怔,眼波中的激动都凝滞了片刻,再开口时,却依旧是护着孟连城的—— “真的跟他没有关系……”棠岚说,“你爸爸的死真的是意外,跟他完全没有关系,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呢?” 棠许轻轻笑了一声,“好,就算爸爸的死是意外,那这次的事呢?丰正的事情,跟你那位‘无辜’的孟先生,有关系吗?” 棠岚忍不住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所有的事情都太过明显了,以至于,她一时之间,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而棠许有着极佳的耐性。 她一直看着棠岚,等着她组织好语言,给自己回答。 “杳杳,你现在平安无事,你就应该知道……他并不是真的要害你。”许久之后,棠岚终于开了口,“他只是一时用错了方法,他不是冲着你,而是——” 她没有说下去。 棠许很快帮她作了补充:“他是冲着你,对吧?” 棠岚没有看她,也没有否认。 “他用我出事做饵,诱使你回国,还是……威逼你回国?” 无论心里是什么想法,此时此刻,棠岚肢体上又一次轻轻摇起了头,也不知是在逃避,还是在否认什么。 “你不是结婚了吗?你还和你的现在的丈夫有了女儿,可是现在,你却跟另一个男人纠缠不清……”棠许说到这里,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随后道,“你打算怎么做?继续瞒着你丈夫跟他来往吗?就像当初那样?” 听到这个问题,棠岚身体微微颤了颤,随后才又看向棠许,轻声道:“杳杳,不是这样的……不是你以为的这样……” “够了。”棠许轻声道,“你总是否认,我也猜累了。就到这里吧,反正你的事,也跟我没有关系。我怎么猜是我的事,你要怎么做,是你的事。” 听到这里,棠岚以为棠许是准备走了,连忙伸出手来。 这一次,她终于抓住了棠许的手。 棠许看着她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一时没有动。 “杳杳,你以后,不要再靠近他了……”棠岚轻声道,“他毕竟昏迷了那么多年,有些时候,思想会有些偏激……你离他远一些,好不好?” 棠许静了静,才又笑了一声,“这么说来,应该不是我离他远一些,而是你应该离我远一些吧?有这样一个人在,你离得谁近,谁就会发生不幸,不是吗?如此说来,你该担心的不是我,而是你远在南洋的丈夫和女儿,不是吗?” 棠岚红了许久的眼眶,到此刻,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杳杳,我知道你怪我……”棠岚忍不住低下头去,“可是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是为了你好……” 她泪眼婆娑,哽咽到几乎说不下去。 棠许看着这样子的她,内心之中竟泛起了一股奇怪的、前所未有的波澜。 是的,她竟然为眼前这个棠岚感到难过。 她身在这一处处漩涡的中心,可是她看起来那么无辜,那么可怜,那么身不由己…… 棠许完全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情绪面对此刻的情况。 最终,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对棠岚道:“人活得自私一点其实挺好的。这么多年,我都活得挺好的,我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所以,你顾好你自己就行,不用为我操心,邵夫人。” 说完,棠许没有再停留,转身快步离开了咖啡厅。 快要走进电梯时,她看见为她按开电梯门的工作人员微微有些惊诧地看了她一眼。 等到走进电梯,电梯门在面前缓缓闭合时,棠许才从电梯壁的倒映中看见自己。 她眼睛下方,居然挂了一滴泪。 她为什么会哭? 为了棠岚,还是为了她说的那些话? 棠许自己也搞不明白。 她静静地看了片刻,最终抬起手来,轻轻抹去了那滴泪。 …… 离开酒店,棠许又回到了秋水台。 燕时予却已经不在家里了,大概是又回公司忙碌去了。 棠许原本是想要约陆星言一起吃晚饭的,但回到秋水台才察觉到自己的疲惫,索性什么也不做,走进卧室,躺到了床上。 晚上燕时予回来时,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声响。 他一时竟有些怀疑棠许是不是还没有回来,抑或是回了御景湾。 直到他缓步走进卧室,才发现床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人,是熟睡的状态。 燕时予缓步上前,准备为她关掉床头的灯时,却意外发现,棠许的眼睫之下,竟然有晶亮一闪而过。 仔细看,才发现,那是眼睛上的泪。 燕时予不由得微微顿住。 棠许实在是太少哭了,仿佛有天大的事,她也只会硬扛着。 可是谁都会有扛不住的时候,谁都会有难过的时候…… 人怎么会不哭呢? 燕时予缓缓在床边坐下来,盯着棠许的睡颜看了又看,最终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用指腹摩挲着她眼睛上的那一抹湿。 棠许很快就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睫还是湿漉漉的模样,好似陷在巨大的痛苦之中。 等到看清楚眼前的人时,棠许攀着他的手臂坐起身来,靠进了他怀中。 燕时予很配合地伸出手来抱住她,什么也不说,就那样抱了很久。 直到很久之后,棠许缓过来,低声说了句:“你回来啦……” 燕时予轻轻应了一声,才又垂眸看向她,“做噩梦了?” 棠许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又沉默片刻,才道:“有时候会觉得,人生真是一场噩梦……” 闻言,燕时予伸出手来轻轻抚上了她的头。 棠许连忙抬起头来看他,道:“或许,只有遇见你的部分是意外。” 这句话听得燕时予怔忡了片刻,回过神来,他微微垂眸,拉起她的手来,放在自己的唇边吻了吻。 棠许安静地看着他的动作,片刻之后,便又靠向了他怀中。 时间又过去许久,燕时予靠在床头,将棠许圈在怀中,听她讲起了跟棠岚见面的情形。 “她一再替孟连城否认那些指控,可是她又让我离孟连城远点……她好像有什么苦衷,可是她又什么都不肯说……”棠许双目有些空洞地看向远方的灯火,“我不懂,我完全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 燕时予低头在她发心落下一吻,低声道:“没关系,只要有足够多的时间,有些事情,肯定会有答案。” 棠许有些恍惚,“会有吗?” “会。”燕时予笃定地回答。 棠许轻轻垂下眼,转头又伸出手来抱住了他的脖子,深埋进去,不再多说什么。 …… 棠岚又在淮市待了三天。 那三天时间,棠许没有见过她,也没有见过孟连城。 而在准备离开的那天上午,棠岚主动去了江氏,又一次见到了江暮沉。 对于她的出现,江暮沉已经没有先前的好态度了,毕竟那天在警局门口将话说到那种地步,他已经没什么隐藏的了。 显然,棠岚对此也心知肚明。 因此进入江暮沉的办公室,在他面前坐下来时,棠岚开口便道:“谢谢你还愿意见我。” “您客气了。”江暮沉淡淡道。 棠岚微微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你肯见我,也是看在杳杳的份上。当然,我也正是为了她的事来的,所以才会这么厚脸皮,又来见你。” 江暮沉靠向椅背,“那您不妨有话直说。” “我依然还是那句话……”棠岚轻声道,“请你保护好杳杳。” 江暮沉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道:“我以为那天我已经表达得够清楚了,各种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我没办法保护她。” “我知道……”今天的棠岚比起那天来还是冷静了许多,“可是抱歉,你想要的信息,我没办法给你。” “那你这趟上来的意义是什么?”江暮沉冷眼看着她,问道。 棠岚说:“我相信以你的能力,无论如何是一定可以保护好杳杳的……当然,我们都希望她以后不会再面临那样的危险,我也会为此努力……但是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杳杳她太倔强了……有些时候,她不会远离危险,反而会主动靠近危险……我想,这就是她将来会面临的最大危机。” 江暮沉再度嗤笑了一声,看着她道:“而你,明明有对抗危险的法子,却不肯说出来。这合适吗?” 棠岚没有理会他的嘲讽,顿了顿,才又道:“你之前说过,你爸爸生病了,你希望杳杳陪他出国去进行治疗……这件事,可以实现吗?” 江暮沉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件事,顿了顿,依旧语气不善,“你觉得呢?” “请你想想办法吧。”棠岚说,“你肯定比我了解她,你知道怎么能让她离开……” 江暮沉一边思索,一边紧盯着她,道:“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办法吗?在明确感知到有危机的时候,不是去解决危机,而是让她逃避?” 棠岚有些痛苦地阖了阖眼,才道:“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这样做,既是对她好,也是对你爸爸好,更是对你们两个人好——难道不是吗?” 闻言,江暮沉眸光微微一凝,一时没有回答。 棠岚却已经从他的反应之中看见了希望,轻声道:“拜托你了。” 说完这句,棠岚便起身准备离开。 江暮沉却又一次开了口:“站在你的立场,这或许的确是最好的法子。你既在乎孟连城,也在乎棠许,所以你不愿意看到他们两个人正面冲突。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棠许想要这样的结果吗?” 棠岚微微顿住,静默片刻,终究是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办公室外的谭思溢送了棠岚离开,又拿了文件送进江暮沉办公室的时候,便江暮沉坐在办公椅里,面朝着窗外的cbd城景,似乎在失神。 谭思溢将文件放到桌面上,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江先生,您要的维工建设的资料都在这里了。” 江暮沉竟没有丝毫回应。 谭思溢见状,知道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也不再多说什么,很快就退出了办公室。 门外,程进刚好也拿着一份文件走到门口,见谭思溢退出来,便问了一句:“江先生在里面吗?这里有一份文件需要他签名。” “等会儿吧。”谭思溢回答道,“这会儿江先生应该没空签。” 程进听了,应了一声,顿了顿,才又道:“刚才上来那位,是……棠小姐的妈妈吧?该不会又是棠小姐出什么事了吧?如果是,那接下来这几天,日子岂不是又要难过了?” 谭思溢抬眸瞥他一眼,道:“你毕竟跟过她,不如你去向她打听打听?” 程进闻言,呵呵一笑,又朝江暮沉紧闭的办公室门看了一眼,再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位上。 …… 这天傍晚,棠许的车子又一次驶进了江家大宅。 江北恒正送朋友出门,一眼看见棠许的车子驶进来,不由得微微一笑。 棠许停好车,客人也已经离开,她快步走到江北恒面前,看了一眼江北恒的脸色,道:“这客人怎么这个时间走?什么时候来的?” “也就是顺路过来看看,陪我聊了会儿天,没待多久。”江北恒说,“我又不是纸糊的,你担心什么呢?” 棠许瞥他一眼,道:“您但凡肯多爱惜一点自己的身体,我也就不用这么担心了。” 江北恒无奈摇头轻笑了一声,才又道:“你那天不是问我孟连城的情况吗?我对他也不熟悉,刚好那位是孟氏的股东,我就顺便打听了一下。” 棠许一怔,“我不过就是顺嘴一提,您不知道就算了,干嘛还要专程去打听?” “都说了是顺便了。”江北恒陪她一眼,才又道,“不过也没能问出多少东西来,毕竟孟连城现在还处在恢复期,一直以来都是深居简出的状态,公司那边被孟连山牢牢把控着,也没有任何他要回孟氏的动静……如果真是他兴风作浪,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棠许闻言,不由得也顿了顿。 像这种男人,人生追求总结下来,不就是事业和女人吗? 如果事业上没有任何机会,那难不成,就真的……单单因为爱情? 孟连城对棠岚,会有这样的爱吗? 疯狂的。 可怕的。 令人窒息的。 238.第238章 你会吃醋吗? 第238章 你会吃醋吗? 江北恒终究还是病人,他自己一边要治病,一边还要为江暮沉在背后打点江氏上下,他要操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棠许实在不想他因为自己的事情再分心。 因此陪着江北恒进屋之后,棠许很快就试图转移话题。 偏偏江北恒是真的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又对棠许道:“你放心,总归他还活在这世上,人活着就会留下痕迹,总有人会知道他的真面目,我们也一定能知道他的真实目的。” “爸爸。”棠许忍不住喊了他一声,道,“我那天也只是顺嘴一提,这件事真的没有那么重要,您也不用放在心上。经历了先前的事,我也有些累了,暂时不想去想这些事了。” 江北恒哪能听不出她转移话题的意图,淡淡一笑之后,只是道:“你知道放松自己最好了。不要把自己搞得太辛苦。” “您放心吧。”棠许说,“我可会心疼自己了。” 两人很快聊起了别的话题,没过多久就到了江北恒吃药的时间。 棠许亲自盯着他吃完药,见楼上的饮用水快要用完了,便又下楼去厨房给江北恒倒水。 只是她没有看见,她刚刚进入厨房,那一边,江暮沉就从大门口走进来,阴沉着一张脸上了楼。 等到棠许倒完水,还准备给江北恒准备一小份水果时,英姐忽然就从厨房外急急地冲了进来,“暮沉回来了,一回来就上楼跟先生吵了起来。” 棠许顿了顿,到底还是关上冰箱门,转身走了出去。 刚上到二楼,她就听见了江暮沉带着薄怒的声音—— “……我做的所有决定我都可以承担后果,不需要你在背后指指点点!事情发展到需要我离开江氏的时候,我绝对毫不犹豫转身就走,不要再让我知道你在背后搞任何动作!” 说完这句,江暮沉摔门而出,正好跟走廊上的棠许对上面。 四目相视,他眸光之中的愠怒似乎凝滞了一瞬,下一刻,便又移开视线,径直从棠许身侧走过,下楼离开了江家。 棠许听着他离开的动静,没有回头,只缓步上前,走进了江北恒的屋子。 这父子二人一贯都是不和睦的,当然,更多的是指江暮沉对江北恒的态度。 因此江北恒像是早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的发生一般,神情很平静,抬眸看向棠许的时候,也只是淡淡一笑。 棠许也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道:“本来想给你准备点水果缓解缓解嘴巴里的药味,现在看来,也是吃不下了?” “吃,为什么不吃?”江北恒道,“我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呢,当然要对自己好一点。” 因着这一桩突发事件,棠许又多待了半个多小时,一直到江北恒要休息了,她才离开。 她驾车出了门,全然未留意外面的街道上,江暮沉的车子悄无声息地靠边停放着,直到她的车子驶出来,那辆车子才发动,缓缓跟上了她。 这天是周六,棠许原本是要回御景湾的。 然而车行至半路,她却突然接到了燕时予的电话。 “到我这里来一下。”燕时予在电话里对她说。 棠许顿了顿,才道:“今天是周六,我要回去了。” “就一会儿。”燕时予说,“耽误不了什么时间。” 他很少向她提出这样的要求,因此棠许只犹豫了两秒钟,就同意了。 电话那头,燕时予放下手机,抬眸便对上了段思危鄙夷的视线。 “这什么意思?”段思危问,“江暮沉又不是不知道你们俩的事……犯得着这样杀人诛心吗?还非得把棠许叫过来给他看?” 段思危一副看戏的姿态,直到察觉到燕时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才猛然惊觉什么,“什么意思?不会棠许一要来,你又要赶我走吧?燕时予,没有你这样重色轻友的!” 燕时予没有理会他,转头又给管家打了个电话,吩咐对方送一份滋补药粥上来。 见状,段思危才微微松了口气,顿了顿,忍不住又嘀咕道:“所以说女人麻烦,你看看你,非要自讨苦吃,多一个女人,给自己找了多少事!一会儿是江暮沉,一会儿是孟连城——” 提起孟连城,燕时予再度抬眸看向他,道:“孟连城那边,你还要再盯紧一些。” “不会吧?”段思危闻言,微微坐直了身体,道,“孟连城不就是冲着棠岚吗?现在棠岚向他屈服了,他应该不会再对棠许出手了才对……否则不是又将棠岚推远了吗?” 燕时予淡淡道:“事情若真这么简单就好了。有些事,他做得出来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不会再让他得逞。” 段思危顿时又泄气地往沙发里一躺,“都说了麻烦麻烦,还真是麻烦到了极点!” 约二十分钟后,棠许上了楼。 一进门,见到段思危也在,棠许不由得顿了顿,随后才看向燕时予,问:“你让我过来干嘛?” 燕时予起身走到吧台处,将管家刚刚送上来的药粥递给棠许,“晚上肯定又没有好好吃饭了?” 棠许伸手接过来,心头虽然暖呼呼的,却还是忍不住怀疑,“就为了这个你把我叫上来啊?正常的做法不是应该叫司机送过来给我吗?” 然而才问完,她自己很快就推翻了这个问题—— 和他出现在御景湾会很招眼一样,他的司机出现在御景湾,可能同样会被有心人捕捉去。 想到这里,棠许冲他笑了笑,说:“好啦,我回去吃,那我先走了。” 今天就此作别,棠许原本想抱他一下,可是微微一偏头,就看见坐在沙发里的段思危正眼也不眨地盯着这边,一副要旁观到底的姿态。 棠许跟他对视一眼,很快收回了视线,随后直接就扬起脸来,给燕时予送上了一个吻。 “晚安。”她说。 燕时予嘴角浮起隐约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身后,段思危瘫在沙发里,恨不得自插双目。 …… 同样的时间,秋水台大门口。 江暮沉的司机将车子停在马路对面,抬眸看向第二次走过来的秋水台安保人员,只能胆颤心惊地推门下车应付。 而安保依旧是铁面无私的模样,依旧重复着刚才的话术:“抱歉,这里不能停车,请您马上驶离。” “很快,我很快就走,您放心,绝对不会影响到业主。” 然而这一次,安保没有再转身离开,而是站在原地,一副非要盯着他驶离,才肯罢休的架势。 司机反复诉说了几遍,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重新回到了氛围冷凝到窒息的车厢内。 “江先生,这里实在是不好停车。”司机小声地说着话,根本不敢去看江暮沉的脸色,“要不,我兜一圈再回来……” 后座上,江暮沉自始至终看着窗外,而外面,就是秋水台那两栋极具标志性的建筑—— 层层迭迭的阳台上灯光明亮,而此时此刻,棠许会在哪一束灯光底下? 这是鬼使神差的一个晚上,心血来潮的一场跟踪,就跟着她来到了这里,亲眼看见她的车子通过安保,驶入了地下车库。 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可是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恰如此时。 站在车外的安保眼见着司机上车之后车子依然不动,不由得伸出手来,敲了敲车窗。 司机连忙放下车窗,正准备再度道歉的时候,却忽然听到江暮沉冷声说了句:“滚开。” 那名安保明显也是怔了一下,弯腰下来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说完这句,他才看清车子里坐着的人居然是江暮沉,一瞬间,安保又怔住了。 江暮沉冰冷的目光扫向他,他微微顿住,下一刻,竟真的不由自主地就退开了脚步。 就是这退开的几步,让江暮沉又一次看到了棠许的车。 是的,进去不到十分钟,棠许就又出来了。 司机同样看见棠许的车,心头大大地松了口气,忍不住转头去看江暮沉,等待着他的示意,“江先生?” 然而江暮沉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看着棠许的车尾灯消失在夜幕之中,目光却又一次投向了面前的这两栋楼,久久停留。 那一刻,他忽然想起了棠岚说过的话—— “你肯定比我了解她,你知道怎么能让她离开。” 是啊,他的确了解她,他也知道怎么让她离开。 只是,真的要这么做吗? …… 棠许对这天晚上发生在秋水台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第二天下午她才又一次来到秋水台,刚要驶入停车场,却忽然被一辆从对向突然驶过来的车子卡了位。 两辆车险些发生擦挂,棠许微微有些恼火,却也只能按捺住。 没想到已经驶到她前面的车子却忽然又倒退了一些回来,开车的人放下车窗,十分惊喜地冲她喊了一声:“姐姐?” 这一声熟悉的“姐姐”让棠许一阵恍惚,抬眸,居然看见了孟天佑。 孟天佑当即将车子退到路边停下,又下车来敲了敲棠许的车窗,随后直接拉开门就坐上了棠许的副驾驶座,“姐姐,这么巧,没想到我刚回国就遇上你了。” 棠许上次拒绝他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再加上他孟家人的身份,她心头一时有些五味杂陈。 孟天佑却好像是没事人一样,照旧像从前那样对待她,“果然还是我们俩有缘啊!” 棠许回过神来,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朋友住这里啊,我来找他玩。”孟天佑说,“姐姐你呢?你也住在这里吗?” “不是,我也是来找朋友的。”棠许笑了笑,才又道,“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昨天啊。”孟天佑说,“还想着有时间约你吃饭呢,没想到今天就遇上了。那没办法了,姐姐你必须给我个时间,就当是为我接风洗尘也好啊。” 棠许手指轻轻敲击着方向盘,略一沉吟,才道:“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随时。”孟天佑说,“我今天晚上就有空。” “你不是约了朋友吗?”棠许问。 “那你别管。”孟天佑说,“你说你什么时候有空就行了。” 棠许想了想,道:“那就今晚?我找好餐厅通知你。” 孟天佑笑得格外灿烂,“一言为定!” 他高兴地推门下车,跟棠许说了句“晚上见”,这才重新回到自己的车上。 棠许进入停车场,很快将车子停在自己惯常停的车位上,又在车里坐了许久,直到停车场里没有了车声和人声,她才推门下车,快步走进了电梯。 上了楼,棠许很快听到了书房里传出的通话声,燕时予应该正在忙。 棠许便回到了客厅,坐进沙发里,打开手机翻找了一通,很快找到一家餐厅的电话拨了过去。 周末很多餐厅满座是常态,棠许打了两个电话都没订到位置,一直到第三家,才终于预订成功。 她这边刚放下电话,身后冷不丁就传来燕时予清淡的声音:“约谁吃饭这么重要?” 棠许吓了一跳,回头看见不知何时从书房里走出来的男人,抿了抿唇之后才笑了起来,“一个朋友。” “陆星言不是已经走了吗?” 棠许不由得道:“难不成我就只有他一个朋友啊?” “所以是谁?”燕时予问。 棠许反应过来,道:“别想套我的话。” “所以,是我不能知道的人?”燕时予道。 “是啊。”棠许靠在沙发里,将头仰到能看见他的角度,“怕你吃醋。” 燕时予缓步走上前来,就站在她后面,低头看向她。 棠许这才又问:“你会吃醋吗?” “会。”燕时予回答。 棠许微微一怔,待要起身,却已经晚了。 燕时予弯下腰来,就着她仰头的那个姿势,直接就封住了她的唇。 这个姿势对棠许而言其实是有些费劲的,可是她还是很柔顺地应承着,直到燕时予伸手将她从沙发里捞起来,直接放到了沙发背上,换作正常的姿势,又一次低头吻下来。 棠许攀着他的脖子,几乎是半吊在他身上,感受着他唇齿间的温柔力道,良久,才又分开来看向他。 “现在呢?”棠许问,“可以不吃醋了吗?” 两个人依旧靠得很近,鼻息交融之间,棠许听到燕时予的回答—— “不够。” 239.第239章 野心 第239章 野心 一句“不够”,将棠许硬生生困住了三个小时。 孟天佑的电话在六点左右打过来,棠许陷在床单深处,好不容易伸手拿到手机,下一刻,便又被男人扣住了手腕。 身下的床铺依旧有节奏地律动,棠许咬咬牙,回头看向身后的人。 想要开口说什么,下一刻,声音却又一次被完全被吞没。 跌落到床上的手机响了又停,停了又响,最终都成了伴奏。 半小时后,棠许才终于重新拿到自己的手机,看见上面四五个未接来电,忍不住抬眸微微瞪了刚起身的男人一眼。 燕时予有所感应般看过来,棠许迅速收回视线,又深吸了两口气平复呼吸,这才将电话回拨了过去。 孟天佑很快就接起了电话:“姐姐你终于有空打电话啦?” “抱歉啊。”棠许确实有些不好意思,按着额头,低声道,“有些别的事情忙,手机又静音了,所以没注意到。” 孟天佑闻言哼哼了两声,“那这顿饭还能不能吃了?” “我已经订好位置了。”棠许说,“你还愿意吃的话,当然可以。” 孟天佑又问:“你还在秋水台吗?” “没有。”棠许面不改色地撒了谎,“我现在在城西。” “哦。”孟天佑应了一声,道,“那我们现在同时出发,时间应该差不多。那就四十分钟后见?” “好。” 挂掉电话,棠许才又松了口气,放下手机起身走进卫生间,燕时予已经调试好了洒水温,正站在水帘之外,回头看她。 一见这架势,棠许双腿顿时软了软,旋即转身,“我用外面的卫生间。” 她脚步匆匆地小跑出去,燕时予看着她的背影,末了,终究只是淡淡一笑。 …… 虽说约好了四十分钟后见面,棠许却还是迟到了一点。 她抵达餐厅的时候,孟天佑已经坐在靠窗的餐桌旁,正翻着餐单点菜。 棠许坐下,他正好把餐单递给侍者,随后回转头来看着棠许,道:“你来迟了,所以我自作主张点了菜,要是买单的时候价格不合适,姐姐你可不要太心疼哦。” 棠许抬眸看他一眼,说:“我肯定会心疼。不过今天是我不好,所以,心疼我也认了。” 孟天佑似乎被她这句话取悦到了,眼神都微微亮了起来,道:“这么说来,姐姐会为我心疼,那我可太高兴了。” 棠许没有理会他这些意图明显的打趣,喝了口水,才又道:“最近不是没有假期吗?你怎么会这个时间回来?” 孟天佑轻轻叹了口气,说:“这不是我奶奶大寿快要到了吗?我爸勒令我回来给老人家祝寿,我这种二世祖,除了遵命,还能怎么样呢?” 听到他这样调侃自己,棠许只是淡淡一笑。 从他当初见她第一面就开始对她展开攻势这一点来看,他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的二世祖,相反,他很有野心。 只不过,有些时候,野心没有可以舒展的地方,便只能用另一种姿态来隐藏自己。 想到这里,棠许瞬间就又想到了另一个人。 连这方面都这样像,难道,这就是血缘的关系? “说起来,我最近认识了一个人,你应该还蛮熟的。”棠许道。 孟天佑微微挑眉,“谁?如果是我那群朋友中的一个的话,你还是不要告诉我了,我会伤心的。” “怎么好意思一直伤你的心呢?”棠许缓缓道,“是孟连城。” 听到这个名字,孟天佑似乎怔忡了一下,再回过神来,连眼神都变了,比起先前的吊儿郎当,此时此刻,他眼神里竟多了几分认真。 “姐姐你怎么会认识他的?” “机缘巧合之下认识的。”棠许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不是你三叔吗?” 顿了顿,孟天佑才又笑了笑,说:“是我三叔。不过嘛,这个三叔,我其实并不怎么熟悉。” “也是。他出车祸的时候你还小,应该只有四五岁吧?等他躺了这么多年醒来,你又去了国外上学,肯定是不怎么熟悉的。”棠许分析了一通,才又道,“不过,虽然他昏迷了那么多年,但是好像也没怎么跟社会脱节。我觉得,他也是个挺值得探究的人。” 孟天佑眼中的笑意又淡了几分,“何以见得?” “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知识也渊博。”棠许说,“很难想象,如果他没有经历躺在病床上的那十八年,现在的他会是什么样子。” 孟天佑听了,冷笑一声道:“什么样子?怕不是整个孟氏都是他的了。” 棠许闻言,微微一顿,“啊?” 孟天佑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顿了顿才又笑道:“其中一种可能罢了。” “你似乎不怎么喜欢他?”棠许问。 孟天佑反问:“难道姐姐你喜欢他?” 棠许一时安静,没有回答。 孟天佑又道:“姐姐你刚才说,他是一个‘值得探究的人’,并没有说他是‘值得交往的人’。姐姐,你那么聪明,当初我接近你,你一眼就能看出我的真实目的,不可能到了他这里,你这样轻易地就被他迷惑吧?” 静默片刻之后,棠许微微笑了起来,道:“嗯,你猜对了,我也不喜欢他。” 说话间,侍者将前菜送上餐桌,孟天佑看了一眼面前的菜品,才又道:“所以,姐姐之所以会跟我吃这顿饭,也是因为他,对吧?” 棠许依然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孟天佑忍不住叹了口气,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姐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诚实,就当是哄我开心一下呢?” 棠许依旧不回应他这些话,只是道:“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话说起来可就长了。”孟天佑说,“而且聊起他来,我可能就没有胃口吃饭了。” 棠许没有办法,只能微微一笑,道:“好,先吃饭。” 孟天佑这才又笑了起来。 一顿饭吃完,两个人很快又换到了附近的一家清吧,坐下来点了酒,才终于进入正题。 孟天佑也没有再继续插科打诨,看着棠许,很认真地道:“我不知道姐姐你怎么会跟他认识,但是你一定要听我的,这个人,你离他越远越好,要多远有多远,才好。” “你们是一家人,为什么你会对他这么——” 孟天佑笑了笑,“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有的时候越是一家人,利益纠葛就越多,撕扯得也就越厉害。” 棠许闻言,轻声道:“他看起来不像这样的人,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这才是他厉害的地方。”孟天佑说,“看起来人畜无害,对谁都温文有礼的样子,所以你就会不断地靠近他,再靠近他,直到有一天,被他生吞活剥了,你才知道厉害。” “能具体说说嘛?” 孟天佑一偏头,道:“我爸就是最好的例子。在我刚出生的时候,我爸在孟氏其实还算是占据了一席之地,能说上话。后来,孟连城进入了公司。因为那时候大伯已经在孟氏担任总经理的位子,所以他难免会对孟连城有所防备,于是在所有人眼中,孟连城自然而然地跟我爸爸站到了一起——也正是因为我爸相信他,所以一再被坑害,最终被彻底踢出局,离开了孟氏。伴随着我爸的离开,孟连城一路扶摇直上,几乎可以跟大伯势均力敌,你就知道,这个人有多厉害。” “我看过一些过去的资料。”棠许说,“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争斗之心。” “是啊,嘴上说着不争,最终成功坐上高位。你完全可以想象,这个人城府有多深。”孟天佑说,“而伴随着他的一路上位,身边的人被踢走了一个又一个……他几乎是踩着无数人的尸骨上位的,这样的人,你说他完全被动,他不争,可能吗?他最擅长的,就是隐藏自己的野心和真实目的,利用、牺牲身边的人去为他达成目的……可怜那些被他利用完的人,常常还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真是可笑啊!” 棠许听得心头微微震了震,随后才又道:“那你知不知道,他……身边有没有什么女人?” “女人?”孟天佑挑了挑眉,“你既然看过他从前的资料,那应该也知道他以前长什么样子吧?” “我知道他女人缘很好。”棠许说,“可是我想知道的是,他身边有没有出现过对他很重要的女人……不是那种上赶着找他的,而是他在乎的。” “没有。”孟天佑几乎没有犹豫地回答,“这一点,虽然我并不是很清楚,但是据我们家老太太所言,他年轻时候,万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女人身上,他只想着争权夺利,怎么会在乎一个女人呢?” 棠许听得有些发怔,还想问什么,但是其实自己心里也清楚,孟天佑知道的可能就这些了,她再问什么,也得不到有用讯息了。 可是如果真的如孟天佑所言,孟连城并没有真正对哪个女人上心过,那棠岚对他而言,又算是什么呢? 是因为那时候棠岚已婚的身份,让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变得隐秘不为人知,还是其他? 为什么棠岚明明对孟连城诸多维护,却又同时表现出那样大的痛苦?同样也是因为她已婚身份的桎梏? 可是…… 此时此刻,棠许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棠岚痛苦的声音—— “不是这样的……不是你以为的这样……” “你以后不要再靠近他了……你离他远一些,好不好?” “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是为了你好……” 如果棠岚单单是因为感情问题而困顿痛苦,为什么又要跟她说这些话? 虽然孟连城曾经陷害她,以此来威逼棠岚回来,可是她在其中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说到底那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她就算牵涉其中,也不会牵涉太多。 可是为什么在棠岚口中,好像靠近孟连城就会遭受巨大的不幸和痛苦一样。 是棠岚真的心疼她,害怕她再被利用遭罪,还是—— 她自己就在经历着那样的不幸和痛苦? 棠许陷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一时间有些缓不过神来,直到孟天佑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姐姐?” 棠许收回思绪,抬眸看他。 孟天佑似乎已经从先前的怨愤情绪中抽离,看着她微微笑了起来,“我刚刚说的那些,有没有帮助到你?” 好一会儿,棠许才又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刚才说,他在昏迷之前对孟氏有着巨大的野心,那现在呢?现在这份野心还在吗?” “虽然我们都认为他不可能再翻身。”孟天佑低声道,“可是姐姐,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在经历了那样的十八年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们都不清楚。说不定,会更疯——所以,无论你跟这个人有什么样的牵扯,我的建议都是,离他远一些。” 关于这一点,棠许早已经有了体会,因此她冲着孟天佑微微一笑,轻声道:“谢谢你。” …… 孟天佑这样的富二代玩咖,在这样的晚上自然是很忙的。 两个人刚刚走出清吧,他就被一个电话叫去了隔壁街道上的迪吧,很快在门口跟棠许道了别。 棠许独自走到自己停车的地方,刚要拉开车门上车,忽然就听见后面有熟悉的声音喊她:“棠小姐。” 棠许回头,看见了程进。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棠许不由得道,“你别告诉我是偶遇。” 程进顿了顿,才道:“是江先生让我过来的。” 棠许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 程进朝着刚才孟天佑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又道:“江先生知道你跟孟家的人吃饭,特地让我过来提醒你一下,让你不要跟孟家的人走得太近。” 棠许只觉得匪夷所思,“我还是不懂。” 程进呼出一口气,又朝棠许走近了一步,“你妈妈离开之前去找过江先生,她应该是嘱咐了江先生一些事,所以江先生最近对你的动态很关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两天心情很糟糕,脾气很暴躁,所以只派了我来。” 棠许拧了拧眉,道:“不合理啊,他心情糟糕,不是更应该亲自来找我,以此来好好发泄一通吗?” 程进默了默,才又道:“难道你没有发现,他最近对你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吗?因为什么,你心里应该——” “因为他有病!”棠许打断了他的话,道,“你回去告诉他,我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请他不要再插手任何我的事——哦,除了一件,如果他愿意签署离婚协议,我会主动联系他。” 说完棠许就要坐上车,可是程进却又一次拦住了她的车门,深看了棠许几眼,才道:“总之,他这两天状态不太对劲,你……注意一些。” 棠许略怔了怔,到底还是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你。” 240.第240章 吃醋 第240章 吃醋 对于江暮沉和棠岚站在一条线这件事情上,棠许不是没有感觉,只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已经接近麻木了。 可是这种因为疲惫而产生的麻木,并不代表事情不存在。 有些时候,可能只是需要一个临界点。 恰如今夜。 回去的路上,棠许原本一路平稳地驾着车,可是车子才刚刚驶上高架不久,忽然就堵在车流里不动了。 这个时间,高架早就应该畅通无阻了,即便是平常早晚高峰,堵着也会慢慢向前移动,像这样一动不动的时候,实在是少见。 等待了约十分钟后,前后左右的司机纷纷都下车来,朝前面张望到底出了什么事。 棠许其实一点也不着急。 她坐在车子里,听着周边嘈杂的声音,其实更像是在发呆。 如果她没有朝后视镜里看一眼的话,她大概也不会察觉到有人在跟她。 可棠许偏偏就看到了,不仅看到了,还看到了不止一队人马。 后方驻足眺望的人群之中,有那么一左一右两队人马,都在朝她所在的车子张望。 棠许起初还只觉得是巧合。 可是后来,她反复朝后视镜看去,发现那些人的视线,始终都停留在她这辆车上。 被人跟,原本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燕时予还一直让人跟着她,保护她。 可是这两队人马却并不是燕时予的人,那里面没有一个是棠许熟悉的面孔。 大概是见棠许的车子始终没有动静,又过了一会儿,其中一辆车派了一个人上前,状似察看前方情况,不经意地从棠许车旁走过,视线却飞向了棠许。 而棠许一直盯着他的动态,在他看过来的瞬间,直直地将视线投了过去。 对方飞快地收回视线,回到了自己原来的方位。 紧接着,又是另一队的人,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动作,同样偷偷观察着车子里的棠许。 棠许已经安静地坐着,迎上那个人的视线时,忽然忍不住笑了一声。 她何德何能啊,竟然能让这么多身份未知的人一路跟着她、观察她—— 到底是谁心中有鬼? 又是谁,在害怕着什么? 那一瞬间,棠许忍不住捏紧了面前的方向盘。 片刻之后,棠许松开方向盘,拿出自己的手机,拨打了孟天佑的电话。 孟天佑很快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音乐震天响,好在他的声音依旧清晰:“姐姐,才分开就想我了吗?” 棠许盯着自己车子后方的两队人马,顿了顿,缓缓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孟老夫人的宴席是要大肆操办的吧?你能不能帮我搞一张邀请卡?” 电话那头一时没了孟天佑的声音,可是很快,音乐声就渐渐变小了,而后孟天佑的声音才又一次响起来,“我半小时前才跟你说的话,你这就忘了?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我就是想去看看。”棠许回答,“我就是想知道,有些人到底在害怕什么,可以吗?” …… 孟天佑对棠许一再劝诫,到底还是没能扛住,在孟家老夫人大寿的当天上午,将一张邀请卡递到了棠许手中。 棠许当即联系了造型师,化了妆,做了头发,换了礼服,盛装出席。 寿宴地点位于孟家庄园,以孟家在淮市的地位,自然也是冠盖云集。 棠许即便再盛装,在这样盛大的场合,终究也是不那么显眼的。 却还是有人一眼就看到了她。 孟天佑在门口接到棠许,正在给她指孟老夫人所在的位置时,坐在孟老夫人旁边的那个人,眼神越过重重宾客,直接锁定在了棠许身上。 棠许一抬眸,就对上了那双眼睛。 孟连城。 他似乎也没有想到棠许会出现这里,目光停留在棠许身上许久,终究还是笑了笑。 棠许却只和他对视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看向了面前的孟天佑,“我说过我只是来凑热闹,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我不怕你给我添麻烦。”孟天佑低声道,“我怕你给自己找麻烦。” “我说了我不会。”棠许道,“你怎么就不相信人呢?” 孟天佑将信将疑地盯着她看了又看,才托起棠许的手臂,“走吧,我带你见见我奶奶。” 因为孟老夫人是今天晚上的绝对主角,所以宾客都依次上前向她拜寿。 孟连城始终陪坐在母亲身侧,跟来往的宾客打招呼。 而棠许和孟天佑随着人流向前走动着,两个人时不时低头聊着什么,旁若无人般; 棠许偶尔也会抬眼打量一下从眼前经过的宾客,视线却再也没有朝孟连城所在的方向飘过一次。 一直到两个人来到孟老夫人面前,棠许很乖巧地向孟老夫人拜寿。 孟老夫人并不认识她,但见她和孟天佑一起,只以为她是孟天佑的女朋友,忍不住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 棠许连忙解释:“孟老夫人您误会了,天佑是我妹妹同校的学长,我们机缘巧合下认识的,因为我想来向您贺寿,他就邀请我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孟老夫人闻言,立刻看向孟天佑求证。 孟天佑耸了耸肩,一副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应对的架势。 而棠许立刻又道:“您放心,既然您操心他的终身大事,那我一定帮他留意着,有好姑娘就介绍给他,让您不再担心。” 孟老夫人这才又笑了起来,拍着棠许的手连连道:“好,好。” 棠许和孟老夫人说话的间隙,孟连城就坐在旁边,面带微笑地看着这一幕,仿佛只等着棠许一抬眼,目光落到他身上,他便会开口搭话。 可是自始至终,棠许都没有看他一眼。 跟孟老夫人说完话后,棠许很快就起身和孟天佑一起走开。 孟连城目光一路追随着两人,眼见着孟天佑带着棠许走向他的朋友群,棠许跟那些年轻人一一打过招呼,很快就融入了圈子里,听着他们聊天,偶尔也发表几句,社交得很认真,也很开心。 而孟连城对她而言,始终就像是透明人一般,完全没有放进眼里过。 孟天佑倒真是没有想到棠许真的能做到完全无视孟连城,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凑到棠许耳边低声道:“朝你这边看八百次了,你还真是能忍啊。” 棠许瞥他一眼,“我一早就说了,我是来凑热闹的,你自己瞎操心罢了。” 孟天佑轻轻哼了一声,目光落在棠许婉约柔美的肩颈线条上,清了清嗓子之后,很快移开了视线。 一直到寿宴结束,棠许都没有任何招惹孟连城的举动。 至于有没有招惹到别人,那棠许也不得而知。 离开之时,孟天佑非要送她,棠许拗不过,只能坐上他的车,对司机报出了御景湾的地址。 夜间道路通畅,不过二十分钟,车子便稳稳停在了御景湾的大门口。 孟天佑看着小区大门,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棠许道:“我这样算不算有了姐姐的地址?以后我是不是可以随时去你家做客?” 他今天晚上喝了不少酒,棠许也不想和他多计较,只是道:“随你的便,只是我家经常都没有人的。” 说完棠许便推门下了车。 孟天佑随即也从另一侧下了车,走到棠许面前,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像姐姐狠心的人,可真是少见啊。” 棠许也不回应,只是道:“你什么时候走,走之前我再请你吃顿饭啊。” 孟天佑眼睛不由得亮了亮,一下子往棠许面前凑了凑,“真的?” 棠许被他突然凑上前的动作惊了惊,连忙后退了一步,道:“如果你酒醒了还记得的话,我一定说话算话。” 说完棠许便一边转身走进小区,一边用背影冲他挥了挥手。 孟天佑站在那里,依旧盯着棠许的背影,直至那抹身影终于消失在视线之中,良久,他才又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到车上,离开了这里。 …… 棠许自觉自己今天晚上很安分,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却还是出现在了社交版面。 自从她和江暮沉的离婚官司冷却,她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了。 只不过这一次的男主角,是孟天佑。 大概是她江太太的身份还是过于扎眼,她和孟天佑一起出现在宴会上还是引起了一些关注的,更有甚者,一路跟着孟天佑的车,来到她的小区门口,拍下了孟天佑送她回家的照片。 只是那照片的角度实在是刁钻——恰好是孟天佑往她面前一凑时候的情形,从偷拍的角度来看,就像是孟天佑在吻她。 照片一经发出,立刻又在网上掀起了一轮骂战。 棠许对此早已经见惯不惊,丢开手机就去了公司。 这一个白天,总有人不经意往她面前凑,有意无意地打听着她和孟天佑的绯闻。 被问得多了,棠许也已经麻木了,统一话术丢出去,别人爱信不信,她管不着,也懒得操那份心。 到了傍晚时分,棠许原本是准时下班,可是正准备关办公室门的时候,忽然听说货场那边又出了点问题,于是又急匆匆地赶去了那边。 这一待就待到了晚上十一点多。 眼看着事情处理得差不多,棠许刚想松一口气,手机忽然又响了起来。 大概是应激反应,手机铃声刺激得她有些头疼,拿起手机看见高岩的名字时,才算是微微松了口气。 谁知道那头高岩的声音却透着紧绷和小心翼翼,“棠小姐,你……还没下班吗?” “我的动向你不是应该知道吗?”棠许反问道,“干嘛明知故问?” 高岩尬笑了两声,才又道:“那你大概什么时候下班?” “有事吗?”棠许问。 高岩忍不住轻轻呼出一口气,道:“我就是想着,燕先生已经回去三个多小时了,你还没有回去——” 棠许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在操心什么?” 高岩安静了片刻,破釜沉舟一般,“那张照片啊!” 棠许瞬间就反应过来,“孟天佑?” “棠小姐,你们——” 棠许今天解释这个问题实在是解释得有些不耐烦了,“你不要告诉我连你都相信那张照片是真的。” “不是真的吗?”高岩声音立刻高了几度,“孟天佑明明就是在亲你!” 棠许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 那些自己一眼就能看穿的事实,总觉得世人都应该跟自己一样,可以平静地无视,可是偏偏事与愿违。 “所以,你是在担心,你老板因此吃醋吗?”棠许揉着太阳穴,道,“你想多了。快别瞎操心了,早点睡吧。” 说完这句,后面又有人叫她,棠许匆匆挂掉了电话,又在货场待了将近一个小时,眼见着秩序彻底恢复,这才终于放下心来,转身离开。 最近她几乎都是住在秋水台,因此离了货场,车子下意识地就驶向了秋水台的方向。 而当抵达目的地,上了楼,却发现屋子里空荡冷清,没有一点声音。 高岩不是说燕时予早就已经下班了吗? 棠许心头疑惑着,缓步走向卧室的方向。 打开卧室门,房间里一片昏暗,唯有窗外遥远的微光透进来,照出床上躺着的、她熟悉的身形。 燕时予居然已经睡了? 这倒是有些少见。 棠许在门口静立了片刻,很快小心翼翼地关上门,退出去用了外面的卫生间。 等到她完成洗漱,再回到这间卧室时,床上的人依旧保持着先前的身形,似乎连动都没有动过一下。 棠许轻手轻脚地坐到床上,动作很轻地面朝着燕时予的方向侧躺了下来。 等到眼睛适应了屋子里的光线,她才看清了他的轮廓。 怎么说呢,竟然有些陌生。 因为她好像从来没有再这样的情形、这样的光线下、这样子观察过他。 因为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实在是有些太奇怪了。 棠许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怎么可能不等她就睡觉? 而她回来之后,虽然将动作放得很轻,可是他一向浅眠,怎么可能完全不被她惊动? 还是说—— 棠许蓦地想起了高岩的那通电话。 坦白说,论起对燕时予的了解,高岩大概还是要胜她一筹的。 难道他真的因为那张照片,生气了? 想到这里,棠许静了片刻,随后默默朝他所在的方向挪了挪。 一点点蹭到他的身边之后,燕时予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棠许摸索到他的手,将自己的手放进了他的手心。 燕时予依旧不动。 棠许咬了咬唇,微微侧坐起来,盯着男人双眸紧闭的面容看了许久,才低下头来,轻轻吻上了他的唇角。 241.第241章 失控的边缘 第241章 失控的边缘 燕时予没有给她任何反应。 不论什么时候,这样的情形都绝对是罕见的。 如果说先前她还是半信半疑的话,到此刻棠许终于是确定了—— 他绝对是故意的。 而他之所以会这样对她,除了吃醋,还能是因为别的什么? 想到这里,棠许没有停,吻过他的唇角之后,又循着一点点吻上他的下巴,然后是喉结、心口…… 很久之后,男人才终于有了反应。 燕时予伸手将棠许从被窝里捞出来的时候,棠许都已经出汗了,唇舌都近乎麻木。 裹覆的被子被除去,棠许一边贪婪地呼吸空气,一边看着自己身下的男人。 而燕时予也正看着她,一言不发。 四目相视,其实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是依然于黑暗之中对视了许久。 直到棠许忍不住嘀咕了一声:“小气。” 对此燕时予并没有什么回应,依然只是看着她。 棠许没有办法,又一次软化下来,伏贴到了他身上,又一次吻上了他的唇。 这一次,燕时予终于伸出手来抱住了她的腰,而后带着她翻转了彼此的身体。 大概是彼此都过于专注,没有人提起开灯的事。 这也是两个人自和好以来,第一次回归黑暗。 一瞬间,倒仿佛是回到了从前一般,别有几分意趣。 黑暗中,除了沉默的氛围,其他的事如往常一般顺理成章,自然又和谐。 棠许密密地吻着他,感知着他的一切,于黑夜之中,悄无声息地绽放…… …… 大概是闹得有些太晚了,这一觉棠许睡得有些沉。 等到第二天早上她睁开眼睛时,床上已经只剩了她一个人。 棠许不由得恍惚了几秒,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裹了衣服起身,拉开门往外面看了一眼。 房间里里外外,没有人。 时间已经过了八点,这个时间,燕时予没有在家倒也是正常的。 可是棠许心里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对着镜子,一边刷牙,一边琢磨着昨晚到今早的情形—— 他居然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说过! 难道他还在生她的气? 棠许有些想不明白,火速漱了口,转头就出去拿起自己的手机,拨打了燕时予的电话。 等几乎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等她反应过来这是白天,她不应该这样光明正大地拨打他的电话,忙要挂掉时,却听见了电话里传来的提示音——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棠许又一次愣住,盯着手机看了又看,猜想着这是什么意思。 是把她拉黑了,还是别的什么? 愣了片刻,棠许又跳到微信界面,尝试着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你去公司了?” 消息顺利地发送了出去,没有弹出来红色符号,让棠许微微松了口气。 可是电话又是怎么回事? 棠许想了想,很快又拨打了高岩的电话。 下一刻,电话里同样传来提示音——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两个人的手机都没办法接通? 那是什么情况? 去了什么没信号的地方吗? 还是……两个人在飞机上? 棠许得不到答案,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放下手机,转头收拾自己。 没过多久她就离开了秋水台,去了公司。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还有些收尾工作要处理,棠许正专心投入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来电,很快走到人群之外,接起了电话。 “棠小姐,你打过我电话?”高岩在电话那头问她。 “是啊。”棠许回答,“你们在哪里?为什么电话都打不通?” 高岩沉吟了几秒,才道:“我们在海城,电话打不通那会儿,应该是在飞机上。” 果然是在飞机上。 可是昨天晚上,今天一早,燕时予都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要飞,而是直接就走了? 正在这时,高岩也在电话那头意味浓厚地问了一句:“你不知道吗?” “你说呢?”棠许低声反问。 高岩一时似乎也有些无言以对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昨天提醒过你的……” 棠许忍不住伸出手来按了按太阳穴,“谁知道他那么小气?我还有事情,先不跟你说了。” 说完这句,棠许便直接挂掉了电话。 高岩知道她给他打过电话,还知道有时间给她回过来。 可是那个人呢?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 棠许从前倒真是没觉得他是这么小气的人,一时也有些气着了,懒得再多说什么。 这一天的工作还是很忙碌,棠许几乎一整天都投入工作,没空去想其他事情。 可是下班回去的路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想了起来。 车子平稳地行驶出去一段之后,棠许到底还是又一次拨通了高岩的电话。 这个时间,在外地的话,应该正是吃饭应酬的时候,高岩应该是可以接电话的。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高岩就接起了电话,“棠小姐?” 棠许顿了顿,也没有别的话,只是问了一句:“你们会在海城待多久?” 高岩回答道:“只待到明天,但是明天晚上,又要飞南城,那边也要待大概两天时间。” 居然要出去足足四天时间,可是昨天晚上那么久的时候,他居然也没想着要跟她提一句? 棠许一时也有些郁结了,回了一句“知道了”,便很快挂掉了电话。 既然他要离开四天,那她就可以安心回御景湾了。 早知道,昨天晚上就应该直接回御景湾的。 棠许越想越生气,决定再不去想这件事,车子经过最近的一个高架桥,才想起来自己昨天就没去看江北恒,于是很快转了向,驶向了江家大宅。 走进江家大宅的时候,江北恒正坐在餐桌旁边用晚饭,而英姐正将一碗汤放到他面前。 抬眸见到棠许走进来,江北恒微微笑了起来,而英姐看她的眼神却透露着一丝复杂。 棠许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刚想说话,英姐连忙避开她的视线,转头就回到了厨房,不多时,又取了一副碗筷出来,摆放到了棠许面前。 棠许抬眸冲她一笑,“谢谢英姐。” 英姐神情之中透出些许尴尬,似乎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江北恒这时候才开了口,直接询问棠许:“怎么会被拍到那样的照片?” “记者会找角度呗。”棠许回答,“普通的朋友见面也能让他们拍成那样,我也觉得很佩服。” 江北恒听了,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棠许余光瞥见英姐明显松了口气,这才又恢复常态,同样回到厨房去给她端了一碗汤出来。 江北恒这才又问她:“你怎么会跟孟天佑有来往?” “他是我妹妹的学长。”棠许回答,“之前去波士顿的时候认识的。” 江北恒道:“谁知道那么巧,他和孟连城居然是叔侄关系。” 棠许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顿了顿,才道:“您放心吧,我没干什么蠢事,我就是听说他奶奶大寿,去拜了个寿,其他什么都没做……当然,我也做不了什么。” 江北恒听出她语气里的一丝自嘲和怅然,顿了顿,才道:“凡事不要太着急,该有回应的时候,自然就有了。” 棠许点头笑了笑,低头喝汤。 正说话间,外面忽然传来动静,几个人同时抬头看去,看见了小心翼翼进门的谭思溢。 谭思溢在门口站住,看向这边的方向,恭敬地喊了一声:“江总。” 江北恒点了点头,道:“你怎么会过来?” “江先生有套礼服放在这边,派我过来取一下。” 江北恒听了,平静道:“去吧。” 谭思溢很快上了楼,而棠许则表现得完全不关心,低头默默吃着东西。 不多时,谭思溢又从楼上走了下来,除了拿了一套不知道在这边挂了多久的礼服,手中还多了个硕大的首饰盒—— 江北恒一眼就看见,却并没有开口问什么。 直到谭思溢走上前来,将那个首饰盒放到了棠许面前。 棠许一怔,很快也认出来,这是那套原本赠与她,她却早已经决定物归原主的蓝宝石首饰套装。 谭思溢低声对她道:“太太,上去刚好看见这个盒子也放在衣帽间,便顺手带了下来。你既然也不住这边,要不要带回去?” 棠许抬头,用见了鬼一样的神情看他,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谭思溢脸上的表情明显顿了一下,很快如实回答道:“我是来替江先生取礼服的。我先走了。” 说完他又冲江北恒点了点头,很快就转身离开了。 棠许是真的不知道这一节是什么意思,一脸茫然地看向江北恒,“您明白吗?” 江北恒顿了顿,才道:“大概是一种表态吧。” “什么表态?” 江北恒目光落在那个首饰盒子上,缓缓道:“他怕你报仇心切,走错路,这是在告诉你,他是支持你的,你有很多条路可以选,不要胡乱做决定。” 棠许听完,先是安静地眨了眨眼,随后控制不住地发出爆笑。 笑过之后,她才又看向江北恒,说:“爸爸,您可真会一本正经地讲笑话啊。江暮沉看到那张照片,不冲过来讽刺我、羞辱我已经是奇迹了,还会反过来支持我?哈哈哈哈哈哈——” 江北恒见到她这样的反应,顿了顿,才缓缓道:“可是他就是这么做了,不是吗?” 一句话,棠许瞬间敛了笑,盯着他,很认真地开口道:“一点也不好笑。” 江暮沉当然知道棠许是什么心态,同样的,他也知道棠许处于什么样的感情状态之中。 他所站的位置毕竟不同,因此他没办法再多说什么——即便这一方站着的,是他自己的儿子。 “好好吃东西吧,这么个大笑法,也不怕岔了气。”江北恒说。 棠许选择性地无视掉那个首饰盒,继续低头吃东西。 吃过晚饭,她照旧盯着江北恒吃了药,又陪他聊了会儿有的没的,这才离开。 先前被谭思溢从楼上带下来的那个首饰盒子,依旧静静地摆在餐桌上,没有移动分毫,仿若被人遗忘了一般。 离开江家大宅,棠许没有任何停留,直接回到了御景湾。 她在门外的超市停了车,进去买了一大堆日用品,这才又将车子驶进停车场。 她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有太多事态需要她分析和整理,可是一时之间,她却什么都不想再去细想了。 那些无法细思的东西被囫囵绑定在一起,原本是可以安静存在的,却有什么,隐隐有破坏平衡的架势。 棠许知道那是什么。 她的生活中,好像有很多事情,正在逐渐走向失控的状态—— 那种失控让她感到陌生,感到害怕,她并不是很想面对。 可是一个人待在家里,要什么都不想也难,于是棠许回了家便哐哐一顿收拾,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打扫了一遍。 终于专心致志地将所有能打扫的东西打扫了一遍,一看时间,也还没到十二点。 棠许洗了个澡,独自坐在沙发里,一不小心就失了神。 而一失神,有些东西就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等到棠许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想得最多的,还是那个男人。 思绪横冲直撞的间隙,她早已经又把昨晚今天的情形回想了个遍。 而到现在,那个人居然依然没有只言片语传达给她! 棠许实在是有些难受了,直接往沙发上一倒,不愿意想,也不愿意动。 她就着那个姿势,不知不觉就在沙发里睡着了,等到被早晨初升的阳光叫醒时,浑身腰酸背痛。 棠许强忍着酸痛坐起身来,拿起自己的手机一看,上面依旧没有任何来自于那个人的消息。 她赤脚贴着地板,转头看向窗外的太阳。 又是新的一天,可是围绕着她的各种事情还是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处于失控的边缘。 棠许坐在那里,发了许久的呆,才终于起身走进卫生间洗漱。 …… 早晨的江氏一如既往地忙碌,今天又是股东例会的日子,江暮沉一向反感这一天,被拉着开会到十点,转眼又是一个跨国视频会,一开又是两个小时。 接连两场会议下来,几乎已经消磨掉了江暮沉所有的耐性。 总裁办公室内外一片轻易可察的低气压,所有人都悄无声息地做着自己的事。 偏在这时,谭思溢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消息。 他看了一眼,只觉得两眼一黑。 到底还是没法瞒,顿了许久,他终于认命般起身,敲开了江暮沉办公室的门。 “太太她……订了两个小时后飞南城的机票。” 242.第242章 她现在在哪里 第242章 她现在在哪里 谭思溢这个消息汇报得很平静,可是内心有多犹疑纠结,只有他自己知道。 因为在收到这个消息之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燕时予。 有些事情根本不用查。 江氏这边一向盯燕时予盯得很紧,他昨天上午去了海城,今天下午飞南城,这些谭思溢都知道。 而偏偏,棠许竟然也要在今天飞南城。 此前他意外看见棠许上了燕时予的车还可能是巧合,可是这次呢,又是巧合吗? 世界上有这样的巧合吗? 如果之前谭思溢对棠许和燕时予之间的关系还只是猜测,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件事了。 可以想见的是,江暮沉肯定是早就知道了的。 只是这到底触及了男人的底线,他再恨,再怒,终究不可能将这件事公之于众。 即便是左膀右臂如谭思溢,也只能靠暗自猜测,才知晓个中种种。 而现在,谭思溢顶着巨大的压力汇报出这个消息,整个人都紧绷到了极点,只等着江暮沉的反应。 出乎意料的是,江暮沉听完,静默片刻之后,竟然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谭思溢抬眸去看他脸上的神情变化,却惊觉他脸上一丝波澜也无,只有那双眼,漆黑暗沉到了极致。 越是如此,谭思溢越觉得不安。 如果说以前,江暮沉对棠许的心思,还属于自欺欺人、连自己都不肯面对的状态,而现在,他的态度几乎已经摆明了。 哪怕这其中依旧充斥着种种别扭和傲娇,可是他终究是在正面面对了。 即便是昨天看见棠许和孟天佑的照片。 换做是从前,谭思溢几乎可以想象江暮沉会有多愤怒,会用什么样的法子去羞辱棠许。 可是昨天,他固然生气,却也只是将这份怒气发泄在了工作中。 关于棠许,他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这也是让谭思溢倍感意外的。 他也终于清晰地意识到,江暮沉对棠许,这份心思的转变还真的不是一点点。 所以他昨天才会擅作主张,去了江家大宅一趟。 以江暮沉的性格,和棠许之间要产生什么正向的火,实在是太难了。 要是他再不帮忙兜着一点,到头来,遭罪的还是江暮沉身边的这些人。 他替江暮沉去向棠许表明了心意。 无论棠许心里怎么想,只要她知道,就足够了。 可是谭思溢也没有想到,棠许在接收到了他帮忙传达的心意之后,居然转头就跟着燕时予去了南城。 这算是什么? 示威,还是挑衅? 虽然以江暮沉从前对棠许做的那些事,棠许做出任何回应都算是正常。 可是谭思溢到底是江暮沉这边的人,所以,他没办法不苦恼。 然而他也实在没办法再多说什么,沉默了片刻,正要转身退出办公室,才听见江暮沉问了一句—— “她现在在哪里?” 谭思溢一怔,才开口道:“正在去机场的路上,应该很快就会到了。” 江暮沉听了,没有再开口。 谭思溢又等待了片刻,这才退了出去。 关上办公室的门,他坐回自己的工位,忍不住有些恍惚。 程进坐在旁边,眼见着谭思溢这样的反应,不由得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吗?” 谭思溢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办公室的门忽然就从里面打开,江暮沉走了出来。 两个人立刻都站了起来,等候吩咐。 然而江暮沉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径直就走向了电梯的方向。 今天有事,暂时只能更这么多啦,明天见 243.第243章 巧合 第243章 巧合 下午两点,棠许乘坐的飞机顺利起飞,在三个小时之后平稳降落在南城的机场。 出了机场,棠许径直去了酒店。 开好房间稍作休整后,她便在酒店大堂吧见到了丰正的客户秦晋。 秦晋一见到她,立刻笑呵呵地迎上前,道:“棠小姐,你来得可真快啊。” 棠许闻言也是笑了起来,道:“刚好有时间,航班时间也正合适,所以就飞过来了。” “怪我怪我。”秦晋说道,“明明约好了签约时间,却又忘记了,刚好秘书这两天放假,也没有人提醒我,才让棠小姐跑这么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啊。” “托您的福,我才有时间出来走走,享受享受这南城的阳光和空气,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棠许回答道,“天天待在淮市,也真是要憋坏了。” 秦晋听得很高兴,哈哈大笑道:“那既然来都来了,一定要多留几天,棠小姐你还这么年轻,一定要趁时间多享受人生,千万不要让工作把自己给捆死了。” 棠许点了点头,笑容愉悦。 这原本是一趟预料之外的行程。 虽说秦晋忘了约定好的签约时间,来到了南城度假,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签约这回事,毕竟也没有那么着急,等他度假完回到淮市再签也未尝不可。 然而棠许就是展现出了满满的诚意,带着相关合同资料就飞来了南城。 秦晋虽说正在度假,但并非完全不理会工作,因此见到棠许,他却是很是满意和开心。 两个人很快就谈好了剩余细节,随后直接在酒店的大堂签下合约,达成了合作。 从见面到结束聊天,也就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秦晋还有别的事,约了棠许一起吃晚饭之后,很快就离开了酒店。 起身送秦晋离开,棠许又独自在酒店的大堂吧坐了好一会儿,目光落在往来的行人和住客身上,始终再没有看见任何一道熟悉的身影。 说来也巧,南城的奢华酒店那么多,秦晋所下榻的这间,偏偏就是燕时予此行入住的酒店。 于是顺理成章地,棠许这一趟出差,就和燕时予住到了同一家酒店。 这当然可以说是巧合。 可是如果她不飞过来,又哪里来的这重巧合呢? 毕竟上一次,两个人在南城的“巧遇”,也都是她一手创造出来的。 此时此地,不免勾起了许多回忆。 棠许想起那次,自己在他面前展现出来的种种,以如今的心态来看,不免觉得羞赧。 虽然心态不同,然而对棠许而言,有些坎是完全可以放下的。 来都来了,有些事情,再发生一次又有什么不可以? 只是以燕时予的忙碌程度,这个时间应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在酒店里的,再要发生些什么,终究也只能等待。 棠许这么想着,心头轻轻叹息了一声,起身走出大堂,转向了临海的园长廊。 远远地,隐约有一阵古筝的声音传来,棠许恍惚了片刻,想起入住的时候酒店管家曾经跟她介绍过,长廊的尽头是酒店的园餐厅,可以用餐和用下午茶,时常会有演奏。 棠许顺着长廊一路走过去,终于抵达沙滩旁边的餐厅,一眼就看见了餐厅中央,飘扬的纱幔之中,一个着汉服的女孩正专注地演奏着面前的古筝。 棠许目光不由得在她身上停留许久,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抬眸一扫,视线却忽然就凝住了。 一幅飘扬的纱幔后,一个男人独自坐在一张餐桌旁,安静地望向演奏古筝的女孩所在的方向,挺拔的身材和英俊沉稳的面容虽然若隐若现,却分明都是棠许熟悉的样子。 不是燕时予,还能是谁? 244.第244章 燕时予,我讨厌你 第244章 燕时予,我讨厌你 认出燕时予的瞬间,棠许其实是有些恍惚的。 她下意识觉得这个时间,燕时予应该正在外面为了公事忙碌,可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一转眼会在这边见到他,而且是目不转睛看着另一个女人的他。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这样的燕时予对棠许而言,都是陌生的。 以至于她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几天没见,自己满脑子都是他,才会导致此时此刻,将别人看成了他。 于是棠许又定睛看了许久。 海风间或性地吹起纱幔,纱幔后男人的脸清晰了又模糊,模糊了又清晰。 最终,棠许还是确定了。 那个人就是燕时予无疑。 而且,他应该已经在那里坐了很久了。 一来,燕时予没有穿西装外套,说明他不是从外面回来的; 二来,如果他是一个小时内来到这里的,那他势必会经过大堂,经过大堂时候,就算他没有看见她,她应该也可以看见他。 而此刻棠许得出的结论就是——他已经在这边坐了超过一个小时。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对着那位弹古筝的姑娘也看了这么久? 顺着他的视线,棠许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那个汉服女孩身上。 是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大约是学习古筝的缘故,眉眼之间透着古韵,此刻衬着海风和纱幔,倒真是分外动人。 棠许就那样站在长廊边,盯着那边看了许久。 而她站了多久,燕时予的目光就停留在那个女孩身上多久。 从前棠许总觉得他好似对她的存在和注视有所感应,每每她出现在他视线之外的范围,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察觉。 可是今时今地,这种感应似乎是完全失效了。 又或者,是那位古筝女孩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 棠许又站了片刻,终于收回了视线,转身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然而才刚刚走出去几步,迎面忽然就又遇上了熟人。 高岩步履匆匆而来,一眼看见棠许,惊得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只是顿住脚步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棠许,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棠许这趟行程纵使突然,然而燕时予既然放了人在她身边,那他们就应该知道她的行程才对。 可是现在眼见高岩这样的反应,棠许就知道,他们这次来南城或许是真的很忙,以至于完全顾不上她。 所以,他们是真的不知道她来了。 想到这里,棠许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是下意识有些想笑。 然而这笑到底是因何,她自己也不清楚。 可是她还是追随了自己的想法,对着高岩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高岩终于后知后觉般回过神来,“棠小姐你——” “我过来见个客户。”棠许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抢先回答道,“没想到这么巧,你们也住这家酒店吗?” 高岩还没反应过来该怎么回应她这几句官方到不能再官方的言论,棠许就又一次开口:“我还有约,先走了,你们忙自己的事吧。” 高岩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喊住她,可是此刻他脑海中实在堆了太多东西,信息量已经快要爆炸了,所以他还没想好要说什么,棠许已经径直离开了。 看着棠许的背影,好一会儿,高岩才又转身,快步走向了餐厅的方向。 他走过去的时候,那位演奏古筝的女孩恰好结束这一日的所有演奏,起身向餐厅顾客致意。 餐厅里原本就没有多少客人,也没有几个人在意她的结束或离开,只有燕时予,看着她一点点起身,走到他所在的座位对面坐下。 高岩原本是着急上前跟燕时予说事的,可是一见这情形,还是控制不住地顿住脚步,站在棠许先前站过的位置,一边看着里面见面说话的两个人,一边在脑海中梳理着此时此刻的状况。 大概十分钟过去,那名弹奏古筝的女孩缓缓站起身来,又冲燕时予点了点头之后,很快转身离开了。 而燕时予依旧坐在餐桌旁边,低头看着自己手机上的讯息,向来清润的面容之中透着一丝冷漠。 高岩快步上前,来到了他身边,想了想,终究还是第一时间先汇报了棠许的事:“棠小姐来了南城。” 听见这句话,燕时予神情之中的那丝冷漠,忽然就无声无息地消散开来。 “在哪里?”燕时予问。 高岩微微吸了口气,道:“就在这家酒店……我刚刚在长廊上遇见她,她应该是来过这里,看见了你。” 闻言,燕时予眉心控制不住地微微一动。 她刚才来过这里? 那她都看见了什么? 之所以没有现身在他面前,是为了避嫌,还是因为产生了别的情绪? 一时间,燕时予脑海之中思绪翻涌,就要准备站起身来的时候,高岩却忽然拉住了他,说出了最要紧的那桩事—— “收到淮市那边的消息,江暮沉去见了燕老爷子。” 听到这句话,燕时予终于稍稍抬了抬眼。 高岩声音微微紧绷着,继续道:“他谁都没有带,单独去燕家见了燕老爷子。” “然后呢?”燕时予淡淡道。 “江暮沉去见了燕老爷子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高岩语调控制不住地急促了起来,“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棠小姐刚刚跟着你的动向来到南城,他后脚就去找了老爷子,他分明是为了棠小姐,连自己的面子都不顾了,试图搬出燕老爷子来制止你——” 燕时予眼波深邃,脸色却并没有什么变化。 高岩深吸了口气,继续道:“我刚才已经想过了,以燕老爷子的个性,必定不会轻易相信江暮沉的一面之词,所以他一定会派人调查——你和棠小姐的行程曾经有过几次重合,可是幸好,每一次都是有缘由的,包括这一次。我刚才看见棠小姐,她说她是过来见客户的,而你们到现在也没有碰过面——” “所以?” “所以,只要你们在接下来的时间不碰面,燕老爷子就拿不到证据,无法证实你和棠小姐之间的关系。”高岩说,“这样一来,就能给你争取更大的空间……只是后面的日子,你和棠小姐可能要尽量减少见面,以避免被拿住把柄!” 高岩急切地说完,燕时予看向他的目光依旧深邃无波。 高岩无法准确预估燕时予在想什么,只是他心中惶惶,实在是有太多的不安在涌动,只能一个劲地劝,“我思来想去,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案了,你只需要稍稍忍耐和克制,这件事应该可以顺利过去——” …… 棠许从外面回到酒店房间,没有用多少时间,就换了衣服离开了酒店。 秦晋约她吃饭的地点在几十公里外的一个庄园,棠许坐上车,在市区兜了一个大大的圈,最终在约定的时间顺利抵达吃饭地点。 一顿饭吃完,再回到酒店,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酒店大堂已经不复白日的往来与热闹,各处的音乐也都已经安静下来,恢复了宁静。 棠许并没有着急上楼。 她在灯光暗淡的大堂吧坐了片刻,伸手唤来了酒店大堂经理。 “我今天在别处喝到了一支酒,觉得挺不错的,不知道你们酒店有没有同款?” 棠许报出酒的名字,不多时,大堂经理便带着同款酒来到了棠许面前。 棠许伸手接过,盯着酒瓶看了又看。 她原本是一时兴起,想要将这瓶酒交托给经理,让他帮忙送到燕时予的房间的。 权当为他助兴也好。 可是酒拿到手里,棠许才惊觉这一想法有多幼稚,多不妥。 终究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对经理说了句“谢谢”,便带着那支酒走进电梯,上了楼。 回到房间,棠许便从酒柜抽屉中找到了开瓶器,很快将那瓶酒打开,然而不知为何却找不到酒杯,只能打电话给客房部让他们送。 等待的间隙,棠许盯着那瓶已经开启的酒,却忽然起身坏心思一般,直接拿过酒瓶,仰头对着瓶嘴喝了一大口。 那一口实在是灌得有些厉害了,棠许呛了一下,一时间忍不住重重咳嗽,连眼泪都差点呛了出来。 偏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棠许拎着酒瓶,一边咳嗽着,一边走上前去打开了门。 原本以为门外站着的会是给她送酒杯的酒店服务员,然而房门一打开,外面一抹高挑修长的身影,伴随着她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棠许下意识就想要关门,却已经来不及了。 房门关上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在她的房间里了。 看着她手中拎着的酒瓶和翻红湿润的眼眶,燕时予缓缓开口:“找到了好酒,也不打算跟我分享么?” “为什么要跟你分享?”棠许反问,“你的行程,你忙的事,你见的人我都完全不知道呢,凭什么我得了一瓶酒,还要跟你分享?” 听着她意味分明的反问,燕时予缓步向前,朝她靠近。 他进一步,棠许就退一步,一直到落地窗边,退无可退的位置,燕时予终于将她圈入怀中,同时拿走了她手中的酒瓶。 棠许紧紧咬着唇,盯着他看了又看,终于说出了一句—— “燕时予,我讨厌你。” 245.第245章 他不想再隐藏了 第245章 他不想再隐藏了 迎着燕时予的视线,棠许说出这句话,无形之中像是松开了什么,可事实上,她身体却依旧紧绷着,没有丝毫放松。 燕时予也依旧沉沉看着她,良久,才终于说出一句:“讨厌我什么?” “全部。”棠许回答。 “有多讨厌?” “非常非常讨厌。” 她讨厌他,讨厌自己被他影响,讨厌自己的情绪被他左右,讨厌自己患得患失,讨厌自己竟然会因为一个男人,在餐桌上将酒当成麻痹治愈之物。 晚上的饭局上,连秦晋都看出来她情绪有些不对劲,微笑着让她不要喝太多酒。 棠许知道自己的情绪面临着什么样的问题,她很想说服自己,不要受到其他事情的影响,专心顾好眼前。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燕时予的事,在她这里已经不是“其他事”了呢? 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摆脱他对自己的影响。 棠许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很不喜欢。 可是归根究底,都是因为他。 所以,她只能讨厌他。 听到她的“非常非常讨厌”,燕时予缓缓低下头来,轻声道:“我却完全相反。” 棠许今天晚上喝多了酒,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燕时予已经低下头来,封住了她的唇。 唇舌相接的那一刻,房间的门铃却又一次响了起来。 棠许这才一下子反应过来,用力推开他,随后走到门后,先是从猫眼往外看了一眼,确定了是酒店的工作人员,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房门拉开了一条缝。 工作人员微笑着为她递上了两只酒杯。 “谢谢。”棠许迅速接过来,很快就重新关上了房门。 回过头来,燕时予依旧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她。 棠许却只跟他对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她把两只酒杯放到面前的柜子上,随后便侧过了身子,说:“时间不早了,燕先生也该回自己的房间了,省得在这边出没,让人看见了说不清楚。” 燕时予闻言,非但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倒往窗户上靠了靠。 棠许一见到他这个动作,忍不住皱了皱眉,旋即就走上前来,试图将他拉开。 燕时予反手一拉,棠许便直接跌进了他怀中。 她迅速挣扎起来,一不小心脑袋就碰到了玻璃上,发出“咚”的一声。 这一下碰得其实并不算很重,可是棠许喝多了酒,那一瞬间只觉得头晕眼,往他肩头一靠,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燕时予只以为她是撞伤了,一时也不再闹,抱着棠许就将她放到了床上,低头查看着她刚刚撞到的位置,“有没有事?” 棠许闭着眼睛,平复了许久,才终于缓缓睁开眼来,看向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 对上她视线的片刻,燕时予才终于可以确定,她没有什么大碍。 饶是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将她抱进怀中,低下头来,轻轻吻上了她刚才被撞到的地方。 棠许清楚感知着他的拥抱和亲吻,就像感知跟他相识以来,他给予的所有体验一样。 一直以来,他都是行动大于言语。 这么久以来,棠许几乎没有听到过任何来自于他的甜言蜜语,可是却真真切切地感知到很多他做过的事。 这份感知带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太过强烈,胜过这世间所有的言语。 有些清醒的时候,她也会怀疑,自己会不会太过投入了,明明他身上还有那么多秘密,两个人之间的未来也充满了不确定性,可是她却时常忘记了这些。 而此刻,即便她脑海中清晰地想着这些,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沦陷在他的拥抱和亲吻之中。 反应过来,棠许忍不住懊恼,微微侧过头去,避开了他的亲吻。 “你该走了。”棠许低声道。 燕时予俯身看着她,没有动。 棠许大概率是知道再这么发展下去,最终结果会是什么样子的。 坦白说,他一声不吭离开淮市,她心中有些气恼他的小气,却也清楚地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所以她才会跟着来到南城; 至于他近乎失神地盯着别的女人看,对棠许而言,也并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毕竟他若是真的有那些心思,那此时此刻,在他身边的人,恐怕早就已经不是她了。 可是她却依然会觉得不甘心,不想这件事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过去。 她偶尔会觉得自己之所以会这么投入,或许就是因为两个人之间太无波无澜了,偶尔有一些外部刺激,或许才更能让人保持清醒。 眼见燕时予不动,棠许伸手推了他一把。 燕时予依旧不动。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对峙了许久,棠许才终于又开口:“你在这边可是大忙人,回头要是有人去你的房间找你,却找不见人,你怎么解释?” “我让高岩通知他们,我在这里。”燕时予回答。 “哦?”棠许微微偏了头,“这么不管不顾吗?” “嗯。”燕时予应道,“不想管了,也不想顾了。” 棠许闻言,不由得微微顿了顿。 因为此时此刻,燕时予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实在是不怎么像是在哄她。 可是他这个人,一贯是不怎么流露出真实情绪的,因此棠许也依然完全不确定。 她轻轻哼了一声,又一次转开脸,不去回应他。 燕时予又盯着她看了片刻,缓缓开口道:“如果是这样,会害怕吗?” 这几句话,涉及了此前两人从未有过具体讨论的话题——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终究只能隐匿于地下,而如果有朝一日,这段不为人知的情感纠葛真的曝光于人前,那会是什么情形? 棠许喉头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迎着燕时予的目光,如实回答道:“怕。” 这个答案,并不在燕时予意料之外。 棠许在害怕什么,他知道。 而一旦真的面临这种危机,她会怎么做,他同样知道。 即便她从来没有表露过这样的想法,可是燕时予却很清楚。 她会觉得有补救的机会,两个人之间,只要有一个人可以全身而退,其他的事情,通通都不重要。 而那个全身而退的人,只会是他。 而她呢? 大概率,是会将自己藏起来,斩断跟他的一切牵连吧? 这不是她个人的退缩,而是对他的保全。 可是燕时予偏偏不想要这样的保全。 他从前的人生,实在有太多太多想要保全的东西,可是到头来,他什么都没有保全过。 所以这一次,他想换一条路走。 反正他什么都不怕,所以,他也不需要她替他害怕什么。 燕时予伸出手来,轻轻抚着棠许的眼尾,低声道:“别怕。” 棠许忍不住抬了抬脸,还想说什么,燕时予却没有给她机会,又一次封住了她的唇。 身下是床,身上是他,这一次,棠许比先前还要无力挣扎。 终究,避无可避。 …… 这一夜对棠许而言,真是漫长得有些可怕。 虽然两个人之间的确发生了一些风波,可是在她看来,这样的风波远不至于产生什么巨大的影响。 也不至于他如此……卖力和不知餍足。 可是偏偏,燕时予像是要证明什么一般,将漫漫黑夜拉长到了极致—— 棠许实在被纠缠得没有了力气,到后来什么都不顾,往他怀中一埋,直接就闭上眼睛,近乎昏睡过去。 等到棠许再睁开眼睛时,天光已经大亮。 刺目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窗纱照进房间,遗留着一条缝隙的阳台门外传来海浪和游人的声音,分明都昭示着时间已经不早。 然而让棠许瞬间清醒的却并不是这些,而是依旧躺在她身侧的男人。 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抓过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上面刺目的11:37,登时整个身子都僵了僵。 而燕时予似乎这时才被她的动作吵醒,却偏偏连眼睛都不睁开,微微翻转身体,换了个姿势继续睡去。 棠许顿时强行将他的眼睛扒开,将手机上的时间展示在他眼前,“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燕时予也不知道到底看没看见那个时间,只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否则我应该在哪里?” 棠许只觉得自己要疯了。 她才懒得管他此刻应该在哪里,总之千不该万不该在她这里! “你快点起来啦。”棠许伸手就开始拉他,“你明明从来不睡懒觉的,今天为什么会睡到这么晚?你来南城不是应该很忙吗?你不是应该有很多人要见,很多生意要谈吗?你怎么可能到这个时间还待在酒店?” 她着急地输出一大堆,最终却只换来燕时予三个字:“取消了。” “取消了?”棠许不由得道,“为什么取消了?” 到这会儿,燕时予才终于真正睁开眼睛一般,看着她,回答了她的问题:“取消还能是因为什么?自然是因为时机不合适了。” 棠许张了张嘴,一时竟没能再发出声音。 她先前太过着急,好像的确是问了一系列废话—— 噎了噎,棠许才又道:“那你……今天岂不是没事做?” 燕时予静静看着她,道:“怎么才算是有事?怎么算是没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拉着她倒回了自己怀中。 这样的情形,在两个人之间,绝无仅有。 他太忙了,两个人每每相聚,都像是忙里偷闲。 像这样的时刻,几乎从来没有过。 因此棠许心里头竟莫名不安,不知道这样的情形是不是正常,是不是真的应该存在。 抑或,只是一场梦? 想到这里,棠许重新支起身子,盯着他看了又看,随后伸出手来,用力在他脸颊上拧了一把。 燕时予丝毫没有阻止她的意思。 他只是任由她动作,看着她的满目狐疑,缓缓道:“确定了吗?是真的吗?” 棠许与他对视许久,最终没有回答,而是重新趴进了他怀中,安静地躺着。 可是心头那股子不安却并没有因此减轻分毫,反而愈发地弥漫开来…… …… 同样的时间,高岩坐在行政套房的阳台上,双目发直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 他一向是不抽烟的,可是此时此刻,阳台小几上的烟灰缸里,却装满了烟头。 经过漫长的一夜加一个早晨,一包烟早就已经空了。 这样的情形落在旁人眼里,大概会觉得他疯了。 可是高岩却清楚地知道,疯的另有其人。 事实上,到此刻,他依旧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 明明他已经把所有的已知条件清楚地向燕时予进行了陈述,并且进行了最佳的避坑规划,可是为什么到头来,燕时予却还是毫不犹豫地跳进了那个坑里? 为什么明明有最优选项他不选,偏偏要选一项最差的? 这中间到底是哪里发生了偏差? 即便高岩跟在燕时予身边十几年,他依旧没办法猜透燕时予的所思所想。 他也完全没办法想象,今天过后,燕时予将会面临什么。 可是燕时予却像是完全不在乎了一般。 “嗡……嗡……嗡……” 烟灰缸旁边放着的手机不停地震动着,许久之后,高岩才终于认命一般,拿起手机,放到了耳边。 电话那头传来段思危劈头盖脸的质问:“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燕时予不接电话,你也不接电话?你们还想不想好了?为什么燕时予去了南城,棠许也在那里?江暮沉去见了燕老爷子你们知不知道?他对燕老爷子说了些什么燕时予心里有没有数?这种时候还这么不管不顾,他还想不想好了?” “嗯。”高岩听着他连珠炮似的发射完,才终于一声,“不想。” 段思危仿佛觉得自己是听错了,声音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他全部都知道。”高岩呼出一口气,想了想,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轻笑了一声,“甚至此时此刻,燕老爷子派来的人可能已经在酒店里盯着了,可是他就是不在乎了。” 段思危整个人都懵了,“什么意思?” “他不想再隐藏了。他要他和棠小姐的关系,被人知道。” 246.第246章 被爆 第246章 被爆 听到高岩这句话,段思危瞬间懵上加懵,整个人仿佛凝滞了一般,再开口时,却依然只问了两个字:“什么?” 高岩真的也很想像他这样,抓住人狠狠问几句,可是他又能问谁去? “他是疯了吗?”面对着高岩的沉默,段思危似乎终于一点点清醒了过来,“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他现在人在哪里?” 高岩又静默了片刻,才道:“在棠小姐房间里。”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段思危说,“去敲门啊!把门撞开!把他拉走啊!难道你就这么由着他?” “我没有办法。”高岩缓缓道,“段先生,你是知道他的性子的,他决定的事,没有人能够改变得了。况且,现在再要做什么,恐怕也已经晚了。” 段思危听他这么说完,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随即就挂掉了电话。 高岩几乎可以想象得出挂掉电话后的段思危大约又会疯狂给燕时予打电话,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事情到底是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 终究,无路可退了。 高岩没有猜错,段思危挂掉电话之后,果然又开始打燕时予的电话。 一次两次打不通之后,段思危转而拨打了棠许的电话。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棠许还有些缓不过神来,只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摸索手机,然而还没摸到,就先被燕时予按下了静音。 “谁的电话?”棠许一边问,一边微微支起身子来,想要从他手中拿到手机。 燕时予向她展示了段思危的来电,却并没有要将手机交给她的意思。 棠许怔了怔,才又道:“他为什么会给我打电话?是要找你吗?你的手机呢?” “没电,关机了。”燕时予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接?”棠许不由得道,“万一有什么急事呢?” 燕时予直接将她的手机完全静音,丢在了床头柜上。 “真有急事,早没有这一刻的安宁了。”燕时予一键关上了窗帘和灯光,重新将棠许拉进怀中,低声道,“再睡一会儿吧。” 棠许哪里能够睡得着。 这两天的燕时予,实在是有些太反常了。 她强行从他怀中起身来,重新打开了窗帘,道:“什么时间了还睡觉?我肚子饿了,洗个澡我要去餐厅吃东西了。” 燕时予随着她的动作起身,却也只是倚在床头看着她,说:“吃什么,让酒店送进房间来。” “干嘛要送来房间?”棠许说,“我喜欢坐在餐厅里吃。” 燕时予闻言,应了一声,随后道:“你不介意的话,我也无所谓。” 说话间他就要坐起身来,棠许一听他这句话,更加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他这是打算陪她一起去餐厅吃饭? 疯了吗? 棠许重新坐回了床上,盯着他,轻声开口道:“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燕时予平静地跟她对视片刻,拉起她的手来放到自己唇边,低声道:“就今天,什么都不要管,只有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棠许闻言,不由得微微顿住。 会从燕时予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 也正因为如此,面对他深邃暗沉的眼眸时,她根本无力抵抗。 她并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她知道,从昨天到今天,他的心绪必定都是不宁静的。 安静片刻,棠许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不会有什么事吗?” 燕时予依旧吻着她的手,低声道:“不会。” 棠许闻言,轻轻抿了抿唇,到底还是又一次靠进了他怀中,再没有多说什么。 就这样,燕时予在她的房间里待足了一天两夜。 一直到第三天的早上,棠许又一次从睡梦之中醒来,听到了燕时予说话的声音。 她缓缓睁开眼睛,才发现身边早就已经空了,转头一看,才发现燕时予正坐在阳台的椅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好了衣服,沉眸认真接打着电话,已然恢复了往日的状态。 棠许趴在床上认真地盯着他看了许久,直到燕时予打完电话,起身走进来,她才收回视线,坐起身来。 燕时予走到她那一侧的床边坐下,伸出手来拨了拨她眉间的碎发,“吵醒你了?” 棠许轻轻摇了摇头,低头瞥了一眼他手中的手机,问:“手机终于有电啦?” 燕时予闻言,只淡笑了一声,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才道:“让高岩帮你订机票?” 棠许又摇了摇头,“我自己订,不跟你们走。” 燕时予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今天晚上我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你回去之后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棠许见他终于一切恢复如常,一时间也算是放下心来,听着他这样的吩咐,轻轻点了点头。 眼见着外面天色还算早,她轻轻推了他一把,“你快点回去了。” 这么久以来,两个人鲜少有这样持续的、长时间待在一起的体验,棠许并非不喜欢,只是到底知道这样不合适,心中还是存着不安,忍不住催促他。 燕时予却偏偏不着急,竟又打电话让人送了早餐来房间,陪着她一起吃完,这才终于走出这间待足了36个小时的房间。 早上十点,燕时予搭乘的飞机从南城机场起飞。 一个小时后,棠许搭乘的飞机从同样的机场跑道起飞,飞向相同的目的地。 …… 下飞机后第一时间,燕时予便坐上了回燕氏的车。 前来接他的司机已然换了人,一路目不斜视地开着车。 而车内坐着的燕时予和高岩二人自上车之后,便没有任何交流。 车子里的空气沉默到近乎窒息,直到回到公司的地下停车场,眼看着燕时予下车,那名新司机才终于开口说了一句:“三公子,老爷子吩咐您,今天下班之后回去见他。” 燕时予如同没有听见一般,下车之后便径直头也不回地走向了电梯的方向。 同样沉默了一路的高岩脚步匆匆地跟在燕时予身后,直到进了电梯,才终于开口说了句:“老严应该已经被老爷子控制起来了。” 老严,先前燕时予的司机。 若说燕时予的行程谁最清楚,除了他本人和高岩,大概就是老严了。 燕时予听了,只是道:“你都交代清楚了?” 高岩应了一声,“吩咐过他有什么说什么,不用帮忙瞒着……所以,应该不会遭什么罪。” 说完之后,高岩就又陷入了沉默。 燕时予转头看他一眼,“现在想走,还来得及。” 高岩听了,瞬间皱眉看向他。 这话在回淮市之前,燕时予就已经对他说过。 这次他和棠许的事情被燕老爷子察觉,首先要追究的必定是他身边的知情人——老严就是一个例子。 而高岩作为燕时予身边最贴身的人,同样不可能逃脱。 所以燕时予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去哪里都行,不必一同回来淮市。 可是高岩没有那样选。 即便是到了此刻,他依旧没有动摇过心思。 “犯了错的人又不是我。”高岩说,“我有什么好怕的。” 闻言,燕时予静了片刻,才开口道:“你也觉得这是个错?” 高岩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顿了顿,才又道:“只要你不觉得是错,其他人便没有立场去评判。” 燕时予听了,没有再说什么。 电梯抵达,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电梯进入办公室。 如往常般,没有任何异常。 …… 棠许乘坐的那班飞机降落的时候,赶上一场突如其来的雨。 一场雨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可是却无端会让人有些惆怅。 棠许推着自己的小箱子从出口走出,正盘算着怎么回市区会顺畅一点,却忽然就听见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棠小姐。” 棠许一抬头,就看见了程进。 短时间内,程进出现在她视线中的频率也算是高了,棠许下意识地拧了拧眉,左右看了看,才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先生派我来接你的。”程进回答。 棠许瞬间懒得再多说话,扭头就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程进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箱子,随后才低声道:“事情被爆出来了。” 棠许顿住脚步,抬眸看他,不明所以,“你说什么?” “燕先生,你。”程进简明扼要地开口,“燕老爷子知道了。” 棠许心跳骤然落空了两秒,只是看着他,大脑飞快地运转起来。 程进将声音压得更低,说:“事情大概率跟江先生有关……否则他不会知道得这么清楚。他也是担心燕老爷子会为难你,所以派我来接你。你最好还是跟我走。” 棠许呼吸紧绷着,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无力判断眼前究竟是怎样的情形。 而程进带着任务来,显然想要尽快推进,因此伸手帮棠许拿了箱子,又开口道:“你跟我走吧。” 棠许还没来得做出反应,程进身后蓦地多出一只手来,同样抓住了行李箱的拉杆—— 伴随着一丝冷笑,段思危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抢人抢到机场来了,江暮沉那小子,不择手段到这种地步了?” 247.第247章 了断 棠许回头,看见同样在预期之外的段思危,一瞬间,那颗心控制不住地沉了沉。 如果说程进的出现至此刻还让她感到莫名其妙的话,段思危的出现,仿佛无形中坐实了程进说的某些话。 如果不是,他为什么会无端端地出现在这里,还一副和程进“抢人”的姿态? 而对比段思危的态度,程进就要温和得多,甚至在看见段思危的一瞬间,他的手就不自觉地松了松,大有不想跟段思危相争的意思,“段先生。” 段思危此刻心情大概是很不好,只冷冷瞥了程进一眼,便收回视线看向了棠许,“跟我走。” 棠许紧盯着他的脸,将他脸上的每一丝神情变化纳入眼中。 段思危满脸写着不耐烦和焦躁,拉了棠许的箱子转身就走向了出口方向。 棠许犹未完全回过神,忍不住又转头跟程进对视了一眼。 却见程进只是对她点了点头,低声道:“眼下你的安危最重要。” 一时之间,棠许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 她不过就是出了趟差,在南城待了两天,回来之后,竟然连安危都成了问题。 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棠许收回视线,目光落到大步离去的段思危身上,最终没有再多跟程进说什么,快步跟了上去。 段思危虽然是来接棠许的,可是却完全没有给棠许任何耐性,甚至坐上车之前,他都没有回头看棠许一眼。 他将棠许的行李箱扔到后备箱,转身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的那一刻,棠许终于拉开车门坐上了车。 而不待棠许系好安全带,段思危的车直接飚了出去。 超强的推背感让棠许愣怔了几秒,随后迅速扯过安全带,将自己系住之后,才又转头看他,“眼下有再大的事情都好,我暂时还不想死,能不能请你开慢一点?” 段思危一眼不发,下一刻,却又是狠狠一脚油门踩下去,在极短的时间里连超了好几辆车。 棠许紧紧握着安全带,意识到此时此刻段思危没有心思跟她说话,因此她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安静看着前方的道路。 车辆进入城区,很快汇入了等红灯的车流之中,几乎是一动不动。 而车内坐着的两个相识的人,却偏偏一句话都没有,尴尬到令人窒息。 最终,还是段思危先偏头看向棠许,问了一句:“你哑巴了?” “你不是不想说话吗?”棠许看也不看他,“我惜命,不想影响司机。” 段思危冷笑了一声,才又开口道:“你和燕时予还真不愧是天生一对啊,一个拿我当工具人,一个拿我当司机。我活该被你们俩驱使是不是?” “我没有驱使你。”棠许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你是为什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却要把气往我身上撒,这公平吗?” “你还委屈上了?”段思危心头的怒气同样是半点没平复,“要不是因为你,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棠许静了片刻,才又道:“我是做错了一些事情,可是我自己愿意承受后果。你要是实在觉得委屈愤怒,也可以在这里将我放下来,我自己去解决。” 说完,棠许作势就要解开安全带。 段思危猛地拽了一把安全带,随后才又泄愤一般地一掌拍上方向盘,“你们俩放过我行不行?别折磨我了!” 闻言,棠许到底是没有再动。 车流终于以极其缓慢的速度重新流动起来,经过两个路口,终于恢复畅通。 “所以,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对吗?”棠许问。 “你自己问燕时予去。”段思危没好气地回答。 好一会儿,棠许才终于又一次转头看他,心平气和地开口道:“你的意思是,他知道所有的前因后果和答案?” “他岂止是知道?他简直就是——” 段思危咬牙说到这里,瞥了棠许一眼之后,却又硬生生顿住了。 然而棠许却已然从他的话中察觉到了什么。 燕时予不仅知道今天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他甚至……还有更过分、更让段思危生气的举动。 那还能是什么? 联想起过去的那三十多个小时里,燕时予表现出来的种种不同寻常,棠许眼前纵然依旧迷雾重重,迷雾之后,却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只是没有细节。 可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那些细节,还有什么重要? 棠许没有再继续追问。 她只是安静地坐着,用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握住了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 那几天那股所有事情仿佛都在逐渐失控的感觉又一次袭来,所不同的是,她前几天感觉到失控的时候,至少有一个人,是能够让她感觉到安心的存在。 可是棠许怎么都没有想到,短短两日过去,那个人,竟然会成为了失控的中心。 她缓缓闭上眼睛,强行按捺住自己内心的惶惶和不安,再开口时,依旧平静,“我方便联系他吗?” “你觉得呢?” 一句反问,成功让棠许得到了答案。 她再不多说什么,一路被段思危带到市中心最繁华地段的奢华酒店,被安排着入住了顶层的套房。 棠许站在门口,面对着完全陌生的房间,良久,才又问了一句:“我需要在这里待多久?” “你自己问他去。” 段思危依旧留下一个满腹怨气的答案,扭头就离开了这里。 棠许想要喊住他,却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听到身后传来房门关上的声音,她抓着自己的心口,缓缓蹲到了地上。 她的半边身体近乎麻痹,明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有很多事要做,可是被关在这样一个房间里,她能做什么? 她想要寻找答案,可答案看起来近在眼前,实际上却是远在天边。 她试图想办法挽救一下现在的状态,可是现如今究竟是个什么状态,她都不甚了解。 她想要抓住点什么,让自己镇静一点,可是伸出手时,却只能抓到空气…… …… 这天晚上九点,燕时予的车子驶进了燕家老宅。 纵使他有些时日没回来,老宅内却依旧是秩序井然,从大门口到大厅,都有工人恭谨地弯腰行礼,迎接着他的到来。 燕时予没有停留,径直上了楼。 往常这个时间,燕老爷子早就已经回房躺到了床上。 而此时此刻,他却依旧在老宅李管家的陪伴下,站在二楼小厅的窗前打理着一株株型古朴的兰。 听见动静,李管家回头,看见了正缓步走上楼来的燕时予。 而燕老爷子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依旧专注着擦拭着兰的叶子。 李管家向燕时予做出一个“坐”的动作,燕时予却像是没看见一般,径直走向了燕老爷子。 李管家脸色微微一变,快步上前试图拦下燕时予。 这一刻,燕时予终于看向他,深邃漆黑的眼之中,是无法逼视的深寒。 李管家骤然怔了怔,只是看着燕时予,一时间像是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一样。 好在这时,燕老爷子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过头来,只瞥了燕时予一眼,“回来了?” 燕时予应了一声,收回视线,在就近的沙发里坐了下来,从容道:“爷爷今天精神不错,这个时间了,还有精力打理兰。” 燕老爷子看着他坐下的姿态,随后在李管家的搀扶下也做了下来,这才开口道:“也要睡得着才行。” 燕时予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茶具,“已经睡不着,还泡着这样一壶茶在这里,李管家真是越来越会当差了。” 李管家闻言,脸色微微一变,随后才走上前来,很快端起那副茶具,转身往楼下走去。 楼上顿时便只剩下了祖孙二人。 燕时予依旧坐得端正,“不知道爷爷急着叫我回来,是为了什么?” “这里好歹是你的家,不叫你回来,你就不回来了么?”燕老爷子摩挲着自己的手杖龙头,神情虽然一如既往严肃,声音却是出奇地平静。 燕时予听了,只淡笑了一声,道:“家么,自然是应该回的,无论什么时候。” 燕老爷子目光落在他脸上,安静了片刻,才又道:“我知道你这两天心情不好,人嘛,都是有情绪的,发泄发泄也就完了,但是一定要切记,千万不要过了头。” 燕时予微微扬起脸来,迎着燕老爷子的注视,开口道:“爷爷的教育,我一向是谨记于心的。” “既然如此,不该存续的关系,趁早了断。”燕老爷子缓缓道。 燕时予依旧微微笑着,“这世上各种关系错综复杂,哪有什么关系,是说了断就能了断的?” 这一刻,燕老爷子平静的目光之中,到底是凝聚起了一丝森然。 又过了片刻,他才又开口:“不用着急回答我,我会给你一段时间。” 燕时予缓缓摇了摇头,“爷爷多虑了,我不需要什么时间。” 祖孙二人两相对视,燕时予依旧是从容不迫的温和模样,而燕老爷子眼底的森然却越发清晰。 “你还是回去想想清楚再回答我。”燕老爷子说,“如果真的不需要时间,那她为什么会被安排着住进酒店?这中间有什么危机,有什么好顾虑的,恐怕你比我想得清楚。” 燕时予却再度轻笑了一声,回答道:“住酒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吗?有人搞小动作,自然就有人会回应。每个人都有自己在意的人,会有人担心她的安危,会有人为她筹谋,她如果出事,会有人为她拼命……这些,或许爷爷您并不理解,当然,您也不需要理解。” 他句句有回应,却句句带着弦外之音,燕老爷子怎么会听不出来? 他看着燕时予,良久,才终于点了点头,道:“你还真是长进了,在国外那么多年,就学到了这些?” 听他提起国外,燕时予眸光沉了沉,片刻,才又一字一句的开口道:“未来还很长,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过去的那些,终究只会成为过去。” 燕老爷子紧盯着他,“就为了一个女人,你这么做,值得吗?” “在爷爷眼里,又有什么是值得的呢?”燕时予反问。 燕老爷子听了,一时没有再说什么。 “如果爷爷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燕时予缓缓站起身来,“天也不早了,爷爷还是早些休息吧。” 说完,燕时予系好身上的西服扣子,转身就走向了楼梯口的方向。 燕老爷子看着他的背影,终究是再度开了口:“虽然你口口声声说不需要时间,但是我依然会给你时间。具体该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思量吧。希望几天之后,你能有不一样的答案。” 燕时予闻言,脚步没有丝毫停留,径直离开了安静森然的老宅。 …… 夜深,当燕时予打开棠许所在的酒店房间门时,棠许正坐在起居室的餐桌旁边,手中紧握着刀叉,用力地跟盘中的一块牛排做着争斗角力。 燕时予关上门,缓步走上前来。 棠许将刚刚切好的一块牛排放进口中,眉头紧皱地用力咀嚼着,最终似乎还是做了无用功,低头将口中那块嚼不烂的牛肉吐进了餐巾中,这才看向他,“你来啦。” 燕时予站在餐桌的另一头看着她,“怎么这个时间才吃东西?” “忘记了。”棠许回答,“脑子里装的事情太多,等到想起来该吃东西的时候,已经这个点了。不过这家酒店的西厨不太行啊,这么顶奢的酒店,怎么能煎出这样的牛排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用刀叉戳着面前的牛排,仿佛在做研究。 “杳杳。”燕时予喊了她一声。 最终,棠许放弃了研究,端着那份牛排站起身来,走到垃圾桶旁边,微微倾斜了手中的盘子,将整份牛肉就倒进了垃圾桶。 随后,她才将盘子放回到餐桌上,这才又抬起头来看他,说:“我今天有好多事想不通,这份牛排只是其中之一。好在现在你来了,应该能解决我不少的疑问——所以,我现在可以问了吗,燕先生?”(本章完) 248.第248章 完全的陪伴和认同 燕时予对这样的情形早有预料。 这大概也是他这么晚才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在他们这段隐秘的关系之中,棠许一向是柔顺体贴识大体的,可是燕时予深知,她要是较真起来,能有多执拗。 燕时予缓步走到棠许面前,伸出手来想要握住棠许,可是棠许直接收回自己的手,转身走到了沙发里坐下。 而燕时予也没有再上前。 他就近倚立在窗边,看着沙发里棠许清冷的侧颜,终于给出了回应:“你问。” “我听说,燕老爷子他知道我们的事了,对吗?” “嗯。” 棠许这才又转头看向他,“他是怎么知道的?跟江暮沉有关吗?” 燕时予再度应了声:“嗯。” 这一点对棠许而言,其实不难猜。 即便燕老爷子意外得知她和燕时予的关系,江暮沉也没可能那么快收到消息——燕老爷子是顾及脸面的人,没可能将这样影响家族和公司的“丑事”轻易宣扬出去。 除非,江暮沉原本就是参与其中的。 是他将事情捅到了燕老爷子面前。 但是要确认这一点,其实也挺难的。 毕竟以江暮沉的性子,这种事对他而言可谓是奇耻大辱,他那样骄傲自负的一个人,居然会主动将这件事告知燕老爷子—— 如果不是此刻燕时予给了她肯定的回答,棠许大概也是不敢轻易下定论的。 “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棠许问。 “前天。” “那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前天。” 对棠许而言,此时此刻的燕时予,坦诚得有些可怕。 坦诚是一方面。 可怕又是另一方面。 前天,就是她去到南城的那天。 也就是说,是她去到南城的举动刺激到了江暮沉,所以江暮沉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而燕时予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也是,江暮沉和燕老爷子,必定都是他重点关注的对象,这样的两个人碰面,他没理由会不知道。 可是他知道了,却什么都没有做。 他没有做出任何补救,反而破罐子破摔一般,在她的房间里待足了36个小时。 等同直接向燕老爷子坐实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为什么?”再开口时,棠许声音都微微沙哑了,“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早晚的事罢了。”燕时予回答。 棠许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到了他面前,语气微微急促地发问:“什么早晚的事?” 燕时予缓缓抬眸看她,“杳杳,我们之间,不可能一直不为人知。” “为什么不可能?”棠许几乎是质问,“一直以来不都是如此吗?这明明是可以做到的,只需要稍稍做一点事,燕老爷子也不会知道——” “因为我不愿意。” 燕时予说。 简简单单几个字,成功让棠许怔在原地。 她原本还想说,即便有江暮沉参与其中,只要想想办法,他们还是可以避过这次危机的。 可是现在,燕时予说,他不愿意。 所以,他在瞒着她的情况下做出了决定。 难怪段思危会生气成那个样子。 江暮沉只是导火线,而整件事,其实都是由燕时予自己直接推动。 明明可以避免的,明明不用面临眼下这种危机的。 棠许嗓子微微有些发哑,依然想开口问“为什么”,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眼见她如此,燕时予伸出手来,轻轻握住了她。 棠许用力挣了挣,没有挣脱。 燕时予缓缓将她的手放到了自己唇边。 “你说的稍微做一点事,是指什么?”燕时予低声问道。 此刻棠许大脑一片混乱,她完全意识不到燕时予是在问什么,所以,她也没办法回答他。 很快,燕时予自己给出了答案—— “是不是我们避嫌一段时间,断联一段时间,将所有的事情都化作一场误会,仿佛过去这一年多以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后,将所有事情做得更加隐秘,隔很久很久再见一次面,继续不为人知下去?” 棠许看着他,依旧没有说话。 坦白说,他所说的每一句,都合她的心意。 他们是完全可以那样做的。 “所以我才不愿意。”燕时予说。 棠许心头微微一震。 燕时予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轻轻吻着她的指尖,低声道:“杳杳,我需要你,完全的陪伴和认同。” 即便自私,即便卑劣,即便疯狂到不顾一切。 棠许看着他,忽然就意识到这件事真正的导火索是在哪里了。 是那张照片。 她和孟天佑被记者拍下的那张照片。 又或者,是她和孟天佑一起去参加孟家的宴会这件事本身—— 而归根到底,这根导火索,其实是她。 是因为她和孟天佑的来往,让他产生了某种认同危机。 哪怕在棠许看来,这件事很小,很荒谬,很可笑。 可是对他而言,却不是。 他太过在乎。 之所以会一言不发地离开淮市,大概也是他意识到这种在乎过于偏执,可能会吓到她,所以他选择了离开,进行自我调节。 可是她偏偏追了过去。 而后,所有的事情就都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他的思绪之中潜藏着事态发展的所有可能性,而他,毫无顾忌地选择了自己想要的那种可能。 四目相视良久,棠许才终于又发出声音来:“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 “我不会让你出事。”燕时予说。 棠许轻轻呼出一口气,道:“可是我想要的不仅仅是‘不出事’,我想要自由自在地活着,像以前那样。” 燕时予握着她的手的动作赫然一紧。 棠许察觉到他的力道,沉默了几秒,才又继续道:“在这件事之中,我原本就有错,我站在道德的至低点,所以我没办法对你进行过度苛责。但是,你不能用这样的方法和手段来绑架我……你明白吗?” 燕时予看着她,眸光微微凝住。 这件事,不是只有他一个当事人,棠许同样牵涉其中。 在此之前,他们之间一向互不干涉,所以一切都显得那样愉快和顺利。 可是这一次,他不仅擅自替她做了决定,还一手促成了整件事的发生—— 这才是让棠许痛苦的所在。(本章完) 249.第249章 杳杳,别放弃我 第249章 杳杳,别放弃我 听着棠许的指责,片刻之后,燕时予才缓缓开口—— “你当然可以拥有自由的人生。” 他说。 棠许哑然失笑。 她回转头,看着这个陌生的酒店房间,“自由是这个样子的吗?” “这个房间,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燕时予说,“你要是不想待在这里,明天就可以回御景湾。” 听到这个答案,棠许再一次回转头,看着他,轻声道:“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燕时予同样看着她,许久,才又一次将她的手放到了唇边,低声道:“杳杳,别放弃我。”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让棠许有些恍惚。 明明这一次,是他独自做了所有决定,纵容事态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可是这几个字,却近乎祈求。 他知道棠许看穿了所有的一切。 如她所言,他推动整件事的目的,就是为了“绑架”她,逼得她无路可走,只能陪在他身边。 如果当时,让她知道整件事,让她参与进决定之中,那此时此刻,两个人很有可能已经天各一方了。 哪怕那都是为了他好。 对棠许而言,她自己没什么重要,但她想要保全他,保全他的名声,也保全他的人生。 可是他不要这样的保全,他宁愿把所有事情都推向另一个极端,也要换得她留在身边。 哪怕牺牲她的知情权、选择权和决定权。 哪怕让她亲眼看见,他的自私与卑劣,偏执和疯狂。 哪怕她会生气、会愤怒、会害怕。 他都已经不在乎了。 他所求,就是她能够留下,能够没有一丝意外地永远陪在他身边。 明明早就已经想清楚了所有的前因后果,也因此生气愤怒了很久,可是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棠许还是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 那一刻,她不可避免地又思索起了他带给自己的那些影响。 她试图找回自己的理智,整理清楚现在的种种状况。 可是她没有办法。 在这一刻,她满脑子只有眼前低头垂眸的他,和他刚才那句—— 别放弃我。 她很想说服自己清醒,说服自己远离。 可是到头来,她却朝他更进了一步。 棠许伸出手来抱住了他,靠进了他怀中。 燕时予身体微微有些僵硬,片刻之后,他闭上眼睛,低头吻上了棠许的发顶。 …… 凌晨,棠许洗完澡从卫生间走出来,套房内外都没有燕时予的身影。 她知道此时此刻他势必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因此她也不去找他,只在床尾坐下来,摆弄着自己的手机。 直到房门那边传来动静,棠许一抬眸,看见燕时予捏着手机走了进来。 她坐在床边,看着他一点点走近,眉头始终不自觉地微蹙着。 燕时予走上前来,轻轻抚了抚她的眉心,低声道:“没事,早点休息吧。” 他云淡风轻地说出“没事”,一如他擅自做出决定的那些时候,坦然又自信。 棠许心头却无端又生出一丝火来,决定无论如何都要问个清楚。 “你今天是不是回去见燕老爷子了?” “嗯。” “他说什么了?” 燕时予看着她,片刻之后,才开口道:“分手,了断。” “仅此而已?”棠许有些不信。 “仅此而已。”燕时予却肯定地重复了她的话。 棠许顿了顿,才又道:“否则呢?” 燕时予闻言,很认真地看向她,“没有否则。” “怎么会没有否则?”棠许问他,“你忤逆他的意愿,他会怎么对你?” 片刻后,燕时予才终于回答道:“他对付不了我,因为他手中,已经没有筹码了。” 棠许轻轻抿了抿唇。 在此之前,燕时予受控于燕老爷子的时候,动辄被惩罚的时候,她其实就想问,为什么燕时予他会这样心甘情愿低头。 只是她那个时候不敢。 那些事于他而言原本就是伤痛,她不愿意过度挖掘。 可是到此刻,棠许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什么筹码?” 燕时予在她身侧坐了下来,低头握了她的手,放在手中看了许久,才终于开口道:“你还记得,我有一个妹妹吗?” 棠许当然记得。 在那个叫“清溪”的小镇,他告诉她,他的妈妈和妹妹都已经不在了。 “我被认回燕家,颜颜也同样被接到了淮市。我被送出国,而她就留在了淮市,由燕家照顾。” 听到这里,棠许忍不住问了一句:“她……也是燕家的人吗?” “不是。”燕时予淡淡垂了垂眼,“所以,也仅仅是照顾而已。” 棠许却不由得窒息了一瞬。 那是照顾吗? 那不就是燕时予刚才所说的筹码吗? “后来呢?” “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告诉我,说颜颜失踪了。” “怎么会?”棠许不由得道,“即便她真的失踪,以燕家的影响力,要找到她也不是什么难事。” “是啊。”燕时予转头看着她,“后来我也找了她很久,找了很多地方,可是都没有找到。” 棠许手心不由得微微一凉。 “所以,你怀疑……” “不过是自己不愿意接受罢了。”燕时予轻笑了一声,“不过是,还想给自己找一点希望——” 棠许看着他眸中闪过的自嘲与淡漠,忍不住又一次伸出手来抱住了他。 “或许她就是还在呢?”她说,“或许有一天,你真的能找到她——” “那我宁愿相信,她已经不在了。”燕时予说,“或许,那也是一种解脱吧……所以,我放弃了,我不找了。” “她叫什么名字?你告诉我,我帮你找啊!”棠许真真切切地感知到了他的难过,一时间,连眼眶都忍不住红了起来,“我从小在淮市长大,万一我认识她呢?” “她叫季颜。”燕时予回答她之后,却缓缓摇了摇头,道:“你不会认识她的,因为她……生了病,没有出去上过学,一直以来,都是被养在燕家的一幢别墅里,直到十八岁那年失踪……” 听到这些,棠许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无法想象那样一个女孩的人生,失去了妈妈和哥哥,生着病,被孤独地养在陌生的地方,一直到十八岁…… 她同样无法想象他在国外的那些年,以这样一个远在天边的妹妹为支撑,吃过那么多苦,走过那么多路…… 可是最终,她的人生轨迹永远地停留在了十八岁,而他,终究是失去了过去那些年里,人生唯一的支撑。 250.第250章 对抗 好一会儿,棠许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她沉浸在巨大的情绪落差之中,可是燕时予却好像真的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事实,轻抚着她的后脑,低头在她眼角处烙下一个吻。 “所以,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棠许轻轻闭了闭眼睛,随后缓缓靠向他怀中,到底是又一次伸出手来,紧紧抱住了他。 两个人就那样静静相拥着坐了许久,棠许才又轻声道:“你想多聊聊她吗?” 燕时予沉默良久,才终于又开了口:“她很漂亮,很可爱,小时候性格也很活泼开朗……” 说到这里,他声音略低了几分,停顿片刻,才又继续道:“后来,她虽然生了病,可是却还是学会了古筝,她很有天赋,弹得很好……也幸好有古筝陪着她……” 闻言,棠许的思绪瞬间就被拉回了南城那天,他望着那个弹古筝的姑娘出神的模样。 所以那个时候,他就是在想妹妹吧? 是不是也是那天,他终于决定放弃那丝飘渺的希望,认命接受现实? 棠许轻轻伸手抚上他的背,低声道:“古筝入门容易,可是要擅长和精通并不容易,她一定是很聪明很努力的女孩子……所以,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还在,那她一定会生活得很好,你不要担心。” 良久,才听到燕时予轻笑了一声,而后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 一夜过去,其实两个人都没有睡好,近乎完全没睡。 可是终究是迎来了新的一天。 棠许洗漱之后从卫生间出来,燕时予已经换好了衣服。 棠许看着他,忍不住开口道:“我已经出门好几天了,今天必须去公司开个会。” 燕时予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走到她面前,道:“我说过,这个房间已经为了以防万一,你随时可以离开,按照自己的节奏生活。” 棠许心中却还是忍不住有所疑虑。 她并不了解燕老爷子,可是从燕家这些年的变迁和燕时予个人的经历来看,那个老头子,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 而今,燕时予几乎是挑明立场站到了他的对立面,他可能什么都不做吗? 而他具体会做些什么,燕时予究竟又要面临多大的难题和威压,她不想又成为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想到这里,棠许忍不住抓住了他的衣襟,抬起头来看着他,“接下来再发生任何事,你都要告诉我,不许你再擅自做主,你答应吗?” 闻言,燕时予注视她良久,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棠许微微呼出一口气,神色有所松泛,可是内心之中,依旧有一丝惶然,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燕时予先她一步离开酒店,棠许在换好衣服之后,又回家放下行李箱,这才又去往公司。 一天下来,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而这种平静却并不能让人安心。 就像是头顶的靴子,明明应该掉下来,却怎么都等不到,也完全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落下。 这种感觉,极致难捱。 棠许总觉得这一天应该是有人会找她的,哪怕只是找她去见一面,谈一谈,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事实上,不仅这一天没有人出现在她面前,往后一连几天,都没有人出现在她面前。 如燕时予所言,她是自由的,她也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节奏生活。 甚至那几天,燕时予也没有任何收敛,频频出现在她的生活之中。 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化,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头顶那只靴子,究竟落到哪里去了呢? …… 两天后的周末,商会一场晚宴,同时邀请到了燕时予和江暮沉。 燕氏和江氏从前是亲密伙伴和战友,如今发生多次对立本就引人注目,更何况这二人都是淮市出了名的青年才俊,同场出现,自然引发不小的关注。 然而让众人失望的是,这两人虽然同场出现,却并没有产生任何交集,甚至方圆五米之内,都没有出现过对方的身影。 好事者想要看戏,却终究什么好戏都没有捞着。 饶是如此,第二天的媒体上却还是出现了很多相关报道,分析燕氏和江氏已经势成水火的态势。 棠许早上起床,刚刚走出房间,就听见了熟悉的名字—— “……从此次燕时予和江暮沉二人同时出现在商会晚宴,却零交集的情况来看,双方的竞争和对立短期内是不会缓和了,至于这对于双方的公司发展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我们——” 棠许脚步顿在客厅入口,沙发里,听到动静的宋洛白迅速切换了自己正在看的短视频。 然而下一秒弹出来的,却依然是燕时予和江暮沉相关。 可见宋洛白这一早是看了多少相关消息。 宋洛白显然也没有想到,顿时手忙脚乱地关掉平板,这才转头瞥了棠许一眼。 棠许也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走进了卫生间。 等到她再从卫生间出来,宋洛白依旧坐在沙发里玩手机,脸上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 “中午你想吃什么?”棠许问了一句,随后道,“吃完之后,我送你去学校。” 闻言,宋洛白不由得抬眸看她,微微皱了皱眉,张口就问:“出什么事了吗?” “什么?” “昨天你来接我,今天你又要送我。”宋洛白说,“是有什么事发生吗?” 棠许也不直接回答,只是道:“你有察觉到什么不正常的吗?” “除了你,没有。”宋洛白说。 “那不就结了吗?”棠许说,“显然只是我良心发现,除此之外,什么事都没有。” 宋洛白明显噎了一下,翻了个白眼,再不多问什么。 棠许按捺住心头的不安,微微呼出一口气,一时间忍不住又想起了燕时予。 虽然只是一天没见,可是她这边风平浪静的同时,他那边是不是同样如此? …… 这一周的周末对于燕时予和燕氏的大部分员工而言,并不是休息日。 因为最近公司有重点项目需要加班加点地进行,因此这一早上,燕氏多数部门依旧如常运作。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天,早已退居多年的燕老爷子居然来到了公司。 对于燕氏的很多新员工而言,燕老爷子几乎是传说中的人物了,偏偏今天这位传说中的人物还给所有部门的员工送咖啡,亲自慰问了几个重点部门,实在是让人受宠若惊。 周日早上加班的痛苦与沉闷也因此消解了不少。 与此同时,总裁办所在的楼层却依旧是平日里的状态,所有人认真地忙碌着工作,不敢有丝毫懈怠。 燕老爷子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一众高管簇拥着上来的。 一见到他,高岩立刻起身迎上前去,恭敬地喊了一声:“燕老先生。” 燕老爷子点了点头,瞥了一眼燕时予紧闭的办公室大门,“还在忙?” “是。”高岩垂着眼,尽量平静地回答道,“燕先生跟几个部门经理正在开会。” “既然如此,就先不要打扰他。”燕老爷子道,“我去会议室坐坐。” 一众高管顿时又陪着燕老爷子走向了会议室的方向。 高岩站在人群之后,瞥见燕老爷子的身影,忍不住心头打鼓。 平静了这么几天,该来的终究要来了吗? 他心中有满满的不安,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也只能强装镇定地盯着笔记本屏幕。 可事实上,只有他自己知道,屏幕上那些字符,他真是一个没办法看入眼中。 燕时予跟几个部门经理的会一开就开了两个小时。 而燕老爷子就在会议室里等了两个小时。 谁都没有料到八十多岁的老爷子会有这样的精神和体力,中途有高管担心老爷子的身体,劝他先回家去休息,偏偏燕老爷子摆摆手,直言自己今天精神好,再多坐会儿也没问题。 在场都是聪明人,谁都看得出来这是非要见到燕时予不可的意思,因此众人也都不再说什么,只一边跟老爷子聊天,一边陪着他继续等待。 另一边,高岩内心的不安也越来越强烈。 他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希望燕时予这个会议早点开完,还是永远不要开完了。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燕时予办公室的大门终于被拉开,跟燕时予开会的那几名部门经理依次走出来。 高岩这才硬着头皮起身走进去,看见依旧坐在办公室后面批阅文件的燕时予,压低了声音道:“老爷子在会议室,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了。” “是吗?”燕时予只应了一声,道,“他倒得闲。” 高岩忍不住又道:“看他这个架势,今天是非要见你不可。” “我还有个长途电话要打,如果他还有精神等,就让他好好等着吧。” 高岩抿了抿唇,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走了出去,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眼瞅着到了中午,一众高管准备邀请燕老爷子一起吃饭,燕老爷子却只是道:“我这把老骨头,多吃一顿少吃一顿都不是什么大事,我更关心时予什么时候吃午饭?这么拼命地工作,终究身体才是第一位。” 话音刚落,就听见会议室门口传来动静,众人齐转头,便看见燕时予走了进来。 “好热闹。”见到里面的情形,燕时予淡淡一笑,随后才又看向燕老爷子,“抱歉爷爷,一早上事情太多了,这会儿才顾得上来见您。” “不要紧。”燕老爷子脸上虽无笑意,神情却平静,“既然将公司交给你,自然是希望你以公司为先。” 众人这才又再度提出一起吃饭的事,燕时予却道:“我很久没单独跟爷爷吃饭了,还希望各位给我一个机会,尽尽孝。” 众人一听,自然知趣,各自找借口离去,只留下祖孙二人还待在会议室里。 燕时予就近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看向燕老爷子,道:“半小时后还有一个会议要开,我已经安排了人订餐,爷爷不介意的话,就在这里吃?” 燕老爷子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终究是开门见山了:“已经过去五天了,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考虑什么?”燕时予明知故问。 燕老爷子的视线落在会议室上方的监控上,片刻之后,才又重新看向燕时予,“这就是你的最终答案了吗?” “最终答案,我几天前就已经给爷爷了。”燕时予说。 燕老爷子缓缓点了点头,沉默片刻,才又道:“你如今的确是有底气了,手段也强了,这么些天,将她那边的人和事护得滴水不漏。我一直想见见她,居然都没有找到机会。” 及至此刻,燕时予才终于看向了燕老爷子,开口道:“人总是会成长的,从前有些人我护不住,从今往后,那种事不会再发生。” 燕老爷子闻言,轻轻点了点头,随后道:“可见这么多年对你的训练和培养,终究还是没有白费。你心里,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感激?” “如果我说没有,爷爷能接受吗?”燕时予问。 “看来你心中着实是满腹怨气。”燕老爷子目光凝聚在他身上,“这条路,是当初你自己选的,你现在反过来怨我?” 燕时予迎着他的视线,“爷爷真的觉得,我有的选?” “你有。”燕老爷子用力杵了杵手中的拐棍,“你以前都选得很好,知道选对的路走。可是回来之后,你就变了,你变得糊涂了,变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是谁改变了你?她吗?因为一个女人,还是人妻身份的女人,你做出这样的事,值得吗?” “没有人改变我。”燕时予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因为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变过。” 燕老爷子闻言,冷笑了一声,道:“你是说,在国外那么多年,你所有的改变都是装出来的?你觉得我安排去的那些人,都是摆设,看不出来你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吗?” “如果不是,那此时此刻,我怎么会以这样的姿态坐在爷爷面前?” 听到燕时予这样的回答,燕老爷子滞了滞,随后才又轻轻点头笑了起来,“好,好,终究是我看走了眼,终究你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燕时予眸光一点点变得深邃暗沉,平缓道:“谢谢爷爷夸奖。” 燕老爷子安静了片刻,才又道:“只是,你真觉得,你有本事跟我对抗了?你真的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是吗?”(本章完) 251.第251章 不再跳舞的原因 第251章 不再跳舞的原因 说话间,高岩带着秘书敲开了会议室的门。 屋子里氛围显而易见地压抑,才一进门,那股喘不过气的感觉就迎面而来。 高岩忍不住看了燕时予一眼。 同样极其罕见的,他在燕时予脸上看见了沉冽寒气。 这些年来,燕时予对自己情绪的掌控也算是游刃有余,即便内心有再大的情绪波动,面上总是波澜不惊的,尤其是面对着外人和燕老爷子的时候。 可是此时此刻,高岩竟然看不见燕时予的掩藏。 可见两个人之间的对话不愉快到什么程度。 高岩一颗心高高提着,将准备好的午餐分别摆放在两个人面前,又对燕老爷子道:“燕老先生,都是按照您的口味准备的菜,要是有什么不合适,您再吩咐。” 闻言,燕老爷子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脸上虽然没有大的表情,可是威压之势却丝毫不减。 高岩一时再不敢多说什么,又看了燕时予一眼,这才带着秘书退了出去。 会议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燕时予并没有动自己面前的餐食,反倒是燕老爷子,慢条斯理地端起面前的热茶来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才又看向燕时予,道:“你放心,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对我而言,她不过是一个引诱你堕落的女人,即便不是她,也会是其他人。我更看重你,终究是你。” 燕时予像是知道了他要说什么,扯了扯唇角,“爷爷一手将我培养起来,当然也可以将我摧毁。关于这一点,自然是爷爷说了算,我没有意见。” 他坦然又无畏,仿佛真的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燕老爷子轻轻叹了口气,说:“你也会说,你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我在你身上倾注了那么多的心血,怎么可能眼睁睁看你就这样堕落下去?” “那恐怕要让爷爷失望了。” “我知道,你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那势必是不在乎自己付出的这一切和名声了。”燕老爷子缓缓靠向椅背,“可是除此之外呢,你难道就没有别的在乎的人和事了吗?” 燕时予凝眸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燕老爷子望着窗外,微微眯了眯眼睛,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孩子以前好像是学跳舞的,并且天赋极高,还在学校里就已经受邀上过了舞蹈类节目,离成为职业舞者就差了那么一点点时间而已……可是突然有一天,她就不跳舞了,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 二十分钟后,燕老爷子拄着拐杖,缓缓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 高岩连忙迎上前来,瞥了一眼燕老爷子的脸色,只觉得什么都看不出来,一时之间心里忍不住直打鼓。 好不容易将燕老爷子送进电梯,看着电梯门在自己面前关闭,高岩转身就奔向会议室。 打开会议室的门,燕时予依旧坐在先前那张椅子上,面前的餐食同样一动未动。 高岩连忙上前,“怎么样?他说了什么?” 他着急地问完,才发现燕时予的脸色僵硬地有些不自然,与此同时,高岩目光下移,才发现他的左手紧握着椅子把手,正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高岩登时大惊失色,慌乱之间伸手就要去按住他那只手,哪怕心里也清楚这是徒劳,却还是着急到声音都在颤抖,“怎么了?他到底说了什么?” “出去。”燕时予却只低声说了这两个字。 高岩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犹疑着,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燕时予缓缓闭上了眼睛,声音依旧平静,“我叫你出去。” “可是……” “我没事。”燕时予说,“我想一个人待着。” 他的确表现得很平静,如果不是那只不受控的手,恐怕连高岩也察觉不出他的异常。 可是那只手……就已经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性了。 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高岩满腹忧心,终究还是不得已收回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会议室,留下燕时予一个人。 他就站在会议室门口,却再也没有听见会议室里传出任何声音。 …… 吃过午饭,棠许送宋洛白去了学校,回来又去货运场忙了几个小时,等到离开货运场开车回家时,天都已经快黑了。 她手机上什么消息都没有,依旧是一派风平浪静的景象。 棠许很想给燕时予打个电话,问一问情况,可是想到最近这段时间,又觉得不方便,只能作罢。 棠许径直开车回了御景湾。 等到她上楼打开房门,意外看见鞋柜下摆放着的黑色皮鞋时,才算是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才松了不到一秒,迅速又堵在了心口。 棠许迅速换了鞋,进到屋内,看见了坐在阳台单人沙发里翻书的男人。 棠许快速上前,“你过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燕时予合上手里的书,缓缓抬眸看她,随后一伸手就将棠许拉进了自己怀中,“很要紧吗?” 棠许觉得他问的问题简直是匪夷所思。 怎么不要紧? 眼下堆了这么多事情,先前她自己的事都还没处理好,这会儿再加上一个燕老爷子,已经足够让她混乱了,他还这样肆无忌惮地来找她,万一再发生点别的什么,棠许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疯掉了。 “之前跟着我的那两批人,还有在跟吗?”棠许忍不住问。 燕时予摇了摇头。 棠许顿了顿,才又道:“那……这两天有别的事情发生吗?” 燕时予再次摇了摇头。 棠许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只是眉头依旧不自觉地微微拧着,直看得燕时予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按上了她的眉心。 “我说过,不会有事的。”燕时予低声道。 棠许与他对视片刻,应了一声,才又靠向了他怀中。 刚刚伏上他的肩头,却忽然看见他身后的书桌上放着什么东西,棠许不由得一怔,随后便坐直了身体,从他怀中站起来,走过去拿起了那个文件袋。 燕时予眸色倏地一黯,随后才转头,道:“找书的时候翻出来的。” “哦。”棠许应了一声,将那个文件袋重新放进柜子里,才又道,“大学时候的一些资料,又不是什么要紧东西。我大学时候也没有跟别人谈过恋爱,里面也没有什么合照啊,情书啊,不怕你吃过期陈醋。” 燕时予看着她整理书架的背影,闻言唇角不由得勾了勾,可是却也只是一瞬。 那丝笑意还未及眼底,便已然无痕湮灭,只余掩盖在深邃眼波中,极其不明显的痛。 “为什么里面只有毕业证书,没有学位证?”燕时予问。 棠许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沉默了好几秒,才又笑着回答道:“这还用问啊,没有学位证,就是因为没有拿到呗。” “为什么?” 燕时予声音不受控制地低哑了几分。 然而棠许却并没有察觉到,依旧自顾自地整理着面前的书架,好一会儿才用云淡风轻的语气回答道:“因为我没有毕业作品,毕业论文也没有达标,所以最终,拿不到学位证了。” 说完,她迅速关上书柜门,转身回到燕时予面前,问他:“你晚餐吃了没有?我在货运场待了一下午,都饿了……你有没有想吃的,我来叫啊?” 她这样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显然是不想再继续先前的话题,可是燕时予却伸出手来拉住了她,又一次开了口:“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最后却没有拿到学位证,不会觉得遗憾吗?” 棠许眸光微微一闪,又沉默片刻,才终于开口:“遗憾肯定会遗憾啊,可是终究都是过去的事情,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嘛,比如……今天晚上吃什么?” 燕时予依旧没有让她将话题转移,再次开口:“一直以来,我都没有问过你,为什么没有继续跳舞?” 两次的话题转移失败似乎让棠许有些焦躁起来,她看着燕时予,说:“没有问过就不要问了,为什么要问呢?我跳舞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你还问来干嘛?” 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让棠许自己都愣住了,她怔怔地看着燕时予,安静了许久,才又低声说了句:“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的。” 燕时予捧着她的脸,目光沉凝许久,最终微微凑上前来,轻轻在她眼睛上吻了一下。 棠许闭着眼睛,深吸了口气,才又开口:“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毕竟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不再跳舞,是因为大四上学期,我发生了一场车——” 一句话,刚说到一半,燕时予忽然就堵住了她的唇,没有让她继续往下说。 棠许微微有些吃惊地睁开眼睛看向自己面前的男人,有些不明白,明明是他开口问的,怎么她终于做足了心理建设想告诉他了,他反而又放弃了? 不仅如此,燕时予吻她吻得极其用力,紧扣着她的后颈和后脑,让棠许不得不和他紧紧相贴,全身上下都没有一丝空隙。 仿若天生就该如此。 往后余生,亦该如此。 棠许被他吻得呼吸不畅,唇舌发麻,再加上心里堵着的许多事,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压力下,有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眼眶之中滚落,溶于两人面间。 燕时予终于缓缓松开了她,伸手抚过她的眼睛,感知着指间的那抹湿,身体微微僵硬地看着她,再没有丝毫动作。 棠许连忙偏转开头,自顾自地抹去眼睛里不受控制的眼泪,再开口,仍是道:“对不起,我不是因为那件事,是……你亲得太疼了啦!” 好一会儿,燕时予才终于又轻轻吻上她的脸。 吻过她的眼睛时,他说:“对不起。” 吻过她的鼻尖时,他说:“对不起。” 吻上她的唇角时,他还是说:“对不起。” 棠许被他这一连串的对不起搞得破涕为笑,红着眼睛看着他,“也不至于这么多对不起吧?这么有诚意,我拿什么还?” 说完,她看见他脸上被她蹭上去的眼泪,忍不住伸出手来,一点点地为他擦干净。 燕时予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唇边,又一次吻了又吻。 棠许看着他的动作,轻轻跟他额头相抵,静了许久,才又道:“所以,到底还吃不吃晚饭啦?” 燕时予与她对视许久,终究还是又一次用力吻了上去。 …… 等到棠许心心念念的晚餐终于送到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饿不饿,只知道这会儿自己累得连床都不想下了。 她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回忆着过去几个小时里发生的情形。 总觉得今天晚上的燕时予跟平常有什么不一样,虽然很多方面他表现得都很正常,可是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总让棠许觉得有些不对劲。 难不成,是又发生了什么事,而他又打算瞒着她? 想到这里,棠许一下子从床上坐起身,刚刚转头,却就见燕时予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坐到了她身边。 盘子里几道菜都是她平常喜欢的,燕时予拿着筷子,夹了温热的鱼片送到她唇边,“张嘴。” 棠许跟他对视片刻,乖乖张开了嘴。 燕时予一连喂了她好几口,棠许都乖乖吃下,才又道:“你不吃吗?” 燕时予轻轻摇了摇头,再夹起菜,仍是送到她唇边。 棠许却没有再张口,只是道:“不想吃了。” “再吃两口。”燕时予说。 棠许摇了摇头,又看了他一眼,才道:“除非,你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通通告诉我。” 燕时予顿了顿,反问道:“什么事?” 两相对视许久,棠许没有从燕时予深邃的眼眸之中看出一丝波澜。 以至于她都有些不确定。 难道是自己感觉错了? “这两天,你经历的所有事。”棠许说,“一件都不许隐瞒,通通告诉我——这是你答应过我的。” 又相视许久,燕时予放下了自己中的盘子和筷子,停滞片刻,他才终于又一次看向棠许,开口道:“杳杳,先离开一段时间,好不好?” 252.第252章 算了吧 第252章 算了吧 棠许闻言,只觉得自己听错了。 她忍不住凑上前,一瞬不瞬地盯着燕时予,问:“你说什么?” 在此之前,在这件事还没有发生的时候,燕时予就精准预估了她的反应。 他知道她肯定会选择回避,甚至是离开一段时间,所以他才会采取那样近乎自毁的方式,目的就是为了让她留在身边。 可是现在,他居然推翻了自己前面做的所有事,让她离开一段时间? 棠许觉得自己或许是误会了什么,不待燕时予回答,又问:“你的意思是,我们一起离开吗?” 燕时予淡淡垂了垂眼,随后才又道:“不,是你自己离开。” 一时间,棠许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反应了。 她只是看着燕时予,好一会儿,才终于问了出来,“为什么?” “接下来我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或许会很忙,可能再也顾不上你。” “所以呢?”棠许依旧陷在错愕的情绪之中,“你很忙,我就得离开吗?这是什么逻辑?” “杳杳。”燕时予又喊了她一声,“我这是为了你好。” “我有独立行为能力,我不需要任何人看顾,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棠许说。 燕时予却只回答了两个字:“不行。” 两人之间的氛围骤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棠许忽然意识到,燕时予似乎是在很认真地跟她谈这件事。 她看着他,他的视线多数时候却都是旁落的。 棠许知道自己的感觉没有错。 的确是又发生了什么,而他,似乎并不打算告诉她。 “你想要我离开也不是不行。”棠许说,“可是无论如何,你总要给我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吧?” “我认为这个理由足够。” 说这话时,燕时予已经转过身去,面朝着窗户的方向,没有再看她。 那一刻,棠许的心像是从高处重重跌落,冰凉的感觉从心脏处直直传达至四肢百骸。 她全身僵硬,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有些困难起来。 饶是如此,棠许却还是强撑着开口:“除此之外呢?你再没有别的理由给我了,对吗?” 燕时予依旧背对着她,良久,才终于又发出声音:“杳杳,就这一次,你听我的,好不好?” 棠许就在他身后,安静地看着他的背影许久。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几分钟前,两个人还浓情蜜意,几分钟后,却就到了这种地步。 他明明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他是那样一个有先见之明的人,每一次有任何事情发生,他都能预估到她的反应。 这一次,他应该也早就有过同样的预估吧? 他了解她,他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可是他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是因为他确实是无路可走,还是他觉得,就算她会对此有所反应,最终却依然会体谅他,乖乖听他的话? 棠许不是他。 她对他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她完全没办法去估摸此刻他内心的想法。 一瞬间,他们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那个时候,棠许对他一无所知,只凭着一腔“感觉”,陷在跟他的情感纠葛里,无条件地信任他,给他时间,让他可以逐渐地敞开自己。 而现在,她明明已经对他有所了解了,到头来,她所拥有的,依旧只有那一腔“感觉”。 又跟从前有什么差别呢? 棠许深吸了口气,终于又开了口:“我原本以为,我们已经跨过那道坎了,原来还是没有。” 她看着燕时予的背影等待良久,燕时予却始终没有回答她。 棠许无声地扯了扯嘴角,“你说过的话可以不算话,我却始终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燕时予,你太不坦诚了,我没办法说服自己,跟一个这样不坦诚的人在一起。你走吧。” 说完,棠许直接裹了衣服下床,径直从燕时予身旁掠过,走出卧室,将自己关进了卫生间。 燕时予依旧静静地坐在床边,久久不动。 直到很久之后,他口袋里的手机毫无征兆地震动起来。 一下,两下,三下…… 明明只是再轻微不过的动静,却如同剐人的刺刀一般,一下又一下,深深扎入血肉。 …… 棠许拧开洒,将自己丢进水帘中冲淋了很久。 一直到指尖的皮肤都开始发白发皱,她才终于伸手关上洒。 回到洗漱台后,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依旧没能理出任何头绪。 与此同时,外面始终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棠许回过神,抓过墙上的浴袍裹到身上,拉开卫生间的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空荡又安静,而卧室里,也同样空无一人。 床上换了干净的床单,他先前喂她吃东西的盘子和筷子也已经收走,清洗干净放在了厨房的沥水槽上,门口的那双黑色皮鞋,也已经不见了。 就像他今天晚上根本没有出现过。 就像先前的那些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是真的没有发生过吗? …… 棠许完全不知道自己这天晚上是怎么过的,只知道自己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她不知道用什么奇怪的姿势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总之起来之后,全身上下哪哪都痛。 打开手机,除却寥寥工作上的消息,再没有别的信息。 棠许很艰难地下了床,走进卫生间,放了一盆凉水,将自己的脸埋进了水中。 冰凉的水不断刺激着脸部和脑部的神经,将近一分多钟后,棠许猛地从水中抬起头,看向了镜子里苍白憔悴,形容狼狈的自己。 她这是在干什么? 在这次的这件事中,她从头到尾都是被动着承受,而到了这种时刻,她连最基本的知情权都没有,还要为此承受痛苦? 这不是她想要的人生,也不是她应该有的人生。 棠许深吸了口气,拿过吹风一点点地吹干了湿淋淋的头发,随后洗漱、化妆,一点点地将自己恢复了正常人的模样。 收拾好自己后,棠许很快出了门。 她迟到半天对货运公司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棠许却还是自觉加班到了晚上九点,这才离开公司。 回到御景湾,安静空荡的房子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实在是太适合休息了。 棠许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就将自己丢进了被窝里。 一夜无事。 第二天早上,她的闹钟响起的时间准时起床,吃早餐、上班、工作、见客户、签合约。 充实而忙碌的一天下来,她又去江家看了江北恒。 其实她表现得跟从前没有什么异常,江北恒却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问她:“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棠许偏头看他,“有吗?从哪里看出来的?” 江北恒见她不愿意谈,也就淡淡一笑而过,没有再提。 回到家,照旧是自己的房子自己住,依旧是安静无事、适合睡觉的一个晚上。 往后一连数日,皆是如此。 到了周日才算是得以休息,棠许将宋洛白送去学校之后,回到家里,却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她坐在沙发里发了很久的呆,回想起过去这几天机械麻木的生活,终于拿起丢在茶几上的手机,翻开了各个通讯软件的界面。 没有。 没有。 没有。 每一个通讯软件,都没有任何她漏掉的消息或讯息。 一连多日,燕时予不仅人没有再出现,连只言片语也没有传达给她。 棠许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滋味。 从开始到现在,尤其是在她心态转变之后,她和燕时予之间,似乎是没有过这种“争执”经历的。 即便偶尔有小摩擦,也不过三两句话的事。 可是现在,别说三两句话,那个人一个字都没有跟她说过。 这算是什么发展? 棠许不明白。 可是这一刻,她忽然觉得,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想到这里,棠许起身就找了个空箱子,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燕时予留在她这里的东西其实很少,尤其是为了避忌每周六回来住一晚上的宋洛白,他仅有的几样日用品也都是放在她的卧室里的。 棠许很快将那些东西一一清理了出来,放进了箱子里。 简单几样日用品放进去,箱子里依旧很空。 棠许顿了顿,转头看向了床头的hifi。 讽刺的是,上次两个人分手,她将hifi收了起来,后来和好,便又一次摆了出来。 而此时,她再一次亲手拆开所有的连接,将每一个部件放进了箱子里。 抱着箱子走到门口换鞋的时候,棠许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微微怔忡片刻之后,她还是弯下腰来,打开了鞋柜。 燕时予一冬一夏的两双拖鞋,都端正地摆在鞋柜最深处。 如果不是专程蹲下来找,根本留意不到。 而那双冬天的拖鞋,依然是她给他买的十几块、还被专程送到干洗店清洗过的那双。 棠许在鞋柜前蹲了许久,终于还是将那两双拖鞋拿出来,用袋子装了,一并放进了箱子里。 随后,棠许便抱着箱子出了门,驾车驶向秋水台。 燕时予的确是不坦诚,可是他不坦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从前的每一次她都能体谅,而这一次,她虽然依旧生气,却并没有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所以棠许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哪怕……是一个让自己死心的答案。 棠许一路通泰地将车子驶到了秋水台,抱着箱子上了楼。 屋子里没有人。 棠许便放下了箱子,坐进沙发里。 屋子里的气息有些奇怪,有股空气沉静了多日的感觉。 仿佛已经很多天没有人回来了。 棠许却只觉得那是自己的错觉。 这样的豪宅,新风系统全天候运转,恒温恒湿,舒适度极高,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空气沉静的感觉? 棠许缓缓闭了闭眼睛,静心等待。 一直到天黑,外面才隐约有动静传来。 棠许已经坐得全身僵硬了。 这一刻,她不想表现得太过明显,视线却还是控制不住,紧盯着门口。 几秒钟后,一个西装笔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入口处。 棠许却愣住了。 不是燕时予。 是段思危。 棠许有些发怔地看着他一点点从外面走进来,一直走到她面前,在她对面的沙发里坐了下来。 见到她,段思危脸上没有一丝惊讶,可见他一早就知道她在这里。 又或者,他根本就是冲她来的。 棠许没有着急发问,而是安静地等他给自己答案。 而段思危坐下之后,也是盯着她看了许久,眼神之中竟然流露出些许纠结和为难,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良久,他伸出手用力搓了搓自己的下巴,终于开口:“燕时予他不在淮市。” 棠许看起来依旧是有些愣怔的模样,轻轻“哦”了一声之后,才道:“他去哪里了?” “出国了。” 棠许忽然笑了一声,说:“他叫我出国,我不肯,他就自己出国去了吗?” 段思危手抵在唇上,似乎又纠结了片刻,才道:“你们……怎么谈的?” 棠许缓缓抬眸看他,“这重要吗?他让你跟我说什么,你直接告诉我就好了。” 段思危掩唇沉默良久,才终于开口道:“你也知道,他对你绝对是真心的……可是,很多时候,这世界上有更重要的东西……” “所以,他选择了更重要的东西,放弃了我,是吧?”棠许平静道。 “这怎么能是放弃你呢?”段思危顿时就有些急了,“你对他而言有多重要,你自己感觉得到吧?他为了你,连燕老爷子那边都不顾了,这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可到头来,却连一个真实的理由都不肯告诉我。”棠许看着着急的段思危,笑了笑,“连分手都是让你来跟我转达,对吗?” 段思危终于按捺不住,站起身来,蹲在棠许面前,“你们可以不用分手的,只要你愿意离开一段时间,给他一些时间……你之前不是也愿意这样吗?” “是啊。”棠许说,“可是那时候,我以为这样的选择,是我们共同在面对问题。可是原来不是的,我所面对的,只会是无休无止的退让、等待和猜测,对吗?” 段思危忍不住拼命地摇头,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实在为难,就不要说了。”棠许缓缓站起身来,“他既然叫你来见我,想必也是想好了结局。我理解他很多事情不能让我知道,他应该也能理解,我没办法接受这样一段感情。既然如此,算了吧。” 253.第253章 从来没想到过的结局 第253章 从来没想到过的结局 会这样轻而易举地说出“算了吧”,是棠许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事。 毕竟在这样的时候,她主动来到秋水台,已经算是一种低头。 她甚至想过,只要他愿意坦白,只要他表露些许自己的苦衷,她心中即便有芥蒂,终究会选择原谅。 两个人很快就会像从前一样,将这次的龃龉抛在脑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一趟,她不仅没见到燕时予,没得到任何答案,反而得到了一个结局。 一个最终的结局。 坦白说,在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里,棠许想过很多种两个人之间的结局。 从被迫分手,到相看两厌,到永远这样低调平和地过一生,她通通都幻想过。 可是她从来没想过,结局会是这样。 她连他只言片语都不配得到,只派遣一个好朋友来,便宣告了两个人的结局。 棠许垂着眼,静了片刻,忽然笑了笑。 也好。 谁说分手一定要轰轰烈烈、歇斯底里、肝肠寸断? 是她将所有事情都想得太过重要。 到头来,如此轻飘飘的一趟行程,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也同样可以是结局。 这样的结局,又有什么不好呢? 燕时予可以去做他要做的事,而她,终于也可以回到人生正轨之上,去过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 或许于两个人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想到这里,棠许缓缓站起身来,然而才刚一动,身子就不由得趔趄了一下,险些重新摔回沙发里。 段思危连忙伸手扶了她一把。 棠许这才发觉自己半边身体都近乎麻痹了,她知道,那只是因为她坐了太久,正常的身体反应罢了。 她轻轻从段思危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臂,低声道:“我没事,坐太久了,腿有点麻,我缓一缓就好。” 段思危看看她,忍不住又移开了视线,整一个痛苦焦虑的模样,却又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很快棠许就缓了过来,拿起自己的手袋,一步步艰难地朝门口走去。 路过她带过来的那个箱子时,她才又顿住脚步,说:“这些是他落在我那里的东西,我给他送过来,从此就两清了。也挺好。” 说完,棠许继续拖着微微麻痹的身体往前走。 段思危盯着棠许的背影看了许久,一直到她走到入口处,他似乎终于是看不下去了,快步追上前来,“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棠许迅速侧了侧身子,只是垂着眼,“从前有那么多事情麻烦到你,真的很谢谢你。到这里就足够了,你不需要再为我——” 说到这里,棠许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顿了顿,才又抬眸看他,“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到电梯?” 段思危不明所以,却也只能照做。 眼见着电梯门缓缓打开,棠许走进去,取出手袋里的卡刷了一下电梯之后,才将那张卡递给电梯外站着的段思危。 段思危认得,那是秋水台的业主卡。 棠许唇上血色淡薄,却还是冲着他微微一笑,“如此,才算是真正的两清了。” 好一会儿,段思危才终于伸手接过那张卡。 紧接着,电梯门就在他面前缓缓闭合。 棠许那张始终平静无波的面容,也终于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段思危这才忍无可忍一般,转身一脚踹翻了旁边摆着的瓶。 瓶摔倒在地,应声而裂,碎了满地。 段思危重重喘着粗气,盯着那一地碎片看了许久。 终究,无能为力。 …… 棠许出了电梯,很快找到自己的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可是过了很久,她都没有发动车子。 因为她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明明先前在楼上,也不过是半边身体麻痹,可是此时此刻,她完全无法感知自己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 她觉得自己仿佛是透明的,抑或是漂浮在空中,没有实体。 尽管此刻,她很想迅速离开这里,可是她知道不行。 她这样的状态根本没有办法开车,这很危险,太危险了。 她只能强忍着内心的焦躁等待。 可是等待的过程实在是太漫长,太难熬了。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等待也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痛苦得让她忍不住想哭。 可是哭又有什么用呢? 既没办法减轻痛苦,也没办法改变事态。 这世间最没有用的一件事,就是哭。 棠许用力掐着自己,想要感知到自己,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尝试,终究都是无用功。 她为这样的自己感到恼火,感到生气,最终用力砸向了面前的方向盘。 就是这一砸,引得一辆路过的车猛地踩了一脚刹车,随后才又缓缓启动。 可是才开出去不到五米,那辆车却忽然又一次停住,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副驾驶推门下车,直直地朝她走来。 棠许却全然没有看见,直到那个人直接拉开车头,探头看她,“姐姐,你没事吧?” 恍惚之中,棠许缓缓转头,对着面前的这个人看了很久,才终于认出来,是孟天佑。 她张口想要回答他什么,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眼见她这个模样,孟天佑不由得微微变了脸色,伸出手来朝棠许的额头上探了探,“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棠许依旧回答不出来,也依旧全身不得动弹。 见此情形,孟天佑迅速将她从驾驶座里抱了出来,放到车子后座,随后他便坐进了驾驶室,一路驾着车子驶出了停车场。 “姐姐,你可别吓我,我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孟天佑一边开车,一边尝试跟她说话,“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我是不是应该直接送你去医院?还是应该找个熟悉的医生过来看你?万一你不方便进医院呢?可是万一你情况紧急,必须要进医院呢……” 孟天佑一路絮絮叨叨地说着话,终究还是做出决定,将车子驶向了医院的方向。 只是他这边刚刚做出决定,下个路口,车子忽然就被两辆车截停了。 孟天佑也不是没见过事的人,见此情形也不慌,直接挂了倒挡准备突围,然而下一刻,后方又有一辆车子顶上来,直接撞上了棠许车子的车尾。 三辆车彻底将棠许的车子围在中间,不得动弹。 孟天佑原本想要秀一把技术,没想到却直接被围了,心头瞬间“腾”地起了火,直接推门下车想要跟来人对峙,然而下一刻就被人按在了车子旁边。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还没问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你反倒先审问起我们来了?” 有人控制住孟天佑,另外有人匆忙上前打开车子后门,搀扶着棠许从车子里走了下来,“太太,你没事吧?” 听到这个称呼,孟天佑瞬间反应过来了对方是什么人。 会这么称呼棠许,那必定是江家的人! 棠许依然恍惚着,可是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她努力地抽回自己的手,保持着站立,看见被人制住不得动弹的孟天佑,她张了张口,终于发出了声音:“放开他,你们放开他……” 闻言,制住孟天佑的人犹疑着松开了手。 孟天佑毫不客气,反手就是一个肘击。 眼见着双方就要再起冲突,却忽然有人对着棠许惊呼了一声:“太太!” 紧接着,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棠许身上。 只见棠许依旧艰难地站着,额头上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血痕,此刻正有殷红的鲜血,正顺着那道血痕,一点点往下滴…… 棠许自己也察觉到了,抬起手来,轻轻摸了一下那块让她感到不对劲的地方。 看见自己一手血,她也没有惊讶,口中一边呢喃着“没事”,一边就要往自己的车走去。 只是才刚刚伸手摸到车门把手,她身形忽然一顿,紧接着便无声向下跌去。 孟天佑离得她最近,连忙伸手接住她,一看,棠许已经昏了过去。 昏迷和伤口应该都是先前的追尾撞击倒置,孟天佑气得扭头看向旁边的人,“还看!送医院!” 一群人慌慌张张,这才反应过来一般,纷纷上了自己的车,挪开车子,带着棠许直奔医院而去。 …… 等到棠许再醒过来,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江北恒,紧接着,才看见在江北恒身后忙碌的英姐。 两个人同时对睁开眼睛的棠许有了反应,同时围上前来,“醒了?” 棠许又恍惚了许久,才终于张口:“爸爸,英姐,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江北恒坐到床边的椅子上,低头看着她,“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棠许脑海之中一片空白,刚想摇头,一瞬间,忽然有无数片段涌入脑海—— 从撞车,到撞车之前,再到之前的之前…… 汹涌而来的记忆实在太多,一瞬间,冲击得棠许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 英姐见状,连忙拿了纸巾上前,一边为棠许擦拭眼泪,一边轻声安慰:“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别怕啊……” 江北恒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 很久之后,棠许才接过英姐手中的纸巾,用力压在自己的眼睛上,努力许久,终于成功止住了眼泪。 拿开纸巾的时候,棠许自己都忍不住笑,“我真是没用啊,撞个车,受了点轻伤而已,也会哭……” “没事。”江北恒看着她,温言道,“想哭就哭吧。” “不哭。”棠许又擦了擦眼睛,“省得以后你们拿这件事笑话我。” 江北恒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也不多说什么,只安慰一般,轻轻拍了拍棠许的被子。 很快医生赶来为棠许进行了新一轮的诊治,确定她只是受了些轻伤之后,又叮嘱了一堆才离开。 英姐将病床调成让棠许舒服的角度,随后将带来的食物打开,送到棠许嘴边。 棠许并没有什么胃口,可是还是乖乖张开了嘴,一口一口地吃着。 江北恒在旁边看着,低声道:“这次是暮沉手底下的人办事不利,明明是让他们去保护你的,谁知道竟然害得你受了伤。我已经提醒过他了,叫他不要什么人都用,像这种事,还是得妥帖沉稳的人才好。” 对此棠许一言不发。 “出了意外,他也不好意思来看你。”江北恒又道,“但他毕竟有这份心思在,担心你会出事……原谅他好不好?” 棠许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到底棠许此前就已经有过多次表态,江北恒哪能不知道她的意思,只能轻叹一声道:“好,我不说这些了……只是医院住着实在不舒服,你这个样子,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明天出院之后,就跟我回去吧。” 棠许静了静,这一次,终于给了回应:“谁说我是一个人在家?” 江北恒闻言微微一怔,似乎是想问什么,却又不方便,只能微微顿住。 棠许继续道:“宋洛白跟我一起住的,他不是人吗?” 江北恒愣了愣,随后才松了口气般,无奈道:“他当然是个人,可是他还是个需要你照顾的人。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是能照顾得好人的吗?” “您也太会小瞧人了。”棠许说,“我不仅可以照顾好自己,也完全可以照顾好别人。” 江北恒听了,只能无奈瞥了她一眼。 棠许话虽然放在了那里,可是真到了出院的时候,她依然没能拗得过。 若是平常,她大概还有精神和力气周旋反抗,可是这一次,她真的没能反抗得过,最终还是被江北恒强行带回了江家。 周六放学的宋洛白同样被人接到了江家。 这个家棠许曾经住了一年多,离开之后依然频繁往来,所以算得上是很熟悉的环境。 而宋洛白便大不一样了,从进门那一刻起他就浑身不自在,全身上下的抗拒在见到棠许的那一刻才收敛了一瞬。 他盯着棠许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怎么了?” 棠许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胶布,说:“撞了个车,受了点轻伤。” 宋洛白那疑问的表情却没有得到丝毫缓解,“撞了个车,你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变成什么样子了?”棠许问,“变成怪物了吗?” 宋洛白没有理会她的自我调侃,又盯着她看了许久,再度开口时,仍是重复了先前的问题:“你到底怎么了?” “撞到脑袋的人是我,不是你。”棠许看着他,“你还要我回答几次?” 宋洛白听了,顿时就不再说话。 棠许这才又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待在这里,江伯伯非要接你过来,我也是想你过来跟你交代一声,你待会儿自己回御景湾,晚上老老实实去邻居阿姨那里报道,不许乱跑。生活费我明天早上转给你。” 宋洛白又看了她一眼,问:“你……真的不是被软禁了吗?” “是或不是,你下周回来就知道了。”棠许很佩服他的想象力。 见此情形,宋洛白也懒得多待,拎着自己的书包转身就离开了江家大宅。 棠许站在门口,一直看着他坐上车离开,这才回转身,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看见了屏幕里的自己。 宋洛白总问她怎么了。 她这不是好好的吗? 还活着。 死不了。 254.第254章 成全他的苦衷 第254章 成全他的苦衷 住在江家的日子,棠许被照顾得很好。 别说江北恒对她关怀备至,连英姐也几乎都是围着她转的,会专门买她喜欢吃的水果,做她喜欢的菜式,每天从早餐到宵夜,为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棠许从前还觉得自己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时,日子都没过这么舒服过。 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过下去。 这样的日子,原本就不属于她的人生。 她现在一时失意了,受挫了,于是不自觉将这种日子当做温床,形成依赖,以后到了要脱离的时候,就愈发难捱。 颠沛流离的日子过惯了,所以过好日子的时候,也只会不断地警醒自己。 棠许开始强迫自己做很多事。 逛街买菜,打理草草,跟英姐学习做饭,陪江北恒复诊…… 只要能分散注意力,她什么都做。 饶是如此,一天之中依然有好些时候是精神不振的。 棠许并没有将自己逼得太紧。 有些事情,经历得多了,渐渐就有了经验。 她知道自己这些都是正常的反应,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好起来,她只是需要时间。 哪怕伤口再深再重,只要活着,终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这一天,棠许正坐在露台上打理草草,一不小心就又失了神,发起了呆。 回过神来时,是听见英姐正在焦急地喊她:“少奶奶!少奶奶你快来啊!先生他不舒服!” 棠许赫然回神,连忙站起身冲进了屋子里。 江北恒坐在书房的躺椅里,明明已经不舒服到脸色都微微泛白了,却依旧强撑着,责备英姐道:“我说了我没什么事,你别大惊小怪。” 英姐一脸为难,只回过头来看着棠许。 棠许快步上前,伸出手来探了探江北恒的手。 “你难受得手都发凉了,还说没事?”棠许立刻转头吩咐英姐,“吩咐司机备车,去医院!” 这一回,因为棠许的强硬和坚持,江北恒终于被送进医院,做完了一整套详备的检查。 负责为他检查的医生是他的老熟人,也是之前一直在为他开药的魏明轩。 起先魏明轩来到病房时还会和江北恒说两句玩笑话,可是随着各项检查结果一一出来,他脸色就渐渐难看了起来。 江北恒对此表现得并不怎么上心,一如先前不在意自己病情的时刻。 又或者,他一早就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 魏明轩一直跟进他的病情,当然也知道他的态度,因此也不打算跟他多说什么,只叫了棠许到自己的办公室,准备跟她好好谈一谈。 棠许刚刚伸手接过那一沓厚厚的检查报告,魏明轩办公室的门忽然就被敲响了,紧接着房门打开,江暮沉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魏明轩看到他,只微微点头示意:“来了?” 棠许一回头看见他,很快就放下手中的资料站了起来,“既然江先生来了,魏医生您有什么事,就跟他交代吧。” 她转身欲走,身后却忽然传来魏明轩的声音:“站住。” 棠许回转身,看见魏明轩微微皱眉看着她和她身后的人,“你以为我不知道我跟他交代完结果是什么吗?老江能听他的吗?这小子能说得动他爸爸放下所有一切接受治疗吗?你以为你这一走就单纯只是走了?老江那么疼你这个儿媳妇,你就不为他想想?” 这几句话说得棠许有些恍惚,又有些汗颜,最终还是回到自己先前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江暮沉静静看着她的动作,直到她坐定,他才拉开旁边的椅子,也坐了下来,“魏叔叔,你说吧。” 魏明轩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原来江北恒的病情在去年就有了复发的迹象,只是他一直抗拒做检查,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人知道他的病情到底进展到了什么程度。 而魏明轩也只能按照他之前的检查报告,小心翼翼地为他开药,努力尝试稳住他的病情。 一直到这次的检查结果出来,魏明轩才知道,情况原来已经这么严重。 “必须要立刻入院治疗,一时一刻也不能耽搁了。”魏明轩看着江暮沉说,“除非你真的想要立刻继承你爸爸的遗产,否则,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绑也好捆也好,也要将他送进医院!” 闻言,江暮沉静默许久,忽然转头看向了棠许。 从他出现开始,棠许就没有跟他有过任何眼神接触,到此刻,棠许依然没有看他。 魏明轩见状,很快站起身来,说了句“你们好好商量”,便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棠许始终沉默地翻看着江北恒的检查报告,没有表态。 江暮沉移开视线之后,也依旧是沉默。 直到棠许终于翻完手里的报告,放回了桌面上。 江暮沉的视线这才又一次移了回来。 他目光落在那份检查报告上,只用余光看着棠许:“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劝得动他。” 棠许缓缓呼出一口气,才终于开口:“江暮沉,这个世界上,爸爸真正在乎的人只有一个,能够让他安心进医院治疗的人也只有一个,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么久以来,江北恒为什么不肯进行检查和治疗,他在担心什么,他最放不下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 棠许没想到到这种时候江暮沉还会选择将压力投放到她身上,忍不住想冷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心里明镜似的,又何必摆出痛苦为难的样子,给谁看?” 说完棠许起身就要离开。 身后却忽然传来江暮沉的声音:“知道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吗?” 棠许脚步一顿。 江暮沉从身后看着她,“你也知道很多事,可是你不是也有很多解决不了的问题吗?” 棠许回转头,终于第一次正眼看向他,“是啊,我是有很多事做不到,可是至少,我问心无愧。” 江暮沉同样站起身来,站到她面前,“关于他,我同样问心无愧。” 棠许与他对视许久,最终没有评论什么,转头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走到病房门口,才发现病房里来了人,是曾峪山和周丛,都是江氏的董事会成员,也都是江北恒的老朋友。 两个人大概是跟着江暮沉一起来的,已经在病房里坐了好一会儿,正劝着江北恒好好保重身体。 “……公司的事你暂时就不用操心了,有我们在,你担心什么呢?我们会帮你看着暮沉的……那小子,前段时间虽然激进了些,可是最近也沉稳多了,股东们对他的态度也渐渐转变了,所以你真的不用担心。” 曾峪山自顾自地说着,江北恒只是微笑不语。 “燕氏那边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曾峪山说,“年轻人刚上位不懂事,急着表现自己,可是两边到底是亲戚,难道还真要斗个鱼死网破不成?有燕老爷子在上面压着呢,翻不出什么浪来。” 周丛听了,却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可是我听说,今天早上,燕时予又在燕氏的股东会议上公布了好几项举措,还是对我们有些影响的。” 曾峪山听了,忍不住转头睨了他一眼。 周丛也知道自己此刻提起这个话题不合适,却也只能无奈地耸了耸肩。 江北恒这才开口问了一句:“燕时予不是出国了吗?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周丛回答,“早上六点钟落地,八点就坐到了股东会议室里主持会议。” 江北恒微微一笑,道:“年轻人精力就是好。” “也就是太年轻了。”曾峪山说,“真是不懂事。” 江北恒说:“年轻就是资本,年轻不怕犯错。” 门外,棠许没有选择推门进去打扰他们之间的谈话,也没有再继续在门口听下去,而是转身走向了反方向。 私家医院每一层都设立了一个空中园,棠许推开门走了进去。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云层很厚,风很大,呼呼地吹着。 棠许被吹得长发凌乱,手脚冰凉,却还是在那里站了很久。 不是不触动的。 一个曾经那么亲密的人,一个她以为他们之间“很好”的人,连面都没有见上一次,就这样斩断了联系。 哪怕她表现得再平静,再释然,终究还是不甘心的。 因为她真的很想要一个答案。 可是她心里也清楚地知道,这个答案,燕时予要是能给,他早就给了。 如果说此前他在国外,或许发生了什么,承受着什么,让他没办法正面给她回应,可是现在呢? 他回来了,就在这个城市的另一端,还主持了燕氏的会议。 她却依旧没能得到他的只言片语。 她执意想要的东西,他执意不肯给。 或许这就是答案了。 她还要执着些什么呢? 棠许忍不住缓缓闭上了眼睛,试图让自己平复。 正当她努力的时候,下方却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一把年纪啦,别在阳台上迎风流泪装忧伤啦!” 棠许一睁眼,看见了楼下站着的陆星言,正微笑着冲她挥手。 她翻遍了全身上下,最终将自己的手机扔向了他。 “你才一把年纪!” …… 医院自营的餐厅里人少安静,棠许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旁,看着陆星言端过来两杯咖啡,将其中一杯热的放到她面前,随后看了她一眼,说:“你可瘦了不少。” 棠许垂眸喝了口咖啡,才又道:“你怎么会突然回来?” “回来看你啊。”陆星言说,“不欢迎吗?”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在医院?”棠许又问。 陆星言思索了几秒,回答道:“如果我说我掐指算出来的,你信吗?” 棠许只是安静地看着他,懒得回答。 陆星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又道:“为什么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告诉我?” “什么事?”棠许明知故问,“江先生生病住院的事吗?我不知道你会关心这个。” “棠许!”陆星言皱眉看着她。 棠许笑了笑,“我没告诉你,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星言顿了顿,才如实回答道:“段思危告诉我的。” 棠许正在搅咖啡的手微微顿住,好一会儿,才道:“原来是他。” 说完,棠许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自嘲的笑。 刚刚得知燕时予回到淮市,然后又见到了陆星言,坦白说,她很快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她没有跟陆星言说过,那陆星言是听谁说的? 那个人又为什么要告诉他? 她原本以为自己离答案很近,可是当他说出“段思危”的名字时,棠许又一次清醒了。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陆星言问。 棠许垂着眼,“段思危没有告诉你吗?” 陆星言缓缓摇了摇头,“他只说,你状态可能不太好,希望我回来看看。” “还真是谢谢他关心了。”棠许说,“我只能说,我并没有比你知道更多。” “所以……就这样了?” “嗯,就这样了吧。” 陆星言默了默,才又道:“会不会,他有什么苦衷?” “那又怎么样呢?”棠许说,“就算他是有苦衷,既然他愿意独自承受,非要将我排除在外,那我也就成全了他这份苦心吧。谢谢他了。” 陆星言看着她,道:“你要是不难过,就不会瘦成这个样子了。” “总会好的。”棠许说,“死心了,接受了,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陆星言听了,一时没有再说什么。 棠许太清醒,太理智了。 有些时候这种情形和理智是难能可贵的东西,可是有些时候,却是让人更加痛苦的存在。 段思危也好,或者是那个谁也好,他们给他打电话的原因,或许是觉得他可以给予棠许一些陪伴和安慰,可是清醒理智如棠许,这样的陪伴和安慰,是她不需要的。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痛,再数着日子,等着自己一点点康复。 “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陆星言问。 棠许依旧低头搅着自己面前的咖啡,顿了片刻之后,忽然道:“可能要出趟国吧。” 说完这个答案,棠许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分手之后出国,固定流程么? 陆星言不懂她为什么笑,但是却大概知道她为什么要出国,忍不住皱了皱眉,道:“陪江北恒去治病?你就不怕一辈子摆脱不了江家了?” 棠许微微笑了笑,随后道:“所以在此之前,我要先做一件事。” 255.第255章 除却生死,都是小事 第255章 除却生死,都是小事 因为江北恒入院,英姐在医院陪护,当天晚上,陆星言送棠许回到了御景湾。 临下车前,陆星言问了一句:“要我陪你上去吗?” 棠许回头瞥了他一眼,说:“陆星言,我应该还没有弱到那种地步。 陆星言听了,只笑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目送着棠许的身影进入小区,他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消失,随后掏出手机来查了查上面的讯息,直接驱车前往了市中心的一处商务会所。 半小时后,陆星言就不请自来地推开了其中一间包厢里的门。 包厢里有近十个男男女女,原本正是热闹的时候,突然被他这么一打断,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有人不客气地问了一句:“你谁啊?” 正中间的位子上,原本正眉头紧锁抽着烟的段思危,抬眸见到陆星言,先是怔了怔,随后才制止了这边蠢蠢欲动的人,“认识。” 陆星言只看着段思危,也不用去看包间里的其他人了,说:“段先生,有时间聊聊吗?” 段思危顿了顿,捻灭手中的烟头,起身走向了门口。 陆星言微微侧身,段思危径直走了出去,随手打开一个无人的包间,走了进去。 陆星言这才跟着走了进去。 “抱歉。”关上门后,陆星言就倚着门站在那里,看着段思危道,“原本无意打扰段先生的聚会的,只不过,我实在是很想见燕先生一面,但是又没办法联系上他,只能来麻烦段先生你了。” 段思危眉头瞬间拧得更紧了些,“你要见他做什么?” “棠许是我的朋友。”陆星言说,“我认为,她应该配得上一个交代。” 段思危直接低头又给自己点了支烟,一副烦躁不堪的模样,“这是棠许的意思吗?” 陆星言偏头看着他,“那叫我回来安慰她、陪着她,是段先生的意思吗?如此关心自己好朋友的前女友,段先生不觉得自己有些越界吗?” 段思危狠狠嘬了口嘴里的香烟,才又道:“既然你看得出这是他的意思,那你就应该知道,棠许对他而言有多重要,他难道想要辜负她吗?” “不想辜负,终究也辜负了。”陆星言说,“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所以呢?”段思危看着他,“你想见他,是想要说什么?” 陆星言笑了笑,说:“既然没办法见到燕先生,那转告你应该也是一样的。无论燕先生有多么不情愿,辜负就是辜负,要辜负,就请他辜负到底,不要一边决绝到连一个答案都不肯给,一边却又要搞这种所谓的‘关心’。如果真的是为棠许好,就请彻底放过她,不要再搞这种反复的把戏折磨人。” 段思危眉宇间的焦躁愈见明显,“你既然知道他这次是被迫做出这种选择,难道不应该盼望着这件事早点过去,他们两个人能重归于好吗?” “那么我请问段先生,这次这件事,能够过去吗?” 段思危蓦地一怔,一时之间,再说不出话来。 “既然这么难,那就彻底放下吧。”陆星言说,“段先生是燕先生的朋友,所以你自然盼着燕先生能好。可我是棠许的朋友,我只能站在棠许的立场。既然这件事过不去,那就请燕先生善自珍重,彻底放下棠许,放过棠许。” 段思危夹着香烟,一时愣在原地,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我想表达的意思。”陆星言说,“过去这么些年,棠许所受的折磨已经够多了,如果燕先生是真心对她,就请放过她,让她从今往后,能够安稳地生活,这就是最大的仁慈了。” 说完这句,陆星言转身就准备离开。 身后,段思危猛地撑着桌子站起身来,说:“你根本就不明白棠许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陆星言头也不回,道:“我不需要明白。我只想棠许往后能够活得自由安稳,我想,燕先生应该也会有这样的期望吧。” 说完,陆星言没有再停留,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 段思危站在桌子旁边,忍不住仰头看天,良久,重重叹息了一声。 …… 第二天一早,棠许起床之后,整理收拾了一下东西,便出了门。 正是早高峰的时段,城市交通一塌糊涂,她的车子一路堵在车流之中,从高架下堵到高架上,最终还是顺利抵达了高楼林立的cbd。 她走进江氏总部大楼的时候原本是没怎么引人注意的,然而排队等电梯的人群之中不知道有谁看见了她,紧接着一传十十传百,不知不觉间,棠许前面排着的所有人,悄无声息地就给她让出了道。 等到棠许反应过来,才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并没有多作停留,匆匆道了几声谢,便顺着众人让出来的道路,走进了刚刚打开的电梯。 外面的人排着长队,电梯里却只有她一个,安静直达江暮沉所在的办公楼层。 电梯门打开,第一个看见她的人,是程进。 程进整个人都呆了一会儿,才缓过来,“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找江暮沉。”棠许平静地回答。 程进依旧用犹疑不定的眼神看着她,道:“江先生还没有来办公室……你找他干什么?” “那我等他。” 程进见状,只能将棠许引到会客区,刚刚安排棠许坐下给她倒了杯咖啡,正要忍不住打听棠许到底要干什么的时候,电梯门打开,江暮沉到了。 棠许很快站起身来,迎了上去。 江暮沉满目沉郁之色,正目不斜视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猛然间见到迎上前来的棠许,也是骤然怔忡了一下。 “我有事跟你谈。” 江暮沉目光落很快落在棠许手中拿着的文件袋上,停留许久之后,视线才又缓缓上移,落到她脸上。 她目光很平,很静,似乎早就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 最终,江暮沉收回视线,走向了自己的办公室。 棠许随即跟上前去,同样消失在了那扇门后。 …… 转眼又是周六。 棠许前面几天都在外面奔波,这天却难得地没有出门,在家里打扰卫生。 下午,放学回来的宋洛白打开房门,见到正在吸地的棠许,不由得愣了愣,“你在家?” “我不能在家吗?”棠许反问。 宋洛白视线在她脸上扫了扫,只觉得比起上周,她脸色似乎恢复了许多。 他很快收回视线,正准备关门换鞋的时候,门外却突然伸进来一只瘦削手臂,拦下了门,紧接着,宋洛白就看见了一身跟自己同色的校服。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季时青已经抢进门来,先是冲他招了招手,随后就探出头,看向了正站在餐桌旁边的棠许,笑容灿烂,“姐姐,好久不见。” 见到季时青的瞬间,棠许不由得愣了愣。 那一刻,宋洛白清晰地看见了她脸上的神情变化。 有那么一瞬间,棠许脸上的神情似乎又恢复了上周的模样,然而下一瞬,便又恢复了平静。 宋洛白收回视线,冷冷地盯着自己面前的人,“你来干什么?” 季时青依旧笑眯眯的,也不理他,只是看着棠许,“姐姐,我又来蹭饭了,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棠许静了片刻,终究只是道:“进来吧。” “好耶!”季时青瞬间眉开眼笑,抢过宋洛白刚摆好的拖鞋穿在自己脚上,走了进去。 宋洛白脸色很难看,终究也没办法,只能蹲下来,拉开鞋柜重新找拖鞋穿。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本放在鞋柜深处的,两双男士拖鞋都不见了。 这两双拖鞋,自他来到这个房子就放在鞋柜的最深处,后来他每每打开鞋柜,都能看见它们安静地放在原来的位置,像是从来没有动过。 可是那两双拖鞋,跟鞋柜里其他不经常动的鞋子却并不相同。 哪怕每一次它们都在原来的位置,可是宋洛白还是察觉得到,有人穿过。 而现在,它们齐齐不见了。 终于彻底从这个屋子里消失了……吗? 宋洛白蹲在那里好一会儿,才终于翻出自己冬天的拖鞋,穿在脚上走了进去。 季时青正穿着他的拖鞋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里,对棠许说:“姐姐,你上次点的那几个菜我惦记了好久,一直想再来吃的,今天可算是又找到机会啦!” 棠许给他倒了一杯水,“你来这里,跟你家长说过了吗?” “你是说我舅舅?”季时青反问。 宋洛白直接冷脸将自己的书包砸向了沙发里的人。 季时青偏头躲过,哈哈大笑,道:“放心吧,我舅舅不在淮市,在国外呢。我现在是天高皇帝远,可自由啦!” “是吗?”棠许这才笑了笑,却没有再多问什么。 “所以姐姐,我以后能经常来蹭饭吗?”季时青立刻又抓住机会问道。 棠许转身整理着吸尘器,语气平缓地回答道:“抱歉,可能不行哦。” 这话说得宋洛白和季时青同时愣了愣。 等棠许回过头时,两个少年的视线齐齐锁定在她身上,似乎都在等待一个答案。 棠许安静了片刻,才又开口道:“因为接下来,我会离开一段时间。” “去哪里?”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 棠许看了季时青一眼,才又看向宋洛白,道:“江伯伯他病情不太好,我要陪他去国外治疗一段时间。” 宋洛白脸色并不好看,说:“什么意思?你不仅仅是住进江家,你还要回到江家吗?你别忘了那个江暮沉曾经做过什么事——” “我没忘。”棠许回答,“我只是陪江伯伯去治病,跟其他事没有关系。” 宋洛白此时也已经顾不上季时青了,梗着脖子道:“怎么没有关系?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你才会有这样的决定。棠许,你可要清醒一点,千万不要因为……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事,就瞎做决定!” 季时青在旁边,忽然就出声道:“有你这么跟姐姐说话的吗?” “闭嘴,关你什么事!”宋洛白态度恶劣地对季时青道。 “我偏不。”季时青一副混不吝的样子,“你打我呀!” 眼见着两个少年就要拉扯起来,棠许连忙伸手拉了宋洛白,带着他走进了他的小房间。 关上门之后,宋洛白脸色依旧很难看,盯着棠许,“我以为你应该是理智清醒的,原来遇上这些事,你也会乱了分寸——” 棠许看着他,忽然打断他问了一句:“什么事?” 宋洛白一噎,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喘着粗气盯着棠许,心口起伏不定。 棠许等他平复了片刻,才开口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完成了离婚手续,陪江伯伯去治病,是情理,也是道义,无关那些乱七八糟的决定,你能不能安心点?” 宋洛白蓦地一怔,“你……离婚了?” 棠许点了点头。 宋洛白似乎有些缓不过神来,“江暮沉他不是拖着不愿意签字吗?” “他没的选。”棠许回答。 这个消息属实有些重磅,宋洛白一时沉默,没有说话。 棠许道:“至于你,离放暑假还剩一个半月,等放了暑假,去游学团也好,夏令营也好,我都可以帮你安排。但是这一个半月,你一定要像从前一样,按时回家报道,绝对不许夜不归宿,也不许惹事生非。” 好一会儿,宋洛白才哼了一声,说:“你都已经安排好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眼见着他情绪彻底平复了下来,棠许才又道:“在生死面前,什么事都是小事。所以啊,我们都看开一些吧。” 她像是在跟他说话,更像是在跟她自己说。 宋洛白又抬眸看了她一眼,又一次沉默了下来。 只是再回到外面的时候,面对着季时青,宋洛白脸色依旧冷得可怕。 季时青看着棠许,忍不住追问道:“姐姐,你真的要出国吗?” 棠许点了点头。 季时青闻言,整张脸上都布满了难过,“我舍不得你怎么办……” “季时青,你恶不恶心?”宋洛白忍不住道。 季时青也不理他,只是看着棠许道:“姐姐,你不知道,你像是我的幸运女神一样,我舅舅原本对我很严厉的,可是自从认识你之后,我的日子好过多了……你又温柔又漂亮,情绪又稳定,我还希望你能够跟我舅舅成为好朋友,带给他一些正向的影响呢……可是现在你要离开,我真怕自己会重新重新陷入以前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去——” “季时青,你是不是有病!”宋洛白气得不轻,险些又要上手揍他了。 棠许却又一次伸手拦住了他,随后对着季时青笑了笑,轻声道:“那实在是太遗憾了,重新找一个幸运女神吧。” 256.第256章 隐藏 深夜,江家大宅。 傍晚时分回到家里的江北恒,此时此刻还坐在自己房间的会客区,盯着面前的围棋棋盘,看似在琢磨下棋,然而事实上他究竟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 英姐进进出出好几次,试图劝他早些休息,偏偏江北恒都不为所动。 英姐实在是有些急了,忍不住道:“您要是再不睡,我只能打电话给少奶奶,叫她过来了。这大晚上,您也不想她这么折腾吧?” 闻言,江北恒终于缓缓抬头看向她。 然而还不等他回答什么,英姐身后的房门忽然就被人敲响了。 英姐只以为是棠许,霎时间整个人都一喜,连忙回转身去开门,却在看见门外站着的谭思溢时微微一愣,“是你啊。” “江董还没睡吗?”谭思溢朝房间里看了一眼,随后道,“我是来送东西的。” 英姐见状,也没有办法,只能侧身让他进来。 很快,谭思溢就走进去,看了一眼江北恒的脸色,低低喊了一声“江董”后,将手中的一摞资料放到了江北恒面前。 “这些是江先生吩咐我送过来的东西,关于英国那边的一切,江先生都已经安排好了,另外英姐和一名生活秘书都会陪着江董过去,在那边照顾江董的起居饮食。” 江北恒脸色并不好看,只看了一眼那些东西便收回了视线,道:“我没有说过要走。” “这是江先生对您的一片孝心。”谭思溢道,“江董,您又何必执着呢?” 江北恒手中捏着一枚棋子,没有再回答。 谭思溢眼见如此,顿了许久,终究还是开了口:“为了能让您安心赴英国治疗,江先生还拜托了太……棠小姐同行。” 听到他称谓的转变,江北恒再一次抬头看向他,“你说什么?” “江先生和棠小姐已经签署了离婚协议,并且已经完成了离婚手续的办理。”谭思溢回答。 江北恒身形瞬间都微微紧绷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谭思溢回答。 江北恒瞬间连呼吸节奏都起了变化,转开脸,没有表态。 谭思溢又道:“这件事,江先生原本是想让棠小姐转达的,可是棠小姐不肯,决意要江先生亲自向您交代。江先生的性子您也知道,再加上最近这几天他忙着安排英国那边的事,所以才拖到了今天……” 江北恒依旧不曾言语。 谭思溢只能继续道:“江先生虽然嘴上不说,可是您应该也看得出来,自始至终,他都是不愿意放弃棠小姐的。可是为了您的病情,事实上,是他主动向棠小姐提出了这个条件,最终换得了棠小姐首肯。江董,您有多在意江先生,我们都看得出来,可是江先生对您的在意,虽然只放在心里,可其实是一样的……” 许久之后,江北恒才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棋子,问了一句:“他在哪里?” 谭思溢略一顿,才道:“在楼下。” 江北恒作势要站起身来,谭思溢连忙上前搀扶,随后一路陪着江北恒下了楼。 楼下,江暮沉坐在熄火的车子里看着文件,听到大门口传来的动静,才抬眸扫了一眼。 这一眼,他就看见谭思溢扶着江北恒走出来的身影。 一瞬间,江暮沉全身上下都僵硬起来,迅速移开了视线,再没有往那边看一眼。 一直到江北恒走到他车子旁边,他依旧坐着不动。 直到江北恒开口:“我可以出国去进行治疗。” 江暮沉终于回转头来,又一次看向了他。 而江北恒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继续道:“但是我有两个心愿,希望你能替我达成——” 江暮沉脸色瞬间微变,静默许久,才终于开口问了一句:“是什么?” “一,我希望江氏平稳顺遂。二,我不想失去棠许这个儿媳妇。” 听见这句话,江暮沉又静默许久,最终没有任何表态,升上了车窗。 …… 三天后,江暮沉和棠许离婚的消息经过江氏公关部正式对外公布。 诸多吃瓜群众似乎都没有想到,这场拖拉了一年多的离婚大戏会以这样突如其来的方式了结,一瞬间,又掀起了极高的讨论度。 等到各方媒体想要更进一步了解信息时,才发现江暮沉离开淮市去了纽约出差,再一查,发现棠许已经登上了前往英国伦敦的飞机。 两个当事人各自飞向了同样远离的淮市的不同大陆,等于这桩新闻,除了江氏公关部公布的消息,再没有任何讯息可探听。 网络上嘈嘈杂杂两日之后,终究很快被别的话题取代。 彼时,棠许已经陪着江北恒抵达伦敦,同行的除了英姐和生活秘书阮涛,还有谭思溢。 位于伦敦城市边缘的别墅很安静,而谭思溢同行过来,几番安排之下,就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江北恒也顺利住进了两年前的那家医院,很快完成了一系列检查,等待着治疗方案。 对于棠许而言,环境的突然变化并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相反,这里安静、事少、也没有人认识她,让她觉得很轻松。 她以极快的速度适应了当地的生活,甚至连右舵驾驶也只用了半天时间就熟练了,往来穿梭城市、医院和别墅之间。 甚至这一天,谭思溢因为要去市区一时又联系不上司机时,棠许还送了他一程。 谭思溢在车上不住地道谢,棠许却忽然问了他一句:“你什么时候走?” 谭思溢一怔,“可能还要过几天,怎么了吗?” “没事,就是随口一问。”棠许说,“我以为你过来只是为了帮忙安顿江先生,现在江先生也住进了医院,我原本以为你两天前就会离开的。” 谭思溢顿了顿,才回答道:“江先生现在在纽约那边,暂时也没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所以我先留在这边,处理一些别的事情。” 棠许听了,淡淡应了一声,顿时就不再多问什么。 谭思溢心里大概藏着什么事,略微僵硬的身体透出些许不安。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棠许也懒得多过问什么,将谭思溢放到他要去的地方,自己转身去了医院。 棠许在医院待了一下午,傍晚时分才回到别墅。 她抱着刚在附近超市买的东西,站在门口,正努力地腾出手来开门时,却忽然听见门口面传来一把陌生男人的声音—— “您放心,我已经欧洲各国广派人手去调查了,一旦查到这位燕先生的消息,立刻就会向你报告。” 话音刚落,棠许面前的门就自己打开了。 开门的是谭思溢,而说话的则是谭思溢刚要送出门的客人。 两个人见到棠许都是一怔,而谭思溢脸色变化还要明显一些,眼眸之中分明有尴尬一闪而过,强撑着喊了棠许一声:“棠小姐。” 棠许看看他,又看看那位客人,只微笑点了点头,随后便一言不发地进门走向了厨房的方向。 谭思溢迅速将那人送出了门,才又回到别墅里,偷偷看了看棠许正在厨房里的身影。 棠许正将自己刚才买回来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摆放,等到整理完走出厨房时,谭思溢依旧还站在客厅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棠许走出去,随口对他说了句:“厨房里有水果,你想吃的话自己拿。” “哦。”谭思溢应了一声,才又道,“江先生今天状况怎么样?” “老样子,今天医生们又进行了新一轮会诊,明天应该就能出治疗方案。”棠许回答。 谭思溢点了点头,“那就好。” 简单讲句闲谈,棠许便再没有多说什么,径直上了楼。 谭思溢看着她的背影,好一阵,都有些缓不过神来。 他几乎可以肯定,棠许肯定听到了刚才那个人说的话,他原本以为棠许可能会问点什么,哪怕是状似不经意的一句,可是偏偏,棠许一个字都没有提。 在什么情况下,才能做到如此漠不关心? 谭思溢知道许多事,心里有许多疑问,最终,却都只是默默埋藏在心里。 两天后,谭思溢搭上了回国的飞机,并且在十多个小时后顺利抵达淮市。 下飞机第一时间他就赶回了公司。 江暮沉早他一天回来,已经坐在办公室里处理了大半天的公事。 谭思溢关上门,很快向江暮沉汇报了这次在欧洲的收获—— “没有查到燕时予的所在地,消息明明说他去了欧洲,却近乎神隐,没有任何他的踪迹。” 江暮沉依旧低头翻阅着文件,头也不抬地道:“那他身边那个助理呢?” “也查了,同样没有任何踪迹。”谭思溢说,“会不会是消息出了错?他们根本就不在欧洲?” 江暮沉终于缓缓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小型地球仪上。 “欧洲毕竟那么大,有心想要隐藏痕迹,不是做不到的事。”江暮沉缓缓道,“只是,我很好奇,究竟有什么事,值得他们这样煞费苦心地隐藏踪迹,还一藏就是这么久——” 谭思溢算了算时间,内心同样疑惑,“是啊,都已经过去一周多了,也不知道,他们还打算藏多久?” 良久,才又听到江暮沉的声音—— “我等着他出现的那天。” …… 赫尔辛基的晚上十点,天色虽然有些暗,但依然是亮着的,恍惚间,就会让街道上的游人忘了时间。 而一门之隔的酒吧里,高岩早就忘记了时间很久,很久…… 他躺在酒吧角落的卡座上,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莫名其妙一个惊醒,坐起身来迷茫地发了很久的呆,才想起来自己身处什么地方。 很快,他起身去了趟卫生间。 再出来时,酒吧里已经逐渐开始热闹起来,伴随着音乐,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吧台旁边,敲了敲台面。 酒保一回头看见他,微微叹了口气之后,熟练地端过来一杯加冰威士忌。 高岩双眸隐隐泛红,低头喝了一口酒,瞬间整个人就显得更颓了几分。 酒保见到他这个模样,忍不住搭话道:“第五天了,你真的无处可去吗?” 好一会儿,才终于听见他讷讷的回答:“嗯,无处可去。” 酒保轻轻叹息了一声,说:“人生难免会有这样的阶段,总会过去的,能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呢?” 高岩又喝了口酒,忽然笑了,抬眸看他,“完全看不到人生的希望,算不算大事?” 酒保说:“怎么可能会有人完全看不到人生的希望呢?你会有大好前程的。” “或许吧。”高岩低声呢喃道,“可是有的人,再也不会有了……”(本章完) 257.第257章 太累了 第257章 太累了 棠许在伦敦的生活,简单得只有三点一线。 别墅、医院、商超。 尤其是江北恒的治疗方案确定下来之后。 医院研究他的病情之后确定了先化疗加靶向药的方案,随后便展开了治疗工作。 于是棠许更是长时间地都在医院陪同江北恒。 肿瘤复发的治疗的过程自然是痛苦的,但是江北恒大约是有过一次相关经历,这一次也早就做好了所有准备,因此他的整体状态还不错,除了明显的苍白瘦削,多数时候,精神都还好。 棠许总是长时间地待在医院里陪着他,说话,聊天,散步。 仿佛被困囿于这一方天地的,不止江北恒,还有她。 对此棠许却仿佛适应得很好,该吃的时候吃,该喝的时候喝,该笑的时候笑,仿佛没有任何困扰。 江北恒眼见她如此的状态,到底还是不放心,终于还是忍不住对她道:“别老来医院陪着我,你多出去走走,呼吸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 棠许正低头打理着自己刚带来的鲜,闻言抬头看了眼窗外郁郁葱葱的园,“这里的空气还不够新鲜吗?您是觉得哪里不够?要不要安排医院升级一下新风系统?” 江北恒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才又道:“一个没有病的人是不能长期待在医院的,会影响到你的气韵,你看看你,来了这么久,气色一直都没有好转过。” 棠许仍旧有自己的回答:“您怎么知道我没有病?” 江北恒似乎有些生气了,“那你说说看,你有什么病?我马上安排医生给你瞧瞧,该住院住院,该吃药吃药。” 听到他这个语气,棠许这才收敛了一些,笑道:“行行行,不跟您开玩笑了,动不动就生气,真是小气……” 这一下,江北恒简直是又生气又好笑,“还成了我的错了?” “那当然是我的错啦。”棠许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话虽然这么说了,然而棠许却依旧每天多数时间都待在医院。 这种心态,其实更类似于养伤。 她经历了太多太多的变故,如今好不容易远离淮市,似乎是有了喘息的机会。 跟从前那一次不同的是,那次她尚有经历四处游走,用各式各样的文化和风景消弭伤痛,治愈自己。 而这一次,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累到她打不起一点精神去探索新世界,只想待在一个小小的圈子里,不用走很远的路,不用想那些复杂的东西,不用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只是休息。 这种状态,虽然在外面的人看来是无趣且乏味的,可是对棠许而言,却恰恰是一种舒服的状态。 她不愿意打破这种舒服的状态。 她虽然这么想,江北恒却不这么认为。 一个人,是没办法待在一个封闭的小圈子里的,除非你能待一辈子。 当你潜移默化地接受了这个圈子的一切,将这个圈子当成自己的全部,这固然是一个很完美的舒适圈。 可是有朝一日,这个圈子却被打破的时候,人会承受不住的。 当然,坚韧如棠许,或许能承受得住。 可是万一呢? 毕竟这种经历,是会将人逼疯的—— 或许是江北恒唠叨的次数实在太多,棠许终于也有些受不了了,于是在某个休息日,英姐请她带自己去逛一逛伦敦市区时,棠许答应了。 棠许原本是打算先带英姐逛逛伦敦各处的著名景点的,可是逛着逛着英姐忽然就被路边的华人超市吸引了,大抵是思乡的情绪犯了,钻进去就舍不得出来。 棠许买了支水站在路边等她,一转头,却忽然被旁边楼上挂着的一幅海报吸引了。 英姐买了满满两大袋子东西走出来时,见棠许正盯着那幅海报出神。 “那是什么?”英姐虽然英文不灵通,但还是努力辨别着海报上的内容,“是培训机构的广告吗?” “对。”棠许应了一声,随后就准备离开,“走吧。” “上去看看吧。”英姐却忽然对她道。 “看什么?”棠许微微有些诧异,“你打算报名学点什么吗?” 英姐看了棠许一眼,“不行吗?” 棠许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当然行。只是你打算学什么?” “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英姐一边说着,一边拎着两大袋东西一马当先。 棠许无奈拉了她一把,接过她手中的一袋东西,指了指相反的方向,“这边。” 两人一人拎着一个袋子上了楼,在电梯里,英姐就知道了培训机构培训的大部分种类—— 语言、计算机、音乐、美术、舞蹈、艺等等…… 英姐忽然就指着艺问棠许,“这个怎么样?” “你想学这个?” 英姐演技也是不怎么高明,笑着对棠许道:“我肯定没有多少时间来学的,你可以过来学啊,你学会了,回家教我,不是正好?” 棠许看着她浮夸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嗯,您这个算盘倒是打得不错啊。” 这肯定是江北恒给英姐传递过什么讯息,要往她的生活中添加些新东西,所以英姐找着机会就将她往“正途”上拉。 既然来都来了,棠许还是带着英姐,在机构前台拿了宣传单,装模作样地打听了一下课程内容。 没想到对方前台是个话唠,一见到有咨询者上门,立刻展开了滔滔不绝的讲述。 棠许注意力其实完全没在她的介绍上,正在走神的时候,却忽然听见身后一把略带惊疑的声音—— “棠许?” 棠许微微一怔,回过头,看见了一个身量修长苗条的漂亮女郎。 她好些日子没动过脑子,明明觉得对方有些眼熟,却偏偏怎么都想不起来是谁。 对方确定了是她之后,一下子就笑着迎上前来,“你不认得我啦?我是桑悦啊!我们大学同班过两年,后来我家里人来了伦敦,我被迫中途辍学离开学校,你忘啦?” 棠许脑海中这才有了些许印象,“啊,桑悦,是你。好巧。” “是啊。”桑悦看着她,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啊?你也来伦敦定居啦?” “不是,暂居而已。”棠许回答。 桑悦一低头,看见她手中的宣传单,忽然就伸手拿了过来,“你这是要干嘛?打算来报名培训班,还是来考察这里的环境的?” 棠许看着她身上的练功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你在这里教舞蹈?” “是啊,这边开了个国舞培训班,神奇吧,在伦敦教人跳国舞……”桑悦一边说着,一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才又道,“虽然学生不算多,但是还算稳定,所以我偶尔来兼职……” 说到这里,桑悦忽然微微变了脸色,看着棠许道:“完了,不会是有学生投诉了我,他们找你来取代我吧?” “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棠许看着她,道,“我是上来咨询插培训的。” 桑悦连忙拍了拍心口平复自己的情绪,“吓我一跳,他们要是真要找你来取代我,我可真是毫无胜算啊。” 棠许无奈垂眸笑了一声,才道:“别开玩笑了你,我早就不跳舞了。” “啊?”桑悦又吃惊了一下,随后想起来什么,“对了,我记得你嫁进江家,当了少奶奶!也是,可以不用跳啦!只是可惜了,你跳得那么好,我到现在还记得你在迎新晚会上那支独舞呢,惊艳了多少人啊!” 棠许顿了顿,到底还是没有回避这个话题,说:“我已经不是江家的人啦。” “啊?”桑悦尴尬地转了转眼珠子,“离婚啦?” 棠许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也不是什么大事。”桑悦说着,忽然就又灵光一闪,“那你现在不就可以继续跳舞了吗?” 棠许轻轻摇了摇头。 “为什么啊?”桑悦微微皱了眉,说,“你跳得那么好,不跳太可惜了。” 棠许耸了耸肩,“大四上学期出了一场车祸,伤了脚,不能再跳了。” 听到这句话,桑悦骤然愣了好几秒,才低头去看棠许的脚,“你脚受伤了?” “日常生活没毛病。”棠许说,“只是跳舞那种专业的动作,再也做不了了。” 桑悦一瞬间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了好一会儿,才道:“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没关系。”棠许说,“都过去好几年了,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桑悦安静了片刻,又道:“以你的天赋和能力,即便不能自己亲自做动作,也可以编舞啊!我刚好有在一个舞团,你有时间的话,要不要去看看?” 棠许没有接她的话,只是问:“伦敦这边还有国舞团?” “对啊!”一说起这个,桑悦的眼睛就又亮了起来,“我们自己组建的,小舞团,还有外国妹子呢!我们偶尔还会在剧场演出,有时候还会去欧洲别的城市呢……虽然剧场很小,观众呢,也就那么百十来个,不过大家都跳得很开心。” “那挺好的。”棠许说。 “所以你要不要来看看?”桑悦立刻抓住机会问道,“我们最近正打算排一支新舞,如果有你的加入,那绝对会不同凡响!” 棠许依旧浅浅地笑着,说:“自从受伤后,我就再没有关注过跟舞蹈有关的东西,你现在要我编,我也编不出来啊。况且我只是暂居这边,陪长辈过来治病的,没有时间做这些。谢谢你的好意。” 桑悦一听,眼睛里就流露出失望,安静了许久,才轻轻呼出一口气,道:“那好吧,家里有人生病,的确是会很辛苦的……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啊,等我们有演出的时候,我发消息给你,你来看啊!” 棠许依旧点头微笑道:“好啊。” 258.第258章 看错 棠许怎么都没有想到,在伦敦还能遇上旧时的同学,偏偏还是个话唠同学,一聊就聊了这么多。 等她们好不容易聊完,英姐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担忧,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去看棠许的脸色。 没办法,聊了这么久,那位桑小姐简直一直在雷区上蹦跶,什么不愉快提什么—— 什么江家少奶奶啦,跳舞啦,受伤啦,家里人生病啦…… 好像棠许身上全是各种不好的事一样。 可是眼见着棠许依旧一脸平静的模样,英姐又忍不住想,或许还是应该多聊聊。 像这样大大方方地说出来,总比什么都埋在心里,自己扛要舒服一些。 因此离开的时候,英姐忍不住对棠许道:“你这个同学看起来人蛮好的,太好了,以后你在伦敦也算是有朋友了,多约出来见见面也好。” 棠许忍不住笑了一声,说:“同学嘛,多年不见总是好聊的。只是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各有各的忙碌,哪能那么容易就见面呢?” 英姐忍不住道:“我这把年纪都知道,现代社会,联系简单交通便捷,要见一面还不简单啊?你啊,真是倒退回古时候去了!” 英姐这话虽然说得在情在理,然而接下来的事态,却一如棠许预言般发展。 桑悦自然是忙碌的,开始还会给棠许发不少消息,邀请棠许去看他们彩排。 只是刚好那段时间,江北恒对一款新药反应剧烈,棠许担心他,总是长时间地守在医院,抽不开身,因此一直都没能接受桑悦的邀请。 后来桑悦大概是忙着演出的事,偶尔会给棠许发一些演出信息,依旧是邀请棠许去看他们演出。 棠许收到那些消息,都会有礼貌地回复,到头来却没有一次成行。 再后来,江北恒逐渐适应了新药,整体情况又恢复平稳,于是又开始了对棠许的日常碎碎念,叫她多出去走走,逛逛,不要一直待在医院陪他。 对此棠许习惯性地左耳进右耳出,权当自己听不见,该怎么生活,还怎么生活。 又这样持续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忽然有几天,江北恒不再碎碎念,开始变得有些沉默。 与此同时,棠许觉得阮涛和英姐的举止言辞都变得有些奇怪。 她当即便找到了江北恒的主治医生,询问治疗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棠许心中便只剩另一个答案了。 这天棠许从医院回到别墅,英姐正在厨房忙碌,棠许便走进去给自己洗了个手,顺便开口问了一句:“江暮沉什么时候到?” 英姐吃了一惊的样子,停下手头的工作转头就问:“先生告诉你啦?” 棠许洗好手,慢条斯理地拧上水龙头,道:“没有。不过你刚才告诉我了。” 英姐瞬间张口无言,好一会儿,才有些懊恼地问了一句:“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棠许已经没有回答的心情了。 他们突如其来的小心翼翼表现得那么明显,她还要怎么知道? 眼见她不说话,英姐连忙又道:“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只是少爷他这次来伦敦是出差,未必会来看先生。我们也是怕你会不高兴,所以才没有提。” 棠许拿纸巾擦干净自己手上的水分,这才又开口道:“说的也是,他就算来伦敦,也未必会去看先生,对吧?” 她像是在跟英姐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英姐一时有些拿不准,却还是连忙接话道:“是啊是啊,又不一定,你别不高兴。” 棠许说:“他来不来都是他的自由,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说完这句,棠许就离开厨房上了楼。 到第二天早上,棠许依旧是一早出门,将英姐做好的早餐带去给江北恒。 江北恒这几天大概是心情好,胃口也好了些,每次带过去的食物,他都吃得很开心。 棠许守在旁边看着他吃完早餐,这才点了点头,道:“江先生这几天表现很不错嘛。” 江北恒微微一笑,“还是多亏了你的照顾不是?” “医生和英姐的功劳最大,我可不敢邀功。”棠许一边收拾着餐具,一边道,“不过你既然要归功于我,那我能不能要个奖励?” “你说。”江北恒笑道。 “我要两天假期。”棠许说,“你之前不是一直劝我多出去走走吗?正好你这些天状态好,我也放心,那我可就趁机了。” 听到这个奖励内容,江北恒微微掩唇轻咳了一声,下一刻,他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看着棠许问道:“你是想要躲谁吗?” 棠许反问:“我需要躲着谁吗?” 江北恒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这才又道:“你都知道了?” 棠许默默收拾着东西,没有回答。 江北恒又道:“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只是……” 他没有说下去,棠许抬眸瞥了他一眼,问:“只是什么?” 江北恒又叹息了一声,终究是没有再找其他理由,如实道:“是我自私。你也知道,即便我在伦敦,他过来也未必会来看我一眼。可是如果你在这里,那就不一样了……这些年来,他很少踏足欧洲,偏偏这一次就来了伦敦,我知道,那并不是因为我在这里。” 棠许收拾好所有的东西,才又看向他,“你说得对,你的确是很自私,所以我生气了,这两天都不想看见你。我走了。” 她拎着东西转身就走,江北恒连忙示意阮涛追出去。 阮涛追上棠许的脚步,也不能强迫她留下,只能一边跟着棠许,一边道:“棠小姐,江先生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他也是爱子心切,想要借着你的关系见一见儿子不是吗?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成全成全吗?” 棠许脚步不停,丝毫情面不留地回答:“不能。” 两个字堵得阮涛噎了一下,随后才又道:“江先生他毕竟是病人,您也知道,这个病,心情很重要——” “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直接飞回国?”棠许懒得再多说。 阮涛又静默几秒,终究是没有了办法,只能问一句:“那您这两天打算去哪里,总可以说一声吧?省得江先生担心……” 听到这句话,棠许才终于缓缓停下脚步。 思索片刻之后,棠许翻出手机,查看了一下桑悦前几天给自己发来的消息,给了阮涛答案:“赫尔辛基。” 棠许说走就走。 两天的行程原本也不需要刻意准备什么,棠许坐上车之后就订了伦敦前往赫尔辛基最近的一班航班,带着一只随身的小包直接就前往了机场。 在江暮沉落地伦敦前两个小时,棠许已经坐上了那班飞机。 两个小时后,江暮沉落地伦敦,而棠许顺利抵达赫尔辛基。 落地后,棠许并没有联系桑悦,而是独自在这座陌生的城市漫无目的地游走。 她从电车的起点坐到终点,又换了一班车,也不知坐了多久,眼见着经过一座教堂,便在下一站下了车。 下车之后棠许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来到了赫尔辛基的核心地段,附近就是赫尔辛基大教堂、参议院广场和购物街区,都是步行可达的区域。 她却站在这样的核心地段发起了呆,不知何去何从。 恰在此时,手机响了几声。 棠许摸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后,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 不知道该说是巧合还是命运的安排,桑悦给她发了一条视频和两条消息。 视频是她自己练习绞腿绷子的画面,只转了几下,她就停了下来,对着镜头直摆手。 “我记得你以前跳这个可厉害了,可以做好多个!” “我完全不行,只敢这么随意摆弄几下。” “你有时间教教我,你之前到底是怎么做的。” 棠许看完视频和消息,沉默片刻之后,才回复道:“这个动作其实也怎么好看,舞蹈里用到的时候极少,又容易受伤。以前年轻不懂事,逞强才去练习这个,要是我现在还能跳,指定是不敢跳这个动作了。” 回复完桑悦的消息之后,再抬头,棠许忽然就有了要去的方向。 当天晚上,桑悦所在的舞团在当地一个小剧场演出,一百多个座位的剧场空了将近一半,然而舞台上的表演却并没有因此怠慢,每个舞蹈演员都是用心在表演,情绪饱满,身段到尾,到结束时,赢得许久的掌声。 这是棠许这么多年来,完整看完的第一出舞剧。 她以为自己会看得很辛苦,很难受,事实上,当灯光暗下来,舞台上演出开始的时候,她就已经忘记一切,全情投入了。 直到结束,棠许抬手,摸到了自己脸上的泪。 而她刚刚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刚刚完成谢幕的桑悦已经从舞台后方跑了出来,衣袂飘飘,直奔向棠许所在的位置。 “你居然偷偷来了,也不告诉我!”桑悦高兴得两只眼睛都在闪闪发亮,“幸好刚刚中场休息的时候我看到你了,不然都不知道你来了!” 棠许只是看着她,衷心道:“跳得好好。” 桑悦捧着自己的脸,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真的吗?你夸我,我可太开心了!请你吃晚餐!” “好啊。”棠许笑着回答。 …… 说是晚餐,其实已经是宵夜时间了。 赫尔辛基营业超过晚上九点的餐厅并不多,恰好海滨公园里有一家营业至零点的百年餐厅,桑悦兴奋地拉着棠许就一起过去打卡。 很多时候,吃什么东西其实并不重要,跟谁吃很重要。 时隔多年看完一出舞剧,棠许还有些心绪难平,而好在,坐在她对面的人是桑悦。 她像她的名字一样,开心、喜悦、明媚又健谈,只真的拥有散发温暖的能力。 棠许话虽然不多,但是听她兴致昂扬地讲起许多事,情绪终究也受到了感染,难得地流露出了真实的笑意。 这顿迟来的晚餐其实吃得并不多,但是对舞蹈演员而言,桑悦倍感罪恶,因此买单之后,又拉着棠许走向海边去消食。 走了没多久就到了码头,虽是深夜,码头上倒依旧灯光明亮。 两个人倚着栏杆,吹着海风,聊起从前的一些人和事,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离开淮市之后,棠许第一次真切地感知到,自己还活着。 连海风都不再潮湿黏腻,而是温柔地、一点点抚过她的头发。 棠许轻轻闭上了眼睛,想要消弭自己眼睛里的那抹湿意。 可是睁开眼的时候,眼眸之中雾气依旧。 棠许抬手想要去抹,也就是在那一个瞬间,视线忽然透过那抹湿,越向了不远处一艘刚刚驶回岸边的游艇。 游艇上,一个白色的身影立在船头,扶着护栏,朝岸边张望着。 视线猝不及防对上的瞬间,棠许只觉得自己看错了。 怎么那么像……高岩?(本章完) 259.第259章 无解 第259章 无解 棠许并不确定。 毕竟已经是深夜,那艘游艇还隔着一定的距离,光线也并不集中。 更重要的是,棠许只看了一眼,就飞快地移开了视线,转过了身。 无论是不是高岩,对她而言,似乎都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 而事实上,那护栏后站着的的确是高岩。 在棠许看见他的瞬间,他同样也看见了棠许。 原本他也是不确定的。 毕竟在这样一个和淮市相隔万里的异国城市,能遇到棠许的概率有多大? 可是眼见着对方目光飞快地掠过,而后转过身,再没有看向这边,高岩几乎瞬间就确定了—— 那是棠许! 那真的是棠许! 为什么她会来赫尔辛基?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码头上? 是因为她知道了什么,特地前来的吗? 一瞬间,高岩几乎遏制不住自己的心跳,转身就冲向了游艇内舱。 他冲得有些太急了,在楼梯上甚至摔了一跤,“噗通”一声巨响,引得游艇驾驶员都回头看了过来。 然而高岩什么都顾不上,连疼痛都察觉不到,直直地冲向燕时予所在的房间,推门而入—— “燕先生——” 高岩急切的称呼一出口,余下的话瞬间就消失在了唇边。 燕时予安静地坐在房间内的单人沙发椅里,面前是一台笔记本电脑,而电脑屏幕上的人,是燕老爷子。 高岩呆滞了两秒,很快反应过来,退回到门外,“抱歉,燕老先生,我不知道你和燕先生正在通话,打扰了。” 说完高岩就要带上门,然而燕老爷子的声音却从电脑里传了出来:“等等。” 高岩动作一顿,终究还是迫不得已,重新开门走了进去。 燕老爷子目光一如既往冷漠又严肃,好在并未在他身上久作停留,只看了他一眼,便又低头忙活自己手头的草去了,同时漫不经心地开口问了一句:“这么激动,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高岩脑子飞快地转着,低声回答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不小心……把燕先生钓到的那条海鳗放进了海里……” 燕老爷子听了,隔了几秒,才隐约笑了一声,说:“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条鱼而已。不过那条鱼原本就是生活在海里的,就让他回海里去吧,何必强求,你说呢?” “是,您说得对。”高岩连忙应了一声。 又安静了好一会儿,燕老爷子才再度开口:“看样子你们已经回港口了,那边时间也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自始至终,燕时予都坐在沙发椅里安静地看着窗外,无论是燕老爷子说话,还是高岩冲进来,都没有引起他一丝波动。 一直到听到这句,他才终于回转头来,看着屏幕那头的人,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再见,爷爷。” 话刚说完,燕时予就伸手合上电脑,又一次看向了窗外。 高岩依旧还站在门口,看着燕时予清瘦的身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刚刚燕老爷子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响,如果是以前,高岩大概率会选择忽视,可是经历了最近这几个月的事,他没办法不多想了。 棠许来赫尔辛基,燕老爷子会不知道吗? 如果他知道,那他对这件事会是什么态度?他又会采取什么动作? 燕时予若是知道棠许就在离船不远的岸边,又会是什么反应? 几个月前,他就已经在这件事中做出了极其艰难的决定。 几个月后,难道还要让他再选择一次? 一瞬间,高岩心中的天平就有了明显的倾向—— 回想起这几个月以来,在赫尔辛基经历的这些事,高岩觉得,自己恐怕没办法开口说什么。 又过了好一会儿,燕时予像是才想起来还有他这个人,微微侧过脸,问:“还有事?” “没。”高岩低声回答道,“没事了。” 燕时予重新回转了头,高岩也不敢再多作停留,很快退出了房间。 听到他关门的动静,燕时予仍旧是一动不动地坐着。 过了很久,他才重新打开自己面前的电脑,点击了上面的一个程序。 程序打开,是一幅地图。 而地图的中央,是一个小小的、红色的点。 那么小。 那么近。 燕时予静静看了许久,终于伸出手来,轻轻抚上了那个小红点。 直至,那个小红点一点点离开了他指腹所在的位置。 游艇外,高岩隐匿于暗处,像做贼一样偷偷看着棠许和另一个逐渐远离的身影,直至两个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他才有些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终究,无解。 …… 当天晚上,棠许住进了桑悦所在的酒店。 翌日一早,桑悦就要随舞团返回伦敦,而棠许还有一天的时间,便选择了留下。 她没有旅行计划,也没有目的地,所以只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着,像前一天一样。 直到发现有车在跟着自己。 因为她行走的路线实在是太过随意了,步行的速度也不算快,所以在好几次看到同一辆车之后,棠许便确定了那辆车是在跟着自己的。 车身漆黑,车窗贴着深色的玻璃膜,根本看不清里面是谁。 棠许也不想知道,眼见着时间到了中午,便信步走进了路边一家餐厅。 她随意翻了翻菜单,凭感觉点了几道菜,正望着窗外的街景失神时,却忽然有人来到了她坐的桌子旁边,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棠许收回视线,看向了来人。 坐下来后,江暮沉就顺手接过了服务员递上来的菜单,低头翻阅起来。 棠许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都已经躲到赫尔辛基,却还是要见到这个人。 她看着他,嘲讽地冷笑了一声:“江暮沉,你不会是觉得,离婚之后我们就扯平了,甚至可以坐到一张餐桌上吃饭吧?” 江暮沉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边翻阅菜单一边跟服务员点了菜,将手中的菜单还给服务员后,这才看向棠许,“恰好肚子饿了,搭个桌而已,不必这么在意。” 棠许懒得理会,起身就想换桌子。 下一刻,江暮沉却将一个小盒子放到了餐桌上,“受人之托,顺便带个东西给你。” 260.第260章 酒吧 第260章 酒吧 棠许静坐片刻,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小盒子看了看,最终还是伸出手来,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枚掐丝珐琅胸针,有些眼熟,棠许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一位来自安城的盛夫人托我转交的。”江暮沉说,“据说是两年前一次宴会上,宋夫人借给她的。只是她后面就忘了这回事,一直也忘了还。这次恰好来淮市,想起这件事,原本想着要送还这枚胸针,却发现……宋家已经没有人在淮市,所以才托我转交。” 他这么一说,棠许才想起来,以前秦蕴好像是有这样一枚胸针。 胸针精致而美丽,是女人喜欢的东西,却并没有多贵重。 江暮沉这样的人,只怕银行卡掉在地上,他也不屑弯腰去捡。 而今却告诉她,他为了替人转交这一枚胸针,专门跑到赫尔辛基来一趟? 棠许觉得挺讽刺,也挺荒诞的。 然而无论如何,这终究是秦蕴的东西,能拿回来,将来也能给宋语乔和宋洛白留个念想。 因此棠许收起胸针之后,还是淡淡说了句:“那还真是多谢江先生了。” 说话间,棠许点的前菜已经上桌。 她将胸针放进自己的背包中,再不多说什么,擦了擦餐具便低头吃起了东西。 江暮沉对她不咸不淡的调调也没什么反应,只是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她。 而棠许始终低着头,专心面对着面前的美食,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直至谭思溢快步走进餐厅里,来到江暮沉身边,低低喊了声:“江先生。” 随后,他又看向棠许,犹豫了一下,还是招呼了一声:“棠小姐。” 出于礼貌,棠许还是抬起头来,冲他点了点头。 而谭思溢这时才又看向江暮沉,低声说了句:“有消息了。” “是吗?”江暮沉目光依旧停留在棠许身上,话却是对着谭思溢说的,“人在哪里?” 谭思溢闻言,似乎有些犹豫地朝棠许看了一眼。 江暮沉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打破了谭思溢的犹豫,“说。” 谭思溢这才开口:“就在赫尔辛基。” “哦?”江暮沉仍旧看着棠许,说了句,“这倒巧了。” 谭思溢顿了顿,随后将一张名片放到了餐桌上,说:“确实是巧了,也是因为来了这边,顺手一查,就查到了——据悉高岩曾经在这家酒吧待了很长时间,那么,那位消失了三个多月的燕先生,应该也在这里。” 江暮沉目光始终不曾离开棠许。 他在等,等待她的反应。 然而棠许一如先前,安静地低头吃着东西,连眼睫都没有颤一下,仿佛江暮沉和谭思溢是透明,仿佛两个人进行的是无声交流。 正在这时,棠许点的汤也送上了餐桌。 棠许抬起头来,对服务生说了句“谢谢”,随后仍是低下头,神色如常地吃着东西。 江暮沉这才开口:“继续查。既然已经知道人在这里,那我很想知道,这几个月的时间,这位燕先生,究竟在忙些什么。” “是。”谭思溢应了一声,又看了棠许一眼,这才转身匆匆离去。 一直到江暮沉的餐送上餐桌,棠许才又一次抬起头来,伸手取过放在桌边的胡椒罐,往自己汤里磨了一些黑胡椒。 她一边磨,一边开了口:“还以为江先生这次是特意过来帮人送这枚胸针,原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是下次这些事,能不能不要在搭桌的人面前谈,挺影响人的胃口的。” 江暮沉视线几乎是锁定在她平静无波的脸上,一时没有回应。 下一刻,他忽然就看见棠许脸上浮起了笑容,与此同时,她的眼神也终于看向了他。 “当然,我指的是别的搭桌的人。”棠许说,“毕竟我们俩,应该是没有这种机会了。” 听到棠许这么说,江暮沉脸色终究是变了变。 终究是高高在上惯了的人,来到这里已经是破例,刚刚那通拙劣的表演更是破例中的破例。 大概江暮沉自己也有些嫌弃,听到棠许以这样云淡风轻的方式戳穿他的真实目的,他到底还是坐不住了,伸手招来服务生,买单过后,又看了棠许一眼,随后便起身走出了餐厅。 而棠许头都没有抬一下。 餐厅外面,谭思溢隔着玻璃看着餐厅里的情形,眼见着棠许说了句话之后,江暮沉直接买单离开,心头暗叫不好。 多半是棠许说了什么,气着江暮沉了。 谭思溢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江暮沉拉开车门坐进车子里后,车子里却并没有想象中的低气压。 谭思溢悄悄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江暮沉的脸色。 江暮沉容颜一如既往地冷峻,然而那冷峻之中,却透着平静。 这样的平静,预示着他非但没有因为棠许说的话而心情不好,相反,他心情还不错。 谭思溢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这才发动车子驶离。 餐厅里,棠许独自一人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所有东西,这才伸手叫买单。 提前离开的江暮沉大概给了不少小费,服务生态度很好地为她买了单,在棠许即将推门走出餐厅的时候,还拿着一样东西追上前来,“小姐,您遗下了一张名片,还需要吗?” 棠许回头,看见了先前谭思溢留下的那张酒吧名片。 她很快收回视线,轻轻摇了摇头,微笑道:“不是我的,不需要,谢谢。” 离开餐厅,棠许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 她站在街边发了会儿呆,最后在心中默念了一段童谣,随意选定一个方向,依旧是步行离开。 这一走又是几个钟头,跟昨天一样,身旁全是陌生的街道和行人,然而对棠许而言,却已经失去了昨天那种漫无目的的意趣。 她原本对这个地方无感的,可是今天,她忽然变得有些不喜欢这里了。 好在也差不多到了要去机场的时间,棠许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达机场。 她订的下午17点20的飞机,抵达机场后,一路顺利地通过安检,正在登机口等待登机的时候,广播里却忽然传来消息—— 航班取消了。 261.第261章 软肋 第261章 软肋 这一消息瞬间引起了登机口的风波。 众多跟棠许同班机的旅客纷纷找到航空公司地勤索要说法。 然而最终得到的回复却是:航班因不可抗力取消,但今天确实是飞不成了,只能给与大家相应的赔偿,包括机票赔付和住宿。 这样的结果当然是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的,棠许心中虽然有疑虑,但是并没有太过在意,因此没过多久,她就跟随着部分人群出了机场,坐上了航空公司安排的巴士。 巴士顺利抵达航空公司安排好的酒店,并且安排好了入住。 酒店的环境还不错,棠许分到一间大床房,进入房间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天却依旧还亮着。 她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天空和城市安静地发着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一街之隔的一幢独立房屋内,高岩正坐在沙发里心不在焉地用电脑处理公事,却忽然听到了门铃响。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大门的方向,一边疑惑这个时间谁会来,一边放下电脑,起身朝门口走去。 从可视门铃里看见对方的瞬间,高岩神色控制不住地微微一变。 而对方大概是知道他正在看着自己,还微笑着冲镜头打了个招呼。 高岩神色僵硬,沉思片刻,到底还是打开了大门。 门外,燕凤祁优雅从容地站在那里,看见高岩之后,他微微动了动手掌,示意高岩站到旁边。 高岩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一时间下意识地就按照他的指示动了动。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燕凤祁已经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屋子里。 “二少!”高岩连忙喊了他一声。 燕凤祁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直接走向沙发,坐了下来。 高岩又朝着门外张望了一番,这才关上门,走到燕凤祁面前,“二少,您不该来这里。” 燕凤祁却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打量了一番屋子里的装修陈设,随后才开口:“燕时予呢?” “燕先生在休息。”高岩迅速回答道。 燕凤祁挑眉看了看时间,“这个点休息?他在公众面前消失了三个多月,外间传闻纷纷,都说他自小在国外养病,如今大概率是旧病复发,所以才没办法露面……原来竟是真的么?” 高岩脸色原本就不大好看,听见这句话,胸口更是起伏不定,一时没有说话。 燕凤祁并没有看他,只是道:“你既然回答不了,那还是叫你老板下来吧。” 燕凤祁终究不是他能应付得了的人物,高岩滞了滞,终究还是转身上了楼。 他站在燕时予房间门口,犹豫许久,才终于轻轻叩了叩门。 许久没有听到回应,高岩还是轻声开口道:“燕先生,燕凤祁来了……” 房间里,燕时予坐在电脑前,静静地看着电脑上的那个小红点。 那个离他很近很近过,又逐渐远离,如今却又一次接近的红点。 良久,他才合上面前的电脑,起身走向门口,拉开了门。 高岩站在门外,眉眼之中都是愁绪。 燕时予只当未见,缓步下了楼。 背对着楼梯坐在沙发里的燕凤祁听到脚步声,并未回头,却无声笑了起来。 直到燕时予逐渐出现在他视线范围中,他才抬眸看了过去。 这一看,倒是让他有些意外地挑起了眉。 消失三个多月,他原本以为,燕时予或许早就已经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因为见不得人,所以才不露面。 可是眼前的燕时予,除了瘦了一些,眸色暗沉了一些,跟从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燕凤祁笑了一声,很快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这座房子,开口道:“所以,过去那么多年,你都是躲在这里,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不敢露头,生怕被人发现了你的存在,对吧?” 燕时予在他对面的沙发里坐了下来,静静看着他,眉眼深邃,无波无澜。 “那这次呢?”燕凤祁又问,“这次又是为什么躲起来?是不是你不听话,被老头子罚了?” 燕时予依旧平静地看着他,安静许久,才缓缓开口:“你居然敢来。” 燕凤祁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这既然是燕老爷子安排的地方,那势必在燕老爷子的监控之中。 燕凤祁轻笑了一声,道:“我与那老头子打了这么多年交道,有的是办法让他安心。不像你,到头来,依旧要乖乖当他的傀儡。” 面对着燕凤祁的嘲讽,燕时予情绪极其稳定,连眼波都没有丝毫变化,“所以呢,你来找一个傀儡,是想要做什么?” 听见这句话,燕凤祁一时没有回答,只是端详着燕时予。 而燕时予同样看着他。 一场近乎无声的较量,最终还是燕凤祁先开了口:“乔翎在哪里?” 燕时予依旧没什么情绪变化,“你觉得我会说吗?” 燕凤祁闻言,笑了一声,随后缓缓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走了两步,“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你确定自己还要强撑吗?你也别说我瞧不上你这个对手,你现在还有什么?权势、自由、女人,你一样都没有——哦不,有一样东西,你还是有的,那就是……软肋。” 说到这里,燕凤祁倚着窗边,再一次看向他,“棠许,如何?” 听到棠许的名字,燕时予眼眸之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眼见如此,燕凤祁满意地笑了起来,“果然如此。像你这样在这种地方培养出来的人,哪怕明面上再温润端方、被所有人夸赞,可是骨子的阴暗、偏执只有自己知道,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像你这样的人,认定了的人和事,怎么可能说放手就放手?你既然放不下,那想必也不想看到棠许出事吧?” 燕凤祁说完,抱着手臂,静待燕时予的反应。 燕时予淡淡垂了垂眼,道:“你如此了解,是因为你也是这样的人吗?” 燕凤祁只冷笑了一声,“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你还是早些下决定吧。北欧这地方我不喜欢,所以耐性也不会太好。棠许会怎么样,你说了算。” 然而片刻之后,却只听到燕时予云淡风轻的两个字:“随你。” 262.第262章 仅此而已? 听到燕时予这般回应,燕凤祁似乎微微有些诧异,旋即笑了起来。 “既然你如此表态,那我可就不喊停了。”燕凤祁说,“万一棠许出了什么事,你可怨不得我。” 燕时予缓缓闭上了眼睛,懒得再跟他多说一个字。 燕凤祁深棕色的眸子渐渐沉了下来。 …… 酒店里响起火警警报的时候,棠许正在浴室里洗澡。 听到警报声,她第一反应是警钟误鸣,却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很快关上淋浴,裹了浴袍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不等她换上衣服,就听见了走廊上乱哄哄的阵势。 棠许迅速拉开门往外看了一眼,就只见到满走廊的浓烟,以及慌张往下奔逃的住客。 棠许也顾不上换衣服,迅速回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打湿了两张毛巾,随后捂住口鼻,这才出了房间,往楼梯间的方向走去。 有些年头的建筑楼梯间窄小,即便棠许几乎已经是最后离开房间的,可是到达楼梯间时,还是有不少人慌慌张张地跟她一起往下走。 逃命的时刻总是有人理智有人慌乱,即便棠许是理智的那一挂,却也备不住身旁许多慌乱的人,吵吵嚷嚷,推推搡搡。 棠许被裹挟在其中,无路可退,只能随流而下。 眼见着到了二楼,身后不知是谁重重往前推了一把,力道正好落在棠许身上,而棠许刚好处于转角处,被这么一推,直接撞向了面前的墙,与此同时,脚踝处也是一阵剧痛。 她一时有些失去了移动的力气,身后的人急着下楼逃命,也没有人管她。 直到身后的嘈杂渐渐散去,整个酒店的住客都已经撤离之后,棠许才终于重新站直了身体,拖着扭伤的脚踝,一瘸一拐地下了最后一层楼,穿过大堂,走出了酒店大门。 街道上除了刚刚疏散逃离的酒店住客,还有不少驻足的行人。 这样的时刻,部分人关注的是劫后余生的自己,另一部分人看的是热闹。 毕竟刚从酒店中逃出来的人中,什么样子的都有——有赤着上身的,有光穿着内衣的,也有裹着浴巾的,造型各异,精彩纷呈。 相比之下,裹着浴袍、头发湿漉漉、额头上有撞伤,走路还一瘸一拐的棠许,实在是有些不够看。 她独自穿过分乱的人群,站到了街道对面的一棵大树旁边,这才抬起头看了看面前这幢酒店。 刚才走廊里浓烟滚滚,仿佛火已经烧得很大,可是此刻从外立面看来,却丝毫见不到火的踪迹。 其他不少人显然也有同样的疑问,却没有人敢进门去查看。 好在十多分钟后,消防和救护车几乎同时赶到。 伴随着消防队进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等待着最终结果。 棠许同样好奇。 等待的间隙,救护员正挨个询问伤势,最终来到棠许面前,见到她额头上的伤,不由得问了一句:“你没事吧?需要去医院检查吗?” 棠许轻轻摇了摇头,随后指着自己的脚踝,问对方能不能提供一些冰块。 救护员点了点头,很快就走向了救护车。 棠许的目光无意识地一路跟随,看见救护车顶闪烁的红蓝灯,又不经意间掠过红蓝灯,看向了后方街道上的招牌。 就是这一眼,棠许目光便微微凝住了。 她看见了一间酒吧。 一间名字很熟悉的酒吧。 棠许很快就翻找出了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 是谭思溢向江暮沉提起过的那间酒吧,据说高岩曾经待了很长时间的那家酒吧。 而此时此刻,这家酒吧居然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眼前。 是意外吗? 直到那个救护员去而复返,棠许才收回视线。 救护员扶着她在街边坐了下来,将冰袋敷到她扭伤的位置,又叮嘱了她几句,这才转身去看顾其他人去了。 而棠许独自坐在那里,吹着夜晚的凉风,感受着脚踝处传来的凉意,思绪又一次凝滞起来。 …… 别墅里,从火警的消息传来,到棠许受伤的照片出现在现场照片里,燕凤祁一直等待着燕时予的反应。 毕竟连旁边的高岩脸色都很难看,眼神里流露出明显的担忧。 像是担忧棠许,更像是在担心燕时予。 如果早知道燕时予会以这样的方式得知棠许的行踪,那昨天晚上在码头上,他见到棠许时就直接告诉燕时予,是不是还会好一些? 高岩此刻很后悔。 毕竟,棠许对燕时予而言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此刻眼见着棠许就在几百米之外的地方,还受了伤…… 高岩简直不敢想象燕时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从头到尾,燕时予都很淡然。 淡然得好像……他真的已经差不多放下了。 他抬眸,看向燕凤祁,缓缓开口:“仅此而已了吗?” 燕凤祁迎着他的视线,道:“开胃菜而已。想必你也觉得不过瘾。无论如何,选择权在你手里。交出乔翎,棠许就不会有事。” 燕时予听了,反问了一句:“你怎么能确定,乔翎身上不会发生同样的事呢?” 燕凤祁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他,一时没有回答。 “你看,有软肋的,好像也不止我一个。”燕时予语气平淡如水,“看来在此之前,我还是低估了乔翎对你的重要性。” 最终,燕凤祁轻笑了一声,回答道:“不,是我高估了棠许在你心中的地位。看来在你心里,终究是老头子手中握着的权势和地位更重要……也是,与燕家的财势相比,一个女人罢了,再重要,又能重要得到哪里去呢?”(本章完) 263.第263章 尽早远离 第263章 尽早远离 听到燕凤祁嘲讽的语气,燕时予整个人依然平静,波澜不兴的样子,也不知是完全没将燕凤祁的话听入耳,还是……默认。 燕凤祁见状,眼神中的嘲讽意味更浓,微微倾身向前,紧盯着他,说:“所以说,即便我再对棠许做什么,眼下的你,根本就无力还击……是这个意思吧?” 良久,才终于又听到燕时予的回应,依然是那波澜不兴的两个字:“随你。” 随后,又淡淡补充了一句—— “只要你敢。” 燕凤祁依旧嘲弄地看着他,迎上的,却只有燕时予深邃平淡的眼波。 两个人对视许久,最终,只剩满室沉默。 …… 棠许对一街之外的种种一无所知。 她始终安静地坐在马路边,等到湿淋淋的头发都半干了,才终于等到消防员们走出酒店大门。 排查完整栋楼后,消防得出结论是某个房间的客人躺在床上吸烟,睡着了不小心点燃了床单,现在已经没有火情了。 这个结论……对棠许而言,并没有显得太过可信。 毕竟刚才走廊里那滚滚浓烟,可不像是一张床单能够制造出来的。 其他的住客也明显对这个结论不怎么放心,有人抓着酒店的负责人说个不停,有人则联系航空公司,要航空公司负责。 纷纷扰扰,也不知道能不能吵出一个结果。 嘈杂之中,棠许独自穿过人群,一瘸一拐地走进了酒店。 回到房间,刚换了衣服没一会儿,忽然就有人来敲她的门。 打开一看,是住在隔壁的一对老夫妻,也是刚才跟她同班机的乘客,刚才在入住的时候曾经跟棠许有过短暂交流。 “tang,我们联系不上航空公司,打算换酒店,去机场附近的酒店住一晚,你要跟我们同行吗?”老太太开口问她。 棠许想了想,很快点了点头。 于是双方约定好了收拾好行李在楼下碰头,棠许原本就没什么行李,很快就下了楼,独自坐在大堂里等待。 大堂里有一片很大的落地窗,从她坐着的位置看出去,正好能看到对向的街道。 而在视线所能及的街道尽头,正好是那间几度落于她眼中的酒吧。 无形之中,棠许觉得自己似乎又被什么人,或者什么事给操控了—— 这一连串的事件,从昨天晚上码头看见高岩,到今天白天江暮沉故意在她面前提起燕时予,再到傍晚的航班取消,以及之前的酒店火警…… 棠许如今不愿意动脑子,却也没办法否认,这一系列事情发生的巧合度。 总觉得,背后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着什么。 棠许很讨厌这种感觉。 很讨厌这种被蒙在鼓里、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还要被利用的感觉。 她不知道这背后的人最终想要达成什么目的,可是只要她能够离开,能够回到那个让自己舒服和自由的环境中去,对方又能拿她怎么样? 想到这里,棠许决定不再等待。 她起身去跟前台交代了一声,请他们帮自己给那对夫妻带个话,随后出门就拦了辆出租车,让他带自己去租车的地方。 这个时间,租车行早就已经关门了,然而棠许站在租车公司门口,拨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最终成功在休息时间租到了一辆车。 办理好手续之后,棠许直接驾车,驶向了远离那个酒吧的方向。 扭伤的脚踝还在隐隐作痛,然而那点痛对棠许而言已经不算什么。 此时此刻,她只想离开,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只要是在远离的路上,即便是一公里,对她而言,也极其重要。 棠许毅然决然,彻夜不眠地开了整夜的车,终于在天亮时分进入瑞典境内。 异国还车之后,棠许很快购买了最近一班前往伦敦的机票,而后赶往机场。 在旁人看来,她这样的举动,近乎疯魔。 明明在赫尔辛基住一晚上,等到这个时间,同样乘坐白天的航班去伦敦就可以,她偏偏瞎折腾,在陌生的异国公路上狂奔了一夜。 只有她知道,这是自己必须做的事。 也只有她自己明白,尽早远离那座城市,有多重要。 …… 棠许登上飞机的时间,高岩来到了燕时予的房间门口。 给燕时予送药的护士正好从门内走出来,跟高岩打了个照面,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高岩走进房间,看见燕时予正将一把药一颗颗地丢进垃圾桶。 高岩连忙关上门,站在门口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燕时予手中的最后一颗药也落进垃圾桶,他才终于低声开口道:“棠小姐已经坐上前往伦敦的飞机了。” 燕时予听了,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并未应声。 “她是从瑞典登的机。” 高岩原本是不想说的,可是事到如今,说与不说,好像也没有太大区别了。 燕时予也不知是听到还是没听到,一直看着窗外,许久都没有反应。 高岩见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默默上前收了他倒药的垃圾桶,转身出了门。 直到房门再度关上,坐在沙发椅里的燕时予才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是察觉到什么了吧? 所以才会这样不顾一切,连夜去到瑞典也要离开。 是她的行事作风。 也……挺好。 即便她曾经在那样近在咫尺的地方,都没能见上一面。 那样……也挺好。 264.第264章 第264章 棠许回到伦敦时,整个人形态是有些狼狈的。 英姐见到她都吓了一跳。 毕竟离开时还好好的人,不过出门两天时间,脑门上带了伤,脚一瘸一拐,头发也是一缕一缕的,颇有些像是在外面流浪了半个多月的时间。 棠许将自己关进房间,了整整两个小时的时间清理好自己,这才拉开门下了楼。 英姐已经在楼下担忧许久,干活也是心不在焉,见棠许终于下楼,连忙迎上前,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啦?是不是因为少爷他过去……你们吵架了?” 棠许听了,一时没有回答。 英姐明显有些心虚,连忙又解释道:“我不是故意告诉他你在哪里的,我以为他就是随口一问,所以我也就是随口一答,我真的没想到他会过去的……” 听着英姐紧张的语气,棠许微微呼出一口气,才终于道:“跟他没关系。况且,就算你不说,他想知道的事,也一定会知道。” 英姐明显愣了愣,“真的?” “嗯。” “那你这是怎么搞的?” “意外。” 简单两个字,概括了赫尔辛基的全部经历。 云淡风轻得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当然,也的确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棠许抽时间回了一趟淮市。 进入高三,宋洛白所在的学校换了新的校区,对家长和学生而言,免不了都要重新适应。 虽然只要开口说一句,自会有许多人可以帮忙,但棠许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亲自回去一趟。 这一个暑假宋洛白都是在外地度过的,短短几个月时间没见,棠许只觉得他又长高了不少,身上独属于少年的孤独清瘦感似乎也更强了一些,见到她,也依旧是从前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棠许原本也不是能在言语上输出的人,因此回来之后,只简单问了他几句暑期的状况,随后便道:“我跟你们学校主任打过招呼了,后天过去帮你办理入学手续,布置寝室。” 闻言,正窝在沙发里打游戏的宋洛白缓缓抬起头来,“不是周六日才返校吗?” “是啊。”棠许说,“只是我怕我那时候已经又飞去伦敦了,所以申请了提前一天。” 宋洛白漆黑的瞳仁里仿佛什么情绪都没有,也不知在思索些什么,顿了片刻,才又问了一句:“江家那老头的病还没好吗?” 棠许瞥他一眼,没有回答什么,只迅速打发了他去洗澡。 到了周五,棠许便带着宋洛白进入了新校区。 因为学校里还有不少外地学生,所以提前返校的其实不止他们,但到底也是少数,因此整个校园里还是很空旷。 只是没想到宋洛白的寝室里已经有一个叫陈述的同学先他们而来,见到宋洛白,陈述很惊奇,“我还以为今天肯定就我自己,没想到你也提前来布置啊。” “嗯。”宋洛白淡淡应了一声,找到自己的床铺,目光一转,看向隔壁床铺上写着的名字时,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没想到吧,这学期季时青居然跟我们同寝室了。”陈述凑上前来,说,“这两个月关于他们家的传闻可不少……听说他舅舅好像已经消失几个月了,你猜明天,谁会送他来学校?” 宋洛白呼吸骤然一紧,瞥了一眼正低头擦拭椅子的棠许,瞪着陈述道:“你有病啊?他的事关你什么事?” 陈述嘿嘿一笑,“好奇嘛。” 宋洛白又瞥了他一眼,懒得多说什么。 而棠许擦干净那张椅子之后,微微松了口气,直接就坐了下来,看着宋洛白道:“开始吧。” 宋洛白一怔,“开始什么?” “擦桌子,擦柜子,铺床铺被子。”棠许安然地坐着看着他,“难不成你觉得我会帮你做这些?” 宋洛白张了张嘴,噎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那你是来干嘛的?” “盯着你啊。”棠许坦然地回答。 边上的陈述忍不住发出一声爆笑,宋洛白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这才认命般地将自己的被褥丢到了床上。 男孩子之间,看对方吃瘪总是很开心,陈述很欣赏地给棠许递过来一瓶水,说:“姐姐,你喝水。” “谢谢。” 棠许接过水来,喝了一口,随手打开了手机。 几乎是开屏的瞬间,就弹出来一条推送—— “燕氏执行总裁燕时予数月未在公开场合露面,流言纷纷,燕氏股价重挫……” 棠许只扫了一眼,便直接清除了推送,关注工作群去了。 265.第265章 真假燕时予 因为提前一天帮宋洛白办好了入学事宜,周末两天的时间就变得宽裕起来。 因为宋洛白又长了个子,棠许不得不预留出一天时间来,带他去置装。 虽然还没有孩子,虽然也只是陪宋洛白买了两次衣服,但棠许还是深切地体会到了,养娃大概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买完新衣服新鞋子,晚餐照例是随便解决,反正这个年纪的少年并不挑吃,路边随便一家大排档也能吃得很舒服。 点好菜后棠许去了一趟卫生间,再回到餐桌旁边时,就见宋洛白正盯着店里挂着的电视,微微皱眉的样子,像是看见了什么让他很不爽的东西。 棠许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忽然就看见了电视机里的燕时予。 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过这个人了,猛然间见到,不可否认的是,心脏还是如同遭受了撞击一般,那股不舒服的感觉,霎时间倾泻而出。 电视里正播放着燕时予回国的消息,却并不是官方途径的采访,而是一些路人拍摄的视频和照片—— 有他从机场离开时坐在车子里的、有他出现在学校送季时青入学的,无一例外,都是遥远的侧面。 而关于他的报道正是因此产生质疑—— “这些路透照片真的是燕时予吗?还是燕氏因为这次的股价危机,特意找了个很像燕时予的人出来试图稳定军心,否则为什么都是这种有些模糊的远景照片,根本没看法明确看清?” “而如果这些视频照片里的真的是假的燕时予,那么真的燕时予究竟去了哪里?他在公众面前消失一百多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燕氏究竟什么时候才愿意给大众一个明确的交代?” 电视的声音实在是有些大,即便棠许只看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却还是将里面的言辞尽数收入耳中。 而旁边有人正好还在边看边讨论—— “不是吧?搞个假的人出来,这不是欲盖弥彰吗?燕氏这样大的一家企业,不会搞这种事吧?” “谁知道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万一有更重要的东西要隐藏呢?真相一旦公布,可能会对燕氏造成毁灭性的打击,所以宁愿找个假的出来,先挡一挡,万一后面能想到办法呢?” “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刚才那些照片有些不像燕时予……他好像没那么瘦吧?” “是啊,是不大像……难不成你还想让别人找个一模一样的人出来吗?那不是太难为人了吗?” 几个人边说边笑,棠许自几人身旁穿行而过,回到了自己先前坐的位置。 宋洛白眼见着她回来,迅速收回了视线,低头吃了两口菜后,才又抬眸看了棠许一眼。 棠许正安静地夹菜,正好对上他的眼神,“看什么看?” 既然已经被发现,宋洛白也不躲闪,安静片刻之后,忽然问了一句:“你不是见过季时青他舅舅吗?你看电视新闻里那个人,是不是真的?” 棠许缓缓垂下眼,静了两秒,回答道:“是真的。” 宋洛白一怔,“那么模糊的照片,还都是侧脸,你一眼就能确定?” 棠许自己同样觉得荒谬。 是啊,普通人用手机拍的视频和照片放到电视机上原本就不够看,更何况里面的人还拍得那样模糊…… 偏偏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依旧可以一眼就确定,那里面的人是他。 可是,又能代表什么呢? 一个这辈子都不可能了解的男人,注定要远离。 一个注定要远离的男人,即便一眼就能认出来,也代表不了什么。 “我天生注意力敏锐,你不知道吗?”棠许反问道。 宋洛白一时没有再说话。 又沉默了片刻,他忽然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很快就要走了?明天,后天?” “后天吧。”棠许回答,“明天还要去公司处理一些事情呢。” 宋洛白见她神情平静,没有任何异常,到底也没有再说什么,只低下头安静地吃着东西。 …… 经过这一天“真假燕时予”话题的发酵,第二天,燕时予回到淮市的消息才终于得到坐实。 虽然他依旧没有在公众镜头露面,可是燕氏总部那么多职员,亲眼见到、亲身接触过燕时予的人那么多,终于是确定了他回到淮市的事实。 而据燕氏内部员工透露,燕时予之所以离开那么久,是亲身去国外考察了诸多项目,外加要处理一些私人的事情,所以才对外隐瞒了行程。 “私人”两个字一出来,立刻勾起了大众的兴趣,瞬间大部分人都懒得再去追究隐瞒行程一百多天是多么荒谬的事情,转而去挖掘“私人”两个字能提供的可能性了。 其中占据最高可能性的一条,是猜测燕时予应该是有联姻对象了,而这一百多天的行程,大概率都是跟这个联姻对象有关。 毕竟,以燕家的财富地位,能跟燕家联姻的必定也不是普通人家。 于是一时间,淮市内外许多有未嫁千金的豪门世家都被罗列了出来,众人疯狂猜测着燕时予的联姻对象究竟是谁,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这样的热闹,自然是与棠许无关的。 她对网络上发酵的话题一无所知,一整天都待在公司,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才离开。 她这几个月日子过得太简单轻松,这一天下来,实在是有诸多不适应,坐上车之后只觉得自己连车都开不动了,闭上眼睛靠在驾驶座靠背里,久久不动。(本章完) 266.第266章 撑得住 就在棠许觉得自己快要陷入浅层睡眠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突兀的铃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刺激着她的神经,迫使她清醒过来。 棠许看了一眼来电,是从前帮她处理过宋家财产的中介。 棠许内心抗拒着接听这个电话,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直接划开了接听。 直到听筒里传来对方的声音,棠许才缓缓将手机放到了耳边。 “棠小姐,您回来了是吗?”中介在电话那头问她,“很抱歉这么晚还打扰你,主要是我也刚知道消息,想着应该要通知你一声——宋家的老宅将会在明天早上进行拍卖,你知道吗?” 棠许脑子几乎是不转的,所以过了很久,她才反应过来中介跟自己说了什么。 “哦。”棠许轻轻应了一声,道,“我不知道,谢谢你告诉我。” “那棠小姐你是不打算关注吗?”中介道,“如果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你都可以找我。” 棠许一时静默下来。 她想起曾经宋雨廷在医院的时候,秦蕴每天在医院陪他,宋语乔和宋洛白都回到了外婆家,只有她固执地守着那个房子,等待着有一天,那个房子能恢复它原本的样子——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样子。 哪怕她总是游离在那个家之外,哪怕她从本质上根本不是那个家里的人,可是她就是喜欢看到那个家完整的样子。 可是现在,又有什么必要呢? 属于那个家的最主要的人都已经不在了,那个房子,终究也失去了意义。 “谢谢。”棠许顿了许久,终于缓缓开口,“我想,应该不需要。” 中介听了,也就没有再打扰她。 棠许这才发动了车子,驶回了御景湾。 她订好了第二天离开的机票,因此这个晚上即便睡不好,棠许也不焦虑,反正飞机上有的是时间睡觉。 她就这么眼睁睁地躺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天色一点点明亮起来,才意识到自己整夜都没有睡着。 棠许忍不住想,过来是不应该回来的。 在伦敦这几个月,她每天什么都不用想,每天都睡得很好。 可是才刚回到淮市,就堆积了这么多事,她发现自己好像有些承受不住——这样被事情推着向前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棠许不再耽搁,起身就开始收拾自己。 她没有带什么行李回来,所以离开时也是一身轻松,只背了个袋子,出门就打车前往了机场。 离飞机起飞还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棠许在休息室里找了个靠角落的沙发,拿披肩盖住自己,打起了瞌睡。 大约是知道马上就要远离,不用再面对那些不想面对的人和事,棠许在那个角落,终于陷入了睡眠之中。 再醒过来,是有人在轻轻拍她的手臂,喊着她:“棠女士?” 棠许扒拉下盖在自己头上的披肩,看着面前温柔带笑的端庄制服美人,一时间有些不知道今夕何夕。 对方依旧微笑着看她,柔声提醒道:“棠女士,您乘坐的飞机很快就要开始登机了,登机口离这边较远,您要是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安排车子送你。” “哦。”棠许轻轻应了一声,才又道,“不需要,我自己走过去就可以。” “好的,有任何需要您告诉我就行。” 棠许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就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完全清醒之后,她才离开休息室,前往登机口。 来到登机口时,等候登机的旅客已经排起了长队。 棠许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可以走优先通道的,见到长长的队尾,便顺势排在了最末,随着队伍缓慢向前移动着。 等候的间隙,棠许才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消息并不算多,棠许一眼就看到了其中最关键的一条—— “棠小姐,拍卖结束了。” 是昨天那名中介发过来的。 棠许盯着那条消息,呆滞了几秒,才点开了和那人的聊天框。 “买受人是孟连城。” 看见那个名字的瞬间,棠许很久都没有缓过来。 她太久没有想起这些人,这些事了,以至于很多东西突然来袭,冲击得她头疼。 “小姐,您能往前走走吗?” 棠许站在原地没有动,前方不知不觉空出了很长一段,身后的旅客忍不住出声提醒她。 棠许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依旧一动不动。 眼见她这个状态,身后的旅客纷纷越过她,继续随着队伍向前移动。 渐渐地,棠许便落在了最后。 而她全无意识,直到地勤上前来询问她的情况,瞥见棠许登机牌上的信息,忙道:“女士,您可以使用优先旅客通道,不用排队登机的,这边请。” 棠许缓缓抬头看向她,脸色苍白如纸。 对方也是明显一骇,伸出手来就要扶她,“您没事吧?身体不舒服吗?” 就在她想要伸手扶住棠许时,棠许却忽然猛地一转身,直直地冲向了卫生间。 地勤连忙跟进去的时候,就见她冲进隔间,吐得昏天黑地。 …… 棠许其实并不记得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清醒过来的时候,她正在去医院的救护车上,身旁是救护员和机场的一个工作人员。 眼见她醒过来,两个人立刻凑上前来,询问着棠许的身体情况。 棠许掀开被子就要起身,却被拦住,“棠小姐,你身体状况目前不明确,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不用。”棠许说,“我没事。” “您乘坐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您现在就算回去也赶不上了……” “我知道……”棠许依旧坚持,“没关系,我不着急……” 在她的坚持下,最终在签署了一份免责书之后,棠许在中途下了车。 这是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地段,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面前的马路上车来车往,所有人都有自己要去的目的地,而她,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直到一辆黑色的普通轿车在她面前停下来,司机在车子里探头问她要去哪里,需不需要用车。 棠许有些呆滞地站着,在那个司机快要失去耐性走掉时,才终于报出了一个地址:“城北陵园。” 司机一听有生意可做,立刻报出价格:“200块。” 棠许拉开车门就坐进了车子里。 四十分钟后,棠许在城北陵园下了车。 她脑子里依旧是一片空白的,可是有些地方,循着本能的记忆也能抵达。 当她站在整个陵园最干净整洁的一块墓碑前,看着墓碑上少女的照片和墓前摆着的鲜时,才终于轻声笑了起来。 “好久不见,星漾。” 墓碑上少女的笑容依旧鲜艳明媚,如同她面前那一束鲜。 棠许伸出手来,摸了摸鲜的瓣,很新鲜,应该是当天的。 “是陆星言让人每天送来的吧?”棠许低声道,“果然啊,他可比我用心多了,不像我,两手空空就来了。” 她就地蹲坐下来,看着那张照片,“但是我知道,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陵园里安静极了,连风声都听不见,更不会有人回答她。 “可是……我却没有办法不怪你。”很久之后,棠许再度低声开了口,“为什么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呢……你知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许星漾,活着好累啊,我撑得好辛苦啊……” 棠许埋首在自己膝间,很久之后,她才轻轻在膝头蹭了蹭,再抬首时,一边抹去脸上的泪,一边仍旧努力保持微笑,对上少女的视线。 “骗你的。”她笑着开口,脸上的泪痕却依旧肆意蔓延,而她毫无察觉,只是告诉最好的朋友,“你放心,我还撑得住,我还可以撑很久,很久……”(本章完) 267.第267章 不要靠近他 第267章 不要靠近他 棠许在陵园待了很久,终于回到市区的时候,天都已经暗了下来。 她打的车在御景湾门口停下的时候,棠许才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醒转,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外面的环境,推门下了车。 而她刚刚下车,迎面忽然就有人站到了她面前,喊了一声:“棠小姐。” 棠许有些怔忡地抬头,看见了谭思溢。 谭思溢看着她,微微松了口气,道:“你终于回来了,江先生等你很久了。” 棠许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见了停在路边的黑色车子,转头就想要径直走进小区。 谭思溢却拦在了她面前,“棠小姐,江先生真的是带着诚意来见你的。” 棠许并不在意,也不稀罕江暮沉的诚意,仍是执意要进门。 而在这时,车子的后门打开,一贯高高在上的江暮沉居然走下车来,站到了她面前。 谭思溢不动声色地退开一步,却还是堵住了棠许想要离开的路。 棠许这才终于看抬眸看向了面前的江暮沉,“不知道江先生有何指教?” 江暮沉面色一如既往地不好看,眼神之中却透着平静,他目光落在她脸上许久,终于开口:“你为什么没有上飞机?” “你这算是质问我吗?”棠许问,“我必须向你交代吗?” 江暮沉微微转开脸,似乎隐忍了片刻,才又开口道:“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我们离婚,是有条件的?” “我记得啊,我也按照约定执行,陪江老先生他去国外进行治疗了,不是吗?” “治疗还没结束。” “所以呢?”棠许心情糟糕,态度也足够恶劣,“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我陪江老先生去国外治病都只是出于道义。那么道义之外,我也可以有点自由吧?我现在可以明确告诉你,接下来我会留在淮市一段时间,至于什么时候去伦敦,全看我的心情。如此,江先生打算怎么对付我?” 江暮沉呼吸骤然紧绷起来。 有一瞬间,谭思溢的心都高高提了起来,可是又在下一刻,小心翼翼地回到了原处。 若是从前,棠许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他恐怕早就已经勃然大怒,可是此时此刻,江暮沉竟然转开脸,几番克制,才又重新看向棠许,“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留下来?不就是为了孟连城拍下宋家故宅的事吗?你想做什么?你能做什么?” “那是我的事。”棠许看着他,声音冷淡又平静,“跟你没关系。” 说完,她再度试图转头离开。 江暮沉蓦地伸出手来,一把拉住了她,沉声道:“我跟你说过,不要靠近孟连城,你以为我是开玩笑的吗?” 棠许缓缓转头看向他,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眼见她如此反应,江暮沉的声音竟然很快就缓了下来,“我知道你讨厌他,想要对付他……可是这件事不用你插手,我会帮你搞定。你安心去伦敦,其他的事,都交给我。” 棠许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匪夷所思的笑话,良久,扯了扯嘴角,说:“或许我应该识好歹,谢谢江先生的好意。只可惜,我已经学会了,很多事情不能靠别人。更何况,有些人,我真是不敢靠。” 说完,棠许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终于得以成功转身,走向了小区大门。 这一回,江暮沉没有再拦她。 谭思溢站在旁边,同样不敢再有多的动作。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以江暮沉的骄傲和自尊,放低姿态到如此地步,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极致了。 可是棠许依旧选择了讽刺和拒绝。 江暮沉没办法将姿态放到更低了,而若是再强留棠许,只怕两个人之间又会发生冲突。 因此放她离开,恐怕是唯一平静地结束这次会面的方法。 只是这样一来,有些东西,注定只能让江暮沉的骄傲和自尊来承受了。 果不其然,眼看着棠许的身影消失在小区大门后,江暮沉扭头就走向了车子的方向,坐上车之后,便吩咐了司机开车。 车子一路驶向江氏的方向,车厢内静得有些可怕。 眼看着快要到江氏,谭思溢接了个电话,应了几声之后,终于算是打破了车厢内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回头看向江暮沉,说:“今天的拍卖会现场,有个代理人一直在跟孟连城抢宋家的这处房产,原本市值3000多万的房产,硬生生被抬到了5000多万……最后似乎是那个代理人突然联系不上背后的老板,不得不暂停出价,孟连城才最终拍下……已经叫人去查了那个人背后的老板,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消息。” 江暮沉听完,眸色暗沉无波,没有任何回应。 然而谭思溢敏锐地感觉到,刚刚才被打破的窒息感,似乎又一点点地凝聚了起来。 这种感觉他过于熟悉,顿时再不敢多说,已经到了嘴边的分析,也通通都咽了回去。 他隐约觉得,江暮沉大概是知道对方是谁了…… …… 同样的时间,秋水台的大平层豪宅内,燕时予从昏睡之中骤然惊厥而醒,全身紧绷,满头冷汗,神思混沌。 守在旁边的高岩连忙伸出手来试图扶起他,却被燕时予一把攥住,那样大的力气,饶是他一个成年男性,也有一瞬间疼得皱了皱眉。 “燕先生,是我。”高岩连忙低声道,“没事了……” 燕时予坐起身来,闭目平复许久,才终于声音喑哑地开口:“发生了什么?” 高岩顿了顿,才终于开口道:“你太着急了,那样剂量的药,一般人的身体怎么可能承受得住……” 燕时予这才似乎想起了什么,再开口时,却只是道:“房子呢?” 高岩一听,顿时就陷入了沉默。 而沉默,有时候也是一种回答。 燕时予没有再多问什么,重新闭上了眼睛,“去准备明天的会议吧。” 高岩轻轻应了一声,即便同样有诸多不放心的地方,终究还是不得不退了出去。 很久之后,燕时予才终于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了窗外遥远的城市霓虹。 五光十色,光怪陆离。 又寂寥如斯。 …… 翌日清晨,棠许照常又去了公司。 跟她熟悉的职员知道她原本是要搭乘昨天的航班前往伦敦的,不料又在公司见到她,属实是震惊。 棠许没有过多的解释,只说行程推迟了,另外又约了许久未见的行业前辈曾应仑一起吃晚饭。 虽然有些日子没见,但是曾应仑一直以来都不忘提携和关照棠许,因此对棠许而言,这顿饭确实是应该请的。 只是,当孟连城推门走进包间跟曾应仑打招呼的时候,这饭局就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曾应仑和孟连城是老同学,见到他自然是高兴的,还热情地向棠许介绍:“孟家三爷,孟连城,你可能不熟悉,虽然发生过一些意外,但是依然活跃在艺术收藏界,跟我这种满身铜臭的商人可不是一个调调的。” 迎着孟连城的视线,棠许微微一笑,道:“曾叔叔自谦了,像您这样爽利豪气的人物多难得啊,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比的。而且,我跟孟先生已经见过好几次了,其实,也算得上是熟人了。” “是吗?”曾应仑一听,立刻邀请孟连城一起加入饭局。 孟连城只是笑着看向棠许,问:“介意吗?” “如果我说介意的话,难道孟先生就会离开吗?”棠许说完,才笑了笑,“开个玩笑,孟先生不会介意吧?” 孟连城只笑着说了两个字:“调皮。” 棠许也不多回应什么,起身亲自给孟连城倒了杯酒,主动开口提及了房子的话题:“听说孟先生昨天在一场拍卖之中竞拍成功了,这杯酒,就当是祝贺孟先生吧。” “你已经知道了?”孟连城倒也不避忌,“坦白说,我很喜欢宋家那套房子的设计,再加上我觉得极具纪念意义,所以就拍了下来。” “一个设计,加一点纪念意义,就值得高出市价2000万吗?”棠许问。 孟连城微笑道:“对我而言,钱只是一个数字。但是对你而言,这份纪念意义,应该无价吧?” 268.第268章 遇见谁 第268章 遇见谁 曾应仑到这会儿才听明白什么,看向孟连城,道:“老孟,怎么个意思?你拍下了宋家的房子?” “是。”孟连城微笑颔首应了一声,目光再度看向棠许,“说起来,也是我跟棠许有缘,要不是因为她,我可能也不会拍下这套房子。” 棠许低头轻轻抿了一口酒,才又抬起眼来,道:“孟先生这话我可就听不明白了。” 孟连城却转头对曾应仑解释道:“不瞒你说,虽然只见了几次,但我对棠许这孩子,一见如故,喜欢得很。我知道她跟她爸爸感情深厚,不想她会留下遗憾。” 棠许听完,笑了一声,说:“孟先生这话就言重了,怎么好像是为了我拍下那套房子似的……我哪有这样的价值和能量呢?” 孟连城却道:“我觉得你有。” 简简单单五个字,如同一锤落下,敲定了什么一般。 棠许安静跟他对视片刻,仍是微笑道:“您再这么抬举我,我都快坐不住了。曾叔叔,您说呢?” 曾应仑说:“有人抬举不是坏事,不过老孟,我知道你是性情中人,但是棠许到底年轻,你可不要心急吓到她了。” 孟连城听得笑出声来,道:“她要是会被我吓着,那她就不是棠许了,是吧?” 棠许没有接话,只举着酒杯,轻轻敬了曾应仑一下。 这个话题像是就此翻了篇,一顿饭结束,再没有人提及过房子相关。 可是棠许知道,孟连城既然出现了,那这件事就没这么容易结束。 果然,在门口送走曾应仑后,一转头,棠许就看见了自后方缓步而来的孟连城。 看着曾应仑车子离开的方向,孟连城缓缓道:“看得出来,老曾对你评价很高,难怪他愿意一路提携着丰正。” “那是曾先生心善。”棠许收回视线,淡淡道,“论对我的评价,又有谁高得过孟先生呢?” 听到这句话,孟连城笑容更加愉悦,“我觉得,自己是慧眼识珠。” “是吗?”棠许道,“不知道孟先生觉得我这颗‘珠’,能放在什么地方?” 孟连城目光落在她脸上,停驻许久,才微笑道:“一定是很珍贵的地方。” 棠许只冷笑了一声。 孟连城又道:“你应该也很久没有回那幢别墅了吧?明天晚上,有没有兴趣回家看看?” “你觉得我会答应你吗?”棠许说。 孟连城反问:“你不会吗?” 棠许一时沉默。 孟连城又笑了一声,随后低声道:“明晚见。” 说完,他便转头走向了自己的车。 棠许看着他上车,看着他的车子离开,始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身后某处位置传来什么动静,她才收回视线,回过头来。 这一回头,她就看见了从斜后方一根立柱后绕出来的傅嘉礼,指间夹着一根香烟,微微挑眉看着她,“好久不见。” 棠许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是真的好久不见。 自从她不再刻意参与社交吸引人注意之后,像傅嘉礼这样的人物,自然是不容易再遇上的。 只是跟他仅有的几次交集,都涉及到旁人,以至于棠许一时间竟拿不准该用什么态度对他,缓了一会儿,才微微点了点头,应道:“傅先生,真是好久不见。” 傅嘉礼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通,掐掉手中的香烟,走上前来,“觉得里面闷,所以躲在这里抽了支烟。怎么样?离婚后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吧?” 棠许笑了笑,说:“很好。” “是吗?”傅嘉礼又挑了挑眉,却没有再继续问什么,转而看向孟连城离开的方向,说,“你怎么会认识孟连城的?” “机缘巧合之下认识的。”棠许看着他,问,“有什么说道吗?” 傅嘉礼笑了一声,才道:“你是有主意的人,我又有什么资格说道?不过还是友情提醒一句,孟家水深,少沾惹为妙。” 棠许顿了顿,缓缓点了点头,道:“谢谢提醒,我该走了,再见。” 傅嘉礼一如既往绅士有礼,听见棠许这么说,点了点头之后,便让出道来,示意她先行。 棠许没有停留,低头快步离开了。 傅嘉礼一直目送着她坐上车,低头重新给自己点了支烟后,才拿出手机,饶有趣味地拨打了一个数月没有联系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之后,居然通了。 傅嘉礼自己也有些意外,笑了一声,道:“真不容易,我还以为燕先生最近应该都会很忙,没想到电话居然一打就通……猜猜我刚才遇见谁了?” 269.第269章 原本期望的人是谁? 回答他的,是电话那头的沉默。 傅嘉礼也不去猜测这个沉默代表着什么,只耐心等待着。 没过多久,电话那头到底还是有了回应—— “怎样?” 傅嘉礼一听燕时予这个反应,就知道他肯定已经有了答案。 而这个答案是靠心有灵犀的猜测,或是别的什么,那就不在他的关注范围内了。 傅嘉礼缓缓道:“说起来,从前也是一起吃过饭、打过猎,再加上你又是名义上的长辈,我觉得还是可以跟你分享分享,毕竟我跟江暮沉那小子又不熟,难道找他说去?” 傅嘉礼慢条斯理,对面的燕时予似乎也不着急,好一会儿,才又道:“什么?”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刚巧听到,孟连城约了她明天晚上在宋家以前的别墅见面。你说这事,是不是挺有意思的?我还挺想知道,他们之间到底会发生些什么——” 他话音未落,电话便直接被挂断了。 傅嘉礼也不生气,收起手机,重新给自己点了支烟,再思及刚才那通电话,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 第二天傍晚,棠许自公司离开,开车行进在车流之中时,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她瞥了一眼手机屏幕,看见一条来自棠岚的消息。 自从棠岚上次离开,时不时就会给她发一两条类似关心的消息,从前那十八年一去便杳无音信的日子,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可是她不记得,棠许记得。 所以,她一条都没有回复过。 棠许只瞄了一眼那条提醒她淮市会有暴雨的消息,便选择了删除。 理智告诉她,她不该把跟棠岚的关系闹得这么僵,因为她想知道的很多事,棠岚那里肯定有答案。 虽然她曾经再怎么追问棠岚都不肯说,但是一旦她放软了态度,用一个可怜女儿的姿态去求她,棠岚会是什么态度也未可知。 可是有些时候,理智永远大不过情感。 就像关于孟连城和棠岚的那些事,棠许知道,连江暮沉都比她知道得多,否则,江暮沉不会一再告诫她,一定要远离孟连城。 可是她怎么都不会开口问江暮沉的。 就像她现在同样不会再去问棠岚。 因为她不愿意给这些人机会。 她不愿意让他们觉得,他们之间有和解的可能。 所以,她宁愿自己去探询。 行经路口,棠许蓦地调转了方向,朝着宋家别墅的方向驶去。 二十多分钟后,棠许的车子便停在了曾经的家门口。 早于她而来的,只有一辆车。 棠许认识,那是孟连城的车。 孤寂冷清已久的房子,此时此刻也亮起了灯,却已经全然没有了从前的氛围。 棠许坐在车里,安静地盯着这套房子看了很久。 不知道为什么,孟连城会觉得这套房子对她而言会有什么重要意义,会是能够拿捏她的筹码。 可是对于她而言,这座房子,只是一个空壳,她根本一点都不在乎。 她之所以会来到这里,不过是想要看看,孟连城到底想干什么,想要什么。 棠许推门下车,来到别墅门口,按响了门铃。 不多时,房门便打开了。 站在门内的孟连城身上竟系着一条围裙,站在门后略带责备地看着棠许,“回自己的家还按什么门铃?” 棠许盯着他这副装扮,许久,才回答道:“不好意思,我没有反客为主的习惯。” 孟连城听了,只笑了一声,道:“进来吧。” 棠许盯着他身后熟悉、又阔别已久的屋子看了看,终于还是走了进去。 时隔这样久,这屋子好像什么变化都没有,家具装饰一如从前,每一个角落,都是她熟悉的模样。 可是,终究也是不同了。 棠许收回视线,转身看向孟连城,“不知道孟先生叫我来,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孟连城已经走到了餐桌旁边,拿起醒酒器倒出了两杯酒,随后拿着酒杯来到棠许面前,将其中一只递给她,“想和解。” 这个答案似乎勾起了棠许一丝兴趣,她接过酒杯,问:“怎么个和解法?” “只要你愿意,怎么和解不是和解呢?”孟连城说。 棠许低头嗅了嗅杯中的酒,缓缓道:“那,如果我说,希望你承认自己的罪行,去坐牢呢?” 孟连城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问她:“那你说说看,我到底有什么罪?” 棠许也笑了起来,“你有什么罪,你不是比我清楚得多吗?” 孟连城笑着笑着便轻叹了一声,随后道:“只要你愿意放下这些误解,我们不就可以和解了吗?” “那和解之后呢?”棠许又问,“我能有什么好处吗?” “你想要什么好处?”孟连城靠在旁边的沙发背里,看着她,“这套房子如何?” “仅此而已的话,那孟先生也没什么诚意嘛。” 孟连城举起手中的酒杯,轻轻跟她手中那杯碰了碰,“只要你愿意,就可以看到我到底多有诚意。” 说完,孟连城一仰脖,喝掉了自己杯中的酒。 棠许却动都没有动自己手中的酒杯,继续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如果孟先生真的这么有诚意,那我真的要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到底能够付出什么,让孟先生这样大费周章。” “不要低估自己。”孟连城看着她,“毕竟,你可是小蓝的女儿。” 棠许蓦地抬眸看向他。 她是棠岚的女儿,所以不应该低估自己。 那对孟连城而言,她的价值,和棠岚是一脉相承的吗? 如果是这样,那这份所谓的“价值”,究竟是什么? 一瞬间,棠许脑海中闪过好几种可能性,然而还不待她分析出个大概,大门那边,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两个人同时看向大门的方向。 破裂的大门尘烟四起,烟尘过来,露出的竟是一个破碎的车头! 有人开车直接撞开了大门! 孟连城忍不住“啧”了一声,意味不明。 棠许大概是有些受惊,有一瞬间心跳失控,随后便迅速归于平静。 而后,她便看见那辆车车门打开,有人推开驾驶座的门走了下来。 那个身影…… 是江暮沉。 棠许迅速收回视线,却听见身旁的孟连城忽然发出了一丝叹息。 这丝叹息,意味便很明确了。 是失望。 棠许转头看向他。 发现来的人是江暮沉,孟连城失望了? 那他原本期望来的人是谁?(本章完) 270.第270章 诚意 第270章 诚意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棠许心头悄无声息地涌起一阵寒凉。 孟连城,打的居然是这个主意吗? 表面上找她来谈宋家这套房子的条件,真实目的却是试图找出跟她有牵扯的人—— 江暮沉跟她之间的牵扯实在是太过显而易见,而他真正想要探知的,是更深层的秘密…… 哪怕此时此刻,她身后已经没有了秘密,棠许却还是不由得后背发凉。 她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孟连城已经走向大门的方向,迎上了江暮沉。 看着被江暮沉撞开的大门,孟连城笑了起来,“江先生这份见面礼,阵仗未免有些大了吧。” 江暮沉看见完好无缺站在后方的棠许后,低头掸了掸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灰,而后才抬眸瞥了孟连城一眼。 “听说这套房子卖出去了,原来你是新主人。”江暮沉缓缓道,“一时不慎,油门踩得重了些,开个价吧。” 孟连城听了,依旧是微笑的模样,说:“江先生可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一场小小的意外又算得了什么呢?” 江暮沉听了,睨他一眼,“不是什么人的地方,我都有兴趣作客。” 说完,他指间捏起一张支票,像是一早就已经准备好,直接丢在了孟连城面前。 随后,江暮沉便径直走向了棠许。 被江暮沉践踏羞辱至此,孟连城脸色都没有变一下,也没有去捡那张支票,而是回头,饶有兴致地看向后方那一对离异夫妻。 江暮沉一边走向棠许,一边抬眼打量着这间别墅。 他得到的消息是这间屋子除了孟连城和棠许,并没有其他人进来过。 看起来,的确只有他们两人。 可越是如此,才越是让他没办法安心。 走到棠许面前,江暮沉目光沉沉地落在棠许脸上,只说了一句:“跟我走。” 棠许站在原地,没有一点想走的意思,只冷眼看着他,“你发什么疯?” 江暮沉似乎并不打算跟她多说什么,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就要将她往外拉。 棠许却蓦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为了防止他再碰到自己,还往后退了几步。 江暮沉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盯着她看了片刻,“你这是……打算在这里跟他愉快地相处下去了?” “我只知道,跟谁在一起,都好过跟你。”棠许缓缓道。 身后看戏的孟连城见到这样的情形,不由得低头微微一笑。 江暮沉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再开口时,声音中却还是沾染了怒意:“棠许,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有,或者没有,从前或是现在,又跟你有什么关系?”棠许迎着他的视线,“江暮沉,从前你没资格管我,现在,你更没有。” 江暮沉紧盯着她,良久,缓缓道:“棠许,你不要不识好歹。” “我一贯都是不识好歹的。”棠许说,“难道你到今天才知道吗?” 眼见两人呈对峙之势,孟连城缓步走上前来,轻轻拍上了江暮沉的肩膀,道:“江先生,不要生气,棠许她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话还没说完,江暮沉嫌恶地远离了他的触碰,冷眼看着他,显而易见地迁怒,“孟连城,我曾经警告过你,离她远一点。” 孟连城无奈耸了耸肩,道:“我跟棠许只是寻常交情,见个面,吃顿饭而已……况且,江先生现在也已经不是棠许的丈夫了,连这也要管吗?” 听到这句话,江暮沉面容僵冷片刻,随后竟然勾了勾唇角,冷笑出声。 “孟连城,你自找的。” 说完这句,他又回头看了棠许一眼,转头就径直走向了大门口的方向。 那辆撞开大门的车依旧停在那里,江暮沉径直从车子旁边路过,走出去后,消失在了棠许的视线之中。 孟连城以一副主人的姿态跟出了门,一直看着江暮沉上了外面停着的另一辆车,还笑着挥了挥手,“江先生慢走。” 江暮沉坐在车子里,目光阴寒地看着他,直至车子掉头离开。 孟连城这才回到屋子里,看着棠许,笑道:“看得出来,他也是真的关心你……你又何必这么倔呢?” 棠许这时才放下手中的酒杯,道:“我不对他倔强一点,孟先生你怎么会有可乘之机呢?” “瞧你这话说得……”孟连城轻轻叹息一声,道,“像是我对你有什么不轨企图似的。” 棠许扬起脸来看着他,“你没有吗?没有的话,此时此刻,我们又怎么会在这栋房子里?” 孟连城轻笑了一声,没有回应。 棠许看着他,终于开口问出来,“你到底想要什么?” 孟连城走上前来,重新给自己的杯子倒上酒,缓缓道:“周五晚上有时间的话,来奥沙酒庄坐坐?届时会有一位重要客人,我觉得你应该认识认识,对你以后的发展有好处。” 棠许静了片刻,笑了,“这样大费周章,就为了帮我发展事业?孟先生未免太好心了些。” 孟连城又喝下一口酒,微笑道:“我说过,我是为了跟你和解,以及,我很有诚意。” 271.第271章 江城齐家 第271章 江城齐家 关于孟连城提出的周五饭局,棠许并没有明确答应。 然而对孟连成而言,她却似乎已经是一条砧板上的鱼。 因为她有在乎的东西,所以她只能任人宰割。 然而,到了周五,棠许却直接就登上了前往伦敦的飞机。 她在伦敦又陪了江北恒几天。 江北恒大概也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问棠许,她却只回答什么事都没有,只不过丰正那边正是忙碌的时候,她接下来的日子可能都要伦敦淮市两头跑,没办法长期待在伦敦。 “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不需要你全程陪伴。”江北恒说,“只是你也得答应我,在淮市有什么事都不能自己硬撑……虽然我知道你不愿意,可是……就当是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好不好?” 对此棠许只是微笑以对。 江北恒轻轻叹息了一声,又道:“你也不希望我在国外待得不安心吧?难不成到时候要我拖着这副身体回国去看你?” 棠许盯着他,道:“哟,连道德绑架都会用了,我看您啊,离彻底好起来也不远了。” 江北恒被她逗得笑了起来,却也因为深知棠许的性子,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棠许回国那天,正赶上小假期,机场里人多得不得了,打车的旅客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棠许看了看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正思索着要怎么办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把陌生的女声:“棠小姐?” 棠许回转头,看见一个三十出头、干练又漂亮的职业女性。 她看着棠许,微微一笑后自我介绍道:“我是孟先生的秘书舒晨,孟先生知道棠小姐今天回来,正在休息室等棠小姐呢。” 棠许“哦”了一声,也不多说多问什么,直接就转身看向舒晨,“走吧。” 舒晨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却还是笑了笑,很快在前面带起了路。 棠许跟着她,不多时便抵达了机场内一片难得安静的区域,在这个极其私密的休息室见到了孟连城。 孟连城正低头在手机上玩着下棋的游戏,听见动静也没有抬头。 棠许直接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也不主动开口说什么,转头问工作人员要了杯咖啡,悠哉哉地也打开了手机。 直到孟连城结束那盘棋。 四目相视的瞬间,孟连城微微一笑,“回来了?” 棠许偏头一笑,道:“如你所见。” 孟连城微微呼出一口气,“放了人鸽子,还这么理直气壮?” “有吗?”棠许却似乎完全不记得这回事,“我不记得我有答应过孟先生什么啊?” 孟连城轻轻笑了一声,道:“没关系,在我这里,你有任性的权力。” “既然如此,此时此刻我身在这里又是为什么?”棠许问。 孟连城抬手看了看腕表,才回答道:“我正准备去江城参加一个宴会,你回来得刚刚好,怎么样,陪我走一趟?” 棠许喝了口面前的咖啡,才又道:“还是对我将来的发展有好处,对吗?” 孟连城忍不住低笑,道:“你是个聪明人。” 棠许没有拒绝。 她既然想要自己弄清楚孟连城是个什么样的人,势必要接触他。 而上个周五之所以放他鸽子,无非是为了掌握一些主动权——她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 哪怕是她主动走进他为她设下的局,她依然要他知道,没那么容易。 此前的饭局邀约,今日的宴会,似乎都是同一个性质—— 一定会有别人。 孟连城如此执着,棠许很想看看,能让他这么执着的,到底是什么人。 于是棠许刚刚下飞机,转头就又坐上了前往江城的飞机。 飞机上,她刻意避开了孟连城所在的座位,坐得离他远远的。 离开机场去酒店的路上,棠许也是一路闭目养神,全程都没有跟孟连城说一句话。 哪怕她不说不问,照旧有人为她安排好一切。 到了酒店,才回到房间,门铃就被人按响了。 棠许打开门,看见了捧着一个大盒子的舒晨。 “棠小姐,这是孟先生为你准备的礼服,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吩咐我就是了。” 棠许伸手过过那个盒子,转身要关门的瞬间,又回转头来,“一直忘了问,今天晚上是什么宴会?” “是齐泰先生夫妻三十周年的结婚纪念日,是一个私人宴会,并不会有媒体和闲杂人等在场,棠小姐请放心。” 棠许有一瞬间的怔忡,“齐泰先生?” “是。”舒晨以为她不知道齐泰是谁,解释道,“齐泰先生是江城名流,在政商两界都很有影响力,只是他少在淮市走动,所以棠小姐可能不认识。” 棠许安静了片刻,笑道:“也不是。齐泰先生的女儿是齐明逸小姐吧?我见过的。” 272.第272章 不想再见的男人 棠许怎么都没有想到,孟连城带她来陌生城市出席的宴会主人,竟然会是齐家。 就算她没有见过齐明逸,也不会没有听过江城赫赫有名的齐家。 更何况对于齐明逸,她有着很深、很好的印象。 大户人家的千金,清丽古典的长相,待人接物也大方温婉,还从事着自己喜欢的音乐事业…… 这样的人生,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虽然曾经有过两次短暂的交集,但是棠许其实并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还会再见到她。 虽然齐明逸可能压根就不认识她,可是坦白说,棠许还是有些动摇了。 然而这份动摇却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最终,她还是换上了孟连城送来的那套墨绿色礼服,跟着他前往齐家。 齐家大宅位于江城最繁华的地段,闹中取静的位置,私密性极佳,素日里紧闭的大门口,今夜却是车水马龙。 进入私家路段之后,车辆依次靠边而停,下车的皆是江城有头有脸、非富即贵的人物,被管家一一迎入内宅。 一个私人宴会,竟也能有这样大的排场,可见齐家的地位。 棠许随着孟连城被引入齐家大厅时,里面已经有不少宾客聚集,棠许一眼看去,多数都是陌生面孔。 然而这样的陌生,对在淮市躺了十几年的孟连城而言,却似乎并不存在。 他领着棠许,跟在场许多宾客打过招呼后,来到了今夜的主人——齐泰夫妇面前。 齐泰夫妇似乎跟他也很熟悉,微笑着招呼过他之后,很快将视线投向了棠许,“这位是?” “我的一个世侄女,棠许。”孟连城很快介绍道,“今天赶巧,她也在江城,所以便带着小朋友一起来凑凑热闹。” 听到他口中的“小朋友”二字,棠许一阵恶寒,面上却波澜不兴,很配合地跟齐泰夫妇打了招呼:“齐先生、齐夫人,祝两位婚姻纪念日快乐。” 孟连城站在旁边,微笑着看他们打过招呼,四下看了看,才又道:“怎么不见齐小姐?这样的大日子,她这个两位幸福婚姻的最主要见证人不应该不在场吧?” 齐夫人听得捂唇笑出声来,随后道:“她呀,今晚邀请了朋友来玩,刚刚出去接人去了。” 孟连城又问:“男朋友?” 还不等齐夫人回答,齐泰忽然看向门口的方向,说了句:“来了。” 周围的人都看向了大门处,棠许同样不例外。 这一看,却只见齐明逸拉着一个女孩的手快步走上前来,笑容明媚地对齐泰夫妇道:“爸爸妈妈,婉婉来了。” “叔叔阿姨,结婚纪念日快乐!”看得出那个叫婉婉的女孩跟齐明逸关系很好,笑吟吟地跟齐泰夫妇打过招呼,转头两个人又凑在一起说起了悄悄话。 正在这时,齐明逸的目光忽然落在了棠许身上,一瞬间,她眼神之中流露出些许疑惑,“这位是?” “齐小姐你好。”虽然已经见过两次,但这还是棠许第一次开口跟她说话,“我叫棠许。” “你好,棠小姐。”齐明逸依旧打量着她,笑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觉得你很眼熟。” “是见过的。”棠许微微一笑,道,“我们曾经同乘过两次电梯,不过都没有打过招呼。” “原来如此。”齐明逸很快点了点头,道,“谢谢你来参加我爸爸妈妈的宴会,玩得开心呀。” 棠许微笑着点了点头。 转身走向客人聚集处时,棠许才又听到孟连城的低语:“你认识齐小姐,怎么也没听你提过?” “我只是见过齐小姐,并不认识。”棠许神情很淡,“哪比得上孟先生,在江城也这般长袖善舞。” 她一点都没有夸张。 孟连城在这些宾客之中,简直比在淮市还要游刃有余,好像所有人都认识他,所有人都能跟他聊上两句。 而棠许跟在他身后,明明像是个透明人,孟连城却还是执意要将她介绍给在场的其他人。 跟一个又一个陌生人握了手,棠许依旧不知道自己被带来此地的目的。 直到孟连城将她领到后面的小园。 小园里,一个约三十岁上下的男人正独坐在一张园桌旁,指间夹着一支香烟,似乎正在出神。 孟连城上前,主动招呼了一声:“郁先生,怎么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 那位郁先生骤然回神,先是看了他一眼,随后目光便落到了棠许身上。 只一眼,棠许发现这位郁先生在看见她的瞬间,明显怔了怔。 这一刻,棠许知道自己找到了答案—— 这个人,就是孟连城带她来这里的目的。 眼见着郁先生落在棠许身上的眼神,孟连城很快道:“介绍一下,这位是郁牧遥郁先生,郁先生,这位是我的一个世侄女,棠许。” 听见棠许名字的瞬间,郁牧遥眼神中的怔忡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平淡与冷静。 虽然如此,他还是站起身来,跟棠许打过招呼:“棠小姐,你好。” “你好,郁先生。” 孟连城道:“这园里景致真不错,郁先生可真会挑地方。我去拿两杯酒过来,棠许,你先陪郁先生聊会儿天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向室内,留下棠许和郁牧遥独处。 棠许视线追随他背影而去,收回视线回过头来时,发现郁牧遥正看着她,又在她看过来的瞬间收回视线。 片刻尴尬的沉默之后,郁牧遥到底还是开了口:“棠小姐坐吧。” “谢谢。”棠许微微点头过后,依言坐了下来。 “以前好像没见过你。”郁牧遥说。 “是啊,我不是江城人,今天才从淮市飞过来的。”棠许回答。 郁牧遥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聊天至此,便似乎陷入了死胡同。 若真的想聊,大可以另启一个话题。 只可惜,郁牧遥对此似乎没有什么兴趣,而棠许的心思同样不在这边。 她频频看向室内的方向,却并不是在看孟连城,而是在找齐明逸。 看见齐明逸在宾客之中穿梭的身影,她莫名觉得安心。 而当齐明逸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时,她心中涌起了某些不舒服的感觉。 那是一种下意识的情绪,棠许明知道不该,却偏偏没办法控制。 当她意识到自己该做些什么转移注意力,准备主动向郁牧遥搭话时,齐明逸却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可是这一次,她的出现没能带给棠许安心的感觉。 因为她看见的不止齐明逸。 还有齐明逸笑着引向齐泰夫妇的一个男人。 一个几乎迎着所有宾客的视线稳步向前的男人。 一个,她很久不见,也不想再见的男人。(本章完) 273.第273章 擦身 以齐家在江城的地位,齐泰夫妇唯一的掌上明珠齐明逸的婚事,无疑是所有人都会关注的。 而当年龄相当、家世相当、连外貌都相当的燕时予从遥远的淮市赶来参加这场宴会,无疑是预示着什么。 因此在场之人,视线几乎全都落在了姗姗来迟的燕时予身上。 棠许并不愿意在这样的场合成为例外。 所有人都关注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关注呢? 特立独行和心中有鬼之间,只有一线之差。 棠许没有兴趣挑战这种横跳。 燕时予和齐明逸并肩而行,一边迎着在场宾客的注视点头微笑回应,一边走向齐泰夫妇。 这样一双金字塔尖的人物,实在太过耀眼,让人没办法不瞩目。 有一瞬间,棠许甚至想起了当初燕时予第一次在公众面前露面的情形—— 其实也不过就是一年多以前的事,却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 然而这个男人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依旧光风霁月,依旧万众瞩目。 依旧跟她没有什么关系。 挺好。 棠许收回视线,转头,却再一次迎上了郁牧遥的目光。 在她回头的瞬间,郁牧遥的视线似乎是有些恍惚的,却又在棠许完全回过头来之后,迅速恢复正常。 棠许觉得,郁牧遥并不是在看她,而是透过她,看见了别的什么人。 所以,她是恰好有什么地方,像什么人? 而孟连城之所以选中她来这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棠许心里头有许多疑问,急需答案。 因此她收回已经无需旁逸的心思,主动开了口:“郁先生,似乎心情不怎么好?” 郁牧遥听了,扯了扯嘴角,再度看向她,“算是明知故问吗?” 棠许顿了顿,如实回答道:“是故问,但不是明知。坦白说,在此之前,我对郁先生一无所知。” “那现在呢?”郁牧遥问,“想知道些什么?” “自然是越多越好。”棠许说。 “然后呢?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棠许神情平静,缓缓道:“我对一些事情有疑问,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郁牧遥看向她的视线之中依旧透着冷淡,“你的好奇心又跟我有什么关系?世界上不是所有事都会围着你转,有些问题,注定没有答案。” “这世界从来没有围着我转过。”棠许轻笑了一声,随后道,“所以,想要知道的答案,我会自己努力去寻找。” “那就祝你好运了。”郁牧遥似乎失去了耐心,留下这么一句,起身就走开了。 剩下棠许独坐在那里,明明碰了一鼻子灰,却依旧神态自若。 不多时,孟连城拿着两杯酒回来,将其中一杯放到了棠许面前,“看起来,你和郁先生聊得并不怎么开心?” “我对郁先生一无所知,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让他开心。”棠许说,“你什么信息都没有给我,就试图让我帮你达成目的,孟先生是不是对我太有信心了?” 孟连城笑了一声,随后道:“你是聪明的姑娘,什么事该做,什么话该说,你心里肯定有数。我的确对你非常有信心。” 棠许转头跟他对视了片刻,忽然就站起身来,拿过面前桌子上的烟盒,转身走进了室内。 大厅内,齐泰夫妇周围正热闹。 燕时予已经跟齐泰夫妇打完招呼,此时此刻,正转头跟其他对他感兴趣的人交流着什么。 他微微偏了头,正听着一个个子不高的小老头说着什么,微微一抬眸,就看见了从户外园走进来的棠许。 棠许一路向他所在的方向走近。 而燕时予目光平静地追随了她一路。 最终,棠许径直从他身侧掠过,走向了他身后的某个位置。 郁牧遥正坐在那里摆弄着自己的手机。 棠许缓步上前,将烟盒放到了他面前,“郁先生,你忘记拿烟了。”(本章完) 274.第274章 无趣 郁牧遥似乎并不意外棠许会跟进来,也正因为如此,他轻慢的态度比先前更甚。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棠许竟然并没有跟他多说什么,微笑着放下那盒烟之后,便转身走开了。 偌大的宴厅里,宾客们三五相聚笑谈,棠许谁都不认识,也没有那么厚脸皮去加入别人,因此她径直走向了落地窗边的方向。 这一转身,便又一次从燕时予和齐明逸所在的那个小圈子旁路过。 棠许没有多看,也没有停留。 燕时予的目光却一如先前她走过来的时候,停留在她身上,追随了一路。 旁边的齐明逸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不由得问了一句:“那位棠小姐是从淮市来的,你认识吗?” 燕时予淡淡应了一声,道:“认识。” 他眸色深邃又平静,语调也听不出任何情绪,齐明逸刚想继续问什么,却忽然听旁边的人轻笑了一声,道:“这位棠小姐,燕先生又岂止是认识?以前还是亲戚,不是吗?” 落地窗边矗立着一个巨大的展示架,上面各式各样的藏品,伴随着生命力旺盛的绿色植物,高级又有野趣。 棠许独自一人站在展示架前,驻足仰望。 燕时予缓缓收回了视线,听到齐明逸好奇地追问:“以前是亲戚?什么意思?” “那位棠小姐不怎么在公众面前露面,所以明逸你不认识。”对方代燕时予回答道,“但她可是江暮沉的前妻,江家的前少奶奶……现在少了这层关系,可不就是‘以前是亲戚’么?” 齐明逸这才明白了过来,转头看向燕时予,又问:“既然是认识的,不打声招呼,这合适吗?” “怎么着也轮不着燕先生主动吧。”那人又道,“毕竟燕先生还有长辈的身份在这儿呢,那位棠小姐这都不知道上来打声招呼,可见也是个不上道的。不再是江家的人而已,便连燕家的面子也不给了么?真是不懂事。” 齐明逸两次跟燕时予说话都被这人接了过去,又听他这样背后议论别人,一时有些不舒服,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 燕时予这时才终于回答了一句:“不用勉强。” 齐明逸这才又笑了起来,说:“也是,想必那位棠小姐也觉得见了你尴尬,所以才不跟你打招呼。既然如此,就不要再让别人尴尬了。” 燕时予微微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 棠许在那边一站就是许久,直到晚宴正式开席。 条形长桌在大厅里一字排开,在座都是重要客人,各自入座。 棠许默默挑了最尾的位置落座,身为她的“引路人”,孟连城不得不来到她身边的位置,陪她坐在了最末端。 “这是什么法子?”孟连城一边落座,一边笑着问了句,“以退为进?你觉得这样就可以引起郁牧遥注意了吗?” “如果我还需要刻意做什么才能引起他的注意,今天你也就不需要带我来了,对吧?”棠许将方巾铺到自己的裙子上,反问了一句。 孟连城轻笑出声来,“果然是聪明的姑娘,我没看错你。” 棠许缓缓抬眸,目光越过坐在长桌中端的郁牧遥,径直看向了主人所在的方向。 齐泰夫妇并肩而坐,左右边便是两个人婚姻与爱情的结晶、掌上明珠齐明逸。 而齐明逸身侧,就是今夜引起最多关注的燕时予。 此时此刻,他正微微垂了眼,安静地听齐明逸说着什么。 孟连城视线向前,目光同样落在了燕时予身上,慢悠悠地说了句:“真是令人意外的组合啊。” 棠许缓缓道:“在座这么多人,大概只有孟先生你这么想吧?” 孟连城轻笑道:“你相信世界上有完美的男人吗?” 棠许一个字都懒得回答。 而孟连城自顾自地继续道:“这位燕先生,在公众面前的形象近乎完美,甚至在最苛刻的淮市媒体口中都没有一句差评——一个近乎完美的男人,和一个无可挑剔的女人相结合,这样的故事,未免也太过无趣了。你说呢?”(本章完) 275.第275章 寡言 关于燕时予和他的女伴,棠许一个字都不想评价。 那是跟她无关的事情。 她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去发表任何评价。 但是孟连城竟表现得这样感兴趣,她不可能完全不搭理。 因此棠许转头瞥了孟连城一眼,说:“看戏这种事,谁都喜欢有趣的。只可惜啊,孟先生你今天攻略的目标是郁先生,别人的戏有趣还是无趣,又跟你有多少关系呢?” 孟连城闻言,低笑了一声,偏头看她道:“是不是除了跟自己相关的事,其他的事,你都不感兴趣?” “是。”棠许想也不想地回答。 孟连城轻轻摇了摇头,道:“这样子的人生,不会太无趣吗?” 棠许转头迎上他的视线,嘲讽道:“如果我有绚烂璀璨、多姿多彩的人生,今天可能也就没机会跟孟先生你出现在这里了。” 孟连城当然听得懂棠许话里的意思。 正是因为她的人生无趣且简单,只有自己的小世界,所以她才会这样轻易被他拿捏。 这是嘲讽,也是自嘲。 孟连城却丝毫不介意,笑道:“人生简简单单有什么不好的?人生越是简单,想要的东西就越容易得到。恰如此时此刻——能让郁先生开心,离你想要的东西,也就不远了。”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来喝了口酒,棠许转头看了他一眼,孟连城冲她微微一笑,温和宽容的模样。 仿佛是她主动求到了他的头上。 仿佛他真的只是为了帮她。 何其荒唐可笑。 她收回了视线,专注于自己面前的餐食,再不多说多看。 整个晚宴期间,只有所有宾客一起祝酒的时候棠许有过反应,其他时候,她都像是来蹭饭的,除非有人端着酒杯走到她面前,其他时候,她都没有跟人主动有过交流。 甚至在宴席上的氛围最热闹、大家都自由走动交流的时候,她还借机走出了宴厅。 也是趁着这个时间,棠许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郁牧遥。 网上搜索到郁牧遥,多数都是一些公关新闻稿,通过他关联的几家公司和相关人员,棠许迅速察觉到他身后并不仅仅只是几家公司,更有家族作为护荫。 往上翻了翻郁家的家族名单,长辈们个个有着显赫的社会地位和惊人人生履历; 而往下翻,棠许翻到了一则讣告。 那是三个多月前发布的,关于郁牧遥妻子的讣告。 “爱妻岑吟风因病于6月10日去世,终年31岁。谨此讣告。夫:郁牧遥。” 简简单单几行字,没有透露出任何情绪。 棠许盯着这则讣告看了一会儿,转头去搜索了一下这位已故的郁夫人。 郁牧遥低调,这位郁夫人同样如此,网上能找到的照片并不多,但还是有两张能看清正脸,是个利落干练的漂亮女人。 棠许继续往下翻了翻,忽然翻到一张公司年会上的照片。 那应该是公司员工拍了放上网的,照片上的郁夫人穿了一条墨绿色的裙子,微微侧了脸跟旁边的人说着话。 看到这张照片的瞬间,棠许忽然就明白了孟连城为什么会选她。 若是论正脸,她没有哪点跟这位郁夫人相似,可是这张侧颜照,两个人却有七八分像。 更何况,孟连城还这样细心地为她准备了同样颜色的礼服。 难怪郁牧遥总是在她看向别处时看着她出神,又在她回过头来的时候迅速抽离。 因为她只有侧颜像他已经离世的妻子。 棠许正漫不经心划过手机上的一些其他信息时,身后忽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棠许神思微微一滞。 这脚步声,隐约透着一丝熟悉的感觉。 思绪还来不及流转起来,棠许已经快走几步,闪身躲到了一株粗大的矮树后面。 下一刻,便有人自她身后那道门走了出来,站立在门口。 棠许并没有转头去看,却已经可以确认那人是谁。 她靠着树干站着,意识到自己这个躲藏的动作时,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她为什么要躲呢? 明知道这个人从今往后都跟她没有关系了,再碰面与否,都没有任何意义。 她明明可以大大方方地面对他的。 她明明已经丢开了,放下了,落落大方,比躲躲藏藏要好得多。 身体虽然先作出回应,可是很多时候,那只是一种近乎应激的反应。 所以当理智开始回笼,一点点梳理清楚之后,棠许觉得自己这样躲着实在是有些太可笑了。 那人出来之后,就站在门口,再没有一丝动静,脚步也没有再响过。 棠许不知道他在那里干什么,在等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不想再这样躲下去。 她微微闭目吸了口气,正准备从树后走出时,却忽然见到前方的园小径上,一个人影快速跑了过来。 是高岩。 好在她所站的地方依旧隐蔽,不在高岩的视线范围之中,因此高岩并没有看见她。 棠许也没有再动。 高岩手中捧着一个盒子,快步来到燕时予面前,气喘吁吁地开口:“他们也没有想到会遇到机场管控这样的意外,造成礼物送迟了,反复地道歉……但我已经跟他们表过态了,以后都不会再用他们家。” 高岩说完,抬眸等待着燕时予的回应。 却见燕时予沉沉的目光落在旁边某处,似乎完全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高岩心中一时有些担忧。 他当然知道今天晚上谁出现在了这场晚宴上,会有这样的巧合也实在是出人意料…… 又或者,根本就在某些人的算计之中? “燕先生?”高岩也不敢多说什么,只低低喊了他一声。 燕时予终于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他捧着的盒子上,伸手接过。 高岩还想说什么,然而抬眸看了燕时予一眼后,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从前的燕时予固然也是寡言的,可那个时候,高岩还是可以很顺利地跟他沟通交流的。 可是自从那三个多月后,高岩逐渐察觉到,燕时予沉默得有些可怕了。 从前他尚能得到只言片语的指令,看得出燕时予所思所想,可是到如今,高岩发现,自己已经完全猜不透他了。 哪怕他依旧是陪在他身边时间最长的人。 哪怕他依旧是旁人眼中燕时予最亲近的人。 可是只有高岩知道,自己有多无助。 因此此刻,他明明应该说些什么,最终,却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燕时予捧着盒子转身,快要进门的时候,脚步微微一顿。 高岩以为他还有吩咐,顿时打起了精神准备聆听。 然而燕时予只是停留了片刻,终究没有跟他多说一个字。 眼见着燕时予的身影重新隐入门内,好一会儿,高岩才轻轻叹息了一声,转头垂头丧气地往来时的方向离开。 一直到周围都已经没有了动静,棠许才终于从那颗矮树后走出来。 手机却在此时微微震动了一下。 棠许低头,看见了孟连城发过来的消息—— “郁先生准备走了。” 这是在催她的意思。 棠许冷笑了一声,一边给孟连城回复消息,一边脱下自己的高跟鞋,赤脚走向了大宅侧门的方向。 来时在正门处下车,离开时,司机却几乎都是等候在侧门的。 棠许走到侧门附近时,一眼就看见了刚刚从园的另一头绕过来的孟连城。 她踮着脚尖快步走到孟连城面前,几乎没有任何迟疑,抬手便一个耳光重重扇到了孟连城脸上—— “无耻!”(本章完) 276.第276章 清晰的答案 第276章 清晰的答案 这一巴掌实在是过于出人意料,以至于孟连城都懵了两秒。 而下一刻,棠许像是没打够一般,再一次抬起了手。 这一回,孟连城有了反应时间,迅速扣住了棠许的手腕。 而棠许只是冷眼看着他,满目嘲讽:“你真的觉得你有本事支配掌控所有人?你以为你凭这些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孟连城,做人稍微有点底线和廉耻,否则将来,报应回还的时候,你一定不得好死!” 说完这句,棠许用力挣开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扭头就往外走去。 孟连城摸着自己微微有些麻木的左脸,稍稍一偏头,就看见了从屋子里走出来的郁牧遥。 郁牧遥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听见一般,目光都没有稍微斜视,径直走出了侧门。 孟连城看着他的身影,再想起刚刚那个突如其来的巴掌,片刻之后,低笑了一声。 司机早已经等候在外,见他出来,立刻拉开车门恭请他上车。 自从妻子去世后,郁牧遥很久没有出现在公众场合,今天会来这里也不过是看在齐郁两家一直以来的交情,会早早离开也在情理之中。 司机返回驾驶座,很快发动车子往前驶去。 车子驶过齐家大宅转角,司机忽然轻轻踩了一脚刹车。 前方路边,赤着脚的棠许正准备下马路,蓦地见到驶过来的车子,她连忙收回了脚,站在原处。 司机不免多看了她一眼,下一刻,继续平稳驶离。 而眼见着那辆车离开,棠许才又一次抬脚走下马路,却并不打算过街,只随手将手中的鞋子往旁边一丢,随手撩了撩裙摆,就在路沿边上坐了下来。 不得不说,即便马路上再干净,赤脚行走依然是艰难的。 棠许低了头,观察着自己的脚底。 没过多久,忽然就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她面前。 棠许抬头,看见了那辆去而复返的车。 司机下车,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将棠许请上了车。 虽然副驾驶的座位着实有些让人尴尬,可是棠许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她回头,看向坐在后座的郁牧遥,“谢谢郁先生大发善心,送我一程。” 郁牧遥独坐在后座,脸上的神情隐匿于黑暗之中,声音也依旧透着冷淡,“我不觉得自己在做好事。” “对郁先生而言算什么我不知道。”棠许说,“但是我是真的感激。” “然后呢?”郁牧遥问。 “然后?”棠许轻笑了一声,道,“我跟郁先生心里都清楚,我们是不可能有什么然后的,不是吗?” “你既然清楚,那为什么又要上我的车?”郁牧遥说。 “因为我没得选啊。”棠许轻轻叹息了一声,才又道,“那郁先生又是为什么让我上车呢?” 郁牧遥闻言,一时没有回答。 棠许安静了片刻,才又道:“你不说我也猜得到,无论如何,谢谢你。” 郁牧遥再没有回答一个字。 棠许也不再多说什么。 车子一路安静地行驶到棠许入住的酒店,棠许推门下车,才又一次回头看向郁牧遥。 酒店前厅灯光明亮,后座那个男人的脸也终于有了轮廓,他安静地看着棠许,脸上并没有什么神情波动。 “谢谢郁先生。”棠许仍旧是道谢,“再见。” 郁牧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却忽然开了口:“你既然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上车,那我就看在同样的原因上再提醒你一句,人生可以有很多选择,千万不要走错了路。” 棠许闻言,安静片刻之后轻轻笑了起来,“或许,偏偏就是我没有呢?” 郁牧遥听到她这个回答,凝眸看了她片刻,没有再说什么,重新闭上了眼睛。 棠许自觉关上车门,退开两步,目送着车子离开,这才转身走进了酒店。 她拎着高跟鞋赤脚进门的姿态很快惊动了酒店的工作人员,棠许刚刚走到电梯旁,就有工作人员拎着一双柔软的拖鞋来到了她身边,“你好女士,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棠许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拖鞋,接过来穿到脚上,电梯正好在她面前打开。 棠许微笑着道了谢,走进了电梯。 宽敞的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棠许靠在电梯壁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今天晚上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事实上,于她而言,已经算是一个极其煎熬的夜晚。 此时此刻,棠许脑海中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纷乱庞杂—— 她却知道自己应该抓住些什么,抛开些什么。 电梯门“叮”地一声在所住楼层打开,棠许睁开眼,迎面便看见了孟连城的秘书舒晨。 舒晨大概是接到了孟连城的指示在这里等她,见到棠许,立刻迎上前来,“棠小姐——” 不等她说什么,棠许便开口打断了她,“上着这样的班,跟着这样的老板,舒小姐感觉怎么样?” 舒晨闻言,脸上的神情微微凝了凝,随后才笑道:“棠小姐,我帮你放了一缸热水,还预约了酒店的spa,如果你需要放松可以随时上去。另外如果你晚餐没有吃好,我也帮你另外准备了食物。如果你没有胃口,也有一些清粥小菜。有什么需要,你随时告诉我就行。” “你未免也太周到了吧?”棠许看着她,问,“你是觉得我今天晚上会经历什么,所以准备了这么多东西……还是一直以来跟随孟连城的习惯,让你对他同行的每一个女士,都做好这样万全的准备?” 舒晨神情又顿了顿,却并没有回答什么,看着棠许,依旧保持着微笑,只是神情已经显得有些不自然。 棠许却再没有说什么,收回视线之后,便径直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走进卫生间,看到浴缸里那一汪清水,棠许直接伸手按下放水的开关,任由那一缸水在自己面前快速流走。 她起身走到被雾气模糊了的镜子前,伸手拂掉上面的雾气,看见了镜子里鬼魅一般的自己。 许许多多的画面在脑海中串联成线,有些模糊已久的事情,终于有了清晰的答案。 原来,所谓的孟家三爷,温良恭俭、平和谦逊,万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物。 到头来,竟不过是一个皮条客。 高级皮条客。 他所做的事情,就是靠各色各样的女人,笼络各色各样的权贵,最终达成自己的目的。 棠许知道自己一定不是第一个。 他有着极佳的女人缘,从年轻时候到现在,那么多女人对他趋之若鹜,他知道怎么对付女人,怎么利用她们。 而其他那些女人之中,有多少,是像这样被利用过的? 而这其中,棠岚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277.第277章 他急了 第277章 他急了 有些答案一旦确定下来,过往的很多事似乎就都变得清晰起来。 那些事,原本是棠许从来没有想过的。 比如,她重新在淮市见到棠岚,是在一大早的秋水台停车场。 棠岚那样早的时间从秋水台离开,很显然是在那里过了夜的。 所以那之后,她按图索骥般排查了秋水台的住户们,却都没有找到跟棠岚有关联的。 而如果那个人跟棠岚的关系,是通过孟连城达成的呢? 孟连城陷入昏迷,棠岚离开淮市,孟连城醒来,她回到淮市。 孟连城仿佛是决定她一举一动的所有因素,棠许从前只觉得她应该是爱孟连城爱到了极点,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可是,现在棠许似乎找到了更重要的原因。 因为从最初到现在,棠岚都是被孟连城牢牢掌控在掌心里的棋子—— 他陷入昏迷,她离开淮市,不是因为接受不了他的昏迷伤心难过,而是她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通往自由的路径,所以她选择放下淮市的一切,头也不回地离开。 而孟连城醒来之后,她的自由梦碎,不得不乖乖回到了淮市。 虽然棠许并不知道孟连城究竟是靠什么让棠岚如此乖巧听话,可是他自有掌控女人的手段,并且手段极其高超—— 棠许想起棠岚从前许许多多的欲言又止。 她没办法说出来的话,应该就是这些吧? 她没办法告诉棠许,她究竟处在一个什么样的泥淖里,遭受着怎样的屈辱。 可是她害怕棠许会陷进跟她同样的境地,所以她一再劝慰棠许离孟连城远一些,甚至不惜借用江暮沉的力量,希望棠许能够不受孟连城侵扰。 她对孟连城应该是又恨又怕的。 可是很诡异的是,棠许并没有感知到棠岚对孟连城的恨。 哪怕是此时此刻,回忆起棠岚从前的种种反应,棠许依旧觉得,棠岚并不恨孟连城。 相比之下,更多地困扰着她的情绪,似乎是……无奈。 她对孟连城的无奈——是爱,是怨,是无力抗拒。 思及此,棠许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明知道那个男人是什么样的本性,明知道他有多卑劣凉薄,明知道他这样的利用何其屈辱,即便她也会难受、会挣扎彷徨、会向往自由,可是最终,她还是乖乖听命于他,任由他差遣,从未想过反抗。 这算什么? 是男人的pua手段太过高明,还是女人实在是蠢得令人发指? 棠许没办法轻易地下结论。 她总觉得答案应该是前者,可是从最近孟连城对付她的手段来看,实在也算不上高超。 若不是她主动以身入局,孟连城靠着那套房子,根本拿捏不了她分毫。 站在棠许的角度看,孟连城这样的人,本该有更充足的耐心、更好的手段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简单粗暴地以人和事为胁迫。 如果他一直是这样的行事手段,那他年轻的时候不可能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除非,他年轻的时候,就有着比现在更为高明的,隐藏自己、玩弄人心、侍奉权贵的手段。 所以他才能在那样短的时间里一路飞升,甚至做到了和孟连山平分秋色。 可是如果他那个时候就有这样恐怖的心机和手段,现在,又是为什么突然转变了风格? 是因为躺了十八年,从前那些心机和手段都过了时,还是…… 在躺了十八年之后,他意识到自己错过了多少,失去了多少,心态发生剧变,再不能像从前那样沉稳处事,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棠许觉得自己大概找到了答案—— 是的,他急了。 所以他才会对她采取这样生硬的方式,逼迫她为自己所用。 当然,他还是聪明的,有后手的—— 譬如先前,他利用跟她见面的机会,试图找出她背后的那个男人时。 毕竟他早前就跟过她,所以他知道棠许在秋水台住了一段时间。 而棠许跟江暮沉始终势成水火,加上江暮沉也不住秋水台,所以棠许背后有别的男人,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是他没办法确定那个男人是谁。 住在秋水台的人,个个都不是轻易招惹得起的。 可是在那之后,棠许忽然就出了国,一待就是好几个月,再没有回来过。 有些事,表面上只是一件小事,背后则牵扯了无数因由。 孟连城这样熟知男女关系,怎么会没有察觉? 他应该是意识到棠许身上某些关系的破裂,再恰逢郁牧遥妻子离世,他终于动了要利用棠许的心思。 可是在此之前,他依旧是不放心的,所以选择了试探。 所以看见来的人是江暮沉时,他并不在意。 即便江暮沉已经表现得那样明显,可是他不止一次见过棠许对江暮沉的态度,他知道,即便江暮沉再怎么维护讨好,棠许都不会想要他的庇护。 所以,他既不需要在意江暮沉,也不需要在意棠许背后那个早已经离开的男人。 他可以放心大胆地用她,急吼吼地来试图引起郁牧遥的注意。 急到,连郁牧遥都可以一眼看出他有所图,提醒棠许“人生可以有很多选择”。 棠许有些庆幸自己遇到的是郁牧遥这样的男人。 她也很感激他的提醒。 可是恰如她的回答——她没有别的选择。 在失去了跳舞的能力后,在远离了梦想和追求后,她的人生浑浑噩噩,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被人推着向前走。 今时今日亦不例外。 可是好在,即便是在被推着向前走,她依旧是清醒的。 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她知道有些人应该有什么样的下场。 也算一种目标,不是吗? 278.第278章 离婚后的日子 同样的城市,同样的夜色之中,燕时予的车子正行驶在回酒店的路上。 高岩坐在副驾驶座上无声地用平板处理着一些公事,坐在后面的燕时予一上车就闭目养神休息,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一样。 饶是如此,高岩仍旧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这样的沉默之中窒息。 车行至半路,高岩怀中的一部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打破了车内沉默的氛围。 然而却并没有打破高岩心中的惶惶不安,相反,因为这一阵手机铃声,他整个人瞬间都紧绷了起来。 那是燕时予的手机,而会打这个手机联系他的人,只有一个。 高岩摸出手机,往后看了一眼,果然就看见燕时予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 只是那双眸子陷在黯淡光线之中,几乎没有一丝光亮。 深邃暗沉得可怕。 高岩一边按下接听键,一边迅速垂下了眼,不再看燕时予。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两头都是沉默。 作为接电话的人,燕时予却连一声回应都不愿意给对方。 直到电话那头传来燕老爷子的声音:“晚宴结束了?” 燕时予这才终于有了声音,只是极淡地应了一声:“嗯。” 燕老爷子道:“齐泰两口子刚刚打电话过来夸了你,看得出来,他们对你今天晚上的表现很满意。” 燕时予闻言并未有丝毫情绪波动,只缓缓道:“爷爷高兴就好。” 燕老爷子声音中也没有明显的情绪,只道:“你所做的一切,终究都只是为了你自己。” “是。” 一个字的简短回答后,电话两端再度陷入沉默。 直到燕老爷子又一次打破沉默—— “听说,今天晚上,江家那个前儿媳也出现在了宴会现场?” 一句话,高岩呼吸陡然停滞。 果然,在这个时间打这个电话来,不会那样简单。 可是燕时予的回应却是一如既往地简单—— “嗯。” “你们说话了?” “没有。” “听说她是跟着孟连城一起去的?” “嗯。” 燕老爷子忽地轻笑了一声,轻慢地、蔑视地、嘲讽地。 “能跟孟连城扯在一起,可见离婚之后的日子,真是落魄了。” 高岩瞳仁忍不住紧了紧。 难怪,今天燕时予和棠许居然能在这样的场合碰上面。 其实并不是什么意外。 只要燕老爷子想,今天晚上,燕时予是完全可以避开棠许的。 可是他偏偏没有出手做什么,反而放任了两个人出现在同一个场合。 他打的就是这样的算盘。 故意所有人都知道棠许是跟孟连城一起的,故意让所有人知道她的不堪。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燕时予。 高岩忍不住攥紧了自己的手心,担心燕时予会有什么过激反应——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下一刻,燕时予只平淡回答了一句:“爷爷什么时候对别人的事情感兴趣了?” 这个回答,似乎是让燕老爷子满意的。 他淡笑了一声,道:“不过就是顺嘴一提,她自然没什么重要,重要的是明逸那个孩子。”(本章完) 279.第279章 感情不可以讲条件 第279章 感情不可以讲条件 仿佛是宿命一般,几乎是燕老爷子提到齐明逸的一瞬间,手机上忽然弹出了另一条来电,显示的正是齐明逸的号码。 高岩一怔,举着手机的手还没反应过来,燕时予已经开口道:“抱歉,爷爷,接个电话。” 话音未落,他便直接挂断了燕老爷子的通话,只留下齐明逸的来电依旧闪动在屏幕上。 此刻电话是静音的状态,挂掉燕老爷子的电话之后,车子里也恢复了安静。 令人窒息的安静。 高岩原本以为燕时予是不打算接齐明逸的电话了,估摸着电话快要断掉的时候,准备收回手时,却见燕时予终于抬起了视线,在手机屏幕上轻轻点了一下。 电话接通,那头很快就传来齐明逸平静且从容的声音:“你到酒店了吗?” “快了。”燕时予回答,“怎么了吗?” “没什么。”齐明逸顿了顿,才又道,“就是想告诉你一声,谢谢你今天送来的礼物,我妈妈很喜欢呢。” “齐夫人能喜欢,是我的荣幸。” 齐明逸轻笑了一声,“我爸爸说你这个礼物送到了我妈妈的心坎上,也就是送到了他的心坎上。他们俩都对你印象很好,想找机会跟你单独吃顿饭呢。” “当然可以。”燕时予说,“今天太晚了,明天我直接致电齐先生,再安排时间地点,如何?” “那当然好。”齐明逸言语之中都带着笑意。 话题权一时便交到了燕时予手上。 齐明逸似乎是在等他说些什么。 下一刻,燕时予便开了口:“我快到酒店了,时间不早了,你今天也累坏了,早些休息吧。” “好。”齐明逸声音隐约低了低,只是并不明显,语气中仿佛依旧是带着笑的,“那你回去之后也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一声再平淡不过的“晚安”,通话结束。 房间里,齐明逸趴在床上,看着通话结束的页面,依旧捧着手机,好一会儿没有动。 傅婉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原本是慵懒地靠着床听着两人对话,眼见电话这样简短地就结束,她似乎有些吃惊,回转头来看见齐明逸的样子,不由得打趣道:“这么舍不得,刚才干脆送别人去酒店好啦?” 齐明逸瞥她一眼,微哼一声之后,丢开了手机。 傅婉咬了咬唇,片刻之后,才终于起身坐到床边,低头看着趴着不动的齐明逸,犹疑着开了口:“这位燕先生,人前恭谨周到,人后也是如此……就是,好像戴了个面具,让人看不到他真实的模样。” 齐明逸抬眸看她,“你想说什么?” 傅婉抿了抿唇,这才又道:“你那么主动跟他分享伯父伯母对他很满意的消息,他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连话都不跟你多说两句……不觉得太过程式化了吗?” 齐明逸收回视线,安静片刻之后,轻笑了一声,道:“因为,他对我并没有男女之间的感觉啊。少了荷尔蒙的原始驱使,很多事,当然都会跟预期不一样。” 一听她这样的话,傅婉登时瞪大了眼睛,“那你还——?” 齐明逸缓缓从床上坐起身来,轻叹了一声,道:“如果最终结果就是要挑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结婚,我当然要挑一个自己最喜欢的。所以,即便我知道他心里没有我,我还是会选他。” “可是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怎么会幸福呢?”傅婉说。 “不一定啊。”齐明逸笑了笑,“感情或许不可以讲条件,但是婚姻可以。我跟他,家世、才貌、年龄都相当,双方家长也满意,当所有最优解都摆在眼前的时候,其实,是没的选。他当然可以不爱我,但是一旦我们确定关系乃至结婚,他就必须要用心经营这段婚姻……因为,他没的选。” 280.第280章 作何感想 夜深,孟连城回到酒店,刚回到自己的房间,舒晨就敲门走了进来。 “棠小姐回来了吗?”孟连城问。 舒晨回答道:“回来了,但是又出去了。” 闻言,孟连城不由得微微侧目,“出去了?自己一个人,还是有人接?” “她坐酒店门口的出租车出去的。”舒晨回答,“我原本想跟着她的,可是她动作太快了,我实在是没来得及……” 孟连城听了,只笑了一声,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说:“她不想让你跟,那你是无论如何都跟不上的。随她去吧。” “是。” …… 棠许其实并没有离开酒店太远。 正是假期,酒店又位于市中心,车子刚刚驶出去没多远就遇到了交通管制,在车流之中一等就是半个小时。 半小时后,滨江路上最标志性的建筑一一熄灯,游客如潮水般褪去,交通也终于恢复。 然而棠许却在这个时候选择了下车。 原本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在车里坐了许久,见过了这座城市灯红酒绿的繁华,也想感受感受繁华散去之后是什么滋味。 棠许穿过隔离带,来到了江边的步道。 这个时间,江边行人寥寥,江风肆意吹拂,其实还是有些冷的。 棠许却全然感知不到一般,靠在江边围栏,任由江风拂面,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今天晚上得到的信息含量实在是有些高,她必须要仔细整理一番,好好思索思索接下来何去何从。 所以她才不愿意待在酒店,不想看见孟连城那张脸。 因为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再狠狠扇他几个耳光。 虽然,那也符合两个人现如今的关系,可是毕竟太耗费力气了。 棠许想要留着力气,将来,还多得是用处。 只是当她准备整理眼下已知的所有线索时,脑海中闪过最多的,竟然还是棠岚。 棠岚对孟连城有多少爱,有多少恨,这么多年,她的所思所想,究竟有多少是跟孟连城有关的,又有多少是跟她相关的? 如果棠岚知道此时此刻,她正在走着她从前走过的路,用自己的美色和身体去帮孟连城争取他的利益,不知道棠岚会作何感想? 最疯狂的时刻,棠许脑中闪过的念头,竟然是—— 如果将棠岚和孟连城之间的牵连捅到邵青云面前,以那人的行事风格,会怎么对棠岚,又会怎么对孟连城? 这念头自脑海之中一闪而过,棠许却再不敢细思分毫。 当她意识到自己思绪偏离,努力想要拉回正轨的时候,身后却忽然出现了两个陌生男人。 棠许敏锐地察觉到,回头看向了两人。 “是棠小姐吗?” 人都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棠许也懒得做无谓的挣扎,只道:“找我有事?” “有人想见你,请棠小姐跟我们走一趟。” “我能问问想见我的人姓甚名谁吗?”棠许问。 “姓郁。” 郁?郁牧遥的郁? 可是郁牧遥先前送她回来的样子,不像是有多余的话要跟她说的样子。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棠许眼见对方不愿多说,也不多问什么,很配合地跟着对方上了车,离开了江边。 车子过了江,行驶到了海城高楼林立的cbd,然而下一刻,却又转进一条小路,最终停在了一家咖啡店门口。 虽然海城的咖啡店不计其数,但这个时间还开着、还开在这种地段的,属实有些少见。 见到这家咖啡店的瞬间,棠许几乎就可以确定,找她来的人不是郁牧遥。 果不其然,当她走进这间装修随性的咖啡店,偌大的店堂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人窝在懒人沙发里,正投入地玩着手机上的游戏,只留给棠许一个戴着棒球帽的头顶。 棠许也不去打扰对方,就近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直到二十分钟的时间过去,对方大概是输了游戏,忍不住破口大骂了一句—— 棠许蓦地抬起头,这才意识到,对方竟然是个女孩。 与此同时,那个女孩终于丢开手机,掀开帽檐,朝棠许看了过来。 四目相视的一瞬间,女孩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飞快地从懒人沙发里起身,走近到棠许面前,盯着棠许看了又看,才又退到反方向,继续盯着棠许的侧面看。 待终于360度全方位无死角地看清楚棠许之后,女孩冷笑一声,拉开棠许对面的椅子,大喇喇地坐下来,张口便问:“谁找你来勾引我哥的?”(本章完) 281.第281章 他说,棠小姐可信 第281章 他说,棠小姐可信 听到这个问题,棠许心头瞬间有了数。 原来是郁牧遥的妹妹。 只是,以妹妹的身份来过问郁牧遥的情感生活,这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一些? 棠许一时想不明白这位郁小姐的立场,因此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作无辜状,“我不知道郁小姐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郁甜夏嗤笑了一声,微微凑上前,一伸手就捏住了棠许下巴,仔细地端详着她的脸,“你顶着这样一张脸出现在我哥面前,跟他搭话,让他送你回酒店,我跟我说你不知道?” 闻言,棠许眼神之中的疑惑似乎更加明显,“我这张脸?有什么问题吗?” 郁甜夏对着她看了又看,但是眼神之中却并没有明显的敌意,良久,她悻悻地收回自己的手,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说:“长成这样当然不是你的错,但是长成这样,还要出现在我哥面前,那你就真的是很过分了。” 听到这句话,棠许微微垂了垂眼。 从这方面来说,这位郁小姐并没有说错什么。 虽然在此之前她并不知晓,但是郁牧遥刚刚经历了丧妻之痛,还沉浸在悲伤之中,陡然间见到一个侧颜和自己妻子相像的人,难免会勾起回忆,更惹伤心。 棠许轻叹了一声:“关于这一点,我也很抱歉。” 郁甜夏瞬间从她这句话中抓到了什么,又盯着棠许看了许久,缓缓点了点头,道:“我明白,每个人活在这世界上都有自己的难处,很多时候,很多事都要竭尽全力地去想办法——既然你也因此觉得抱歉,那想必你不是个不择手段的人。早些离开海城,不要再在我哥面前出现了。” “郁小姐,有些事,我虽然觉得抱歉,可是我没得选。”棠许说。 郁甜夏瞬间微微变了脸色,“这么说来,我好言相劝,你是不打算听了?” 棠许沉默着,一时没有回答。 郁甜夏等待片刻就已经失去了耐性,蓦地站起身来,起身走到了吧台内,乒乒乓乓地找起了东西。 最终,她将一个黑色的物件一巴掌拍在了吧台上,才又抬眸看向棠许,“你别忘了,这里是海城,你还身在我的地方,你就不怕自己没办法安然离开吗?” 棠许依旧平静地坐在那里,抬眸,微笑看着她,“如果我面对这样的威胁都选择拒绝,那只能说明,我面对的问题,远比自己的性命重要。我这么说,不知道郁小姐能不能理解?” 郁甜夏轻轻咬着唇,作冷漠凶狠状和棠许隔空对视许久,最终,一把抓住吧台上的黑色物件走向了棠许。 棠许眼看着她拎着那玩意越走越近,神色并没有丝毫变化。 直到郁甜夏一把将那个东西丢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 棠许目光不由得锁定在那个东西上,观察片刻,才试探着问了一句:“假的吧?” 郁甜夏嗤笑了一声,道:“不然呢?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棠许道:“不那么循规蹈矩的人。” 郁甜夏忽地又笑了一声,说:“人生短短数十年,循规蹈矩给谁看?” 棠许轻轻点了点头,却是不置可否的态度。 谁料下一刻,郁甜夏又道:“现在,来谈谈我们之间的交易吧。” “我们之间的……交易?”棠许不由得重复了一遍。 郁甜夏看着她,道:“你不是想要接近我哥吗?我可以帮你。但是与此同时,你也要帮我做些事——” “我能问问是什么事吗?” 郁甜夏蓦地顿了顿,一时之间似乎还没想好该怎么说,略思索片刻之后,囫囵回答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具体的事,你只需要出现在我哥身边,表现得跟他关系很亲密,这就可以了。” “我以为,这是我的目的,怎么,原来郁小姐的目的也是一样?” “没错。”郁甜夏说,“所以,在我的帮助下,要达成这个目的,应该再简单不过了。” “既然如此,我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棠许说。 郁甜夏抿了抿唇,才又看向棠许,“你不问为什么吗?” “对于别人的事,我没有太重的好奇心。”棠许说,“所以,我应该只需要感谢郁小姐给我提供机会就可以了,对吧?” 郁甜夏心头似乎还有所顾虑,盯着棠许看了片刻,又补充道:“我刚才可能没说清楚,你跟我哥的亲密,只能是表面上的,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过火。关于这一点,你应该能做到吧?” 棠许只微微一笑,“当然。” 郁甜夏却依旧将信将疑,“我可以相信你吗?” “你当然可以不信。”棠许轻声说,“都是你的选择。” …… 经此一役,棠许再回到酒店,已经是晚上两点多。 她心中藏着事,一下车全身上下便都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电梯在所住的楼层打开,棠许刚刚走出电梯,就看见了还坐在电梯间沙发里的舒晨。 那一瞬间,棠许身上的紧绷似乎打开了一个缺口。 这个时间,舒晨还没有睡意,听见动静回头看见棠许,很快就起身迎上前来,“棠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这么晚了,舒小姐还不回房间休息吗?”棠许问。 舒晨道:“棠小姐独自外出,孟先生不放心,所以叮嘱我一定要等到棠小姐回来。” “这么说来,是我耽误舒小姐休息了。”棠许看着她,“不知道舒小姐有没有兴趣来我房间喝一杯,就当是助眠。” 听见这句话,舒晨目光隐隐一动,最终点了点头,跟着棠许回到了她住的房间。 房门关上,棠许取出酒柜里的一支白葡萄酒,打开倒了两杯,转身将其中一杯递给了舒晨。 “谢谢你。”棠许说。 舒晨接过酒杯,笑了笑,“不知道棠小姐谢我什么?” “谢谢你,在明明可以追上我的情况下,还是放我一个人离开了。”棠许说。 是的,在棠许深夜离开酒店的时候,舒晨其实是看见她了的。 棠许也看见了她。 舒晨当时就坐在大堂吧,两个人目光甚至有了短暂的交汇。 可是舒晨什么也没做,就那么眼睁睁看着棠许走出大堂,坐上了门口的车,离开。 作为孟连城的助理,她先前可以周到到连泡澡spa都帮她提前准备好,这会儿绝不应该这样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这一点疑虑,从出门起就存在棠许心里。 而这个时间回来,再次见到舒晨,这丝疑虑瞬间就扩散开来,成为了某些可以追寻的线索—— 果然,舒晨听到她的话,并没有进行否认,只是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棠小姐今天心里肯定会不舒服,需要独处的时间和空间。” “舒小姐跟在孟连城身边多久了?”棠许又问。 “快要半年了。” “难怪,之前都没有见过你。”棠许说,“要做孟连城的助理应该挺不容易的吧?他那个人,一看就是高标准,高要求——” “是啊。”舒晨回答,“我也是经过了重重筛选,最终才拿到了这个职位。” “薪酬应该还不错吧?”棠许又问,“毕竟,要帮他处理这么多琐碎的小事。” “是,不过我更多地是当自己在拿精神损失费。”舒晨喝了口酒,放下酒杯,缓缓道,“毕竟要每天忍着恶心,挺不容易的。” 说这话的时候,舒晨脸上没有了笑意,神态之中,透着显而易见的凉意。 棠许目光落在她脸上,停留良久,才开口道:“你确定在这个房间里说这些话,安全吗?” “放心吧。”舒晨说,“他的变态趣味,不在这方面。” 棠许眼看着舒晨快速将一杯酒喝完,又给她添上一些,才又开口:“你想聊聊吗?” “从进房间起,我们就开始聊了,不是吗?”舒晨反问。 棠许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为什么你会成为孟连城的助理?” “因为这是我接近他唯一的机会和途径。” “为什么你要接近他?” 舒晨闻言,深吸了口气,沉吟片刻,才又道:“想必棠小姐你应该知道他是做什么营生的了……很多年前,他就是用这样的手段,强迫了我妈妈,最终逼死了她和我爸爸。” 棠许瞳仁微微一颤。 寥寥数句,却是一整个家庭的支离破碎,和一生难以疗愈的伤痕。 “那他怎么会让你到他身边做秘书?他应该会进行背调吧?” “因为我被养父母收养之后,有了全新的身份,他根本不可能知道,我是被他逼死的人的孩子……又或者,他早就已经忘记了那两个人吧。” 棠许心潮涌动,一时之间,似乎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舒晨却像是知道她此刻的想法,看着她道:“我知道,棠小姐跟我是一样的,你也恨他,你也不愿意被他利用。你跟我,是一条船上的。” 棠许闻言,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她,“你就这么确定吗?你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将你的底牌都亮给我了吗?” 舒晨点了点头,道:“因为有人告诉我,棠小姐是完全可以相信的。” “谁?” “指引我走上这条路的人。”舒晨回答,“他告诉我成为孟连城助理的方法,也是他告诉我,棠小姐可信。” 282.第282章 神秘人 第282章 神秘人 听见舒晨的回答,棠许不由得怔忡了片刻,才又问:“你不知道对方是谁?” 舒晨摇了摇头。 “一直以来,都是他单线跟我联系。”舒晨说,“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他是男是女……” 这事说起来虽然显得神秘,可是放在孟连城这个人身上,似乎又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 毕竟他对这种事这样驾轻就熟,坑害过的人必定不在少数,舒晨全家的遭遇,还不知道在多少个类似的家庭上演过。 说不定单线联系舒晨那人就是被孟连城害过的人,只不过碍于身份,没办法公布自己的隐私,所以选择了这样的法子跟舒晨合作。 可是那人为什么可以确定她也跟她们同在一条船上呢? 是因为那个人对孟连城进行了细致彻底的调查,手中掌握着孟连城足够多的恶行,甚至连她和孟连城之间的恩怨也了解得这样透彻? 如果是这样,那她手中掌握的东西,绝对可以让孟连城原形毕露! 想到这里,棠许连忙又问:“虽然是她和你单线联系,可是你应该还是有她的联络方法吧?” 出乎意料的是,舒晨却又摇了摇头,随后,舒晨向她展示了手机里的一款通讯软件。 “他都是通过这个软件跟我联系,我看完消息之后,所有讯息就都没有了,类似阅后即焚。” 棠许立刻点开那个通讯软件,果然,里面干干净净,什么讯息都没有。 “那最初的最初呢?”棠许又问,“她是用什么方法让你知道这个软件的?” “一条手机短信。”舒晨说,“但是我已经查过了,那个号码在发完那条消息之后就注销了,没有任何身份信息留下。” “这么神秘?” “是。”舒晨说,“所以一直以来,其实我都没能向他传达过任何讯息……” 棠许思索片刻,才又道:“无论如何,这也是一个助力,至少我们知道,对方是在帮我们……” “是啊。”舒晨抬眸看向她,“更何况现在,还有了棠小姐你。” 棠许闻言,不由得再度怔了怔。 很长的时间里,她已经孤独太久太久了,以至于突然有了同行的人,都会有些缓不过神来。 舒晨看着她,轻声道:“我不知道你在理清楚来龙去脉后是什么感觉……反正我常常被恶心得睡不着觉。” 闻言,好一会儿,棠许才又轻轻笑了笑,说:“那我可能跟你不一样,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尽量让自己吃好,睡好,不然……怎么做自己想做的事?” 话音刚落,舒晨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在这样的凌晨时分,这样的声响同时刺激了两个人的神经。 棠许不由得也朝她的手机看了过去,仿佛是在期待幕后那个神秘人的消息。 然而舒晨打开手机后,眉宇之间流露出的,却明显是厌恶的情绪。 随后,她将手机的页面展示给了棠许。 那是孟连城发过来的一条消息,一个身份信息,外加一句:明天下午。 棠许迅速反应过来,看向舒晨,“订机票?” 舒晨点了点头。 棠许迅速又将那串身份号码过了一遍,毫不意外地发现是个年轻女孩,刚刚二十岁。 “这半年来,都是你在处理这些事,所以这些女人的身份信息,你都有?”棠许问。 舒晨点了点头,又道:“我经手订过机票的,一共有五个女孩,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但是我并不敢轻易联系她们,怕打草惊蛇。” 虽然这话说出来显得有些冷漠,但是棠许还是问了出来,“只有五个,且都只是年轻女孩?那她们为谁提供服务,你知道吗?” 舒晨摇了摇头,“关于这一点,他还是很小心的……像今天这种,郁先生大大方方送你回酒店的事,绝无仅有。” 棠许思索道:“以他急切的这个程度,这半年,绝对不止三个女人。” 舒晨点头道:“所以我也分析过,大概率,更多情况下不需要飞……又或者,有一些担心身份信息泄露的女人,他不会经我的手处理。但是我想不通的是,照理说,你的事,他也不应该让我参与才对,毕竟你的身份——” “他是故意的。”棠许直接回答了她的疑问,“故意让整件事不那么隐秘。” “为什么?”舒晨疑惑。 棠许微微呼出一口气,道:“因为他怀疑我背后有别的男人,他想要引出那个男人。” 舒晨闻言顿了顿,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事情到底涉及棠许的隐私,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去好奇。 棠许也只是平静地阐述了孟连城的动机,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转头再看向舒晨的手机界面时,才冷笑了一声,道:“这个时间还在为这些事忙,他的精力还真是非常人能及。你还是先处理了工作,省得他挂心吧。” 舒晨低头,很快麻利地订好了对方的机票。 棠许忽然好奇,“我回去的机票订了吗?” 舒晨摇了摇头。 棠许又笑了一声,说:“看来他还对我抱着期望啊……也行,正好我也还想在海城多待两天呢。” …… 翌日,棠许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睁开眼睛时,手机上十多条郁甜夏的信息轰炸,以及孟连城的一条—— “起床来餐厅吃早餐。” 信息已经是两个钟头前发的了,棠许只看了一眼便丢开了,起床走进卫生间。 她简单洗漱了一番,连护肤品都懒得涂,顶着一张大素颜就出了房间。 虽然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但是孟连城如果有诚意的话,等两个小时也不过分吧? 棠许站在电梯前,懒懒地按下上行键。 不过几秒钟过去,恰好就有一部电梯停在了她身后,打开来。 棠许听见动静,回转身就要进那部电梯,却在转头的瞬间,僵硬地顿了顿。 电梯里有人。 不仅有人,还是熟人。 一脸错愕与惊慌的高岩,以及他身前,目光深邃沉静、既无波也无澜的燕时予。 283.第283章 不可窥见的怪物 第283章 不可窥见的怪物 有些事情总是发生得猝不及防。 恰如,越是不想见的人,却又偏偏在短时间内反复遇见。 而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注定,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毕竟,一座城市就这样大,一个圈子就这么小,只要不是相隔万里,遇见又是什么稀奇事呢? 既如此,她是不是应该坦然接受和面对? 想到这里,棠许对自己原本打算却步的想法嗤笑了一声,随即跨步,坦坦然地走进了那部电梯。 燕时予神情站姿未有丝毫变化,目光似乎在她身上停留过,却也只是一瞬。 高岩犹疑着,到底还是出了声:“棠小姐。” 棠许微微点头应了一声,旋即便转过身,将手伸向了按键面板。 面板上亮着的另一个按键是酒店唯一的总统套所在的楼层,40楼,棠许伸手,轻轻按下了行政餐厅所在的39楼。 电梯门缓缓闭合,镜面映射出密闭空间内呈不规则三角姿态站立着的三个人。 高岩低头看着自己的鞋。 棠许抬头看着缓慢上升的楼层显示。 唯有燕时予,目光平静地落在正前方,像是专注地看着什么,又像是目无旁人,什么都未看进眼中。 电梯很快抵达39楼,电梯门打开,棠许终于收回视线,径直走出了电梯。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电梯视角内,电梯门才又缓缓闭合。 高岩终于抬起了头,在镜面中看到了燕时予的脸。 他的神情和目光一如既往地沉静,平静得像是刚才谁也没遇见过。 电梯短暂上升,在40楼打开后,燕时予很快走了出去。 高岩连忙跟上。 总统套外早就有人迎候在那里,见到燕时予,连忙上前,“燕先生您好,霍先生在房间里等您。” 说着,就为燕时予打开了门。 而燕时予进门之后,对方便微笑着冲高岩点了点头,那笑容高岩一看便懂了——他不方便跟进去。 高岩也笑了笑,没有要跟进去的意思,安静地站在了旁边。 这是对方的主场,自然要按照对方的意愿和安排来行事。 可是高岩却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这几个月以来的很多。 很多事情没办法细说,但是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好像离燕时予越来越远了。 从前,他可以说自己是最了解燕时予的人。 可是现在,类似的情形无数次上演——他被安排在门外,不知道燕时予在做什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在筹谋着什么。 这种一无所知的感觉,让高岩感到心慌。 前所未有地心慌。 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而且是很可怕的事情…… 可是到底是什么? 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可预见的灾难从来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一片茫茫迷雾之中,不可窥见的怪物…… …… 棠许走进餐厅,毫不意外地没有看见孟连城。 也是,他今天应该挺忙的,再有诚意,也不可能在餐厅空等她两个多小时。 棠许坐下来,给自己点了一份丰富的早午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一杯咖啡上来,才喝了一口,抬眸却见又有一个客人被服务生领着从外面走了进来。 竟然是高岩。 这个时间,餐厅里顾客很少,高岩也是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位置的棠许。 随后,他就指着棠许身后还空着的一张桌子,说:“我坐那里吧。” 284.第284章 答案 很快,高岩就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在棠许身后的位置落座。 他和棠许背靠背地坐着,两张椅子间隔大约半米,怎么看都是社交之外的距离,却恰好能听到从后面传来的声音—— “棠小姐,很抱歉要以这样的方式跟你说话,因为我怕影响到你,也怕影响到燕先生。” 高岩压低声音,垂眸说完,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这当然是意料之中的。 当然,好在,也没有听到棠许推开椅子起身走开的动静。 于是高岩停顿了片刻,才又继续轻声开口—— “我知道,这几个月以来,你一定过得很不好……我不敢说燕先生过得怎么样,但是我可以说,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经历些什么……” “从前燕先生私底下也是寡言少语的性子,可是至少,他会让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现在……好像连我都被排除在他的世界之外了……” “他那样一个人,从小承受了那么多,好像什么都捱得过去……可是只有这一回,让我感到害怕……棠小姐,我真的很害怕他会出事。” “突然跑来跟你说这些,好像很奇怪,很过分……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帮他,在我的认知之中,唯一能够帮到他的,可能就只有你了……” 哪怕燕时予从来没有说过什么。 是的,自从和棠许分手之后,他再没有提起过棠许一个字。 段思危曾经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打听过两个人分手的原因,却都没有得到燕时予的任何回应。 是的,即便是在两个人之间负责传话的段思危,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这一次,是燕时予主动放弃了这段感情。 而以他从前对棠许的态度,除非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才会让他做出这样的决定。 所以,他在事后的完全闭口不谈才更显异常。 这实在是太不像燕时予的行事作风了。 对于棠许,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也不该是这个样子。 甚至连这几次的遇见,都显得这么诡异。 他竟然完全无视了棠许。 越是如此,才越让高岩感到不安。 他满心惶惶,终于忍无可忍,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来跟棠许倾诉。 可是他这样叙叙地说了一堆,却并没有得到只言片语的回复。 棠许明明就在他身后半米的位置,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无动于衷,安静地吃着自己的东西。 而高岩面对着自己面前的餐食,完全就是出神的状态。 直到抬眸看见前方一个倒水的服务生走来。 高岩在他经过自己的瞬间,猛地站起身来,不经意间往他身上一撞。 服务生一个站立不稳,手中的水壶倾洒出一些水,滴落在了棠许身上。 随之而来的就是服务生和高岩接连不断地道歉。 棠许垂着眼,看了看自己被打湿的袖子,最终还是站起身来,走向了卫生间。 等到她在卫生间将打湿的袖子吹得差不多,拉开门走出来时,不出意外地就看见了站在门外的高岩。 高岩看着她,很诚恳,也很内疚地道歉:“棠小姐,对不起——” 棠许看着他,缓缓道:“我已经说了没关系了。” 高岩低声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棠许轻轻呼出一口气,在这无人的角落,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你说得对,之前的那几个月,的确是很不好过,我甚至……一度连自己身在何方都不知道,每天糊里糊涂,浑浑噩噩。可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清醒的吗?” 高岩一顿,摇了摇头。 “赫尔辛基。” 高岩呼吸蓦地一窒。 “我知道在那里发生了一些事,虽然我不知道前因后果,但是我知道,那些事不是好事,我也知道,只要远离那个男人,那些事就不会再跟来。所以,我不顾一切地逃离了赫尔辛基。” “也是从那天起,我明白了,只要将他完全从生命中剔除,就不会再有影响。我不会再伤心难过,也不会再迷失自己。” “所以从今往后,他怎样都跟我没有关系。我不关心,不在意,也不会再跟他有任何牵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有些世界注定只属于一个人,有些世界,注定不会有交集。” 棠许平静地陈述完,才又抬眸看向他,微微一笑,“谢谢你还愿意对我报以信任和期待,可是很抱歉,从今往后,还是请你将我当成陌路人吧。”(本章完) 285.第285章 滴水不漏 高岩显然没想到棠许竟会如此坦诚,将自己前前后后的想法都和盘托出。 换作是从前,他绝对不可能从棠许口中听到她不好过的那些字眼。 可是现在,棠许如此平静地用只言片语带过了那些日子。 可见真的是过去了。 不在意了,才不会避忌提及。 这显然不是高岩想要听到的答案,可是听到棠许说出这些话之后,他完全没有了办法。 他知道完全处于被动的棠许在这段过去的感情中有多难捱,他也知道这样子让她重新投入一段已经结束的关系有多残忍。 他心慌到没有办法,所以想找个人说说,见到棠许,几乎是病急乱投医般胡言乱语。 可是胡言乱语,也该有个度。 尤其是棠许已经给出了明确的答案之后。 高岩看着她,再没办法多说一个字,良久,只是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棠许轻轻摇头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 正在这时,她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棠许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收到的讯息,再抬起头时,还微笑着拍了拍高岩的手臂,这才离开。 出了餐厅,走进电梯,棠许才又拿出手机,给已经明显气急败坏的郁甜夏回了一条消息。 半小时后,棠许在江边一家日料餐厅见到了郁甜夏。 郁甜夏正在手机上忙活着什么,抬眸看到棠许,脸色十分不佳,“你还知道现身呢?” 棠许只淡淡一笑,“这么着急找我出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郁甜夏狠狠瞪了她一眼,随后道:“我看你这个态度,是不想好好合作,既然如此,我也不是非找你不可。合作取消吧。” 棠许听了,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好不容易有你这样的助力,我当然期望合作,但是,你实在是太着急了。” “你什么意思?” 棠许说:“我昨天晚上才第一次出现在郁先生面前,他对我并没有很好的印象,如果我们太着急,目的性太明确,只会让他更反感,所以我才觉得,我们应该一步一步慢慢来。” 郁甜夏显然没有怎么被说服,依旧冷着一张脸,“那你打算怎么个慢法?别忘了,你是淮市人,你并不是长居海城。” 棠许说:“据我所知,郁先生这几个月,飞淮市也挺多的,不是吗?” 闻言,郁甜夏脸色才算是好转了些许,“看来你还是做了一些功课嘛。只是你要是将战线拖到淮市,我可帮不了你多少。” 棠许轻轻一笑,“那在海城,你肯定有别的事可以帮到我。” 郁甜夏瞬间就又警觉起来,看着棠许道:“我怎么觉得,你似乎是想要利用我?” “资源置换罢了。”棠许说,“我们是相互帮助,不是吗?” …… 和郁甜夏短暂地见面过后,棠许又回到了酒店。 出乎意料的是,刚刚进入酒店大堂,她就看见了坐在大堂吧悠闲地喝着咖啡的孟连城。 孟连城一抬眼看见她,微笑着冲她招了招手。 棠许脚步停顿片刻,才终于慢悠悠地走上前去。 孟连城昨天晚上虽然被她打了一巴掌,但是显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微笑着问棠许:“出去玩了?” 棠许垂了垂眼,态度冷淡地回应道:“孟先生给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当然要想办法了,哪有什么时间玩?” 孟连城闻言,似乎很欣慰,“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棠许抬眸瞥了他一眼,忽地冷笑了一声,道:“孟先生心情看起来不错,看来这一趟海城,收获不小吧?” “做人嘛,开心一点,会轻松很多。” 听见这话,棠许知道,他今天心情是真的很好。 棠许还注意到,他在有意无意地往电梯的方向看,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人出现。 很快,棠许便等到了答案。 当电梯门又一次打开,燕时予出现的瞬间,棠许的目光就落到了他身上。 孟连城同样如此。 棠许并没有立刻收回视线,而是平静地注视着电梯里走出的一行人。 燕时予走在前面,依旧是人群中最身姿卓越,引人瞩目的存在。 却也同样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他身后的高岩目光习惯性地流转,很快就越过人群,和棠许的视线撞在一起。 四目相视的瞬间,他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怔忡,却又很快收回视线,恢复如常。 燕时予携高岩目不斜视地走向了酒店大门口,身后的另一个男人一路送他们上了车,目送着车子离开。 棠许原本以为孟连城会有所行动,收回视线时,却见他的目光正停留在门口站着的那个男人身上。 难不成,这人才是他的目标? 棠许正这么想着,就见那人转身重新走了进来。 而身旁的孟连城果然便有了动作。 他站起身来,径直走向那人,微笑着向那人伸出了手:“齐先生,你好。” 齐远明显怔了一下,迅速地打量了一下他,确定不认识之后,还是伸出手来,“你好,请问您是……” “淮市,孟连城。”孟连城一边说着,一边递上了自己的名片,笑道,“之前有幸和霍太太的画廊合作过一次,这次来海城恰好和霍先生同住一间酒店,所以想着上去打个招呼。” 齐远收下名片,微笑点头道:“原来是太太的朋友。不过不好意思,霍先生这次来海城,行程很赶,所以可能没时间见您。下次应该有机会。” 孟连城听了,也不死缠烂打,只是道:“霍先生自然是大忙人,还请齐先生帮忙转交一下名片,改天有机会再约霍先生见面。” 齐远点了点头,将名片放进口袋之后,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向了电梯。 棠许坐在旁边,安静地看完这一出,再看到孟连城回到座位上,止不住地想冷笑。 她虽然不认识刚才那个男人,可是霍先生霍太太这两个名号一出来,指代性就很明确了,更何况他还提及霍太太的画廊,那就只有一个答案了——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棠许还是开口问了一句:“霍先生,是桐城的霍靳西吗?” 孟连城倒也坦白,说:“能让燕时予来见面的人物,还能有谁?” 棠许应了一声,又道:“听闻霍太太可是名震桐城的大美人,与霍先生感情好得不得了呢。” 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棠许觉得他除了利用女人再没有别的本事,讥讽他连霍靳西的主意都敢打。毕竟霍靳西爱妻甚笃,曾经还公开晒手写信表白,实在是用情至深。 孟连城未必真有那个心思,闻言,却笑了一声,道:“我笃信一点,看起来越是牢不可破的关系,越是经不起触碰。表面上看起来越是完美无瑕的人,越容易攻破。” “是吗?”棠许语气也轻松,闲聊一般,“听闻霍太太可不是一般人,手段了得,你真的不怕?” “再怎么手段了得,终究也只是女人。”孟连城说,“只要是女人,那就有弱点,有什么可怕的?” 听到他语气这样轻松,棠许道:“这么说起来,我都开始期待那一天了呢。” 孟连城看她一眼,“说笑罢了,你这也当真?” “也是。”棠许倒也顺着他,“真要打这份主意,那未免有些舍近求远了。毕竟,刚才眼前就有更好的选择。” “燕时予?”孟连城立刻反应过来她所指,笑着说,“你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毕竟曾经是亲戚,有你这么盼着看戏的吗?” “是你刚才自己说的,表面看起来越是完美的人,越容易攻破。”棠许说,“我这不是也想学习学习吗?” 孟连城听了,轻轻叹息了一声,道:“那恐怕暂时没办法教你什么,因为这一位,实在是太滴水不漏了。到底是燕老爷子亲自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心性实在是深沉坚韧,难以窥见半分。”(本章完) 286.第286章 看戏 第286章 看戏 听见孟连城对燕时予的评价,棠许微微挑了挑眉,只觉得不真切。 毕竟上一刻,他还连大名鼎鼎的霍靳西都不放在眼里,下一刻,又对燕时予这样盛赞,实在是显得太不诚恳了。 因此棠许直截了当地问了句:“真心的吗?” 闻言,孟连城朝她脸上看了一眼,笑了起来,随后缓缓道:“这样的人,只有两种可能——” “哦?”棠许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要么他城府极深,接近变态;要么,他其实全身上下都是缺口,所表现出的深沉坚韧不过是伪装,实则找对突破口,轻轻一碰,他就会轰然倒下——”说话间,孟连城手上做了个炸开的动作,而他依旧微笑着,“到那时,什么都不会剩下。” 闻言,棠许也笑了笑,“那这不是挺有意思的吗?你居然会放任这样的人在眼前,而不去尝试?” 孟连城闻言,缓缓道:“有意思是有意思,只不过,我已经躺了十八年,现在不是追求有意思的时候了。于我而言,这样的收益不会大于付出,所以,我没什么兴趣去尝试。” “那真是太遗憾了。”棠许说,“还以为能有机会看一场好戏呢。” 孟连城笑了一声,看着棠许问:“之前不是还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吗?现在突然想看戏了?你想看的是谁的戏?那位燕先生的,还是我的?” 孟连城觉得自己这一问,算是问到了点子上。 如他所言,棠许在齐家的晚宴上还明确表示过不想看戏,如今又展露出对燕时予的浓厚兴趣,那么,要么是她突然转了心性,要么就是她心里对这件事存着别的期待。 至于是什么样的期待,那大概就是——巴不得他去招惹燕时予,然后被对方撕个粉碎? 对他这样的反问,棠许只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 而孟连城脸上的笑容依旧宽宥,拿手指了指棠许,“你啊,还真是调皮。 棠许被他这个动作和形容恶心得想吐,不想再坐在这里消耗自己,很快就起身上了楼。 她今天下午没什么事做,索性就安心待在酒店里休息,同时安静等待着一些动静和消息。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十点多,她房间的门铃被按响了。 棠许走到门口,打开房门,看见了站在门外的舒晨。 舒晨走进来,关上门,才低声开口道:“他刚才被一个电话叫走了,很着急,像是出了什么事。” 棠许听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 “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舒晨又问。 棠许的手机上干干净净,一条信息也没有。 “天地良心。”棠许回答,“我这一下午和晚上可都是待在房间,哪里都没过去的。” 说完,棠许才又冲着舒晨笑了笑。 舒晨一见她这个笑,心头瞬间就了然了几分。 这天晚上,孟连城一直都没有回到酒店。 而棠许第二天早上才接到郁甜夏的电话—— 那姑娘似乎刚刚才睡醒,说话间还带着浓浓的鼻音,问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吗?” “我人生地不熟的,郁小姐你不告诉我,我自然无从知晓。”棠许回答。 郁甜夏微微哼了一声,随后才道:“早知道不帮你了,没想到大水冲了龙王庙……” 棠许一怔,“是你们家亲近的人?” “是我小叔。”郁甜夏直截了当地回答。 两个人所说是关于昨天来海城的那个女孩。 棠许和舒晨都不方便出面,因此棠许将这件事拜托给了郁甜夏,请她利用地头蛇的优势和人脉,查查那位姑娘是为谁准备的。 没想到竟然也是郁家的人。 可见对于郁家,孟连城够执着的。 “那后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棠许问。 “嗯。”郁甜夏说,“我一时嘴快,将这个消息漏给了小婶。” 287.第287章 同款 第287章 同款 听见郁甜夏这句话,棠许不由得微微挑眉。 一瞬间,她明白过来昨晚大概发生了什么,只是具体细节还需要郁甜夏补充。 “我小婶可是个暴脾气,跟我小叔结婚十几年,我小叔一直活得战战兢兢的,连话都不敢在她面前大声说一句。以前还一直觉得小叔挺可怜的,没想到这样子的男人,也还是会在外面偷腥……”说到这里,郁甜夏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真够讽刺的。” 棠许听了,没有作任何评价,只是道:“那昨天晚上,应该闹得挺大的?” “是啊。”郁甜夏懒洋洋的,“我昨天睡得早,也是今天早上才听说,小婶直接就闹到了我爷爷面前,还扬言要把事情闹大。我爷爷那一辈的人,最注重脸面了,听说也是生了好大的气,这会儿事情还没有解决呢。” “老一辈生气,孙辈去哄最方便了。”棠许说。 “我才懒得再去蹚这趟浑水呢。”郁甜夏说,“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我哥吧,反正爷爷一向最听他的话了。” 棠许听了,不由得道:“这么说,你哥今天应该会回去帮忙处理这件事?” “是又怎么样?”郁甜夏反问,“你不是说在这件事情上不能着急,否则会让我哥很反感吗?这会儿他估计正烦着呢,你不会想在这个时候采取行动吧?” “那件事情是急不得。”棠许说,“可是眼下有另一件事,挺着急的。” 挂掉电话,棠许简单收拾了自己一番,刚准备换衣服,门铃忽然就响了起来。 棠许打开房门,舒晨快步走了进来,“孟连城还没有消息。” 棠许一边脱去身上的裙子,一边道:“是啊,眼下事情还没有解决呢,一时半会儿,他估计还回不来。” 舒晨瞬间微微睁大了眼睛,“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棠许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说:“郁小姐真的是帮了大忙。” 很快棠许就换好衣服下了楼,不多时,便很有面子地等到了刚睡醒的郁甜夏小姐亲自驾车来接。 棠许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郁甜夏素面朝天,鼻梁上架着一副超大的墨镜,几乎要看不见本来的面目。 见棠许上车,郁甜夏打开自己的手袋,从里面翻出一个盒子递给了棠许。 棠许打开,看见了一副来自英国奢牌经典系列的耳环。 “这副耳环很贵重。”棠许不由得道。 郁甜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道:“是啊,所以你戴上它去见我哥,正好。” 棠许一边取下自己的耳饰,一边随口问了句:“不会是郁太太同款吧?”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郁甜夏启动了车子,“难道我会害你吗?” 棠许只笑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很快将那对耳环戴到了自己耳朵上。 等红灯的间隙,郁甜夏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又迅速收回了视线。 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手指已经不受控制地在方向盘上敲击了起来。 可见是满意的。 棠许其实也没有什么担忧。 无论郁牧遥对这副耳环是什么反应,她今天的目的,应该都可以达到。 很快,郁甜夏就带着棠许进入了郁家。 发生了这样的事,郁老爷子震怒,郁家大概所有人都回到了郁家大宅,门前的空地上停了不少车。 然而郁家的大厅却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这是外厅,多数只有进出的时候会经过,但是我只能带你到这里了。”郁甜夏看着她,“剩下的事你自己看着办,我可帮不了你了。” 棠许笑了笑,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郁甜夏也不多说,转身就溜走了。 不多时,有佣人见到坐在那里的棠许,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是既然进了郁家,那必定就是客人,因此还是给棠许端上了一杯热茶。 等到热茶变成凉茶,里面的那道门终于传来动静。 大门打开,郁牧遥一边接着电话快步走出,一边不经意地朝棠许所在的方位看了一眼。 就这么一眼,他蓦地顿住脚步,停在了那里。 288.第288章 她就是那个“主意” 第288章 她就是那个“主意” 棠许原本是一直留意着那边的动静的,只不过这时刚好低头回复了一条消息,紧接着,她就听到了那一连串的动静,放下手机,转过了头。 她转过头的瞬间,清晰地看见郁牧遥眼中的迷离和怔忡,以及在看清她的脸之后,瞬间抽离的清醒。 “郁先生,你好。” 郁牧遥已经恢复了常态,只看了她一眼,便继续接着电话往门外走去。 谁知道刚走出去两步,却忽然又被门内的人追出来喊住:“牧遥,爷爷叫你上去。” 郁牧遥瞬间又停住脚步,转身又重新走向了门内。 没有跟棠许说一句话,也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反倒是门内站着的那个中年女人,看见棠许之后,微微有些诧异地朝着棠许多看了几眼。 等到郁牧遥的身影消失在门内,那女人才走上前来,看着棠许,问道:“你是?” 棠许拿捏不准对方的身份,只是微微笑着应答:“您好,我叫棠许,我是来见郁牧遥先生的。” “哦,来找牧遥的啊。”女人缓步走上前来,又上下打量了棠许一通,道,“那怎么坐在外厅?进去吧。” “不了。”棠许忙道,“我知道郁先生今天有些忙,我在这里等就好。” “哦。”女人又应了一声,随后才作了自我介绍,“我是牧遥的姑姑,郁乐瑶。” “郁小姐你好。” 郁乐瑶就在棠许旁边的那朵沙发里坐了下来,看着棠许,又问:“我能不能问问,你来找牧遥有什么事?毕竟他今天真的挺忙的,你要是着急,我可以帮你转达。” 棠许闻言,露出些许迟疑的神色,沉吟片刻,才道:“我是为了孟先生来的。” “谁?”郁乐瑶疑惑。 “孟连城。”棠许低声回答道,“他昨天晚上离开酒店之后,就一直没有回去,我想,郁先生应该知道他在哪里,所以才冒昧上门来打听。” 郁乐瑶瞬间就反应过来什么,一下子站起身来,再度上下打量棠许一通之后,眼神之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嫌弃。 “你说的那个孟连城,就是从淮市来的那个吧?” “是。”棠许低垂着眼,乖巧作答。 郁乐瑶脸色更加难看,只盯着她,“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朋友。” “朋友?”郁乐瑶冷笑了一声,随后道,“是他带你来的海城吧?你是怎么认识牧遥的?也是他带你认识的?” “是。” 郁乐瑶像是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又盯着棠许看了两眼,扭头就朝里面的正厅走去。 走到正厅门口时,正好有一个佣人从里面走出,郁乐瑶脸色难看,声音也疾厉,“把门关好,省得那些阿猫阿狗,不知道什么人都跑进来!” 佣人原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眼看见还坐在外厅的棠许,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连连点头称是。 等到郁牧遥离开,佣人便当着棠许的面关上了那扇通往正厅的门。 这样的情形,任谁经历都会觉得不好受。 偏偏棠许像是浑然不觉,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 没过多久,大厅顶上安装的监控便开始悄无声息地转动起来。 棠许不经意间一个抬眸瞥见,却只当什么都没有看见,坦然又耐心地继续静坐。 大概一小时过去,那扇紧闭的大门才终于又一次有了动静。 从里面走出来的人依然是郁牧遥。 只是这一回,他脚步不再匆忙,而是悠闲了许多。 棠许看见他,很快又一次站起身来。 郁牧遥站在离她不近不远的位置,看了她一眼,随后便不紧不慢地走向了出口的方向。 棠许很快跟上前去,一路跟着他出了大门,进了前方的庭院。 一直走到喷水池前,郁牧遥才停下脚步,给自己点了支烟。 听见身后棠许跟上来的动静,他也不回头,只淡淡问了一句:“你怎么进来的?” “一点小手段,应该入不了郁先生的眼。” 郁牧遥吸了口烟,才又道:“那什么应该入我的眼?你吗?” 棠许缓步走上前来,看着郁牧遥,道:“郁先生,请你相信,我不会成为你的麻烦。” 郁牧遥终于转过身来,靠坐在了水池边,瞥了她一眼,道:“眼下有麻烦的,的确不是我。这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棠许一点点正色起来,随后一字一句道:“请你不要放过他。” 郁牧遥微微眯起了眼睛,视线再一次落到棠许脸上。 是的,这就是棠许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她明知道孟连城惹了麻烦,她表面上看起来是想要帮忙解决问题,可实际上,她就是来落井下石的。 如果说孟连城诱使郁家小儿子堕落,那还算是一桩过得去的事,可是如果他将主意打到郁牧遥身上,那就另说了。 而两者迭加,效果大约会翻不止一倍。 棠许的出现,就是为了告诉郁家人—— 她就是孟连城打的那个“主意”。 289.第289章 恨比爱长久 第289章 恨比爱长久 多数时候,再多的“听说”,也抵不过一次见面。 哪怕只有短短两分钟。 如果她的外貌能同时让郁牧遥和郁甜夏怔忡,那其他郁家人也绝对也能看出什么来。 到那时,郁家人对孟连城的厌恶,只会更甚。 能让孟连城惹上“麻烦”,就是棠许乐于见到的事。 而如果能有机会搞大这个麻烦,她乐意之至。 哪怕受到再大的羞辱,她也不在意。 “听说郁老爷子动了大气,老人家动气容易伤身,没有什么比平复老爷子的怒气更要紧。”棠许继续说道,“所以,牵涉在这件事里的人,应该得到他相应的惩罚。” 郁牧遥目光原本安静地落在棠许脸上,棠许说完这句,他的视线忽然越过棠许,看向了后方。 紧接着,棠许就听到了后面传来传来的扰攘声。 她一回头,就看见一个穿着睡袍、披散着头发的女人挣脱身后众人的拉扯,直直地朝她冲了过来—— 棠许立刻就猜到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在这种时候,会这么失态的,大概是有那位“小婶”了。 棠许见此情形,早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她甚至可以预测到,这位小婶冲上来,大概就是为了狠狠扇她一个巴掌。 可是棠许不躲也不避,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女人径直冲到了自己面前。 她甚至已经看到那个女人抬起的手臂,可是下一刻,忽然有一只手伸出来,拉了她一把。 紧接着,棠许就被拉到了郁牧遥身后。 她微微有些诧异地看向眼前的男人,同样诧异的,还有郁牧遥的小婶。 她满目震惊地看着郁牧遥,“你护着她?牧遥,你糊涂了?这样一个不要脸的女人,你居然护着她?你看清楚,她不是风吟,她是别人专门为你安排好的,引诱你的陷阱!你清醒清醒!” “小婶,棠小姐既然进了郁家,那就是客人。”郁牧遥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我们郁家,没有这样的待客之道。” “你这意思是我丢人了是吧?”对面的女人情绪瞬间再一次激动起来,“我以为你不一样,原来你跟你小叔也都是一丘之貉,见着女人就走不动道了是吧?明知道是别人安排的陷阱,也要闭着眼睛往里跳是吧?” 对此,郁牧遥没有回应,只是看向了大门口的方向。 那边立刻就有人上前来,一边劝慰着将情绪失控的女人拉走,一边还不忘偷偷打量棠许。 棠许承受着众人的目光注视,微微转开了眼,只是不想再去看那个郁甜夏口中强势了半辈子,却因为丈夫的一朝背叛就将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的女人。 一直到众人带着她重新回到了屋子里,棠许才又转回视线,看向郁牧遥,轻声说了句:“谢谢郁先生。” 郁牧遥没有回应她的感谢,只转头看着她,目光落在了她戴着的耳环上片刻,又很快收了回来。 “将你带到这里的人,对你就这么不管不问吗?” 郁牧遥意有所指地问了一句,随后抬眸看向了眼前这幢大楼的某个方位。 一扇窗户后面,一个原本正观察着楼下情形的身影,猛地闪身躲避了起来。 棠许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同样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见此情形,棠许知道郁牧遥应该早就已经猜到她是怎么进来的了。 或许,此时此刻她耳朵上戴着的这对耳环就是答案。 只是郁牧遥既然没有明确问,棠许也不用明确回答,只是道:“今天能见到郁先生,我已经很知足了。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郁牧遥也没有追究,又问:“既然这么恨他,为什么又要跟他牵扯在一起?” 闻言,棠许笑了笑,“很多时候,恨比爱更长久,也更深刻——不跟他牵扯牵扯,怎么能亲眼见证他下地狱?” 郁牧遥对此似乎并不意外,又问:“那你做到这种程度,就不怕他察觉到什么?” 棠许倒是真的没有这方面的顾忌,坦言道:“我还生怕他不知道我在这中间起到的作用呢。” 听到这句话,郁牧遥不由得又深看了棠许一眼。 正在这时,大门口的方向忽然走出一个气度威严的中年男人,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之后,很快开口:“牧遥,你稍后上楼,有事商量。” 郁牧遥很快应了声:“好的,爸。” 连他父亲都出面了,大概是担心郁牧遥跟她有过多接触会出事吧,由此可见郁牧遥在郁家有着怎样的地位。 同样,也可以想见,孟连城会因此多遭多少罪。 棠许今天来此的目的完完全全地达到了,她本应该觉得很畅快,脸上却挤不出一丝愉悦的神情。 她依旧保持着微笑,对郁牧遥说:“既然郁先生还有事忙,那我就不多打扰。” 说完棠许就准备转身,可是刚刚侧过身子,她忽然又想起什么,回过头来,问:“不知道能不能麻烦郁先生叫个车送送我?毕竟外面的私家路段那么长,徒步走出去,应该还挺累的。” 郁牧遥手中还夹着香烟,闻言只安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没有反应。 直到手中的烟抽完,他捻灭烟头,伸手唤来了一名司机,吩咐他送棠许离开。 棠许再度道谢:“多谢郁先生。” 这短短一个多小时,大概整个郁家都传遍了一些事,回去的路上,司机都几度从后视镜观察她。 而棠许只当未觉,将郁甜夏给她的耳环摘了下来,放回先前的盒子里,在下车之际才递给司机,“麻烦帮我转交给郁小姐。” 司机连忙接过,看着棠许走进酒店,很快低头取出手机,将酒店的名称和位置发送了出去。 棠许刚回到自己的房间,舒晨就敲门走了进来。 “有消息了吗?” 棠许摇了摇头,随后却道:“不过经此一役,他在郁牧遥那里……啊,不对,或许可以说,他在整个海城,可能都找不到别的机会了。” 舒晨到此刻似乎还有些缓不过神来,毕竟在此之前,她在孟连城身边这么久,也没能做成任何事。 而这短短两天,事情就已经进展到了这种地步。 “影响这么大?”她说,“我只觉得像做梦一样。” 棠许却轻声道:“大吗?在我看来,还差得远呢。“ 说这话时,棠许神情幽然,语调也飘渺,让舒晨忍不住怔忡了一下,随后问:“你是还有什么别的计划吗?” 棠许缓过神来,神态恢复如常,只是道:“等他有了消息再说吧。” 290.第290章 为人父母者 第290章 为人父母者 然而棠许还没等到孟连城的消息,当天傍晚,她就先等到了郁家的人。 郁乐瑶陪着另一个中年贵妇敲开她的房门时,棠许其实并没有很震惊。 毕竟她的刻意出现是在郁家引起了一些波澜的,郁家人不放心也是正常。 郁乐瑶神情冷淡地看了棠许一眼,随后向棠许介绍了自己身旁的贵妇,“这位是我大嫂,也是牧遥的妈妈,姜瑜女士。” 棠许闻言,微微垂眸打了招呼:“郁太太,郁小姐,你们好。” 相比起郁乐瑶满目的嫌弃和不耐烦,姜瑜的神情就要温和从容得多,微笑看着棠许,问:“冒昧来访,不打扰吧?” “两位大驾光临,是我的荣幸,不介意的话,进来坐坐吧。” 郁乐瑶明显是介意的,在姜瑜微笑步入的瞬间还忍不住伸手拉了她一把,似乎是想要将姜瑜拉出来,然而却直接被姜瑜忽略掉了。 郁乐瑶没有办法,只能跟着姜瑜走了进去。 姜瑜顺着棠许的指引在窗户旁的椅子里坐了下来,郁乐瑶却怎么都不肯坐,只是站在姜瑜身后,眼见着棠许坐下,直接就将一部手机丢到了棠许面前,劈头盖脸地质问:“这是不是你搞的?” 棠许低头,竟然在手机界面上看到了自己和郁牧遥的照片。 那是一篇八卦新闻,照片上,她和郁牧遥正站在郁家园的喷水池旁说着话,虽然是正常的社交距离正常的说话状态,可是配上这样一篇“郁牧遥走出伤痛,疑有新恋情”的报道,就明显显得有些暧昧了。 棠许还是第一次看这篇报道,所以她不知道的是,报道一出来她就被认出来了,此时此刻,两个人的过往情史、婚史、出身都被扒了出来,成为了吃瓜群众们的谈资。 棠许只是看着报道之中的那张照片,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今天早上的情形—— 从这张照片的角度来看,是从郁家主楼的楼上拍下来的。 今天早上,郁家主楼上盯着他们的眼睛必定不止一双,可是郁牧遥独独看向了一个方向——郁甜夏所在的位置。 联想到这位郁小姐的行径,棠许毫不怀疑这是她的手笔。 尤其是,其中有一张照片还放大了画面,正好清楚地拍下她戴着那对耳环的侧颜。 棠许并不清楚郁甜夏拍下这些照片发布到网上是准备给谁看,她既不在意,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形之下出卖郁甜夏。 眼见着棠许没有回答,郁乐瑶继续道:“我不知道你买通了我们家里的谁拍下这些照片,我想告诉你的是,不要以为侧颜有几分像牧遥那死去的老婆,就可以趁机从他那里拿到什么好处,你越是玩这种手段,越是入不了牧遥的眼——” 她话还没说完,姜瑜便伸出手来阻止了她,随后才又看向棠许,缓缓开口道:“棠小姐,抱歉,牧遥他姑姑说话直,你不要介意。” 棠许只是笑笑。 比这难听千百倍的话她也听过不少,自然不会介意。 “棠小姐以前是江家的少奶奶,如果真的贪图什么金钱荣华,大概也就不会跟江先生离婚了。”姜瑜说,“所以在我看来,棠小姐就算真的是有心接近牧遥,也只会是有别的苦衷,绝对不会想要害牧遥。” 面对陌生人这样一顶高帽,棠许依然没有表态。 郁乐瑶站在后面,紧盯着棠许的表情。 而姜瑜继续道:“所以我才会来找你,我觉得我们一定是可以沟通的。棠小姐,请你相信,我今天之所以会来,只是出于母亲对自己孩子的关心……” 说到这里,姜瑜轻轻叹了口气,才又开口:“关于他太太的死,牧遥其实一直很难过……我们都希望他能够早日走出伤痛,但绝对不希望是用这种饮鸩止渴的方式。为人父母者,没有其他期盼,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拥有正常快乐的人生……所以,容我说一句实话,棠小姐,我希望你能离他远一点。这是一个母亲的祈求,虽然棠小姐你还没有做妈妈,但是同为女性,你一定能理解的,对不对?” 听完这番话,棠许沉默了许久,才轻轻笑了一声。 姜瑜说,她一定能理解。 可是凭什么呢? 她都没有经历过、没有拥有过的东西,却要理解。 可是偏偏,她还真的理解了。 姜瑜言辞恳切,即便棠许看穿了她和郁乐瑶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戏码,却依旧不得不被她打动。 况且,她所期望的目标已经达成。 此时此刻,棠许知道无论自己怎么回答,郁家也不可能轻易对孟连城放下戒心。 所以她也没有任何必要再这样折磨一位爱子心切的母亲。 因此棠许没有再继续保持沉默。 “郁太太,诚如您给予我的理解,我同样理解您。我很快就会离开海城,可能跟郁先生再也不会碰面也说不定,所以请你放心,我不会成为郁先生的麻烦。这一点,我跟郁先生也说过了。” 闻言,姜瑜似乎怔了一下,“你跟他也说过?” “是。”棠许微微笑了一下,“在我看来,郁先生很清醒,一定不会被我迷惑的。” 郁乐瑶脸色当即微微一变,“谁知道你是不是用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段耍招——” 她话音未落,姜瑜再度阻止了她。 “棠小姐很坦诚,应该不是这样的人,乐瑶,你不要再说了。”姜瑜站起身来,才又对棠许说,“既然棠小姐这么说,那我也就放心了,这一趟,我没有白走。也祝棠小姐所求之事顺遂。” “谢谢郁太太。” 送走姜瑜和郁乐瑶,棠许坐在房间的窗户旁边,盯着这座城市的夜景发了许久的呆,才终于摸出自己的手机来。 她翻到了棠岚的号码。 之前棠岚还经常发信息关心她,但因为她都不回复,所以渐渐地,棠岚也就不再发什么了,联系信息也几乎沉底。 棠许看着两个多月前棠岚给自己发的最后一条信息,点开了回复框—— “我想问一下,乖乖听孟先生的话之后,是不是就能拿回自己想要的东西?” 291.第291章 想做的事 第291章 想做的事 发完这条消息,棠许便屏蔽了棠岚的号码。 她其实并不需要棠岚的回复,而如果棠岚真的会对她的这个问题有反应,那她就这样保持沉默也是对棠岚最好的回应。 随后,棠许又翻到了孟天佑的号码,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姐姐,怎么这个时间打给我?要找我喝酒吗?” 电话接通,孟天佑吊儿郎当的声音立刻就传了过来。 棠许没有跟他兜圈子,直接道:“有个办事的机会给你,你要不要?” “办事?”孟天佑似乎怔了怔,“什么事?” “你们孟家的事。” 这天半夜,孟天佑就赶到了海城。 见到棠许的瞬间,他立刻上上下下地仔细将棠许打量了一圈,再看向她时,眼中依旧满是责备的意味。 “你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棠许颇为惊异地看了他一眼,说:“什么叫我干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干啊?现在问题产生了,我不就是在帮忙解决问题吗?” 孟天佑微微深吸了口气,才又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问题产生的时候你会刚好在?为什么我三叔发生这种事情你会知道?” 棠许耸了耸肩,坦然回答道:“巧合。” “巧合?”孟天佑言语之间充斥着怒气,仿佛是真的为了这件事在生气,“你是真的一点不拿我的劝诫当回事是吧?叫你离他远一点,你倒好,直接跟他做起朋友来了是吧?!” “好了好了。”棠许不想为了这些事浪费时间,连忙转移了话题,问他,“眼下这件事要交给你了,他既然是你们孟家的人,你们孟家找人来交涉也是合情合理。至于该怎么做,那就看你发挥了。” 孟天佑还想说什么,对着棠许看了又看,终究还是顿住了。 抛开棠许在这件事情中起到的作用,这整件事对他而言,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一来,他对孟天佑这个三叔原本就没什么感情,既然不在乎,能利用的时候当然要利用一下; 二来,孟家的人发生这种事,往大了说,的确是整个孟家的事——宣扬出去会丢脸的事情,长辈们自然会在意,越是在意,就越是需要人解决。 而眼下,棠许将解决这件事的机会交到了他手上。 现下整个孟家,他是最先知道消息的人,也是离事发地最近的人,这是他最好的机会。 如果能解决这件事,那对他而言,的确是迄今为止最好的立功机会。 想到这里,孟天佑到底没有再纠结棠许和孟连城之间的关系,努力平复下来心情之后,才又开口:“那你先把整件事完完整整地告诉我。” 等到棠许将事情的始末全部讲给他听,孟天佑同样有些发懵。 孟连城心机深沉、不是善茬这一点,身为孟家人,他自然是早就知道的。 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一直以来,孟连城做事居然是靠的这样的手段! 也是在此刻,他忍不住又一次看向了棠许,“所以你这次跟他来海城是为了什么?你是被他威逼,还是在跟他做什么交易?” “没有。”棠许十分平静且实诚地回答道,“我没有被他威逼,也没有跟他做什么交易。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在做的,就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孟天佑一顿,才又道:“那那个郁牧遥是怎么回事?他就是你所谓的‘想做的事情’吗?” 棠许闻言,微微笑了起来,“不是。” “真的?”孟天佑显然是不怎么相信的,目光停留在棠许身上片刻,忍不住又追问道,“那你想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棠许闻言,只轻轻笑了一声,回答了两个字:“秘密。” …… 在将这件事交到孟天佑手上之后,棠许便没有再多过问什么。 眼下她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除了等待消息,剩下的就是看郁甜夏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她的地方。 毕竟这次这位郁小姐,在三言两语之间就已经帮了她这么大的忙,她没理由就这样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再次见到郁甜夏依然是在最开始见面的那个咖啡馆。 依然是打烊的时间,整间咖啡馆只有郁甜夏一个人,躺在懒人沙发里摆弄着一台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 棠许走过去,郁甜夏手指微微一顿,眉头也微微蹙起,抬眸看向了棠许。 “打扰你了?”棠许不由得问。 郁甜夏却只是盯着她,看了片刻之后,忽然道:“你手机上装了什么特殊软件吗?” 292.第292章 有人在追踪你 第292章 有人在追踪你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蓦地让棠许怔了怔。 “什么意思?” 郁甜夏顺手就举起了自己手边的一个小巧的黑色设备,棠许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却听郁甜夏道:“你一进来,我这边讯号就受到了干扰,要么是你手机上有什么东西,要么是你身上有什么东西。” 棠许又怔忡片刻,随后便在旁边坐下来,开始仔细地检查自己的手袋。 她身上没有多余的首饰物品,等到将手袋里里外外翻个遍,确认里面没有任何东西之后,余下的便只有一个答案了。 棠许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机。 她对这些电子类产品并不很上心,但是自己的手机总归还是熟悉的,印象之中,她手机里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软件。 只是眼见郁甜夏笃定的模样,棠许觉得自己也没有纠结的必要了,直接将手机递给了她,“能帮我查查吗?” 郁甜夏瞥了她一眼,随即就接过她的手机,连接到了自己的电脑上。 棠许坐在旁边,她完全看不懂郁甜夏是在操作什么,但事实上她也并不怎么在意。 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很平静地等待着一个答案。 几分钟时间过去,郁甜夏从她手机里翻出了一个平平无奇的软件,指给棠许看。 棠许看了一眼,问:“这不是系统软件吗?” “这是伪装成系统软件的定位软件。”郁甜夏一句话就下了结论,随后看着她,“有人在追踪你,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 闻言,棠许接过自己的手机,打开那个软件看了看,却依旧像最初那般,什么也看不明白。 “什么人有机会接近你的手机,给你安装这么个东西,什么人有这样的动机,这一年多的时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诡异的事情……不需要我帮你整理思路了吧?”郁甜夏懒洋洋地问。 棠许一时没有说话。 郁甜夏兀自忙了会儿自己的事,才又看了棠许一眼。 棠许依旧看着自己的手机,似乎是在思索什么,但是情绪并没有多少波动。 “直接从手机里卸载可能没办法彻底清除这个追踪系统。”郁甜夏拿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才又问,“需要我帮忙吗?” 棠许似乎这时候才从思绪之中抽离出来,微微笑了笑,“暂时不用。” “你确定?”郁甜夏问,“有这么个随时暴露自己行踪的玩意儿在手机里,你不觉得恐怖吗?” 棠许顿了顿,才又道:“坦白说,它在我手机里这些天里,我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异常。有些时候,有些事就像是潘多拉的盒子,不碰的时候可能还什么都不会发生,一旦碰了,会发生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郁甜夏听得懵懂,只盯着棠许,道:“你可真是奇怪。” “你不是更奇怪?”棠许偏头看了她一眼。 郁甜夏迅速翻了个白眼,收回视线。 然而棠许也没有就她的奇怪发表什么疑问或者推测,只是道:“我来是想问你一声,还有没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做的?如果没有,我可能要回淮市了。” “这么快?”郁甜夏微微有些意外,“那档子事不是还没有解决吗?” 棠许笑了笑,说:“那档子事,也轮不着我来解决呀。所以,如果你这边没问题,我也就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293.第293章 她想干什么 第293章 她想干什么 诚如棠许所想,在孟家介入之后,通过孟天佑在海城的奔走联络,最终,失踪多日的孟连城终于恢复了自由,得以回到淮市。 这中间,孟连城到底经历了些什么,而孟天佑又用了什么手段将他救出来,棠许通通都不关心,也懒得过问。 她只是看着手机,数着时间,计算着……棠岚要用多久的时间见到孟连城。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亲密至此,应该,很快就能见到了吧? 事实也的确如此。 一连数日,棠岚联系不上棠许,也联系不上孟连城,整个人精神已经处于快要崩溃的状态,而终于在此时,孟连城终于有了消息。 棠岚第一时间就赶去了孟连城位于城南的别墅。 敲开门,站在门后的孟连城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躺了十八年,他本就瘦削苍白,如今这种瘦削和苍白即便加剧,在外人看来,也没有多大的差别。 可是棠岚却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变化。 她神情微微一震,满腔的怒火已经喷发至嘴边,却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这么多天都没有消息?”棠岚问。 孟连城没有回答,只伸手将她拉进了门。 他的手有些凉,棠岚又一次怔住,在身后的门关上之后,她依旧紧紧握着孟连城的手,连声追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孟连城坐回到沙发里,疲惫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才又转头看向她,“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一句话,瞬间将棠岚拉回了现实。 她脸色变了变,盯着眼前的男人,良久,终于轻颤着开口:“你答应过我,不会将杳杳牵扯进来的——” 闻言,孟连城闭目沉默了片刻,忽地笑了一声,随后才又睁开眼睛看向她,“我将她牵扯进来?你这个女儿有多固执,你不是不知道。你为她考虑这么多,关心她,爱护她,可是她呢?她对你有一丝一毫的改观吗?她认定了的事,会轻易改变吗?” 棠岚身体微微有些僵硬,只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你还不懂?”孟连城看着她,“她认定了宋雨廷的死跟我有关系,她恨你,更恨我——她真的是很聪明,也很懂得操控人心。她想同时毁了你和我,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棠岚瞬间全身僵冷,“不可能……” “不可能?”孟连城再度笑了一声,“于她而言,你,我,是什么关系,做了什么样的事,那几乎是板上钉钉子的事。她会就这样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吗?这是她的行事作风吗?眼下她离了婚,孤身一人,又没有别的束缚,她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她可以不顾一切地为宋雨廷报仇!” “可是……” “我知道,你还顾念着你们之间的母女之情。”孟连城捧着她的脸,低声开口道,“可是小蓝,你不是只有这一个女儿。你还有丈夫,还有晨曦这个小女儿,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好不容易拥有的这一切吗?” 听到他提及自己的丈夫和小女儿,棠岚满目赤红与惊惶,最终,忍不住轻轻摇头闭上了眼睛。 294.第294章 不必勉强 第294章 不必勉强 虽然孟天佑发来邀请,但是棠许并没有赴约。 因为在孟天佑的消息发过来没多久,她又接到了郁甜夏打来的电话—— “我哥去淮市了!” 棠许没想到郁牧遥会这么快来到淮市,不由得道:“今天?” “不是,他昨天就到了!”郁甜夏说,“这趟行程还是保密的呢,我费了好大工夫才查出来他的行踪!” 保密的? 棠许又问:“跟孟家有关?” “应该不是。”郁甜夏回答道,“那家伙哪值得我哥费这么大的力气,吩咐下去施了惩戒,孟家也派了人来求和,也就算过去了。具体他去淮市干什么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所行动就看你了。” 郁甜夏说完,直接就挂掉了电话,随后给棠许发过来一个酒店地址。 棠许盯着那个地址,思索着刚才郁甜夏在电话里说的话。 郁牧遥秘密来到淮市,还和孟家无关——那他来淮市是有什么重要事? 沉思片刻之后,棠许到底还是出了门。 已经是秋天,天高气朗,棠许顺路去了自己常去的咖啡厅,买了一杯咖啡后,目光落到甜品柜上,随后叫店员帮自己打包了一份芝士蛋糕。 随后她就带着这份芝士蛋糕,去到了郁牧遥所在的那一家酒店。 保密的行程,她原本就不应该知道,此刻即便知道了,也不知道该去何处寻找郁牧遥,索性就在酒店大堂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棠许原本就有着极佳的耐性,一个下午的时间过去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用这样守株待兔的法子实在是笨拙,见不到人也在意料之中。 棠许从沙发里站起身来,捶了捶自己僵硬的腰肢,正准备放弃离开之时,却忽然见一个陌生男人走出电梯,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棠小姐?”对方试探性地喊了她一声。 棠许点了点头,安静地看着来人。 对方很快道:“我是郁牧遥先生的助理颜俊,注意到您在这里坐了一下午了,是在等什么人吗?” “是啊。”棠许轻轻笑了笑,“不就是在等郁先生吗?” 颜俊显然也已经是料定了,才会直奔她而来,因此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郁先生在楼上房间,您要上去吗?” 棠许再度点了点头,随后说了句:“谢谢。” 很快她就跟着颜俊走进了电梯,看着屏幕上飞快上升的数字,棠许目光虽然平静,思绪却又一次翻飞起来。 虽然等了一整个下午,可是此时此刻,她依旧不得不承认—— 太顺利了。 像郁牧遥那样的人,有多少人想要见上一面都难如登天,更何况在他行程保密的情况下—— 而她这样贸贸然上门求见,郁牧遥不仅给她机会,还主动让人来提醒她? 一定程度上,这已经不仅仅是顺利了,简直是……顺利得过了头。 可是……凭什么? 就凭她这张跟他去世的太太几分相似的侧颜? 如此一来,这份深情,是不是显得太廉价了些? 棠许这么想着,人已经被带到了郁牧遥的房门前。 颜俊刷卡打开房门,将棠许请进了门。 郁牧遥正坐在起居室的办公区,面前是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他原本正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脑屏幕,听见动静才转过头来,神情平淡地看向棠许。 “郁先生。”棠许站在门口,轻轻点头打了招呼。 “坐。”郁牧遥随手指了指沙发,随后才合上自己面前的电脑,走到棠许的对面坐了下来,“听说棠小姐在大堂等了一整个下午,是在等我?” 棠许静了静,不答反问:“郁先生听谁说的?” 闻言,郁牧遥微微沉眸看了她一眼,同样没有回答,只是道:“是有什么事吗?” 棠许也不揪着不放,很快道:“郁先生在海城帮过我,听说郁先生来了淮市,我怎么都应该尽一尽地主之谊,以表达对郁先生的感激。只是郁先生是大忙人,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只能来碰碰运气了。” 说完,她将手中拎着的蛋糕盒放到了郁牧遥面前,说:“这家的芝士蛋糕很好吃,给郁先生带了一份。” 郁牧遥撇了撇那只盒子,再度看向棠许,“连锁咖啡店的冷冻蛋糕,棠小姐的诚意也是蛮足的。” 棠许听了,既不辩驳,也不解释。 因为她带这个蛋糕来,就是没有包含诚意的—— 可就是在她如此没有诚意的情况下,郁牧遥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话,在棠许看来,已经类似奇迹了。 在郁牧遥身上,她似乎总能见证到这种近乎诡异的奇迹。 既然如此,那更进一步又何妨? “能不能向郁先生打听一下,孟连城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郁牧遥淡淡道:“我以为棠小姐那么恨他,应该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才对。” 棠许轻轻耸了耸肩,说:“我知道他不会好过,但是那些无关紧要的细节,由其他人说出来,和郁先生说出来,那差别可就大了。” “哦?”郁牧遥微微挑眉看向她。 棠许解释道:“别人的转达是转达,而从郁先生嘴里说出来的,是表态。” 郁牧遥安静地等待着她往下说。 “我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郁先生能做的应该都已经做了,但是我还是想请求郁先生——请你不要给他任何机会。” “你凭什么觉得,我还有可能会给他机会?” 棠许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不了解郁先生,但是我知道那个人——他有层出不穷的手段,他会不遗余力地展开自救,他会做很多很多事——说不定其中就有那么一件、两件,可能会打动郁先生,可是,请您一定要记得,这个人,不值得、也不配拥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棠许说话的过程中,郁牧遥取出了烟盒,用动作问过棠许介意与否之后,才抽出香烟,低头给自己点燃了一支。 而等棠许说完,他也只是安静地垂眸抽着烟,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直到手中的香烟燃去将近一半,郁牧遥才终于抬起眼来,平静地应了一声—— “好。” 这个“好”字,却让棠许不由得怔愣了一下。 没办法,实在是太简单,太顺利了—— 郁牧遥不问她和孟连城究竟有什么恩怨瓜葛,也不问她最终有什么目的,总之她提出请求,他答应——不回溯,不展望,没有疑问,也没有许愿。 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不该是这个样子。 这样的感觉,让棠许觉得不真实。 就好像,她生活在一个虚空的世界里,而郁牧遥存在在这个世界里,就是为了帮她。 棠许微微垂眸,下一刻,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随后道:“郁先生就这么答应我了吗?不提一些条件吗?” “你觉得你能用什么条件跟我交换?”郁牧遥依旧抽着烟,漫不经心地问她。 “不知道啊,说出来不怕郁先生笑话,我什么都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棠许看着他,“原本我还想着,如果郁先生有什么需要的,我努力搏一搏挣一挣,说不定能让郁先生瞧上眼……” 不等她说完,郁牧遥捻灭了手中的烟头,直截了当的开口:“我没什么需要。” 话音落,房间里陷入了一阵略显窒息的沉默。 然而在这样窒息的氛围之中,郁牧遥浑不在意,棠许同样周身轻松。 “这样一来,我恐怕要惶恐了。”棠许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郁先生,我能问一问,为什么吗?您对任何不熟悉的人,无论是怎样唐突的请求,都会这样顺利地答应吗?” “你既然来找我,不就是希望我能够答应吗?”郁牧遥说,“怎么我答应了,棠小姐反倒好像不放心了?” 听到郁牧遥稍显冷淡的语气,棠许就知道自己问多了。 她原本也没有寄望能得到什么答案,因此即便郁牧遥不回答,她也没有什么情绪,仍旧是笑着的,“怎么会?时间也不早了,很高兴今天能见到郁先生,我就先不打扰您休息了。” 棠许说完就站起身来,郁牧遥也没有要留她的意思,棠许便乖觉转身。 刚要走出去,却又想起什么一般,回过头来。 郁牧遥的视线落在她转身离去的侧脸上,却又在棠许回过头来的一瞬,迅速将眼眸之中的失神转化为常态。 棠许捕捉到,却只当未见,只是道:“怎么说郁先生来了淮市,我也该有所表示——那个蛋糕不算,如果郁先生有时间的话,我请您吃顿饭?” 郁牧遥平静道:“既然不是心甘情愿,就没有必要勉强自己。” 棠许静了静,倒像是真的听进去了一样,点了点头之后,再没有多说什么,径直离开了。 刚刚踏出这间房门,走廊尽头就有一个鬼祟的身影一闪而过,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棠许立刻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多半都是郁甜夏派来取素材的。 因此她很配合地转身,又对着面前这扇紧闭的房门站了十多秒,这才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进了电梯。 等到电梯抵达大堂,她手机上就收到了郁甜夏传来的消息—— 一个“ok”的手势。 棠许看着那个手势,好像是完成了一件什么事,却又像是有什么更重的东西压了下来。 她收起手机,走出电梯,却在要走出电梯间的时候,被人拉住了手臂。 棠许一回头,看见了双目泛红的棠岚。 她躲了棠岚三天,会在这个地方遇见,是棠许没有想过的。 只是这个意外对她也没有什么影响,甚至,更有好处。 棠许很快抽回了自己的手,看着面前的棠岚,神情平淡地开口:“这么巧?邵夫人也住在这家酒店吗?” “杳杳!”棠岚再度伸手试图抓住她,却又一次被棠许避开。 棠岚哽咽着,凝噎着,难过又痛苦地看着棠许,“我找了你三天,你为什么不肯见我?” 与她的激动情绪相比,棠许实在是平静得有些残忍,“为什么要见面?我们有什么见面的必要吗?你想见的人不是我,我想见的人也不是你,既然如此,还不如当没有遇见过,你说呢?” 说完棠许就要离去,棠岚却再度拦在了她面前,红着眼看着她,“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闻言,棠许顿了顿,随后才笑着看向她,回答道:“你难道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郁牧遥住在楼上吗?还是孟连城介绍我俩认识的呢……啊,你们俩见面的时候,他没有告诉你吗?” 听见棠许这几句话,棠岚蓦地顿住,再开口时,她连声音都喑哑了—— “杳杳,你……你不应该这样,你不能这样……” “虽然我不愿意承认,可是有句话说得好,有其母必有其女。”棠许缓缓道,“你都可以这样,为什么我不可以?” 一瞬间,棠岚脸上血色全无,甚至连身躯都在微微颤抖,她看着棠许,痛苦的眼神一点点化作绝望。 如果说此前收到棠许的短信,她还在怀疑棠许是不是只是在试探,孟连城亲口告诉她,她依旧不愿意相信——可是此刻,亲眼见到棠许的神情,亲耳听到她的语气,棠岚终于可以确定—— 她知道了。 她真的知道了。 那些不堪的、难以面对、却不得不承受的过往,棠许终于还是知道了。 而棠许只是看着她,很平静地看着她。 那些棠岚以为会有的鄙夷、痛恨、厌恶,她通通都没有见到。 可是,为什么会没有? 为什么她可以这么平静? 为什么她会什么情绪都没有? 是因为已经厌恶到极致,还是,她已经有了别的打算,或是……报复? 棠岚脑海中闪过千万重情绪,冲击得她几乎站立不稳。 而棠许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已经准备径直离开。 然而才刚刚走出两步,身后忽然就传来一声“噗通”,紧接着,是酒店其他住客好奇的目光打量和酒店工作人员紧张冲上前来的动作—— 棠许停住脚步,缓缓回头,看见了晕倒在地上的棠岚。 295.第295章 荒芜 第295章 荒芜 当棠岚终于恢复知觉,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窗边的棠许。 她就那么安静地坐在那里,却只是看着窗外,哪怕是身处在同一个房间,这样近的距离,却依旧不肯多看她一眼。 一如她们之间的母女关系,明明应该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却永远不得亲近。 一瞬间,棠岚心头百感交集,忍不住就又一次红了眼眶。 听到动静,棠许才终于回转头来,神情清冷地看向了躺在床上的人。 也就是两个人目光接触到的一瞬间,棠岚才像是忽然想起了此前发生的种种,一瞬间,瞳孔再一次剧烈震动,只是凝视着棠许,神情之中,清晰可见的恐惧大过了痛苦。 而棠许清楚地将她的神情变化看在眼中,片刻之后,才淡淡开口道:“你终于醒了,需要我帮你打电话通知人来照顾你吗?是想要通知邵先生,还是孟连城?” “杳杳……”棠岚看着她,嗫嚅着开口,除了她的名字,却仿佛再也说不出其他话。 棠许轻笑了一声,随后才又道:“放心,我知道你也不是那么想见到我,没有需要的话,我这就走。” 说完,棠许便低头拿了自己的手袋,转身走向门口的方向。 棠岚有些呆滞地坐在那里,眼睁睁看着棠许已经快要走到门口,才忽然醒悟过来一般,猛地从床上冲下来,赤脚跑到门口,伸出手来拉住了棠许。 这一回,任由棠许再怎么用力,都没能从她的手掌之中挣脱。 而棠岚垂着眼,几乎不敢正视她,只是反复地重复:“对不起……杳杳,对不起……” 棠岚在她面前深深地弯下腰去,棠许毫不怀疑,她纤瘦的身体再怎么弯下去,可能直接就会跪倒在她面前。 最终,棠许也没有让这个画面发生,而是伸出手,将棠岚从地上扶了起来。 而棠岚早已经泣不成声。 棠许并不会宽慰人,更何况,眼前的人还是棠岚。 因此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安静地等待,等待着棠岚平复的那一刻。 最终,棠岚转身进了卫生间,趴在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在哗哗的水流声中,难以克制地痛哭。 棠许在卫生间门口静立了片刻,最终还是回到了自己刚才坐着的位子上,依旧转头看着窗外。 凌晨的城市已经开始变得安静,这样的安静,让她感到熨帖。 唯有这样的安静,能让她内心的一片荒芜恣意生长、蔓延,尤其是背景里还有女人痛哭的声音,在这样的时刻,适配到了极致。 棠许竟完全察觉不到痛苦与悲凉,只觉得舒服。 是平常白日里完全体会不到的舒服。 她在那里坐了很久,直到耳旁的哭泣声一点点变轻,再逐渐消失…… 最终,棠岚拉开卫生间的门走了出来。 她双眼已经哭得红肿,却因貌美,更加显得我见犹怜。 只是一对上棠许的视线,她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又一次泪流满面。 棠许迅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重新看向了窗外,道:“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就这样说吧,再这么哭下去……” 棠许适时顿住,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棠岚缓缓在床边坐下来,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很久之后才又哽咽着开口:“对不起,杳杳……我没想到……我真的不想将你牵扯进这些事情里来,你的人生不该是这样……你不该过这种日子……” 这一回,棠许没有再反唇相讥。 静默很久,她才又一次开口:“那你呢?你就心甘情愿过这样的人生吗?” “不是,不是——”棠岚痛苦地呢喃着,然而除了这两个字,她却仿佛再也给不出别的答案。 关于这一点,棠许早已经清楚。 一旦牵涉到孟连城,棠岚总是有很多话说不出口。 即便到了此刻,即便她已经知道了那么多事,那种固有的习惯,却依旧让棠岚难开口。 棠许内心并没有什么波澜,只是依旧心平气和地开口:“那究竟是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我不想的……”棠岚同样转开了脸,连棠许的背影都不敢再去看,“杳杳,我真的不想……” “可是你还是做了。”棠许平静地阐述,“你不仅做了,你还对孟连城毫无怨言。” “不是的,不是的……”棠岚依旧是不停地否认,苍白又无力。 “那就是你对他有怨。”棠许说,“可也仅仅只是怨了吧?更多的,还是你对他的爱,对吧?” 这一回,棠岚沉默着,再没有出声否认。 “可是我怎么都想不通啊……”棠许无声地扯了扯嘴角,“这样一个人,究竟有什么值得你爱的?” 窗户中映出两个人的倒影,棠许看着倒影里的两个人,仿佛在这样一个空间里,同时存在着四个人。 是啊,每个人都不止一面,都不会只有一种情绪,对一个人,也不会只有一种感情。 可是,爱之一字,何其贵重。 放到孟连城这样的人身上,实在是让棠许觉得太过讽刺了。 她明知道棠岚给不出答案,却偏偏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许久,才终于又听到棠岚的声音—— “我让你觉得很丢人,是不是?” “坦白说,我无所谓。” 棠岚有些僵硬地抬起头,看见的,却依旧是棠许波澜不惊的背影。 “邵夫人,你在生理上、名义上,都是我的亲生母亲,可是说真的,我不在意。我早就已经习惯了没有妈妈的日子,所以,你怎么样,对我而言,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影响。只是,同为女人,我为你觉得难过——为你一生受制于这样一个男人,觉得难过。” 棠岚的眼泪到底还是不受控制地又一次落了下来。 棠许从窗户的倒影之中看得分明,却只当什么都没有看见。 “或许陷在感情中的女人就是这样无力挣扎和自救,可是人这一辈子,不能永远为了一个‘情’字而活吧?你当然可以放不下他,可是对你而言,难道就没有更重要的人和事了吗?你其他可以什么都不考虑,可是你的女儿呢?那个被你和邵先生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她总该是你在意的了吧?即便是为了她的将来和人生考虑,你也应该要做出取舍了吧?你就不怕再这么下去,有朝一日,孟连城也会如法炮制,毁了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