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夫提刀录》 第1章 山神之祭 第1章 山神之祭 昏黄的火把照亮了夜,一个个村民捏着火把,似乎围着什么东西。 喧喧嚷嚷的人群,繁星点点的夜空。 还有……疼痛的脑壳。 怎么回事,头怎么这么疼?就像是被锤子砸了一样,让高见忍不住伸手捂住额头。 但是,手没办法动弹。 怎么回事? 然后,突然,周围响起了嘈杂的声音: “醒了!这人醒了!好了,这下好了!” “还好醒了,他可不能死啊。” “总算是醒了,水,有水吗?!给他提提精神!” 等等,自己—— 强烈的痛苦,再加上周围潮水一样喧哗声,让高见勉勉强强醒了过来,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中。 他迷迷糊糊,隐隐约约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根柱子上。 等等,搞什么。 不是怕自己死了吗? “他要是死了,还拿什么祭给山神爷爷?把水拿来,给他吊命!” 好嘛,原来是怕死了不新鲜。 等等? 祭山神爷爷? 啊,这是给自己干哪儿来了? 这还是国内吗? 这时候,一桶冷水从头到脚浇下,高见一个激灵,浑身抖了一下,这一下,终于让高见摆脱了那种昏昏沉沉的状态,大梦初醒,睁开了眼睛。 却看四周,竖着几根架子,架子上绑着几个人,身周都是古代的服装,只是破破烂烂的,粗麻布都磨破了,道具做旧都做不出这样的来。 架子上绑的人里,有几个已经死了,还活着的有两个,其中就包括了高见自己。 高见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心底升起来。 假的吧? 可是…… 那人被划开的肚子,肚子里袒露出来的内脏,还在抽搐着一跳一跳,却愈发衰弱的心脏。 切开肚子的刀刃并不锋利,甚至还有点锈,因此沾染了许多肉丝,挂在上面,只是瞧着都疼极了。 高见曾经吃过潮汕牛肉火锅,新鲜的牛肉,刚刚切出来的时候还会跳。 现在他发现,新鲜的人肉……也会跳。 高见没忍住,一阵干呕。 但是肚子空空,什么也呕不出来,只能感觉胃酸反到喉咙里,引起一阵阵的刺痛。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社畜而已,搞什么啊!如果是恶作剧的话,快点来人松绑啊,能不能旁边跳出来几个端着摄像机的人,大笑着喊:“整蛊成功!”啊?! 只是,那举着火把的村民,旁边收拾内脏的屠夫,还有指挥那些村民的村长,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最让高见感到可怕的……是那些人,好像是自愿的。 他们自愿在那里,被人剖腹,好像作为祭品……是一种荣耀似的。 那个村长背着手,说道:“一个个,都给我注意点规矩,不要冲撞了庙祝,不要对山神不敬,可别丢了咱们村的脸,庙会上,山脚这几个村子,都要出来给山神献香的,要小心再小心!” 高见不是傻子。 他差不多已经知道情况了。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自己应该是穿越了。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自己好像是要死了。 于是,高见有气无力的开口说道:“各位……我也可以信山神的,咱们不一定非得……” 听见这话,村长凑了过来:“你也信山神爷爷?” “嗯嗯。”高见连忙点头。 “那就好,山神爷爷饿了,要你做贡献了,你不会舍不得这一身肉吧?” 草! 高见垂下头,看起来是没辙了。 他甚至没办法反驳对方的话,因为那些人真的主动去死的。 但也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想办法。 可自己被绑的严严实实的,又不是超人,哪有什么办法? 看着那帮人布置现场,说书的、唱戏的、打把式的、卖艺的、挂棚脚的,好像还真的把庙会办起来了。 要不是自己是祭品,那这场庙会还真挺热闹的…… 村民们办庙会,还真就没人理睬高见这个祭品了。 高见尝试挣脱这些麻绳。 这时候,旁边绑着的另一个人说话了:“小哥,别挣扎了,这大拇指粗的麻绳,你挣不开的。” 高见听见这话,扭头看向旁边的难兄难弟。 那是个穿着青色布衣的年轻人,看起来约莫二十几岁,头上戴着莲冠,和自己一样被绑在架子上,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 “道士?”高见开口问道。 “噢?小哥是见过世面的,读过书?”那个年轻道士好奇的问道。 寻常愚夫可没这个见识。 “嗯,读过两年书,对了,我一醒过来就在架子上,你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吗?”高见开口问道。 这点他真有点奇怪,他只记得自己在睡觉,但一觉醒来,已经在这里了。 “我倒是看见了,你当时晕倒在路边,被这帮刁民绑了,然后就是现在了。”那道士如此说道。 高见沉默。 那应该是自己睡梦里来了这里,但自己运气比较差而已。 “唉。”他叹了口气,好像也没什么办法了。 “小哥,别叹气,祭祀山神,要用死肉和活肉,死肉已经在一边摆着了,活肉是要送上去才会死呢,咱们是外来人,外来人,都是活肉。”道士笑道。 “活肉……是怎么个死法?”高见抖了抖嘴唇,问道。 “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还至于被绑在这里吗?”那道士如此说道。 “你倒是看得开啊,咱们可是要死了。”高见苦笑。 “你不也是吗?普通人遇到这个场面,会有这么多闲心在这里闲聊吗?”道士回答。 “唉,我也不想的啊,可还能做什么呢?我加班的时候想过从楼上跳下来一了百了算了,可没想到自己最后会死在迷信上。”高见摇头。 “迷信?”道士好奇:“怎么说?” “神神鬼鬼之说,还能是什么?算了,希望到时候不要太痛吧。”高见低头。 “哈哈,我看小哥你也是被绑来的,还读过几年书,这样,到时候我数一二三,你就跑,不要回头,保住一条性命。”那道士如此说道。“嗯?”高见猛的抬头,看向道士。 但还没等他说什么,庙会之上,只听见当的一声锣响! 下面的村民们纷纷开始跳舞,而庙祝则带上了面具,面具形如鬼怪,眼窝深陷,眼珠外突,嘴微下翘,呈倒半月形,两颗獠牙挺立,让人看了心惊胆战。 而村长和下面的村民们则敲锣打鼓,开始以一种古怪的腔调用方言唱歌,像是山歌的调子,但又有点区别。 却听村长唱到: “何年何月法门开?何年何月下凡来?” 带着面具的庙祝则跳起舞来,置脚横直,由左至右,一跬一步,脚划半月形,以同样的腔调回答道: “七月十五法门开,七月十五下凡来!” 村长和那些村民们则继续马上唱道: “千里烧香来相请,千人礼拜望神来!” 庙祝回道: “神领人马千千万,统帅神兵万万千!” 村民们继续唱和: “三拜九叩请神到,请神来吃死活肉!” 每句唱词之后,均以锣鼓作过渡,敲敲打打,不断歌舞。 然而,那奇妙的唱词却似乎有种奇妙的魔力,像是能把人唱去西天一样,让人情不自禁的沉迷其中。 高见情不自禁的看着他们歌唱,舞蹈,敲锣打鼓,好像都忘了时间,之前清醒的大脑再度昏沉了起来,一场仪式,把人、神、巫、鬼搅成一气,在浑浑沌沌中歌舞呼号。 甚至到了后面,各种山歌也此起彼伏。 然而,没过多久,就看见周围的黑暗里,走出一头怪异之物。 那是一只,白色的蜈蚣? 不对!那是许多个人挤在一起的肉虫子!大概三四米长,和小轿车似的。 一团阴气,昏惨惨,冷凄凄,周遭旋绕,身上皮血狼藉,血肉泥泞之中,挂着无数的尸骸,却见左边一个人浑身心腹多被吃尽,只剩得一头两足,右边一个半胫已上,血肉焦干,衣服、肌肤,黏结一片。 肉虫子身上许多肢体,有手有脚有头,就像是蜈蚣的百足一样,七手八脚的往前爬行,只是速度有点慢,因为那些肢体还在互相攻击,各自自噬其他臂腕,互相啃嚼,剜肉粘肤,胸腹腿脚鲜血淋漓,争吮解渴。 高见吓得不敢动弹—— 这,这他妈什么玩意儿?! 这时—— “献死肉!”村长喊道。 却见旁边的屠夫,用一个石磨接住了半扇人,就头朝下把人往磨眼里一填,转了几圈,就看不见了,只见磨子旁边血肉同酱一样往下流注,黄黑之物当中一星星白的是骨头粉子,看那一个石磨围圆地方,血肉纷纷,如下血肉的雹子一样,中间夹着破衣片子,混在里面流淌而出。 那肉虫朝着石磨的地方走过,将这些东西吸吮了个干净,随后,它的身上也冒出了一阵阵的血气。 死肉,还能吃一阵子。 这时,那道士终于开口:“嘿,小哥,我数一二三,你什么也别管,就往后跑。” “那之后呢……”高见的声音有点抖,其实他还有点晕,刚刚那些村民和庙祝唱的调子还在他脑子里环绕。 道士笑道:“之后你怎么样,我就管不着了,这玩意儿,不好对付啊,我也未必回得来,大家自求多福,各管各命。” “那……道长,你怎么不走?如果你能有拦住他们的本事,你也应该能走的吧……” “我带不了你走,所以如果我走,不就是让你去死,让这妖魔继续活,这算什么?见妖不除,见人不救,那我还下什么山?”那道士如此说道。 “道长——”高见愕然,他没想到竟然得到的是这个答案。 “好了,已经落到这个地步,患得患失也没有意义,我开始数了,一。”道士掐了个法诀。 就在他们小声议论的时候, “献活肉!”村长又喊。 高见抖了一下。 因为那肉虫朝着他们来了。 “二。”道士倒是很冷静。 肉虫亦步亦趋的朝着高见走来,高见只觉得五脏六腑、膀胱、脑髓,都在颤动,像是人在他耳畔慢慢说话。 伴随着那种声音,仿佛有一只只触手抓住了他,缠绕在他的身上,吸住他的皮肤,黏糊糊的,让人无法动弹。 他的胸口突然憋闷了起来,之前因为那些仪式所变的昏沉的脑壳,也有些不受控制。 “三!”道士一声厉喝,让高见勉强清醒了下来。 就这这一瞬!道士法诀掐完,再度喊道:“剑来!” 却见旁边的小屋之中,一口飞剑撞破屋顶!倏忽一下斩断了绑缚高见和道士的绳子。 高见落地,拔腿就跑! 也顾不得惊呼什么飞剑不飞剑的了,支配全身的恐惧已经让他只顾得跑路了,只是胸口的憋闷,头脑的昏沉,愈发严重。 而那道士一手持剑,一手掐诀,毫不犹豫冲向了那肉虫! 一人一虫交战到一起。 剑光沸腾,血肉挥洒,一阵一阵的怪叫声和剑啸声传来。 只是那些事情已经和高见没关系了,高见已经在恐惧的驱使下往外逃去。 只是,才跑了十几秒,高见就听见一声惨叫。 这声音,是那个道士的。 高见撑着眩晕的头颅和憋闷的胸口,回头看过去。 那道士只剩了一只手,掐诀那一只手似乎被某种猩红腐臭的气息所缠绕,正在化为脓水。 高见只觉得心脏猛的跳了一下。 先前胸口的憋闷感,再加上那些跳大神引来的眩晕感,一下让他喘不过气来。 那道士没有死,依然在拼死周旋,显然……这只是在争取时间,也是想殊死一搏。 那些村民们没有管高见,而是拿着柴刀草叉,高喊着冲向了道士。 旁边的庙祝,依然在跳大神,那猩红气息,就是从庙祝的手中飞出的。 都在管道士。 自己只要跑,就能活。 能活命了,高见还不想死。 快跑,快跑。 念头催动着高见挪动脚步。 只是…… 心口的憋闷更严重了,就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动弹不得。 脑袋上的眩晕也逐渐覆盖了他的理智。 一股无名火从高见心中生气,先前那血腥的祭祀,歌谣与舞蹈所带来的力量,似乎也影响到他了,体内的血液似乎愈发滚烫。 此刻看见那比自己还年轻的小道士拼命的模样,怒火竟压过了恐惧,越过了高见的意识,主宰了他的身体。 在某种冥冥之中的感应下,高见下意识的猛锤胸口。 这一瞬,似乎有龙咆虎啸声在高见的耳畔炸裂。 跳大神的庙祝,惊悚回头,只见眼前赫然多出一柄充满锈蚀痕迹的长刀,朝着自己轰然袭来! 他的身躯反应不及,被长刀刺入心口,然后巨力拖动,砸进了人堆里。 那道士见状,眼睛一亮! 没了庙祝牵制,他终于得空,以心口精血催动飞剑,和这山神换命! 新书大家收藏一下,点点追读啊,谢谢,新书期的追读非常重要! (本章完) 第2章 神韵 第2章 神韵 高见没杀过人。 但现在,他感觉自己的手却出乎预料的稳。 他应该是怒火中烧的。 他刚刚拔刀之前,那股憋闷的感觉,就已经让他怒火中烧了。 可是此刻,他却意外的……平静。 手中的长刀,在他选择拔刀的那一刻,锈刀似乎被磨刀石磨砺了一下,虽然不多,但露出了些许锋刃。 他没有直面山神,而是面对之前冷冷看着自己被作为祭品的庙祝。 庙祝依然带着面具,但却跳不起那诡异的舞蹈了。 因为他被高见摁在地上,一刀,又一刀。 似乎就算是能使用那猩红气息,庙祝的身体也还是凡人,被刀捅了还是会死,哪怕是高见手里这把锈刀。 高见很快站起来,没有在庙祝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他还记得,自己是来救人的。 那道士和他萍水相逢,却为了他舍命断后,高见不想丢下对方独自逃走。 却见另外一边…… 山神的身躯笨拙,似乎不能闪避,然而它的身体,却像是心脏一样,有规律的跳动着。 这样的跳动,带来了清晰可闻的‘心跳声’,红色液体从中蔓延淌下,这心跳声带着诡异的力量,让人神智昏沉,变的和山神一样笨拙。 那道士已经中招,跌跌撞撞,但仍旧在尽力对抗山神。 他在找机会。 而机会已经来了。 山神下一次出手的时候,他不闪不避,就能和对方换命。 如此一来,妖除了,人救了,也就不亏了。 山神身上的肢体扭动起来。 就是现在。 飞剑带着红光刺出,角度刁钻。 山神扭曲的肢体也已经朝着道士袭来,攻击速度很慢,但因为那诡异的心跳声,就是让人躲不开。 但是,就在这一刻,一个人影冲了出来! “小哥?”道士愕然。 他眼睁睁的看着先前已经逃走的那个人,居然拿着一把锈刀冲了进来,并且行动迅捷,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受到那心跳声的影响! 原本,道士和山神之间是五五开的,真要打下去,也只能换命。 不过加上了庙祝,道士便只有一死。 就好像是绝对平衡的天平上,有一边多了一根稻草。 而现在,庙祝被高见斩了,同时,高见成为了天平上的那根稻草! 胜利的天平已经倾斜! 道士笨拙,高见可不笨拙! 他压根没听见什么心跳声,自然也没有受影响! 高见冲到前面,没有用刀,刀在此刻已经排不上用场了,他只是猛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一撞!把山神慢悠悠的肢体撞歪了三分! 那些肢体吐出的红光擦着道士的身体过去,而道士的飞剑却一点也没歪。 血如泉涌,流血没踝,心跳声终于停止了。 与此同时,周围的所有诡异,包括漆黑的浓雾,也全都散去。 战斗结束了。 高见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这算是人生第一次拼命吧? 他在地上坐了十来分钟,这才喘过气来。 天依然漆黑,但四周却安静了许多。 庙祝和山神已经死了。 村民们跑的差不多了,周围都是些残余的木架子,一堆腥臭的血肉,还有一个正在闭眼调息的独臂道士,和一个茫然无措的高见。 之所以茫然无措,是因为高见的手中,多了一口刀。 他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 如果他的记忆没出错的话,这是从他胸口拔出来的。 怎么说?武器种族传说?还是罪恶王冠? 长刀锈蚀的要命,完全就是一块废铁,根本没有光泽和锋刃可言,但刀身与和刀柄浑然一体,像是先天所成,不似后天锻打。 不过虽然锈,这口刀却已经染了血。 回想起今晚那场大战,他现在还心有余悸。 当时只是热血上头,现在一回想,自己还真是……勇猛。 这刀明确是从他胸口拔出来的,而且……握着这刀的时候,高见能感觉到,自己好像体力和速度都提升了许多。 但是,远远没有之前那次来的迅猛,现在自己拿着,是比平时强壮一些,但也就仅限于此了,但刚刚的自己,就像一个战神。 除此之外,那就是这把刀还能收回去,只要往胸口一插就行了。 插进去。 拔出来。 来回,反复。 嗯。 有点吓人。 就在这时,那个道士似乎终于调息结束,睁开了眼睛,依然是那般轻松的笑道:“哎呀,这次真是多亏了小哥了,救命之恩,救命之恩呀。” 听见这声音,高见立刻走到了那道士面前:“道长别说这种话,这是你救了我啊。” 确实如此,要不是对方豁出命去,自己绝不可能活下来,而且对方还断了一只手。 说实话,一开始就遇到这位道士,真是高见的运气。 “共轭恩人,共轭恩人。”那道士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爽朗的笑道:“不过,没想到小哥也是个异人,我还真是因祸得福,人救了,妖也斩了,好事,好事。” “异人?喔,对了,道长,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我当时只觉得脑袋昏沉,回过神来的时候,这东西已经到我手上了。”高见赶紧问道。 他已经察觉了,这个世界怕不是什么平静的地方…… 先前的祭祀,山神,还有这位会御剑的道士,都代表了这世界的不对劲。 趁着有个好像很厉害的,不妨多问问。“不用叫我道长,小道法名白平,你就叫白平就行了。”自称白平的道士倒是随和,然后便说道:“至于说异人,就是说那些天生就有些异处的人。” 他解释道:“你看,有的人天生就跑得快,很正常吧?” “嗯。”高见点点头。 “有的人天生重瞳,身有异骨,也很正常吧?” 高见再度点头。 于是,白平说道:“那,有的人天生就能从胸口掏出一把刀来,也没什么特别吧?” “不对,怎么跳到这里来的?这哪里正常了?!”高见没忍住:“所以,道长你其实不知道?” “抱歉,抱歉,小道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了,我曾在书上见过,有许多兽类都有天生法宝,想来人或许也有。”白平低头,似乎有些羞惭。 但白平马上接下去:“不过,世上千奇百怪的事情多了,放平心,以后肯定能知道是什么的。” 这让高见盯着白平看了好几眼。 这位道士,心好像有点大。 不过也是,对方可是连性命都不要的……虽然对于这点,高见有些佩服就是了。 “那就暂且不提这东西,以后再说。”高见顺手将长刀插回自己的胸口,然后看向了白平那条断臂:“那么……道长,你的伤。” “无妨,无妨,我只需回山,向师门长辈求一求,传我一门单手剑法并非难事。”道士如此说道 不是,这也能无妨的啊? 白平说到这里,一只手掐诀:“那么,小哥,我们就此分道扬镳——” “道长留步!”高见发现对方想走,马上想要拦住他。 这荒郊野岭,人生地不熟的,自己没钱,这世界一看就知道危机四伏,白平走了,自己可怎么办啊! 但只见白平的身体化作一道清风,飘摇直上,高见只抓住了一条腰带,对方就已经消散在了原地。 他抓着腰带,愣愣的看着天上。 然后,突然,十尺之外,一个人影坠到地上,发出一声:“哎呀!” 高见连忙跑过去,发现是没了腰带的白平。 就算高见不会修行也能看出来,对方的伤势太重,飞不了了。 高见连忙将他搀扶起来:“道长,路上危险,咱们还是同行吧,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送你回师门,你看我起码还有把刀呢。” “谢谢,谢谢,那就同行,同行,劳烦小哥了。”白平点点头:“对了,小哥,能不能把腰带还我,我裤子掉了。” “好说,好说。”高见将腰带递给他,忍不住也重复了两遍。 还挺洗脑的。 ———————————— 乡野小路上,燃起了一堆篝火,篝火上烤着两块干粮,旁边还有一些野果子,以及一条鱼。 鱼是给高见吃的,白平说他修行要养胸中一口清气,碰不得荤腥,只吃斋。 在篝火旁,白平盘坐在那,口中颂歌: “以火救火方为妙,四处分动同一体。 纵遇锋刀常坦坦,一相光中无二人。” 先前,和道士白平上路之后,都没等高见说话,白平就主动提出了要教高见一点防身手段。 高见疑惑,问他为什么的时候,他只是一如既往的笑着说道:“帮人帮到底,小哥又救了我的性命,看起来也只是普通人,这一路上说不定又有什么危险,我现在的状态不好,倒不如临阵磨枪,教小哥一些手段,也好让我们路上走的顺遂一些。” “放心,放心,小道虽然不能把本门大道歌传给你,但寻常江湖法门都是我外出游历,自己拿到的,你不必担心有什么后患。” “这舍身刀法最是凶猛,入门也最快,我见过你先前杀那庙祝的样子,所以我觉得,我会的招式里,这个最适合你。” 简简单单一首歌,竟然是一道修行口诀。 “这就是……功法?”高见讶异。 他最初以为,这所谓的‘功法’,肯定是繁复至极的,有什么图画,指引,晦涩的话语之类的东西,组成一本厚厚的大部头,说不定这大部头还是目录。 但当白平说完功法的时候,高见都愣住了。 那只是一首歌而已。 二十八个字,就是全部的诀窍,用一种特别的韵律唱出来,身体会不由自主的舞动起来,就和听见某些旋律忍不住跺脚一样。 这舞动的方式,就是练法,练会了,就是招式了。 按照白平的说法,听完诗歌后,每个人领悟出来的练法也不一样,能还原多少这道歌的神意,那就看你的‘悟性’。 所以同样的功法,不同的人用出来是不一样的,甚至可能大相径庭。 “这样就算功法吗?还有……这就是悟性吗?” 白平点了点头:“不错,不错,这不叫悟性,还能叫什么呢?人接受外部的信息,全靠五感,而五感之中,最重要的便是视,听二者,而我们为什么要视听?其实是为了摄取外物的‘神韵’。” “一本书的神韵在文字,在图画,一个人的神韵在气,在心,那诗歌的神韵,也在其字,在音律,我念出字来,唱出音律,就是在表现出此物的神韵,你以五感来承接这些信息,从中感悟到的,便是神韵,能感悟多少,就看你悟性多少。” “所以,这些功法,有的写在书上,靠图画和字来表达神韵,有的写成诗歌,靠音律和字来表达神韵,其实本质一样,只是方式不同而已。”白平解释道。 “为什么都有字?是字有什么特殊的吗?”高见问道。 白平则说道:“那是自然,昔者仓颉造字,而天雨粟,鬼夜哭,就连上天都被文字骇到,各类咒语,符箓都需要文字来承载,可见一斑。” “不过,这世上,修行之法万千,也不全是靠文字之类传承的,我就看过一篇功法,藏在果子里,要把果子吃完,靠味觉领悟,所谓神韵,人身五感之妙,全在其中,所以我说了,你身上的异常,以后肯定知道的,这世上奇妙之事千千万万,找对路子就能知道为什么。” “好了,闲话少说,开始练吧,我唱道歌,你看看你能领悟多少。”白平如此说道。 高见起身,从胸口把锈刀拔出来:“那来。” 刚来这世界不过几个小时,已经经历了一次生死,还见识到了那般怪异,就连白平这么厉害的道士都断了一只手。 他确实有些急切,想要尽快获得自保之力,这样一来,或许在路上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再救白平一次。 白平是个好人,他不想好人死。 他想把人好好送回山门。 道歌被唱响,高见惊愕的发现,自己的身体……的确产生了某种律动。 他因此而不断挥舞刀锋,手中的刀似乎也散发出了一股视死如归的杀意。 而在一边,白平和高见一样惊愕。 等等,他听第二遍就入门了!? (本章完) 第3章 天不下雨 第3章 天不下雨 而对高见来说,那道歌,让他陷入了昨天晚上,听见那些村民和庙祝唱的山歌一样的恍惚状态。 昨晚祭祀的时候,那些歌谣,就已经让高见头脑晕眩。 而现在也是一样,甚至因为他主动聆听,沉入其中,所以更加是恍恍惚惚。 然而,只是这次有些安心。 和昨天一模一样,舍身刀法明明是极为凶残,以伤换命的法门,昨天那个祭祀也是极为血腥残忍,令人作呕的状态。 正常人听见这些,心一定会乱,会慌张。 高见也是一样。 但是他发现,自己在握住刀的时候,心思无比的平静。 手中的锈刀,是那么的让人安心。 他的心中,似乎有一片‘心湖’,当他握住刀的时候,心湖就会平静下来,仿佛没有一丝涟漪,能够倒映出所有的神韵。 高见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件事。 所谓的神韵,其实是某种指向,而‘悟性’,其实指的就是心湖能够倒映出多少指向的东西。 设想一下,当一个人,写下“世界”两个字。 世界,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世界两个字指向的是什么?又能够在心湖之中,倒映出怎样的风景呢? 有的人的心湖太小,容不下世界。 有的人心湖浑浊,清澈的世界倒映出来,变成了昏黄昏黄。 有的人的心湖波澜万丈,世界映在其中,便也汹涌。 世界需要的悟性太大,太难懂,很多人都会理解错,觉得世界是各种各样的东西,其中未必能领会到写字的人真正想要表达的‘世界’。 而如果写的是‘苹果’呢? 这应该没什么人理解错了吧?虽然可能会拿出千奇百怪,各种不同的苹果出来,但总归都是苹果。 所谓的在五感背后藏着的神韵,悟性,大抵是如此。 但高见拿不准,这只是他的猜测而已。 而他现在,觉得自己的心湖又大又宽,而且波澜不起,所倒映的东西无比真切,他可以清晰的看见,在舍身刀法的‘道歌’指引之下,他明确的领会到写这首道歌的人想要表达出来的意思。 然后……他就学会了。 发明神韵的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所谓的神韵,根本就是记忆传输!只要你的悟性足够,那就能直接从神韵之中获取到投影在心湖之中的信息。 虽然会因为心湖的不同而有所失真甚至是完全被扭曲,但那是人的问题,不是神韵的问题。 这种手段,真是神乎其技! 他不知道别人复制的结果是什么,但在他这里,简直就和电脑上插了个u盘,然后把‘神韵’复制了一份过来一样。 一边震惊,一边学习。 等到高见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手中的长刀已经变的熟稔无比,明明他昨天之前从来没用过刀,但此刻,锈刀简直就好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似的。 呃……不对,好像本来也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道长,你看我这刀法,学的怎么样?”高见挥刀,虽然身体没变,但刀法精湛,俨然是浸淫其中许久的模样。 虽然没有修为,但这一身刀法,已然臻至化境。 旁边的白平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说道:“小哥,小哥,你把刀插回去,或者放下也行,我有个想法。” 高见不明所以,但他觉得,白平应该不会害他,于是将刀插了回去。 只一瞬,高见的眼睛就红了! 在他的眼里,整个世界都在这一瞬扭曲了。 漫漫杀气飞,滚滚征尘罩。 恹恹红日惨,隐隐阵云高! 在白平眼里,高见几乎是一瞬间就煞气染身! 就好像是压制已久的煞气,突然爆发出来了一样! 白平已经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以前也见过这样的情况!曾经有些悟性惊人的师兄就是这样的! 道歌内藏着神韵,神韵内通常都有作者的些许气质,譬如煞气,亦或者佛性。 舍身刀法本身就是以伤换命的刀法,虽然作为普通的江湖武艺不算什么,但聆听神韵,修行的时候,有几分煞气也是正常。 不过,普通人哪怕是掌握了道歌,自己一遍遍念诵,练习,想要彻底掌握这门刀法,也需要几年时间,要是天赋不好,学习个十年不得入门也是很正常的。 所以这些煞气,也是慢慢而来,有个适应的时间。 可高见这个怪胎,只是一刻钟,就将神韵全部接纳,其中煞气自然也囫囵全收。 这可不是慢慢来,而是数年甚至是十年煞气瞬间入体! 学的快,有时候不一定是好事。 白平看着高见,高见看着白平。 白平觉得自己好像要死了。 于是他马上大喊:“握刀!握刀!” 而那边的高见,他竭尽全力,控制住自己想要生撕了白平的冲动。 不行,不能杀。 白平是好人,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高见内心不断默念,控制着自己的冲动! 一直到白平喊握刀,他才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握住了那把锈刀。 只一瞬间,他的心灵再度平静了下来。 古井无波。 过了好一会,高见把刀插了回去。 煞气没有了。 他走到了白平身边,再把刀拔了出来,展示给白平看。 刀上的锈迹,变的比之前更深重了,已经到了快要朽烂的地步。 “道长,怎么说?”高见苦笑道。 白平马上羞惭低头:“罪过罪过,那小道暂时就不传你其他法门了,那刀法虽然只是一门外功,但应该够你用一段时间了,咱们还是赶紧赶路吧,小道山门里的藏经阁,其中搜撰异同,殊怪必举,稽古之文,神仙之事,绝世弘博,其中一定有记载,等你送小道回了山门,我替你进去找找这是怎么回事。” “谢谢道长,那咱们还是赶紧吃饭,吃完饭上路吧。”高见摇了摇头,没有怪他。 毕竟自己这把刀是个什么情况,他也搞不懂。 只是刚刚这么一折腾,他也饿了。拿起鱼狠狠的啃了一口。 “好,上路,上路,喔不对,吃饭,吃饭。”白平点了点头,也拿烤热了的干粮,吃了起来。 烤热了的干粮散发出粮食的香气,只有一点点盐味,鱼没有油盐,腥臭无比,不过高见也饿了很久了,此刻倒也吃的津津有味。 吃到一半,却看见白平嚼的越来越慢,似乎是在想什么。 “道长,怎么了?”高见随口问了一句。 “我在想,要不要回去,可我又担心小哥你。”白平有些纠结的说道。 “回去?回哪儿?”高见不明所以。 “之前那个村子。”白平指了指身后。 “啊?”高见愕然。 “那邪鬼虽作恶多端,但他们信他也是没有办法,我们杀了邪鬼,他们没法种地,要么改投别的妖鬼继续作恶,以血食换一条活路,要么全都饿死,我想回去救救他们。”白平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担忧。 “……道长,我能问问,为什么没法种地吗?杀了那怪物,天就不下雨了不成?”高见完全不理解。 而白平看了高见一眼,似乎是疑惑高见连这个都不知道,不过还是解释道:“下雨?三千年前绝地天通,天神消失无踪,雷公风伯雨师不再降世,这世上早就没了自然的雷雨了,不仅没有雷雨,一切天候,唯有日月依然高悬,其余全都消失无踪了。” “没有风雨雷电?那……”高见惊了。 白平继续解释:“如今的风雨,都是施法祈来的,要么和这些村民一样找个邪鬼来信,以血食求邪鬼下雨,要么由朝廷的祭祀祈雨,我道门中人也有五雷法可以祈雨,而黎民百姓,也就全靠这个才能过活了。” 高见沉默了。 什么鬼啊?! 没有天神,所以不会下雨了?这里居然不存在自然气候? 这片天地……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高见想起了那些‘死肉’,当初说的是,活肉是外来者,死肉是他们自己人…… 怪不得那些人,会主动献身,去当死肉。 原来,如果不这样的话,所有人都会饿死。 杀人,自杀,都是为了活命。 而白平继续往下说道:“其实我这次来这里,也是因为知道这里的村民因为拖欠赋税,遭到了朝廷惩罚,罚其两年不得下雨,想来帮他们祈雨,渡过难关。” “谁知道他们早就暗中信仰了妖鬼,和那庙祝使诈,在我的饭里放了蒙汗药,我这才被他们抓住,只是我将计就计,准备借这个机会近身那个山妖,恰好还碰见了小哥。” “道长,人家都准备杀了咱们吃肉了,你这还要回去救他们吗?”高见苦笑问道。 白平摇了摇头:“恶贼蜂起,皆出于饥寒,无麦无禾,又怎么可能不乱呢?这实在不能怪他们啊,所以我想回去,让他们起码撑过今年,等到他们惩罚过了,朝廷继续降雨,自然就变成好人了,有时候,善恶也不过只是一个契机而已,小道愿意给他们这个契机。” 高见认真的看着白平。 断了一臂,用布包了伤口,脸上没什么血色,还有点虚弱,看起来比自己小点,带着温和的笑容。 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大善人啊。 断了一只手,心里想的却还是救人。 自己初来乍到,就能碰见这样的人,真是运气。 似乎是察觉到了高见的目光和沉默,白平笑道:“当然,小哥心有余悸,不愿回去也是正常的,此行危险,所以小道自己去就行了,你且在这里等我两天就好,劳烦小哥了。” 高见听见这话,却突然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白平停下了话语,看向高见。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句:“小道在此多谢,多谢。” 不需要再多说什么,虽然两人才认识半天,但似乎都已经熟悉了双方的秉性。 也就在这时,高见突然发出一声惊异的声音:“咦?” 与此同时,他抽出了胸口的长刀。 他感觉到了有什么变化。 拿出长刀,放在手上,却看见刀上,锈迹已然脱去了半分,从刚刚快要朽烂的状态脱离了出来。 “这是?”高见端详着长刀。 而白平也仔细观看。 两人研究着长刀的状态。 过了一会,白平突然说道:“我好像看懂了一点,小哥,你胸中之刀,唯有用意气磨砺,才能显出锋芒。” “先前小哥决定与小道同赴龙潭,胸中意气顿生,于是便磨砺了刀锋,褪去了些许朽烂,好奇异的刀!” “意气磨砺?”高见摸了摸刀上的锈迹,虽然没有朽烂的痕迹了,但这终究还是一把锈刀,不过虽然锈,却坚固非常。 他笑了一声,然后又把长刀插回了胸口,说道:“算了,不管这些,道长,吃完了吗?” 白平赶紧将干粮塞进嘴里:“吃完了,吃完了,咱们上路吧,速去速回!” “嗯。”高见起身,把白平的包裹背在身上,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一路上,高见终于有空,也有足够的兴趣观察周围的世界了。 通过白平的描述,他清楚的认识到这个世界已经是个完全不同的地方,要好好看看周围的环境才行。 他一路望过去,这才发现,这附近的田地和山林,看起来是有起码一个月没下过雨了。 瘠土薄获,禾稗同萎。 虽然没到田无禾,野无草的地步,可确实也需要一场及时雨。 旱荒苦楚,还胜水灾,水灾犹有草可食,旱荒却连草都没得吃。 在这个没有自然天候的世界,不靠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确实是半点活路都没有。 走了没多久,他们就返回了之前的那个村子。 就在断臂道士和高见出现的时候,整个村子都惊动了起来。 几乎所有村民,男女老少都动员了起来,他们拿着锄头,草叉,柴刀,年轻的汉子们拿着仅存的铁器,甚至还有菜刀,有的连菜刀都没有,手里拿的是木棍。 乌乌泱泱的,村口站了大概几百号人,全都紧紧的盯着两个人。 显然,他们觉得高见和白平是寻仇来了。 站在村口,高见看了一眼白平。 白平准备怎么做? “乡亲们!就是他们杀了庙祝!”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指着高见和白平,如此说道。 (本章完) 第4章 泥龙祈雨 第4章 泥龙祈雨 看见来势汹汹的人群,似乎是要和高见和白平拼命。 昨天晚上,山神和庙祝被杀,他们哪里见过这个场面,被吓得一哄而散。 可现在,村民们都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活路了。 朝廷不给下雨,山神也没有了。 全村人,虽然还活着,但其实已经死了,要么饿死渴死在家乡,要么背井离乡,去别的地方做奴婢,做佃农,最后累死。 尤其是领头的那个年轻人,他叫王四。 从去年,低山村哪怕饿死人了都交不出赋税之后,天上就不下雨了。 越来越多的人病倒,老弱残病的人一个一个的死,一些人离开低山村,去找其他村的员外,乞求员外收容他们为奴,只要能糊口就好。 留在村上的人也一个个精神恍惚,成天病恹恹地躺在床榻上。 家家户户的粮仓内几乎都已空无一物,村里人开始成天在村中搜老鼠、草根和树叶来果腹。 后来,很多人喘不过气、发烧,全身抖的不行。 没有水,没吃的,人会浮肿,手臂或脚上的小块地方会肿胀起来,然后快速地扩大直到疼痛不堪,此时肿胀的地方会裂开,渗出略带桃红色的液体,再转为黄色的恶臭脓汁,招引了大群的苍蝇。 乡亲们只能在村中的那口井去汲几瓢水,用所能找得到的虫子老鼠杂菜煮一碗汤。 而那口井,在一年不下雨之后,也终于要枯了。 就在这个时候,庙祝来了,见到村民堪怜的苦境,他就下跪,跳舞,向山神祈求——日以继夜,不眠不休,只啜了几口水。 终于在第三天傍晚,下了一场犹如洪水般的大雨,低山村因此得救,于是全村都信了山神。 山神要血食,他们就给血食。 山神要祭祀,他们就给祭祀。 因为山神会让他们风调雨顺。 至于死人? 要是不下雨,死的人更多。 而现在,山神和庙祝都没有了,就因为眼前的两个人。 王四站了出来,站在所有人的面前,昨天晚上他害怕的逃了,可现在……他已经不知道往哪儿逃了。 既然对方来寻仇,那他就是第一个。 看着村民们这般模样,白平举起仅剩的那只手,说道:“各位,各位,小道并非前来寻仇,而是前来帮你们祈雨!” 王四怒不可遏,指着白平说道:“放屁!你们这些道士又想骗我们!去年就来了好几个道士和尚,个个都说能帮我们祈雨,骗走了金银,骗了吃喝,骗了小媳妇和你们上床,村里只剩的几头牛也骗走了!” “到最后,只有庙祝和山神靠得住!” 白平哑然。 高见在一旁看着,想象的出来。 这里被朝廷剔除下雨名单,肯定会病急乱投医,这时候,就是骗子出手的时候了。 白平要是去年来,他们说不定就欢天喜地的迎接了。 可现在来,他们已经被骗的一无所有,最后是山神以血食为代价给他们下了雨,而白平又杀了山神…… 白平连忙挥了挥手,赶紧弯腰,祈求说道:“小道不是骗子,也不收你们银钱!就求你们让小道试一试吧!” 只是,他弯腰的时候,那个叫王四的一声暴喝:“去你妈的臭道士!”。 然后,他居然拿着柴刀,一刀朝着白平的后脑砍了过来! 哪怕白平有术法在身,可这一下若是砍中了,肯定是活不了的。 然而—— 当的一声,高见抽出刀来,一下将柴刀打飞,然后一脚把王四踢翻! 身后的那些村民见状,马上抄着农具上来了! “小哥,何必——”白平想说什么。 “你住口!”高见一声呵斥,让白平讪讪的闭上了嘴。 紧接着,高见手持锈刀,反手持刀,以刀背应敌,直接冲进了人堆里! 完全承接了舍身刀法的神韵,高见此刻完全就是一个浸淫刀法十年的老手,打这些村民根本就是小题大做。 舍身刀法,招招狠辣,讲究以伤换命,但实际上这些村民根本不可能伤到他,就算是用刀背,他也能在对方动手之前将他们打飞。 白刃交,日光寒。 呜咽气,叱咤风。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几十个村民已经躺在地上哀嚎了,而高见甚至都没怎么喘气。 但他没有停下,而是指着那些村民说道! “你们这些人,无礼无义,畏威而不怀德,禽兽一般的东西!我问你们,你们口口声声这个道士是骗子,他骗你们什么了!?” “他昨天来你们村子,就被你们骗了,给他下药,还绑起来,想要把他献祭给邪鬼!” “他因此断了一臂,不计前嫌,又想来帮你们祈雨,你们不思感恩,反而还想杀他!” “到底谁是骗子?到底谁想害命?!” “对骗子,对邪鬼,你们恭恭敬敬,要什么给什么,对真正的好人,却百般鄙夷,还要取他性命,怪不得天不下雨!似你们这般烂人,活该不下雨!” “若非白平,我才不管你们死活,任由你们渴死饿死便罢!” 说完这些,他走到跌倒在地的王四身边,大声说道:“我今天也断你一臂,让你记住,以前有个断臂道士,舍命救过你们村子!” 他不再啰嗦,挥刀斩下,锈刀虽不锋利,但足够坚固,这一下也硬生生的将王四的手臂砍了下来。 王四发出一声哀嚎。 而旁边的白平看见这些,也没什么办法,只好闭上眼睛,不去看。 做完这些,高见喘了口气,一腔怒火,尽数倾泻。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长刀。 长刀之上,锈迹又退了半分,但高见现在却不想理睬这个。 他只是转身,对白平说道:“道长,接下来就看你了,要怎么做,随你心意。” “小哥……唉,能否帮我布置一下法坛?”白平叹气,说道。 “好说,好说。”高见笑了笑,挽起袖子就去帮忙。 毕竟是白平啊。 高见帮忙做些杂事,却见白平在周围画定了七十二步。 以石块和泥土,又薅了村民的一张桌子,筑方坛一张,高二尺,阔一丈三尺,坛外二十步,界以泥线。 坛上画龟蛇,环以天鼋十星,下画水波,龟蛇左顾,吐黑气如线。 这些都是白平一只手画的,而且速度相当快。 却见他又从行囊里取过一个五雷的令牌,然后从东方挖了一捧土,注上一碗净水,和成泥。 他将泥捏了捏,捏成了龙的模样,以树枝洒水龙上。念了几句高见听不懂的神咒,脚踏罡斗,仅剩的那只手掐了个雷印,取东方生气一口,吐于手中,然后开始画符。 画符并没有用墨水,而是将树枝打在泥龙之上,却见泥龙突然开口,吐出泥水来,身躯也愈发干燥。 沾了泥水,以此画符,然后拍在了先前的泥龙身上,手持五雷令,念念有词:“泥龙泥龙,兴云吐雾,雨若滂沱,令汝归去!” 那头泥龙竟然真的活了过来!化作三尺多长,然后腾云,飞到了天上! 顿时,大风刮起,飞沙走石,天穹有雷霆之响,不过一刻,雨下如注! 大雨磅礴,村民们从地上站起来,相拥相抱,聆听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屋顶上。 雷电交加,轰隆震耳,间歇之际,能听到山林之中,狐狼哮叫,一片蛙鸣。 雨如膏,润枯草,救旱苗。 滴滴点,青翠条,碧玉梢。 似玉盘中有万颗珍珠落,细丝丝装点青山。 杏红湿阑干,荷翠盖翩翩,豆绿叶潇潇。 看见真有雨下,高见怔了怔。 真是神乎其技。 而白平这边,道士累得喘了好大一口气,却没有耽搁,只是转身说道:“解决,解决,小哥,咱们走吧,这条泥龙,足够秋收了。” “好。”高见又把刀插了回去,和白平离去。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王四有眼不识泰山,险些误杀了恩人,在这里,给两位恩人赔命了!” 话音刚落,柴刀割破喉咙,往前跪下,额头触地,血流如注,喷洒而出。 白平又叹了口气: “唉。” 高见也没回头。 这帮村民,在此之前,不知道杀了多少‘活肉’。 可怜,却也可恨。 只是希望今天之后,他们以后不要再想着活肉之类的事情了。 ————————— 大雨下了整整一天,终于停了。 蔚蓝的天空和潮湿的地面间含蕴着苍翠的野野果香。 而高见和白平,也终于看见了人烟。 准确的说,是县城。 也就是说,步入文明地带了。 对此高见十分兴奋,在野外冒雨跋涉了这么久,可算是来到城市地带了。 他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和白平闲聊:“所以,道长,你祈雨到底是个什么原理啊。” 白平笑着说道:“原理倒是不难,正所谓,天地积阴,温则为雨,龙驭风云而施德,威合风雷,恩成雨露,卉物敷荣,我以吐纳之法,取东方苍龙之气,温养泥龙,令其诞灵,又以符箓规制,让其无法回归苍天,解除禁制的办法便是下雨,于是雨来,龙归,这就是我的祈雨法了,但其中规制苍龙之气的方法出自五雷法,我却是不能教给小哥了。” “这话说的,教我我也学不会啊。”高见笑笑。 白平说道:“那可难说啊,小哥你的悟性非凡,舍身刀法一学就会,等到了山门,我替你引荐,与我做个师弟,怎么样?” “要出家吗?”高见问道。 他看白平就连吃饭都只吃素,说是要养一口清气,看起来像是要出家的样子。 “自然是要的。”白平点了点头。 出家也没什么不好的,清心寡欲,自由自在。 “那算了。”高见摇了摇头。 修行他很有兴趣,但如果要出家,他觉得不太行。 倒不是他贪图享乐,觉得出家委屈了五脏庙和二弟。 只是高见觉得,如果按照白平那种作风,自己胸口那把刀,恐怕永远都磨不利了。 上次在那个村子,他大骂村民们一通,又斩了王四一臂,出了一口恶气,似乎是胸中意气又多了一分,所以锈刀锈迹少了一分,锋芒又利了一分。 而只有高见自己才知道,他完全是因为手持长刀带来的‘心湖无涟漪’的状态,才能够完整的映照出道歌之中的所有神韵。 白平不知道,只以为高见是悟性惊人。 但高见明白,他能够听一次道歌就完全学会了舍身刀法,全仰赖这把刀。 不管是镇压其中的煞气,还是心湖完美倒映的状态,都是靠这把刀才做到的。 但是,这把刀被这么用,似乎会被逐渐锈蚀,而如果没有这把刀,高见的悟性估计撑不起来修行。 而磨砺这把刀的办法,只能用‘意气’。 胸中一口意气,可磨此刀。 如果出了家,那高见觉得自己和这把刀就可以说再见了。 再三思量之下,修行法固然想要,可他还是觉得,这把刀或许对自己更重要。 除了这些想法之外,他心中似乎冥冥也有一个声音,让他别放弃这把刀…… 高见也说不明白,或许……这第六感的声音才是主要原因,后面前面想的那些,都是他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但那些都无所谓了,以后听见了新的道歌,就知道自己的决策对不对了。 高见和白平相处的这段时间,闲聊之中,他也了解了不少常识。 比如说,道歌这玩意儿,就不是一般人能唱出来的。 就好像画家亦或者书家,在字画之中写出神韵来一样,这些都是需要刻苦练习才能做到的事情。 白平能唱出道歌,其实已经证明他很厉害了。 只是现在他所能唱出来的道歌,要么是属于山门的,要么都是不适合高见的,所以高见暂时还只有舍身刀法一门傍身手艺。 不过高见已经挺满足了。 已经等于有了十年苦修的刀法,还有什么不够的呢? 两人闲聊之间,已经来到了县城的门外。 门外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人烟浩闹,往来无数,旁边还有许多车马与苦力,正架着担子正往城里走,车上肩上,都是些香货杂色物件,菜蔬水果之类。 路由石板铺成,阔二百步,周围有些自搭的棚子,茶水饮食,箍桶裁缝,修香浇烛,打纸冥器,石木裱褙,应有尽有。 而路尽头是一座大门,悬着一块牌匾,上书“宁泰县城”四个大字。 字中,隐有神韵。 (本章完) 第5章 山下钱货 第5章 山下钱货 高见抬头,看见县城牌匾上的四个大字。 字写的……漂亮极了。 势从毫落如酒倾,龙须倒卷鬼眼哭。 字中笔力夺元化,随转目旋卷碧云。 他看不懂字写的如何,却能隐隐约约察觉到其中的神韵。 “这字,写的真牛b……真好啊。”高见下意识的惊叹道,然后临时改口了一下。 还是别这么粗俗。 白平也惊叹道:“好字,好字!点画细如丝发,皆备全身力道,聚墨成线如界,匾上疏处可以走马,密处不使透风,转卸皆成扁锋,字势、分韵、草情毕具其中,暗中取势,归于遒丽,奇趣横出。” “小道平时画符也需练字,却还是及不上这牌匾的作者啊。” 高见在一旁闭嘴。 他看了之后的感叹就只有牛比,断然是说不出这番话语的。 这就显得他很没有文化。 不过,他摸了摸胸口。 这字中有神韵,而他的锈刀先前被磨砺了两次,或许……能够领悟一二? 按照白平的说法,有神韵的东西其实不多,白平的道歌其实也不常见,毕竟唱道歌对心神也是一种极大的压力,而且因为理解不同,不同的人唱的道歌也不一样。 按照白平自己的说法,平素里,他在山门修行,也是需要传法长老亲自朗诵道歌,他和师兄弟们就在下面听着,能领悟多少就看自己的悟性。 而传法长老所唱的道歌,也都是弟子们绝对唱不出来的,哪怕是同一个功法,两个人唱出来也有区别,就好像同一个字,有人写的是鸡爪刨的,有的却笔走龙蛇。 字是一样,人却不同,就是这个道理。 眼前字中的神韵,是白平都说自己写不出来的,是很稀罕的。 这下遇到了一个,是不是要拿出锈刀来好好参悟一番? 不过,高见看了看周围。 四周来来回回,闲人无数,从这里把胸口的刀拔出来,估计不太妥。 等到进城,在无人之处,把刀拿出来,趁黑出来感悟最好。 不是人人都和白平一样是好人的。 于是他暂时忍了忍,和白平一路走进了城中。 进城要交人头税,如果是带货物进城,还要额外交商税。 自然是白平出钱。 他们没带货物,所以只是一人两个铜板,高见不知道这是多是少,于是问道:“道长,两个铜板,这是多是少?” “不算多,不过也不少,在启运神朝的话……寻常百姓一年下来,估计能挣个三五千钱的样子,算成粮米的话,大概有一两千斤糙米吧。” “一年一两千斤糙米……”高见微微颌首。 那差不多是能得知这里的钱的购买力了。 意外的挺高。 “对了,你现在身无分文,不过来到城里,总是有要用钱的地方,这个给你。”白平从行囊里拿出一串铜钱,约莫一百多枚铜钱的样子。 一边递钱,他一边说:“神朝如今的圣上,是启运神武至明大孝皇帝,名叫夏邧,你以后记得避讳,这个字不要随便用在别处。” 高见点点头,也不矫情,直接接过。 以后回报便是。 他拿着铜钱,掂量了一下分量,然后仔细看了看铜钱上面的状况。 铜钱整体金色,中间有孔,方便串成一串,上面有云纹图,上书四个大字“启运元宝”。 而且,这上面的四个字,也有神韵! 哪怕这些字都是用钱范直接铸造出来的,也还能看得出来其中的神韵,但是微乎其微,已经几乎无法辨认。 想想看,书法大家写出这四个字,四个字被雕刻师模仿着刻在原版的钱范上,原版钱范被其他工匠拿去复制,做成复版,复版很可能要复制个几万份,过很多很多人的手。 接着各地矿山拿到这些复版钱范,在其中灌入铜水,铜水冷却,还要再磨去水口,打磨光滑,这才成了手里的钱。 然后,这枚钱还要在市面上流通,无数人手里过一遍,早就把字迹磨的隐隐约约了,甚至有的铜钱都磨平了。 最后,才落到了高见的手里。 就算如此,神韵还有残留,足可以见这四个字的原本有多惊人! 想来也是,这可是整个国家的‘钱’,上面的字,定然出自非凡之人! “铜钱而已,小哥没必要看这么久吧?”白平疑惑的看着高见,不明白他怎么盯着铜钱翻来覆去的看。 “道长,这上面有神韵,你发现了吗?”高见则抬起头,说道。 “神韵?要说这四个字的原版,那肯定有神韵,但这不过是复制了许多份,早就错漏百出的钱币而已,哪里有什么神韵?”白平撇了撇嘴。 钱上的四个字和原本的四个字,差别基本上就是云中真龙与土里泥鳅的区别,泥鳅也差不多勉勉强强有个龙形,不是吗? 如果让高见形容的话,那就是真正的航母和五十块钱航母模型的差距。 不过,白平马上又盯着高见,问道:“真有?” “真有。”高见点头。 “嘶——!”白平倒抽一口凉气,然后用仅剩的那只手拉着高见的袖子:“快走快走,我们去客栈。” 他是很清楚高见的悟性的,能看见自己看不见的神韵也很正常!而如果他真的看出了……那好处可就大了。 这下两人没有再耽搁,一路小跑,就跑去了客栈。 到了客栈,白平马上要了一间房,快速付钱,进房,锁门。 然后,他二话不说,将兜里的钱全部拿了出来,大概四五千枚铜钱,分成了四个大串,十个小串,合起来有个十斤左右。 “每一枚都有?”白平问道。 显然,他也知道,铸钱误差太大,显然每一枚都是不一样的。 高见拿起钱,“有的有,有的没有,而且很多都不一样。” 字不一样,神韵自然也不一样。白平听见这话,叹了口气:“这样啊……那是没什么用处了,白高兴一场。” 高见不解:“白高兴一场,怎么说?” 白平解释道:“这么多神韵,其中必然被工匠,钱范,甚至是用钱的人所歪曲,若是参悟,必然会陷入众多迷宫之中不能自拔,千千万万的神韵,谁真?谁假?越是悟性惊人,越是容易陷入其中。” “我也该想到的,既然神朝敢把钱放出来,他们肯定知道没什么人能从中看出东西,悟性不够的人看不出这里的神韵,悟性太深的人反而会把自己钻进去,说不定就迷失在其中了,唉,神朝手段啊,这也防,我们山门里可没这么多道道。” 然而,高见却突然说道:“我看未必。” “嗯?你别乱来啊,我修行至今,知道神韵的凶险,不是所有神韵都是善意的,许多恶毒的前辈,刻意留下凶险神韵,后人参悟,修行便沦为其食粮。” “还有,很多神韵只是大能者随意,甚至是战斗留下的痕迹,不成体系,根本不是给人系统参悟学习的,贸然去学,反伤自己都是最轻的,搞不好会死的,不是所有神韵都是道歌那样的。”白平连忙提醒道。 他知道高见悟性非凡,但很多东西都不清楚,徒然冒险,没必要。 高见听见白平的劝说,看了看桌子上那么多钱,那数以千计不同的神韵…… 嗯,对方说的有道理,还是别搞这些了。 听人劝,吃饱饭。 “道长说的有理,既然危险,这钱还是别看了。” 白平松了口气:“也好,也好,咱们下去吃饭吧,吃了两天干粮,小哥你也腮帮子也快嚼不动了吧,咱们吃点好的,点两份肉。” 高见也跟着起身。 白平这点也很好,他自己斋戒,却从来不忌别人的口。 两人下楼,此刻正好是正午,不少人正在吃饭。 还没开始吃,高见就已经惊讶上了,此刻饭点,下面坐满了人,几乎没什么空位,店小二忙碌至极,四五个店小二需要负责二十几桌客人上百个菜,却丝毫不慌不乱。 穿梭如流,健步如飞,每人的手上,肩上,都码了四五个光滑滚烫的菜盘子,在人群中走来走去,却丝毫不沾身,绝不会洒汤泼水。 更有厉害的,一只手把三碗汤端平,汤热如沸水,却不动不摇,平稳如在桌上,亦或者一个托盘,把三十几碗米饭,两两相扣,做成一个宝塔状,快速上桌。 这么些东西提在手上满堂穿,靠的可不只是技巧,还有惊人的臂力。 白平习以为常,但高见却看的惊讶不已,叹为观止。 除了小二之外,还能看见外面有些苦力和来客栈送菜的闲汉。 苦力身上扛着比好几个人还大的包,起码得有三四百斤,而且闲汉们为了及时把热菜上下腾挪,在人群里跳来跳去,甚至有的跳上了屋檐,招来了一阵阵叫骂声。 似乎,在这里,哪怕是平民,也都有点绝活在身上。 现在想来,之前的那些农民好像也有点庄稼把式。 刚刚高见心系铜板上的神韵,急切的朝着客栈赶来,路上都忽略了这些,此刻看见,却只觉得惊讶。 看见了高见的表情,白平倒是再度印证了之前的想法。 高见,好像确实没什么见识。 但白平也不想追究他的来历,知道高见是个好人就行了,至于见识这些,多说说,他也就知道了。 于是,白平对高见说道:“如今这世上,和以前不一样了,不只是山上人才能修行,功法已经逐渐普及了下来,市井之中,也多流传着几招练法,若是能进入军队,衙门,或者拜入某个帮派或者门派,修行的机会就更大了。” “普通人也有功法?那我的刀法?”高见挑了挑眉毛,评估了一下自己的实力。 白平说道:“不能算功法,只不过是几招东拼西凑的练法而已,不成体系,强身健体,多几门手艺罢了,和你的刀法没得比,你的刀法可是正儿八经的功法,不一样的。” 高见点了点头,看起来,就算是在这里,修行也平民百姓没什么关系。 哪怕只是拜师到某个帮派,也是要点家底的,家里没点产业,还真难,自己这算是掏着了,白平显然出身非凡啊。 “不过嘛,已经比古时好多了。”白平似乎是有点高兴。 他继续说道:“很久很久之前,修行之法难求,真假更是罔辨,求于高山,寻乎海外者众,不过,一来二去,总是有人或是自己琢磨,或是得到真传,总算是修行有成,后来将功法又传于弟子,传于家人,弟子又传弟子,家人再传家人,如此循环。” “这样一来,功法便逐渐逐渐的普及了下来。” “再后来,一些‘仙师’‘国师’,下山和某国朝廷打交道,更是传了一些真法,将自家门派立为‘国教’,得一国香火供奉,和这世俗融为一体。” “许多年前,这山上人,山下人还隔着一道鸿沟,可如今,山上山下,几乎是分辨不出差别来了。” “有个说法,叫‘山上藏着,官府供着。’” “就是说,这世上厉害的人,要么在官府之中受人敬仰,要么在村野山林中潜藏行踪,所以要当心这两个地方的人。” “比如外面这些缉捕,一个个身上都有些功夫在身,一拳一脚有几百斤的力气,奔跑如风,只是尚未打开窍穴而已,你能打几十个村民,但也最多应付两三个缉捕。” “不过主要还是你少了修行法门,刀法只是战法,却不能帮你提升根本,不过修行法,我也只有一本,还是师门的,给不了你,但你要是入了我山门,自然就没问题了。” 白平介绍着情况,指了指外面一群穿着衙役皂服的缉捕,当例子说。 高见也顺着对方指向的地方看去。 确实是有一群佩刀的壮汉在外面列队走来,所过之处,那些闲汉也好,行人也好,全都纷纷避开。 看起来这里的衙役,平素里就有点吓人啊,大家都躲着。 而且……他们从街上,拐弯进客栈了。 小二们连忙上去迎接,却被一把推开,可以看见许多食客酒客也连忙躲避。 高见瞧着对方越来越近,眨了眨眼:“道长,你指的那帮人……好像冲着咱们过来了。” “嗯?”白平这才后知后觉的闭嘴。 那帮皂服壮汉真朝着自己来了。 “仙师。”缉捕们走到了白平面前:“县令有请。” (本章完) 第6章 试探 第6章 试探 就在高见和白平刚刚坐下,正准备点菜的时候,却见一队缉捕围住了他们的桌子。 一共七个人,围的严严实实,吓得周围吃饭的人都走了。 为首的缉捕走到了白平面前,拱手,客气的说道:“仙师,县令有请。” “嗯?”高见见状,把手放到了胸口。 不过没人理他,毕竟高见身上并没有武器,也看不出修行的痕迹。 如果没点想象力,谁能想到高见能从胸口拔出一把一米多长的刀呢? 但是,高见没有修行法,不像是这帮糙汉有几百斤的力道,他所依仗的舍身刀法,擅长搏命,能以伤换命,纯以刀法论的话,白平说,他能打两三个。 没有肉身加持,全凭技术,可见高见此刻的刀法精湛。 这里一共七个人,白平应该能解决掉四个吧? 高见思考着这些。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帮人不是很有善意啊。 但白平却点头说道:“原来是县令有邀,那请带路吧。” 他一点都不慌张,趁着还没点菜,站起身就准备走。 高见也只好跟着。 只是,跟在后面,高见压低声音说道:“来者不善,你准备怎么办?” 白平也小声说道:“咱们才是来者,和官府打交道虽然有点麻烦,但其实没什么危险,你跟着我去就行了,说不定还能混一餐好的,县令找我们,总不能连一桌酒菜也不摆。” 两人偷偷摸摸的说话,但衙役们也没有理睬,一路上没有任何阻挡,很快就来到了县衙。 县衙分前后两院。 前院办公,后院则是县令的私宅,女眷也都在后院。 换而言之,在前院宴请,那就是公务,在后院宴请,那就是私事。 白平一路上都很淡定,高见见状,也跟着淡定了起来。 看起来白平胸有成竹,估计是有点依仗在身上的。 到了县衙,缉捕们引领白平,前往了后宅。 后宅里,但见团织锦,绿草铺茵,莺啼燕语,蝶乱蜂忙,水木明瑟。 再往里走,内有一座池塘,曲曲一湾柳月,濯魄清波,对景莳,递香幽室,池塘倒影,楼阁崔巍,景色十分艳丽。 “县令,能住上这种房子?”高见走在曲径小道之中,忍不住惊叹道。 这可真是进了大观园了,哪怕高见是个俗人,也看得出来,县衙后院是极为雅致的园林,而且……造价绝对不菲。 哪怕以他看惯了摩天大楼的眼光来看县令的后宅,也觉得这地方有点太奢侈,太高档了。 白平解释道:“这宁泰县,一座县城,周围数百个村,乡里不止几何,算下来得有上百万人,帮派门派起码也有几十个,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得以县令为尊,百里至尊之名,可半点不带虚的。” “百里至尊……”高见环顾四周。 他还是有点不习惯,但理智上他是可以理解的,而且高见还推测出了另一件事。 县城的掌控力强,县令说话好用,说明那启运神朝,如今正是烈火烹油的态势,官府的压制力应该是相当大的。 连围在酒楼边上送外卖的闲汉,都会两手轻功,那些村民们甚至能搞到山神这种邪鬼来当靠山…… 那作为镇守方圆上百里的县令,又该是什么样子? 压力好大啊。 现在和白平出家,还来得及吗?出了家,他应该就能传给自己正经的修行法吧? 高见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舍身刀法肯定是很厉害的,自己一次性吸纳了神韵之中所有的刀法精华,他自己也能判断出来,自己的技巧已经非常不错了,能凭这一身的瘦弱凡人的躯体打赢那些动辄几百斤气力的壮汉就是证据。 但他没有修行法,刀法虽利,一个凡人又能发挥到什么地步? 本身修为是基数,刀法或者术法这类的东西是系数,系数再高,基数不够也没办法啊。 突然的,高见有些渴望起真正的修行法了。 但这东西,白平也只有一本,还是他山门的,不可能传给高见。 想着这些,高见摇了摇头。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 先送白平回山门,之后再想办法搞一本吧。 想在这世界立足,这是必不可少的事情。 想着这些的同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后宅之中,后宅里,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人已经摆好了一桌酒菜。 桌上有鸡有肉,还有一个大肘子,各色时蔬,让人垂涎欲滴。 坐在主位上的县令,看起来没什么威严,虽然并不是那种经典的胖胖模样,但那八字胡和拱手的模样,也和‘百里至尊’四个字看起来没什么关系。 与其说是威严的县太爷,对方看起来倒更像是一个师爷。 县令看见高见与白平到了,立刻起身迎客:“哎呀,仙师,可算等到你了,听闻仙师除掉了低山村的邪鬼,我苦恼此事许久,没想到竟然被仙师解决了,所以听闻仙师来了宁泰县城,我立马便备了酒菜,给仙师洗尘,感谢仙师为百姓除妖。” “仙师高义,断臂救民,本官泪悬,在此代低山村百姓,拜仙师!” 语罢,他躬身行礼,极为尊敬。 白平似乎是不知道说什么,而且单手也没办法抱拳行礼,只是把手伸出来,说道:“不必……不必。” 高见看见白平有些窘迫,知道他肯定不擅长这种场合,于是主动站出来:“仙师嘴拙,还请县令见谅。” “喔,这位是?”县令这才把目光投向高见,似乎之前他直接忽略了高见的存在。 县令打量了一下高见。 穿着普通,似乎就是普通村民的服装,没什么特殊的。 没有武器,也不像是会用武器的样子,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 没有修行过的痕迹,气血和凡人一样,体内大穴一个打开的都没有,不管是什么气都存不住。 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凡人。 “这是高见,是小道的朋友,如果没有他的帮助,小道恐怕就死在了那邪鬼手里了。”白平出来介绍了一下。 “喔,原来也是一位义士!快快请坐。”县令马上收敛了之前的表情,满脸笑容的伸手邀请高见也坐。 高见和白平坐了下来,拿起了筷子。 “能吃吗?”他对白平问道。 他还记得呢,白平有斋戒。“素的。”白平说着,用筷子挑破了豆皮所做的鸡鸭。 高见这才发现,桌上的鸡鸭鱼肉,多是素鸡,素鸭,素火腿之类的东西,一个个捏的精巧至极,惟妙惟肖,方才高见甚至根本没有看出来这是素的。 于是他也拿着筷子吃了起来。 味道极好,以假乱真,形象和质地都非常逼真,用筷子叨开火腿时,肉丝俨然可见。 吃饭期间,县令嘴也没闲着,一边给白平夹菜,一边介绍着桌上的菜肴:“仙师受了伤,多吃些,都是为仙师所备,你瞧这只鸡,是腐皮为皮,蘑菇为肉、鲜笋为骨,做成鸡状,将腐皮泡软,加秋油,紫菜汤,油中微炙,再煨清汤,有肉之鲜美而无肉之毒,是以叫做‘夺真鸡’。” “这汤也多喝些,是用山药、黄精、百合、地黄、菊、枸杞,取山珍之灵气,入盐汤焯熟,滋味也是鲜美异常。” “这白菜也是新摘肥嫩,以酱水调和,是家常菜之最佳,这些蔬菜,色青则老,摘久则枯,唯独此刻最是清爽甘脆,嚼之无渣。” “这是城中詹家所制薄饼,薄若蝉翼,大若茶盘,内有松子、桃仁,屑,柔腻绝伦,只是不肯传人,所以只有在这宁泰县城,方才有此口福!” 县令一道菜一道菜的介绍,尽地主之谊,献了一次又一次的殷勤,白平看着不是很习惯这种场合,所以都是高见来做寒暄。 白平也就放开了吃,不过,他也不夹那些素肉,只是单纯的吃普通的素菜,蔬菜蘑菇笋或者果仁之类的,凡是做成素肉素鸡的,他看也不看。 县令在旁边,就像是没看见一样,也不恼,仍旧是热情洋溢的介绍,夹菜。 很快,一顿饭吃完,吃了个肚饱。 确实美味,哪怕是高见也得承认,这玩意儿真的很好吃。 就在这时,县令终于说道:“如今餐饭已毕,仙师,可否告知本官,那低山村的邪鬼,真的被你杀了?” 高见看了一眼白平,主动上前接话,点了点头:“确实是我们所杀。” 县令又问:“残骸何在?” “已化为脓水了。” “为何给低山村的村民下雨?” “村民拜邪鬼,全因无雨。” “你可知那里是朝廷惩戒之地?” “下了雨,他们仍是朝廷顺民,绝不敢再欠赋税。” 不知不觉间,原本笑呵呵,说话还带着点讨好的县令,说话已经带上了咄咄逼人的态势。 如果是白平,应该已经被这一连串问住了,就算知道答案,也会被这种态度的突然转变给唬住。 但高见并没有被吓到。 而县令没有因为高见的态度而有丝毫的退让,他说道:“小兄弟敢为低山村作保?你可知越过朝廷,私自下雨,你知道是什么罪过吗?” 这下高见不好回答了。 他还真不知道这是什么罪过。 但他没有闭嘴,而是说道:“应该是和那山中邪鬼一样的罪过吧,我是外乡人,不清楚神朝律法,敢问大人,邪鬼犯了何罪?该如何处置?” “大胆!”旁边守着的缉捕一声叱喝! 就在此之际,旁边的白平眼疾手快,从高见背着的行囊之中,取出了一块特殊造型的牌子。 那是之前,他做法祈雨的时候所用的五雷令。 然后,他用仅剩的那只手把东西举起来:“我有五雷令,按照真静道宫和启运神朝的协议,我也有兴雨之权,不需报备。” 县令瞳孔微缩。 本来还咄咄逼人的气势,突然就停下来了。 四周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却见那个县令拱手,恢复了先前饭桌上的谄媚,赞叹道:“仙师年纪轻轻,竟然已经受箓,是本官看走了眼,那就没事了,来人,恭送仙师,和……这位小兄弟。” “多谢县令款待。”高见起身。 他环顾四周。 县令依然是那副和师爷一样的笑容,外面有一些衙役,都有功夫在身。 没有女眷。 他点了点头,然后和白平离开了那里。 原本美轮美奂的园林,在出来的时候,却显得有些阴森了。 走在回客栈的路上,高见特意避开了人群。 “呼,这下县令应该没什么敌意了,咱们还蹭了顿好的。”白平笑道:“五雷令对神朝官员还是有点震慑力的。” “这可未必。”高见这时候却说道:“道长,咱们恐怕不能多留了。” “怎么说?”白平有些不解。 高见则解释道:“低山村是因为没交赋税才被惩罚不下雨的,但如果是以赋税为目的的话,不给下雨,那不是更交不上了吗?” “说明,这次不是以赋税为目的,而以常识来看,这或许是一种杀鸡儆猴,那……是要儆那只猴呢?你看这宁泰县城里,有需要吓住的猴吗?”高见问道。 “我们这一路走来,宁泰县城繁荣至极,各种各样的商品都不见少,物资充沛,缉捕们充满威严,一举一动,没有百姓敢招惹的,就连那些门派成员也是如此,宁泰县城真的需要儆猴吗?” 听见了高见的问题,白平陷入了沉思。 他并不是傻子,只是不擅长这些而已,高见提了这些,点醒了他。 而且,白平知道的比高见更多。 白平皱眉说道:“确实,宁泰县城是个大县,就我看,本地城隍和官府调控天候极好,县令也有威望,是坐实了这百里至尊的位置的,并不是虚名。” “这宁泰县城根本不需要杀鸡儆猴,而且拖欠赋税,普遍的处理方式其实是让村民去服徭役,或者捕蛇,采药充作赋税,而非直接暂停下雨这么重。” 这猜测有了白平的肯定,高见于是继续说下去:“而且……以本地县城的武备力量,若是县令有心剿灭邪鬼,那山神有可能招摇了一年还没事吗?我们祈雨一次县令马上就找到了我们,可见他对宁泰县城的掌控力,那山神祈雨何止一次?他就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再说,那些村民有能耐主动寻找山神吗?肯定是山神和庙祝自己贴过来的。” “再加上他开口直接问山神的事情。” “我怀疑……山神,庙祝,都是这县令明知的,甚至……就是他自己在搞!” (感谢大理石的盟主~) 新书期,追读很重要,大家点一点啊 (本章完) 第7章 字中城,城中字 第7章 字中城,城中字 高见和白平面面相觑。 然后两人拔腿就跑。 快点!趁着对方还被五雷令震慑着,一时拿不定主意,赶紧跑路出城! 但是还没跑两步,高见突然抓住了白平:“等等,不能太急。” “怎么?”白平停下来说道:“快点离开,然后我们可以在其他地方递送弹劾,豢养邪鬼不是小事,我有五雷令,是受过箓的,我的弹劾一定有用。” 高见则放慢了脚步,说道:“不要打草惊蛇,如果县令真的私下豢养邪鬼,按照他对县城的控制力度,如果我们表现出慌里慌张的态势,基本就是在告诉对方,我们发现他的问题了。” “你有五雷令,如果你不知道这事儿,那他说不定会顾及影响,让你离去,如果你表现出知道这事儿了,他说不定就要先下手为强了。”高见说道。 如果五雷令真的有威慑力,那么县令在事情暴露之前,应该都不会选择强杀他们。 在宁泰县城,一位受过箓的大派子弟死在这里,肯定是要有人来调查的,宁泰县禁不禁得起查可是,那可两说。 “确实,确实,小哥说的对。”白平冷静下来,也和高见一样缓了脚步。 “而且,我还在考虑一件事……”高见说道:“你说……低山村,是孤例吗?” 白平一怔。 是啊。 宁泰县城可是有上百个村子。 低山村,可真不一定是孤例啊。 但是想确认这点的话,就得调查这上百个村子,或者去偷县城里的机密卷宗,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更何况,不管是受了重伤,断了一只手的白平,还是只有刀法傍身的高见,都不可能对抗县令。 “这样的话,本地城隍,也参与其中吗……”白平低头。 “不管怎么说,咱们都肯定是打不过的,此地不宜久留,就算要弹劾,也得去别的地方再说。”高见说道。 白平则说道:“多谢小哥了,如果只有我一个,恐怕真要被这县令糊弄过去了,那……我今晚先去买马,小哥你去街上晃一晃,装作闲逛的模样,打发一下时间。” 高见点了点头,没有再接话。 两人只是佯作无事,回到了客栈之中。 白平放下了行囊,只拿了钱,慢悠悠去挑马去了,也不慌张,还故意把行囊都丢在了房间里。 高见在客栈中,将胸口长刀拔了出来,用布包了,拿在手上。 既然情况已经到这里了,他准备去外面,看看牌匾上的神韵,看看能不能学到点什么。 多点依仗,总是好的。 高见独自一人在这县城之中行走。 如果只看县城内的情况的话,这里的繁华简直是难以形容的,用这里来评判宁泰县令的政绩的话,他应该是一个很不错的县令。 人民安居乐业,各路帮派俯首称臣,不敢造次。 城镇内秩序井然,官府的权威压过了所有地头蛇的权威。 正是因为这些,宁泰县城才是这般模样。 所以…… 为什么,要豢养邪鬼? 高见想不明白,但是一想到那邪鬼的模样,一想到那些村民被朝廷一纸命令,逼的以身饲养邪鬼,他就感觉有些憋闷。 就和最开始他背对着白平逃走的时候一样憋闷。 希望白平说的是真的,只要到了其他县城,他就能上书,弹劾掉这里的县令。 想着这些,高见走到了城门口。 此刻已经是下午时分,虽然还没有到落日,不过已经有人开始收拾东西离开这里了。 高见用布包着自己的锈刀,一路走到了城门口。 就在这里,很多人正在进出城,高见也是其中一员。 不过,这里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 人群聚集了起来。 高见走了过去,发现……是很多麻布裹着的尸体。 很多,起码有一百多具,堆在车上,一车一车的拉过来。 拉车的牛非常健壮,高见一眼就知道这玩意儿绝对不是普通的牛,普通的牛不可能拉这么多东西还大气不喘。 拉车赶牛收拾尸体的都是杂役,除了这些杂役之外,还有一些身穿黑袍,手拿武器,体态各异的修行者在旁边行走。 很轻松就能看出这是修行者,因为他们气质就不一样,只是这些修行者的表情不太好,满脸都是阴沉,让人不敢搭话。 只是,这个时候,一个卖豆腐脑的摊主,因为挪桌子来的不及时,挡了这些驱魔人的路,那驱魔人似乎是死了同伴,心情正不好,抬起了手。 然后,这手被高见握住了。 “不至于,不至于。”高见说道。 那驱魔人看了一眼高见怀里的刀,收起手,冷哼一声,走了。 摊主连忙擦了一把冷汗,连连对高见道谢。 “用不着谢,对了,这是怎么了?”高见朝着摊主问道。 说话的时候,他顺手买了对方一碗豆腐脑,加辣,加葱,加炒黄豆。 摊主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一边舀豆腐脑,一边解释道:“是有个村子,遭了妖魔了,听说全村的人都死了,那些是除魔司的人,听说也死了不少,不过最后还是斩杀了妖魔,这不,都把人拉回来了。” “全都拉回来干嘛?”高见问道。 那人马上回答道:“客官是外地人吧?” “恩?这你也看得出来?”高见挑眉。 摊主解释道:“嗨,外地的除魔司,处理完之后,都是把尸体就地掩埋,但咱们这不一样,咱这野外,有一个妖怪,自称土里大王,是一只豺狗成精,专吃腐食,要是把尸体留在原地,都是他的血食。” “所以啊,宁泰县城的除魔司收敛尸体的时候,都会直接拉回城里,让城隍庙的庙祝做了法事,再全部在城郊埋了,就是这除魔司……忒霸道了。” “烧了不行吗?”高见不解。 摊主叹了口气:“唉,要是事急从权,也就烧了,但要是没事,谁不想入土为安啊?这辈子烧了,下辈子要受苦的。” “你看那些人做白事,都要个全尸,实在没有全尸,还要做木手木脚补足了再下葬,要是身躯不足,投胎后可就是残废了,若是都烧了,可不敢想下辈子是什么样子。” 高见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风俗吧。 不过……亲眼见识了修行者,道士,祈雨,还有那些邪鬼山神的模样之后,高见可不敢说对方说的是假话。 保不齐是真的呢? 话语之间,那些尸体就已经被拉进了城里,原本拥堵的城门外,再度恢复了畅通。 只是,看着那些官差拖拉着的尸体,高见觉得……有点蹊跷。 城隍如果也涉及到邪鬼一事的话,那让城隍去做法事……这些尸体真的是拿去埋了吗? 高见深吸一口气,不再思考那些。 他吃完豆腐脑,然后把碗递回去。 那摊主收起碗,递给旁边的女儿。 这家小摊分成前后两部分,后面是女儿在负责洗碗,前面是老父在招待客人。 “现在马上就要天黑了,我们也要收摊了,现在进去找客栈怕是来不及了,客官可有地方住?如果不嫌弃,可以来我家将就一晚。” “这恐怕不方便吧?”高见看了一眼那小女儿,也是十五六岁年纪。 那摊主则笑道:“穷人家孩子,哪有这么多规矩,菩萨都说积德行善哩,最近妖魔闹的厉害,在外面没住的地方,很是危险,我家贴了门神,拜了牌位的。” “多谢老人家,只是我已经定好客栈了,不缺住处,对了老板,你这剩下的豆腐脑只有五六碗了,要不都给我包圆了,我拿回去给人吃。”高见马上说道。 “好嘞!那就多谢客官了,也好让我们父女两个早点回去,她妈还在家里磨豆腐呢,我早回去也能早点帮她。”那摊主笑道,然后把剩下的豆腐脑都给高见包圆,还额外送了许多炒黄豆。 高见提着豆腐,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说,宁泰县城这般模样,肯定也还是好人居多的。 提着豆腐脑,高见抬头,看向了上面牌匾上的‘宁泰县城’四个字。 握刀之后,心湖澄净一片。 高见这一次,清晰的映照出了那四个大字上的神韵。 这一次,高见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神。 说是神也不太对,反正……他感觉到自己的魂魄飞出了身体,朝着天上飞去。 飞到一半,他往下看去。 他看见了……整个宁泰县城。 整座城,包括城墙外面的市郊在内,方圆十余里。 城墙皆石壁.墙内雕有飞云之状。 四边城墙,各开四道城门,从城门进去,两边皆居民宅子。 往里走几步,分成东西南北四个大街,四个大街中心便是内街,内街中央,就是县衙。 县衙内……怎么没看见县令? 东街是衣物布匹,杂货首饰香烛杂手艺之类,西街是客栈车马,便宜的饮食果子,雇觅人力,各种工匠,高见就住在这里。 南街是牛马菜蔬鲜肉,他甚至还看见了正在南街买马的白平! 北街是乐坊青楼,高档酒楼食肆珠宝一类,粉墙细柳,香轮暖辗,不像是穷人能来的地方。 而内街,则有书院,教习场一类练功的地方,可以在这里看见诸多帮派门派的弟子,都在勤练武艺,打熬筋骨。 人极多,极杂,东一堆,西一簇,好生热闹。 但所有的一切,落到高见眼里,却又不显得杂乱,就好像他清晰的摸到了这座县城的脉络一样。 或者说……在牌匾上写‘宁泰县城’四个字的人,他清楚的摸到了宁泰县城的风土人情,汇于笔上,然后这些神韵,被高见全盘接收了。 他飘在半空,感受着所有的一切。 有什么东西,似乎正在汇聚。 这座城市,好像活的一样,拉车的马夫,送货的伙计,吃饭的食客,在家做饭的居民,袅袅升起的炊烟,拉大粪的,念书的,练功的,做菜的,哭闹的,打孩子的,赌钱的,全都在这座城市里默默的运转着。 先前卖豆腐脑的小贩,只是一个小小的缩影,许多人都是和他们一般过活的。 周十余里,户万计,如锦绣春,繁华富庶,五谷桑麻,六畜围饶,一片祥和。 有了他们,这整个城市,一下子就活了起来。 城者,盛受民物也。 芸芸众生,红尘万丈,尽数入高见眼中。 而且,这些所有的一切,所有人的日常生活,整座城市的生机活力,全都汇聚成了一股气。 这股气就像是点燃香之后,香的顶端缓缓飘起来的那一根烟柱一样。 气飘荡在城中南街的菜市口处,竖着飘在空中,高见似乎一伸手就能拿到。 于是他就伸手了。 只一瞬,高见感受到一股巨力朝自己袭来! 他的身躯,在这一刻,好像被什么东西凝聚了一样,高见可以直观的感受到,自己好像变硬了,虽然没有修行法,但他的修为……好像在直线上涨?! 没有修行法,也能提升修为吗?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意念顺着高见而来! 可以感受得到,对方很愤怒! 高见见状,立刻松开锈刀! 刀身上,原先被磨砺了一分的锋刃,再度被锈迹覆满。 心湖涟漪顿起,他马上从那飘在天上的状态落了下来,回归了自己的身体。 而这一次,他并没有和学习刀法一样,产生煞气,反而一点副作用都没有,只觉得身躯强健了许多。 而且,他还能明确的感受到自己体内有一股气在游走,而且,甚至他还可以控制。 高见将那股气运使到手臂之上。 却见他的手上,隐隐透出一股金色。 高见不动神色,从路边捡了一块石头,用手轻轻一捏。 石头顿时化为齑粉,而他甚至都没感觉自己用了多少力气。 这股气,到底是什么东西?刚刚那个意念又是什么? 自己没有对应的修行法,但好像并不影响自己获得修为。 还有,刚刚他似乎看见了整座宁泰县城,就连白平他都看见了,可就是没有看见县令。 怪事,县令肯定是在城里的。 还有,白平…… 等等,刚刚自己看见的东西里面,白平后面好像有人。 他连忙回忆。 回忆之中,故作慢悠悠的白平,确实拿着钱去买马了,只是那副样子,前瞻后顾,一看就知道心里有心事。 而他的身后,确实跟着人! 看起来都是些修行人,但不是官府的,从脚步来看,应该是城里的那些门派子弟。 门派子弟们会无缘无故的跟着白平吗? 高见觉得不太可能。 那么,以县令对整个宁泰县城的掌控力,指挥几个门派,恐怕不是什么难事。 白平有危险! 一念及此,高见立马飞奔而出! (本章完) 第8章 碰瓷(第一更) 第8章 碰瓷(第一更) 宁泰县城,南街。 “大师兄,就这人……真的是受箓仙师?”一个胖乎乎的年轻人,瞧着白平,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三师弟,不可小觑,连你都知道乔装打扮,难道仙师不知?”另一个壮汉则如此说道。 在启运神朝,最有名的两个势力,一个是朝廷,另一个便是真静道宫。 真静道宫在一千年前,被当时的神朝之主,应天崇道皇帝拜为国教,奉为天师,而真静道宫的仙师则自称臣子,以启运神朝为尊,自此之后,二者便休戚与共。 所以,真静道宫在启运神朝也有些特殊地位,弟子之中,凡是修行有成者,可以被授予五雷令和对应的道箓,统称为‘授箓’。 外界敬仰,便加了个尊称,称其为‘受箓仙师’。 但眼前这位……在三师弟看来,一副偷偷摸摸,瞻前顾后的模样,买个马都心惊胆战的,还断了一只手,面无血色,瞧着马上就要死了。 说实话,这副模样,让这些门派弟子想起了自家最没出息的杂役弟子,也是这般畏畏缩缩,像是从小被欺负大的一样。 真静道宫的受箓仙师,就这般模样?县令不是认错了吧? “那咱们什么时候出手?还是就这么看着?”三师弟看着大师兄,问道。 “先看看,不知道他开的是哪个窍穴,摸清楚再说,去,你去试试他。”大师兄藏在阴暗角落,仔细盯着。 小胖子跳了出来,他也早就忍不住了。 这般仙师,还真教人看不起,他也开了一个窍穴,可以算是高手,今天试试这仙师的成色。 修行者傍身的本事,多半都和开启的窍穴有关,看清楚对方的开启的窍穴,也就摸清楚对方一半的本事了。 而白平这边,他挑选了两匹马,一匹要一千多钱,价格不菲,不过此刻也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他付了钱,将马牵走。 如果没有被发现的话,那么明天一早,他和高见拍马离去,也就安全了,到时候往上递上弹劾,此间事便了了。 想着这些的时候,他环顾四周,小心翼翼,生怕惹出什么事端来。 这时,却看见一个小胖子朝着这边走来,迈着大爷步,一步下去,腿要从前到旁绕个大圈,恨不得横着跨过去。 其他人都纷纷避开这个小胖子,白平自然也是如此。 他出门在外,向来是让人三分的。 不过,毕竟手里牵着两匹马,他虽然牵着马躲开了,那小胖子身体却像是会滑一样,在地上横着挪了半步,直接撞到了白平的断臂上。 这是几天前才断的臂,只是堪堪止血,用布包了而已,这一撞不轻,伤口顿时崩裂,包着的布也马上染上了红色。 很疼。 白平连忙伸手点在断臂的血脉之上,封住了血流。 没了血流滋养肉身,会让伤口停止自然愈合,但可以避免失血。 不过白平并没有怪人,撞一下而已,不碍事。 那小胖子嘴角咧开,笑了笑。 这个反应,他很熟悉。 那些门派里的杂役弟子,被他找茬,只会道歉,磕头,自扇耳光,还有过来送礼的,没有敢直说的,活该他们被欺负。被人打了还过来送礼,这不是号召别人来踩头吗? 于是,那小胖子却没有停下,而是一把抓住白平,说道:“喂!死残废,你怎么敢撞我的?” 白平却说道:“阁下,是你撞的我吧。” 这让小胖子挑了挑眉毛。 这句话,倒是和门派里的杂役弟子不一样了。 “还敢狡辩?我正经走路,你牵着马,不避行人,找打!”小胖子握起拳头,一拳打出! 白平慌忙往后一让。 小胖子也不收拳,一拳打到了一匹马的马头上,只一拳,却见马匹浑身僵直,脑浆迸裂,当场便倒在地上,喘了几口,没气了。 旁边的人慌忙躲开, “敢躲?再躲!”小胖子再上前,又是一拳。 白平再躲,第二匹马也被打死!这次更狠,一拳打在马脖子上,整个马脖子全部炸开,血刺呼啦,吓得周围的人全部都跑开了,偌大一条街,除了还在收拾东西关门的店家,就只有白平和这小胖子了。 这小胖子看见第二拳还是没中,上去便是第三拳! 第三拳,终于打中了白平! 白平用剩下的那一只手挡住,可身形还是被锤退了十几米,在地上划出了一条长印。 “喔,原来开的是气海,怪不得神不足,精不沛,我听说道门法术都要手印,你断了一只手,一身本事废了九成,先前你让我,果然是因为打不过。” 躲了三拳,白平气喘吁吁,终于站定身子,说道:“我是修道之人,道生德于予,故淡然恬然,不与世忤,但我已退了三次,再来,我便要还手了。” 小胖子指着白平嗤笑:“还文绉绉的装起来了?我这辈子就没见过有本事的人还忍气吞声的,被欺负的,都是没本事的,有本事的人,不会让别人欺负还一次次让步。 白平怒斥:“德让三次已有余,再有怨,小道也未尝不报!” “让我看看你怎么报。”小胖子笑道,招了招手。 他在虎拳帮当真传弟子,学艺六年,五年就开了一个窍穴,是远近闻名的天才,且不说这人没有受箓仙师的样子,单就说他断了一只手,气血两亏,还掐不了法诀,就算他真是受箓仙师,也只有死路一条。 先前的三让,在他眼里,只不过是白平在色厉内荏,虚张声势而已。 就像是受了伤的老虎,遇到敌人的第一反应不是冲锋,而是怒吼,炸毛,后退,只是想吓一吓人。 虽然还是猛虎,但已经没有什么威胁可言了。 既然这样,那他可以死了。 他握住拳头,气从檀中穴出,汇入四肢百骸。 只是,下一刻,小胖子突然感觉脖颈一凉。 无声无息之间,一口薄薄的飞剑已经从行囊里飞出,悄无声息的划开他的脖子,斩断了他的头颅。 这道士,不止开了一个窍穴。 他不止气海。 最后一个念头闪过,他眼前一黑,扑倒在地。 (本章完) 第9章 突围(第二更) 第9章 突围(第二更) 白平虽然善良,但并非软弱,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人是奔着他的命来的,说什么撞不撞的,都是借口。 单单那两拳打死了自己的马,就可以看出来,他是怕自己跑了。 自己与人为善,没有招惹过任何人,也不曾露过财,突然就有人来杀自己,白平用脚指头也能想出来,这是事情败露了,县令动手了。 得去找高见,然后离开这里! 只是,当他准备离开的一瞬间,白平突然感受到后背一股强烈的杀意袭来! 阴影里还有人! 那小胖子还有同伙! 但就在此刻,那阴影之中的锋锐之感并未袭来。 白平回头一看,却发现,高见在自己背后。 而且高见的手上,捏着一个人,正在用锈刀抹他的脖子,只是刀锈的有点厉害,磨了好几下都不破皮,高见气急败坏,改抹为捅,直接给他脖子捅了个对穿。 从头到尾,此人一直都在反抗,但是被高见捏住筋骨,就像是个被捏住的鸡仔一样,完全动弹不得。 白平清楚的看见,高见的手上,闪烁着金光。 那是神祇香火塑造的金身。 修行法? 不对,没有修行法运转的痕迹,有的只是单纯的香火金身,而且看那分量……像是被人塑像,受了十几年的膜拜一样。 白平上前,两人没有多说什么,当即拔腿就跑。 一边跑,白平一边问:“小哥,你这是,金身?” “这是金身吗?我不知道,我去参悟宁泰县城那个牌匾,就感觉魂飞天外,有一炷香飘在半空,我摸了摸,就成了这样。” “魂飞天外?!你怕不是以身合城,抢了本地城隍的香火!”白平瞠目结舌! 还有这种事?这也能做的到?悟性还能做到这一步的吗? 以身合城不是需要官印的吗? “以身合城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倒确实是那么回事,我刚才确实是看见了整座城里发生的事情。” 白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真是开了眼界了,以身合城,这可是需要朝廷官印才能做到的,而且,官印这东西,只要有一个人掌握,其他人就都不能用了,小哥你……算了,我也不问,咱们还是先跑吧。” 两人说话之间,快速飞奔。 白平用一只手掐诀,身上有云气环绕,身轻如燕,只消脚尖点地,不多少力气就快捷如风。 这是道门的轻身之法,练到高深处,可以御风而行,入太虚境,曾有位道门神仙,就有过“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乘天地之正,以游无穷”的记载,被后人敬仰的称之为“餐沆瀣兮带朝霞,眇翩翩兮薄天游,齐万物兮超自得”。 白平没有练到那个地步,但也已经很快了,只是他现在只有一只手,只能掐一个诀,所以不能同时轻身和驾风。 如果有两只手的话,他就能飞了,不至于靠走的。 高见不会这种招数,但有了香火金身加持,他纯靠经典力学也能赶上白平的速度,只是一步一个脚印,把地都踏碎了。 但是他们才跑出一条街,就看见前面堵着十几个壮汉。 是这宁泰县城的缉捕,还有一位捕头。 捕头拦在街道面前,厉声喝道:“当街杀人,哪怕你是受箓仙师,本官也有权将你收押待审,来人,给我拿下!” 高见和白平顿时了然。 那两个帮派弟子,过来碰白平的瓷,但其实他们也是县令拿来碰瓷的。 他们以为自己是碰瓷的纨绔,却不曾想,他们其实是县令手里要摔碎的两个瓷器! 这两人逼的高见和白平杀了人,于是县令便有了充足的理由用朝廷的力量捉拿有五雷令的受箓仙师了! 白平于是停下。只有一只手,他同时只能掐一个诀,所以必须停下轻身诀,然后掐了个剑诀。 他身后的飞剑随之而出,发出一声清亮的剑鸣! 到目前为止,高见看见这把剑出来的时候,都没人能挡得住。 飞剑术,名不虚传,真是非常厉害。 这一次,也是一样。 飞剑在半空之中几乎看不到影子,只是倏忽一下,就已经取掉了几个缉捕的头颅。 他们那几百斤的气力,健步如飞的速度,还有长年累月锻炼的武艺,在飞剑面前什么意义都没有,他们甚至看都看不见。 然而,只有一只手的白平,在御剑的时候什么都做不了。 那捕头一声怒喝!手中的九环大刀叮当作响,猛的撞向白平! 高见同样怒喝,抓住旁边的一块磨盘石,往前丢去。 这一幕,看的周围的人胆战心惊。 那捕头一身横练功夫,铁打的筋肉,钢铸的骨头,一身力道,千斤都不止!撞过来的时候不闪不避,一人环抱的磨盘石,竟直接在半空中被撞碎了! 他威势不减,甚至还加速了。 高见见状,脚下加速,运使香火之气,身体浮现出一丝丝暗金色彩,竟和对方对撞了过去! 当! 明明是两具肉身,撞在一起却发出了两个大铁球撞在一起的声音,声音让人头晕目眩,只觉得耳朵里好像钻进了虫子一样刺痒。 “好功夫!”捕头赞叹一声,胸口檀中大穴之中,内气涌出,浑身筋力再增!环首大刀下劈,朝着高见砍来! 高见握住锈刀,稍稍挪步便挺身出刀,以伤换命! 以火救火方为妙,纵遇锋刀常坦坦! 两人身躯上各自闪过一连串火,但捕头身上的明显更多。 舍身刀法的妙处,便是步伐,通过细微的步伐变动,虽然没有完全闪开,但已经将对手的杀招化解,让对方一刀砍不死自己,肉身硬抗这一刀之后,把对方捅死! 初次交手,捕头就吃了一惊。 这年轻人,横练功夫不逊色于他,而刀法却胜他十倍! 这横练功夫少不得十几年的打磨,那刀法也至少是十年浸淫,他才几岁?难道打娘胎里便在练功? 既然如此,那就不拼刀法,就拼肉身! 对方那把刀太锈了,不仅不锐利,捅过来说不定就断了,自己的大刀用镔铁锻造,锋锐无比,和对方拼肉身,自己占优! 一念及此,两人再度交锋。 九环大刀再次在高见身上刮起一串金星。 而另一边,高见却没有刮起金星。 因为捕头直接被捅了个对穿,血四溅。 捕头瞪大眼睛。 对方的刀……一点都不锋利。 但是,好硬。 比他的肉身硬多了,这哪里是什么刀……这根本就是一根棒子。 (本章完) 第10章 门神(第一更) 第10章 门神(第一更) 锈刀虽然锈,切西瓜估计都切不顺溜,但硬的真的硬。 高见早已了解到了这点,之前杀那个帮派弟子的时候,他也是割不开喉咙,只能捅死。 而现在,他也是故技重施,第一刀用砍的,根本砍不破皮,让对方掉以轻心,以为肉身很强,和自己专拼肉身! 这时候再全力捅过去,横练功夫的肉身在硬度上也远逊于锈刀,被高见全力一捅,直接捅穿了! 身上有了缺口,气血流失,横练功夫便破了功,不再坚硬如铁,高见一不做二不休,上去三两下,把捕头给彻底捅死。 然后他怕没死,又把头踩爆了。 这就是计策! 捅完之后,高见啐了一口,说道:“这人练横练功夫,把脑子都练傻掉了,不知道打架靠的是脑子,只会蛮干。” 白平看了一眼尸体。 好像高见也没精巧到哪里去…… 话语之间,那些普通的缉捕,已经被飞剑斩杀完了,鲜血流满一街,尸首到处都是。 收起飞剑,白平对高见问道:“我们撞破了此地县令的事情,他肯定容不下我们,现在应该还在筹谋,你之前以身合城的时候,看见县令在哪儿了吗?” “没有,城里好像没有县令,我以身合城的时候,在城里都没看见他。”高见说道。 “没看见?不可能,咱们亲眼所见,等等……等等。”白平说到这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对高见问道:“小哥,你说,县令还活着吗?” “不至于吧……这可是神朝的县令,有长卷大印,还有气运,等等,你之前是不是说过,如果有人持官印,其他人是没办法以身合城的?”高见突然想到一件事。 “是,我说过——”白平反应过来。 两人面面相觑。 那岂不是说,县令没了? 原本是以为县令豢养邪鬼。 这么一搞……难道是邪鬼豢养县令? 真是倒反天罡! “本地城隍在搞什么?县令管阳间,城隍管阴间,阴鬼搞成这样,难道城隍也没了吗?”白平有些气急败坏。 情况比他想象的要坏多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还是得先出城,而且天要黑了,我有种不祥的预感。”高见看了一眼大街。 不知不觉,街上已经没人了。 可能是因为厮杀而逃走了,但高见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小道也有些汗毛倒竖,快走吧。”白平叹了口气,这里的事情已经超过他的处理能力了,留下来于事无补,白白送命。 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出去求援了。 神朝总不至于连这种事情都不管,那还不乱了套了? 高见和白平赶紧抓紧时间,往城门口走去。 城门口到这里不过二三里路,而且还都是砖石铺成的路,以他们两个的脚力,最多几分钟就走完了。 但这一次,走了整整一刻钟,都没走到。 高见率先停下脚步,握住自己的锈刀:“道长,你见多识广,知识渊博,怎么说?咱们这是,鬼打墙了?” “瞧着像,而且你发现没有,咱们已经第四次路过南街的菜市口了。”白平也停了下来,知道自己一直在原地兜圈子。 高见扭头,看了看天边。 现在正是夕阳时分,金光洒下,十分美丽,但太阳的最后一缕余晖即将消散,月亮已经在另一边升起了。“怎么办?”高见问道。 想也明白,既然是邪鬼,那么太阳落山之后,恐怕没有好果子吃。 “找一户有门神的人家!快!”白平当机立断,在街边寻了一个有门神的人家,上去就敲门。 高见马上跟上去,只是问道:“这样不会牵连无辜吗?” 白平则说道:“门神在,就连龙王被斩首后的阴鬼都进不来,寻常邪鬼更是不可能了,就算这是千年老妖,也休想攻破常年受香火熏陶的门神,只是要耽搁一晚上,恐怕有变数。” 高见点头,明白了白平的意思。 的确,门神可以抵御邪鬼,让他们无法进来,却挡不住恶人。 拖延一晚上的话,在晚上的时候,说不定就有厉害的人会赶来了。 “如果来者是人,咱们应该处理的来,恶人不会太强。”高见判断道。 “此言怎讲?”白平问道。 白平已经看出来了,高见悟性出众,而且脑子也很好使,起码比自己好使,关键时刻听他的准没错。 高见解释道:“对方搞出这么大动静,说明对方已经不想要宁泰县城了,宁泰县城已经保不住了,所以,若是活人,他不会用那么多人来拖延到晚上,直接出面干掉我们,然后再跑路,不是更好?” “可现在,他让捕快拖住咱们,又在黄昏之时用鬼打墙迷惑我们,不正是表明……他其实没有一个很强的活人可以驱使,想要杀咱们,只能靠晚上亲自出手吗?” “有理,那就找门神!”白平马上点了点头。 对方如果找不到比捕头还强的人的话,那么就肯定突破不了门神,也就不会牵连无辜了。 既然下定了决心,白平马上开始敲门,一一询问。 “姑娘,能不能让我们进去避避?” “兄弟,我们进来避避,可行?” “婆婆,我们只是想进来避一避!” 白平一个个问过去,但始终没有愿意开门的。 也是,现在高见和白平当街杀人,事情恐怕都传开了,愿意给他们开门才怪。 不过,让这些人惊讶的是,不管是白平还是高见,都没有强闯的意思。 只要表露拒绝,他们就会离开,寻找下一个。 但是,黄昏的时间快要结束了,夜幕越来越近。 “或许这也在对方的计算之中吧,算准了我们不会强闯,再说……门神所居的房子,强闯也没有用,门神不会庇护闯入者的。”白平叹了口气。 门神是庇护家庭的神祇,贴于门上,能够驱邪避鬼、保卫家宅,可不会理睬闯入的强盗。 然而,就在这时,他们敲的一户人家,却给两人打开了门。 “客官,快进来吧!”那人说道。 高见定睛一看,是自己先前,从驱魔人手里救下的那个豆腐脑摊主。 嗨,到头来,还是要来他家。 (本章完) 第11章 没了(第二更) 第11章 没了(第二更) 在摊主的房子里。 说是房子,其实就只是一个单间木屋,后面再带一个院子,有一间小的厢房,放些杂物,柴火之类的东西。 城里大部分人的住宅都是这样,有钱盖砖房子的都是少数。 这些地方,地皮不值钱,人力也不值钱,但建房用的木材和砖头可值钱了,没几个人造的起大房子的。 “多谢老板,我们就呆一晚上就走,你们今晚可以早睡,不会有事的。”白平说道。 “道长,还有客官,你们这是怎么了?”摊主将两人迎了进来。 他似乎也是才回家,还不知道高见和白平遭遇了什么。 “招惹了脏东西,来这里,借门神避一避。”高见坐了下来,说道:“还真是缘分,没想到才刚说了大话,就要靠老板你来救命了。” 老板则一边给两人递水,一边说道:“嗨,这算什么话,这世道就是这样,不招惹脏东西,也要招惹点帮派,官府要税,帮派要孝敬,走夜路遇到脏东西还要给纸钱,不互相帮忙哪里活得下去?咱们生活在城里已经算不错了,你们两个不用急,城隍庙很灵的,等晚上过去,明天早上去城隍庙里拜一拜,什么脏东西都走了。” 倒完了水,他又递过来两碗豆饭,加了酱油拌了:“客官你是外地人,不清楚情况,我跟你讲,咱们县城可是好地方,县太爷贤明,税收的不多,帮派也收敛,城隍老爷也管得住阴鬼,只是野外偶尔出点事而已,可比外地好多了。” 听见这些话,白平和高见对视一眼,只是苦笑。 这世上的普通人,多半也就是这样,但哪怕这样,也还是有好心人的。 于是,高见摸出了自己的铜钱,也就一百多钱,自己留了几枚零钱,其余拍在桌上,说道:“老板,这个收下吧。” “哎哟,使不得,客官你之前帮我出头,人是要讲良心的,我帮你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能收钱。”摊主马上说道。 “就当是堵嫂嫂的口。”高见说道。 “妇道人家懂什么?” “我懂什么?我起码懂煮豆浆,磨豆腐!”这时候,房子里走来一个妇人,接话道。 “嫂嫂,收下吧,住客栈也要给钱,怎么住家就不给了呢?你们不收,我住不安稳。”高见说道。 话都说到这里了,一百多钱也不是小钱,摊主也没有高洁到那个程度,很快就收下了,然后白平和高见的豆饭里,就多出了两块腊肉。 白平将腊肉夹给高见,一边吃,一边说:“大哥,大嫂,一会我要在这里做点仪轨,可能会弄乱家里,你们最好也别出门,大家都别去院子里。” “道长随意,随意,能做法给我们驱点邪,我们还占便宜了呢!”摊主笑道。 他们说话的时候,旁边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一言不发,似乎有点怕生。 现在已经天黑了。 很快,摊主夫妇两个就已经铺好了地铺,本来他们准备去厢房睡的,但还是被白平劝住了,白平说外面有鬼怪。 摊主于是就不出去了。 在这真正有鬼怪的世界上,平民们都很听劝的。 天黑没多久,摊主一家人就睡了,而且睡的很快,他们睡的地铺,把床让给高见和白平了。说是地铺,其实就是稻草盖一块布。 而白平则开始了自己的仪轨,先是功白,步虚,提科,化坛卷帘,再行赦水咒、赦笔咒、赦墨咒。 他准备用这些符咒,封住大门,度过今晚,撑到天亮。 然后,他拿出毛笔,让高见帮忙磨墨。 高见做完,白平蘸朱点墨,在门缝,窗缝处,开始画符。 符咒种类繁多,数不胜数,高见看不懂,只能看见他画的禳词、咒语、鬼像、神像和其它图形,难以辨认,给人神秘莫测之感。 这便是龙章凤箓之文,灵迹符书之字,不同于世间常书,只能冥中自相参解,其中似乎有神韵。 “对了,道长,你不是说,绝地天通之后,没有神了,怎么这世上连下雨都没神管,但却还有门神?”高见问道。 白平一边画符,一边回答:“天神虽无,人神尚存,你看现在的门神,其实就是秦和罗二位将军,都是启运神朝开国时期的大将,死后被封为神,受世间香火,现在的诸神,都是人神,不见的是电母雨师之类的天神。” 两人看似是聊天,其实是在给自己提精神。 因为,他们都已经注意到了,外面……看不见月亮了。 外边,有黑雾滚来。 鬼妖行行,阴风飒飒,黑雾漫漫! 从窗缝往外看去,但见外面整条街,四方八面,相看左右,尽是鬼妖! 滚滚邪鬼,有的是饿鬼吊筋,有的是火坑跳骸,有的是脱皮露骨,有的折臂断筋,有的是阴鬼拔舌,各有惨状,哭哭啼啼,凄凄惨惨,睹之遍体生寒! 赤发黑脸,青面獠牙,拿着铁索铜锤,武器上鲜血淋淋,哭嚎不已。 有许多鬼火一潜一明,众多异形丑恶,言语难详! 然后,他们朝着高见撞来! 阴风呼呼,却见大门被大风吹动,哐当哐当的响! 这时,却见门口两张门神被吹动,这时候,门窗上画着的符咒,突然闪烁金光! 金光一闪,黑雾褪去。 白平不禁大笑:“阴阳初分,有三元五德八会之气,以成飞天之书,撰为八龙云篆明光之章,前人解成众书之文,画作自然飞玄,结空成符,肇於诸天之内。” “此书为道祖所得,授神符于诸弟子,有纯阳懿德,含五行至理,代寒暑以昼夜,促日月以晷度,其功速,其用博,谓之‘符窍’,正所谓‘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要知窍,惊得鬼神叫’,今天小道就让你们叫一叫!’ 话还没说完,突然间,黑雾包裹了大门,一只只大大小小的眼睛,从黑雾之中睁开,望向了他们。 两张门神,撕拉一下就掉了! 白平的长篇大论一下就被憋了回去,慌忙拿笔。 高见握刀,一对眼睛瞪着被阴风撕掉的门神。 刚刚被撕掉的门神……居然加入了阴鬼的行列,在风中哗啦哗啦,张开大嘴! (本章完) 第12章 我做门神(第一更) 第12章 我做门神(第一更) 黑雾滚滚,将门神扯碎,于是,本来只有风声的房间内,顿时门框动摇,一股寒冷邪恶的气息蔓延而来。 阴风凛冽,冷气袭体,生冰透骨。 原本还在睡眠的摊主一家人,本来就没多厚的被子,被这一惊,苏醒了过来。 一醒过来,他们看见的便是炼狱一般的场景。 皮脱肉焦,哀怨形声,但见家里,檐端、梁间、壁上、柱里、地内、空中,尽是鬼怪的眼睛! 摊主大叫:“啊!我有城隍庙讨来的门神!” 只说了这么一句,他就软软的倒在了地铺上,竟是活活被吓晕了过去。 旁边的妻子女儿也恍恍惚惚,一言不发,仔细一看,原来也晕了。 也是,寻常凡人哪里见过阵仗? 倒是高见和白平,已经知道了门神为什么会被撕裂了。 摊主之前说了,城隍庙很灵验的。 门神是从城隍庙请来的。 “看起来本地城隍,和本地县令……是一个下场。”白平叹了口气。 阴气开始涌入,高见从门缝往外看去,可以看见,整条街,甚至可能是整座城,所有的门神,都从门框上跳了出来,本来威武的身躯摇身一变,顿时变的奇形怪状,面目可憎起来,然后一齐加入了鬼怪潮水之中,冲击高见和白平所在的房子! 高见看得心惊! 就算他不懂,也能看出来。 有可能,整座县城,所有的门神,全都是阴鬼所化,各家各户祭祀门神的香火,全都被这些阴鬼窃走了! 这整座城,就是一整个人间酆都! 这些阴鬼,坐在城隍位上,然后变化成门神的模样,一张张的被卖到各户家中,享受每年祭祀门神的香火。 “啊!我早该发现的,这些门神的画像,要么闭一只眼,要么多了胡子,要么戴了面具,全都是因为他们不敢变化成真正门神的模样!”白平气急,没想到还有这招! 这下完蛋了。 阴鬼们依然在冲击门窗,却见白平之前写就的符咒不断散发金光,但墨水和朱砂散发出来的光亮越来越少,字迹也越来越晦暗。 门窗的动摇也越来越剧烈,那些眼睛也越来越多。 白平执笔上前,不断的填补损失掉的符咒,可他画的越多,损失的就越多,逐渐逐渐的,缺漏越来越多。 就像是一艘漏水的船,白平不断的堵漏,可是东边堵了西边漏,西边堵了东边漏,堵来堵去,船里的水越来越多,眼见就要沉了。 阴风灌的越来越多,妖鬼们似乎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冲进来。 如果这些符咒完全消耗结束,那摊主一家人肯定死了,就连高见和白平两个人也不见得躲得掉。 高见回头看了一眼吓晕了的摊主一家人。 “他们夫妇二人受我牵连,我岂能坐视?道长,你说门神是人身受香火而成,那……我来做这个门神,又有何难!”高见见状,拔刀,准备推门出去。 “人神都是死后成的!”白平马上提醒道 “我若是能活,那说明邪鬼退却了,我若是死了,正好成这门神!与他们搏命!”高见推门而出,然后将门关上。 白平咬牙,连忙追了出去:“就算是门神,不也有左右两个?我与小哥搭对。” 高见和白平走出门去,关上大门,只见面前妖鬼横行,张牙舞爪!高见无所畏惧,但觉胸中意气顿生,长刀如遭磨砺,锈迹缓缓剥落,刀锋的最前端的锈迹脱离,绽出一缕光华。 妖鬼们已经涌到了跟前。 高见握刀,白平掐诀,眼前鬼怪如潮,奔涌而来! “道长,我给你护法!”高见握住刀柄,趁着刀锋绽放光华之际,运使香火气,加持刀兵,又将舍身刀法的煞气提振胸中,猛的踏步,一刀砍下! 长刀舍身妖丧胆,虎目睁睁鬼亡行! 貔虎豪雄不肯退,相看白刃血纷纷! 只听得狂风大作,杀声振街,高见的煞气有寻常人习练十年积攒之多,从鬼怪的角度看去,但见他浑身红气阵阵,隐有金光,普通小鬼根本近不了身。 而且,高见还发现,自己长刀之上,最尖端的那一段所绽放的光华,竟然让那些鬼怪睁不开眼睛。 这还只是锈迹脱落了一点而已,如果整把刀全都绚烂如新,那又该是何等威势? 但此刻来不及多想,因为小鬼虽然在煞气,香火气,还有刀光之下近不了身,但那妖鬼潮水之中,可不止小鬼。 却见一个赤发鬼,手拿狼牙棒,一只手捂着眼不看刀光,然后另一只手将狼牙棒砸下! 高见闪身避过,然后用长刀的刀尖,一下捅穿赤发鬼的头! 寻常刀剑是伤不到阴鬼的,可高见手中的刀,显然并非寻常。 但鬼怪成堆,旁边的一个青面鬼,拿着长枪,朝着高见刺来。 高见旧力已去,新力未生,又被小鬼们的嚎叫扰了心神,躲避不及,眼见就要吃上一枪…… 但高见不止一人,身后的白平,画了三道符,拍在剑上,口中念念有词,随后一点一晃,出来两股阴阳气,像是剪子一般,将青面鬼拦腰截断。 阴阳气剪并未消失,又向前杀去。 杀人和杀鬼所用的法门并不相通,好在白平根基扎实,武艺略有一二,道术也不曾落下,此刻效率也一点不慢。 可惜的是,他只有一只手,攻守不能兼备,于是高见护在他的身旁,两人一攻一守,挡在门前,如同一块礁石挡在潮水面前。 但见潮水忽来,忽去,激起水无数,而礁石岿然不动。 如此过去了一刻钟,阴鬼不知散去了多少,高见只记得自己杀了十多头大鬼,小鬼更是无数,可眼前的潮水似乎一点也不见少。 “小哥,你看前面!”白平似乎看见了什么。 高见马上向着前面看去, 前方,飘着许许多多的无头尸骸。 阴气更甚,怨气冲天! 这些头颅,全都是无头鬼。 无头鬼,顾名思义,因为死亡的人皆是被砍下头颅,因而所诞生的鬼物也就没了脑袋,较之一般的鬼怪,怨气更重,杀力更大,比青面鬼赤发鬼还要强大。 曾经有古代大将,击败敌军,将四十万敌军都砍了脑袋,于是那片地方便煞气冲天,有四十万无头鬼游荡。 眼前的无头鬼,虽然没有四十万那么多,但也有上千! 这宁泰县城是什么鸟地方,哪儿来这么多无头鬼的?! (本章完) 第13章 上楼(第二更) 第13章 上楼(第二更) 高见和白平杀鬼杀了许多,但只算大鬼,也就三四十头的样子。 至于小鬼,有高见的香火金身和一身煞气,再加上刀光晃眼,小鬼们都只是在旁边嚎叫,不敢上前来。 但眼前的无头鬼,足有上千。 当这些无头鬼出现的时候,潮水一般的阴鬼都停下了,仿佛在给这上千无头鬼大军让路。 无头鬼们走在大街上,慢慢的朝着高见和白平走来。 光是这一幕,就让人呼吸停滞,丧失抵抗之心。 怎么抵抗?上千无头鬼,打个锤子,能打到高见累死。 “坏了,这下真要当门神了。”白平苦笑:“这么多无头鬼,这宁泰县城下面是古战场的乱葬岗不成?” “不对,不是古战场。”高见喘了口气:“你看这些无头鬼的身上,有的是布衣,有的是囚服,就是没有穿战甲的。” “有囚服,我觉得……这玩意儿估计不是战场,而是法场,这宁泰县城的菜市口在什么地方?好像是在南街吧。” “是,在南街。”白平也歇息了几口,手里也没闲着,在自己身上,高见的身上开始画符。 高见伸手让他画,同时说道:“我先前以身合城,拿了一些香火气,那香火气飘起来的地方,就是在南街菜市口。” 就在两人对话的时候,因为无头鬼们的出现,周围笼罩的黑气也渐渐消散了。 他们终于得以看见,那上千无头鬼大军的来处了。 高见放眼望去,只见在道路的尽头,菜市口出,矗立着一棵巨大的柳树。 柳树庞大,几乎参天,枝条极多,垂下的枝条像是头发一样,被风吹动,一根根柳枝在空中飞舞,这让整颗柳树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长着长发的头颅。 而柳树伸出的无数柳枝,在这些柳枝末端,插着一个又一个的人头。 头颅就这么静静的挂在柳树上,表情僵硬,一言不发。 一言不发是好事,要是这些头颅开始说话,那估计就要吓死人了。 阴气森森,虽然柳树什么都没有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就是有说不出的恐怖。 那些无头鬼,就是从柳树那里出发,朝着高见和白平所在的方向走来。 白平叹气,随后说道:“我懂了,这柳树活久了成精,以菜市口杀头的人的怨念作为引子开始修行,将菜市口被砍头的人尸身作为血食。” “他吞噬无头鬼们的怨念和血食来修行,无头鬼们的头颅都被柳树插在自己的柳条上,所以受他钳制,供他驱使,最后甚至夺了城隍的性命,吞了城隍,杀了县令,独自掌权,控制宁泰县城!” “菜市口上许多年来,不知多少人被斩首示众,而且他取代县令之后,还豢养邪鬼,在外处的村子里造了许多杀戮,尽数被他吸取,再加上县令的专擅之权,这些年一定多杀了很多很多人,怨念之深,修为进展根本无法想象!” 高见听完,和他猜测的差不多。 当看见柳树的时候,结合那些事情,来龙去脉就很清楚了。 于是,高见提刀,继续说道:“还有就是,他夺了城隍庙,每年庙会都有祭祀,满城的门神都被他替换成了自己的小鬼,再加上那些邪鬼成的‘山神’,所得到的血食,香火,已经数之不尽。”白平咋舌:“龟龟,这玩意儿,现在到底发展成了什么怪物啊?” 他们两个虽然还没有放弃抵抗,但也知道,眼前的怪物,恐怕不是他们所能敌的过的。 除非让白平去告诉自家师长。 所以,这柳树才要阻止他们离开。 要是让白平离开了,他就瞒不住了,这宁泰县城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说不定还会惹来朝廷和真静道宫的高手来铲除掉他,因此哪怕引来疑窦,他也要将白平和高见留在这里。 无头鬼们依然在朝着高见和白平走来,不慌不忙,似乎已经十拿九稳了。 “难办,难办,怎么说,还有什么办法?小哥你脑子比我好使,有没有想到招数。”白平已经流汗了,但是手里还是稳定的在高见身上画符。 “道长,刚刚说的,无头鬼的头颅被他拿着,所以受他钳制,供他驱使,是你的猜测,还是事实?”高见问道。 白平回答:“刚刚是猜测,但现在看起来,八九不离十。” 高见说道:“你说,咱们闯过去,把柳树的枝条砍了,让这些无头鬼解放出来,得以投胎,他们会不会反水,和咱们一起围攻这棵柳树?” 白平表情微妙:“闯的过去吗?还有,你砍得动柳树吗?这东西可是成了气候的……一地城隍都被他吃了。” “还有别的办法吗?”高见反问。 “没有,那便如此吧,我已经给你画了护身符,但能生效多少次我不好说,我以飞剑替你开路。”白平擦了把汗。 “你只有一只手,用飞剑为我开道,你怎么办?”高见皱眉。 白平笑道:“以飞剑开道,九死一生,只顾自己,那就是十死无生,小哥,咱们从山神那里相识,虽然时日不多,但志气相投,你知道的,我虽然怕死,却并非不敢死,再说……我只是开道,要冲过去直面那颗柳树的,可是你啊。” 高见也不再说话。 无需多言,他只是举刀。 他不会飞,必须冲过这上千无头鬼组成的长河,才能冲到柳树附近。 冲过去之后,还要再砍断对方的枝条,这就只能指望自己的长刀了,锈刀在之前已经露出了刀尖,高见只能赌自己的刀尖足够锐利了。 “那,开始!”白平话音刚落,却见飞剑呼啸而出! 声动有风起,气冲上斗牛! 练光摇草木,唯剑夜光芒! 白平不再留手,开启的两个窍穴,所有精气一并灌入,这一剑,几乎和他当初他剑斩山神邪鬼一样! 决绝,顽固,不留半点后手,只此一剑,与人换命! 剑式名上楼,再上层楼。 师尊下山的时候曾说,‘上楼’是压箱底的招数,平时不可用,但没想到他短短几天,用了两次。 通体内气尽数倾泻,两层窍穴的修为,上到三层! (本章完) 第14章 停下电车(第一更) 第14章 停下电车(第一更) 飞剑破空而出! 无头鬼没有头,自然是不可能斩首了,但见飞剑如梭,一个个穿胸而过,一连十个无头鬼被一击穿破! 巨大的冲击力朝着四周散播,如雷霆炸响,许多无头鬼站立不稳,被震翻甚至是吹飞。 除此之外,飞剑路途上还留下了强烈的雷霆之气,至阳至刚,让许多无头鬼往后退去。 此去菜市口,一共百步之远。 这一剑,开了三十步的空地! 高见没有任何犹豫,持刀,冲进鬼群! 他身上有白平刻画的护身符,又有香火之气护体,再加上刀尖退锈那块地方的闪光,以此凭据,他觉得自己有机会。 至于身上的凶煞之气,倒是起不到作用了。 无头鬼本身就是恶煞之鬼,高见身上的煞气根本震慑不了他们。 香火之气闪烁的金身,对这些无头鬼,效果似乎格外的好,不过也是,高见这些香火之气,本身就是抢的那棵柳树的。 或许,这也是柳树如此急迫的想要留下他的原因。 这些香火,少说是十几年积累,就这么一时大意被高见摘走了,怎么可能? 高见这边冲入鬼群,只觉得眼前一阵阴风掠过,浑身上下刺骨的痛,刺骨的冷。 白平高声呼道:“小哥守住气门,当心阴风,五脏六腑被阴风吹了,伤败受冷,久则五色变赤黑,化作烂肠!” 高见闻言,立刻闭气,往前猛冲。 但那冷风还是不断的吹,敲骨打髓,让他浑身上下四肢百骸无不疼痛,身重,胫急,筋肿,以至于不能疾行,足如刀刺,身不能自任。 高见忍痛,面对扑过来的无头鬼,利用步伐躲过第一下,刀锋捅穿一个。 这些恶鬼都是虚体,本来不会为凡间兵刃所伤,好在不管是高见还是白平,手中兵器都不是凡物,能够伤到他们。 无头鬼们只是被白平一剑挫了攻势,但并没有丧失抵抗力,看见高见过来,纷纷扑了过去,从各个方向抓扯高见的身子。 高见的舍身刀法注重步伐,但并不是完全闪避,总是能躲开重大的攻击,却避不开小的攻击,尽管每次都能用刀尖捅死一只无头鬼,可也一直都被无头鬼摸到。 无头鬼的手上好像有诡异的东西存在,碰到高见的时候,似乎有黑气想要侵入高见的身体。 好在高见浑身上下都被画满了符咒,触碰的时候,符咒便会迸发金光,将无头鬼的手弹开,这让高见有了前进的资本。 一条青石板大街,好似黑水江流,恶鬼如水中的触手,高见逆水而行,他们便不断伸手拉扯高见,高见就像是黑色潮水之中飘摇的小舟,舟上有灯,忽明忽灭,缓慢,却坚定的朝着前方走去。 一共百步的大路,却走的步履蹒跚。 每走一步,都要杀掉五只无头鬼才有可能。 白平看得出来,高见这是为了防止无头鬼朝着他过来,想要保住他的性命,只是这样反而让白平心中焦急。 护身符的效力是有极限的,按高见这个速度,在护身符彻底耗尽之前,他最多走到八十步。 后面二十步,要怎么走? 高见也不知道。 他也很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如果想要保住白平,那么很有可能两个人都保不住,如果他直接冲的话,还有九死一生的机会,让他自己活下来,白平去死。 但高见明白,自己做不出舍弃白平性命这种事。 就算这样会让前路更加艰难,他也不会舍弃白平。 如果前面有困难,那就解决困难,而不是解决同伴。 前路艰难,但这并非借口,世事多是艰辛,所以许多人,尤其是聪明人,智者,他们总是给自己许多理由。 目标最重要,舍弃一个东西,都是为了那伟大的目标。 牺牲是必须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最终的大义。但高见不是智者。 他面前摆着一个电车难题,是让白平去死,还是让自己和白平一起死? 高见的答案是……他要去停下电车。 谁也不死!死的是眼前的柳树! 当他下定决心,要‘停下电车’的时候,意气风发,于是刀尖的锈迹,再度剥落了一点。 但他没有在意这个,眼前的柳树才是要注意的事情。 如果被电车撞死了,那倒一了百了,不用思考那些痛苦的抉择了。 无需多言,干就完了。 不过,却不能蛮干。 力量差距如此巨大,蛮干没有任何的胜算,得动脑子。 他凝聚精神,全心全意,开始调整自己的步伐。 舍身刀法是以伤换命的刀法,讲究的是通过步伐的移动,来让致命伤变成普通伤,让自己以承担普通伤的结果,去换对方的致命伤。 这门刀法是高见从神韵之中直接领悟的,在澄澈的心湖之中,他就像是直接复制了写下道歌的那个人的想要传授出来的经验一样,获得了十年苦修的成果。 根据高见自己的理解,这本质上是他通过澄澈的心湖,无损的复制了对方传递出来的感悟,就和自己练习的结果是一样的。 就好像是读了一首诗,突然理解了作者的心境,眼前好像感受到了作者写诗那一瞬的心情,于是便理解了整首诗的情感和神韵。 虽然身体没有变化,但多出来的技巧是实打实的靠自己领悟的,并非什么灌脑。 但……这终究只是局限于‘作者的感悟’。 而现在,高见要自己修改这部刀法。 他握住锈刀,身心澄澈,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当中。 锈刀的能力是让他心湖平静,这不止能用来倒映神韵,也能让他心无旁骛。 普通伤也不能受,他要必须无伤。 锈刀的刀尖露出了光亮,杀力惊人,只消一下就能打散一个无头鬼,所以不需要追求舍身刀法原本的全力一击,只要用刀尖蹭对面一下就行了。 对活人来说,蹭这一下无关紧要,不过是皮外伤。 对这些无头鬼来说,蹭这一下却足够将他们驱散。 这就够了。 舍身刀法不再舍身,高见的步伐已经变成了自己无伤,换对面轻伤。 反正,轻伤也能干掉无头鬼,并且刀尖的光华更甚,无头鬼们没有眼睛,但似乎也很畏惧刀光。 改变步伐之后,却见便见高见招法一变,轻身腾挪,将大部分攻击化解! 虽然还有一部分实在躲不开,但有护身符在,所以没有大碍。 而旁边的白平已经看呆了。 高见这是在……自创刀法? 不愧是一刻钟领悟舍身刀法的天才,这等悟性,简直是怪物! 无头鬼们的头被柳树囚禁,没有技巧可言,如果高见以这个步伐对付无头鬼们,这一百步,说不定能走完! (本章完) 第15章 行百步(第二更) 第15章 行百步(第二更) 高见修改步伐,全神贯注。 他握刀的时候,心湖会变的澄澈,非常冷静,用在参悟神韵上,就可以将神韵完美的映照下来。 而用在战斗上,就让他心无杂念。 非要用个形容词来形容他此刻的状态的话……大概就叫‘入道’吧。 不过,有点不贴切。 因为他还有意识,还清晰的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还保持着思考的能力,并非半梦半醒那种‘入道’。 但除此之外,他心无旁骛,整个世界好像被覆盖了一层水银,能够在心湖之中映照出敌人的所有姿态。 没错,是心湖之中。 眼睛看见的场景,耳朵听见的声音,皮肤感受到风和触碰,甚至是鼻子闻到的气味,这些所有采集到的信息,都被映照在了完美的,毫无涟漪的心湖里。 心思已经完全沉浸到自己的步伐当中,这让他被打中的次数越来越少。 上千无头鬼,就算开了三窍的高手来,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可是,在高见的长刀触碰即灭的特性和这宛若鬼魅的步伐与刀法面前,似乎也力有未逮。 无头鬼们依然在进攻,他们包围着高见,挥舞利爪,释放着剧毒,将护身符打的频频闪动,摇摇欲坠。 只是…… 第六十步,高见被打中了十七下,斩四只无头鬼。 第六十五步,高见被打中了十下,斩七只无头鬼。 第七十步,高见被打中了六下,斩九只无头鬼。 第八十步,高见……无伤,斩十二只无头鬼。 与此同时,锈刀的也正在被锈蚀给覆盖。 原本光亮的刀尖,越来越晦暗,先前好不容易磨砺光亮的部分,在这八十步里,就被锈迹覆盖了一半左右。 但高见的速度越来越快。 最后二十步,只了二十秒。 当他走到柳树下的时候,无头鬼还剩下二百多头,而他已经直面柳树了。 本来还想解放和策反无头鬼,但现在看起来没有必要了。 走到柳树下,高见深吸了一口气。 覆盖世界的水银轰然而褪,世界再度有了色彩,虽然是黑色的。 无头鬼们似乎不能靠近柳树周围,只能在周围徘徊。 高见毫不犹豫冲了过去,开始斩断枝条:“你不敢让无头鬼们靠近你,因为你怕他们抢回自己的头颅,脱离你的控制。” “而你终究只是一棵树,我来到你的跟前,你又有什么办法阻止我呢!?” 高见速度极快,用锈刀的刀尖,好像美工刀一样,开始剔除柳条! 那些柳树枝条就和无头鬼一样脆弱,被锈刀的刀尖破开,就像是砍断了大动脉一样,枝条乱飞,和控制不住的水管似的在空中不断摇荡,鲜血如瓢泼一般,四下倾泻! 高见被污血喷了一身,顿时身上的护身符开始疯狂闪烁,仅仅过去了两秒钟,护身符的金光直接破碎,高见的身躯几乎是瞬间就失去了力量,一下倒在地上。 他只觉得浑身乍寒乍热,昏昏沉沉,心胸恍惚,惊悸战栗,手足酸痹,头重目眩。 被这种沉重感压倒在地的高见,似乎听见了柳树的嘲笑。 是啊,你的步伐能躲开无头鬼的攻击。 那躲得开漫天喷洒的毒血吗? 植物在修成人形之前都不会动,但植物有自己独有的,保护自己的办法。 最常见的,就是长刺,下毒。 柳树没有长刺,但是它可以用毒。中了这怨念恶气所汇聚而成的污血,流入诸脉数道,如箭入身,心腹胀满,不得喘息,种种杂秽,熏极心扰。 原来,柳树根本不怕高见突脸。 高见撑着最后一点气力,支起身子,然后听见了身后的无头鬼们的叫声。 回头一看,无头鬼们,已经冲着白平去了。 而他已经动弹不得。 毒气在他的血脉之中运行,深入三焦,时而身凉如水,冷汗自出,时而如烤火炉,热气逼人,蒸湿交替,乍大乍小,乍长乍短。 柳树依然在原地,随风飘舞,柳条被阴风吹动,就像是人头上柔顺的发丝一样,诡异,阴森,却又带着些许的……美丽。 无奈,绝望,恐惧。 高见感受到了一种无法抵抗的力量。 这力量似乎在侵占他的心神,让他动弹不得,加上毒素侵蚀他的四肢百骸,高见已经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 这也是……柳树的手段吗?是在迷惑他的心神吗? 能够杀死县令,干掉城隍,窃取整座县城的香火,这柳树的手段绝对不止这点,说不定高见和白平都没能逼出对方的底牌。 差距太大了。 白平那边,似乎仍然在抵抗,但‘上楼’的那一剑已经耗尽了他的气力,他连画符都做不到了,根本无力对抗那么多的无头鬼。 黑夜依然在持续。 月光洒下,柳树在月光下静静的沐浴着月华。 这一座县城,一座城,上百个村,上百万人,全都是它的食粮。 它就像是一个辛勤的农夫,耕作,然后享受收成。 血食,香火,它全都要。 而眼前这两个人,差点就把他的农田掀翻了,还好这两个人马上就要死了,死了之后,把事情推出去。 它还是县令,还是城隍,还是……百里至尊。 只是…… 就在这一瞬,强撑着的高见,用最后的力气拿出了一枚铜钱。 白平说,参悟这玩意儿,就等于进了迷宫,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一不小心就被神韵带偏了。 不过,这也是最后的办法了。 还好……自己还有赌命的机会。 还好,自己还有筹码,能够压下去。 高见看了一眼自己锈刀仅存的半个刀尖,希望足够吧。 他已经知道了,不同的神韵,消耗锈刀的光亮是不一样的,如果锈刀剩余的力量不够的话,心湖的澄澈就会消失。 如果真的陷入迷宫,又没了澄澈的心境…… 那,那就拉倒吧。 高见只是犹豫了一瞬,然后,心神便沉入了铜钱上‘启运元宝’四个大字的神韵之中。 只一刹那,高见的心神便飘荡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好像坠入了大海。 风浪刮着他的意识,几乎摧毁了他的神智! (本章完) 第16章 时有雨来(第三更!) 第16章 时有雨来(第三更!) 高见的心智像是被卷入了漩涡之中。 漩涡里,不断传来一种古怪的声音,这种声音就像是菜市场上嘈杂的人声,又像是天地间不明意义的杂音,这个声音渐渐增多,扰乱他的心湖。 神韵传达的信息,非常的杂乱。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枚铜钱。 铜钱在一个又一个的人的手中经过。 “哈哈,美人,亲我一口,就给你买。” “妈妈,我想吃人。” “求求你了,求赏一个铜子吧。” “全家就剩这些了,明天我再想想办法。” “赌吧!你就赌吧!都拿去!全都拿去!” 许许多多的对话在脑子里响起,最开始还能听得清具体是什么样子,但很快的,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嘈杂,无比的嘈杂,红尘纷扰,无数的心绪,感觉,思想,情感,尽数涌来! ‘钱’这个东西,承载了太多东西。 高见的心湖好像要被掀起巨大的波涛。 但是,长刀压制着心湖,依然让其平静如镜。 只不过,长刀的锈蚀进度加快了。 显然,在这种压力下,保持心湖澄澈所消耗的‘锋锐’也变多了。 渐渐地,高见似乎要迷失在这无数的声音之中,就算挣扎也无法醒来! 那么多的声音,那么多的欲望,那么多的思念,仿佛一只只触手抓住了他,缠绕在他身上,把他往下拉! 这,就是白平所说的‘迷宫’吗? 高见如此想到。 他依然保持着冷静,不知道这份冷静是长刀给他的,还是他自己就是这么冷静。 走出迷宫,是有章法的,不能乱。 那么……这个迷宫的章法是什么? 高见凝聚心神,开始分析。 首先第一点,自己想要的不是钱的神韵,也不是那些神韵中的欲念,自己真正想要的是‘字’中的神韵。 所以……摈除掉欲念的杂音。 若是普通的修行者,想要做到这点,需要焚香,凝神,焚的香还得是极为珍贵的帮助静心的那种香。 然后,打坐冥想,小心翼翼的审视内心,一个个的剔除掉自己觉得不需要杂念,整个过程极为耗时。 这个过程,就被修行者们称之为‘闭关’。 但高见在身中剧毒,心神飘摇之际,依然做到了这点,并且……速度超快。 他将那些声音一个个的剔除选项。 然后,摆在他面前的……从成千上万种声音,变成了几百种。 而剩下的几百种,全都是‘字’。 高见分得出来,这几百种,全部都是来自‘字’的神韵。 这些‘字’的神韵,也都来源于那枚铜钱,只是来自不同的地方。 有的是工匠铸造钱范的时候留下来的神韵。 有的是复制钱范的人,心有所悟所产生的神韵。 还有的是学徒们学习制作钱范的时候,所灌注的心血。 还有制钱匠人们,磨制铜钱所遗留的手法神韵。 这所有的一切,都留在了这小小的一枚铜钱上。一枚铜钱,承载的,是国运的一部分,这么多的神韵,都是国运的一小部分体现。 但是,必须找到自己想要的。 钱范的神韵和写字那人的神韵是不一样的。 但是……这就没那么容易分辨了。 如果说之前分别的都有很大差异,那在你自身水平不够的时候,你又该如何分辨这这么多字形的神韵,谁才是最初的那个原作者的呢? 若说是一一比对,那就算你比对出了不同,你又认得出来吗? 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你的见识。 很显然,高见……没有见识。 他懂个屁的书法,他根本不明白这些字的区别,也找不出这其中的差异,这字到底是某位工匠写的,还是宗师大佬写的,他根本就分不清楚,在他眼里,这些神韵,都很厉害,根本分不清楚谁更厉害。 就像是个小孩子,觉得地球和太阳都很大,却不知道哪个更大。 毕竟,能够雕刻钱范的工匠,一定也是大师级别的人物,高见哪里知道哪个大师比较厉害? 不过这点,高见早就想好了办法,虽然这个办法不一定有用就是了。 “既然是书法,或许有共通之处。”高见将自己先前领悟的‘宁泰县城’这个四个字的神韵,回忆出来参考,对比。 都是字,起码能够帮自己去掉一些不一样的神韵……吧? 不管如何,也只能这么做了,这本来就是赌。 然而,当他这么做的时候,他却在迷宫一样的神韵集群之中,感受到了一股明显的吸引力。 “这是?”高见不明所以,但他觉得……好像赌对了。 他顺着这个吸引力,从杂乱的神韵集群里,准确的找到了一个神韵。 当他看见那个神韵的时候,他就‘领悟’了。 神韵之中传来的信息,清晰的告诉了高见‘为什么’。 为什么呢? 原来,写‘启运元宝’四个字,和写‘宁泰县城’四个字的,是同一个人。 他年轻的时候,写了‘宁泰县城’四个字,等到笔力大成之后,又给启运神朝写下了‘启运元宝’四个字。 当高见以‘宁泰县城’的神韵作为引子的时候,就在‘启运元宝’上面,找到了这种相似之处。 真是运气。 刀尖快要被锈蚀侵满了。 于是,高见毫不犹豫,投身进入‘启运元宝’四个字的神韵之中! —————————— 神都,阳京。 此刻,在阳京之中,正有一场宴会。 诸多朝廷重臣聚在一起,饮酒作乐,开玳筵,荐瑶觞,丝竹骈罗,顿足起舞,柷音高歌,好不欢快。 这是朝廷大宴,是秋祭之后下来的宴席,乃是启运神武至明大孝皇帝亲自主持的大宴。 宴席之上,斗酒赐浴,觥筹交错,但见金华满地,就连天上都有人,许多饮酒之人跨彩云飞,有万顷波光天图画,滟滟银潢贯碧空。 王孙公子,重臣勋贵,聚在此地,亭台阁内,九十里苍松,青山叠翠,观阙嵯峨,缥缈笙歌,疑是蓬莱。 天厨特敕呈上佳肴,金盘玉碗,山腴水豢,凤髓麟羹,更飘来仙音一片。 只见皇帝赐酒,与臣同乐。 唯见户部尚书,得酒不饮,朝西南方向,噀之,帝诏问:“李尚书,何故不饮?” 尚书曰:“臣家乡突有妖灾,臣以酒为雨救之。” 与此同时—— 高见突然看见天上下雨了。 只见天上时雨从北来,犹有酒气。 (本章完) 第17章 贪钱 第17章 贪钱 天上下雨了。 高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好像领悟了什么东西,但只是一瞬,整个铜板的神韵就突然扩大。 扩大到了他读不懂的地步。 他的心湖……根本倒映不出这个东西,他的修为还远远不够,他的心智也难以理解这样的事物。 他只是听见了一句话:“报信有功,这枚铜钱就送你了,你……不一般。” 这一句话之后,天空就落下了雨水。 刹那之间,高见觉得浑身轻松。 得到雨水的浇灌,高见只觉得,身上的剧毒好像消失了,但消耗的体力依然没有补充。 于是他握刀,猛的起身,想要和那柳树决死! 但他站起来才发现…… 眼前,好像变成了地狱。 不过不是那种人间地狱,而是对鬼来说的地狱。 就是那种,鬼在地狱受苦受难那种。 却见之前整条街的各种鬼怪,这一瞬间,都好像是身着火炭,满圈之内红如炭炉。 众多鬼怪,那些小鬼,阴魂,赤发鬼,青面鬼,无头鬼,全都是一副烟熏火燎的样子,眼睛都向外冒着浓烟和烈火,显得非常恐怖。 天上的雨水落了下来,触碰到鬼怪的身上,发出了嘶嘶的响声,就像是被沸油泼了一样,冒着气,打着滚儿,摇头侧足,咂嘴舐唇,站着痛,坐上更痛,倒下更是浑身开烧,痛苦不可名状。 街道上,天空的黑雾中,无数鬼怪皮脱肉焦,益加苦楚,只有跑跳不休,发出恐怖的惨叫声,哀号惨泣,怆地呼天,翻滚在地上,然后缓慢渐毙,哀怨形声,不忍见闻。 胸腹腿脚肌肉易尽,而苦焰难消,又俱倒地,齿脱牙落,唇碎舌烂,啼哼渐绝,诸魂渐次,尽成枯炭。 而除了这些鬼怪之外,还有那棵柳树。 柳树不会说话,但高见看见对方身上冒出了滚滚黑烟。 那些黑烟涌出,布散开来,如珠乱滚,渐滚渐大,黑烟之中,无数的残魂冲天而去,就好像一个装满了魂魄的气球被人扎爆了一样。 这些残魂,应该会投入轮回吧? 却见柳树的精气也随着黑气一并泄掉,先前还耀武扬威,展现恶鬼气魄的柳树飞快的干枯,明明是被水浇着,却变枯了。 柳树枝条上的人头也跟着枯萎,不多一会,整棵大柳树就化作枯木,所有柳条尽断,只剩一根主干。 过了几秒钟,主干咔嚓一声,裂成两半,只有中间的树心依然留存。 “这……这是哪位闯过两关的宗师出手了?”在一旁的白平,被雨水浇了,也觉得精神抖擞,但依然气虚。 毕竟出了一剑‘上楼’,浑身法力精气都打空了。 于是,他走到了高见的身边,看着高见。 很明显,那些事情不是他干的。 那就肯定和高见脱不开关系了。 “不知道,我就是找了一下这玩意儿的神韵。”高见摇了摇头,拿起先前那一枚铜钱。只是,铜钱变了。 上面的锈迹已经全无,隐隐闪着光芒。 “这……这是法宝?”白平瞪眼:“而且看起来品级还不低,起码也是两境以上的珍品。” “这就是法宝?”高见拿起那铜钱:“之前有个声音告诉我,这玩意儿他送我了,我好像……会用这个东西,刚刚学会的。” 高见拿着铜钱,轻轻一抛,却见铜钱中心的孔洞陡然产生一股吸力,将白平吸了进去。 不过,白平很快就自己跑了出来。 他跑出来之后,有些心惊:“这里面什么鬼东西?里面有贝宝珍珠,黄金丝楠,各色法宝,无数财富,但我刚刚进去摸了一把,就化作了蛇、蝎、螫、虿等百种毒恶物件,要人性命,还好没什么阻挡,我直接跳出来了。” 高见点了点头:“果然如此,这东西……神韵里告诉我,这个叫‘贪钱’,中间这个孔,叫做‘钱眼’,只要祭起,就能将人吸入其中,掉进钱眼。” “若是道心不坚,被其中的财宝迷惑,产生贪欲,就掉进钱眼出不来了,受百毒折磨,内有吸力,和贪欲对应,贪心越大,吸力越大。” “但要是清心寡欲,那自然一眼识破,起不到什么作用。” “还好小道没什么贪欲,不过下次别拿我试宝了!” 高见大笑:“抱歉抱歉,死里逃生,只是心中有奇,想试试而已,再说,这东西我只要倒过来就能把你放出来,没有危险的。” “不过,那个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高见指了指柳树。 柳树的主干裂开,中间露出了树心。 白平走向前去,摸了摸,看了看。 然后他说道:“这应该就是这妖物的树心,是他一身精华所在。” “这妖物是柳树,本是瑞树,有古人曰:展禽之家有柳树,身行惠德,因号柳下惠,人谓之瑞柳,本身能够驱邪,以柳条鞭打,可以驱赶邪鬼。” “这妖物应该就是以自己柳树出身,克制阴鬼,所以取阴鬼的怨念修行,控制无头鬼,所以才修成今日的气候,不过,他死后反倒怨念尽散,这树心成了宝物。” “我看《抱朴子》曾言:杨柳此物,断植之更生,倒之亦生,横之亦生,所谓生之易者,莫若斯木,这树心多半也有这个功效,若是炼制成丹药,应该能回生肉骨,要是炼制成法宝,则能护身避鬼。” 白平侃侃而谈,尽显自己受箓仙师的知识水平,高见听的一愣一愣的,这些他根本没听过,而且他原本的世界也没有这些。 “回生肉骨?”高见看了一眼白平的断臂。 白平则继续说道:“这树妖厉害,全是仰赖小哥才解决,树心就由小哥你拿去吧,恰好你身无长物,也无亲无故,需要些许银钱立足,有了这个,再加上小哥你的本事,还有那枚铜钱,倒是不怕无地立足了。” “好。”高见点了点头,上去三两下,劈开断树,拿走了树心。 然后,他来到白平身边:“这东西分给了我,现在,送你了,你说可以回生肉骨,想来你师门也不缺丹师,拿去炼丹。” “啊?给我,小哥你身无长物……”白平愕然。 “大丈夫何患立足?我在哪里过活不得,只管收下,咱们得走了,柳树一死,鬼打墙消失,其他人可要来了。”高见笑道。 (本章完) 第18章 三关九窍 第18章 三关九窍 太阳升起来了。 城市又活了起来,人们再度行动起来。 宁泰县城再度恢复了活力,只是这一次,人们有些疑惑怎么城市里的气氛不对了? 虎拳帮,轻剑堂,三掌郑家,诸多这些本土势力聚在了一起,加起来几十个帮派,足足千把号人。 之所以聚集起来,是因为,他们发现……县令死了。 尸骸倒在县衙里,干枯如柴,不像是昨天才死,倒像是死了很久被风干了。 城隍庙也塌了,城隍的神像都垮掉了。 满城的门神,一夜消失无踪,大家的门口都少了点什么。 这些江湖帮派马上接管了当地的秩序,并且派马,向州城朝廷汇报这件怪事。 此事载于《宁泰县志》,曰:“启运二百四十六年,周溪,漳州人。启运二百三十五年知本县,政教并举,士宜民安,恤孤独,抑豪右,立心正大,为政宽平,士民咸德之,忽暴亡于妖邪,民思之,为祠以纪遗爱。” 又曰:“启运二百四十六年,菜市口瑞柳一夜枯死,士民以为灾,虎拳帮,轻剑堂,三掌郑家动借库银,傩而去灾,御妖邪,后三年,人口急增,人言灾妖已消也,感三家之恩,旌为‘义民’。” 至于昨晚的雨,还有晚上的打斗声,三家都默契的没有提。 妖邪已死,新的县令也会很快上任,他们会如实对新的县太爷汇报三家的功绩的。 而此刻,解决事情的两个人,此刻已经跑远了。 虽然马被打死了,只能靠腿跑就是了。 “你说,咱们要是留下来,是不是就成了大功臣了?说不定会被朝廷发奖彰呢。”白平笑着说道。 “虚名而已,留下来徒增危险,少不得要和当地人做过一场。”高见摇了摇头。 “未必,未必,也可能会被奉为座上宾,受宴款待啊。”白平打趣道。 “你在乎吗?” “不在乎。” “那不就得了。” 两人大笑。 高见快意,只觉胸中锈迹再除一分。 他和白平都不在乎虚名,在宁泰县城得到的奖彰又有什么用呢?他们还真准备在宁泰置办产业不成? 当务之急还是赶紧送白平回山门。 至于别的,其实没什么所谓。 再说,就算有赏银之类的,全部加起来,估计都没有那个树心的十分之一值钱,更不可能比得上高见的那一枚‘贪钱’了。 不谈贪钱这个法宝,这树心可是整个宁泰县城凝聚出来的结晶。 白平的掂量着,轻声说道:“这颗树心是‘破关’了的四境高手,所以树心价值也因此而飞涨。” “破关?四境?这是什么说法?”高见有些好奇。 白平也解释的很清楚。 他说道:“凡世间修行之人,多是以成仙为目标,而成仙,有三关要过。” “人身有三座丹田,上丹田,中丹田,下丹田。” “每修成一座丹田,就算是‘过了一关’,正所谓“意守少腹育元丹,丹炉火炽闯三关”,三丹田为精、气、神之舍,最是神异。” “有诗云: 神关气关与精关,三关一簇都穿过。 溪山鱼鸟恁逍遥,风月林泉共笑傲。上丹田叫“神关”,在头颅,分成三个窍穴,是百汇,玉枕,泥丸。 中丹田叫“精关”,在胸口,也分三个窍穴,是膻中,大椎,绛宫。 下丹田叫“气关”,在小腹,依然三个窍穴,是尾闾,命门,气海。 一关有三窍穴,所以又叫‘三关九窍’。” “开了一窍,就被称之为‘一境’,像是我,我就开了气海,百汇两个窍穴,就是所谓的‘二境’。” 高见点头,一边走,一边继续听着白平叙说。 三关九窍十二境,再加上其上的‘地仙’,一共十三境,这就是如今的修行体系。 每一境每一关都有其妙用。 若是三关皆过,打通人身,距离成就地仙就不远了。 所以有句俗话叫:“一撞三关透,仙乐频频奏。” 成仙三关,根据功法和个人修行的不同,可以随意择取闯关顺序,各有妙用,于是就演化出千万术法和手段。 比如说,闯过了神关,那就能修成神通,类似御剑术之类的术法,就会变成‘以神御剑’,将心神凝聚在剑上,剑就如同自身手臂一样控制,精准妙毫,哪怕给葡萄剥皮也非难事,而且还会变聪明,头脑聪慧,思考速度倍增。 闯过了气关,那一身法力充沛,术法威力倍增,这时候用类似御剑术的法门,便成了以气御剑,虽然不好控制,但杀力极其恐怖,飞剑动辄纵横数里,粗暴的很。 若是闯过了精关,那身躯便龙精虎猛,耳聪目明,生机气血充沛,寿命延长不说,就是断手断脚,只要及时将残躯接上,也能立刻恢复,不留痕迹,同时心力也会提升,不管是思考还是干活,都久干不累,耐力惊人。 像是很多智者,思虑万千,最后心力耗竭而死,就是因为他们开了神关,却没有开精关,导致心力跟不上脑力,最后思考把自己累死。 不过,像是御剑术类似的法门,单纯靠精关就无法运使了。 按照白平的说法,那柳树,多半开的就是‘气关’。 至于说一棵树哪里来的‘三关九窍’,其实这就是妖物们要修成人形的原因。 人身小天地,天然近道,头圆象天,足方象地,四肢象四季,五脏象五行,人体对应万物秉阴阳之气,肖天地之形,为万物之灵。 妖物们也有关窍,但天生残缺不全,树木有气关,却没有神关和精关,因为他们没有精血和天生的神智。 像是四脚着地的兽类,比如猫妖鹿妖之类的妖物,有精关和气关,而且还很强,但却没有神关,因为他们有气血,并且精气惊人,远胜于人,但没有天生的神智。 因此他们要化成人形,才能继续修行下去。 而像是猴子之类的,便三关具备,和人类似,但不如人。 人偶尔也会有天残地缺的,会少一些关窍,那种人就没有修行资质了。 还有一些天生异种,像是真龙,麒麟一类的,也是天生三关齐备,但数量太少,不像人这么多。 关卡能衍生出许许多多的法门和用处,像是神关和气关都闯过去的话,肉身虽然孱弱了些,但神气皆足,依然用御剑举例,那时候,飞剑不仅威力巨大,而且羚羊挂角,如臂指使,若是能看得见的话,那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也不是难事了。 除此之外,窍穴本身也有妙用。 像是白平,他虽然一关都没闯过,但开了气海,百汇,两个窍穴。 气海让他得以以气驭剑,也能施展法术,百汇则是头颅阳脉之会,能让他神清目明,学习和反应速度都得到极大的提升,所以他才能背下这么多奇闻,掌握这么多法术。 至于高见……他一境都没有,一窍未开,全靠十几年的香火气打架,属于比较不好分类的类型。 没有修行法,连窍穴在哪儿都找不到,更别说闯关了。 (本章完) 第19章 修行法 第19章 修行法 “三关九窍啊。”高见感叹般的发出了声音。 “开窍闯关,越往后越难,只是我也没见过后面的风景,就不能和小哥细说了。”白平如此说道。 “你说,我什么时候能拿到修行法?”高见抬头望天。 随着对这个世界的了解,高见觉得,修行可能是必须要做的。 单纯靠长刀,这里领悟一点,那里领悟一点的野路子,肯定是走不长远的。 白平则继续邀请:“小哥你现在虽然没有修行法,但已经靠刀法和以身合城的香火之气,有了比一窍还强的实力了,说实话就缺个引路人,你开窍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小道多嘴再问一句,要不要加入真静道宫,与我做个师弟?” “那还是算了,出家吃斋,清心寡欲不适合我,你看我这性子,肯定少不了惹是生非。”高见笑笑。 真静道宫很好,但高见总觉得……不该去。 他有一种感觉,真静道宫不仅不适合自己,而且还会把锈刀也废了。 高见现在已经断定,自己胸口的锈刀肯定是宝物,自己如果想站稳脚跟,就要好好使用这东西。 尽管很多次,他其实都没有太在意锈刀带来的结果,因为那个时候他意气一起,其他的都懒得管了,但不可否认的是,锈刀的确在其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像真静道宫要求的那些,不适合高见。 白平很多时候都敢于站出来,但大部分时间里,白平其实都更愿意低头认个错,把事情揭过去,哪怕他自己占理,或者他更强。 他不愿意和人争执,也不想浪费时间在那上面。 换个说法,白平愿意为别人出头,却不愿意为自己出头,还要避免‘嗔念’出现,否则会影响修行。 高见可忍不了,所以他分析之后觉得,真静道宫的情况,应该不适合自己,也不适合锈刀。 他得另外去地方寻觅出路。 还好有点本事傍身,不至于找不到路。 两人继续闲聊着,沿着路边走。 却见路边清波荡漾,芦飘扬,衬着远山耸翠,古木撑青,乡村中炊烟直上,一行行白鸥秋雁掠水而过,溅起微澜。 远处有禾麦,黍稷,绿油油,沿着河边一路延伸,足有十数里。 十里禾麦栖野鸡,一溪流水泛秋红。 润滋菜甲盼秋来,料得秋来定丰收。 虽然这个世界没有自然的风雨雷电,但是有朝廷控制基本的下雨时令,在朝廷力量足够强大的情况下,风调雨顺简直太正常了。 也因此,这世上,在秩序正常的地方,尽管地主和各类徭役依然普遍存在,可真正饿死的人并不算多,大部分人也都有两手早就已经说不清楚什么地方而来的练法,作为自己的家传本事。 但是,系统而完善的功法,以及能够与修行法的完美适配的法术,武艺,神通,这些依然只掌握在大势力手里。 这些大势力,包括了朝廷,世家,大宗门,大帮派。 从作为根基的修行法,能够指导人打通关窍,获得神异和基础属性,高见称之为‘基数’。 再到合理使用这些神异的武艺,法术,乃至于炼丹,炼器之类的手艺,高见称之为‘系数’。 二者结合,就能衡量一个修行者的水平高低。白平之前拿自己举过例。 他的修行法叫《三元八会混洞太无元高上章》,是真静道宫的‘三洞法’的其中一洞,根据白平的介绍,高见了解到,他的开窍是有路数和技巧的。 三关九窍,入门弟子先在师门的丹药辅助之下,先开‘气海’,蕴养法力,这法力是施展法术所必须要消耗的根本。 然后,在法术的帮助下,他们可以汇聚灵气,加速聚气的过程。 有了师门长辈提前炼制的丹药和法术的帮助,他们一般都能在三年之内打开第一窍。 第二个窍穴一般是选择百汇。 百汇是神关的三窍,和气海并不一致,如果莽夫来搞,说不定就沿着‘气海’‘尾闾’‘命门’三个窍穴,一路试图闯过‘气关’。 可这样太难了。 真静道宫的修行法,经过研究,发现,先借助气海之威,打开百汇,利用百汇带来的神思速度,提升气海法力的运行效率,再去打开‘命门’。 命门这个窍穴,为元气之根本,生命之门户,打开命门,可以显著延长寿命,提升生机和气的活性,但是涉及经络较多,比较复杂,如果没有百汇的帮助,想打开这里非常困难。 如果头铁直接来开命门,所费的时绝对没有开了百汇来的快。 所以,有了百汇的帮助,开命门便容易了许多。 然后有了寿命和神思的提升,身体年轻的时间大大延长,就可以慢慢水磨工夫,把尾闾也打开,最终一鼓作气,三窍合一,闯过气关,来到四境。 如果没有修行法指导,也没有师门长辈,开始的气海没有丹药辅助,要苦耗许多年。 再之后,也不知道先开百汇,头铁莽命门,就算天资卓越,莽开了,那时候你多半也五六十岁,身体年轻的时间过去了。 毕竟,命门可以延长寿命,却不能让你重返青春,你二十岁开命门能活到三百岁,要到两百岁才会衰老。 可你六十岁才开命门,你还是活三百岁,但却是以六十岁的状态活过去的,身体不复年轻了,这个状态,再开尾闾就很麻烦,说不定就过不去了,只能坐等寿终。 这中间的门门道道,全都是前辈们拿命趟过去的。 修行如行走在危机四伏的旷野之中,步步危机,而修行法,就是前辈们用命摸索出来的安全路径。 散修不如有传承的大派修士,就是这个原因。 更别说和修为配套的法术和武艺了,比如白平的那些符咒,别处可是学不到的。 开了什么窍穴,这个窍穴适合什么样的法术,匹配什么样的武艺,比如白平开了气海和百汇,所以他就修行了驭剑术,以气驭剑,再加上他学习画符和一些基本的法诀,都是需要用到法力和神思的技巧。 这都是师门长辈给他定制的。 高见想要踏上修行路,这么一套系统的东西是必须的,靠自己摸索,那成本太高了。 那在哪儿找呢? 高见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 天空之上,突然有一只黄雀朝着他们飞了过来。 (本章完) 第20章 折纸神通 第20章 折纸神通 一只黄雀非常突兀的朝着高见和白平飞来。 之所以说突兀,是因为那只黄雀根本就是一路上直奔高见,一点弯都不转,直愣愣的朝着高见落下。 高见立刻拔刀。 但白平却说道:“那上面有朝廷的金印,是折纸神通,应该没有恶意。” “神通?和法术有什么区别?” 白平则说道:“区别可大了,闯过了‘神关’,能修成‘神意’,是谓之‘神通’,神通,一是神,和心神有关,二是通,多半都是以心神通于事物之中,和法术不是一个门路,我们所练道歌,那些字画,其中的‘神韵’,也是要闯过神关才能写出来,也算神通的一种。” “你看这折纸神通,就是以心神折纸,折出来的纸鸟也好,纸人也好,都活灵活现,能够行动,甚至战斗,非常玄妙。” “换句话说,这纸鸟是破开了神关的高手所制成的东西,但怎么会来找你?”白平有些不理解。 “宁泰县城的事情吧。”高见随口说道,然后伸手,接住了那只黄雀。 仔细一看,这黄雀果然是纸折的,但折的极为细致,惟妙惟肖,自然可爱,如果不拿在手里把玩,决计是看不出这是纸折的。 黄雀在高见的手中啾啾鸣叫两声,然后自动解体,变成了一张信纸。 信纸上写着简短的话语: “妖邪篡逆县令,擅改大诰,僭拟罪名,所行所为污蔑朝廷,令百姓遭罚,错怪朝廷,罪无可赦,本应协力征剿,以安国土,然则当地驻官失察,致使延误,险酿大祸。” “然则幸而有忠,解县民倒悬之危,除县之害,扞乡之患,任侠之雄也,古言道:‘野无遗贤,万邦咸宁’,为使贤能不遗乡野,宝不蒙尘,特遣信一封,持此信往沧州都城,可任官职。” 就这么短短一句话,后面盖了一个官印。 官印阴刻九叠篆,上书四个大字:“行尚书印”。 “道长,尚书……是个什么档次的官儿?”高见问道。 “尚书……?在真静道宫大概属于三洞洞主那个档次吧,起码也得是两关之后八境大能,距离成仙也没差多远了,要说权力……也算是启运神朝上层了,这种人怎么会……”白平不太理解。 “你有没有发现,这个字很眼熟,有点像铜钱上的笔记,尤其是这个‘宝’字,笔锋几乎一模一样。”高见指着笔迹,和铜钱上的笔迹进行对比。 “也就是说……哈哈,恭喜,恭喜。”白平拍了拍高见的肩膀:“小哥,你不想出家,这下有出路了。” “出路啊,启运神朝行事怎么样?我怕我进去惹祸啊。”高见有些自知之明,所以提前问了一句。 白平笑道:“放心吧,不敢说神朝上下都清白如玉,但大部分地方应该都还挺好的,不谈别的,你就看周围这十里禾苗,你觉得如何?” “官府理不理政事,看天候风雨就能看出来了,不过我也是山上人,和山下还有隔阂,这些都是书上看来的,具体怎么样,还得小哥你自己进去看看。” 高见环顾四周。 十里禾苗已经开始结穗,今年一定是个丰收。 确实,就从这里的风调雨顺,就能让高见信一次。 而且在这个牛鬼蛇神的地方,应该也需要神朝一直护持万民,不然就以这个妖鬼浓度,普通人怕是会活的很艰难。 “神朝的修行法如何?”高见问道。 “这么说吧,神朝的国库里,有真静道宫的三洞法。”白平说道。 高见沉思。显然,作为一个对基层实际掌控力非常强,看起来国力正当鼎盛的朝廷来说,收集天下功法显然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 而且……真静道宫似乎还很支持这件事,也就是说,自己可以在神朝的国库里找到非常适合自己的修行法。 再说,还是一位尚书,亲自邀请自己过去,很显然,启运神朝已经知道了在宁泰县城发生了什么,但他们似乎没有声张这件事,毕竟如果想要声张的话,现在就应该赶紧让自己回宁泰县城。 高见猜测,这肯定是因为这里面或许还有什么利益牵扯,而这位尚书不希望自己搅和进去,所以希望自己去沧州。 但也说不通啊…… 高见有些头疼。 平心而论,他其实是想去的,但是又担忧会有些事情,说不定就会涉及到什么阴谋,一位尚书亲自点名,中间没点谋算和蹊跷,高见是不信的。 似乎是看见了高见的纠结模样,白平突然说道:“小哥,想去吗?” “想去。”高见没有隐瞒。 “怕?”白平再问。 “怕。”高见点头。 “这不像你啊,面对上千无头鬼你都不怕的。”白平有些讶异。 听闻此话,高见突然愣了一下。 来到这个世界,其实也才不到十天时间。 从知晓山神邪鬼,知道这个世界没有自然风雨的情况,再到真正直面邪鬼。 人有时候,好像是拥有的越多,就越怕。 高见突然摇头,给了自己一巴掌:“前些天我还在和自己说,人要解决的是困难,而不是解决自己,结果今天就忘了!” “既然想去,那便去,有什么问题,去了再说,哪有没去就东想西想,把自己吓倒了的?” “去!”高见一拍胸口,当即下了决断! 上千无头鬼要自己性命都都不怕,只是和尚书扯上了关系,就缩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好男儿要有胆魄,畏畏缩缩像什么样子! 心中疑虑顿破,豪气已生,将思虑抛之脑后,只想赶快送白平回山门,然后去沧州,正式踏入修行路。 白平也看出来了,于是点头:“那我们快些走,到了下个县城,我们就可以骑马赶路,不多时就能回山门了。” “好!”高见回答。 二人于是加快步伐,穿过河流,走过十里禾麦,朝着下一个县城走去。 举远高飞从此去,青山低头为探看。 一路秋光正好,正是扶摇意气,不藉仙人仙杖,亦登仙山! —————————— (感谢肥肥的盟主!今天有第三更。) (怎么本章说这么少,不会没人看吧?) (新书期,大家点点追读,帮忙推推书啊,新书期追读很重要的!) (本章完) 第21章 告别 (第三更) 第21章 告别 (第三更) 时光飞速,已是一月有余。 送白平回山门的路上,没有那么多的波折,他们很快赶路到了阳春县城,买了一匹良马,跑过去。 这个世界的马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据说一日可行四百里,日夜兼程八百里。 高见当时听见都惊了,这马只需要两千多钱而已,也就普通人半年或者一年的收入就能买得起。 倒是养马成本有点高,需要掺杂灵草和一些精粮,一年下来就算不怎么跑,也得一两千钱,不算便宜。 据说这只是普通的马,还有更高档的妖兽混种,一日千里不在话下。 随后,两人共乘一匹,马不停蹄,一路赶回山门。 而他们赶回真静道宫的山门,这一个月的时间居然奔行了一万五千里之遥! 每天都要赶几百里的路。 哪怕一路上喂了很多灵草和药材,喂了普通人都吃不起的上等灵米,甚至在野外的时候,高见还想办法还掏了几个妖鸟蛋给他加餐,依然把马都累瘦了。 这匹马到了山门的时候,看着就像是蒙着一层马皮的骷髅一样,有点吓人。 怎么说呢,高见总觉得这匹马看自己的眼神都有点幽怨。 但高见也只能摊手。 他也没辙,实际上,他也瘦了很多,黑了不少,这样赶路,马受不了,人更受不了,高见感觉自己都快死了。 白平的钱都给马光了,后面高见和他吃饭都只能靠打猎摘果。 但是,这种情况下,白平依然白白嫩嫩,一点变化都没有,据说这他功法的养生效果,让高见羡慕不已。 修行法啊,修行法。 不过,这一番苦楚下来,总算是……到了。 这一路上,白平也和高见说了许多这世上的知识。 比如说,启运神朝一共十州,人口不计其数。 还有修行到三关九窍,各个窍穴的效果。 又比如许许多多的风土人情,修行常识,各种妖邪的辨别手段之类的。 高见对此如饥似渴,记在心中。 而且,或许是巧合,也可能是尚书知道这事儿,真静道宫的山门,就在沧州,距离沧州都城大概两千里左右。 两千里,其实根本就不算远,骑马也就几天时间的路程而已。 “呼,到了。”伴随着白平这句话,高见放松下来。 脚下的马好像也听懂了,直接垮了下来,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愿意动弹。 高见环顾四周。 周围是一片青山,而他们所处的地方,似乎并无什么神异。 但白平带着个高见,强行牵着马,来到山脚下,掐了个法诀。 只一瞬间,拨云见日! 原本平平无奇的一座山,原来只是障眼法。 掐诀之后,四周的障眼法消散。 楼阁玲珑五云起,山在虚无缥缈间。 可以看见,在天空之上,漂浮着许多的浮空岛,就好像一座座‘灵峰’。 这些灵峰各自悬在自己的空中,慢慢的运行着,根据固定规律的运转,隐隐透露出‘阵势’来。高见不知道阵势应该是什么样子,但他就是这么觉得。 除了这些之外,有许许多多的悬空的符咒,一重接着一重,可以看见有许多飞行法宝在天上,有的是鸟儿,有的是楼船,有的是葫芦,有的是长剑。 当然,更多人是掐了轻身诀,飘摇而上,乘风而行,不过高见也看得出来,这种应该是买不起代步法宝的人。 仙山楼阁,玉阙瑶池。 青冥紫气,彩错疑画。 氤氲绿波,仙禽缥缈 丹照白霞,树生奇彩。 银阙空碧,辉映灵光。 看着眼前的一切,白平笑道:“小哥,这就是山门了,这一路多亏有你,否则我怕是不死在山神那里,也要栽在宁泰县城里面,多谢救命之恩。” “哪里,道长不仅救了我几次,还告诉了我许多知识,高见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才好。”高见马上摇头。 “好了,我们就不纠结这些事情了,小哥,你我意气相投,这次也非永别,感伤什么?日后相见,再叙情谊。” “好!一言为定!”高见伸手,握住白平剩下的那只手。 “一言为定,对了,虽然不能让你上山门,不过你在此等候一二,我有东西送你。”白平说道。 “什么?”高见疑惑。 “不是什么贵重的,就是一些路上用的盘缠,你现在身无分文,如何行路?你且等候一二。”白平说完,掐诀飞天。 此处似乎有某种清风在始终环绕,只要有轻身诀,那便能飞上天空的浮空岛。 可惜高见不通法术,自然是上不去的。 他在下面等了一会。 大概过去了一个时辰,白平就再度落了下来。 手里拿着一个包裹。 “此处有十金,值十万钱,还有一封信,信里有地图和地址,你可先去此处买些路上需要的东西,这里是山上人的交易之所,能买到许多山下买不到的东西。” “此外,我去藏经阁问了,里面的书妖也不知道你的刀是什么情况,这个我怕是帮不了你了,但他们说,海外有无肠国,其国人无肠,食物吃下去在腹中并不停留。有靖人国,国人身长不满一尺,儿童只得四寸。有两面国,国人都长着两张脸。” “这些奇异族类都有存在,胸口长刀也不算什么稀奇,或许以后就知道了,不必记挂在心上。” 白平将东西递给高见。 “多谢。”高见也不推辞,只是沉沉的点了一下头。 白平放开那匹瘦马的缰绳,一拍马屁股:“去,此处洞天福地,灵草满山,吃个肚圆,我带你上山,你有仙缘了!” 马儿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只是被拍之后,飞奔而出,朝着山野里去了。 然后,白平用单手行礼:“小哥保重,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高见回礼。 两人分别,高见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身后清风卷起,落叶纷飞,为友送行。 但见遥山叠翠,远水澄清,捎云蔽景,蓄雾藏烟,诸灵峰隐于云雾内,不见了踪影。 既是萍水相逢,难免别离,只希望日后再见之时,已是另一番气象! (感谢炼狱233的盟主!) (本章完) 第22章 尽有斋 第22章 尽有斋 离开真静道宫,高见再度回到凡尘俗世。 行走在路上,高见真正的,自己独自一个人在这世上穿行了。 不过,有了之前一个多月的赶路历程,再加上路上白平所说的各种知识,已经让他对这个世界有了足够的理解,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了。 不过,现在他准备按照白平说的,先去看看他说的那家‘山上人’用的店铺。 “尽有斋,这名字倒是起的挺大的。”高见看着地图上面的路线和名号,如此想到。 他现在兜里有十金,换成铜钱的话,足足有十万钱,不算少了,据说买一匹日行千里的灵马,也不过十金就够了。 当然,也有那些价值万金的,只是那种就不用想了,不是现在的高见能够接触到的档次。 而且,让高见最震惊的是,这钱,在修行者之中也能用,甚至能拿来换天材地宝,换各种法宝,甚至是请各种高手来给自己帮忙,譬如聘请武师,或者让有能耐的道士给自己做法之类的。 这点,最开始让高见无比惊异。 不过是凡俗金银,就连普通人挣钱,挣的也是这些铜钱,而这些铜钱……居然能拿来换修行者的物资……这合理吗? 这两者之间,不应该是有一道巨大鸿沟的吗?凡间金钱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存在意义吗? 不过,后来解释之后,高见才知道。 在修行者之中,以物易物自然可以,也是普遍存在的交易方式。 但是,铜钱,银钱和金钱,全都是启运神朝发行的货币,不是寻常金银。 就好像高见手里的铜钱一样,上面的字都非同凡响,并且还携带的有‘气运’。 这气运,实际上是启运神朝的国运和财运所在,有启运神朝的国运作保,自然他们发行的货币也有价值。 货币本身也有防伪机制,钱范也好,材质也好,都是机密中的机密。 启运神朝以自己为担保,保证这些钱币有足够的价值,能够在启运神朝内买到各种各样的东西,再加上,神朝确实威慑力足够,金钱这种一般等价物又特别方便,所以,哪怕是山上人,久而久之,也都开始用钱,而非以物易物了。 整个经济体系,俨然是以启运神朝的经济运转为中心发展,各个市场和势力之间的交换因此而变得方便起来,神朝也因此愈发昌盛,算是互惠互利吧。 而且,高见还听说了,因为这种原因,所以还产生了‘币值’一说,神朝的钱币价值并不是固定的。 国运昌盛了,钱币就值钱一点,能换的东西就多一点。 国运衰落了,钱币就贬值一些,能换的东西就少一些。 如果国灭了,自然也就全部变成废铁了,毕竟对修行者来说,金银和铜铁一样,都只不过是普通的锻造材料,只是稀有度略高而已,其实没有任何太多的价值。 金钱的价值,都凝聚在启运神朝本身的国运之上。 而且,高见还得知,除了神朝之外,其实还有别的国度。 海外有国,西域有国,南疆北荒甚至是东海,都有会铸币的势力与国度存在,还因此而诞生了汇率系统,听说有些钱庄的修行者,专修此道,以此牟利,为自己修行路谋取资粮。 只能说……还挺厉害的。 不过也是,看白平就知道了,开了百汇穴后,神思敏捷,学习速度也会增加许多,自然不会有那么多蠢人。 白平也不蠢,只是有些善良纯粹,加上脾气好而已。分析判断了一下局势,高见走在路上,心中盘算着自己现在到底有多少东西。 他没什么产业,所有东西都背在身上,还是很好算的。 如今,高见身上傍身的手段,一是香火金身,这是死去的城隍的遗物,从柳树那里抢的,对神道修士来说有许多妙用,但对高见来说就是提升身体素质,抵御鬼物,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二是两套刀法,一是舍身刀法,二是自己修改过的刀法,已经不再舍身,但也不知道起什么名字,就暂时叫‘不舍刀法’好了,不过刀法没有配套的修行法 三则是那个法宝‘贪钱’,使用这个东西,需要消耗‘气’,而没有修行的话,要么使用香火气,要么使用人体自带的精气。 香火气用了就没了,自然是不能拿来催动法宝的,精气只要吃饭睡觉休息就能恢复,但如果用精气使用法宝,最多两次就会力竭,刀都拿不起来。 这一切的一切,想要解决,都需要一个完整的,成体系的修行法。 嗯,先去买点旅行的必需品,然后就跋涉两千里,去沧州都城报道吧。 高见预定好了行程,然后加快了步伐。 旅行的必需品,就买个坐骑吧。 以他现在的脚力,运使香火金身的情况下,一天能跑二百里左右,不过这需要强行军,也不持久,还很累人。 有坐骑就好很多了,坐骑一天跑二百里也不算什么,基本上可以算是一半时间在散步,比较轻松。 尽有斋并不远,距离真静道宫的山门,大概有一百多里,高见一路小跑,也就一个白天也就跑到了。 等他到的时候,已经是落日时分,马上就要入夜了。 不过据说这里是通宵营业,随时随地都开门迎客。 靠近尽有斋,高见环顾四周。 这里选址不错,旁边有一条大江,唤作‘白山江’,江中水族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沧州多水,之所以叫做‘沧’,就是因为此处水系很多,大江就有四条,水网密布,水运极其发达,种田也很好,算得上是富硕之地。 不远处有一座启运神朝的县城,叫‘江信县城’,算是沧州都城的陪都,是一个大县,足有几百万人口,而且这里距离沧州都城也不远,也就一千多里,对修行者来说不算什么。 尽有斋选在这里,夹在其中,显然是两边生意都想做。 高见逐渐走近,看见了野外之中,一个占地相当广袤的庄园矗在这里。 走到门口,可以看见门上有一副对联 上联:应有不应有。 下联:尽有斋尽有。 横批:应有尽有! (本章完) 第23章 奇异世界 第23章 奇异世界 尽有斋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周围的客人也不见少,不过大多是人形,但高见发现,偶尔其中一两个似乎是化形不得要领,总是会留点尾巴或者耳朵在外面,教人知道他们其实不是人。 很显然,虽然大家都喜欢化形成人,但尽有斋的客人显然是两边都有的。 但高见没怎么在意那些,他现在看着这座庄园大门上的对联,忍不住惊叹了一下。 “名字就已经够大的了,这对联可真是……”他自言自语道。 然而,这句话刚刚说完,却见门内,走来一位绿衣童子。 童子鼻直口正,一双元宝耳齐眉,滴溜溜一双眼,笑眯眯的走到高见面前,作了个揖:“客官可别觉得口气大,凡是来过尽有斋的客人,没有说我们徒有虚名的,尽可进来走两圈,瞧个新鲜,反正也不要钱,权当消食。” “也好。”高见点了点头,往里走去。 童子见状,马上在前引路:“客官是对什么有兴趣?” 高见没有说自己想买什么,而是答道:“我听你所言,所以就进来随便看看。” 那童子也不嫌弃,依然笑眯眯说道:“如此甚好,那客官不妨随我脚步,走一圈外边儿。” 高见点头。 于是,童子在前方引路。 没走两步,高见就看见了一棵大树,大树上攀附了许许多多的蝉,起码上千,不过这些蝉却不叫,而是老老实实的趴在树枝上。 “客官,此物名叫蕃珍树,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春秋结一次果,果实如醴露,三桠五叶能滋灵草,养灵虫,地产奇珍在其周围,都能更加繁茂。” 高见看见这棵大树,其上絪缊杂错,荫碧条纳曜,吸霞而发荣,枝叶都好像玉制,那些蝉都以树汁为食,所以也显得碧绿透明。 “你就在上面?”高见问道。 绿衣童子马上作揖:“客官好眼力。” 他话音未落,却见其中一枚绿蝉从树上下来,落到地上,摇身一变,变作一个绿衣童子,迎接另一个客人去了。 仔细一看,四周所有客人进门的时候,都会有绿衣童子童女相伴,想来全都是这树上的绿蝉了。 “客官移步,咱们继续往里走,说不定就遇见什么想买的了呢?就算没有,看看新奇的物件也是好的,还能与三五好友当个谈资。”童子邀请高见继续往里走。 高见点头,不做停留,继续往前走去。 再往前去,看见外面挂着一副山水画,画中神韵极浓,几乎满溢而出,显然,这是法宝。 于是高见驻足停留了一下。 见高见停留,童子马上介绍道:“此物乃是山高水远图,是一位两关大宗师倾力所画。” “正所谓,竖画三尺,实当千仞之高;横墨九寸,实体百里之迥,此物祭起之后,人身即在此处,亦不在此处,尽管看起来人还站在原地,但是实则两边已隔了百里之远,寻常法术都会因为触及范围不够而落空,碰也碰不到。” “不过其中神韵危险无比,客官切莫参悟,已经有好几个人觉得自己天赋异禀,直接当面参悟,神魂犹如落入九天,困于画中,还得请高手把他们捞出来,耗资不菲不说,这些人此后还患上了恐高的症状,飞都飞不得了。” 高见点了点头:“放心吧,我还没那么蠢。”他已经知道神韵这玩意儿其实是很危险的了,不要随随便便参悟。 若是类似道歌之类的功法,学学还行,但什么杂七杂八的神韵都参悟,那会把自己弄死的,而且危险不说,效果其实也不一定好。 比如说,大能者炼制法宝留下来的神韵,战斗留下来的神韵,不仅危险,就算你克服了危险,领悟了神韵,其实……也就那样。 比如说高见曾经去参悟了‘宁泰县城’四个字,哪怕规避了危险,得到的其实也只是一次观看宁泰县城内部的机会而已。 至于香火气,那是他从柳树身上抢的,和神韵没关系。 而且,就算是功法,也并非绝对安全,很多大能者传下功法,其实不是为了留下传承,而是为了撒网钓鱼,你随着他的功法修行,等你修成了气候,他就来把你吃了,因为你的修行法,其实不是修成仙,而是把自己炼成一枚大药,专供别人吃的。 行走在外,没有来头的神韵,还是注意点好。 高见此刻锈刀的刀尖还是锐利的,他准备把这些都留给之后的修行法,这些路边的神韵他是不准备碰了,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继续顺着绿衣童子的介绍往下看去。 绿衣童子也不嫌烦,一路上都殷勤的介绍着各种各样的宝物。 “此符由真静道宫的一关真人所制,外珍五耀,内守九精,能压伏邪气,制百鬼。” “这是北方荒中枣林所产的干枣,那枣林枝条都有一里余长,子熟赤如朱,干之不缩,气味甘润,殊于常枣,食之可以安躯,益气力。” “这是灵树若木的种子,在灰野山,有赤树青叶,名曰若木,其碧叶玉津,果实食之灵智,种子种下后,好生照顾,只需四千年就能成材,往后十年一结果,在宗门之中可是一笔极好的投资。” 高见看出来了,这人介绍的东西,确实是没有准备让自己买。 这些应该都是这处尽有斋放在展示柜里吹牛的,用来展示自己实力的。 而真正要拿出来卖的东西,对方根本就没有给自己看…… 这倒是会做生意,不推销,只是展示自己有多厉害,如果客人有想买的心思,见识了这些东西,对尽有斋的货物水平就不会低估了,自然就更容易在尽有斋消费。 不过高见本身就是准备在这里买的,此刻只是在这里长长见识。 尽有斋占地面积极大,起码得有上千亩,高见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听绿衣小童吹了半个时辰,嘴巴都没停过。 怪不得用蝉来当导购,蝉这玩意儿本来一叫就是一天,说再多也不觉得烦。 不过,就在这时,高见停下了脚步。 他看见了卖坐骑的地方。 “客官要买坐骑?那进来看看吧!”童子马上殷勤引进。 (过几天恢复4k字一章,2k我写着也别扭) (本章完) 第24章 马牛 第24章 马牛 高见来尽有斋,就是为了买坐骑的。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旅行,高见已经深刻理解了坐骑或者载具对于旅行的重要性。 靠腿跑那是真受罪啊。 此刻听那只蝉吹了半个时辰,高见涨了见识,自然也要开始做正事了。 而那只蝉也不嫌烦,毕竟蝉这东西叽叽喳喳一天也兴致盎然,看见高见有想买的心思,他马上又转过去开始给高见介绍灵马。 “客官,尽有斋的坐骑,最次也是灵马,都是精挑细选,喂养灵草,从小以马术操练,不知您想要哪种?” “不急挑选,不妨多看两匹。” “您看这匹黄山,前看如鸡昂,后看如蹲虎,立如狮子,日食三十斗,能日行八百里,只是脾气略微暴躁,只要六金。” “再看这匹雪练,性情温顺,行止循良,骤走不晃,毛鬣轻润,能日行六百里,乘坐其上,几乎没有摇动,哪怕在马背上睡觉也不会醒,八金即可。” “这匹赤军,头如渴鸟,腹下有逆毛,眼红而有光,如穴中看火,能日行千里,有一丝水族血脉,行走水上而不坠,只需十八金。” “这一匹就厉害了,名叫走龙,毫毛朱鬛,眼中紫缕贯瞳,头高如龙颅,汗赤如血,日行两千里,能腾云,能喷火,是匹不可多得的战马,如今五百金即可。” 绿衣童子一口一个‘只需’,‘即可’,但仔细想想,一个平民家庭,全家一年也就两三千钱的入账,也就是全家人一年所有销,零点三金,而且还能攒点,已经是不穷的人家了。 而一匹灵马,少说也要全家人不吃不喝攒二三十年才买得起,那匹赤军更是要一家人辛苦干六十年不吃不喝才买得起。 至于走龙,高见看都没看,玩意儿肯定不是自己现在能买的。 这还只是买而已,都不谈养了,这些灵马,养的价格可不便宜啊,多养几年,都够买一匹的了。 高见的视线在那匹雪练上看了又看。 说实话,他对速度要求其实不是很高,日行六百里已经很不错了, 其实除了灵马以外,还有不少别的坐骑,比如鸟,鹿,又或者其他异兽,高见根本认不出什么,只是有点像是狮子,但有翅膀。 这些东西,打眼一看,没有低于三位数的。 自己这十金,在外面的确是一笔巨款,但如果拿到尽有斋这种地方,怕是把白平掏空了也买不起这里多少东西。 这地方,名字真不是白起的。 真是应有尽有啊。 而且看外面,这里似乎也不是总部,而是一家分店。 一家分店都有这个水平,不敢想本店是什么档次。 高见一路浏览灵马,这里摆着的灵马就有数十匹,高见仔细挑选之后,最后选择了……最开始推荐的雪练。 该说不说的,舒适度就是比速度要强啊,坐骑这玩意儿主要就是要舒服啊。 就在高见选好了马,准备付钱的时候,却听见了旁边传来了一声巨响。轰隆一声,就像是要拆家一样。 高见连忙朝着那边看去。 却看见,一头牛头上绑了一根稻草,被拴住了鼻环,使劲儿牵拉想要拖进尽有斋,除了牵拉鼻环,还拽它的角,又推它的屁股,怎么也拽不起来。 老牛被扯的疼了,鼻环几乎将鼻子撕裂,也不从,使劲儿翻腾,刚刚突然一发力,撞到了旁边的墙上,这才发出了轰隆一声。 可以看见有别的绿衣童子,一溜小跑,跑到那牵牛的人身边,拱手说道:“客官客官,手轻些,手轻些,这是别人的货。” “别人的货?你们这里还能寄卖?”高见看了一眼自己旁边这个小童。 他马上回答道:“确实可以,虽然是尽有斋,但偶有缺漏也是正常,于是我们老板便开辟了草市,只要拿来这里,插上草标,都可在此售卖,不过尽有斋负责维护,还要出位置,有了争执还要调解,所以要抽一些流水而已。” 高见轻轻点头,这应该就是所谓的‘路边摊’了,在这里买卖,尽有斋不管,只负责抽水,打眼了就是自己的错。 那这里是闹什么? 高见继续看,却看见那个买家被尽有斋劝说之后,有些气急,走到一个老人面前,伸手说道:“你这牛你自己拿回去吧,我不买了!把钱还我!” 那老人衣着破旧,看起来不怎么富裕,嘴唇嚅动两下,连忙跪下,给那人磕了一个头,说道:“老爷,你让我再试试!” 然后他走过去,先拿袖子把牛鼻子上的血擦干净,然后抱住这头老牛,哭道:“牛啊,牛啊,你救救妮儿吧……” 他哭的悲惨极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并没什么形象可言。 老牛也跟着一起哭,牛眼中涌出眼泪,发出低沉的,持续不断的呜呜声。 哭了一会,牛突然站了起来,自己咬住了鼻环前的绳子,走了一节,又退了回来,前肢跪地,向着老人的方向又跪了一遍,斗大的眼泪一直往下掉。 然后咬着绳子,主动走到了先前的买家那里,拱头,希望对方牵住绳子。 那买家皱眉,先前他看见这头牛半跪在地上,眼泪冒着热气哒吧嗒吧往下掉的样子,像是也不忍心,只是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不买了,买头牛,搞的我和坏人一样,你还是找别人给你买吧。” 然后,他要走了买牛的钱。 高见看见了,一共三金。 对眼前这个老人来说,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这头老牛,看刚刚的力气,也不是普通的牛,不过就算有异常,也就这样,远远没有到达化妖的地步,只是有了些灵性而已。 而闹了这么一出,周围的人也就都差不多散了,只剩下那头老牛和那个老人,站在原地,似乎有些无助。 高见皱了皱眉,不过思考了一下,他还是走了过去。 他在思考,这到底算不算‘意气’呢?能不能磨刀呢?科研一把。 这么想着,高见走了过去,问道:“老人家,这是怎么回事?” (本章完) 第25章 晚上生意 第25章 晚上生意 其高见虽然觉得这老牛和老人很可怜,不过老牛能值三金,这可不是一笔小钱,说明这老农其实没有看起来这么穷。 能值三金的牛,平时干活又该多出多少产值?反正肯定比普通牛要猛多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老农其实根本不能算穷人,反而是属于凡人里生活比较好的那种了。 因此,其实在一开始,他并不准备帮忙。 毕竟他不是白平那样的人。 不过仔细想想,如果这个时候出手的话,能磨刀吗? 这也算见义勇为吧? 高见这么想着,于是站了出来,走到了老农和老牛面前。 “你这牛,我买了。”高见如此说道。 “多谢大爷!”那老农连忙跪下,涕泪横流。 高见把人扶起来,问道:“怎么回事?我看你舍不得,有什么事情非得卖了?” 老人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哭哭啼啼了起来:“乡下人也知道,再穷不卖看门狗,再富不宰耕田牛,只是……没办法啊。” 原本他都绝望了,以为闹了这些事情,牛是卖不出去了。 要是牛卖不出去,妮儿就赎不出来了。 还好……还好。 只是,苦了这头老牛。 这原本是他爹养的牛,小时候爹要干农活,他就负责放牛,每天都骑在它背上放它吃草。 这一放,就是一辈子。 他还记得,山坡上,年幼的他叼着一根偷摘来的麦苗,嚼杆子,嘬里面的汁液,他吃杆,把穗给牛吃。 一人一牛,偷偷摸摸的在山上逛着。 逛着逛着,放牛娃就长大了。 他变成了握着犁耙,驱使牛犁地的庄稼汉子。 老牛很能干,能拉比别的牛多五倍的地,庄稼汉子咬着牙也跟着干,于是置了田地,娶了妻,生了子,到了现在,颐养天年。 可惜,事到如今…… 老牛既是他的兄弟,也是他的恩人,但他还能怎么样呢? 而高见,只是买下那头牛之后,又将绳子丢给那老汉,说道:“这头牛我买了,送你了。” 语罢,他丢下钱,也丢下了绳子,只留下了惊愕的老汉和老牛。 高见转身离去,在众人眼中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不管怎么说,好人好事是做了。 然后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锈刀。 嗯。 没变化。 太刻意了,不能磨刀。 仔细想想,每一次磨刀的时候,其实他脑子里都根本没有去思考磨刀这件事。 虽然白平猜测是胸中一口意气,不过高见其实也拿不准。 但现在看来,或许确实是如此。 当你刻意的想要为了好处去展露某种‘豪迈’的时候,其实还是搞的蝇营狗苟那些事,毫无意义可言。 科研的差不多了,高见揣着剩下的七金,准备买一匹次点的马。 至于身后的老汉和老牛,高见不准备再做牵扯,好事做到这里也就够了。钱已经给他们了,好好回家颐养天年吧。 这么想着,高见正准备回去找那绿衣小童。 刚到那里,这时候,太阳落山了。 绿衣小童突然摇身一变,化作飞虫模样,在空中旋转了两圈,说道:“客官,请走吧,到晚上了,尽有斋晚上不做人的生意了。” “嗯?我马上买了就走,不行吗?” 小童化作的飞虫嗡嗡翅膀:“真不行,晚上对客官来说不安全,您要是二境的大高手,我当然不多说什么,现在最好找个地方歇息歇息,尽有斋外边就有客栈,贵是贵了点,不过可保你们一晚无忧,明日早上再来看马吧。” 高见听见这话,同时也感受到了一股让人心悸的寒气袭来。 扭头一看,在他的身后,许许多多的邪鬼,妖物,已经步入尽有斋。 许多魍魉山精,不一而足。 有狼鬼飘风,好似无体重。 有蛇怪一身两头,穿着人之冠服,摇尾晃头。 有独角鬼,身小而而独足,足向后,跳跃行走。 有魂魄状如美女,而持镜,但身躯半透明。 有青面鬼衣物狼藉,筋骨盘蹙,身尽青色。 有夜叉鬼,赤发猬奋,全身锋铄,臂曲瘿木。 还有虾蟆,鱼头人,各种水族,各种鬼怪,奇形异状,其中不少都显看向了高见。 这些还都是有形之物。 高见隐隐感受到一些阴风传来,显然,这种就是需要阴阳眼或者法眼之类的法术才能看见的东西了。 俗称叫……鬼魂,实际上属于阴鬼一类,不喜欢接近有阳气的活人。 高见觉得……晚上的尽有斋,好像确实,不太安全。 白天做人生意,晚上做妖鬼的生意,还真是十二个时辰不休息啊。 于是,高见点了点头,任由对方将自己领出去。 显然尽有斋有规矩,所以也没什么妖鬼对高见出手,尽管高见感受到了不少妖鬼都对自己产生了不该有的欲望。 食欲。 快走吧。高见如此想到。 四周也可以看见绿衣小童们纷纷带着人离开这里,不过有的是小心翼翼的走,有的是大摇大摆的走。 高见属于大摇大摆那种类型的,看的旁边的绿衣童子都有些愣。 小童看着高见,虽然他一直都对高见特别恭敬,但那只是职业素养而已。 童子看得出来,此人身上并无什么特别的气魄,看起来不过是个普通的武夫,一窍未曾开过,也就是刚刚踏入修行路不久的雏儿。 这其实是大部分修行者的常态,习练武艺十数年,有了一些本事,但没有开窍,能行走江湖,却算不上高人。 开窍一事,可是非常难的,几乎八成的修行者都会被刷在这一关,能开窍的,在很多门派里都可以被列为真传,继承门派了。 要知道……就算不开窍,修行武艺,有千斤气力也不在少数,开了一窍,那可是非常非常厉害的大高手了,如果这人有师门,起码也是他师父辈的实力。 而夜叉鬼,就是这样的大高手。 但是,这不算什么高人的人,怎么底气这么足,看见妖鬼浑然不怕,甚至还反过来去打量那些妖鬼。 他不知道那些夜叉鬼普遍都有高于寻常武夫的实力吗?更别提更厉害的无头鬼之类的了,那些可是能达到一境的。 在村子里,那可是能止小儿夜啼的! (本章完) 第26章 破庙 第26章 破庙 高见自然是不知道绿衣小童在想什么,他只是打量着这些奇形怪状的妖鬼。 说实话,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没有敌意的妖鬼。 没错,虽然高见可以感觉到这帮妖鬼很想吃了自己,但他们并没有敌意。 就像是面对桌子上的一块晶莹剔透的红烧肉,你会有敌意吗? 不会的,你只想尝尝而已。 其中还有一些水族,像是蛤蟆,螃蟹,鲶鱼之类的,不过他们就没有食欲了,只是和高见一样好奇。 似乎,水族也很少见人类? 这不合理吧?这个地方的人不算少见才是。 高见考虑着这些,被绿衣小童一路护送到了外面几百米处,一个客栈。 “外边危险,客官还是住在这里,明日再来买马比较好。”小童笑道。 “这里也是尽有斋开的?”高见问道。 “那是自然。”小童点头。 “那还挺会做生意的。”高见有些好笑,尽有斋的老板还挺有意思。 “这里一晚要多少钱?”高见再问。 “只需一金。”小童说道。 然后他又马上补充:“已经很便宜了,尽有斋在此处,所以妖鬼们也会常来此处,一晚上说是千鬼万鬼都不稀奇,若是护不住自己,还是住店好些。” 高见掂量了一下自己的钱:“那我不住了,只要明早再来就行了吧?” “客官,性命要紧,性命要紧!”绿衣小童连忙劝说道:“你修为尚未开窍,去了外面,可是要被妖鬼盯上的!” “放心吧。”高见随口说道,然后离开了客栈。 那绿衣小童看见劝不住,也只好一声叹息,放任高见离去了。 该劝的都劝了,就这样吧。 等他变成了鬼,说不定还要来尽有斋买东西呢! 而高见这边,他自然是不怕的。 无头鬼都砍死了这么多,就这么点邪鬼,高见其实没放在心上。 那客栈那么贵,傻子才住啊,大不了睡野外。 之前和白平那风雨兼程,一个多月的旅行,他们大部分都是风餐露宿,所以高见已经很习惯住在野外了。 走到外面,阴风阵阵,很显然,周围的妖鬼,有需要买东西的,都正在朝着尽有斋赶来。 高见摇了摇头,找了个背风的山脚坐下。 旁边还有一座破庙,似乎以前是祭祀某个山神的,但估计山神没有了,所以变成了破庙。 这种事还挺常见的,高见在路上见过不少,这世上,确实是有许多‘山神水神’之类的东西存在,有的是某些精怪占山为王,自立为神,享受香火,有的则是朝廷敕封的正神,各有好坏。 好心的,享受了香火就真的庇护一方。 有些坏的,那享受了香火,还要要求血食。 高见到目前为止,还没看见朝廷理睬这些。 在旅途中,听白平所说,不是山神太强,而是刁民太多。毕竟很多山神水神,让高手去剿他,反而会激起民变,那些平民死活都不会让你杀了神的。 杀了山神容易,怎么安抚民愤却是一件难题。 据说,有些极端的情况下,杀一个山神,得把山脚下十几个村屠灭一半才行。 山水神祇不少,这种破庙数量自然也不少,基本上每隔百里都能遇见那么两三个,也算是一种特别的风景线。 只不过……高见一直很好奇,怎么会有那么多刁民?山神和朝廷,谁更亲呢? 没有自然天气,百姓们总得靠点什么。 考虑着有的没的,高见将锈刀从胸口拿出来,然后推开破庙的门。 “嗯?”高见发出声音,破庙里,竟然已经有人了。 一个老农,一头老牛,相互依偎,似乎是准备在这里睡一晚上。 高见推门而出,吓了他们一跳,但看见是高见,那老汉松了一口气,马上站起来:“恩人,真巧。” 高见点了点头:“不用管我,我就在这里坐一晚,明天我就去沧州了。” “恩人,吃饭了吗?我这里还带了点烧饼,咸菜肉沫的。”那老农没有听高见的,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里面还放着两块烧饼,很显然是他准备留到回家的路上吃的。 “不用,你留着吧。”高见摇头:“我有吃的。” 语罢,高见也不再理睬他们,只是拿起锈刀,开始练习。 这是他最近在旅行之中养成的习惯,就算通过了神韵直接学会了刀法,可是久不练习,还是会忘记,会生疏。 就算你的记忆力很好,刀法之中的神韵始终不忘,可是身体会忘的,到了危急关头,身体慢了这么零点一秒,可能就是死局。 所以,还是要时常锻炼,让身体记下来。 看见高见有些冷淡,但那老农却没有退后,而是在一旁,看着高见练刀,同时说道:“恩人,刚才鬼怪来了,走得急,没来得及问恩人的名字,我一家老小这次都要谢谢恩人!还请恩人把名字告诉我,我回去立生祠,给你供起来,只要老汉在,一定日日上香!铭记恩人!” 高见停下手里的刀:“不用,我只是随手而为而已,不必记挂在心上。” “恩人可以不记挂,老汉我却不能不能记挂,你救了牛,等于是救了我的兄弟啊!”那老汉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说道。 “那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要把你的兄弟卖掉?”高见决定暂时休息几分钟,说完话再练。 听见高见问这句,老汉答道:“我也不想……可是,没有办法,如果可以,老汉真想把自己卖了……就算是让我去死也行。” “我之前听见你说妮儿,这妮儿是谁?是因为她吗?”高见又问。 “不敢瞒恩公,妮儿是我的孙媳,怀着我的重孙子,只是家里最近遭了难,我卖了田地和这老兄弟,准备在暗地里使些钱,算是帮她把难避过去,能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如果不是她……唉。”老汉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那你拿了钱,回去把难避了就行。”高见点了点头。 家家都有难处,不必问的太清楚,只要能把困难解决就行了。 不过,就在这时…… 一股阴风,突然吹开了破庙的大门。 高见起身,看向门外。 “噢,正好练刀。”他自言自语道。 (本章完) 第27章 提醒 第27章 提醒 老汉的年纪大了,耳朵迟钝了,没听见高见的自言自语,但他也察觉到了不对,马上连滚带爬的离开,跑到了牛的旁边。 然后喊道:“恩公!我这牛儿能驱邪,躲在他身边就不怕了!” 高见扭头看了一眼那头牛,却见那头牛也半蹲了起来,眼角也流出了眼泪,只是并非先前那种大颗大颗的泪珠,而是淡蓝色的粘液,衬的它的眼睛也似乎有些幽幽的蓝色。 “你躲好就行。”高见说着,淡然的走到了破庙的门前。 破庙门口,有一头妖怪,一头鬼怪。 看不出是什么妖,但是丑状骇人,面孔巨大,深目倨鼻,厚唇广舌,鬓发鬅鬙如蛇虿,舌头甩来甩去,旁边还摆着十几条鱼,他伸舌卷取,咀嚼如风雨声,鱼血鱼肉飞溅,腥臭扑鼻。 旁边那一只普通的夜叉鬼,齿如戟刃,容貌狰狞,也在吃鱼,只是不像刚刚那个囫囵吞吃,他吃一半丢一半,旁边一片骨肉狼藉,血甚多,唇吻间犹有血痕。 这一妖一鬼,吃着鱼,然后斜眼觑了一下高见。 那妖魔故作文雅的说道:“哎呀,磨兄,这吃鱼都吃腻了,还是人好吃,本来是想去那些村里抓一点来的,没想到能在尽有斋附近找到不住客栈的人。” “是啊,石兄,鱼肉只有气血,没有精神,味道较之人肉差远了。” 两妖鬼,一边说着,一边放下了手里的鱼。 高见看了他们,摇了摇头:“你们两个,没吃过人吧?” 这话让两个妖鬼愣住了,然后他们马上长大嘴巴,露出獠牙和舌头,异口同声:“好大的胆子!今天就拿你开开荤!” 话音刚落,他们就朝着高见冲了过来。 毕竟高见身上气血一点都不充沛,完全就是一个凡人的模样。 面对两个冲过来的妖鬼,高见单手持刀,然后,在他们靠近自己的瞬间,往后稍退一步。 接着,出刀。 刀光,好似月光。 一声清脆的刀剑交击声。 只一瞬,两个妖鬼就呆在了原地。 这一下,足够要了他们的命。 不过,好几秒之后,两只妖鬼摸了摸自己的身子。 怎么没伤口? 两个妖鬼迷惑了。 明明是开窍一境之后的实力,却像个普通小鬼一样,缩头缩脑的,不断寻找身上的伤口。 全因为,刚刚那一刀,实在太惊艳,哪怕他们不通刀法,也知道刚刚那一刀不是自己能够挡下来的,而且……那刀尖,也散发着一股让他们心悸的气息。 不过,马上两个妖鬼就明白了为什么。 那一刀,砍的不是他们。 就在刚刚那一瞬,高见的锈刀劈开了一根金针,同时用精妙的步伐躲开了两头妖鬼的扑击。 两头妖鬼也明白了,有人在利用自己,让自己去分散眼前这个刀客的注意力,然后藏在暗中偷袭。 但刀客没有中招。 两个妖鬼因此吓得浑身筛糠,马上用尽全力,跑远! 以后还是只吃鱼吧!这人肉酸的,不好吃!而高见从头到尾都没管这两头妖鬼,虽然他们是一境,但对高见来说构不成威胁,身上也没有血气,说白了,这俩根本没杀过人。 从一开始,刮开庙门的阴风,就不是他们。 “不愧是能从宁泰鬼柳那老怪物手里走出来的人,两头一境的妖鬼都碰不到你,还劈开了我的飞针,不过怎么了?那位真静道宫的受箓仙师怎么没和你在一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高见盯着声音的来处。 嗯? 怎么什么都没看见?明明都感觉到气息了。 高见心生警惕,好厉害的匿踪之法! 理论上来说,高见将香火气凝聚于双眼之中,他是可以看见各种阴魂邪鬼的,但他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无礼之徒!装模作样,是想羞辱咱家吗!?” 那声音气急败坏了起来,又是两根金针飞来! 高见挥刀,再度打飞两根金针,这才是终于看见了金针的来处。 一只金毛老鼠,长得有点像……金丝熊? 这只金丝熊,站在石堆之中,几乎无法辨认。 以高见的目力,看见对方不是难事,但高见一直觉得是什么强大的鬼怪,这种东西一般都非常显眼,而忽略了在乱石堆中的一只金丝熊。 “阁下是谁?你先前三根金针,都没有杀意,你只是想和我聊聊?”高见双手握刀,盯着金丝熊。 那只发出老人声音的金丝熊,双手背在后面,昂首阔步,走了过来:“小友,咱家是白山江鼠山长老,名唤舒坚,人送外号金毛鼠。” 高见不说话。 不好说,有可能会笑出来。 怎么说呢……这只仓鼠,有点可爱, “我就知道,无礼之徒!早知道就不来提醒你了!吱!”那仓鼠显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目光,疯狂跳脚,气的人话都不会说了,吱吱直叫。 “咳咳,前辈,所以,你到底是来找我做什么的?先前以阴风吹来,我还以为你是敌人,此刻却又说是来提醒我,是想提醒我什么?”高见马上面色一正,如此问道。 “哼。”那仓鼠昂起头冷哼一声。 果然,还是有点可爱。 那只仓鼠继续往下说去:“沧州都城是藏污纳垢之地,你通风报信,解决了那鬼柳,可是惹的沧州城有人不高兴。” “朝廷腐败到这个程度了?”高见皱眉。 “不一定是朝廷,但多的也不能说,比沧州,我们鼠山要好得多了,你若是想找地方——”那仓鼠还准备往下说。 不过,高见打断了他:“不必多说,前辈,沧州我是一定要去的。” “为什么?”仓鼠不解。 他所言非虚,沧州的确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不然那鬼柳靠纯粹的血食晋升四境,所造的杀孽得多大,焉能活到今日? 他从一处隐秘所在得知了高见的存在,起了爱才之心,所以特来告知一二。 一境都没有,刀法却能练到如此纯熟,寻常一境都不是对手。 这种人,死在沧州,可惜了。 “为什么?”高见答道:“若是那鬼柳都是有人在背后催生……那就更该去了,这说明,有人欠我朋友一只手。” (本章完) 第28章 袭杀 第28章 袭杀 高见的这个答案让仓鼠愕然,瞪大小眼睛盯着高见,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高见能说出这种话来。 “你是这种人?你身后那个老牛,你分明就不怎么理睬他们。”仓鼠如此说道。 是的,那老农老牛,一看就知道很可怜,就算拿了钱回去,怕是也有一堆事情,没那么简单的。 高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是这种人吗? 或许一开始不是。 但是,他这条命是白平救下来的,当时高见真的已经绝望了。 可是白平对他说,让他只管跑,别的不用管。 那一刻,高见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且,后面……那自杀在他们面前的那个农夫,高见不知道叫什么,就是低山村那个。 那一幕,也给了高见极大的冲击。 所以,高见的动机,其实就只是这样而已。 那仓鼠说老牛和老农,可说到底,其实是因为没有到那一步,所以高见并不觉得需要自己帮什么忙。 但如果鬼柳背后都有人…… 那么,高见觉得,他就得去。 这就够了。 那仓鼠多看了几眼高见,然后又看了看别处。 于是叹了口气:“那我就不劝你了,如果你有命活着出来,来白山江鼠山,我请你喝酒。” 仓鼠转身离去,四肢着地,钻进乱石堆里就不见了。 几分钟之后,高见确认对方离开了,也准备回破庙里,练练刀,准备睡觉。 但就在他转身的这一瞬—— 杀气! 强烈的杀气传来,让高见如芒刺在背! 和之前的金针不一样,这人,是真想杀了高见! 却见高见腾挪步伐,险之又险的擦过这第一下。 这么快?! 那仓鼠说的是真的,沧州确实有人不想让他过去,居然这么急吗?是因为尚书的那封信暴露了吗? 还是说,尚书的信,本来就是公开的? 但没让高见反应,下一发攻击已经来了。 高见这次没有继续往后退。 这次再往后退的话,他就要退进庙里了,届时一定会牵扯到老汉和老牛。 所以他猛的压低身子,朝前冲了三步。 但那攻击如影随形,立刻又来了。 高见已经避了两次,若是再来一次,他这一口气已经快用光了,再也闪避不开,想要回气,必须得抓住时机喘息一口。 但对方根本没有给高见这个机会,接连三次,高见甚至连攻击长什么样子都没看见,纯粹是靠着直觉在闪避。 而第三次,闪不掉了。 这一次,避无可避! 还好…… 高见立刻挥舞手中的长刀,一声低吼! 砍中了! 他一刀砍中了那道攻击! 火星四溅! 高见的身体也因此而被沉重的往下压去,高见膝盖触地,与此同时,他脚下的地面也跟着下沉了整整两寸! 还好锈刀足够坚硬,如果是普通的玄铁长刀,这一下绝对折断甚至是崩碎! 下一次攻击也因此而迟钝了一下。 很显然,敌人也对此惊讶至极,这一击居然被挡住了? 这刀拿什么做的? 高见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是,迄今为止,他还没碰见过可以撼动锈刀的东西,就连那修至四境的鬼柳也做不到。 挡住这一下,就在对方惊讶之际,高见趁此机会赶紧回气,同时看向了攻击的来处。不是阴鬼,不是妖邪。 是人。 一个身穿灰衣的男人,蒙了面,拿了一把长弓,在八百步之外,用箭指着高见。 八百步。 赶得到吗? 高见横刀,香火金身加持,快步突进! 跑得越快,就越不容易被打到,只有冲到对方面前,才能伤到对方。 高见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一边利用步伐腾挪,时不时的寻找掩体,一边尽可能的加快速度突进! 那人看见高见的动作,没有别的动静,只是挽弓,搭箭。 一箭。 两箭。 三箭! 六个呼吸,连续三箭! 同时,他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三箭,都被高见硬吃了下来,他用长刀,尽数挡了下来。 这人,真的没开窍吗?而且,那把刀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做的?又长又薄的刀身,还是锈的,就算是仙金神铁,吃了四箭也该弯折了吧? 他用的箭头可是货真价实的三境蛟龙脱落的牙齿,一箭价值百金,但打在他的刀上竟然连锈迹都打不掉? 那是李尚书赐的宝物吗? 他来不及多想,再度挽弓,一箭流光,好似彗星刷夜而过,白线横空,冷湿蛟腥气扑面而来,好似有恶蛟凶猛撕咬,咬住高见的长刀不放,不断甩动,让高见的长刀几乎要脱手而出。 但是高见还是握住了长刀,毫不犹豫的继续往这边冲来。 以这个速度……他冲过来之前,自己能把十箭射完。 同时,他也感觉到手指一阵刺痛。 蛟龙脊骨,蛟龙筋所制成的反曲弓,再加上十只蛟龙牙箭,一箭可以射爆一座房屋,十箭下去连山头也能削平一层。 这样的弓,他只能拉十次,所以只备了十支箭,之后再拉就会伤到筋骨,蛟龙的血腥气也会渗入他的身体之中,让他至少一月不能作战。 现在已经射了六箭。 要不是那把刀,对方早就死了,如果不是那把刀的格挡,第三箭的时候,高见的身躯就该被蛟龙牙箭撕碎。 这位灰衣人产生了一丝焦躁的情绪。 不过是个一境都没到的东西,怎么这么难杀?光是十支蛟龙牙箭就价值千金了。 一头三境蛟龙,骨头和龙筋可以做三把弓,足够大的牙齿可以做三十支箭。 在一个高见身上,费了三分之一条蛟龙。 而且,他居然还生龙活虎的朝着自己跑过来…… 那就只能受点伤了。 真是,杀一个没开窍,一境都不是的小子,居然要受伤,希望回去不会被笑吧。 这么想着,箭手引气入体,将蛟龙的凶煞之气引入自己的气海。 下一箭,要他死。 而高见那边…… 他的手臂已经发麻了,几乎已经感觉不到手臂的存在。 箭矢的巨力,就算有香火金身,也让他全身发麻,最多再接一箭。 要怎么办才能近身? 他的脑子急速运转。 与此同时,破庙内,那头老牛,焦急的站起身来。 (本章完) 第29章 全具忠义! 第29章 全具忠义! 高见正在和刺杀者交战,一声一声的炸响,让老农缩头,抱住老牛,一动不敢动。 他没有出去,因为他知道这样才是安全的。 老农出来过很多次,都是靠牛儿才安然无恙的,只要晚上找个地方躲起来,有牛儿在,邪鬼就不敢随便靠近。 他就是这样,才能来到尽有斋的。 老农很清楚,自家牛儿很有灵性。 而现在,老牛却突然站起来了,神情焦急。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从牛脸上看出焦急的,但很明显就是这样,它看起来很急切。 “牛儿,怎么了?外面发生什么了?”老农似乎有些害怕。 而这牛头,看了老农一眼,轻轻用额头磨蹭了一下老农,轻轻呜呜了两声。 然后,他伸出蹄子,点了点老农身上踹在胸口的袋子。 里面装着高见给他们的三金。 “怎么了?”老农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老牛再点了点三金。 “你是让我保重三金,好回去救妮儿?”老农和老牛待了一辈子,猜出了他的意思。 老牛点了点头。 “等等!”老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但老牛一甩身子,让他跌了一跤,摔在了地上。 然后,却见这头老牛,眼角含泪,望着老农,然后头也不回的往青石上一头撞去,只一下,青石崩裂,老牛的头上也流出血来。 “别!咱们不要他这三金了!”老农慌了,连忙上前。 但老牛轻轻一拱,就将他拱倒,又跌了一个大跟头。 老牛再撞,整座破庙都好像在抖,而他的头也跟着破了个大口子,可以看见牛头的头骨。 第三下,第四下。 破庙咚咚作响,只见第五下,头颅已碎,脑浆迸出,血染青石。 老农坐了起来,六七十岁的人,却哇哇大哭,将三金丢在地上,抱住尸体不知所措。 ———————————— 却见高见这边。 第七箭,已经到了他的跟前。 高见咬牙,鼓起浑身气血,凝聚所有香火气,脚下步伐腾挪,以所有的技巧卸力! 第七箭落到他的身上!被锈刀接住 这一箭,好似飓风挟洪涛,鼓鬛正湍悍! 有风大作,江水四溢! 旁边的白水江似乎都受到了某种气机牵引,喷沫溅,潮水撞击河畔,溅起数丈,好似半空雪舞,怒雷震荡! 锈刀坚不可摧,但高见却并非坚不可摧。 高见的金身当的一声碎开,香火气萎靡不振,缩到了身躯内部,一时半会再不能调动。 虎口崩裂,手臂骨折,长刀脱手而出,高见更是直接飞了出去,摔在地上,浑身上下像是被锤子一寸一寸的砸过来,疼痛不已,根本无法起身。 那箭手也嘴角溢血。 不愧是三境蛟龙,哪怕是死了也这么厉害,他堂堂两境高手,引蛟龙煞气入气海,靠自身气机引动蛟龙之气,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操作,却让他受伤不轻。 两个月之内,他是别想再用气海了。 不过,高见居然还没死。 第30章 应下 第30章 应下 箭手惊愕。 尚书赐予的宝物是那口刀才对,他哪儿来的第二件宝物? 但已经来不及了,他一下被吸入了钱眼之中。 这一下,他只觉得眼前昏昏沉沉,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先前好像发生了什么?但是记不太清了。 只是,睁眼一看,却发现眼前有一座门户。 轻轻钻进,四处一望,里面尽是缎绣彩凤,云飐画辕,地下翡翠铺路,两旁羊脂为墙,青帷裳,星光璨,景象无比绚烂。 再往里看: 铜螭首,紫罗表,绯绢里,诸伞盖,金浮屠。 大莲座、黄宝盖、红宝石、青金缎、沉香木。 还有一件大衣,紫丝缨,红绢项,绿云头,涂金束带,金衔玉方版,有珍珠,猫睛石,佩绦如带色,上衔绿宝石,后金,嵌绿松石四块。 再看旁边,有金椅、神杌、香盒、洪炉。 还有许多法宝,有伞、扇、幢、幡、旌、节、氅、麾、纛、旗、钺、星、瓜、杖,俱是价值千金。 只一下,他眼里便只剩下这些,之前的事情,俱都忘记了。 只能看得见无数财宝,养护室欢天喜地,手舞足蹈,在这钱眼中钻来钻去。 他迫不及待的将大衣穿在身上,握住法宝…… —————————— “呼。”高见喘了口气。 然后,将手中的‘贪钱’往下一倒。 一道脓血从钱眼流出,落到地上。 一个大活人进去,出来的时候,只有一两不到而已。 一身气血,两境修为,多少值得吹嘘的东西,都只不过是这一汪血水。 高见瘫坐了下来。 牛鬼再次化作风,将锈刀卷起,抛到了高见的手里,然后在高见面前站着,身形虚幻。 高见摇了摇头,撑着虚弱的身体站了起来,收拾了一下战场。 旁边还有些小鬼小妖,毕竟刚刚的动静太大了,引来了不少人观战。 但是在目睹了之前的战斗之后,都不敢上前来。 虽然高见一副一窍未开的模样,但的的确确斩杀了一位二境高手,一看就知道是装的。 二境高手啊。 在一座县城,百万人里,这也是属于最顶尖的强者了,比如就看周围,这么多小鬼小妖来尽有斋,里面也没有二境的。 若是再进一步,到了三境,那就是有资格闯关了。 但凡闯过一关,哪怕整个沧州也数不出多少来,俱是一方豪强。 高见捡起敌人掉下来的弓箭。 也就只有这个了,其他的都被贪钱融掉了。 真的是……贪钱。 高见拿着弓箭,试着拉了一下。 嗯。 拉不动,和拉固体的三角锥一样,一点都不带动的,不知道香火金身恢复之后能不能拉。 再看那剩下的两支箭。 箭头好像牙齿一般,一股腥煞之气扑面而来,让人禁不住的皱眉。 高见收起,坐了下来,歇了口气,然后对着旁边的牛鬼说道:“你身上居然还有怨气,是心里有什么牵挂没有散去吗?” 牛鬼点了点头。“是关于那个妮儿的事情?”高见又问。 牛鬼再点头,眼睛里微微泛出点蓝色来,像是眼泪。 看得出来,老农之所以能够把这头快成精的老牛卖掉,也是因为老牛也对那女孩感情很深呀。 “你的事,我管了。”高见拍了拍胸口。 牛鬼立刻前蹄跪下。 高见想要搀扶,但他现在没有香火气,根本碰不到阴鬼之物,也只能作罢。 于是高见只能说道:“好了,你快点投胎去吧,等太阳升起来,你可就要魂飞魄散了,而且在人间留的太久,会招来阴差的。” 阴鬼之物,除非是成了气候的,否则白天只能躲在坟地,幽谷之类的地方,不然被阳光一照,哪怕是什么两三境的大鬼,也是立时暴毙,魂飞魄散。 阳光乃是太阳之精,太阳清通澄朗正真之精气,降结而红光耀耀,光明盛实,布照四方,神灵御之,也是如今唯二存在的自然天象之一,不管是什么邪鬼都难以对抗,只能说是成了气候的可以苟活而已。 按照白平的说法,绝地天通之后,天神消失无踪,所以这世上才不会下雨,不会打雷,不会刮风,唯有日月依然正常升起。 牛鬼摇了摇头,只是化作风,飞回了破庙里面。 似乎,他也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高见摇了摇头,其实他是想去客栈里住的,现在他觉得一金不贵了。 但既然牛鬼回来和那老农叙旧,他也走到了破庙里面。 走进去,老农守着牛尸,哭哭啼啼的和牛鬼说话。 高见在一旁说道:“要说话也去客栈里说吧,这里不安全。” 其实,纵然高见现在是凡人之躯,但普通的一境鬼怪,面对高见的刀法和长刀已经绽放光芒的刀尖,依然不是对手。 但如果还有一个二境呢?是吧?虽然几率很小,但谁能保证呢? 去了尽有斋的客栈,起码可以保证安全,尽有斋应该是不会为了这些事影响到自己的声誉的。 老汉点了点头,然后问道:“牛儿能一起去吗?” “能吧,不过也就今晚了,太阳升起之前,他要投胎了,我们明早把他安葬了,让他投个好胎吧,下辈子享点福。”高见说道。 老汉重重的点了头。 随后,高见带着老汉,重新回到了不远处的,孤立在荒野之中的客栈。 客栈依然在营业。 “两间房。”高见摆出两金。 店小二连忙收下,给高见开了房。 其他人也纷纷侧目。 在座的人,都感知到了刚刚的战斗。 就连白山江都收到气机牵引而震荡的战斗,那是来自二境高手的威势。 显然,胜者是眼前的刀客。 高见也不想管那些,他现在浑身酸软,累得要死。 其实,要不是老牛自戕化鬼增加了他的机动性,再加上贪钱的偷袭和对方的大意,其实他根本不可能是这二境箭手的对手。 但无所谓了,对方已经死了。 而且,就这么看起来,自己这沧州还非得去不可了。 躲来躲去,反而会被他们伏杀,他们不会放过自己的。 但是一旦自己真到了沧州,他们反而不敢让自己死了。 那时候,自己就有喘息的机会了。 最起码先拿到修行法。 (本章完) 第31章 修行法? 第31章 修行法? 安排了那老农的房间之后,高见独自回到了房间内。 这里的客栈装饰相当豪华,室静闲安,红壁翠帷,坐堂伏槛,错落其间。 毕竟住一晚要一金,是该有这个水平。 在这儿住一晚,够一家平民干半年多的总收入了。 简单洗漱了一下,又吃了一些东西,高见在床上躺下。 这场战斗让他精疲力尽,所以躺下之后,他很快就睡着了。 在获得修行法,靠自己炼出气来之前,贪钱得用精气催动,高见现在就属于精气耗尽的状态,寻常来个女妖都做不到吸这么干净。 起码也得是狐妖才有这个水平。 所以,只是一沾枕头,他就眠了。 只是,睡着之后,高见感觉……自己并没有睡着。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受,类似于清明梦。 他很清楚自己睡着了,同时,他也很清楚自己还清醒着,他的神智处于完全清醒的状态。 而在这种状态下,高见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人。 说是老人吧,他其实没有那么老,看起来还很有精神。 但也不能叫是中年人,因为他明显已经出现了衰朽的迹象,但只不过是开端而已。 不过高见觉得这个人很熟悉。 “高见,对吧?”这人突然说道。 高见惊了一下,自己这是在梦中吗? 应该是在梦中吧? “你是在做梦,我以入梦之法,入你梦中,见你一面。”那人如此说道:“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驺方。” “等等,我好像记得你,你身上有个气质,我有印象。”高见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回忆了一下,然后瞪眼说道:“我想起来了,你是,写‘启运元宝’和‘宁泰县城’四个字的人,你身上有那些字的神韵!” 高见在握刀的时候,心湖澄澈,对神韵的倒映让他能够一次性理解神韵之中的许多信息并且记住。 而现在,他在眼前这人身上,看见了自己看见过两次的神韵气息。 “是我,本官目前官居二品,任启运神朝户部尚书。”李驺方点了点头。 高见深呼吸了一口。 这可是大人物啊,自己手里的那张纸鸟,就是对方发给自己的吧? “前辈入梦……是为了什么?”高见有些紧张的问道。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给你道个歉。”这位老者轻轻低头。 高见悚然一惊。 不会给自己埋坑吧? 李驺方继续说道:“之前的事情,你也看见了吧?沧州有人想杀你,而且他们已经动手了,是下死手的,这都是因为我给你下的调令。” “你真的要去沧州都城,所以他们要对你下死手,这点是我的错,我之前还以为他们没有猖狂到这个地步……但是我错了。” 高见点了点头:“现在说这个已经晚了,现在哪怕我退,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去沧州任职,他们反而不敢太过明目张胆,毕竟……在他们眼里,我背后也是有一位尚书的,对吧?” “是。”李驺方点头:“你说的对,也说明我没有看错你,能够在不开窍的情况,从四境鬼柳手中活下来,甚至还通过一枚铜钱联系到了我,现在还格杀了一位二境,确实证明了你的过人之处。” “而如今面对这般危机,你还敢向前,说明……你是个好人。” “有能耐,是好人,若是我还不现身,就太过于倨傲了。”李驺方说道。 “我不是好人。”高见强调了一下。“好,换个说法,你起码还有良心。”李驺方笑道。 高见这次没有反驳。 李驺方说道:“所以,趁着这个给义士道歉的机会,我想要传授你一门修行法,正好契合你那惊人的悟性,你可愿学?” “我能问一下吗?朝廷的实力应该很强吧?你为什么不自己来?你不是尚书吗?”高见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如此问道。 李驺方沉默了一会,说道:“朝廷现在……有问题,你还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和你说说。” “你知道朝廷现在的官学吗?”李驺方问道。 高见点头。 在那一个多月的旅行里,他见过启运神朝的官学。 其实很不错,大概几十个人一个班,一个官学十几个班,由官学聘请的教习负责教导读书识字,经典修行,武艺锤炼之类的东西。 “那不是普通人上得起的吧?”李驺方又问。 “恩,是要有点家底。”高见点头。 官学的价格极为昂贵,一月需要好几万钱的学费,还需要托关系才能进去,至于私学,以至于加入门派,那更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的了。 平民,是没资格修行的。 李驺方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一位官学教习,一个人要教四五十名学生,就这样还是很多学生求都求不来官学的名额,可是还有的人一出生就拜入名门大派,以真传弟子的身份一对一秘传,许多高姓门阀的子弟,更是有无数四境以上的老师围着他一个人打转。” “高见,你悟性惊人,却没有修行法,导致到现在还在一境外面无门可入,可是,有很多天赋还不如你的小孩,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三境了,只因为他们有足够的老师,系统的教学和许多的天材地宝,你却到现在还没一境,你做何感想?多少天才埋没了?” 对方如此对高见问道。 高见有些感觉,他确实是因为修行法苦恼过一段时间,但毕竟不长。 如果真有那种天赋极佳,却一辈子都找不到合适的修行法的话……那恐怕,真的很痛苦。 “沧州糜烂一片,血祭无数,妖邪横行,朝廷却根本不理不睬,也不征讨,因为朝廷的力量还在内耗,明明海外已有敌人,五姓望族却依旧沉溺于内斗,使我处理沧州,只能靠高见你这样的义士。” “堂堂神朝……糜烂如此。” 李驺方叹息着说道。 高见听完这话,有些讶异的看着李驺方。 他是真的惊讶对方能说出这一番话。 于是高见问道:“李尚书……我没想到你能这么说,所以,你突然来找,要做什么?” 李驺方摇了摇头:“我具体要做什么,就不方便透露了,但我希望你能去沧州做点事,我为你作保。” “要做什么?”高见问道。 “不用问我,你去沧州,你自然就知道了,到时候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比我吩咐你做,动力会足很多,我相信,你想做的事,和我想做的事,是一样的。”李驺方答道。 “只是,沧州我插不进手,也动用不了太多力量,而如今沧州淫祀不断,人神不和,偏偏朝廷抽不出力量来……我能给你的,只有我这张面皮,还有一部修行法了。” 高见自诩不是好人。 但李驺方有一点说的对,他起码没有丧掉良心。 李驺方一席话,让他迟疑了一下。 于是,高见拱手:“我不知道阁下说的是真是假,所以,我先去沧州看看,而且,就算前辈你不说,我也一定要去沧州的。” “好,有义士这句话就够了,我这就传你一部修行法,你可愿意?”李驺方同样拱手,还礼。 (本章完) 第32章 《玄化通门大道歌》 第32章 《玄化通门大道歌》 高见终于拿到了自己的第一份修行法! 而且还是尚书亲传! 梦中传功,听起来有点像是某些传奇故事,但事实就是这样。 随着在梦中的一股奇妙神韵传来。 高见闭眼,接受神韵。 然后,他的身体,握刀。 一瞬间,心湖澄澈。 功法的所有信息,纷涌而来,平静的心湖全部接受,一点也没有浪费。 高见的心湖倒映出了许多的信息。 原来,这门修行法,全名叫做《玄化通门大道歌》。 名字听起来很玄,实际修行起来也很玄,所谓‘通门’指的是‘众妙之门’,而玄化,则是玄之又玄的显化。 光这个名字就听得出来,这门功法的立意多高。 而实际上,这门功法,是八百年前,官学学子们考入太学的标准功法,准备推行到全国的官学之中,而如今已经遭到了废除,束之高阁。 太学,是启运神朝的最高学府,八百年前,里面的学子,每个人都要修行这门《玄化通门大道歌》。 按照神韵之中的信息,这套功法并不是什么绝世神功,隐藏秘籍之类的。 虽然,这门功法,在很多地方都比不上那些大门派的命门真传,也比不上五姓望族们的家传功法和阁楼私藏。 但是,这门功法最初的开发初衷,是让那些资质平平,资粮也不充足的普通人,通过勤学苦练,一样有机会修行。 这部功法,可以让人在没有那么多灵材的辅助的状态下还能稳步前进,甚至炼到打通三关九窍的地步! 这是一套正大光明的功法。 不透支身体,不铤而走险,不拔苗助长,不操之过急。 或许你天赋不够,但起码能让你修行,根本不挑你的天赋,任何人都可以拿来修行,哪怕一境也练不到,但那是你的问题,不是功法的问题。 因为,只要你天赋足够,他也不会埋没你的天赋,或许没有那么‘贴身’,但他绝对足够让你闯破三关。 高见感受着这套功法的时候,甚至能够感受到其中神韵隐隐透出来的痛心疾首。 据神韵里的信息,曾经的一任皇帝呕心沥血,搜集天下功法,前后经历四百年,一共三位十三境地仙,十位十二境大宗师,八十多门派的功法创始者一齐聚拢,就是为了创造出这门修行法,希望推广到整个启运神朝。 没有任何修行门槛,却有机会修行到十二境的功法,而且中正平和光明正大,若是成功,神朝国祚必将延续万万年! 奈何皇帝驾崩之后,五姓世家和小皇帝却将这门功法束之高阁,不肯再传,神朝在之后的几百年里,也逐渐糜烂成这样。 还好……这项行动却留下来了一点遗产,让神朝最普通的农民也有了一些‘庄稼把式’,一些练法逐渐普及开来,砍柴的杀猪的都有两把刷子,就是高见看见的那些。 这全都仰赖于先皇和曾经那些大宗师的传法。 可惜,如今…… 功法本身分作四个部分。 总纲,基础,博物,志异。 总纲,微言大义,道清修行关节,告诉你怎么修行,让你‘知其然’。 基础,阐述修行原理,让你‘知其所以然’,其中夹杂了许多必备的修行知识。 博物,有关于修行的许多扩展知识,但都是确凿无疑的,可以帮助你多了解情况。 志异,一些风闻,传说,奇闻,真伪不知,权作参考,属于课外阅读。 四部合一,功法本身分作十二个不同层次,分别对应三关九窍十二境。 高见开始试探性的领悟第一境的功法。 心湖映照神韵。 以极快的速度,只不过两个时辰而已,高见虽然满头汗珠,但完全领悟了功法的第一篇。 他开始尝试破境。 或许是香火气的支持,也可能是刀法的积累,只一瞬…… 膻中穴开,破开一境。 海量精气涌入体内,身躯开始得到精气的温养,肉身急剧强化。 他开始稳定境界。 至于第二境的功法……锈刀完全锈蚀,不够用了,他没办法直接复制神韵的理解,只能暂时搁置。 但仅仅一晚,他已经学会了第一层功法,破开一窍,进入一境。 旁边的李驺方深吸一口气。 这速度……说明对方真的学会了第一层的总纲,这般天赋,真是惊人!真是天生就契合这门功法!至于后面的那些知识,肯定是需要时间慢慢吃透的,这个不急。 而且,开窍的速度也远超常人! 就算是有之前的积累,也未免太快了。 或许,自己没有选错人。 野有遗贤啊。 这门功法,真的要重见天日了吗?高见的悟性他已经见识过了,能通过一幅牌匾,一枚铜钱就联系上自己…… 人老了,总是忍不住相信天命之类的东西。 或许,这门功法,就是在等他吧。 —————————— 第二天一早。 高见从梦中醒来,梦中的李驺方早就消失不见了。 高见活动了一下身体,确认了两件事,一是窍穴,二是锈刀的状态。 他昨晚打开的窍穴是膻中穴,为气之所会,宗气之所聚,能够让他气血倍增,精气十足。 而锈刀,则已经完全锈蚀。 理解《玄化通门大道歌》并不难,这门功法的门槛本身就低,但是……当参悟神韵的时候,却能发现其中根本就是一座宝藏! 这门功法,蕴含的信息太多了,虽然是傻瓜也能练,可就和手机一样。 手机也是傻瓜操作,但里面的东西是人类智慧的结晶。 这是一个黑箱功法,而高见映照神韵,可以看清这些黑箱的细节。 高见昨晚只领悟了第一篇的内容,破开了一境,锈刀就已经完全用完,彻底锈蚀,必须再磨才行。 但就是这一点点,高见受益匪浅。 这么说,在一境的修行内容方面,他觉得自己可以指点白平。 虽然他除了一境的内容之外什么也不会就是了。 此刻的高见,不再是修行文盲,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由三位十三境地仙,十位十二境大宗师,八十多门派的功法创始者一齐认真教导的高徒! 心满意足的站起身来,高见握了握手。 如此强大的力量! 去吃早餐吧。 早餐是客栈提供的,不需要额外钱,毕竟在这儿住一晚要整整一金呢。 但你也可以点餐,用一些更稀有的食材。 比如说一些灵米,高见在旅行中见过一次,叫做青粱米,米粒粗大,易舂,香美,据说吃一餐,十日不饥,种植方法比较特殊,品种也很特殊。 白平曾经和高见说过,在最初开始修行的时候,这些食材都是必须的,因为最开始聚气,都是以人身的精气为引。 人若是只吃五谷杂粮,那引气一次,什么时候才能凑齐下一次的精气?所以都要辅以各种各样的类似灵芝山珍,灵米之类的食材,才能够更好的入门。 不过那些都要等高见有修行法之后再说了,毕竟每种修行法所需要的辅助食物都不一样。 高见背好弓,拿起箭,这些他现在都用不了,不过价值不菲,可以拿去卖。 一路走到外面,看见了老农。 老农对高见嚅了嚅嘴唇,却没有说话,看得出来,他一宿没睡。 高见则主动对他说道:“尸体还在破庙里,我去挖坑。” “好。”老农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分工合作,高见挖坑,老农负责收敛牛尸。 不多时,老牛就被两人安葬在了此处。 老农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他本来早就做好了卖掉老牛的准备,可见到这一幕,还是有些茫然。 但高见走到他的面前,说道:“他昨晚告诉我,妮儿的事情还有执念,我对他说了,这事儿交给我。” “你也可以交给我。”高见如此说道。 老汉深吸一口气,想要开口,但好像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高见见状,转身:“之前没告诉我的事情,你一会路上可以告诉我,我先去趟尽有斋,你现在可以组织一下语言,整理一下要说什么。” 语罢,他直接离开。 没必要多说什么,他看得出来,老汉需要时间冷静一下,而这个时间,高见准备去尽有斋把昨天的东西买了。 之后,去完成老牛的遗愿。 (本章完) 第33章 差一点 第33章 差一点 再次来到尽有斋。 还是昨天那个绿衣小童。 只是这一次,他显得恭敬了许多。 昨天其实已经很恭敬了,但那种恭敬,其实基本上都是职业素养。 而今天,绿衣小童是真的对高见有些敬畏了。 眼前的是一位二境高手。 虽然他伪装成了一境的样子。 不对,昨天不还是没开窍吗?这人喜欢每天换一个伪装吗? 真是恐怖如斯!这人怕不是个千面杀手?他真的只有二境吗? 绿衣小童都不敢想了。 他赶紧低头,询问来意。 高见也不浪费时间,只是将身后的弓和箭拿出来,说道:“收吗?” “当然!客官请往这边来!”绿衣小童马上在前面引路。 一边带路,他一边压低声音:“这些东西,尽有斋一直都是收的,只是客官……下次,收敛着些,大家都看着你怎么拿到手的,你就这么拿进来,不好办。” “下次注意。”高见点头。 绿衣小童只觉得牙疼。 这人还真准备来下次啊? 话语之间,高见已经进到了庄园之中的一个单间内。 单间内,一个老头坐在其中。 典中典之鉴定师。 高见已经有点期待会和对方进行怎样的对话了。 “要在这里鉴定吗?价格在那里。”对方指了指墙上挂的价格。 要十金。 “这东西值十金吗?”高见问道。 “肯定不止。”老头回答。 于是高见拍上去:“请。” 老头接过蛟龙骨弓,又接过蛟龙牙箭,看了一眼,然后启动了一个法宝。 之后,他开始仔细观察,分析,用针来取样,观察样品,还弄了一些类似于试剂之类的液体涂在上面。 再后,老头拿出毛笔和纸,按照特定格式,写了一封非常专业的鉴定书,还盖上了他的私人印玺,上面还有尽有斋的印戳。 之后,他把鉴定书递给高见:“看看吧,如有疑问,可以另选他处进行二次鉴定,鉴定费十金,柜台付账。” 高见拿起鉴定书。 “受委托,鉴定三境宝具一套。” “鉴定结论:蛟龙弓箭。潜蛟龙骨龙牙所成,炼制法为罂瓮法,确为三境。” “鉴定内容:重二十五斤四两六钱,长三尺六整,内髹红漆,外髹黑漆,夔凤相缠,下饰云雷纹,曲弧内凹,形制反曲,辅材蛟龙筋中段。” “四十石可开,能引动水气,开气海者能够发挥益处,其他窍穴无法催动神异。” “箭头用蛟龙牙左脸下长齿两颗,箭杆用春秋木,尾羽为二境鹏羽。” “估值:箭矢一根百金,弓身九百金。” “鉴定人:沧州白山江尽有斋甲辰四分号,水陇山。” 高见看完这一套,忍不住感叹。 哇去,这也太专业了。 根本就没得挑刺的啊。 他还准备搞点什么鉴定的拉扯之类的,结果对方这么专业,搞得他都挠头了。“那就这样吧,可以就在这里卖吗?” 老者提醒道:“可以啊,不过要先说好,直接在我们这里出手,这一套,尽有斋只能出八百金,客官您也知道……这是赃物,而且还是见了光的赃物,是要折价的。” “好。”高见也不计较这些,他也知道,着急出手肯定是要被压价的,合情合理。 真想卖出一千一百金的价格,那得自己蹲在尽有斋蹲个两三年才有可能了,不如直接出给尽有斋,让他们挣这个钱吧。 尽有斋干活很麻利,很快就把钱兑了出来。 而高见也立马买了坐骑。 坐什么白练。 昨天那匹价值五百金的走龙! 全款提马! 胯下神骏的走龙,配上了马鞍。 高见直接骑着走出了尽有斋。 紫缕贯瞳,汗赤如血,日行两千里,还能腾云,能吐火! 如此帅气的坐骑,高见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他骑着马来到了老农的身边,让他上马,然后说道:“指路吧,你家在哪儿?” —————————— 快马霹雳上青云,马蹄跸跋黄尘中。 似腾云,云还低,鼻尖出火耳生风! 这匹走龙,实在是神骏,奔腾起来速度非凡,而且冲刺的瞬间,高见感觉自己都像是撞到了墙上一样。 可惜,老农坐在背后,高见不敢加速,不然怕是要让他死在这里。 还好,慢慢加速之后,虽然前面的风依然刮的人难受,但维持在日行千里的这个速度,也不至于被吹飞。 日行千里,对走龙来说,不过是一路小跑的速度而已。 据说和白平那样的修行者,这时候掐个定风诀,所有的空气阻力都会消失,那时候这匹龙驹的速度将会提升的更可怕。 大家都喜欢坐骑,还是方便啊。 这比两条腿强多了。 这样飞了大概三百多里地,也就了半个时辰多一点。 “恩公!我们村就在下面!”老农大声喊道。 天上风大,噪声太多,不大声根本听不见,而且他从来没上过天,此刻骑在马上,身体都是抖的。 但是老汉显然也从小都练过一些庄稼把式,这世界人人都有,所以还算是能受风。 “好。”高见拉着缰绳,引导走龙逐渐降下。 在下面的村子里。 只见一头高九尺的高大神驹,足踏云雾,鼻尖喷火,以一种极其傲慢恐怖的身姿,降落这个村子。 整个村子先是沸腾,然后变的寂静,只见许多胆子大的年轻人都朝着这边靠过来,却不敢接近二十步以内。 高见没有理睬这些,他在老农的家门口停下,然后下马。 刚刚下马,看了周围一圈,老汉马上就问道:“乡亲们?河婆呢?!河婆哪儿去了?” 其他人看见了老汉,脸色十分惊异。 但也有人马上告诉他: “老柴,河婆都走了,你家妮儿也被带走了,你钱凑够也没用了。”旁边有人回答道。 老汉顿时脸色唰白。 “告诉我地方。”高见拍了拍马背。 老汉如梦初醒,赶紧给高见磕了个头:“谢谢恩公!河婆住在白山江的上游支流,叫清水河,从东边走,距离这里不到一百里!都在清水县里!不远!妮儿名字叫柴妮,清水河只有一个河婆!” 高见点头,立刻策马,飞天! 大家,新书期劳烦每天都点点追读啊,新书期追读不够会被养死的。 作者上一本书四百多万字都平稳落地,剧情是绝对不会崩的,大家只管相信就行了,传统仙侠是越写越精彩的。 谢谢大家了! (本章完) 第34章 刁民 第34章 刁民 走龙昂头,嘶鸣一声,随后立刻冲天而起,脚踏云雾,口鼻喷火,朝着东边飞去。 高见策动走龙,加速!奔驰! 砰!走龙的短时间加速直接让空气中发出了一声强烈的爆炸声! 走龙日行两千里,这说的是他保持一个匀速,在长途奔袭中不损害身体健康的速度。 但如果是极限冲刺,走龙的速度甚至可以达到这个数的五倍! 虽然不持久,维持一天就能要了走龙的命。 但是,地上要走一百里,在天空之中路程差不多要缩一半以上。 以此刻走龙的速度,几乎可以说是一杯水的功夫就到了。 伴随着强烈的爆炸声,还有令人牙酸的呼啸,高见抵达了白水河的码头上。 这就是他不带上老农的原因,如果带上对方,对方估计已经死了,这个速度不是普通人能够承担的。 倒是走龙,它满脸的兴奋,口鼻不断喷火,脚下马蹄踩来踩去。 显然,这么一次全力奔驰让它兴奋极了,它在马厩里待了太久。 高见却一点都不兴奋。 他能从一些蛛丝马迹分析出宁泰县城的问题,也能从这些线索里分辨出这次的原因。 祭祀,还是血祭。 真是……沧州的局势,真是烂的难以想象。 血祭难道已经成为常态了吗? 难道朝廷已经丧失对天气的掌控力了吗? 莫非民众想活命,想种地,难道只有血祭妖邪才行吗? 李驺方说的东西,是真的啊。 高见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那就动手吧,不仅仅是为了老牛,高见自己对这种活祭也看不过去。 落到码头中,码头非常热闹,各种各样的人都在这里运行,水运成本天然就比空运和陆运要低,沧州水网密集,更是天然就适合水运,因此大部分货物还是走的水运,所以,纤夫,力工,各种船只,商人都聚集在这里,高见的到来非常的显眼,但并没有到所有人都避开的程度。 更多的人只是在做自己的事。 毕竟这里是码头,作为交通枢纽,类似高见这样从天上落下来的并不算少,有的是鸟儿,还有的是机关兽,虽然他们都没有走龙那么帅,但是也足够让这些习惯于异兽的存在了。 走龙神骏无比,在这里也算是鹤立鸡群,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若说走龙是跑车的话,码头这些机关和被役使的灵兽就是挖掘机和龙门吊。 这也是启运神朝让高见感觉到割裂的点。 明明如此发达的修行者广泛的存在于世界上,连天候都能够直接控制,这么一看各种工业水平也低不低,那么,血祭这样的事情……居然还不能禁绝。 到底要烂到什么程度才能变成这样? 朝廷之力,不是一根手指就把一个地方妖族弹死了吗?何必搞成这样?难道平民对朝廷来说不重要吗? 一切的答案,或许在沧州都城内就能够得到解答吧。 但当务之急,是找到柴妮。 老牛拿命救了高见,高见昨晚就说了,这事儿他管了。 高见骑着走龙开始奔走。 祭祀是很大的事情,几乎是人尽皆知,只是问了几个人,很快他就得知了祭祀的举行地点,不过并不是今天,而是明天。 还好,赶上了。 在询问了祭祀准备的地点之后,高见立刻策马而去。 ————————祭祀地点是在清水河的上游河边,一处水流和缓的河道。 祭祀清水河的河伯是每年的大事,只需要两个人作为河伯的新娘,就能保佑渔夫丰收,保佑河流无灾,保佑水运安稳。 今年的祭祀也马上就要开始了。 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准备好了,各种祭品,还有河伯的新娘都已经安排好了。 而且,这次连沧州都城里的大人物都来了。 毕竟,清水河的河伯,是属于白山江水族的一部分,听说是那位白山江龙君的好友兼属下的曾表侄孙子的外甥。 沧州世家和白山江水族一贯同气连枝,没有白山江水族的配合,这一州水网都不得安宁,什么水运,什么风调雨顺,想都不要想。 州城准备祈雨,可若是水族搅乱天时,那雨落不到地上,就会被那群蛟龙打散。 蛟龙善水,你想下雨,没有他们点头是不可能的。 所以,祭祀必不可少。 此时此刻,码头上,一艘小舟,在清水河的一条支流河畔慢慢靠岸。 一位身穿白袍的贵公子下了船,在祭祀周围好奇的观察着。 这让他东边瞧瞧,西边看看,四处都好像很新鲜。 说书的、唱戏的、打把式的、卖艺的、挂棚脚的,这些可都是沧州都城没有的景色。 那些大城市搞这些,都弄的特别哨,一个个的什么幻术,或者各种光效,术法都用在上面,场面大是大,却没有这种螺蛳壳里做道场的精巧。 一条会飞的庞大纸龙固然好看,但吹人也别有一番趣味啊。 “公子,小心些。”一位老者有些担心的看着年轻的贵公子。 “阿叔,不用怕,这个地方有什么值得担心的?”贵公子笑道。 他环顾四周,看见有个小孩走丢了,正想上去,却看见旁边马上有个大妈走上来,牵着小孩,四处吆喝,很快便找到了母亲,一边道谢,另一边摆手,一片其乐融融的模样。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别的事情,比如路人帮忙捡东西,大家干活互相搭把手,都很和谐。 “阿叔,我看这下面也和你说的不一样嘛,你说这些人都是刁民,可现在一看,这不是挺好的吗?”贵公子说道。 “公子只看见了一面,你再看那边。”老者指了指河边,河伯新娘所在。 贵公子看了一眼。 有两个新娘,看起来细皮嫩肉,哭哭啼啼,只是坐在原地不敢动弹,一看就知道家境其实还可以,没吃过苦,没干过活。 “河伯新娘,都是富农家的姑娘,你知道为什么吗?”老者问道。 贵公子摇头。 于是老者解释道:“这些贱民,你若是穷得无路可走了,他们会帮忙。” “可你若是有钱了,看你过得太好,他们又会使坏,年年河伯的新娘子,都是这般选出来的。” “他们不会坐视你饿死,可又想看你活的比他们差。” “你说,是不是刁民?” (本章完) 第35章 又是血祭(假期快乐) 第35章 又是血祭(假期快乐) 贵公子听完这话,点了点头:“喔,我懂了,阿叔你让我来看,就是看清楚他们的本性,看清楚他们沉沦的原因?” 贵公子好像看出来了。 他们见不得人好,可又见不得人坏。 所以,他们一边会救助活的太惨的乡亲,一边又会拼命把爬上去的同乡给拉下来,比如把富农的女儿送去当河伯新娘。 这样的结果,自然就是这么一伙人,生生世世的沉沦在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而这样的结果,就是他们想要的。 这些人上不去,下不来,就不会上去威胁到他们的位置,也不会落到底层彻底摆烂。 而是会互相争斗,互相之间消耗自己的力量,他们就会持续不断的辛勤劳作,但却始终不能得到真正的积累,永远困在这里,一直挣扎着,如此才能够为世家所用。 “我明白了,这就是驭民之术啊,多谢阿叔教导。”贵公子马上对老者行礼。 “公子聪慧,老夫只是提点一二而已。”老者笑了笑,似乎很满意贵公子的回答:“不过,公子还是要注意,这次来是为了和左家联络感情的,莫耽误了正事。” “我明白。”贵公子点了点头。 不过,他马上又指着远处的一匹高头大马说道:“这人也是都城里来的吗?怎么骑着这种宝马,难道还有世家要过来插手吗?” 那老者看了一眼,也吃了一惊:“嗯?那匹马,应该是西域来的天马后嗣,据说这种马匹汗出如血,有‘太一贡兮天马下,沾赤汗兮沫流赭。骋容与兮万里,今安匹兮龙为友’的传说,这匹马血统不算纯,但也起码价值三百金以上。” “许多年前,元狩孝武皇帝曾为了此马远征西域,灭十三国,取得骏马万匹,皆是上品。” “这应该不是普通人能骑的,或许是水家的人,公子最好静观其变,看看此人准备做什么,不过也别轻易树敌。” “是,我晓得。”贵公子仔细看着那匹西域骏马,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至于被看的那个人,自然是高见。 高见已经找到了码头,并且找到了祭祀的河伯新娘。 按照高见打听的消息,河伯新娘,将会在河婆的引领下,坐上一艘漏水的小木筏,然后被推入清水河中。 那之后,她们就能前往河伯的洞府里享福了。 高见不知道这些村民是不是真的相信河伯洞府里是为了享福,但不管如何,村民们都很相信这个说法。 起码,他们都这么说的。 新娘子被打扮的枝招展,坐在河边,没有护卫,很多人路过都会顺便道声喜,唯独新娘开心不起来。 两个新娘,互相对坐,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 根据高见所知道的信息,当初河婆选到了柴妮。 于是老农就想把自家快要成精的老牛卖掉,换成三金,贿赂河婆,让她换个人选。 河婆答应了,可是老农去了几天没回来,于是河婆等不及,就把人带走了。 带走了没一会,老农就赶回来了,可惜钱已经没用了,人都已经走了,还好高见飞快的赶来,还是在祭祀的前面一点时间抵达了这里。 不过河婆的祭祀已经定下来了,再继续动手,就不是贿赂的事情了,而是要抢走河伯的新娘,这是要惹出祸来的。 还好。 高见不怕。 只是需要策划一下,高见不清楚河伯的实力,他也不可能直接把人带走。 人带走好办,直接现在骑着走龙,抢了人就跑,那多简单,河伯肯定反应过不来。 可那样的话,老农一家又该如何?柴妮以后又该如何?难道让他们跟着高见? 这必然是不现实的。况且,临时替换一个新娘,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那样救了一个柴妮,却害了另一个,这算什么? 所以得好好计划一下。 想着这些,高见已经将整个祭祀现场记入脑海之中。 然后,高见走到了河伯新娘的地方。 这里虽然是河道旁边,却根本没什么人经过,哪怕有人必须经过,也都是小心翼翼的。 毕竟……这里是河伯的新娘子,而且马上就要祭祀了,寻常乡民都不敢和这边扯上关系。 晦气。 高见来到这里,看着两个没什么精神的新娘子。 “你们两个,谁是柴妮?”高见问道。 其中一个比较富态的小媳妇动了动,但没有回话。 至于另一个,则根本没有反应。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们估计也没心思说话了。 “我受人之托,来救你走。”高见蹲下来,压低声音说道。 那个富态的小媳妇眼神顿时亮了起来! “你是公公请来的人吗?他是不是已经把牛卖了?是不是可以换我走了?!”她着急问道,有些失态。 旁边另一个比较瘦的,高见都清晰的看见,她露出了一脸惊愕,随后变成了怨毒。 是啊,明明是同病相怜的人,但一个马上就要走了,另一个却要死了,不怨恨是不可能的。 柴妮根本不管,只是抓着高见,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别急,你们两个都能走,只是需要你们配合一下。”高见如此说道。 “我……我也能走?”那人的怨毒消失了,变成了喜极而泣,眼泪流了出来。 “姐姐!”柴妮马上抱住对方,两个人抱在一起,一起哭了起来。 两个人一边哭,一边拿眼睛偷偷瞟着高见。 高见注意到了这点。 显然,这两个人确实很可怜,哭泣也是发自内心的。 但其实,还是有一种做给高见看的默契。 只是那一瞬,她们就判定了,高见是个好人,她们很明白该用怎样的姿态对付好人,这并非说她们有什么坏心,这只是一种……生存的智慧。 无可厚非。 高见很理解,而且,他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她们两个,而是为了那头老牛。 不管怎么样,老牛牵挂这个,那这事儿就交给他吧。 他对老牛说过,绝不负他。 而且,对于血祭,高见自己也看不下去,他在被绑在柱子上的时候,估计也是这个心情吧。 “好了,别哭了,现在按我说的做,中午献祭的时候,你们把这个带在身上。”高见递出去一个铜钱。 不用问,是贪钱。 假期快乐!今天也有双倍月票,求票,求追读,我会努力码字的! (本章完) 第36章 安心 第36章 安心 高见接着说道:“等见到了那河伯,你们就咬破手指,沾上血,把铜钱往上抛去,高喊一声救命。” “然后,我就会来,对了,此事你们不可与任何人说,否则的话,你们就真的只能做河伯新娘了。” 两个女人点头如小鸡啄米。 而高见这边,在这里停留的太久,似乎引来了注意。 一个穿着里胡哨的老妪走了过来。 老妪拿了一根鱼头拐杖,通体香木所成,头上带,身上也穿着一环套着一环的服饰,臃肿但华丽,看着像是即将举行仪式的巫觋一样。 实际上,她确实是即将举行仪式的巫觋。 这就是河婆,和河伯沟通的大人物。 “你留在这里这么久,做什么?”河婆冷冷的眼神扫视着高见。 如果是普通人,现在她已经动手了。 可惜眼前这个人坐骑非凡,看起来修为也有一境,不好打起来。 “看新娘可怜,过来说说话。”高见起身,看向那老妪。 “可怜?她们两个要去河底的水晶宫里享福哩,哪里可怜了?别家求都求不来的好事。”河婆走上前,不着痕迹的挤开高见,伸手摸了摸两个新娘的妆。 她摸着新娘子的脸:“瞧瞧你们,要出嫁的人了,还把妆哭了,知道你们心里高兴,但舍不得家里人,但也要注意体统,还有,谁家新娘子随便和外人说话的?都注意点分寸。” “还有你,也是一样。”她回头,看了一眼高见。 高见没说话,只是往后退了两步。 河婆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目送高见回到了走龙的身边。 好神骏的马,此人估计有点家世,不是世家子弟,就是门派真传。 她盯着高见,确认高见走远了,这才吩咐了旁边的村民几句,让这里的看守更加严密了。 不过,毕竟祭祀一年一次,所以她也没有太在意。 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意外。 而两个新娘子,互相之间看了一眼,神色里充斥着紧张和心绪。 那个陌生人靠得住吗? 他只给了咱们一个铜钱?行吗? 得亏没有什么人会盯着新娘子看,否则一定会发现她们的不对劲。 很显然,这两个人并没有足够的觉悟和心理准备和高见一起拼命。 然而,就在此时—— 高见脚踏走龙,走龙冲天而起,喷火踏云! 却见高见放声大笑,骑在走龙身上,伴随着强烈的音爆,朝着水面,猛的斩出一刀! 刀光夺日光,但见飞絮乱投,好似雷霆乍响,震撼激射,势极雄豪! 河中鱼虾竦鳞而上升,水之相击似潮拥渡头,潮波汨起,濞焉汹汹,有万面鼓声,只见骏马踏浪而起,浑然不怕蛟龙怒,河边水鸟惊飞,跳鱼直上。 “哈哈哈!”高见发出了肆意的笑声,然后骑着马走了。 这一幕,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几乎在河边所有人都看见一个人骑马挥刀,不知道在发什么神经,也可能只是为了展现自己的厉害。 “真爱炫耀。”旁边的贵公子皱了皱眉头。 家里可一直教导,在外不可张扬,不可招惹祸端,不要为无所谓的小事与人争吵,失了体面,还容易树敌。 这人真没家教。 河婆看见此人,脸色不满。 这样做,是给自己脸色看? 罢了,看他样子也要走了,反正留不了多久,快些滚开比较好,反正砍的是河,又不是人,不知道在装什么。 河边的力工啊,摊贩之类的,则敬仰畏惧的看着飞走的高见。这就是大人物啊……真厉害。 还有的则鄙夷无比,就像是看见了开跑车炸街的纨绔子弟一样。 千人千面,各有不同,但不管怎么说,高见在这里是留下印象了。 同时,那两个新娘子看着这副模样,刚刚的心中的不安却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那一刀,让他们安下心来。 那个人好像很厉害。 应该不会骗我们吧? 两个新娘子眼中的慌乱也逐渐平息下来。 只一下,两人都看着有了许多底气,不再那么惧怕了。 至于高见这边,他飞出了河畔,又顺着河道飞了五十里左右,在岸边一处水鸟聚集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样一来,应该能压下人心了吧? 虽然有点招摇,但高见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直接单纯的让她们配合自己,高见敢打赌,自己百分之一万要被出卖,这帮人信不过的。 不过……就算信不过,他还是要出手。 贪钱已经交给了那两个女人,根据高见的判断,以她们两个人的浑身精气,应该能催动一次,虽然这一次就足够让她们两个人大病一场,虚上半年,甚至半年内会被迫斩赤龙,可总比死了要好。 只要好好吃饭,多吃点肉和补品,半年之后,活蹦乱跳一点问题都没有。 贪钱如果能够将那所谓的河伯吸进去,那就皆大欢喜。 如果没有,那高见将会趁着他被吸力所困的瞬间,将其斩杀! 没错!高见觉得想要阻止这一连串的血祭,不如干脆杀了河伯! 诚然,这绝对会导致混乱,靠河伯庇佑的渔民,还有白山江水族有可能的反扑,全都是问题,本地官府是应付不来的。 他们要是应付得来,也不至于妥协成这样。 但高见也做好了打算。 杀了河伯,他将会立刻前往沧州任职。 有了这身官皮,白山江水族肯定会选择息事宁人,不会报复当地百姓,他们就算想报复,选择也得把自己弄死了。 等自己死了,他们自然会大摇大摆的重新回来收受血食。 那时候,所有的压力,都是高见自己担了,不会影响到这些平民百姓。 至于担这些后果的结果? 笑话。 只管来就是了。 高见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人,比如和白平比,他肯定是做不到的,白平才是真正的好人。 但他比较好的是,还没有丧掉良心。 都准备好了。 高见感受着自己的膻中穴。 开窍之后的第一战,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了。 就连脚下的走龙,好像也有些兴奋的不断原地踏步,喷出烟来。 毕竟,走龙可是战马啊。 (本章完) 第37章 杀人者,高见! 第37章 杀人者,高见! 过了一会,太阳升起。 伴随着一声洪亮的:“新娘子上路!” 随之而来的便是,车尘马足,作戏敲锣,聒耳笙歌,一霎时锣声响亮,喊声四起。 随后大炮三声,金锣九下,大鼓百响,满耳咚咚。 起立探望,却见整场祭祀,密密层层,千头攒动,万声嘈杂。 一会儿又喝道一遍:“新娘子入台!” 敲锣放炮如前,又是一阵鼓钹,接着钟铃摇响,看见河婆在旁边念念有词,似乎在唱些什么颂词。 而另一位庙祝则站出来,高喊着说道:“河伯接亲,大开筵宴,遍请远近亲邻吃喜酒!” 于是, 登时锣炮齐鸣,吹打赞礼,有人抬出宴席来,没什么雅观的,但都是乌龟大鱼,贝壳螃蟹,全是些渔货。 只有一口大锅里,炖着一头斩开了的老母猪,虽然高见看着腥臊,但其他人未曾到口,便觉得香气扑人,好像那肥油十分可口似的。 却见许多人来,陆续各拜各礼。神婆旁边的学徒赶指手画脚点拨,一众夫役拥上客堂,络起绳索,扛起新娘,开始巡游。 但闻一声炮响,众夫役发喊上肩,神婆旁边的小子敲锣喝道:“开席!” 鼓钹之声再响,这次却没什么人理,人都往宴席那边去了,一个个抢着吃鱼吃肉,不过螃蟹之类的倒是没人吃。 平时大家吃螃蟹都吃吐了,只有最穷的人才会吃螃蟹,就连鱼也得靠盐提味,如今这桌宴席里,最受欢迎的还是肥肉,咸鱼还有白饭。 这些才是养人的东西。 随着仪式的进展,各种撒,铺路,两个新娘子面色紧张,被抬着送到了河边。 河边早已布置好了现场,两艘船,船上俱是新鲜卉,闪缎褥子,大红绉的幔帐,只等新娘子坐上去了。 两位新娘战战兢兢的坐上去。 “送娘娘!”河婆亲自喊了一句,然后,两个壮汉将船往外一推。 推出去,这场一年一次的仪式,就结束了,他们也都能拿到赏钱了。 两个新娘子在不停的发抖,现在……还来得及吗? 她们不住的往周围看去。 却见对岸,那匹神骏的天马,打了个响鼻,跃跃欲试的跳着走,好像已经迫不及待。 而在它的背上,一个青年人怀中抱刀,淡然看来。 那冷静的目光,让两个新娘子一下就有了主心骨,握紧了手里的铜钱。 小船慢慢的飘到了河中央。 河中央,却浮起一条耀眼的金色乌龟。 这就是清水河的河伯。 金色乌龟张口,乌龟脑袋上露出了人性化的笑容,那笑容很放肆,甚至都没有一点遮掩的意思。 “二位娘子,入我腹中来,我带你们去洞府。”乌龟如此说道,张开了大口。 就在此刻,却见柴妮和另一个新娘子手拉手,两人咬破指尖,狠了心,把性命放在脑后,将铜钱抛上了天。 铜钱飞天,那乌龟先是愣了一瞬,然后陡然暴怒! 这是法宝! 是谁在算计他? 一股吸力传来。 乌龟的修为足有二境,开了两个窍穴,可身躯依然不受控制,逐渐缩小,他根本拿眼前的贪钱没有办法! 岸上的高见松了口气。 确定了,哪怕二境的高手,也只能在贪钱的面前折戟,只要中了,就只能靠道心才能从中脱出了。 到目前为止,他吸过三个二境的高手。一个是重伤的白平,一个是之前来杀他的箭手,还有一个就是眼前的河伯。 这三个,一个都没抗住吸力,只有白平道心澄澈,不贪钱财,进去就直接跳出来了,一点没伤到。 只是,就在此刻—— 那河伯突然从贪钱之中飞出! 他浑身的金光已经散去了大半,身躯大半都腐蚀成了脓水,可还剩下半条命,从贪钱里爬了出来,大吼道:“你敢杀我?!我可是——” 高见听也不听,双手举刀! 膻中精气涌出,浑身气血沸腾,香火金身浮现,双手持刀,一口意气,奋力一斩! 刚刚才从贪钱里爬出来的半残河伯,直接被斩下头颅! 高见才没心思听你啰嗦。 “何方小贼!敢暗算河伯?!”却见岸边,有位白袍贵公子的旁边,一个老者突然暴起! 河伯是白山江水族的一员,也是这附近的门面,若是闹翻了,总是不好的。 因此,这个老者在看见贪钱翻转的一瞬间,就立刻出手! 只是……这人能跑得过马吗? 偷袭的高见,只是一瞬间就到了对方的面前。 走龙这次连嘶鸣都没有,脚下腾云,眨眼的瞬间就已经来到了老者的身边! 高见的刀也已经捅到对方的喉咙上。 极致的速度,带着无比巨大的冲量,直接捅了上去! 锈刀现在是完全锈蚀的状态,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锋刃可言,切西瓜都不顺溜,但依然极度坚硬,当棒子用一点问题都没有。 高见这一下,完完全全就是拿着骑枪在冲! 一境的修为,香火金身带来的肉身力量,再加上膻中穴涌出的内气,加持四肢百骸,让高见更是力道倍增! 此刻的他,在走龙这一瞬间爆发的速度加持下,几乎可以称得上势不可挡! 不过,长刀滑开了。 这是……武艺?还是术法? 高见不知道,只是看见对方身体上覆盖了一层油腻腻的粘液,身体也极其柔韧,这一下捅在精铁上也能捅个窟窿,但捅在对方身上,却滑开了。 但毕竟势大力沉,就算滑开,剩余的那些力道也将对方撞开,直接撞回了岸上。 老者都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高见骑马一冲,撞了回去! 有了高见出手,阻止了对方,河伯掉入水中,已是一具尸骸。 高见将贪钱拿到手里,收入怀中。 两位新娘子倒在地上,面色苍白,一身精气几乎空虚,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那老者盯着高见,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但旁边的贵公子拉住了老者,微笑摇了摇头,让他退下。 周围的人都惊了。 包括河婆,还有诸多夫役,围观者,渔船上的渔夫,靠水吃水的人们,一概惊慌失措! 河伯死了? 河伯死了! 这可怎么办啊?! 高见却抢先说道:“杀河伯者,沧州都城,高见!如果有意见,就来沧州都城找我!” “你这狂徒!”河婆癫狂了。 高见一拍马,走龙直接飞速而至,一脚将河婆踢死,炸成稀碎。 走龙可是战马。 “杀人者,高见坐骑,走龙!有意见,还是找我!” 语罢,他将贪钱往下一倒,河伯的脓血流出。 然后他将两个虚脱的女人放在马背,策马离去,整个过程连十秒都不到,只留下一堆杂乱无章的人群,还有一个饶有兴致的贵公子和暴怒的老者。 (本章完) 第38章 波澜 第38章 波澜 沧州城的官场,掀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水。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一境修为,但是借助法宝之利,靠偷袭杀了清水河的河伯,然后公然宣扬“杀河伯者,沧州都城,高见”。 对平民们来说,消息还没传开。 可是对沧州官场来说,消息在一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因为其传奇性而传遍各个衙门了。 之所以说是不大不小,是因为这事儿可大可小。 一个二境的妖物,放一百年前,杀了也就杀了,算得了什么?就是杀的白山江龙君的那群龙子,白山江水族也没人敢说半个字。 可现在不一样了。 白山江水族,如今可是沧州官府的财神爷,朝廷拨下来的款项年年缩减,地方上入不敷出,那能怎么办呢?就只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了。 那位龙君做主,开放了水道,还拿出了龙宫珍藏,资助官府。 再加上沧州水运发达,自然是要吃水,因而也就和白山江水族有了许多牵扯,如今沧州的世家,多多少少都有点白山江水族的关系。 而清水河河伯,怎么说也是白山江水族的人,维护着清水河的水运和鱼获,甚至成为了正神,由他们和左家负责降雨和其他天候的控制,不管是世家,商人,渔夫,上上下下,都得靠这些水族吃饭。 如今,河伯被人杀了,这事儿是大?还是小? 起码现在,还没人说得清楚。 沧州内城,一片园林之中。 “今日,大人能给我个交代吗?我曾孙子死后,那人说是你们的人,到底是不是?这是官府的意思吗?”一个佝偻的老人坐在沧州西门家里,淡淡的说道。 虽然他的话语很客气,但语气却不怎么客气。 启运神朝,做官有许多途径,譬如征辟,又比如文武大典考核,再比如举孝廉,举贤能。 其中,以举孝廉,举贤能的人数最多。 而诸多世家,譬如眼下的西门家,因为家学渊源,累世经学,其中孝廉,贤能者辈出,时常被选去做官。 西门家在世家中属于末流,但也不是寻常刁民所能比拟的。 平民家修行个一境都是人中龙凤,但世家子弟一境的满地都是,可见其教导有方,当官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般贤能,自然也就在官府之中任了许多官职,所以在沧州各地官府之中,都能拿出自家子弟出来说两句话。 在龟丞说话之后,他的对面—— “龟丞说笑了,此事怎么可能出自官府?西门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家,但官府之中的刀笔吏,典史,多是出自我家,查阅卷宗这点能耐还是有的,稍等片刻,定有结果。”一个中年人战战兢兢的在下面,虽然话语不卑不亢,可说话之间,还是有些战栗。 如何能不战栗? 白山江龙君的龟丞,五境大妖,在整个沧州都算是大人物,跺跺脚西门家就没有了。 而这种妖物,今日居然登门拜访西门家,希望查阅卷宗…… 听说,是他最喜欢的曾孙子,一只天生异种的金血龙龟,目前在清水河当河伯,然后给人杀了…… 杀人者自称高见,是沧州都城的人,骑着一匹西域天马。 妖物查询官府的卷宗,这当然不合规矩。 但规矩毕竟是死的,人总不能和规矩一样去死。 所以西门家直接答应了下来。 目前正在查阅卷宗。 很快,西门家的管家就赶紧前来禀报:“老爷……都查完了,沧州都城,没有叫高见的官员,是不是还要查一查吏员的名单?可吏员数十万,这查起来……至少需要十个时辰。” “龟丞……您看?”西门家的家主擦了擦汗。 那位佝偻的老者点了点头:“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给你们十个时辰,我就在这里坐着等。”“多谢龟丞。”西门家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倒茶,陪着这位五境大妖一起等候。 —————————— 与此同时…… 在一处村子所在。 “好了,你们两个,下马吧,在这里安顿一下。”高见将两个虚脱的女人丢下马。 这两个人基本已经累瘫了,贪钱汲取精气启动一次,差点让两人死掉。 因此她们甚至都没有点头或者摇头,因为根本动不了不了 此处是那个姓柴的老农家里。 老农一见高见带着自家妮儿回来,立刻就就扑了过来,检查妮儿的安危。 确认了柴妮没死之后,马上又千恩万谢的磕头感谢:“恩公!我一定给你立生祠!香火不断!日日记挂!” 高见则说道:“那些你随意就好,你们拿着钱,赶紧收拾东西搬离此地,去其他地方,找个偏僻处躲一躲,水族应该不会把你们当回事,你们要担心的是你们平时的乡亲会不会拉你们下来,他们在背后嚼舌根,你们就真没活路了。” “还有,她们两个损失了精气,多吃点肉,多晒太阳,晚上不要出门,不要见风,好生照顾她们,等那个姑娘恢复了就让她回去,事情还没结束,我先走了。” 他说完,踢了一脚马腿,马不停蹄,马上朝着沧州赶去。 办了事,现在该收尾了。 如果自己藏了起来,那么要找人背锅,肯定是会寻到老农家里,那时候事情怎么样,自然可想而知。 所以,他得快点。 去沧州城,去领了官职,然后一个人把这件事扛下来。 两个新娘子不算什么,高见才是罪魁祸首,只要高见露面,压力自然就到了他身上。 至于害怕? 笑话。 于是乎,没有任何停留,直接朝着沧州都城赶去! 不多时—— 沧州都城。 这里是整个沧州的中心,人口汇聚之所,足有上千万人聚集在这个地方。 沧州水运发达,各种水网密布,而沧州都城,就是这些水网的中心点。 白山江在这里分成三道,成为了三道重要支流的发源地。 因为这里独特的地理条件,所以这个地方,曾经还是白山江水族的龙宫。 在这里,就可以轻易的控制白山江以及其涉及的所有水网水脉。 不过,现在此刻是启运神朝的沧州都城,很多年前,沧州建州,白山江水族被驱逐出去,风光不再。 只不过现在风水轮流转了。 以高见所看见的一切,这个地方,早就被白山江水族渗透的差不多了吧?白山江水族做梦都想重回此处,重新回到他们的‘龙宫’。 此时此刻,已经是杀死河伯之后的第四个时辰。 天色入夜,高见已经来到了沧州都城,并且第一时间选择了入城,报道。 (本章完) 第39章 沧州内外 第39章 沧州内外 沧州都城……怎么说呢。 高见本来以为,这个地方会更加的繁华,更加的宏大。 就那种……县城都已经很繁华了,那么沧州都城,很显然应该更繁华才对。 县城不过百万人,沧州可是千万人以上的人口聚集,这种超巨型城市,一定是各种资源汇聚,全州所有的县城的人才汇聚,不繁华都是不可能的。 可映入眼帘的,却并非繁华,而是一种沉重的压抑感。 “这……就是沧州城?”高见走在沧州城内,看了一眼自己的刀。 具体什么时候他不记得了,好像是当他决定一个人扛下来的时候,刀尖就又光亮了半寸。 好事,这个时候,有半寸光亮,足够当高见的底气了。 于是他再度抬头,直面那压抑的沧州城。 沧州城内,没有城墙,或者说,很多年前修建的城墙,实际上在城内,而且还是最核心的内城区域。 这座城市是如此的庞大,不断涌入的人口堆积在这里,导致了各种各样的建筑从城内蔓延出来,然后,城外变成了城内。 这个过程不断重复,不断蔓延,就是如今沧州的模样。 建房子这件事,对于修行者来说没什么难度,只要城市往外蔓延,也不会缺建材,因此,整个城市就这么堆积了起来。 外面的这些建筑很明显是没有规划的,都是想怎么盖就怎么盖,人们随心所欲修建房屋,完全无视别的建筑。 街道杂乱无章地交织在一起,小巷子盘旋扭曲,隐藏的居所,地下室到处都是,所有建筑风格都毫无顾忌地挤作一团,根本不成方圆,也全无规矩可言,污水横流,没有配套的净化设施,高见甚至没看明白,这个区域的人靠什么挣钱? 这里看起来甚至没什么生产措施,他们靠什么活呢? 总而言之,宁泰县城和这里一比,都算得上是干净整洁,充满活力。 起码那地方还有正常的生产和娱乐活动存在,虽然时常就有地方被鬼柳所操纵的妖魔祸乱,但基本的社会秩序是有的。 鬼柳是个好农夫。 而这里的农夫……或许是有什么难处吧。 或许以后会知道吧,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前往内城任职再说。 穿过七绕八拐的外城,在一众人羡慕的目光里,走龙很快就靠近了内城。 一路上,高见看着外城的情况。 “秦爷,别,别,再缓两天,等我赢了一定还你——”一个声音传来。 高见看见路边有两个男人拉拉扯扯。 瘦弱的那个,浑身上下所有的钱都被一个壮汉抢走了,而周围的人熟视无睹。 “卖烧饼,烧饼!欸!小混账!停下!”一个卖烧饼的人挑着烧饼开始叫卖,一堆脏兮兮的小孩,抓准了机会,上去就抢走了几个烧饼,让那人气的跳脚。 街边挂着一个“三钱一次”的木牌子,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揽客的,也没有任何宣传,就是个黑洞洞的房子,不断有苦工和别的什么男人走进去,臭气熏人,传来阵阵不雅之音。 甚至有许多牲口光明正大的走在大街上,看起来臭气不止是人在贡献。 车夫们累死累活,脏兮兮的河水里,有人撑船,不断叫卖着各种物资,其中销量最好的就是某些布匹。 布匹,粮食,永远是基层人的最基础需求。 这座城市,真的有些出乎高见的预料。 他根本没想过,在这样一个有着超凡力量的世界,会有这样的场景,他还以为大家都是宁泰县城那副样子呢。 生产力并不算低的世界,却搞成了这样。高见不是好人,但看见这个场面,还是有些皱眉。 他有点理解李驺方说的“你去了就知道”了。 启运神朝,或许真的有点问题在的。 没多一会,他就走到了城墙所在。 是的,沧州城的城墙是在城内,按照历史来说,里面的才是曾经的沧州城。 而外面的那个沧州外城,是在往后的许多年里,被聚集而来的人潮逐渐发展成这样的。 外面的城市不需要任何的凭证就能进入,不过往里走却似乎需要缴纳些东西,高见看了一下,内城是有守卫的。 但守卫没有拦他。 走龙就这么昂首阔步,抬着蹄子就走进了沧州内城,那些守卫就好像没看见一样,反而在盘问那些进去卖东西的商人。 高见不置可否,继续往前走。 没有凭证,走龙就是凭证。 当他真正来到内城的时候,他才终于看见了自己的预想中的东西。 刚刚走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头机关兽,由精钢打造,银光闪烁,十分威武。 再看周围的街道,布砖卉,台榭繁华。 旁边有水流,旁边有一亭,大可容数十人,石窍上透日光,设了几张短几矮凳,有摊贩卖酒于此,不少人在此解衣小酌,佐酒的有各类肉脯,还有鲜菱雪藕这些水产。 继续往前走去,一路上,地面干净,气息清爽,似乎有某种东西隔绝了外面的臭气,一阵阵灯彩眩眸,笙歌聒耳。 路边的店铺,老板和善,路人温良,各种大楼动辄十几层,金顶缨络,商矗云霄。 绿化也做的很好,楼角红墙有松柏掩映,画栋飞檐,五彩绚烂。 毕竟是以水闻名,所以可以看见许多人工湖,叠以青石,围以白木栏,能够瞧见很多少年人,一个个喝了点酒,高兴的在街上东拉西扯,插结彩,呼朋引类,剧饮狂歌,畅怀游览,少年豪兴,不倦不疲。 临街楼屋三椽,秀峰货物皆销与当道,繁华锦绣,不外如是。 继续前进,走到了白山江旁边,这条大河足足宽有二十里,水声如鸣金鼓,所以也有一座二十里长的大桥飞跨江面! 江心有镇江兽,而且不止一尊,银铅锡碧,马犀象僰,铁牛铜鸡,隐隐组成了阵势,锁住了江水的奔腾,让白山江温和无比,几乎没有什么溢出的迹象。 水中亦有水兽,乌龟大鱼之类不说,最惊人的是还趴着一条蛟龙晒月亮,但大家似乎都见怪不怪。 水面之上商船忙碌,楼船画舫则闲适无比,雕槛朱窗,笙歌幽细,缓荡烟波。时有美人推窗遥望,惹来一片呼声。 甚至高见还看见了一些鲛人和蚌女,在水中沉浮,似乎是在忙活什么。 沧州都城的繁华,都藏在内城里。 内外不过一墙之隔,却宛若两个世界。 这么想着的时候,高见就看见一匹奔马从街边掠过,大声朝着旁边的城门卫所冲去,还大喊着:“报!清水河河伯被杀!” (本章完) 第40章 高见!!! 第40章 高见!!! 高见看着这一切。 说实话,现在看来,启运神朝的修行技术和各类法宝非常惊人。 那些大型楼船,动辄十层高,其上各种阵法,运转起来声势浩荡,可载小山而不沉。 天空之中也能看见偶尔掠过的飞舟,灵禽,或者类似于天马这样可以飞的坐骑。 地面上也有一些灵兽拉着车。 地面的车辆都是畜力的,可能是因为在地上行走的人财力不怎么样。 修行体系,绝非只是提升个体实力的一种东西,而是一种遍及所有事物的技术体系,甚至可以说是另一种科技树。 而现在,这种科技树,似乎只惠及到了一部分人。 沧州外城,沧州内城,宁泰县城,还有清水河旁边的小镇。 一个地方,一个模样。 但所有地方都和沧州内城没得比。 这里是真正的锦绣繁华。 高见行走在这里,叹了口气。 “您为何叹气?”一个人突然搭话道。 高见朝着声音的来处看去。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蓝色皮肤,没有头发的光头,皮肤看起来非常光滑,不像是人类。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生物,对方身上散发的似乎也不是妖气,这不是妖。 “阁下是?” “噢,忘了自我介绍,阿弥陀佛。”这人双手合十,说道:“在下是一位天人,来自福爱天。”这个蓝色皮肤的光头如此说道。 高见瞪大眼睛。 他听白平说过。 天人众,一种来自域外的生灵,数千年前出现在了神州大地上,那时候的神朝还是威行鸿绩孝明皇帝,接见了这种奇特的生灵。 天人据说不杀生,不吃肉,不妄语,不诳言,性情平和,普遍有着蓝色和金色的皮肤,没有毛发,寿命很长,据说很多天人都是几百上千年前就待在神朝了。 不过寿命虽然长,但他们修行天赋很差,境界普遍都很低。 天人的数量极其稀少,但是按照他们自己的说法,天人众其实很多很多,得按百亿来算,但实际上能够来到神州的极少极少而已。 高见只是听说,从来没想到过在这种地方会亲眼见到一位天人。 但他还有要紧事,只是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惊讶而已,告辞。” 高见拱手,和这个萍水相逢的天人告辞。 稀奇是稀奇,可他还要忙着拉仇恨。 天人看着他,略带好奇,像是看见了什么珍宝一样,目送高见离开。 这时,却见旁边一位身着华贵的公子走了出来,对天人说道:“非想老师,您在看什么?” 这位公子哥,赫然便是当初在清水河畔的那位。 “没什么,和路人说说话而已,走吧。”被叫做非想的天人如此说道,转身和公子哥一起离开了这里。 “对了,非想老师,你说如今的神朝机会很多,是什么意思?”那位公子问道 “就是说,现在神朝对于很多方面都很松弛了,和一千年前不一样了,许多世家和门派想要往上攀登,或许会容易很多,只是……乱局也会更多。”非想如此说道。 而另一边,高见已经走远了。 他一路小跑,不理睬路上的事物,沧州都城的景色已经见识的差不多了,该跑快点了。 在城市里人多,走龙跑不了全速,为了避免撞到人,只能在大道上溜达。而且,高见发现走龙也飞不起来。 这里似乎有阵法禁止飞行,但天上随时随地都可以看见有人在肆无忌惮的飞,应该是身份不够。 差不多一刻钟后,他赶到了沧州城的都府。 信里也没说在什么地点报道,高见琢磨着,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让自己名声起来,所以他选择了都府。 来到都府,理论上说,这里是整个都城的政治中心。 显而易见的,这个地方,人很多。 高见骑着走龙,昂首踱步,走了进去。 居然没人拦。 走龙在此地发挥的作用,就好像是一个提着梯子的修理工一样,不管去什么地方都能够畅通无阻,压根没人拦。 但是,就在高见走入其中的瞬间,他怀中的折成黄雀的那张纸,突然飞上天空! 明明最初只是一只黄雀,纸也不过巴掌大小。 但现在见风就涨,越来越大,不多时,一张纸竟然膨胀到方圆一里多,遮天蔽日,将大半个都府建筑群都用阴影盖住了! 却见都府建筑群之中,瞬息之间飞出几十个修行者,各个仪态不同,唯一相同的是全都威仪万千,各有一番气象。 有人面如美玉,看着不过十六岁,身周团锦簇。 有五色云自北方来,却见人在云中坐。 还有人形体改易,毛发怪异,携一犬,快步赶来。 有人身周环绕飞鸟数万,翔覆其上,流云彩霞,霏霏统其左右。 有人身后站着许多神人法相,威武勇猛! 有人巨目方颐,身长九尺,手大尺余,一身战甲,向天怒吼。 还有人生朱阳之羽,体备圆光之翼,振翅而翔,挡住那张纸。 各式各样,一下涌出来这么多,一看就知道全是四境以上的大高手,给高见都看呆了! 如此多的术法,如此多的样…… 然而,下一瞬,这些所有人,全都收敛声息。 因为那张纸展开了。 上面原本的字消失了,转而变成了另一行字: “时人高见,为野之遗贤,俱秉正气,能雪不平之事,为使才为国用,特此征辟,举贤能至沧州都府,望请定夺。” 简简单单一行字,但搭配上这张纸以及上面的尚书印,就让整个沧州内城都陷入了一阵沉默。 沉默之后,便是沸腾。 大家都在争相讨论:“高见是谁?” 这谁啊?怎么没听说过这人啊,哪里冒出来的东西,怎么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沧州也没听说有姓高的世家啊? 就连那些匆忙赶出来的修行者们也都懵了。 这什么啊? 而有一部分听说了新消息的人,则开始传播杀河伯的事情,场面一时嘈杂。 没办法不嘈杂,尚书印都动用了,尚书亲自征辟,大张旗鼓的举贤能到了这里,什么人有这个资格? 然而,就在大家都一脸懵逼的时候,天空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怒吼。 “高见!!!!” 随着这一声怒吼,一个庞大的神龟法相出现在了天穹! 白山江龟丞,五境大妖! (本章完) 第41章 出头 第41章 出头 查了一整个白天,白山江龟丞都没找到有叫高见的官吏。 其实他也能想得到。 沧州没有什么姓高的世家。 而如果没有姓高的世家,那么大概也不会有姓高的官吏。 但其他线索都不好办,他还是寄希望于能够直接在沧州找到人。 他都准备走了,因为他早就已经吩咐了属下们从其他方位开始查起,现在不知道追查到什么地方了。 此仇必报! 他的子孙以数万计,但有出息的却没有几个,清水河河伯有罕见的返祖血脉,一身金壳,有传说中的‘金鳌’的一部分特征。 金鳌,头尾似龙,身似龟,全身金色,传说中,驮着蓬莱仙岛的巨龟,就是金鳌,有‘蓬莱正殿压金鳌,红日初生碧海涛’的美称。 虽然这不是真正的金鳌,但哪怕只是一些特征,也能够继承他的衣钵了,以后在白山江水族里,一定有一番成就。 但是…… 就这么死了。 就这么被一个路过的小子杀了。 他犯了什么错?! 明明他按照自己平时的嘱托,老老实实护持一河的水运,驱赶鱼群给渔船,让他们风平浪静,渔获满满。 这河伯,他做的没有半点问题,一年也就收十来个血食而已,从不得罪任何人。 龟类修行缓慢,需要慢慢来。 他什么都做到了,为什么还要杀他?! 龟丞一想到这里,就感觉气血翻腾。 但是,就在此时,天空之中传来了一声响亮的:“时人高见——” 一瞬间,惊喜就涌上了他的脑海。 没有思考的余裕,他的法相直接升起。 一头巨龟的虚像漂浮在沧州都城之上! 千岁妖龟,五色具焉,其雄,额上两骨起,似角,背上有字章,皆鸟篆文字,此为龟历之文,太古时期,一头神龟的背上甚至刻录了一部完整的功法和志异,被称为《洛书》或者《龟书》,那是天生而成,先天之法,可见龟类的神异。 高见握住刀柄,看呆了。 这头巨龟发出了怒吼: “高见!!!” 高见悚然一惊,从发呆状态苏醒! 什么东西?! 一股令人惊骇的声浪传来,高见立刻拔刀,往地上一插,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饶是如此,他也觉得头晕目眩,气血沸腾,双目通红,血管鼓胀,整个人好像要被这一声吼炸了一样! 膻中穴中,许多气血流出,充斥四肢百骸,让他的精气在这一瞬间护住身躯,香火气也开始附着在身躯之上,让他的肉身带上了些许暗金色,而这些暗金色不断闪烁, 随着吼声结束,高见睁开眼睛,怒视眼前的巨龟,大声呵斥道:“老乌龟!尔敢杀我?!” 巨龟恼怒的低吼! 但是,他却真的停下了脚步,不敢再往前一步。 因为,他看见了那张纸,以及上面的尚书印,还看见了属于人族官府之中的那些高手都聚在这里。 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这高见,是尚书征辟的人,神朝如今有些积弊,让白山江这些势力稍稍抬头,但也就在沧州本地而已。 尚书,可是神朝中枢的大官,他一时踌躇不前,不敢真的杀了对方,可又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他低吼着说道:“高见,还有在座诸公,我来为我孙讨个公道!” “他身为白山江河伯,兢兢业业,万民敬仰,一心为公,整条河流没有不敬爱他的,高见,你肆意妄为,滥杀神朝册封的正神,是何居心?你要辜负神朝信赖,弑杀正神吗?” 高见环顾四周。 先前出现的那些人,全都静静的看着,没有说话。 显而易见的,他们其实和这头老乌龟一样,被尚书印镇住了,现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么,就让他们表态吧。 于是高见,说道:“吃人的邪怪,有何公道可言?每年借娶妻之名,吃掉少女,这也叫做正神吗?” 龟丞盯着高见,说道:“他的正神之位乃是诸公盖印所成,你是在说整个沧州,在座诸公,都错了吗?” 龟丞没有说吃人的事情,而将话题转移到了诸公身上。 好啊,高见要用官府来压我,那你敢反驳你身后的那些沧州高官吗? 若没有他们的默许,我们能吃人吗? 你若是回答错了,那你还想在沧州立足吗? 高见回头看着那些威风凛凛,术法登天的高官,只是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是,他们都错了。” 此言一出,许多目光都盯向了高见。 高见好似芒刺在背,这些目光甚至带有法力,压的他几乎动弹不得。 但高见反而盯着他们,继续追问:“诸公,你们哪一位,敢站出来说这是对的?” 诸多高官,眼观鼻,鼻观心,缄口不言。 目光收了回去。 一境小辈,竟让沧州诸公不敢接话。 若是平时,有个一境小辈敢这么说话,那他肯定已经死了。 但高见此刻立于一位五境大妖面前,头上还悬着尚书印的黄纸,沧州诸多高官,真不好说什么,如果不是眼前的是龟丞的话,他们说不定还要夸赞高见两句少年英雄。 但龟丞在这里……白山江水族,可是沧州诸府的财神爷呀。 “诸公不说话,那此人还没封官吧?那么擅杀河伯,影响一河水运,清水河是左家的区域吧,左祠祭,耽误一河水运,一年下来起码损失百万金,该当何罪?”龟丞环顾了一下四周,如此说道。 此言一出,周围的高官皱了皱眉。 百万金,绝不是一条河的收益,这老龟要从其他地方下手。 被叫做左祠祭的那位没有说话,权当没听见。 然而此时,却见高见嗤笑:“没有了河伯,是不是河就没了?” “什么河伯,一只水里的老乌龟,他不过也是河的外来者,占水为王罢了,水还在那儿,鱼还在那儿,为何他死了,水运就没了,渔获也没了?” “说得好!”这时,先前那巨目方颐,身长九尺的巨汉从后面走了出来。 “……镇魔司司马倒是豪气,这也是您家中的意思吗?”龟丞眯眼说道。 沧州诸多世家,论实力不好说,但没有不靠着白山江水族吃饭的,他们子孙销的金银,他们的珍宝,他们维持家族运转的各种资粮,全都得靠白山江的水运! 水族断了他们的水路,他们就养不起世家! 那被称为镇魔司司马的人走到高见身边,哈哈大笑:“老龟,你头昏了不成?老子是流官,家在越州!” 老龟沉默了一会,然后平静了下来:“好好好,既然二位如此认为,那……就让各位的同僚来劝你们吧,今日叨扰了,告辞。” (本章完) 第42章 发难 第42章 发难 众目睽睽之下,老龟选择了退却。 高见一直盯着老龟龟壳上的东西,一看就知道在记忆什么,好像要记住老龟的模样。 老龟自然也盯着高见,将对方也牢牢记住。 他当然可以出手,打死高见算数,但他却没有那个胆子。 那封黄纸,以及尚书印下,他实在是……没有勇气,甚至几次三番被那个一境呛话也不敢多说两句重话。 但……这不代表他没有办法。 让沧州的那些官员,自己处理高见吧。 等到他们家族入不敷出,等到他们的法宝没钱蕴养,丹药无法批量产出,灵兽都吃不起灵材,子孙后代嚷嚷着没有钱用的时候,他们会出手帮龟丞报仇的。 也不用他们做什么,只要他们放高见出去,高见自然会死在无名小妖的手里。 老龟退却之后,全场的目光依然集中在高见身上。 “高见,是吧?我是沧州知府,你有什么能耐,得尚书赏识?”最前面那位面如美玉,十六岁左右的人主动开口问道。 “一战,斩七百无头鬼。”高见没有隐藏,直截了当。 “噗——!” “嗯?” “嚯……” 旁边诸公,包括因为被这般动静惹来的路人,都瞬间盯紧了眼前的高见。 没别的,这话实在是耸人听闻。 无头鬼这种鬼怪,修行方式和活物不同,没有窍穴,但也至少是一境的程度,偶尔还会蹦出来二境的。 一般来说,七百无头鬼,怎么得都有几个二境的特殊个体。 而高见只有一境。 他说自己能斩七百无头鬼? “说谎被拆穿是要死的。”这时,那位形体改易,毛发怪异的人盯着高见,有些不善。 “他说的是真的。”这时,有许多神人法相立于身后那位官员,走了出来,淡淡说道:“高见,在沧州西边,宁泰县城出现,在此之前没有籍贯。” “斩二境血肉聚合邪鬼一头,和真静道宫弟子白平携手,在对方的符咒帮助下,斩无头鬼七百,各色阴鬼四百,夜斩千鬼,引动四境鬼柳,最后鬼柳枯萎,但具体怎么做到的,我就不清楚了,高见,你知道吗?”那人看着高见,如此说道。 高见盯着这尊身后神人法相的官员,拱手问道: “敢问长官是?” 那人收起了身后的许多法相,淡然说道:“我是沧州祠祭,左浪,一州城隍,各地山水正神,皆由我掌管,凡祭祀其列在祀典者,丧祭贵贱有等,皆我定其程。” 高见点了点头。 自己来的时候,被人伏杀过,不知道来者是谁,这么多人,只有这个人站出来说认识自己,也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而且……他还是掌管祭祀的官职,那么鬼柳吞噬城隍的事情……? 高见心中想着这些的时候,这位名叫左浪的祠祭却没有停下。 他继续看着高见,问道:“所以,高见,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祠祭你不是都说了吗?”高见反问道。 “我说的是,你凭什么能做到这些?”左浪追问。 之前站出来帮高见说话的那位镇魔司司马却没有在这时候多说什么,因为所有人都很想知道,高见是怎么做到的。一境,杀七百无头鬼,如果没点猫腻,说出去鬼都不信。 “我就靠手中之刀。”高见依然是握着锈刀,如此说道。 “是吗?”左浪轻轻颔首,却见他的身后,一尊神人法相突然出手! 神人法相铠甲如鳞,宫锦战袍,身上金簇簇,手持一把长戟,似乎是某处受了香火的战将,死后受了香火成神。 如果说高见身上的是一缕香火之气,那么对方的金身,就完完全全是由纯粹的香火之气组成! 高见那十几年的香火之气而已,对方那一身,起码有几百年的积累! 这是几十倍的差距。 神人法相出手,长戟挥出,强烈的压迫感袭来,气昂昂长戟,尖似一点流星,直奔高见! 只一瞬间,气魄尽展! 壮士有慷慨,明甲有精光。 身死魂不灭,英灵震苍荒! 神人法相展现出了生前英灵该有的气魄和武艺,这一击,高见只能用长刀硬接! 因为,不管是舍身刀法,还是他改良之后的步伐,都挡不住,也躲不开这一击,高见的刀法有十几年的功夫,已经是不弱了。 但是,他面对的是一位英灵,对方生前不知道浸淫战斗多少年,武艺非凡,高见这十几年的刀法,属实是没办法和对面正面交锋。 当的一声! 长刀毫发无损,高见却被击飞三十步,反震之力已经撕开了他的虎口。 这神人法相,起码有三境修为! 而高见作为底牌的武艺也好,香火之气也好,在眼前的英灵面前,被完全压制。 显而易见的,左浪一眼便看穿了高见的根底,特意使用了一个在各种方面都完全克制高见的神人法相出手。 左浪站在原地,任由神人法相施为。 而那位镇魔司司马,虽然没有出手,但脚下已经做好了准备,显然随时可以动手。 其他人则基本上只是看着。 他们都很好奇,高见要怎么赢? 高见斩杀七百无头鬼的战绩是怎么做到的? 英灵继续进攻,长戟将高见牢牢压制! 高见的武艺完全跟不上对方,舍身刀法虽然不错,但毕竟只是普通功法,难以抗衡这样的对手。 神人法相步步紧逼,眼见高见就要落败,司马已经准备好救人了。 不然的话,左浪真的会杀人的。 最后一招!避无可避! 神人法相长戟挥出最后的杀招! 司马脚步挪动! 然后他停了下来。 这必中的一击,高见竟然躲开了! 躲开了还不算,他甚至还反手一刀,将神人法相的金身破开一条裂缝! 那是……什么? 其他人紧蹙眉头,不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只有高见知道,这是推演之法。 他算出了对方的攻击轨迹。 哪儿来的? 当然是龟壳上的! 五境大妖龟壳上所记载的先天推演之法! 龟类本身就有神异,正所谓灵龟负书,其名为《洛书》,所以能灼骨而知吉凶,故钻龟揲蓍,兆见数著,与意相应,则是神可谓明告之。 其他人都以为高见是在看那老龟的相貌,实际上,高见是在映照龟壳之上的神韵! 高见的长刀在参悟《玄化通门大道歌》,已经将所有的长刀的光亮都消耗了,可是清水河一事,又帮他磨了点刀。 而就在刚才他苦苦支撑的时间里,他其实是在将这些用到了那龟壳之上的鸟篆文字上,参悟其中妙处! (本章完) 第43章 落定 第43章 落定 参悟着那些鸟篆文字之中的神韵,高见的心湖再度进入到了绝对澄澈的状态。 所谓占卜,即问天地。 人问天地,天地报应,是自然之有为以应人。 然而,天与人同道,欲知天,乃以人事,人怀天地之气,天地之气,在形体之中,神明是矣。 人将卜筮,告令蓍龟,则神以耳闻口言。 若己思念,神明从胸腹之中闻知其旨,故钻龟揲蓍,兆见数著。 那五境老龟身上镌刻的占卜之术,其实就是‘问自己’。 但这不是一般的问自己,而是通过人身小天地,暗合外部大天地,引导天地之气入体,和人身小天地形成循环,这时候你再通过天地之气进行占卜,就能通过自己的人身小天地,得到大天地环境中的反馈。 如此一来,高见就能得到‘下一个动作’的吉凶。 这个法门不能揣测过去,不能占卜未来,也做不到掐指一算就知道很远之外的事情。 但是他可以感知到近在咫尺的吉凶。 这是周围的‘天地之气’告诉他的,他已经和周围的环境联通,周围环境的安危就是他的安危。 这是五境大妖依靠自己先天的天赋所开创出来的独门法术,对修为要求比较低,但是对天赋要求很高。 一般来说,没有对方的亲自教导,那肯定是学不会的,这极其考验悟性。 就算龟丞亲自教导,没有许多年的苦工和足够的天赋,也学不会。 但高见学会了。 心湖澄澈,完全倒映出了龟壳上自然诞生的那些神秘的鸟篆文字所代表的意义。 所以,高见避开了那必杀的一击,因为他提前动了。 而且,他还开始了反击。 他已经发现了英灵的弱点。 如果是正儿八经的英灵,是会保持生前的神智的,只要有香火熏陶,他的思考几乎不会受到影响。 这就是死而为神的好处。 要是这尊英灵的神智是完好的,那么高见什么小动作都没用,因为具备思考能力,他可以随时转变自己的战斗方式。 但是,眼前的英灵,本质上是神人法相。 左浪,显然不会容忍自己的神人法相是活的,英灵的神智早就被抹去,只不过是一具傀儡而已。 可怜,堂堂英灵,死后成就金身,本应该享受香火,却被炼制成神人法相。 但这也给了高见机会。 神人法相,就目前的状态,打不到他。 诚然,高见也打不动神人法相,三境的金身几乎不可摧毁,就算站着让高见打个十天十夜也未必能伤到对方的皮毛。 或许给高见一两年的时间能打死对方吧。 但不管怎么说……高见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步伐再度启用,而这一次不再是相形见绌,而是妙至毫巅。 妙,当然妙,毕竟他完全是自带占卜使用步伐,所以每每看上去都是险之又险的避开,始终在刀尖上跳舞,英灵却完全碰不到他! 尽管这并不轻松。 高见感觉自己撑不了多久,最多一刻钟,他就要力竭了,不管是占卜还是步伐,亦或者闪避和攻击,都是需要消耗体力的。 不过……足够了。 “差不多行了吧?还有什么要证明的吗?”旁边的镇魔司司马果断出手! 他出手的瞬间,宛若山倾! 那双大手,手中似乎攥着山根砸下来一样! 高见的占卜只感觉浑身发毛! 凶!凶!大凶! 快躲开 要躲开! 但躲不开!只一下,神人法相崩碎,碎片化作光流重新回到了沧州祠祭左浪的身后。 高见狠狠喘了几口粗气。 还好打的不是自己! 他是真的被吓到了,刚刚,天地之气似乎正在疯狂的提醒他,有不可阻挡的东西要来了! 左浪表情有些不悦。 但那位玉面知府拍了拍手,笑了笑:“好了,好了,诸位不要伤了和气,既然高见是尚书亲自举贤能而来,又展现出了自己的本事,那大家还有疑问吗?” 周围没有人再反对。 实际上,已经有人开始往外通传消息了。 多半都是一些势力的眼线,还有什么小道消息之类的,这些人鼻子最灵。 虽然他们不知道高见展现出来的是什么能耐,但就目前表现出来的实力,杀七百只无头鬼,绝对没有问题。 没有家世,全靠自己,一境就到了这个程度,这是真正的天才,如果配合上合适的修行法和配套的其他术法与武艺,日后前途绝对不可限量。 怪不得尚书会说‘野有遗贤’。 “那么,高见,你想去哪个衙门任职?” 高见轻轻拱手:“知府,我愿去镇魔司司马麾下。” “喔?为何?那可是个苦差事。”知府问道。 “因为司马是流官。”高见答道。 镇魔司司马立刻开口大笑! 确实好笑。 估计整个沧州都城,只有他这里受到沧州本地世家的影响小一些。 不过笑了一会,他就不笑了。 因为也只是小一点而已。 要用人,你就不得不用世家或者门派子弟。 你想提拔别的人,那别的人也得能用才行,平民们大多不堪一用,想要找有能力会办事的,最后还是得落到世家的头上。 “好,那就由镇魔司司马负责,其余人等,散了吧。”知府如此说道,然后消失在了原地。 其他人也各自施展手段,回归了他们原本所在之地。 高见的事,要处理也不是现在该处理的。 时日方长。 而高见这边,他看着镇魔司司马。 这是个非常高大的壮汉,手也非常大,似乎有点天赋异禀的意思。 就和白平说的一样,总有些人长得会和别人有点区别,像是有的人天生重瞳,有的人手长过膝,有的人脑后有骨,有的人耳垂过肩,还有的人胸口能拔出刀来。 有的人手掌比较大,也很正常嘛。 “好,高见,你就跟着我来。”司马如此说道。 这话说完,天空中的那张折纸立刻自动折叠,很快折成了一张精细如生的黄雀,乘着风飘走了。 高见对黄雀行了一礼,然后看了一眼整座沧州城。 其实,在来沧州之前,他对于沧州没什么感觉。 但是真正见识到了沧州的情况之后,高见觉得…… 启运神朝的烈火烹油,国泰民安,都只不过是表象而已。 (本章完) 第44章 司马 第44章 司马 想着这些,高见牵着走龙,跟着镇魔司司马离开。 他走的很远,而且没有用术法或者武艺之类的加速,就只是普通的走路而已。 一路上,他也在和高见聊天:“高见……是吧?你也看见沧州的模样了,为什么还想留下来做官?” 高见回答道:“我杀了河伯,得罪了白山江水族,如果不做官,就只能遁逃了。” 司马又问:“遁逃有什么不好?起码自由自在。” 高见摇了摇头:“我倒是能跑,但我杀河伯救下的几个人怕是就要被牵连了,我做官,白山江水族就只会找我,那些小虾米他们应该是不会理睬的。” 司马有些惊讶:“你倒是……有些豪气,你真不怕得罪白山江水族?” 高见笑笑:“司马,你可知,我在来这里之前,路上已经遭到了一次伏杀?有一位二境箭手,拿着蛟龙骨弓,蛟龙牙箭,还好被我反杀了。” 司马也露出了笑容:“你在点祠祭左浪?” “我可没说。”高见摇头。 司马也说道:“此人掌管各地城隍,土地,山水正神,消息灵通的很,而且因为他掌管山水正神的关系,和白山江水族的关系也是最近的,左家的家传之法和各类收藏都擅于祭祀,沟通鬼神,他们……整个家族都和鬼神的关系比较好,祠祭这个位置,他们占了大概五六代人,一千五百年有余了。” “多谢司马。”高见停下脚步,拱手致谢。 “我只是和你介绍一下以后的同僚而已,谢我做什么?快走吧,到我的衙门再说。”镇魔司司马笑道。 二人不再言语,而是一路从内城来到外城,再从外城来到城外六十里左右的地方,一个山头内。 高见从这里往里看去,可以看见两座山脉,中间一个峡谷。 山脉之上,驻扎着许多岗哨,可以防止敌人登山,岗哨之间互相连接成阵势,两座山脉,都勾连地气,形成了一座大阵。 具体多大高见不知道,他开的是膻中穴,不是玉枕穴,目力只能看见十多里之外,再远就看你不见了。 如果打开了玉枕穴,那么将会耳聪目明,感官敏锐。 据说开了玉枕窍,用牛尾巴的毛系住一只虱子,离着一座山看虱子,虱子能和车轮一样大,可以清晰看见虱子身上的毛。 不过玉枕穴暂时不在高见的考虑范围内。 倒不是说他有开窍路线了,实际上,《玄化通门大道歌》没有固定的路线。 作为设计出来,预计人人都能修行的功法,他和其他功法不一样,根本不曾预设过有任何的闯关线路。 像是白平,他们的功法,都是根据功法的特征,先挑人,确定你的天资适合这门修行法,然后你再来修行,这样,修行法之中就可以规划开窍和闯关的顺序,按部就班修行就可以了。 可是《玄化通门大道歌》不行,他只是在里面介绍了每个窍穴的特征,某个窍穴开启之后,可以帮助下面哪个窍穴开启,然后每个修行者根据自己的特征,自己去选择开窍顺序。 不过普通人哪怕学了《玄化通门大道歌》也很难自己抉择,因为组合与开窍方法太多,普通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还得靠求教老师。 这也是《玄化通门大道歌》预想中的办法,因为本身就准备大开官学,让每个人都能修行,自然也有教习来帮学生参谋。 可惜,最终在世家的影响下,这本功法束之高阁,官学也没能推行开来。但高见和普通的学生不一样。 此前就曾经说过了,在通过神韵完全领悟了《玄化通门大道歌》的一境功法的时候,高见已经从神韵之中,得到了来自前辈的感悟。 那是来自三位十三境地仙,十位十二境大宗师,八十多门派的功法创始者所留下来的属于一境的感悟和理解。 之前高见就说过,单论对一境的了解,白平不如他。 所以,高见的打算是安顿下来之后,他要拿一段时间出来,专门仔细研究一下自己的开窍路线。 还好,应该马上就能安顿下来。 他继续跟着司马行走,穿过了山脉,来到了峡谷之中。 整个两座山脉,加上中间的峡谷,就是镇魔司的所在地了。 高见环顾四周的军营,这和他臆想中的镇魔司差不多。 他听说过镇魔司,了解过一点常识。 主官被称为‘司马’,官职正五品,和知府同级,理论上不受知府统辖,掌控一州镇魔司大大小小所有事务,有独立财政,独立人事权,说是一支只服从朝廷中央的独立军阀武装也不成问题。 之所以说是军阀,是因为镇魔司的特殊架构。 镇魔司分成除魔卫和黄泉卫。 除魔卫是货真价实的军队,擅长军团作战,通常是作为围剿妖魔的基本力量存在,也是镇魔司九成力量的聚集之地。 大部分镇魔司的人,都会在除魔卫任职,各级军官,再到下面的士兵,这一整套配置是为了和大规模的妖魔势力做军团战争准备的,而除魔卫的成员,也被称为除魔人或者驱魔人,如果出现妖物,一般都是他们结群出去处理,数百人,结成阵法,可以说寻常妖魔绝对不敢轻撄其锋。 可以说,镇魔司司马,就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独立军阀。 在宁泰县城,高见就看见过他们打完收工的场景,不过那时候他们应该是打了败仗,可惜……现在看来,其实都是被鬼柳操弄,沦为血食而已。 想到这里,高见突然对镇魔司司马说道:“司马,我在宁泰县城,曾经看见过数百镇魔司兵马战死,但他们的死好像有蹊跷,是由当地鬼柳操弄,刻意去送死,以镇魔司的尸骸作为鬼柳的血食。” 但是,司马的回答却让高见惊了。 他淡然的说道:“常有的事。” “常有?”高见皱眉。 “镇魔司不受地方衙门待见,文官们嫌烦,又钳制不住我们,所以,我们是孤军,圣上也要求我们成为孤军,哪怕孤军死伤会很惨重。”司马轻声说道。 高见突然回想起了那一天,那个除魔人对小摊贩的冷漠态度。 或许……那不是冷漠。 (本章完) 第45章 二境的路 第45章 二境的路 镇魔司当然是孤军,因为镇魔司的军事力量是独立的,也不受地方财政管制,他们的钱粮都是朝廷拨款。 这在当地文官集团看起来是什么……那就不言而喻了。 皇帝不可能容许这样一支武装力量和文官集团媾和在一起的,天然在制度上就要给他们使点绊子。 通过这样的制度,镇魔司成为了几乎独立的孤军,只能依靠朝廷,而不能依靠当地的文官集团和世家的力量。 “只是,我有个问题,司马,如果按你这么说的话,兵员从哪儿来?修行者不是大白菜,如果损伤的烈度这么大,补充没有那么快吧?”高见皱眉。 司马抬手就是一巴掌,敲在高见的后脑上,打了他一个趔趄:“这也是你能问的?好了,军营到了,老子不给你带路了,那边,演武堂,你在那儿等着,一会会有别的人来带你,去什么位置,干什么事情,有什么章程,都问他,别怕,他是干净的。” 语罢,司马离开,从头到尾甚至没有告诉高见他的名字。 但是没走两步,他就马上倒了回来,问道:“对了,你准备当多久的官?” “啊?”高见不解。 “你这种人,当官当不久的,说个数,别到时候不声不响跑了,我要吃挂落。”司马如此说道。 “不知道,到时候会和司马说的。”高见笑了。 “那就行。”司马离开,这次没有回头。 高见站在原地,摇了摇头,其实他还在想镇魔司的兵员一事。 不过,镇魔司作为独立武装,肯定是有自己的秘密的,这些就别去探究了。 当务之急,还是要抗下白山江水族的报复。 是的,得扛下来,不能躲。 躲的话,老牛一家肯定是没活路的,要一直在白山江水族面前跳,让他们眼里只有自己。 再说…… 高见也并不准备就这么看着白山江水族继续。 正如高见所说,山水天生就在那里,几只鱼啊乌龟啊占水为王,就说自己是水神,要收过路费,而且收的还是血食。 这可不行啊。 高见自己就当过血食,知道其中可怖和绝望。 越是经历过,就越是不想让别人去经历。 当然,这也不能直接上去鸡蛋碰石头,还需要从长计议,起码先把一境的路子摸清楚再说。 于是高见加速,三两步走到了演武堂,在外面把走龙栓好,大步进入其中。 演武堂内,空无一人。 高见还有点惊愕,他进来的时候已经在想象这里面有一堆大汉在里面挥汗如雨,哼哼哈哈的不断练武了。 但实际上,这里根本就没有人,只有一堆练功用的道具,像什么铁人桩,千斤石,万斤石之类的。 但他也懒得管,只是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开始在脑子里思考。 如今,一境了,得想一想自己的开窍路线。 他当初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膻中窍,是因为膻中作为宗气之所汇,开了膻中穴之后,气息绵长,耐力充沛,力大无穷,适合他如今的这些武艺。 而现在一境之后,这些武艺已经不够用了,舍身刀法在一境并不算是高明,他是否还要继续走武艺这条路? 思考了一会,高见觉得,还是要走武艺。 既已经打开了膻中,转修别的已经来不及了,再说,高见也觉得武艺挺顺手的。 那么下一个,按照寻常武者的思路,应该打开的是大椎或者绛宫,或者是气海,修成武道内气。精关三窍,膻中,大椎,绛宫。 大椎为手足三阳、督脉之会,督脉为诸阳之海,统摄全身阳气,修成大椎,一身阳气充沛,炽烈如火,威猛无比。 绛宫则是‘心力’之所聚,打开绛宫,心力倍增,不管是思考还是活动,都精力充沛,精不驰,而神不疲。 不过高见通过自己对神韵的研究,认为这时他应该修行神关的泥丸。 泥丸,能混合百神,十转回灵,虽然是神关,但能提升的不止是神意,更是可以因为神的提升,进而提升对身体的掌控力和活性。 而且,膻中的精气,也能辅助打开泥丸,让开窍的难度降低。 所谓‘精神’二字,其实就是精关和神关的牵扯,二者之间本就有联系。 有了膻中和泥丸,高见推算自己应该能大幅度提升肉体的活性。 那么,就先开泥丸。 只是,这泥丸不是说开就开,高见的一窍那么顺利,只是因为他有了舍身刀法的武艺积累,再加上香火气对肉身的强化,所以才能一晚上打开一窍。 而在现在,两者在开第二窍的时候,起到的作用已经不大了,高见也只能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说实话…… 这还是他第一次‘修行’。 之前的进步,其实都是通过锈刀感悟神韵,一步登天做到的。 但现在不行了。 因为,开头的东西,很多不需要积累,实际上你也没地方积累,压根没有给你积累的余裕,想通了就入门,想不通就没办法。 这一切只需要‘悟’,就好像数学题一样,一个关节想开,那么整道题都明白了,写下答案不过是顺手的事情。 但是现在的东西类似于作文。 哪怕高见已经想明白了怎么写,知道了自己的主旨,遣词造句,他还是得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出来。 锈刀可以帮他澄澈心湖,领悟前人经验,却不能给他灌顶,帮他修行。 不过,这种感觉……不坏。 高见的心思沉入自己的体内,每个人的血管和经脉长得都不一样,自然内天地也不一样,所以每个人也必须针对自己的情况来想办法搬运气血和精气,去一点点的冲击窍穴。 他可以看见,精气和气血正在他的体内不断循环,时不时的就有一些通过鼻孔,嘴巴,尾闾之类的地方泄露出来。 这叫‘漏’,是气血和生气损失的地方。 如果修成尾闾,那么就可以一定程度上阻止‘漏’的进展。 再看胸口,那里的膻中穴形成了类似‘泵’一样的形式,精气流到这里,便会得到加强,进而强化全身,这就是开启膻中的效果。 不过这种强化是全方位的,也就是说……其他的窍穴,也会被强化,哪怕它们没有被开启。 所以开启窍穴是越来越难的,修行难度也越来越高。 高见是第一次修行,但他很熟悉这些东西。 修行法的神韵里都教了。 就差实操了。 (从明天开始,我会把两章合成一章发,这样阅读起来更顺畅,我也写的更顺畅,不需要常常断。) (希望大家每天都点点追读啊,新书没有追读会死的) (本书是传统仙侠,从现在开始,世界观会逐渐铺开,作者对长篇的把控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在快节奏面板系统的感官刺激里,留一点时间给故事吧,最多十五章,世界就要拉开帷幕啦。) (本章完) 第46章 藏经阁 第46章 藏经阁 修行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而且不是坐下来就能做的。 特别是高见修行武艺,在前期,需要搬运气血和精气去冲击窍穴,想要纯靠意念,打坐,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得起来,用特定的方式来运动身体。 这个被称之为‘练法’。 白平常说,民间凡人多流传着几式练法,其实就是说的这种把式。 通过特殊的姿势,气血运行的方式,将气血和精气汇聚成自己想要的样子,然后冲击窍穴。 这就是修行的方式之一。 高见起身,一招一式,用练法锤炼自己的身体,压制气血,然后凑成一团,冲击窍穴。 这就是所谓的‘搬运气血’,一招一式全是苦工,偷不得懒,你骗鬼,他就骗你,谁也饶不了谁。 不过,这种修行还挺有意思的。 高见逐渐沉浸在其中,都说练功枯燥,但高见却并不觉得。 练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左右,他便大汗淋漓,气血和筋骨都开始疲惫。 高见收手,他知道,这就到极限了。 再练不会进步,只会伤身。 听说有些天赋异禀的人,一顿饭能吃肉十斤,每日练五个时辰都不会觉得累,这种人修行武艺,自然进步神速。 疲劳值上限都不一样,每天的经验值凭空就比你多几倍,这就是天赋啊。 而当高见修行的差不多的时候,他睁开眼睛,擦了一把汗。 汗如雨下,却异常畅快。 怎么说呢,高见这时候才多出了一种“自己在这世上修行”的实感,在那之前的力量,都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没有半点感觉。 或许,这就叫根基吧。 等到他睁眼舒气的时候,这才发现,在数百步之外,有人看着他。 “抱歉,久等了。”高见拱手,有些不好意思。 练功练的入迷了,竟然让别人站那么远等。 他看得出来,对方之所以站那么远,就是因为不想打扰自己,要是进到百步之外,自己肯定就察觉到了,会中断练功的过程。 在高见说了这话之后,对方这才走了过来。 走近一看,高见可以看见,那是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人,有满满的大胡子,但看起来并不暴躁,反而给人一种儒雅张飞的感觉。 他走上前来,对高见说道:“有传承?” “稍微有点。” “看得出来,很多没传承,或者传承是在四境以下的武夫,只知道冲精关,却不知道,若是没有神关的窍穴支撑,没有了武道神意和武道内气,等到了四境之后,全靠肉身的气血,一个窍穴也冲不开了。”那人笑着说道。 高见点了点头,这点他也是知道的,这也是神韵之中学会的。 光靠练法和自身的精气,闯过一关,来到四境就是极限了,在那之后,因为修行者自身强大起来了,窍穴也变得无比坚固,仅凭肉身的气血,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冲破其他窍穴了。 所以,他们的路就断了。 必须在前期,根据自己的功法和道路,结合气关或者神关,养成神意,或者炼出内气,才有继续往前的可能。 没错,这就是反直觉的一步,最在乎肉身和精气的武者,却不能第一个开精关,得优先开气关或者神关。 修行之路就是如此,步步危机,走错一步,万劫不复,一个个的思路,一部部的修行法,都是那无数的前辈用自己一生的努力试错试出来的。 他们试出一个错,就代表此生再没有任何前进的机会了。 然后,后人便能沿着其他路,目视着他们的失败和尸骨继续往前走去。 从这个角度来看,《玄化通门大道歌》确实是一门极好的功法,不能推行下去,确实可惜了。 “我再确认一下,高见对吧?”那位身穿官服的男人说道,同时他也在打量着高见。 “是我。”高见点了点头:“司马说,来这里报道就行了,他说你还是干净的。” “我是干净的吗?还真是……对了,忘了说了,我叫王隆,是除魔卫的校尉。”王隆苦笑了一下,对高见说道。 一境的修为,这在镇魔司里差不多是个百夫长级别,待遇和九品官差不多,普普通通,看不出有任何的特殊之处。 真的没什么特别的。 但是司马刚刚已经明确说了,这个人在四境的鬼柳手里活了下来,还持有李尚书的尚书印。 李尚书是户部尚书,掌管神朝的钱粮,可以说是整个神朝最大的实权官员之一,是整个神朝的财神爷。 高见点了点头:“王校尉。” “叫我名字就行了,实在不行,我痴长你几岁,托大你叫声王哥也行。” “那,王哥,不知道司马是怎么安排的?”高见有些好奇的追问。 他确实有点好奇自己之后是怎么安排的,毕竟……他其实对做官没什么执念,如果真要给他安排什么要紧官职,那他还是觉得很麻烦的。 王隆听见高见的说法之后,苦笑了一声。 这个叫做高见的人,被司马要求加入镇魔司的另一个成分,黄泉卫,并且……上来就要给他校尉衔,并且给他开放藏经阁。 这种待遇已经是惊天的高了,可王隆没有一惊一乍,甚至有点沉默,乃至于苦笑更多了。 于是,他说道:“好,这是你的印信,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黄泉卫校尉,官职七品,开放藏经阁权限,现在咱们是同僚了。” “七品?”高见惊了。 搞什么,自己是什么皇子吗?还是说是某人的私生子啊? 上来就给自己七品的官职,这合理吗? 不是九品起步的吗? “对一个一境的人,安排这份职位,确实有些苛责了,但司马说你顶得住是你该得的,你顶不住……那也是你该得的,你招惹的麻烦太大,需得用猛料。” “替我谢谢司马,高见记恩。”高见拱手。 显然,对方知道高见要什么,并且抬了高见一手。 高见铭记。王隆听了这话,却只是咳嗽。 他咳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咳咳,不谈这个,还是来说说你的职权吧,黄泉卫……这个位置比较特殊,实际上,咱们镇魔司,只有你一个黄泉卫。” “只有我一个?”高见挑了挑眉毛。 黄泉卫是干什么的,他确实是不知道,但听镇魔司的说法,这东西似乎不是常设单位。 也就是说,平时是没有需要黄泉卫干的活的。 王隆点了点头:“是,我来和你说说吧,黄泉卫这个名字,其实来源于阴间,镇魔司分作两卫,除魔卫负责阳间,黄泉卫负责阴间,不过……时至今日,这项职能虽然还在,但是因为人手不足,可是实际上的执行,已经分给了各地正神,城隍。” “而现在,给你一个黄泉卫校尉的官衔,其实就是让你去和左浪手下的正神们对垒,凶险万分……”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知道司马是怎么想的,将这种事情丢给一个一境的年轻人? “噢,原来是这样。”高见一拍手,满脸平静 王隆有些惊讶。 这人不怕死的吗?他接到这么个差事,居然没什么反应。 “这下真是要替我谢谢司马了,好,印信我接下了,什么时候任职?” “马上任职,辖区就在……沧州外城,等等,你不担心吗?”王隆问道。 “担心什么?司马把我派在这个位置上,才是对我的看护啊,那就告辞了,我去赴任,对了,有衙门吗?” “没有,不过你是军官,倒是有间屋子是你的,这是钥匙,对了……性命要紧。”王隆劝说道。 高见点头:“多谢王哥,那我就去赴任了,对了,马放哪儿?” “交给马倌吧,不过你自己的马,要你自己出钱买食料了。” “明白,告辞。”高见拿着钥匙,立刻出动。 他差不多已经明白了司马的意思。 黄泉卫因为人手不足,差不多已经处于半废弃状态了,突然把他叫过来,其实是给了高见退路,虽然看似局势难如登天,可实际上,如果高见不想干了,马上撂挑子跑路,也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而除了这条退路之外,如果高见真的想干,那么这个职位,所能做的事情可太多了。 这是司马对他的某种扶持吧。 高见在心里感谢了一下,然后……跑向了藏经阁。 磨刀不误砍柴工。 舍身刀法已经不再适用,得换一套。 玄化通门大道歌毕竟只是修行法,而且没有配套的武艺,法术这些,所以高见得去自己找,而镇魔司的藏经阁,想来一定是有不少好东西的。 这些法门,对高见来说,可就是自助餐。 高见很快抵达了藏经阁,在提交了自己的印信之后,他进入其中。 高见皱了皱眉。 藏经阁外面倒是有看守,可是里面……也空无一人。 搞什么? 演武堂里没人也就算了,可能是去出任务了,但藏经阁里也没人,这合理吗? 说起来,自己在镇魔司里,本来也没看见太多人,是出任务去了吗? 之后再问问吧。 镇魔司的事情,高见初来乍到,也不好多问,决定先放在后面。 反正没人也是好事。 藏经阁内分成几层,高见看了一眼,这里都是些一境二境的法术,武艺,更高层次的就没有了,应该是需要单独获得。 内里有许多的防盗措施,不能带走,只能在这里观看,除此之外并没有做太多的限制。 甚至就连抄录都可以随便抄录。 抄录而已,根本不算什么。 因为……这些功法,全都有神韵,或者说,什么书籍,图画,这些全都只不过是‘载体’而已,想要真正写下一部功法,只能靠神韵。 你能抄出神韵来,那也是你的本事,那说明你学会了,你记在脑子里了,这时候你想传给别人是拦不住的。 至于你没学会,单纯的抄录那些字和图画,那完全没用,根本就无所谓。 而神韵,对高见来说,就是明牌。 普通人修行这些功法,需要先领悟神韵,有个第一印象,反复阅读,仔细理解,一点点揣摩,然后慢慢练习,将神韵吃透彻,如此就算是‘练成’了。 这一套下来,快的三五个月,慢的十年八载。 而高见,在锈刀的帮助下澄澈心湖,他只需要……一刻钟。 修行法偷不得懒,可是这些成套的武艺,其中的神韵,对他来说只要领悟,那么作者制作时候的感悟,都会全部属于他。 按照表现来说,这就是最顶级的悟性,纯粹的因为心湖宽阔而澄净达到的效果。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说某些武艺,需要身体达成某种特别的状态,比如说毒掌,要以某种毒物浸入皮肤什么的,高见没办法跳过这个过程,只能理解,不能使用。 可如果只是需要领悟其中真意,明白某些用法和技巧,那么高见就手拿把掐了。 他转着走了一圈,用脑子里的一境理解,给自己挑选功法。 三位十三境地仙,十位十二境大宗师,八十多门派的功法创始者,一齐来给高见做参谋! “阴鼠栖冰术?夜为柔,生化以退,其着有盈虚,其分有幽明,倒是巧妙,可惜不适合我。” “藏刃法?将某一部分的肉体刻意控制气血枯竭,关键时刻爆发,取‘枯苗得雨,勃然而兴,鸿毛遇风,飘然而举’之意,讲究一瞬爆发……只是平时会伤身,不好。” “五行生克赋?大哉干支,生物之始,本乎天地,万象宗焉。有阴阳变化之机,时候浅深之用,故金木水火土无正形,生克制化理取不一……” “通过变化身体五行,用气血引导人身自带的五行之力,千变万化,以此克制对方的招数,只是学习过程艰难,需通解五行之妙,否则难以做到适时变化,没个四五年难以入门。” 高见眼前一亮。 这个好! 刚好适合他,而学习难度大,神韵难以理解,这对高见来说根本不算事儿。 于是,他当即沉入其中。 心湖澄澈,倒映神韵,五行之妙,烙入心底。 (本章完) 第47章 外城乱相 第47章 外城乱相 五行生克赋的功法立意相当巧妙。 人身本来就自有五行,譬如五脏,就是肺金、心火、肝木、肾水、脾土,能够作为阐释天地万物联系的基本法则,也是‘人身小天地对应外界大天地’这一说的证据之一。 太阳火忌林木为雠,栋梁材求斧斤为友。 火隔水,不能熔金,金沉水,不能克木。 活木忌埋根之铁,死金嫌盖顶之泥。 甲乙欲成一块,须加穿凿之功。 壬癸能达五湖,盖有并流之性。 樗木不禁利斧,真珠最怕明炉。 弱柳乔松,时分衰旺,寸金尺铁,气用刚柔。 陇头之土,少木难疏,炉内之金,湿泥反蔽。 假如死木,偏宜活水长濡;譬若顽金,最喜红炉煅炼。 剑戟成功,遇火乡而反坏;城墙积就,至木地而愁伤。 癸丙春生,不雨不晴之象;乙丁冬产,非寒非暖之天。 乙木秋生,拉朽摧枯之易也。 庚金冬死,沉沙坠海岂难乎? 万物初生未成,而成久则灭,其超凡入圣之机,脱死回生之妙;不象而成,不形而化,如是而已。 通过了解五行生克的用处,引动自身身体内蕴藏的五行之气,然后观察对方的五行运转薄弱之处。 举例而言,对方喜饮酒,肝火旺而木伤,便以心力聚集体内火气,轰击对方肝脏,打断对方体内的五行运转,破坏掉五行的平衡,进而直接让对手失去战斗力,甚至是直接死掉。 立意巧妙,用起来也需要经验,这本来是一部很难入门的战法,需要足够的经验作为前置条件。 而这些经验,此刻都被高见‘倒映’在了自己的心中。 他好像能够感受作者在写这些的时候,倾注的那些理解,他将自己对于这部功法的理解,把想要告诉读者的东西,统统倾诉在了书中。 一刻钟后,高见睁眼。 好。 真是精妙。 他伸手,握住锈刀,心力被特定的方式逼出,混入精气内,心火从此而出,却见锈刀的刀刃之上,微微泛红,摸上去还会有些许的温热。 并不烫手,也不会出现燃起来的这种特效,这些火气在外部的表现并不炽烈。 但如果打入对手身体,对方应该就会立马心跳过速,甚至火气过剩而马上开始发烧,若是打在了木气之中,搞不好还会让其肝脏直接报废,只能回去等死。 至于烧不起来,应该是高见自己的原因,如果他心力强盛,气血鼓动如龙,那让长刀燃烧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高见一直坚持了一会,大概坚持了两三分钟。 他就感觉感觉到了一阵心悸。 心火外出,导致体内五行失衡! 他立刻停止运功,外泄的心火之气立刻回流,重新构筑五行,内天地逐渐稳固下来。 虽然还有些生疏,不过,确实学会了。 掌握了这个法门,高见提着长刀就出去了。 这次,高见准备看看沧州外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第一次,没看的太真切。 ———————————— 此刻,沧州外城内。 沧州都城内,九成的人口都在外城,而这种地方,自然也需要神祇和官员进行管理。 尤其是神祇。 各路正神,城隍,和负责城隍的各路巫祭,都是不可忽视的。 其原因也很简单,他们负责打雷,下雨,刮风。 如果没有他们,沧州外城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 就现在这样,其实都已经很痛苦了。 在三岔街,土地庙。 “今天的血食到了吗?”一只半人半鼠的存在,坐在街头的土地庙里,语气拿腔作势的说道。 这半人半鼠的土地神肥硕巨大,足足有两米多高,又胖又大,一看平时就没少吃。 “到了,土地公,都是新鲜的。”一个巫祭如此说道。 然后他挥了挥手,后面一班衙役,拖着一个大车进来,车上装着七八具尸体。 那半鼠土地公看了看车里的人,叹了口气:“唉,这帮人啊,没事告什么官啊?这衙门哪里是讲理的地方?不过没了你们,我倒是要饿肚子了,善哉善哉。” 然后,它又拿出一些红包,递给那些衙役:“嗨,也是辛苦了你们,每日还要帮我拉来这许多血食,一些礼物,收下收下。” “多谢土地公!” “土地公大气!” 几个衙役喜笑颜开,拿了红包,纷纷离去。 这土地神依然是坐在神位上,抓起一具尸体来。 尸体上全是伤痕,看起来没少被折磨,就连指甲都全被拔掉了,头发也全部被拔掉了,头皮青肿一片。 “嘿,还帮我拔了毛,去了爪,讲究,讲究!”土地神笑着,对旁边的巫祭说道:“对了,你们之前说什么来着?有个人当众和祠祭过不去?” 那些巫祭马上说道:“是啊,土地公,那可是我左家的老祖宗,您也是知道的,他对咱们,还有各路正神,都是极好的,他受了气,咱们也不能看着不是?所以家主就吩咐我们,让我们告诉您,土地公注意盯着点儿,” 土地神很是豪迈:“好说,交给我,有什么事情我会汇报的,那人叫什么来着?” “是个使刀的,身形匀称,大概七尺高,叫高见,之前闹了很大动静,内城都看见了,只是外城还有些看不见,现在入了镇魔司,长这样。”巫祭比划着高见的特征,旁边则有另一个递上了一副画像。 画中正是高见,画的惟妙惟肖。 “你们去吧,我看你们也恶心,就别伺候我了。”这土地神摆了摆爪子,甩出一片血迹出来,在地上画出一个腥臭的飞溅痕迹。 “是。”巫祭们微微躬身,然后后退离开了土地庙。 等到他们走出土地庙的时候,里面已经只剩下嘎吱嘎吱吧唧吧唧的声音了。 仔细一看,却看见,这座土地庙是建在一片漆黑的小巷内。 小巷藏在一片乱麻建筑堆里,阳光也被旁边盘旋上升的建筑给遮住了,阴森湿冷。土地庙是这里最气派的建筑,但也不过是螺蛳壳里做道场而已。 这就是沧州外城。 土地庙大概几百米开外,一栋小楼旁,十分吵闹。 几十个汉子在东家的门口聚集,义愤填膺的大喊:“放人!放人!你不给工钱,我们不给你干活,天经地义的事!凭什么抓人!” “放人!放人!放人!放人!” “快放人!” 而在那栋稍微宽敞的建筑里,一个壮汉打了个哈欠,对旁边的管家吩咐道:“不用管,别报官,这些人没什么本事,只不过一腔血勇,朝天喊两声,血气散尽了也就各回各家了,要是报官,这帮东西不得吃老子半条命?” 就在这帮闹事的力工旁边,几个龟公路过。 窑子里的窑姐今天又死了几个,被龟公们抬了出去。 一个年轻的龟公好奇的问道:“爷,别家死了人都往神庙送?咱们为什么不送?” 老一点的龟公说道:“窑姐一身都是病,肉臭的,没有谁家神愿意吃的,要吃也是吃那些高档地方的小姐,不过人家养尊处优,就没那么容易死了。” 龟公们说话的时候,一个产婆拉着小车从他们旁边挤过去。 “来来来,都让一让,都让一让!”在接生婆的旁边,拉着一辆破车,车里堆着许多婴儿,很显然,都是难产死掉的。 “哎哟,这么多人,又是多少人家免了税啊?”一个路人看见,如此感叹道。 “最近药不多了,都得靠硬挺,这些都是没起名字的,要给城隍庙送去呢,城隍老爷是好人啊,难产的婴儿能用来来减税,多给了好多人活路。”产婆笑着说道。 就在产婆旁边,一个世家子纵马而过,吓得周围的行人纷纷躲避,嘈杂的街道都安静了许多。 此时此刻,又有雨来。 各路人家,开店的也好,住宅的也好,大家都纷纷拿出桶来接水,仔细一看,能发现这里不少房子都有聚水的设施。 沧州城虽然河多,可是外城的河多半都污浊腥臭,难以使用,因此净水都得靠雨水这类的外源水,还有专门的水车去别的地方拉水进来卖。 “欸,下雨了,下雨了!这个月第四场雨!准是三岔水神的第九房小妾在吹枕边风,唉,萍儿姑娘是个好人,嫁给了水神也不忘了咱们!”有人喊道。 旁边的人也纷纷附和。 水神是以前三岔街的财主老爷,因为积德行善,所以死后被选入了城隍庙,供成了这边一条小溪的水神,享受香火,手握这一小片地区的降雨之责。 财主老爷不喜欢血食,就喜欢纳小妾,上任河神十年来,这是第九房,是三岔街出了名的好姑娘,人美心善手灵巧,做女红是一把好手,靠刺绣养活了老父老母,后来嫁给了河神,也是一桩好事。 在这外城,人生百态中的九十九态,尽显于此。 还有一态是什么? 是富贵态,那得进内城才看得见。 “让一让,让一让,劳烦让一让。”一个挑着担子的挑夫,看着前面一个穿着普通黑布衣服的男人,习惯性的喊出了让一让。 那人走到路边,让出了一条路。 他看着挑夫走过去,叹了口气。 此人,正是高见。 高见真正行走在沧州外城,而不是之前的紧赶慢赶。 他漫步在这座城市,感受着这座城市发生的事情。 生离死别,在这里不过是最基本的,甚至生离死别的两个人都没有什么生离死别的感觉。 高见刚刚亲眼看见一对父子,父亲欠了一笔债,儿子只有十几岁的样子。 讨债人来了,还不起钱,于是拉去疏通河道,在外面喊的很大声,高见也是这时候看见的。 河道污浊无比,下面根本不知道有什么,被堵住了,只能潜下去摸索,去一趟就能免债。 父亲收拾整理了一下东西,告诉儿子家里的东西都放在什么地方就去了,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债,自然也就免了。 疏通一次河道,死了两个人,第三个才终于成功。 而不管是父亲还是儿子,都没有露出太多悲戚的表情。 冷漠。 但,这种冷漠,或许是在沧州外城的生活的必需品。 如果没有这种冷漠,人又怎么受得了呢? 可就算如此,还是有源源不断的人赶来沧州城,不断的为外城添砖加瓦。 而且,这里的出生率并不低,一家人通常都会有三四个孩子,而且夭折的更多。 高见走在这里,脚步愈发沉重起来。 高见一直都自问自己不是白平那种老好人,可是这些事情,还是看得他脚步沉重。 最开始,他在血祭里面当祭品的时候,他觉得这个世界烂透了。 然后,来到了宁泰县城,他又觉得这个世界十分奇妙,充满了生机。 可是在遇到鬼柳之后,他发现这世界好像危机四伏。 解决了鬼柳,见识了尚书的力量,世界又变的宏大起来。 那之后,两个人开始了跋涉,前往白平的山门,高见在每个地方都只是只看表面,在一个城市很少停留两个时辰,一路风餐露宿,只觉得这世界人好多,好繁华,许多东西都相当惊人,比如操控天候的力量,又比如日行千里的灵马。 而当他见识完这些之后,再在沧州外城重新审视这个世界,却发现……这世界,原来是这样的。 高见看着这些,只觉得心好像有一股火发不出来。 老牛的死,白平断手,好像都和这些息息相关? 那么这些,又和什么相关呢? 就在想这些的时候,突然,旁边飞过来一个人,是被人打飞过来的。 高见伸手将对方接了过来。 然后就听见旁边冒出来一句:“哪里来的臭穷酸!我教训徒弟,要你管?!知不知道规矩?!” 却看旁边走过来一身纹身的壮汉,身后挂着一个招牌,写着‘振翅武馆’四个字。 武馆里面有个奄奄一息的年轻人,壮汉就堵在门口。 刚刚这个飞出来的人,就是从门口出来的。 但他似乎没什么大碍,感激的看了一眼高见,然后就起身,拍了拍尘土,怒吼道:“你学了张家拳!就要守张家拳的规矩!哪有你这么教人的?!” (本章完) 第48章 伸冤 第48章 伸冤 那壮汉听了这话,不屑的啐了一口:“放什么狗屁张家拳的规矩?老子教拳教的好好的,你说你是我拳法的正宗?正宗怎么被我打成这样?哪里来的骗子?” “我……我——!”那个年轻人被骂了一通,说道,脸憋得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很显然,他确实打不过这个壮汉,虽然没有被打伤,但也仅限于不会被打伤了。 想要做到他之前想做的事情,凭现在的武力,估计是做不到了。 高见扫了一眼。 这个年轻人,也是一境的修为,其实不算差了。 而对面的那个壮汉,能在这种地方开武馆教拳,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而且,看二者之间的手指,手腕,肩头,还有肌肉的强弱,都能看出来,他们平时的练法其实是差不多的。 也就是说,不管谁是正宗,但他们练的功法确实是差不多的。 于是,高见说道:“别的不说,你徒弟确实要被你打死了,师徒一场,没必要。” 说着,高见就准备走进武馆内,把那个被打倒在地,动弹不得的徒弟救出来。 “我教训一个有辱师门的废物,关你屁事?!”壮汉提气,膻中穴中精气涌出,却见一双肉掌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散发着气血。 然后,问也不问,直接握成拳头,一拳打向高见! 高见看了一眼,步伐挪动,轻轻往后一缩。 此人所练拳法刚猛,用的是肝中生机,应该他的练法,能够以木气催发肌肉,让肌肉生长,所以才长的这般壮实。 而木气太盛,就会压住肾水,就像是那些打了激素,用来催发肌肉的壮汉一般都有点雌化一样。 所以…… 退了一步的高见,拳上凝聚脾脏土气,趁其不备,轻轻一拳打到对方的腰上。 以土气再压肾水,直接将水气压到最低! 这一下,直接肾水失守,壮汉只觉得浑身无力,体内五行混乱,浑身无力,一下跪倒在地,肾水下泄,竟是不受控制的尿了出来。 在旁人眼中,就是这个壮汉声势威猛的冲向高见,高见只是往后一退,轻轻一拳,壮汉就不受控制的跪了下来,之后甚至当众濑尿,再也不能起身! 这是什么功夫? 其他人都看傻了。 包括刚刚那个被击飞出来,自称张家拳正宗的年轻人也瞪大眼睛! 这是什么功夫?还是说,这是法术? 高见没管这么多,只是说道:“管人之前,先去换条裤子吧。” 说着,他走进武馆。 其他众多弟子马上往后退去,像是沙丁鱼群避开鲨鱼一样,为他让出一条道路。 高见看着那个快要被打死的徒弟,把他搬了起来,搬到了外边。 没人敢拦他。 在沧州外城就是这样的,看谁有本事,就能欺负别人,不欺负别人的就是怂人,就会被别人欺负。 你要真把别人欺负了,那你反而会成为别人敬仰的对象,就好像你做对了似的。 就好……欺压别人应该受到全部人的奖赏一样。 曾经在宁泰县城,那个打白平的小胖子是这么想的,而在这里,这些人也是这么想的。 而高见没管这些,他只是把快死的人背了出来。 “走吧。”他对那个自称正宗的年轻人说道。 “多谢前辈,在下张一元。”对方马上拱手致谢。 对方这么厉害,称呼一声前辈一点问题都没有。 高见点了点头,然后问着自己身后的那个小徒弟:“兄弟,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家。” 那个人受了伤,舌头肿了,说话也浮囊:“谢……谢,大……” “算了,你还是别说话了,说了我也听不清楚,这样,你先坐会,歇歇,缓口气。”高见把放到了旁边,让他坐在一个巷子的角落,靠着墙壁稍微喘口气。 然后,他看向张一元,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提到这个问题,张一元叹了口气,捏着拳头:“真是世风不古,泥沙俱下,武馆开得越来越多,可武者越来越少,多出来的只是一帮学武之后的暴徒!” “只要给钱,就教拳,什么强盗绿林,土匪盗贼,给了钱一样照单全收,还能大摇大摆的挂着某某传承的招牌招摇过市,拉帮结伙,坑蒙拐骗,甚至是欺人强抢,作风与匪贼无异!” “我张家拳的拳风,都给这些人败坏了!” “喔,你的意思是,你家拳,有人学去了,还借此开了武馆,结果都做些鸟事?”高见明白了,从对方的话语之中,梳理出了事情的经过。 张一元点头,叹息:“是,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实际上,我今天也是第一天到沧州,家乡遭了灾,到沧州来寻口饭吃,一看有人挂着我张家拳的牌子,就想进去看看,说不定是同门师兄弟。” “唉,结果……”他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太明白,这世界怎么变成了这样。 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对高见拱手道:“噢!抱歉,一抱怨起来就没完没了了,让前辈见笑了。” “没什么好笑的,你这样的人现在少见了。”高见说道。 说话之间,他蹲下来,拍了拍那个徒弟后背。 先前张一元说话的时候,他一直没闲着,而是在观看这个小徒弟的气息变化。 看了一会,他确定,这是血循喉咙,挟舌本,因为气血被打断淤积,所以喉咙则肿,塞气不通,喘不过气来。 确定了原因,他以火气,催发对方的心火,让对方浑身气血加速,冲通淤积,于是喉咙便不再塞气,虽然依然是肿的,但能说话了,过一会应该就好了。 实践了两次,高见发现,五行生克这玩意儿,真的很好用啊,开创这门法门的那位前辈还真是天才,作为一门武艺,这东西确实有点全能了。 “多,多谢两位,救命之恩!”而那个小徒弟,能喘气之后,连忙跪下,磕了两个头,感谢高见和张一元的救命之恩。 “不用,我只是气不过那人这般霸道而已,他收了你多少钱财?”张一元把人扶起来,看起来还有些气愤。 那小徒弟挠了挠头,说道:“师……他……他说要收我二百钱,就能教拳,可以先学再给钱……我就学了一个月,先用积蓄交了一百钱。” “我想学门手艺傍身,就答应了,平时就在码头扛包,前天发了工钱,就能凑齐二百钱了,但工头没发钱,还把我们大哥扣了,我就想请他帮忙,钱发了工钱就补给他……” “然后,然后就……幸亏大哥来得及时了。” 说完,他又赶紧磕了个头。 而高见听了这些,心中差不多理顺了事情。 张一元则皱眉:“他收了你一百钱,居然还打你?” 小徒弟则说道:“他说我学了拳,还欠他一百钱。” 张一元更是气愤:“你学的什么拳!?这一身气血未起,半点入门的痕迹也无,这人纯粹就是骗子!简直有辱我张家拳的名声!不过你既然交了百钱,还是拜了张家拳这块牌子,愿意和我学拳吗?” 那小徒弟嗫嗫嚅嚅的说道:“……我,我没钱。”“你在张家拳下的牌子磕了头,已经交过钱了,我就不再收你的了,你只管来学!”张一元拍着胸脯说道。 “你自己都没有在这里立足吧,现在就承诺吗?”高见在旁边问道。 张一元则毫不犹豫的说道:“好男儿何必瞻前顾后?前辈你帮我的时候,可曾考虑过后果?我一身功夫谈不上多么俊俏,开个武馆吃饭还是没问题的!再说,他拜了我张家拳的牌子,就是张家拳的弟子,没有和之前那个畜生一样违逆门规,我就不能坏了规矩。” 这让高见扫视了一眼这个人。 “好!”高见拍手,叫了一声好。 就连他的精神都提振了一分! 自从来到沧州外城之后,他走了半天,所看见的都是些蝇营狗苟之事,所遇到的都是些烂人和蠢人。 总算是遇到了一个好汉子! 于是,高见拿出一金来:“兄弟,这个你收下,你在沧州尚未立足,有了这个,加上你一境的修为,立足不成问题。” “这……在下何德何能?”张一元有些惶恐。 “你有这份气魄,自然是有德有能,只管收下,以后再还我不迟,我叫高见,你以后会经常看见我的。”高见将钱递给对方,心中总算是有了些底气,高兴的走了。 不能不高兴。 高见本来以为这世界都烂透了,或许只有白平这样的山上人才好些。 可这世上竟然还有这般汉子! 看见这样的人还存在,高见觉得,自己去做接下来的事情,底气都足了。 自己不是一个人! 看着高见兴冲冲的步伐,张一元也有些愕然。 他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人。 不过…… 也有些快意。 这世道,好人受苦,坏人得利,他见过太多,也因为自己的性子吃过不少亏,家乡遭灾之后,他变卖了家产,孤身一人来沧州这座大城市闯荡。 还能撞见这等汉子,真是运气! 张一元目送高见离去,眼中满是钦佩。 那么……此刻高见要做什么呢? 他要去审鬼。 黄泉卫的职责就是这个,在黄泉卫的职能还存在的时候,他们负责追杀诸多犯罪的阴鬼,而对于有犯罪嫌疑的阴鬼则会提前盯梢。 具体什么叫‘有犯罪嫌疑’的,就是说,这人活着就怨气很大,死之后,黄泉卫会去看看这人有没有化作厉鬼。 而如今…… 高见自己觉得,这整座城,全都是厉鬼。 但却不闹鬼。 为什么呢? 因为神的势力太强了。 各地城隍,土地,还有巫祭们,早就把厉鬼们打的生活不能自理,死的再冤,再恨,在神光之下,也没有任何办法。 这就是高见想的办法,就算他再气愤,锈刀再神妙,但他一个人想搞动沧州都城,乃至于许多城隍,土地,山水正神,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有什么力量是高见现在可以用的呢? 高见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办法,也是他真正想做的事情。 他要替怨鬼们伸冤。 有什么怨念,有什么冤屈,交给高见! 高见知道自己现在毫无根基,独身一人。 因此,他准备纠结全城的鬼怪,来和这些山水神祇,以及山水神祇背后的那些祠祭们掰一掰腕子! 但是,前提是这些怨鬼要是能用的,如果都是一些丧失神智,只会杀杀杀的怨鬼,那高见就只能靠自己前进了。 是的,靠自己。 不论如何,他已经看见了这么多事情,那么他就不会一走了之。 他一直在沧州城内走到了黄昏时刻。 黄昏之时,阳气衰弱,鬼怪们逐渐开始露头。 高见换上了官服,将官印挂在腰间,牵着走龙,行走于街道之上。 俗话说的好,言语压君子,衣冠镇小人,就算泥像也还要刷点儿金漆才更像真佛,能镇得住小鬼,所以高见穿上了堂堂皇皇的官服,带上走龙,腰间佩着自己的锈刀,放入鞘中,乍一看确实是个威武气魄的镇魔司校尉。 从现在开始,黄泉卫不斩鬼,而是要为鬼伸冤。 等到太阳西沉,高见牵马提刀,行走于阴森的小巷之中。 污秽的河流不断流淌,传来阵阵声音。 晚上的沧州外城,还是比较安静的。 作为修行者,高见是可以感知到一些不太对劲的东西的,这是人体本能的第六感,修行之后可以得到强化,而且,高见还拥有香火之气,更是可以感知这些气息。 他一路朝着深处的乱葬岗走去。 其实沧州外城,没有正常的丧葬体系,因为……很多尸体,都送去当‘血食’了。 无数血食喂养起来的正神体系,就是沧州本土世家‘左家’的最大依仗,也是他们身为祠祭的本钱。 但是,有些东西,正神们是不吃的。 像是得病太多的病死者,像是早已腐烂的骸骨,这些东西,自然就统统扔了。 这些,肯定也无人收敛,毕竟……活人已经够难的了,实在没心思去照顾死人。 困难,但就是这样。 这些地方的汇聚之所,就是乱葬岗。 高见走到这个地方,几乎可以闻到浓浓的怨气和冤屈。 于是,他轻声说道:“我来……给你们伸冤了。” 只一句,乱葬岗突然暴动了起来。 (本章完) 第49章 仅此而已 第49章 仅此而已 我……叫什么名字? 好像不记得了。 但就记得,好痛,好恨。 最后,好像是要劝夫君……劝夫君……劝夫君什么? 腐臭味传来,那是垃圾和身体烂在外面里的味道。 身上有许多地方长的癣开始发痒,头逐渐变的痛起来。 衣物泡在水里,衣服和袜子等等东西都泡一起,不知道泡了多久?水都已经变色了。 等等,好像不止衣物。 自己也泡在水里。 为什么? 记忆模糊不清,身体瘙痒,沉重的抬不起来。 而这时候,它突然听见了一个声音。 “我来给你们伸冤了。” 只一句话,它就醒了。 醒过来,她却发现,自己的全身已经泡浮囊了。 没有那么痛苦,可是有一种难以抵抗的瘙痒。 它开始抓挠自己的身体,谁知身体早就发胀肿了起来,皮薄如纸,只是一抓挠,登时皮破肉烂,鲜血淋流如雨。 可它却不觉得有什么痛的,反而觉得畅快,更是用力抓挠。 这般畅快之下,心中悲戚似乎愈发沉重了起来。 但又不知道哀伤的是什么,不由得原地哭了起来。 皮破腥血流,身伤时时裂。 青斑腹肚胀,鼻孔有沙泥。 浑然不觉痛,只是心伤伤。 霎时间,鬼哭啾啾,阴风阵阵,愁怀万缕,泪不能干。 这一哭,周围似乎有许许多多的人,也跟着哭了起来。 垢面蓬头,愁眉皱眼,俱化作无尽哭声,在这郊外之中,滴滴血泪流下,好似下了一场血雨。 若是凡人在这里,光是听闻这鬼哭血雨,怕是就要魂胆俱丧,动弹不得。 这幅场景,着实有些壮观。 无数鬼怪,无数残骸,他们搞不好都说不清楚,也记不得自己到底在哭什么,可就是哭,好像有无尽的悲戚说不出来。 哭声不绝,瘴烟之内,血肉糜烂,淋漓满地,看不见几具完整的尸体,狂魂怨鬼,不得解释,惹得阴风重重,不见天清日朗。 骨若有知,呻鸣於野,沧州城曝尸以万数,呻鸣之声,又何其盛焉? 这里也不是什么‘岗’,准确的说,这只不过是沧州外城那无穷无尽的扭曲小巷之中的一处死角而已。 这依然是在城市内,周围是因为过度违建,而导致垮塌废弃了的废墟。 没有规划的城市就会出现这种废墟,时常被当做垃圾堆使用。 这些垃圾里,什么东西都有。 来到此处,高见站在血雨之中,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是,他是准备来的,这是计划好的。 可是…… 当他真的说出那句话之后,当眼前的众鬼被唤起的时候,高见却站在原地,挪不动脚步。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眼前这些尸体…… 他们不是什么古战场遗骸,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也不是什么惊天冤屈,怨气震霄。 他们就只是出生,然后……死去,或许他们自己都有些麻木。 有多少爱恨情仇,有多少生离死别,又有多少真情流露? 但这些都没有意义。 都说,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这一点不错,沧州外城有千万人,也就是说有千万个不同的故事,千万个主角。 可惜,对世界而言并非如此。 眼前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东西,所有的悲欢喜乐,崇高低劣,其实都没几个人在意。 下面的生生死死,眼前众鬼啼哭, 有的是遍身死血淤紫黯色,或鼻有血或清水出。 有的是伤处有血肿,皮破处四畔赤色,骨并筋皮断折。 有的是骨折,肠脏出,大片浮皮,紫赤,皮肉紧硬挛缩。 有的是身体光肿,面黑,有青黄脓水流。 有的是遍身上下尸胀臭烂,蛆虫往来咂食。 有是是三四次经火,肉色皆焦赤,有旧疮疖瘢,新伤旧伤一并覆盖。 一座乱坟,土野狼藉,竟没有几个全尸! 唯一一个全尸,就摆在最外面,应该是今天下午才有人拖过来丢掉的。 而且,高见还认识。 他今天下午,就听说过这个女人。 而且,这个女人也是眼前乱葬岗中,最先苏醒的,似乎也是唯一一个还具备比较清醒的意识的。 鬼死后,如果久久不入轮回,那么就会变成孤魂野鬼,逐渐残缺,逐渐忘记自己是谁。 如果它执念和怨念很深,或许还会记得自己要什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知道自己想要,这样受到驱使,说不定还能修成鬼怪。 但如果怨念被时间磨灭了,那他们就会变成纯粹的阴魂,一种不知何来,不知何去的阴魂,变成厉害的鬼怪出场的时候周围围绕的阴风。 这座乱葬岗,阴魂占多数。 而眼前的女人,运气很好,她下午才死,所以神智最清醒,只是有些茫然而已。 人死之后,多是如此。 看见对方苏醒,高见顶着血雨,走上前去,蹲着下来,握住了对方的手,阻止了她自己抓挠自己的肉身。 再挠下去,就没有人形了。 就在高见握住她的手的时候,一股浓烈的怨气袭来。 眼前的女鬼露出了獠牙,苍白的面庞显露出了敌意,双目漆黑,瞳仁扩大覆盖了整个眼白,来自鬼魂对活物下意识的攻击性瞬间充斥了周围的乱葬岗! 幽鬼之类,失其所居,丧其骸骨,相与悲怨,天生就具备强烈的敌意和攻击性! 但高见没有停下,而是轻声说道:“萍儿,你叫萍儿,全名是刘萍,是三岔河水神的第九房小妾。”高见说道。 说着,他看向周围的乱葬岗。 天阴雨湿,凄神寒骨, 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 其他的冤魂还在暴动,但是他们似乎都没有神智,或者说不够清明。 只有这个叫刘萍的,因为尸体还算完整 “我是刘萍……我,死了?” 噢,对。 我死了。 意识到这点之后,身体不再瘙痒,一股强烈的剧痛和窒息袭来! 很多鬼怪都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但如果告诉他们自己的名字,能让他们回忆起来很多事情,不过……这是有风险的。 回忆自己的死状,会让很多鬼怪失去神智,毕竟他们本身就已经失去了完整的思考能力。 刘萍被高见提醒了之后,她想起来了。 她希望夫君下点雨。 因为她知道,大家都没水喝,全指望买水和雨水。 买水太贵了,要十钱才能打来一桶,一桶只够全家人喝的。 因此,很多人,如果不下雨,都不会洗澡。 但这样的话,身上会生疮,如果再不洗,疮就会烂掉,流血流脓,然后就是发烧,起不来床,很多人都会这么死掉。所以她经常劝说夫君,多下点雨。 她答应了夫君好多事情,该做的,不该做的,都答应了。 只希望多下点雨。 但是今天下午之后……她被丢进了河里。 或许是因为要有第十房小妾了吧。 窒息感压迫着刘萍,痛楚令她完全失去了人形,只能听见剧烈的嘶吼,还有不断闪烁的魂魄,似乎正在受到强烈的折磨! 如果是白平的话,肯定有往生咒之类的手段,帮助他们解脱吧。 但高见不会。 高见只有两个办法帮他们解脱,一个是让他们魂飞魄散…… 另一个,就是眼下他做的这个。 感受着刘萍那强烈的痛苦,高见握住她尸体上的手,握的更紧了些,说道:“我来帮你伸冤了。” “有什么冤屈,就告诉我。” 刘萍的身躯开始扭曲。 能说吗? 能信吗? 窒息感,痛楚,难以想象的瘙痒和无法形容的压抑,再加上四周的鬼哭血雨,一片狼藉的乱葬巷好像地狱一样。 能信吗? “相信我。”高见紧紧握住。 能信。 刘萍睁开了眼睛。 停止了哭泣。 随着她的停止,四周那些早已丧失了神智,化作普通阴魂的孤魂野鬼们也跟着停下,只剩下几个寥寥的哭声。 “那人……是本地的水神,有牌位的,先生,你——”刘萍终于恢复了一星半点的神智,开口说道。 “水神吗?那碰巧了,我前两天才杀了一个河伯,专业的很。”高见松了口气,笑着说道。 —————————— 当高见离开那座乱葬的垃圾堆的时候,他已经差不多知道了情况。 其实,没有什么超乎想象的展开,没有什么那种难以置信的恶行。 财主老爷,因为积德行善,被乡里人当做恩人,死后被供奉了香火,当了神。 很正常。 老爷当了神之后,作风和以往一样,和他活着的时候一样。 就是这样。 烂大街的故事,说出来都丢人的小事,刘萍自己也不是什么绝世美女,只不过是长相清秀一些。 酒桌上拿出来当谈资,都嫌弃这种事情太小了,显得有点鸡毛蒜皮。 没有坑杀四十万的血腥,也没有屠灭十三国的气魄,就连做坏事都不如那些声势动天的大恶人。 所谓财主,家资算来算去,也就只有二三十金而已。 说他的什么享受,其实算来算去…… 不过是几户人家的闺女而已。 不过是几百家人日常的孝敬罢了。 不过是平日里随手拿走的几个馍馍。 不过是路过的时候顺手抓的几只鸡。 不过是让你过去帮忙做点工,拉点磨。 不过是反抗的时候踢你几脚,家丁打你一顿。 甚至就连剥削都显得那么没有含金量,还处于原始的强掠阶段,比起那些精妙的金融手段不知道差到什么地方去了。 仅此而已…… 过年吃的白面馍馍被顺手抢走了,整个年,一家人坐在破屋里喝稀粥,面对面说不出话。 做工劳累了一天,回家一看,发现自己家的活还没干,又撑着再干一遍。 家里的鸡被抓去吃了,原本几天一个的鸡蛋没有了,孩子问以后什么时候能吃鸡蛋。 被家丁打了,手指被碾子轧断了一节,好不容易养好之后,做工的时候更费点力。 如此,而已。 仅此而已,但就是逼死了十几户人家。 就害死了七八个闺女。 人命就是这么不值钱,有时候丢了只鸡,没了几个馍馍,人也就活不下去了,感觉日子没了奔头了。 说起来都是小事,有时候一年也就几百钱而已,忍一忍就过去了。 都是这么过来的。 谁让财主势大呢?谁让他和当官的关系好呢?谁让他交得起供奉呢? 但有时候啊……就是过不去啊。 过不去,那就这样吧,一个想不开,也就这样了。 说来不稀奇,到处都是这样死的人。 就连刘萍说起来的时候,好像她自己也不那么怨恨了。 这些事情,说出来之后……好像就不大了,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连受害者自己都觉得好像当不起这么大的怨恨。 高见只是沉默的听着。 他回想起了,他最开始遇到的那个低山村,他好像有点明白了那个人为什么要自杀在白平面前了。 宁泰县城一片宁泰,到处好像都没什么大事。 沧州城也是一样,他和白平和过客一样路过的时候,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不对的事情,路过也就路过了。 神朝如此宏伟发达,奇观遍地,各地看起来也富硕,粮食生产一直都不低,养得活这么多人口,而修行法也较为普及。 乍一路过,就是如此富饶美丽的国度。 因为这些都是小事。 在神朝如此庞大宏伟的基调面前,几只鸡,几个馍馍,几个闺女又算得了什么? 等到听完之后,高见只说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于是,高见离开了。 留下了原地的阴魂,不断吹拂着垃圾场。 三岔河水神,位置很清楚,神庙也很清楚。 高见牵着走龙,一路走去,已经是晚上,可以看见神庙前面,有许多敲锣打鼓的人,应该是在迎亲。 这边,喜气洋洋,重火明,荷包绣鸳鸯。 那边,败冢荒丘,天阴鬼哭,夜雨似血腥。 这让高见轻笑一声。 还真是巧了。 上次,也是一堆人敲锣打鼓。 “你在这儿等我几分钟。”高见拍了拍走龙的脖子。 走龙打了个响鼻。 他是战马,所以不怕厮杀,不怕血迹,所以不用担心受惊乱跑。 高见穿着一身校尉的官服,走进了成亲现场。 拔刀,锈刀刀尖一寸,光洁如新。 每日0点01分准时更新,绝不断更! (本章完) 第50章 袭来 第50章 袭来 等高见收刀归鞘的时候,他手里已经拿着水神的脑袋。 肥头大耳的,拿布包起来和猪头没什么差别。 这所谓的河神,体内的香火之气弱的难以置信,还不如高见的。 没有杀其他人,任由他们跑走了。 高见找了块布,包着人头,又顺了一点成亲的时候用的香烛。 他把这些香烛削去了上面的喜字,然后带着回到了走龙身边。 翻身上马,高见说道:“走,回去。” 走龙闻言,轻嘶一声,脚下升云,速度加快,虽然没有飞起来,不过晚上人少,还是可以加速的。 不过几分钟时间,他已经赶回了那地方。 走龙在原地停下。 它有天马血脉,浑身气血旺盛,这身马血割了拿出来都能泼死普通的小鬼,靠得太近,这些鬼怪受不了的。 高见则走了过去,将神头放在地上,然后在这堆垃圾里挖了点土,堆成一个小包,插上香烛,看着烟气缓缓升起。 等了一会,高见说道:“冤,我帮你们伸了。” 话语刚落,神头突然被黑雾侵蚀,很快便化为飞灰。 黑雾之中似乎多出了一道金影,在黑雾内撞来撞去,却怎么也出不去。 而刘萍的鬼魂出现在了高见的面前。 比起之前,她现在怨气少多了,看起来除了有些肿胀之外,甚至已经有了几分活着的姿态。 怨气散尽之后的鬼魂,多是如此。 她款款下拜,似乎想要说什么:“恩公……” 高见则伸手,打断了她,说道:“你先别说话。” 刘萍当即住口,低头,听着眼前的恩人说话。 “我看这整个乱葬岗,只有你一个人还维持着基本的神智,这应该是因为你尸身完全,没有被当做血食吃掉或者被捣毁尸体的原因,被当做血食吃掉的,当鬼也会先天残缺,难以起势,而你就是这个幸运儿,或许是因为你是水神的小妾。” “但是,你看看后面的那些人,他们连当鬼都当不了,所以……你可别怨念散尽之后,就去投胎,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帮他们也说两句话,他们已经说不了话了,如果你能借助整个乱葬巷子的阴魂的力量,说不定能上一层楼。” “而且,我已经查过了,像这种乱葬巷子,沧州外城有不下五百个,里面,许许多多,都是和你一般的人。” “留下来,帮帮我,也帮帮其他人,让你们这样的鬼,少一点,怎么样?”高见如此说道。 这些怨灵如果怨念散尽就走了,那么高见永远也成不了事。 但怨灵,必须要有执念才能留在这世上,若是执念散尽,怨灵也就投入轮回去了。 高见要给他们一个新的执念。 刘萍听完了这些话,突然说道:“恩公,我们其实不是没有执念,你或许觉得这些怨鬼,心中只剩怨念了。” “可你想想,世上只有怨念的鬼,能有多少?我也有父母,有兄弟……” “这世上的事情啊……苦也苦,甜也甜,怨散尽了,不代表恩偿完了,虽然我不知道要怎么帮你,但只请恩公吩咐就是。” 这话说出来,却不曾想,高见愣在了原地。 他只觉得自己心肝都颤了一下。 这世上的事,苦也苦,甜也甜。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锤子一样砸在了高见的脑袋上。 是啊,这些鬼……不对,这些人。 这些人,他们不是什么报仇机器,实际上……高见和白平,在这世上路过了许许多多的人家,他看见的,大多数是幸福。 旅行中,他看见孩子们嘴馋了,大人会从房梁上扒拉出来一个熏了很久的咸鱼或者腊肉,一边骂他们嘴馋一边洗干净外皮,给他们煮了。他看见年轻的母亲会去山上挖一些口味不一样的浆果和树根,用来给家里换换口味。 他还看见,出去撑船打渔的少年,会对着在河边洗衣服的少女泼水,嘻嘻哈哈,不觉有什么困苦的。 高见和白平骑马,从这些地方路过,高见当时觉得,这里也挺不错的,对神朝的印象相当不错。 所以在一开始,高见才会觉得,自己在启运神朝当个官,说不定很好。 一直到到他看见了那些正神做的事情,才又觉得,这世界坏的离谱。 这些普通的人们,好像有着普通的生活,但实际上却基本上都是血食预备役,或者成为交税的机器,成为‘国运’的一部分。 然而,刘萍这一句话……却让这个世界,在高见的眼里,一下鲜活了起来。 这世上的事,苦也苦,甜也甜。 真是当头棒喝。 “我明白了。”高见重重的点头:“那就多谢姑娘了。” “这世上的事,苦也苦,甜也甜,我只是希望,苦的少点,甜的多点。” 高见说着。 他甚至觉得,其实对方的生活没有多甜。 毕竟,他听过一个说法。 心中充满痛苦的人需要多少甜才能压制生活的苦涩? 答案是一点点就够了。 人不需要出人头地,不需要流芳百世或者遗臭万年,也可以获得幸福,哪怕这幸福只是困苦生活中的一点点装饰。 但高见觉得太少了。 哪怕是多一点呢? 是吧? “只是现在这个情况,苦的太苦了,甜却没有多少,姑娘,我会去寻其他的怨鬼,你们受了冤屈,遭了罪,我来帮你们洗。” 高见刚想继续说下去,就听见外面的走龙突然发出一声强烈的嘶鸣:“律律律——!” “这边!他往这边儿来了!” “对对对,就是那个高见,他又杀了一个水神!” “快点,都跟过来!” 一堆嘈杂的声音传来,还有火光传来。 高见挥手:“姑娘,躲起来吧,你还不成气候,接下来的,交给我就行。” 语罢,高见拔刀而出。 刘萍眼前只觉得亮光一闪,忍不住后退。 她强撑着睁眼,只觉得高见那把刀……刀尖一寸半,好似太阳一样,让她痛苦万分。 于是她直接消散,躲进了垃圾堆的废墟之中。 看不见刀光剑影,只听见金铁交鸣。 几声惨叫之后,几道人影倒飞而出。 可以听见走龙畅快的举起蹄子,口中喷火,站在高见旁边,期待着厮杀一场。 而高见却没有贸然冲过去,他只是举着刀,看向前面的人。 (本章完) 第51章 护法神 第51章 护法神 人挺多的。 可以看见几十个没开窍的士兵,组成了一套高见都看得懂的浅显阵法。 但是,虽然浅显,可搭配这些士兵身上的全身甲与精钢长枪,这几十个士兵,围杀两三个一境还是绰绰有余的。 带领这几十个士兵的,是一个修为达到一境的队长,看起来开的也是膻中穴。 而另一边,还有两位。 一位是修为一境的巫祭,目光炯炯有神,看起来开的并非高见看过最多的膻中,这感觉……对方开的是玉枕? 玉枕窍,升清降浊,开则耳聪目明,五感成倍提升,敏锐无比。 高见听说过,巫觋们开启玉枕,据说是为了提升自己的感官,如此在举行祭祀仪式之中,就能够更容易的感应到神灵和万物自然之灵,听到这些灵的低语,进而和天地对话。 没开玉枕,很难真正通过祭祀沟通天地,毕竟连感应都感应不到,那就更别提沟通了。 在巫祭的旁边,则有一位正神,应该是对方请来的。 正神一身绛色红袍,战靴云嵌,腰间勒一条水蛇蓝带,手持一杆漆铁钩镰枪,铠甲炫曜,其势甚盛,绣以金银,其光为神光,压迫一切邪鬼妖怪。 神祇的修行不看窍穴,具体方略高见也不明白,他没有神祇的修行法,一些香火气也是从鬼柳手上抢的,但单看对方的金身,至少也有二境的水平。 这尊正神似乎是和那位巫祭一起来的。 却见那尊正神阔步向前,站在士兵们面前,将钩镰枪往地上一顿,说道:“吾乃沧州水系护法神,左舟望!镇魔司校尉高见,同为沧州任事,为何袭杀同僚?!” 护法神,顾名思义,是这些正神之中专门司职战斗的正神,其存在便是为了护持其他不擅长战斗的神祇,而护法神之中最厉害的一批据说被称之为‘灵官’。 听见对方对自己的话语,高见提刀向前。 护法神眯了眯眼睛。 对方的刀尖,好生晃眼。 于是,这位名叫左舟望的护法神呵斥道:“止步!再前一步,断不饶恕!” 随着他的话语,那些士兵们也举起长枪。 而高见摇了摇头,把长刀收归鞘中:“你们还真敢和我打不成?” 这句话说出来,护法神的脸上就露出了些许恼怒。 确实,若是平时捉拿弑神要犯,他肯定不会废这么多话。 但眼前的高见不一样,他身后站着尚书,是一位尚书亲自征辟过来的人,就连老祖宗对付他都得好好考虑一下。 不管对方做事怎样,自己这边是不好得罪一位尚书的。 哪怕高见做事比较出格。 显然,高见也知道这点,所以他摆了摆手:“你们心里也清楚,我杀的神不是什么好货色,你们也没那个胆量对我出手,所以,撤了吧,别浪费大家时间。” 高见这幅样子,让那位护法神身上金光闪动,气的说不出话。 这厮,好生嚣张! 就算不弄死他,也要杀杀他的气焰! “大胆狂徒!吃我一枪!”左舟望挺身向前,钩镰枪带着神光,刺向高见! 一位全副武装的二境护法神,含怒出手! 钩镰枪划破空气,声如裂帛。 高见盯着对方的枪尖。 有五行之气,但是浑身上下,除了香火气之外,其余全是菁纯的水气。想要以五行生克的办法对付神祇,似乎并不好用。 神祇的金身非常纯粹,基本上都是某种菁纯的气和香火气构成,然后神魂占据其中而构成的,人身具备的五行循环,并不存在于他们身上。 只能硬打了。 高见的香火气也覆盖身躯,让皮肤变成暗金色,膻中穴的精气流走全身,手持长刀,上前迎战。 这让左舟望心中一喜。 神祇金身,强横无匹!寻常武夫根本不可能及得上,哪怕高见也有一丝香火气,但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如果要直来直去,那他今日把高见的腿打断,提回去,此人以后定然不敢再造次! 他猛的加力,钩镰枪速度再增! 原本就已经像是流星,此刻的枪尖甚至和空气摩擦出了火星! 势若闪电的一击! 旁边的士兵们甚至什么都没看见,因为这速度已经超过了他们的观测能力,靠眼睛他们完全捕捉不到这个速度。 只有那个队长还能勉强看清,心中惊骇无比。 好快的速度,这就是二境神祇的金身! 一声轰隆作响,钩镰枪刺入大地,五步之内,地面像是水面一样波浪翻滚! 力贯五步,泥石如水! 但他毫无喜色,而是马上抽枪,横扫! 再度横扫,风卷狂沙,刚刚被掀飞的泥石被刮飞到空中,有几个石块恰好被钩镰枪扫到,瞬间就化为齑粉,半点踪影都找不到。 横扫之后,他面色凝重了起来,随后猛的转身,往身后下劈! 这一劈,直接挥出一道气浪! 气浪如实质一般,在小巷子里犁出一条十步长的沟壑!甚至打爆了一户人家的墙壁。 但还是没打中。 这让左舟望表情严肃,开始思虑对策。 直来直去,是打不到高见的。 高见身法妙至毫巅,运使之前从那老龟身上领悟的龟卜法,人身小天地沟通外界大天地,形成回路,占卜吉凶,在什么地方能躲开,天地会告诉他的。 然而,气浪依然在前进。 被打爆了墙壁的一户人家,瑟瑟发抖,想要离开,却站不起来,只能看着气浪朝着自己涌来。 本来已经躲开了的高见,却突然出现在了气浪面前,挡在了前面。 长刀硬吃气浪,高见连退五步,这才稳住身形。 好大的力道! “你们,快点跑。”高见对身后的那家人说道。 他们赶紧离开,甚至都没和高见说话。 没有那个时间,也没有那个勇气,战斗的余波已经把他们吓到了。 而看见高见挡住了气浪,左舟望则长舒了口气,大笑道:“哈哈,你露出了弱点,你输了!” 语罢,他挥舞钩镰枪! 朝着旁边的房子砍去! 你喜欢挡,那就来挡啊! — — (唉,合章之后就开始掉追读了,都是4k字,分两章发和一章发就有这么大区别。) (大家,虽然章节数变少了,但是字数没有少啊……不需要养书的,再养就养死了。) (本章完) 第52章 左家 第52章 左家 左舟望已经发现了。 自己力大无穷,金身坚固无比,高见毕竟只是一境,步伐再怎么神妙,也难以企及这般金身,这是自己的优势。 但是……问题是,打不中。 而现在,打中了。 因为高见有弱点,居然去帮人挡。 那么高见就死定了。 左舟望再度振奋金身,怒喝一声:“天撼地撼,天关开,地户裂!” 这似乎是某种咒语,随着他的念出,他身上的香火气骤然沸腾了起来,金身变的更加闪亮,其力量更是倍增! 对高见来说,香火气只不过是提升肉身的力量而已。 而对于左舟望这个正牌护法神来说,香火气可不止用来塑金身一个效果,他们是可以学习咒法,施展神咒的! 这就是‘体系’的力量。 早在修行之路最初的许多年里,时常出现那些天资绝顶的超级天才,横空出世,然后便力压同辈,他活着,其他人便永无出头之日。 然而,到了现在,经历上万年的演化,历代修行者前辈呕心沥血的完善,先驱们拿命填出来了那么多的错路和岔路,现在的修行,早不是千年前可比了。 一个年轻人,就算在娘胎里练功,也不太可能强过那些老人。 而高见再怎么天资卓绝,悟性惊人,面对自己这样一尊百年香火熏陶的护法神的积累,也必然相形见绌! 如今神咒一出,他的力量成倍增长! 来挡啊,高见。 你不是要救人吗? 他也根本不看自己到底砍的什么地方,反正那地方肯定有活人就是了。 只要高见敢挡,凭他一境的修为,这一下足够让他躺在地上,任人宰割,届时找一只小妖来,断了他的手脚筋,破了他的膻中穴,这人也就废了。 再把小妖扣下,尚书下函来问,那也是因为高见废物,干不了镇魔司的差事,被小妖整成这样了,小妖就关在牢内,任由处置。 左家在沧州势力盘根节错,尚书就算厉害,也远在天边,还真能亲自下来得罪一州世家吗?这事,不还是不了了之。 就算要承担什么压力,哪也跑不掉。 尚书插这个人进来,本身就是要有动作,沧州诸多世家总得有点表示才行,左家不过是先动手而已。 老祖宗可是很讨厌这个人的。 气浪犁开地面,铺垫的泥石被掀飞,墙壁被撞开,里面一户人家,父亲抱住几个儿女,蜷缩成一团,没有妻子,可能是因为老婆跑了或者死了。 这种家庭在沧州外城数不胜数。 但就在这一刻—— 在他挥出这一枪的同时,他就已经感受到了‘击中’的触感。 左舟望心中一喜。 此人果然是傻瓜,打中了! 等等…… 手感不对——! “天撼地撼,天关开,地户裂!”伴随着同样一声厉喝,高见的声音传来。 同样的咒语,同样的咒法,高见体内的香火之气燃起! 力道同样倍增! 高见本来都以为在这个阶段没用了的舍身刀法,在此刻再次发挥出奇效! 以轻伤,换重伤! 以普通伤,换对面的命! 以一境,强杀二境! 以火救火方为妙,纵遇刀锋常坦坦。 他扭转步伐,以燃烧之后的香火之气加持力道,不顾香火之气的损伤和消耗,将自己的力量拔升到和对方相同的地步! 接着,故意受伤,换来出手的机会,钩镰枪的枪杆打到了高见,被高见利用角度卸力。 不接枪尖和钩镰,那么这一下就只是往下劈的棍子。 用锈刀的坚韧接第一波,让棍子滑落,再用身体接住。 高见已经贴近了对方身边,卡在发力的死角当中,只要角度合适,步伐正确,这一棍下去,力道能消去七成,最多打断几根骨头。 而锈刀已经抵住了对方的眉间。 此时此刻,锈刀的刀尖一寸,锋锐无比!还加上香火之气燃烧,和神咒带来的暴增力道。 咚的一声。 护法神的脑壳啵儿的一下炸开,香火之气的金身下面,是泥胎木塑。 泥胎木塑被打碎,阴魂砰的一下炸碎。 一具金身神像,跪倒在地,那一身金色迅速蜕化,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泥胎。 原来,这就是死后受香火的神祇的真实样貌。 不过如此。 高见活动了一下手臂,皱了皱眉。 肩胛骨断了,肋骨也断了一根。 但他没有任何表露,只是转身,看向那几十个人:“还等什么?要和他一起吗?” 那几十个士兵连带队长忙不迭就跑了。 一起跑的还有旁边的居民。 先前战斗不过十来秒钟,他们还没来得及跑,现在战斗结束了,他们也就全都跑走了。 这个世道,拿那一个月一千来钱的工钱,卖什么命啊!这狂徒就留给那些世家子吧! 而那位巫祭则留了下来,先是拱手行礼,然后对高见说道:“阁下肆无忌惮的杀戮,不怕坏了规矩吗?” “什么规矩?”高见问道。 “沧州世家的规矩。”那位巫祭如此说道。 高见嗤笑:“你们坏的了百姓和国法的规矩,我坏一坏世家的规矩,怎么了?” “百姓太小,国法太远,而世家,不大不小,刚刚好。”巫祭盯着高见说道。 “我告诉你,百姓不小,国法也不远,比如你看,你们还是不敢公开动我,对吧?甚至都找不出一个高手来杀我,因为高手动手一定有痕迹,你们怕被国法牵连。”高见笑道。 巫祭深深的看了高见一眼,再度弯腰,然后说道:“其实我们和阁下不必为敌的,告辞,这几日,还请阁下养伤之余,好好思虑,什么才是对这些小民最好的选择。” 语罢,巫祭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缓缓后退,退到了拐角处,消失在了高见的视野之中。 高见看着对方离去,长舒一口气。 真疼啊。哪怕靠对方的发力角度和步伐挡掉了七成以上的力道,依然让他气血震荡,骨头也断了好几根。 但还好,硬碰硬斩了一个有正经传承的左家神祇,自己现在还是有点实力的。 还好,在对方施展神咒的那一刹那,高见抓住机会,握住锈刀,让心湖倒映出了对方的神韵。 非要说的话,这也是一种‘悟性惊人’,那么高见就是在看见对方施展的一瞬间,强行通过那股神韵,直接复制了对方的招数。 这是有风险的,比如说,对方的神韵不够,他自己也没练到家,高见自然也就不可能学到什么神韵。 再比如,对方这是一个陷阱,其中神韵引向的是某种可怖的陷阱,像是幻觉甚至是魔念之类的,高见也得歇菜。 甚至说,对方如果察觉到了高见那一瞬间顿悟的破绽,马上变招,直接冲锋高见,他也要遭重。 不过,高见觉得吧,左舟望应该没有这个水平,所以他胆大妄为,在战斗中强行利用锈刀倒映神韵。 还好,成功了,甚至收获了一门神道法门。 只是有个问题…… 高见感受了一下自己的香火气。 彻底用光了,没了。 施展这种神咒,是需要消耗香火气的,高见本身也就只有一缕而已,如果全部用完,也就彻底没有了。 对正常神祇来说,他们本来就有固定的香火之气来源,所以消耗也没什么,但高见是用一点少一点。 不过无所谓了,本身也就是添头而已。 就是这个法门没用了,浪费了锈刀的光洁罢了,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没办法,他忍不了,高见当然杀了这人会有后患。 但是,如果他今天不出手,以后再做这种事,就会有很多人来拦他。 倒不如一次性解决。 毕竟……沧州外城,还有五百多个乱葬岗呢,高见可做不到视而不见。 至于拦了之后怎么办?高见自有办法。 眼见四周的人差不多都已经跑完了,只剩下后面的鬼魂们,还有从藏身处出来的刘萍。 高见打了声招呼:“你慢慢蕴养阴魂,这个乱葬岗死的人……只有你有神智,可别辜负了他们啊,我受了伤,回去养一养,你也养一养。” “走龙,回镇魔司大营。”高见翻身上马。 走龙溜达溜达就走了,也没有停留。 —————————— 沧州内城,一处大宅院中。 说是大宅院,倒不如说这里是一处迷宫,占地方圆三四里, 迷宫中有十余座楼阁,各处都有不同风景,一处宅院,竟有十几种不同景色,春夏秋冬四季,高山流水,雪原海,尽在其中。 左右芙蓉,绿竹夹水,秋兰幽崖,园林得致,可以看见许多假山流水隐于间,拘于水际。通泉竹里,按景山颠,或翠筠茂密,苍松蟠郁,美不胜收。 十余家之不同园亭合而为一,联络至山,气势俱贯,奇思幻想,点缀天然,水木明瑟,庄严野逸,万片丹霞,千重红锦,好不烂熳。 这里是沧州世家,左家的宗家。 左家是巫觋世家,姓氏源出官名,左家始祖以祭祀帝轩辕的衣冠的事迹最为著名,自古以来便有子弟在各处流传,擅长沟通妖鬼神祇,祈雨祈福。 整个沧州,祭天祭地祭神祭社稷这些事情,多半都是左家的人在做,沧州祠祭也是左浪目前在任职,已经是第五代了。 此时,在其中一座楼阁的二楼,一个房间内,看起来不过三四十岁的左浪正在这里饮茶,闭目养神。 在他面前,则有一个垂垂老矣的老翁站在面前,说道:“老祖宗……” “这是这几天高见的行踪,已经杀了一个护法神,受香火之前是分家的一个庶子,叫左舟望,还杀了三岔河的水神,那也是每年都给左家孝敬的实诚人,而且……之前那个刺客,或许也是死在他手上的,原本以为是鼠山动的手,但高见,也不能排除他的嫌疑。”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翁都有些叹息。 二境箭手,来自燕阁这样的大组织,开了气海和玉枕,专门练习射法十五年,能耳听十里,千步之内蚊虫莫能逃。 但就这样死了。 本来以为高见是不可能做到的,或许是鼠山那些妖怪出手了,但现在看来,或许真和鼠山没关系。 高见真的在一境就正面格杀了二境的左舟望。 “杀性很大啊,底气也很足……求利吗?”左浪闭着眼睛,啜了一口茶水。 老者回答:“不像求利,此人到现在还没有干过求利的事。” 左浪点头:“从燕阁里再请一个刺客,告诉燕阁,他们已经失败了一次了,这群人有任侠意气,被如此一激,肯定会拿出真本事的。” “要请三境吗?”老者问道。 “那就是燕阁的事情了,他们不会多收钱的,这些人自诩为任侠,傲气的很。”左浪睁开了眼睛,双眸之中,隐有神光,但似乎有些压制不住,所以透露出了些许的金光。 “那我就去办了,老祖宗,对了,和白山江水族那边?” “水族那边暂时拖着吧,尚书到底要怎么做还不清楚,所以别太跳脱,被人抓了把柄不好,杀人的事也都交给燕阁,不要自己动手,就算别人都猜到是我们做的,拿不出证据那就是没有,别被吓到了。” “是,我这就去联系燕阁。”老者低头,准备退出去。 “等等。”左浪突然伸手,叫住了老者。 “怎么了,老祖宗?”老者顿时惶恐不已,躬下身来。 左浪摆手说道:“先别直接去找燕阁,至少这几天别去,去找负责外城的子弟,让他亲自送药给高见,他昨天晚上不是伤了吗?找药师配一副药给他。” “再请他来左家赴宴,如果他不愿意,在八珍食楼给他定一桌宴席送去,声势要大,传出去多一点,就说他帮了我左家很多事。” “老祖宗,这是?”老者有些不明白了:“若是想要拉拢他,恐怕已经太迟了,如果是想用这种招数栽赃他某些东西,那他只要再杀我们两个人,不就撇清关系了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们只是在做些无用伎俩而已,瞒不住其他世家的。” “瞒世家做什么?骗那些愚民就行了,让那些巫觋和神祇,多多宣传一下高见。”左浪随口说道:“然后,让那些神祇最近用点力,多造点孽,这次不抽他们的水。” “高见所行所为,我看不过都是为了这些愚民,那就让他知道,这些愚民其实记不住做事的人,他们只记得住讲故事的人。” “给他们讲讲故事,让高见好好看看,他想救的,究竟是一帮怎样无可救药的蠢货,然后高见就会好说话了。” “杀高见简单,但总归是有麻烦,按我说的做,先诛他的心。” 思考了一下,还是就4k一章吧,比起追读,我觉得读者阅读的流畅性更重要。 强行分章就像是看到一半插广告一样 (本章完) 第53章 主祭 第53章 主祭 高见躺在床上。 他现在在镇魔司大营内,属于校尉的专属小屋之中。 镇魔司大营,普通的士兵是住营帐的,而校尉这种军官则有自己的单间小屋,只是也不大,每个人也就一个二三十平的屋子罢了。 二者都在峡谷之中矗立,不过是一个临时的,随时可以撤走,一个是永久居所。 在旁边,王隆端来了一盆水,说道:“怎么出门一趟就给自己搞成这样?你招惹什么了?外城虽然乱,但应该没几个打得过你的吧?” “惹了点神,谢谢啊,王哥。”高见对王隆笑道。 镇魔司内,他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负责来给他讲解和送印信的王隆,没想到受了伤,主动来照顾的还是王隆,这让高见有些感激。 王隆则在水盆里洗了一下绷带:“小心点,你背景大,但背景大,挡得住大人物,却挡不住小苍蝇,有时候一不小心就阴沟里翻了船,到时候就算你背景大也无济于事了。” “多少青年才俊都是这么栽的?老的不敢打你,那是因为老的有家有业,不敢豁命,你遇到几个愣头青,被人指使卖了性命,你千金之躯,他浑身烂泥,和你换命也是赚的呀,还是低调点。” “王哥,你莫不是王姐?”高见听见对方的絮叨,调侃道。 王隆则骂道:“去你的吧!过来我给你正骨!你小子卸力倒是学的精,这个棍印,打实了不得被打成两半啊?” 高见坐起身来,王隆熟练的上手,摸骨,正骨,只是轻轻推拿两下,高见错位的骨头就被正了回来。 还好不是粉碎性骨折,那样的话就不是正骨能搞定的了。 用绷带加夹板固定好,王隆嘱咐道:“最近别和人动手,伤了骨头,就算你开了膻中,精气充沛,自愈速度快,也少不了个把月休养。” “行。”高见点头,然后有些好奇的问道:“对了,王哥,镇魔司内怎么没人啊?我看见都是些文职,人都去哪儿了?” “最近有仗要打,都调出去了,现在也就剩一点执勤的了,不过具体去哪儿军机要务,你就别问了,老老实实干你黄泉卫的事吧。”王隆看了一下自己扎的夹板,满意的点了点头。 镇魔司毕竟是军事部队,有个跌打损伤筋断骨折什么的很正常,基本上人人都会几手外伤处理。 “多谢王哥,伤好了请你吃饭。”高见再次感谢。 “那我就先走了,你躺着吧。”王隆没有过多寒暄,端着水就准备走了。 王隆端着水走出来,来到外面的空地。 哐当一下,他手里的水盆就砸地上了。 他看见,在不远处,大概二三里外,有轿子,四五乘叠联而来。 轿子相当奢华,蓝顶,外面装圆匡蜊房窗,八个角皆是镀金铜火焰,带仰覆莲座,轿帘乃是镂空铜云朵,每一个轿子都由四个昆仑奴抬着。 那些昆仑奴,不着上衣,浑身漆黑,筋肉虬结,抬着轿子,缓慢行来。 王隆意识到了什么,马上捡起水盆,朝着高见的单间内冲去。 “高见,你是不是惹到什么人了?!人家来找你了!”王隆推门说道。 高见还在床上调息,养伤,听见这话,立刻翻身坐起来:“怎么了?谁来了?” “我怎么知道谁来了?你自己看吧。”王隆侧开身子,往外指了指。 高见探头往外看去。 却看见,外面一队轿子,平稳而且速度不慢的正在朝这边靠过来。 高见说道:“我也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不过看看就知道了。” 于是高见坐了起来,把锈刀的刀鞘摆在一边。 现在有了刀鞘,高见一般都是把锈刀放在外面的,这样比较正常,总不能时时刻刻插在胸口。 虽然插在胸口的时候,锈刀看起来只不过是个印子,就好像是融入身体了一样,但高见不想暴露锈刀这个特性。 拿在手里就好了。 王隆也没走,而是站在一边,有些紧张的看着那队轿子一直走到高见的小屋面前。 轿子走到门口,停了下来。 那十几个昆仑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而最前方的轿子内,走下来一个看起来三十来岁的男人。 “哟,王校尉,还有高校尉。”这个男人走了进来,拱了拱手,然后说道:“在下左百仓,见过二位。” “左百仓?等等,噢噢噢噢!你是那位!?”王隆听见这个名字,反应了一下,然后突然瞪大眼睛。 高见马上蹭上去,压低声音:“什么人?” 王隆也低声回应道:“沧州外城的主祭,整个外城上千万人,几百号神灵,全城大祭的香火怎么分,全都得听他的。” 高见了然,点了点头,再度坐直身子。 左百仓自然看见了他们的窃窃私语,但没有打断,而是站在原地,等他们说完。 说完之后,左百仓才继续说道:“高校尉昨天因为神祇之事受了伤,家中特地遣我来给你送些药来。” 说着,身后有人上前来,递过一个盒子,盒子中放着三粒丹药。 左百仓介绍道:“这是养精丹,高校尉习武,体内精气旺盛,服下此丹,不消三天即可痊愈,人之息与天地之息原是一体,相资而生,此物乃是借天地元气补人之元气,没有药毒,不伤身体,只管服用就行。” 王隆侧头过去,低声道:“真货,一颗十金,三颗就是我一年俸禄。” “那就多谢主祭了。”高见起身,也不推辞。 敌人送的,不拿白不拿,拿了之后再鉴定也不急。 左百仓继续笑着说道:“先别急着谢,俗话说的好,药补不如食补,虽然有了药,但多吃些好的,也能为校尉增补身体元气,更好养伤,所以,我做主,特地去八珍食楼订了一桌宴席,考虑到高校尉身体未愈,就不邀请你去外面走动了,所以直接给你端了过来。” 语罢,他拍了拍手。 他身后的轿子之中,钻出来几个侍女,仔细一看,才发现轿子内居然有几张桌子,桌上有菜有汤。 那些昆仑奴抬轿的时候,桌上的菜汤,竟一滴都没有撒出来,而且还冒着热气,就像是刚刚做出来的一样。侍女们各自搭手,小心翼翼的将几张桌子拼在一起,凑成一桌宴席。 而王隆听见八珍食楼四个字,咽了一下口水,马上又低头对高见说道:“一桌二十金,你我劳累一年也只够这么一桌。” 左百仓率先坐下,招手,说道:“来,王校尉,高校尉,都坐来尝尝吧,也让我犒劳犒劳二位平素镇魔驱鬼的辛苦。” 王隆看了高见一眼。 高见点了点头,然后若无其事的坐下,说道:“那就多谢左主祭好意了。” “欸,谈什么谢,高校尉行事为义,我也是钦佩的很啊。”左百仓伸手,给高见夹菜。 一边夹,他一边介绍道:“这道菜为是八珍食楼的招牌,就叫‘八珍补元汤’,要用八种精怪来做,用孔雀去肠,狗去肾,狸去正脊,兔去尻,狐去首,豚去脑,鱼去乙,鳖去丑,调以滑甘,食之能补中气,益精气,最是适合高校尉受伤之后补身体了。” 乙是鱼眼后鳃的骨头,又称乙骨,丑则是老鳖体内的消化器官。 王隆看的直咽口水,但没有先动筷子。 他也看得出来,这一桌子菜,怕是没有那么简单,自己蹭饭归蹭饭,可别把自己蹭进去了,那是要出事的。 倒是高见看起来镇定自若,虽然肩胛骨断了,但并不影响他夹菜,他也一边夹一边说道:“吃吃吃,不用在意那些虚的,今天不谈事,只吃饭!” 说着,高见反客为主,反而开始介绍起来:“一看这桌子菜,就知道左主祭没少叮嘱吧?你看这盘卤鹅,我听说鹅中,金头鹅为上,小金头鹅为次,其余鹅者,不能鸣者,飞有翎响者,其肉微腥,皆不及金头鹅,这一盘鹅头,只取头冠和脖颈,想来得七八只金头鹅才能凑得出来吧?” “再看这一盘五禽羹,应该是用了白雄鸡,蒿雀,鹌鹑,寒鸦,鹁鸽五种鸟熬制的,白雄鸡疗狂邪,安五脏,治消渴。蒿雀味美于诸雀,用以提鲜调味。鹌鹑补五脏,实筋骨,耐寒暑,消结热。寒鸦主瘦病,筋骨羸弱者食之壮骨。鹁鸽能调精益气,解诸毒药,一羹五禽,疗效与味道兼并,左主祭,有心了,有心了。” 听见高见这么说,王隆瞪睛,盯着高见不放。 不是,大哥,你真懂啊? 左百仓也挑了挑眉毛。 此人……不是说是乡野村夫吗?这些事情,可不是乡野村夫能懂的啊。 正所谓食不厌精,吃这方面,向来都是修行者们比较关注的一点,经过烹饪之后的各种珍禽猛兽,天材地宝,不仅效果能够被加以调和,味道也会变好。 但这些,可不是一介白丁有资格去研究的东西。 “都看着我做什么?吃饭啊,都吃,吃。”高见夹着筷子,开始吃饭。 他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因为《玄化通门大道歌》,作为一本全方位入门级别的修行法,准备推广到整个神朝的普适功法,这本修行法的一境内容,高见已经全部吃透了。 这本书里虽然没有文史之类的东西,但在博物方面还是加了不少货的。 换句话说,在一境的内容方面,高见已经是个标准的八百年前的太学学子了,而且还是各方面考满分的那种类型。 现在的高见,可不是没见识,他只是不认识文史地理,风土人情这些而已。 “对对对,吃饭,吃饭!”王隆也不再纠结那些,反正都坐下了,不吃也不行了,干脆尝尝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一定吃得上一桌的八珍食楼的佳肴。 左百仓将惊讶藏起来,也开始吃饭。 不过都没人带酒,想来也是顾虑到了高见有伤。 一顿饭,赤米绿葵,紫蓼红蕊,水陆珍馐,一桌之费,盖中人十家之产。 不过,效果自然也是极好的。 单说味道,就美味异常,肉类鲜而肥,甘而腻,酱醋及鲜汁三物合为一处,味道难以言说。 而那些素菜则清香自呈其美,而汁之鲜味无穷。 高见最惊异的是其中一味斑子鱼,味之甘美,几同乳酪,又柔滑无骨,真至味也。 除去味道,再说效果。 人修行,最初就需要利用体内的精气,而补充精气最快的办法,其实就是吃。 吃的好,那自然精气补充的就足。 天天吃肉的人,肯定比饭都吃不饱的人精气更足,修行起来更顺遂。 这些东西,精气俱足,高见吃完只觉得浑身精气充沛,恢复的速度都更快了,原本可能要修养一个月的骨折,现在估摸着最多七天就好了,他的气血也得到了快速的补足,距离蓄积到下一个窍穴的进程都加快了。 这一桌二十金,果然是有点东西。 如果搭配上对方送来的药,高见的伤在三天之内活蹦乱跳也不是没可能。 不过,吃的效果,也仅限于前期了,据说到了后面,除了某些特殊的修行法之外,大部分人的修行靠吃已经完全不够了,只能说是个添头。 但是,后面的事后面再说,高见也不在乎这些,这一桌靠他自己可是舍不得买的,再加上他确实受了伤,这么美美的吃上一顿,又能养伤,又满足了口腹之欲,岂不美哉? 至于别的什么,比如说左家的目的…… 那再说吧,高见其实不是很在乎。 他们有阴谋,那就只管来就是了。 一顿饭吃到后面,大家都默契的不谈别的,只是说些奇闻轶事,酒桌逸谈。 不过,当大家都吃饱之后,左百仓突然说道:“高校尉,你听说过燕阁吗?” “啊?”高见很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偏头看向王隆。 王隆费力咽下嘴里的狍子肉,擦了把嘴,想说话,又打了个嗝。 他尴尬的又喝了口汤,顺了口气,然后低声对高见说道:“是个刺客组织。” 听闻此话,高见目光一凛。 “高校尉来之前,受过一次刺杀吧?”左百仓笑道。 突然被编辑告知14号中午十二点上架…… 思考了一下,上架的当天凌晨0点,还是会正常更免费章节的! (本章完) 第54章 仙剑! 第54章 仙剑! 左百仓突然提到了燕阁,让在场的气氛从之前的融洽再度变的紧张。 左百仓则介绍道:“燕阁,以燕为名的刺客组织,在辽东那边很有名气,最近也在沧州开展了生意。” “这组织很有名的,据说是神朝诞生之前就有了传承,来自被神朝灭掉的一个小国,名叫燕国,据说此国太子打算以刺客救国,曾刺杀神朝始祖,不过结局众所周知,失败了,而且死的很惨,国灭身死。” “然而燕阁却没有灭掉,而是继续发展到了现在,左家已经查清楚了,刺杀高校尉的,就是燕阁动的手,还请高校尉小心些,说不定不止这一次。” 这是左百仓和高见说的最后一句有意义的话。 那之后,侍女们收拾残羹剩饭,本来是想倒掉的,但王隆强烈要求要打包起来,他带回去明天吃。 然后,左百仓坐回了轿子里,那些昆仑奴抬着轿子,离开了这里。 王隆提着一堆食盒,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看着左百仓的背影:“高见,左家好像想和你议和啊,是不是答应比较好?和世家闹成这样可不好办。” 高见没回答王隆。 这桌是为了和高见和解? 唏,可以和解吗? 你在开玩笑吗?当然是不可以。 所以高见换了个话题,说道:“我想去内城遛个弯,看看左家大宅的样子,王哥你和我一起吗?” 王隆点头:“也行,吃这么饱,消消食也好,大白天的,只是你的伤不怕吗?” 高见笑笑:“不碍事,我还没去内城看过这些世家的样貌呢,也去长长见识。” 两人商定,王隆似乎觉得高见是为了看看世家的威风,判断一下局势,自然也欣然答应,主动选择了带路。 两人选择了骑马,各自乘上自己的马匹。 两匹都是灵马,不过走龙昂头,趾高气昂,对王隆的马匹不屑一顾。 王隆的那匹马则低着头,不敢和走龙正面对视,只是在前面带路。 但骑马的两个人都没有在意这点,一路说说笑笑,谈着一些逸闻,走向了城里。 从镇魔司营地的走到了外城,两人就看见了一群纤夫和力工。 他们聚在河边,喊着“放人!放人!还我工钱!还我工钱!” 王隆见状,摇头说道:“还在闹啊,都闹了四五天了吧?也差不多了。” “这是在闹什么?”高见问道。 王隆解释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这帮力工的大哥被人抓了,最近一直在闹腾,但这种事常有,闹不了几天,终归是要吃饭的,挺个四五天,肚子饿了,还是要去找活干。” 高见点头,从兜里抓住一金,随手朝着正在喊话的人群丢过去。 高见瞄的很准,刚好砸到了领头的人的身上。 黄金砸到他,引起了这帮人的注意,他马上朝着高见看过来。 然后立刻喊道:“多谢恩人!绝不私吞!” 高见于是又丢了一金过去。 这下所有纤夫和力工都察觉到了一点,可他们并没有因为钱而引起暴乱,而是纷纷朝着高见作揖,并不像是没有组织的样子。 高见点了点头,又丢了十金过去。 这些钱,够他们不上工也能吃上饭,和工头撑到最后,甚至能够去自立门户了。 觉得他们‘饿了自己会回来’的人,算盘可就不灵了。 于是,力工和纤夫们没有乱,但被他们围住的那栋小楼里的人却急了。 那是一个壮汉,似乎有点功夫在身上,穿着一身员外服,丝绸所制,有点不伦不类的。 他掀起员外服的宽大袍子,从高墙上跃起,一下冲到高见面前来,拦住高见的路,吼道:“什么人多管闲事?!你知道我在给谁办事吗!?” 高见骑在走龙背上,穿着镇魔司校尉的官服,就这么看着他。 走龙的蹄子在地上划了划,鼻子喷出一口火焰,也和高见同一个眼神,就这么看着眼前的那个拦路壮汉。 对方看见走龙和高见的目光,男人后退了两步,冷汗流了下来。 他站在原地,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想了不到三十秒,他最后还是让开了道路。 哪怕他知道,这一退,好日子就到头了。 这些力工和纤夫,要自立门户了。 走龙走过失魂落魄的壮汉身边,眼睛都不侧一下, “东家!你叫什么名字?!住哪儿?!”那个带头的力工大声喊道。 但是高见已经和王隆离开了这里。 王隆有些苦笑:“这多管闲事了吧,这些力工和纤夫的工头,背后都是有人养的,谁没个后台?你这样怕是要得罪人啊。” “是吗?这些事,世家分得,我分不得?你看,他们还叫我东家呢。”高见笑答道。 “你要真想做这件事,我也不说什么了,但你要是玩玩而已,可就办了坏事了,真让他们独了门户,开始好办,过个把月这帮人就得被吃干抹净了,现在这世道,背后不站点人,生意不好做的。”王隆摇头。 一时善心,帮得了他们这一次,但如果把这帮力工纤夫的心气勾出来,觉得自己能独立门户了,那下次见到这帮人的时候,只能在阴沟里了。 没一个活得下来的。 好心未必能办好事啊,把背后势力看轻的结果,只有一个。 高见则还是那般轻松:“放心吧,这帮人不简单的,就是这沧州的卫所士兵,看见十金扔在地上也保持不了队形,但这些纤夫还站得住……这说明,他们那个大哥,是能人啊。” “能人,就没那么容易死。” “行吧,反正和我这个小人物没关系,你们斗法吧。”王隆无奈,也没有继续往下说。两人话语之间,高见和王隆已经走进了内城。 一切的恶臭,酸腐,蜘蛛网一样盘旋的小路在这一刻结束。 内城的道路宽敞,而且规划有致,什么地方跑马,什么地方走人,都是有规定的,来到这里,速度就快了许多。 于是,高见和王隆加速,朝着世家们的庄园跑去。 不一会就到了。 王隆在前面带路,在这附近介绍着一片片园林的主子是谁。 他指指点点:“喏,这一片园林,就是左家的,左家对面,是水家,水家就是知府家,是沧州最大的世家,别家都是什么祠祭,什么典史之类的传承,只有水家,一直传承的都是最正宗的修行法,一手水法出神入化,知府的位置也从无旁落,都快千年了。” “这沧州最大的世家有四家,有个说法是‘一颗头,两条腿,一只长手当两只’。” “一颗头,就是说的水家,牢牢站在龙头的位置上,动摇不得。” “两条腿,说的是王家,刘家,王家是工匠炼师之家,对官场涉足的比较少,但他们造的楼船是沧州一绝,据说能卖到东海去,远洋航行也不在话下,在那边也有不小的份额。” “刘家则是武师立家,沧州的军事分两块,一块是咱们镇魔司,独立武装,只听朝廷的,另一块就是刘家了,刘家的子弟,基本都要去各地武备学堂学过一遭再回沧州的,各个都尉到下面的校尉,十个得有五个是刘家的人。” “这两条腿,撑起了沧州官场的基本运转,按照常理来说,还有事务,和祠祭两只手的。”王隆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左家的招牌。 高见了然,但还有些疑惑的问道:“喔,左家一只手干了两只手的事情,但事务系统,应该就是典史之类的了,左家应该不擅长这些吧?” “左家是不擅长,但还有一些小世家和一些书院啊,像是西门家就专出刀笔吏,他们家传功法破神关也有一手的,处理各种卷宗和信息都很麻利的,现在也是靠着左家在吃饭。” “好似西门家之类的小鱼小虾大概有几十家,但都没资格在内城修园子,你估计也不会和他们有什么冲突,但他们要么靠着水家,要么靠着左家,目前的沧州,差不多就这么个局势,而且各大世家之间盘根节错的,没了他们,沧州还真就维持不下去。” “所以我说,高见呐,你心好,但想办好事,还是不能和世家撕破脸皮的,不管做好事还是做坏事,但凡是做事,就和世家脱不开的。”王隆劝说道。 高见点了点头,问道:“你是王家的?” “旁系的一个不肖子而已,学不来炼师的技法,在家里说不上话,就跑来镇魔司了,当个文职,混混日子。”王隆也没有隐瞒。 “也不错。”高见说道。 他在听着王隆介绍这些的时候,同时也在环顾周围的地形,每一个拐角,每一个店铺,似乎是想要记住周围的模样。 “看了这些就差不多了,对了,要不要去白山江最著名的景点看看?那地方,保证你去了收获满满,我跟你说,有人去了之后,直接当场升了一境的都有!”王隆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马上推荐道。 “什么景点?”高见有些好奇。 当场破了一境?那得是什么效果,这种宝地还能被做成景点? 王隆卖了个关子:“去了就知道了,不远,出了城,以你我的速度,来回也就一个时辰,中午就回来了,而且,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人,想在沧州做点事,那儿去看了,估计能对你有点启发。” “喔,这么推荐?那看起来是不得不去了,动身吧。”高见也不耽搁,驱策走龙,就准备出发。 王隆则看了高见一眼,继续在前面引路。 带高见去那个地方,真的就是他一时兴起而已,因为那地儿平时不会有人专门去的。 可是,他和高见相处下来,觉得这人不错,真要和左家硬碰硬,肯定是会吃亏的,但就这么劝,怕是劝不动。 让高见去那地方看看,说不定能让他知道事情是需要转圜余地的,这样也不至于和世家碰的头破血流。 自己真是太机智啦! 心中这么想着,王隆策马加速。 走龙轻松的赶上,反正王隆的那匹灵马就算跑死也不可能跑得过走龙,甚至走龙没有腾云飞起来。 两人迅速出城,在野外开启了奔马模式。 两匹灵马,不过半个时辰,就已经来到了白山江的中游区域。 还没到,王隆就兴冲冲的说道:“此处唤作断龙峡,白山江的主流就在这里,上游所有支流都会汇聚到这个峡谷,景色如百川归海,壮观至极!” 高见饶有兴致,骑马继续赶上。 不过一会,到了地方。 这地方,果然壮观无比! 许多小河流汇聚成大河,大河再全部汇入白山江,隐隐有百川之统汇的气魄! 白山江在这里,才真正汇成一条大江,江面宽三十里!两面环山,山高入云! 江面之上,有江海大船,有风樯奔驶之势,落雁飞凫,皆风帆之衬,一艘艘楼船和货船宛若水面巨鲸,动辄高百丈! 两边山边,有许多瀑布,清泉洒下一片白雾,如乳液葩浆,有怪石嵌空,龙盘虎踞,绿竹青松,崆峒幽奇,登临险隘,不可名状。 在这条大江旁边,还有一座巨大的码头,其中夫役十万人,码头之上,诸多仓库宛若长城。南北行旅,皆集于此。 沧州城内装不下这么多东西,所以他们就在这个地方修筑了码头,楼船们也多从此过,也只有三十里宽的江面,才撑得起这般楼船通过! 巍巍楼船壮心目,千里飘河共北风。 东流百川恒奔注,两岸见山不见峰! 巨大的山水,如此的震撼人心,走龙和高见都似乎有些按捺不住,直接腾空飞起,从天空往下俯瞰,更显壮阔。 而王隆的马不会飞,只能在下面高呼:“高见!往前飞,断龙峡的前面,不过十里,就是我说的那个地方了!” 高见点头,和走龙快速飞向王隆所说的地方。 刚到那里,高见就愣住了。 断龙峡的正中间!有一座巨大的石桥,石桥也长三十里,就像是两座山峰,其中一座的山被人砍掉,然后顺势倒下,恰好被另一座山接住了一样。 这玩意儿,绝对不是自然形成的。 而这座石桥下方,悬挂着一口长剑。 剑的旁边,有一块从石桥下面延伸出来的石碑。 石碑上有字: “凡蛟龙走水,不得从此过!” 高见瞪眼!惊骇莫名! 有三尺剑悬于白山江上,凡走水之蛟龙,路过皆斩! (本章完) 第55章 上架感言 第55章 上架感言 突然被编辑通知今天中午十二点上架,猝不及防……还好平时就有存稿,我今天趁这个时间再爆点更,上架当天,凑足两万字,更新五章,每章4000字。 并且今天凌晨的这一章免费章节,已经正常更新了。 也就是说今天,此时此刻更新一章免费,中午十二点更新四章vip章节。 之后一个星期,每天都会更新两章,共8000字。 以上,希望大家能够点一点首订,谢谢大家! —————— 说完更新,再看看高见。 当前的绝境,似乎没有任何办法。 似乎整个世界都是黑的,找不到任何破局点。 似乎只要左家杀了高见,之后的事情也可以任由他们叙说。 世家们盘根错节,而高见独身一人。 且看,高见如何在这种绝境之中,挖出生路来吧。 也请看看,这世界逐渐拉开的帷幕。 消失的天神,难以揣度的世道,多姿多彩的修行法和考据严实,天马行空的诸多传说志异,以及……野夫于这般世道中,提刀而行。 不会有机械降神,不会是都合主义,也不会有降智情节,请君且听我——娓娓道来。 (顺便宣一下群,书友群815632723,大家有什么剧情和设定上的疑问,可以直接找我。) (本章完) 第56章 天籁(求首订!) 第56章 天籁(求首订!) 仙剑悬于白山江上,凡走水之蛟龙,路过皆斩! 高见看见这口长剑,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剑长三尺三寸,平平无奇,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是悬挂于此而已—— 仅此而已。 于是,蛟龙不敢前,三十里宽的大江,走水龙门,由此而断。 好大的气魄,好锐的剑意! 一股豪气对高见扑面而来,让他情不自禁升起了对挂剑之人的敬仰。 好气魄! 若高见也有如此仙剑,定要将剑挂在左家门口,整肃一州祭祀! 可惜,挂不得。 与此同时,高见尝试着感悟其中神韵。 但只是一瞬!高见猛的后退! 其中神韵,险些吞噬他的神魂! 高见甚至都没有真正接触,只不过是感知了一下气息而已,就有一种浑身上下如同刀割一般的触感。 ……太危险了,这个神韵不是给人参悟的!这种就是白平所说的,只不过是留下来的剑意,压根就没有准备给人看过! 而且,锈刀的光亮,也远远不够。 但是这些神韵和气意并没有外泄 这把剑真的就只是平平无奇的挂在这里而已,一点都没动弹。 高见叹了口气,看起来现在自己没能力接触这种级别的神韵。 这把剑,没人去动,都让他挂在这里,那就让他挂在这里吧。 高见转身,策马,骑着走龙离开这里。 不过,看了这口剑,高见隐隐意识到一件事。 白江山水族的领袖是‘白山江龙宫’,其中又以白山江龙君为首,换而言之,对于白山江这一条大江来说,蛟龙们已经被变相囚禁在了这里。 白山江水族实质上的领袖,那些蛟龙们,完完全全丧失了离开的可能,除非他们愿意舍弃这里的根基,孤身前往其他江河发展,然后再行走水。 这很危险,蛟龙走水需要消耗水运,别地儿的蛟龙和水族可不会随随便便就让外人过来消耗自家的底蕴。 贸然前去,要死的。 高见想着这些,回到了王隆的身边。 接着,高见说道:“白山江这一江的水运如此富蕴,就是因为没有蛟龙能够走水,所有的蛟龙都窝在龙宫里面,因而蕴养出了白山江水族?” “是。”王隆点了点头,表情露出了惊异。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所以,白山江水族的情况本身就是不正常的,富蕴的水运,再加上强大,却不能走水,只能淤积在原地的蛟龙,加上因为水运昌盛不断诞生的其他水族,让白山江水族强大到了一个另类的程度。” “嗯。”王隆表情有点变了,开始上下打量高见。 而高见没在意这些,只是皱眉继续说道:“随着这种情况愈发强烈,白山江水族必然面对严重的内卷,毕竟大家都出不去,只能留在原地卷生卷死?” “内卷?”王隆第一次听这个词儿,但他联系上下文,很快就理解了这个词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 高见则继续往下分析:“所以,左家这种专门司职沟通山水神祇的巫觋家族就出手了,他们通过设施神位,拉拢白山江水族,提供了白山江水族所需要的晋升未来,让白山江水族除了内卷之外还有一条新的出路。” “所以,左家的势力因为白山江水族而得到了巨大提升,变成了‘一只长手当两只’的情况,而白山江水族也需要左家来为他们提供晋升的可能性,二者互相联手,让原本的山水神祇,几乎全都被白山江水族所取代……” “这就是沧州的现状,对吗?这就是王哥你想告诉我的?”高见盯着王隆问道。 王隆目瞪口呆。 原本王隆的打算是,等高见见识了这么一幕之后,再慢慢揭开背后的缘由,再加上之前看过的沧州内城的诸多园林,劝他放弃和左家为敌。 毕竟,左家势力真的很大。 但他什么都没说,高见全靠猜,就把情况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现在像是看怪物一样看高见,神色古怪的说道:“嗯……我确实,只是想说这些。” “多谢告知,我现在明白左家的位置了。”高见感叹般的点了点头。 本来他还在思考要怎么才能解决问题,莽撞和世家硬碰硬显然只会送死,但现在一看,思路清晰多了。 真是要多谢王隆啊,了解了这些,他就能更好的出手了。 王隆也松了口气,看起来高见应该是知道难度了,估计能够让双方和解了,于是笑道:“你能明白就好,那咱们就回去,你好好养伤。” “嗯。”高见点了点头。 二人结伴,重回大营。 王隆不知道去哪儿了,而高见,则开始了日常的修行。 有了药的帮助,再加上那吃进去的一肚子山珍海味,高见的气血充沛无比,愈合速度根本就是怪胎一样。 只是第二天,他的伤势就已经痊愈,而一肚子的灵材还没消化完呢。 不过高见已经准备好开始下一步行动了。 他已经完全了解了形势。 左家,和白山江水族联手,在沧州扩大势力,现在很显然无人能制,但碍于朝廷在过去许多年里建立的权威,还有其他世家的压力,他们差不多也只能维持局势到这个位置了。 鬼柳之流,恐怕就是左家的手笔。 这偌大一个沧州,有多少鬼柳?又有多少河伯? 而且,高见说过。 左家欠他朋友一只手。 ———————————— 第二日,高见休息了一整个白天。 到了晚上,高见就已经再度来到了沧州外城。 这些天他要做的事情已经决定好了,那就是帮沧州外城那五百多个乱葬岗,一一伸冤。 每一个乱葬岗,每一个他找得到,还保持着神智的冤鬼,他都不会跳过。 高见相信,这些乱葬岗,都是冤的,他们不是罪有应得在这里受苦的。 而这期间里,高见不准备和左家暴露敌意。 没必要,现在没有颠覆左家的实力,跳来跳去反而像个小丑,没必要。 所以,今天晚上,高见再度来到了第二个乱葬岗中。 他站在乱葬岗所在,依然是那般阴风。 而这次,这里的鬼已经成了气候,其中已经诞生了一头吸纳了所有阴魂的厉鬼,那是一头无皮鬼。 所谓无皮鬼,就是身上皮都被剥掉了。 高见看见的时候,都心颤了一下。 无皮鬼,身赤无皮,如着红衫一般,黏在地上的的脓血不断流淌,似乎痛入骨髓,无皮肌肤碰着尖利砖石砂子,陷入肉中,痛攒心肺,血益倾注。 “我……好痛。”无皮鬼朝着高见爬过来,似乎已经丧失了神智。 高见蹲下来,说道:“我是来帮你伸冤的。” 无皮鬼愣了一下,痛楚的眼神似乎清明了一下。 于是,他说道:“你……帮得了我什么?” “是谁剥了你的皮,是谁害你们那么多人死在这里的?告诉我,我帮你伸冤。”高见郑重其事的说道。 无皮鬼听见这话,这次愣了半晌。 好一会,他才说道:“是……振翅武馆的教头,他很厉害……我好怕,我好怕……我好痛啊。” 无皮鬼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哭声凄惨,浑身颤抖,赤色的肌肉在地上摩擦,让人感同身受,头皮发麻。振翅武馆? 高见突然回想起来,他认识这个名字。 他之前结识过一个叫张一元的人,就是在振翅武馆门前,而那个振翅武馆……差点打死一个学拳的年轻人。 于是,高见再度点头:“交给我吧。” 高见起身。 一个时辰后,他拿着香烛,将一颗人头放在了乱葬岗里。 “我给你带来了,你好受些了吗?” “如果你好受些了,那就帮帮我吧。” 无皮鬼开始恸哭。 过了一阵,他收敛了哭声:“我……一定帮你。” 高见点点头。 该去下一个了。 一夜之间,如龙破川,沧州外城,血洗恶巷。 只一晚上,一共三十七颗人头,被摆在了一个又一个的乱葬岗的面前。 等到天光微亮,高见甩了甩自己的锈刀。 锈刀之上,三寸光亮,夺目不已。 但他却没在乎这些,只是收刀归鞘,看向天空初升的朝阳。 阳光照到他的脸上。 这一晚上,真是痛快。 这些冤鬼,其中的故事,让高见心中沉重的要命,所以,他每一次接下他们的泪水,然后去斩掉那些人,都只觉得快意。 早就该有人来做这件事了。 杀人不偿命,本本分分的人倒要去死,变成鬼了还要受苦,没有这样的道理。 高见还发现一件事。 他今晚宰掉的三十七个人,都是人,没有神。 在沧州外城这种地方……坏人比坏神多啊。 不过也很正常,神能有多少?沧州外城千万人,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千不到的神祇吧,差不多万人一个的程度。 而坏人,可就不知道多少了。 高见收刀,准备回大营。 如今刀尖有三寸光亮,所以他准备回去好好参悟一下玄化通门大道歌的第二层。 有了第二层,和第一层对照,高见觉得自己突破二境应该要不了多久。 然而,就在此时,高见在小巷子的路口,却看见之前,给高见送药和送宴席的左百仓。 他站在巷口边缘没什么人的地方,似乎是在等自己。 “啧。”高见忍不住咋舌。 左家实际上统御着诸多神祇,在沧州城内,甚至是在整个沧州,都很难逃过对方的眼睛。 自己这一晚上做的事情,左家应该也都知道了。 “高校尉,这一天天的,很忙啊。”左百仓上来,笑着说道。 “左主祭,怎么了?”高见也跟着笑笑,拱了拱手。 “没什么,就是钦佩高校尉,为民做主,不过,这似乎是黄泉卫的职权之外吧?”左百仓说道。 高见则讶异的反问:“怎么会是黄泉卫的职权之外呢?” “左主祭,你想想看,这些阴鬼,留在沧州城内,是一大隐患吧?其中不乏怨鬼甚至是厉鬼,往日里都是靠诸多神祇压制的,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而现在,我身为黄泉卫,清除这些鬼物的隐患,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 高见说的头头是道,让左百仓也微微颌首:“但……高校尉杀了这么多人,不怕追责吗?律法可是管的到的。” 高见则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嗨,左主祭说这些做什么?这外城要真是律法管的到,何至于有这么多乱葬岗?” “我都懂,放心吧,我只是见不得这些事,不是没脑子,真到了有些时候,我会睁只眼闭只眼的。” 左百仓听见了这句话,终于释然的笑出来。 然后,他露出了友善的笑容:“那就请高校尉继续履职,如有需要,左家一定配合。” “多多照拂,多多照拂。”高见也回以微笑。 左百仓心情极好,指了指路边:“外城食物粗劣,但也有几家早餐别具风味,一起吃了再回去?” “好说,好说。”高见欣然同意。 左百仓让开道路,和高见一起从小巷里来到了阳光下。 清晨的沧州外城,早就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打更人一手执铁牌子,一手用器具敲打,唱着现在的时辰,告诉大家清晨的到来。 五更不用元戎报,片铁铮铮自过门。 沧州诸多河流,虽然水色漆黑,但还是有人划船而过,橹击水声,搅碎了倒映在河上晨日光影。 木匠、铁匠、箍桶匠、贩油的、卖鞋的、画扇的。 一个个店铺打开,有针铺、颜色铺、牙梳铺、书籍铺,诸行、铺席买卖商贩,都已经早早到来。 一日之计在于晨,他们早早赶来开始做生意,干活计,这样才能维持自己明天的生计。 这些人卖力的叫卖着 拜他们所赐,早市诸色物件甚多,不能尽举。 沧州外城,哪怕乱成这样,但毕竟也是上千万人的家。 高见和左百仓在清晨的阳光之中 此之谓,和光同尘。 左百仓很高兴高见能和光同尘,这样就不会横生出那么多枝节了。 两人点了两碗汤饼,虽然没有什么珍奇食材,但此刻是秋季,秋季清晨之会,呼吸白若秋练,此刻来上一碗热汤饼正好,虽算不上鲜美异常,但盐重味足,也别有一番滋味。 哪怕是在这种条件下,人们也总能找到办法让自己好过一点,吃的好一些。 就好像刘萍说的一样。 这世上之事,苦的苦,甜的甜。 困境中的人们,总是擅于寻找生活中那一丝丝的甜。 “外城的早晨,很吵吧?”左百仓听着那些叫卖声,似乎有些困扰。 高见只是吃面,却不回话。 那是人声,是活着的声音。 这种声音,比什么天籁加在一起还要好听。 (本章完) 第57章 根基(求首订) 第57章 根基(求首订) 吃过早餐,左百仓主动付了钱,然后告别了高见。 其实高见看得出来,他并不喜欢那碗汤饼,也不喜欢嘈杂的早晨。 但他也愿意‘和光同尘’。 只要高见不找事儿,不搞那么多事情,左家其实很乐意和高见和平相处下去…… 吗? 高见对此持怀疑态度。 就好像他对左家态度缓和下来了,但实际上,高见只是在积攒力量而已。 左家是不是这样呢? 毕竟,高见知道,有一头五境的老龟盯着他呢。 这头老龟不敢自己动手,人老了会颓,老龟也没有那种拼死的心气,更别说拼死杀的只是高见这种一境的喽啰。 所以他只会给左家施压,就看左家觉得,白山江龟丞的关系,和自己的命以及背后的尚书的脸面,哪个更值钱了。 不过,高见自己分析之后觉得,应该暂时是后者,但如果自己拖得太久,拖个几年时间,尚书的名头被大家‘习惯’之后,左家就该出手了。 是的,习惯。 人是一种很擅长习惯的生物,哪怕是尚书这么可怕的名头,多过一段时间无事发生,也就习惯了。 习惯之后,就很难再升起敬畏。 那时候,高见就不重要了。 所以,高见要在他们习惯之前,就先下手为强才行。 思考着这些,高见溜达着回到了镇魔司大营之中。 大营内依然是门可罗雀,几乎看不见什么将士,也不知道都去干什么了。 高见活动了一下肩膀,因为他充沛的精气,所以已经差不多痊愈了,只有一点隐痛而已。 那么,先补觉,等脑子清醒一点之后,高见准备参悟玄化通门大道歌的第二篇了。 三寸光洁的锈刀,应该够吧? 这么想着,高见陷入了梦乡。 一觉起来,已经是中午过去了一点时间了。 起身,随便吃点东西,然后进行每天日常的锻炼,练习步伐,刀法,还有五行生克赋的各种诀窍和小招。 挥汗如雨,但收获也不小。 高见不缺理解,通过心湖倒映的神韵,全都是作者本人的理解,高见对这些东西的理解,就和写功法的人一样深刻。 但他需要时间来磨合,每日这样的练习,都能让他把脑子里的理解和身体的记忆磨合在一起。 因此,从外人的角度来看,高见的进步速度可以说是快的惊人。 别人需要一边思考一边练习的招数,说不定还得想办法经历生死之类的去‘悟’。 但高见不需要悟,或者说,他已经悟到了。 他只需要练习,将悟到的东西练会就可以了。 等到练习的差不多了,看着时间差不多到下午了。 洗漱一下,换身衣服,盘腿坐在床上,将锈刀放在膝盖上,手握刀柄,确认了一下足有三寸的明亮刀尖。 于是,高见闭上眼睛。 《玄化通门大道歌》的第二篇,讲述第二个窍穴关键,以及修行方略,还有对应的博物志和逸闻传说。 心湖澄澈。 高见的心湖又大又宽,平素里波涛不小,想要澄澈下来也更难。 如今有了修行的诸多常识,高见也知道是个什么回事了。 心湖又大又宽,是一种天赋,但有天赋不代表一定是好事。 大而宽的心湖,说明高见思维活跃,能考虑的东西多,脑袋瓜聪明,但同时,也更容易掀起波澜,而且这些波澜也更加巨大,更难平息。 而小一些的心湖,就好像那种笨笨的,但执着的人,他们或许更加容易入门,因为心湖虽小,但平静起来也更容易,倒映的东西虽然不多,可一点点来,总是会有进步的。 总比大而宽的心湖,却因为涟漪,什么都学不进去要好得多。 毕竟,心湖若是有了波澜,倒映的东西便不真切,那么不管是学习还是思考,效率都会变的很低。 如果心湖掀起巨大的波涛海啸,说不定人还会昏死过去,或者直接变的癫狂,失去理智和思考的能力。 这时候,道心便是镇印。 一枚镇印,能轻易将湖中波澜抚平。 一颗稳定的道心,能够镇压心湖,让心湖平静下来,所谓‘处事不惊’,便是如此,不会有什么东西能轻易扰乱你的心湖,让你不管是思考还是参悟,都更加的迅速。 但不管怎么说,只要你不是死人,心湖总是会有涟漪,总是会有这么些那么些的杂念和欲望,就好像大海一样,潮来潮去,极少才会有平静的时候。 所以才有‘闭关’,‘冥想’‘焚香沐浴’之类的东西,这都是为了让自己的心湖平静,对另一些人来说,练剑,杀人,或者处于生死之间,也能有类似的效果。 而高见有第二枚镇印。 他的锈刀,和道心一样,能让心湖重归平静,而且是能让心湖平静如镜,完美倒映出一切神韵,思考也不会影响到这种状态。 说实话,这种状态下,高见冷静的像个杀手。 通过这个状态,高见又大又宽的心湖得到了完美的利用。 《玄化通门大道歌》的第二篇,映入高见的心中。 三位十三境地仙,十位十二境大宗师,八十多门派的功法创始者,一齐汇聚的神韵,开始给高见讲课。 编言贯物,宛然成章。 稽古之文,编杂之部。 万物具存,万名具列。 似地擎山,如石含玉。 山生耸峻,玉生无瑕。 大道之机,如是在中。 高见修行,但见宝月满丹田,霞光照灵慧,许多黑铅之精,白金之髓,隐水中阳,昧火之炁。黑白往来,阴阳归正,二物俱含。 《玄化通门大道歌》第一篇和第二篇在高见心中盘旋,互相印证,以一种相当巧妙的方式为高见指出许多条修行的道路来。 这门功法,几乎契合所有修行者! 好似登山。 那种专精的功法不一样,是前人通过冒险,先确认出一条路来,这条路已经被他们走过了, 然后去慢慢挑选有资格去走这条路的人。 比如说这条路上有个洞,是个捷径,但只能身高一米七以下的,体重一百斤以下的人才能钻进去,那么他们招收的弟子,就全是这个规格的,因为只有这种人才能修行这本功法,其他人来了,看见那个洞,只能哀叹自己天赋不行,体质不够修行神功。 捷径越多,需要挑选的人要求就越多,需求的体质就越刁钻,能够有资格修行的人,自然也就越少。这种功法不差,那些找出来的捷径也是很厉害的,一路顺着走过去,其他人还在山脚,他已经通过捷径来到山顶了。 缺点只是对天赋有要求,可以修行的人很少而已。 而《玄化通门大道歌》不一样,这门修行法就好像是遍照群山,告诉你山丘是什么样子的,捷径是什么样子的,你看看自己的身形,自己的毅力,自己判断,或者让师长帮你判断,应该走什么路。 所以,可以指出来非常多的路,有好有坏,全靠你的悟性,或者有师长指点,看看师长的见识怎么样。 这部功法,原本就是准备让官学的教习来帮助普通人指点道路的,也能让普通人找到适合自己的办法。 就算碍于见识和智力,没有那么适合,但起码也是能走的路,至于到底能走多远,就看你自己了。 但这恰好发挥出了高见的优势。 锈刀沉静心湖之后,那惊人到可怕的‘悟性’,在第二篇和第一篇的携手之下,高见几乎透见了脚下的路。 二境之内,他已经找到了自己修行的‘最优解’,高见甚至有种错觉,普天之下,没有人能拿出比这更适合高见自己的路径了。 当然,高见知道,这肯定只是错觉。 天下之大,高见才哪儿到哪儿啊?他懂的东西不过局限于一境和二境而已,要知道,二境的最优解,未必是整体修行的最优解。 但不管怎么说,这已经足够了,已经足以说明玄化通门大道歌的玄妙。 “原来……气血不应该从第二根肋骨走,而是从这里绕行,能带出更多膻中精气。” “精气这么用,效率太低了,若是让膻中精气在脾脏精纯一遍,精气可以更加强盛,力量或许能够提升三成。” “我决定走泥丸的道路是没错的,只是泥丸不能这么开……我这种方法太慢了,效果也不是很好。” “泥丸位于头脑之中,鼻气通于天,天者头也,脑为元神之府,而鼻为命门之窍,人之中气不足,清阳不升,则头为之倾,我想快速正立泥丸,应该寻找到强化元神和鼻之中气的丹药或者宝物,这样的话,三个月内,二境有望,就算没有宝物,以精气水磨一年,也能晋入二境。” 高见根据自己的心湖倒映出来的诸多神韵,贪婪的吸收着其中的感悟,知识,以及留下神韵者的理解。 很快,一条通往二境的道路被高见编织出来。 正当他准备欣赏的时候…… 突然,吹来一阵风。 心湖涟漪大作,沾沾自喜的心境在这一刻让高见的心湖被吹出褶皱。 先前那完美的心境破碎。 高见睁开眼睛。 锈刀已经完全锈蚀,不复光亮。 “也好,收获已经足够丰厚了。”高见握了握手。 虽然功力上什么也没有提升,但仅仅只是优化了一下已有的架构,高见觉得自己至少强了一倍。 运功路线,精气的精粹程度,协调身体内部的诸多部分。 仅仅做到这样,就比之前的自己强了好多。 更别说,还找到了通往二境的道路。 留心一下关于元神和鼻之中气的宝物吧,高见觉得自己现在急需提升实力。 不管是左家,还是白山江水族,高见想做这些事情,都得先提一提自己的修为。 一念及此,他不禁又回忆起了那把挂在白山江之上的仙剑。 正是这把剑,给了高见最终下定决心的勇气。 因为那把剑证明了,不管白山江水族多么威势赫赫,终归不过是困水之蛟,笼中之虎而已,而左家,甚至只能依靠这种囚徒才能作威作福。 那么,高见分析觉得,他们的地位肯定不稳,就好像水中月一般。 稳固的根基,应当像是水家一样,终古不移,如山有定体,沉稳厚实。 而左家气相虚浮,虚浮则动荡,动荡则有错乱,而今怙气恃权,虚浮以傲,以黔首平民为虫蛆,皆不足为意,对神祇以耀以夸,对富贵染之如病,吞之如钩,虚浮谲诡,诳生罔死。 所以,高见在看了那把剑之后,做出判断,左家此刻不过蠹世之蝎也,方今狐假虎威,为驱为豺,为蛟为蛇,殊不知声势之后,却藏着不知道多少准备颠覆他们的力量。 只要自己善加利用,不仅能为沧州平民除去血祭这一大害,还能帮白平报仇。 那么,伤势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今天也去帮那些孤魂伸冤吧。 高见睁眼,看着天空逐渐落下的夕阳,快步朝着那诸多的乱葬岗走去。 这些人,都是沧州外城一步步留下来的血泪。 哪怕没有左家,没有好处,高见也会帮他们的。 手里拿着锈刀,高见来到了第三十九座乱葬岗。 这里也是沧州外城那无数扭曲的和蜘蛛网一样的小巷子里的一片垃圾堆。 而这里…… 阴风阵阵,一个有保持着神智的鬼都没有。 高见叹了口气。 其实他有预料的,大部分乱葬岗,有神智的鬼都只有一两个,最多的一个乱葬岗有七个。 这五百多个乱葬岗,总有几个是没有线索的。 只是希望这些人,能够安息。 高见坐了下来,把香烛点上,拜了拜乱葬岗。 不过,就在这时候,一阵阴风刮过来。 高见定睛一看,发现是刘萍,他第一个伸冤的女鬼。 “噢,是刘萍啊,你和那些阴魂合一了吗?修为提升不少啊,怎么突然来这里?”高见笑道。 而刘萍则低身对高见行礼,恭敬的说道:“刘萍见过恩公,恩公昨天做的事情,已经在阴鬼之中传开了。” “现在,沧州那些孤魂野鬼,都感恩恩公。” “嗯,我也要谢谢你们,不去投入轮回,却留下来帮我。”高见点头,回礼。 这些阴鬼怨念散去,本来已经可以投胎了,但他们依然留下来,就是为了帮助高见,要知道……高见要做的事情,可能会让他们魂飞魄散。 但他们还是留下来了。 “恩公,这里的阴鬼已经彻底被磨灭了心智,但是……我知道这里的人是怎么死的,但就算恩公出手帮他们报仇,他们也帮不了恩公了,恩公还要帮忙吗?” “义不容辞。”高见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没别的原因。 这些阴鬼的经历……大多闻者流泪。 (本章完) 第58章 天人非想(求首订) 第58章 天人非想(求首订) 乱葬岗中,刘萍再拜,周围隐有鬼哭之声。 “我们……能遇到恩公这样的义士,真是三生有幸。”刘萍低着头说道,语气似乎在哽咽。 “好了,说说是什么人做的吧,不管神智泯灭与否,我能帮的,就是一定帮。”高见如此说道。 刘萍点了点头,收敛了一下情绪,保持着鬼身,说道:“此处之所以所有的神智都被磨灭了,是因为……这里死的都是那些可怜人。” “可怜?”高见重复了一遍,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过他马上摆手:“噢,不用管我,你继续说。” 刘萍闻言继续说道:“这附近都是钉棚,每个月都要死好多人,残骸都摆在了这里,官府的巫觋来这里做了法,磨灭了她们的神智,说这里的阴气重,做了法,她们就不能化作厉鬼作恶了。” 高见点了点头,他知道周围的情况。 如今沧州外城区的地形,高见也差不多知道。 这附近是那些便宜的窑子,所谓‘瓦舍之所’便是这种地方。 据高见所知,这一行可谓是上下分明,为首的叫“清吟”或“班子”,出入皆是贵人,只有内城才有。 次一等的叫做“茶室”,或者‘书寓’,也是风雅一时,外城只有极少数地方有这样的红粉之处。 再次一等的,叫‘草台’,人们常说的“草台班子”,其实就是第三等的‘草台’和第一等的‘班子’的合称,用此话来暗喻某处上不得台面。 最下者,才是最下层人称的‘窑子’,也叫‘老妈堂’,还有一些俗话,称其为叫‘打钉’,所以这些流莺暗娼也被称为‘钉棚’,就是用于打钉的棚子。 大点的地方,那些雕楼画舫,或者有成本开出一间类似酒楼的地方,都不会在这里,这个地方是那种便宜的‘私娼’的聚集地。 换而言之,这里就是钉棚,最便宜的地方,也是死人最多的地方。 年轻漂亮的,最次也是在草台,甚至还有些能嫁给达官贵人做妾。 年老色衰,肥胖臃肿的,才会到钉棚来。 不过,很多钉棚的女人,其实都年轻漂亮过,但她们或是过了气,或是嫁给人做妾之后被人抛弃,亦或者其丈夫亡故,被赶出家,流落在外,便也只能当起钉棚,最多不到三年,肯定会因为贫病交加而死于草棚。 正是因为来这里的都是老的,丑的,所以这个地方死人才特别的快,快的出奇,每天都能搬过来许多。 “这里的可怜人,没什么仇怨,多是贫病而死,又被做法抹了神智,如今虽然阴风阵阵,但什么都没有了,恩公……你知道她们该向谁报仇吗?”刘萍对高见问道。 该对谁报仇呢? 是谁杀了这些女人? 好像谁也没杀,但又好像谁都动了手。 高见一时也答不上来。 他只能蹲下来,点燃了香烛,说道:“这……我就帮不了你们了,不过,如果我的事情成功了,像你们这样的人,会少很多,真的,相信我。” 没了左家,没了白山江水族们不断渴求的血祭,以神朝调控风雨的能力,发挥出该有的活力出来,让人吃饱饭不是什么问题。 吃得起饭,哪里还有这么多人愿意去钉棚呢? 就算真要去做这行,也该去茶室,书寓之类的地方,做个受人追捧的小姐,而不是三钱一次的垃圾桶。 将香烛都弄好后,这时,高见抬头,看着眼前的刘萍说道:“你……不是刘萍吧,不过放心,我高见,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随着高见的话语,眼前的刘萍开始融化。 融化之后的刘萍,变成了一团扭曲的肢体,其中好像凝聚了无数的怨念,无数的委屈,可又找不到人。 委屈什么呢?好像什么都不委屈,可又好像事事都委屈。 怨恨谁呢?好像谁都怨不上,但又像是人人都该埋怨。 一腔屈怨,无从发泄。 浑身血泪,流与谁看? 这是……目前为止,高见遇到过的,最强的怨鬼! 怪不得专门有巫觋过来做法镇压,这头怨鬼,在源源不断地钉棚耗材的不断浇灌之下,已经到了二境以上,甚至靠近三境了! 来自怨鬼的强烈威压朝着高见压来。 不过高见却不动不摇,他只是说道:“是啊,这里的阴魂都没有了神智,不过从所有失去神智的阴魂里,却孕育出了你……你想报仇,也想发泄,可你不知道向谁。” “我也不知道你该向谁报复,但我能给你承诺的,就只有这个,不知道这个答案,你满意吗?”高见如此说道。 “谢……谢,就算救不了我,也请救救……后来人。”那一团扭曲的肢体,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高见听见这话,拱手行礼:“决不食言。” 他心中有些钦佩,比起自己,眼前的怨鬼,或许心更好。 怨鬼逐渐消散,但高见知道,它会帮自己的。 那么,下一个乱葬岗吧。 高见提刀继续。 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接着一个。 每一个乱葬岗,都有一个让人不忍侧目的故事。 或是让人愤怒,或是让人悲伤,在这混乱的沧州外城,这些地方,就是悲欢离合的具体体现。 喔,不对,没有欢,也没有合。 有的只是早已来临的死亡,和死亡之前痛苦的人生。 高见每次,都只觉得心中沉重。 他现在甚至有点想要赶紧结束这件事,因为这样的话,那些怨鬼就能早日投胎了。 早点投胎,对他们来说,可就是早日解脱。 他们因为高见多留一日在这世上,就要多受一日的折磨。 必须得加快速度了。 又是一夜过去,高见吃了点早餐,回去睡觉。 到了中午,起床,吃饭,了十几金为走龙买了一些灵材,不然他都要饿瘦了。 之后的时间,练功,按照早就定好的修行路线开始水磨工夫。 日日锻炼,才能日日进步。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不知不觉,人便脱胎换骨了。 如今两天过去,高见已经清扫了六十五个乱葬岗。 那么,继续。 第三天,九十四个。 第四天,一百三十七个。 第五天,一百八十五个。 …… 第九天,三百二十四个。 ……第十三天,五百一十七个。 到了第十三天的清晨,终于只剩下了最后那么一点。 按照高见这些天的统计,只差两个了。 斩下那个杀人如麻,自以为是的帮派头子,高见甩了甩锈刀上的血迹。 刀尖五寸散发光芒,都是过去十三天的积累,高见甚至没来得及用。 他每天的时间都排的满满的,每天都加快速度,再加快速度。 一想到这些人还能活在世上,他就觉得自己休息都是一种罪过。 他最近了解到了沧州外城的太多恶心事,已经到了高见说出来都觉得恶心的地步了。 终于,已经快解决了,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当他清扫完这些所有五百一十九个乱葬岗之后,愿意帮他的阴鬼数量也已经算是成了气候了。 一境的四百八十一位。 二境的三十八位。 十三天来,高见声名鹊起! 现在他去内城,已经会有人对他作揖,甚至是指指点点,像是看见了什么稀奇的东西一样! 原因很简单。 十三天,一个人,解决了五百一十九个乱葬岗之中的所有阴鬼,让其不再作乱。 曾经黄泉卫还在的时候,都没有这个效率,如今管辖阴鬼的巫觋们,也大多都是封印或者驱逐了事,效率远远没有这么高。 因为,乱葬岗的阴鬼这种东西,想要灭杀,实在是很难,怨气不散,磨灭了一次还会有第二次。 而且,想要杀一个一境的阴鬼,为了安全起见,一般都是四五个一境的修行者一起行动,保证不会出意外。 就这样,时常还会被阴鬼换命,折损人手。 更别说二境的阴鬼,就需要四五个二境的修行者了。 清扫这五百一十九个乱葬岗的阴鬼,需要一百个二境,两三千个一境修行者一起行动,光是调配这么多人手,就要好几个月了。 所以,高见作为一个一境,一个人,十三天解决了五百一十九个乱葬岗,根本就是匪夷所思的战绩! 然而,高见却知道,其实不需要这样的。 这些阴鬼,没什么坏人,他们只是受了冤屈。 好好说话,他们其实都能听的。 可是,没人听他们说话,所有人想的办法都是直接灭杀。 高见只是听听他们说话,帮他们伸冤,仅此而已,就解决了沧州一大难,成为了诸多衙门传说里的人物。 但是高见却开心不起来。 因为,乱葬岗还剩最后一个,也就是高见到现在也没能解决的,是所有乱葬岗里,唯一一个三境的阴鬼,但是被巫觋们下了封印,无法离开原地,但负责此事的巫觋们也难以磨灭其神智,只能将他困在原地。 这位三境的,最是凄惨,受的苦也最多,他甚至没有名字……因为,没人给他起名。 这是一个极其强大的怨鬼,按照衙门的说法,叫做‘孽婴’。 那是怨念的集合体。 沧州这个地方,生下来养不活,或者根本不想养的幼儿太多了,每天都有许许多多的孩子被白山江的那些支流冲走。 一直到某一次偶然,一些尸骨恰好堆在了一起。 于是,这头庞大的鬼怪就诞生了。 孽婴听不懂话,无法理解信息,也不知道高见说的是什么,对外界有着天然的恶意,只想着把自己的恶意全部倾泻出去。 高见也没办法,这最后一个,他到现在也没解决,只是靠近那个封印,就会遭到恶意袭来,还好巫觋们的封印足够强,孽婴也没有可以思考的心智,只有纯粹的本能,所以它才一直没有往外席卷。 “唉。”高见吃着早餐,叹了口气。 最后一只怨鬼,要怎么办呢? 说实话,他对孽婴提不起来任何的恶意,这只是一个个刚刚出生还没来得及啼哭的婴儿所聚合而成的,甚至他会对外界有残酷的行为,仅仅也只是因为外界袭来的诸多恶意而已。 要怎么办呢? 高见没有头绪。 如果实在没有头绪的话,就先跳过吧,不能拖太久。 不能让左家习惯自己的存在,那样的话,自己就危险了。 一边吃早餐,高见一边思索着要怎么办。 “施主在苦恼什么?”这时候,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从高见身后传来。 高见一手握刀,马上转身,警惕的看向身后。 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气息! 然后,看见了一个蓝色皮肤的光头,站在高见的身后。 光头穿着普通的服装,除了皮肤是蓝色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外城卖烧饼的。 他是一个人来的,周围没有别的人。 而且,因为对方的到来,导致周围的人流都变少了,一个蓝色皮肤的人似乎有点吓人。 “天人……”高见皱眉。 他见过这个天人,就在他第一天入城的时候,就在内城碰到过这个天人。 “高见先生,我们又见面了,你可以叫我‘非想’。”这位天人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 “非想?阁下找我有什么事?”高见有些警惕。 这种异类存在,不知道目的的情况下,还是小心点好。 “阁下是不是想要解决那头孽婴?”非想说道。 “是。”高见点头。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毕竟高见现在在内城的很多衙门里,其实算是名人,到处都流传着高见的传说,眼前的天人知道一点也很正常。 外城倒是没什么名气,因为太乱了,太苦了,大部分人没有心思关注自己一日三餐之外的消息,所以高见不怎么出名。 “高见先生有慈悲心,所以我也想帮帮先生。”这位天人说道。 “帮我什么?”高见看向眼前的天人。 “在天人诸天中,有护法二十诸天之一,其名曰‘鬼子母神’,能安抚幼孩,我愿为先生做法,唤来鬼子母神的神力。”天人如此说道。 “为什么?”高见依然警惕着。 “因为高见先生有慈悲心,沧州这么大,你是我看见的第一个,所以,我来帮高见先生渡过难关,毕竟……白山江水族已经出手了。”那天人行礼,如此说道。 (本章完) 第59章 一流人(求首订) 第59章 一流人(求首订) 早餐摊子上,蓝色皮肤的天人,突然出现在高见的面前,说要帮忙解决高见的问题。 这场及时雨来的太及时,以至于高见甚至有些怀疑对方的动机了。 但是,这位天人的回答却是,高见有慈悲心,所以他要帮高见。 高见看着这个天人,天人非想和善的笑着与高见对视。 高见于是说道:“非想,你说我有慈悲心,可你知不知道,我这十三天杀了多少人?” “不知,但五百一十九座乱葬岗,至少也有一千个人吧?而且我听说你还杀了十几个本地神祇,造成了不小的混乱。”非想答道。 “我造了这么多杀孽,这也算是有慈悲心吗?” “算。”非想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你这慈悲心可有点宽容啊。”高见轻笑一声,吃了一口汤饼。 等高见嚼完咽下,非想才对高见答道:“菩萨也有忿怒相,金刚伏魔,以雷霆手段显菩萨心肠,如何算不得慈悲心?” “你倒是比我粗暴多了,对了,你刚刚说,白山江水族已经出手了?”高见问道。 非想坦然的承认:“嗯,已经出手了,左家在对你的事情上有些阳奉阴违,白山江水族迟迟看不见你死,有些急切了。” 高见盯着天人,反问道:“连这些事情都知道,非想,你是什么人?” 名为非想的天人答道:“我现在是水家的门客,受水家老太爷之托,为水家公子上些博物课,增长他们的见识和眼界。” “……那多谢你的提醒了,我会注意的。”高见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 “那鬼子母神的事情,高见先生是怎么想的?”非想问道。 “可以试试,就多谢非想大师了。”高见换了个称呼,接着一口喝完早餐剩下的那点汤饼,起身问道:“要怎么做?” “都由我来准备就好了,高见先生只需要今晚重新来这里就行了。”非想答道。 “好。”高见表示明白。 然后,高见转身离去,走远了。 他也不啰嗦,反正也不可能摸清楚对方的底细,倒不如看看对方想做什么。 而对于对方所说的,白山江水族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这件事,高见倒是有些在意。 白山江水族可能真的已经不耐烦了,但他们应该不会主动出手,落下把柄。 最大的可能,要么是找某些刺客组织,要么就是给左家施加压力,毕竟左家和白山江水族是关系最密切的盟友。 左家会动手吗?或许会,而左家就算动手,也应该不会露在明面上,不会使用巫觋和神道法门。 所以…… “燕阁?”高见边走,边念叨出了这个名字。 不管怎么想,白山江水族和左家,所能动用的手段,也就只有这个了。 而在另一边—— 一位贵公子出现在了天人非想的旁边。 “非想老师,这人怎么样?”贵公子如此问道。 非想则说道:“古来有义士,乃一流人,俱秉天地正气,为人雪不平之事,霜锋怒吼,雨血横飞,最是世间第一快人,第一快事。” “只是世人偶然学得几路拳,舞得几路刀,便自命为侠义起来,不是贻祸身家,便是行同盗贼,却把个侠字坏了,我在沧州行走这么久,也没见过几个。” “这时再说,甚可慨然,不过……这真正义士的一流人,世间虽少,却也不能说他竟是没有,公子眼下,不就见到一个了吗?” 这话说出来,贵公子瞪大眼睛:“非想老师,你对此人评价这么高?” “不高,一点也不高。”非想摇头:“公子,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知道,不就是平了五百一十九座乱葬岗吗?非想老师你也能做到吧?再说了,任何一个三境的修行者,都能轻松做到吧?这种人,沧州也有点数量的。”贵公子有些不以为意。 “公子,你错了,他做的不是平掉五百一十九座乱葬岗,他是想平掉的是从古至今,从现在到未来,甚至可能是百年之后,沧州所有的乱葬岗。”非想摇头说道。 那贵公子却评价道:“我看不像,你口中的一流人,是快人快事,如果他提刀闯入左家,如彗星袭月,白虹贯日,斩了左家的那些蝇营狗苟,倒是算得上非想老师你这般评价。” “可非想老师,瞧瞧他,明面上和左家妥协,行事小心翼翼,一步步都是算计,眼下收集阴鬼为他卖命,暗中削弱神祇在底层的掌控力,我看他不像是个义士,倒像是个谋士,缩头缩脑,算不得义勇,更算不得什么一流人。” 非想双手合十,看向已经走远的高见背影,说道:“这就是我钦佩他的地方啊,公子也看出来了,此人并不是什么无脑莽夫,气血上涌便不顾生死,轻易去左家送死,除了成全自己的义勇之名之外什么也做不到,公子可曾听闻过不占的事迹吗?” 那位贵公子点头。 不占,一位古人,他是一个胆小鬼,听闻自己的国都被人颠覆后,拿起武器准备上战场,在出发之前,他手抖的拿不动餐具,上了车抓不稳车把,一到战场就被吓死了。 不过,他还是前往了战场,所以被赞为‘义勇’。 但是,高见和不占,又有什么关系?高见可不胆小。 非想感叹般的解释道:“公子你也看得出来,高见是个聪明人,他很理智,做事也是最理智的方式,可是,若他真的‘聪明’,他与世家搞好关系,结交上下,以他的天资,以尚书对他的举拔,何须如今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早就每日声色犬马,放肆快意了。” “但他没有,公子发现了吗?这样一个非常理智的人,却做着最不理智的事情呀!就好像往昔的不占一样,明明是个胆小的人,却做着最勇敢的事情一样,这样的人,如何算不上一流人呢?” 那位贵公子听见这话,挑了挑眉毛。 这个说法倒有些意思。 一个理智冷静智慧的人,却做着如此无谋之事,甚至都没什么好处,确实不愧为一个‘义’字。 于是,贵公子说道:“那……按这个说法,高见倒确实是一流人了。” “的确如此,所以我才想帮他一次,而且,水家最近也有些看不惯左家的作风了吧?公子觉得如何?”非想问道。 “如何?这我可说了不算。”贵公子轻笑一声:“且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吧,不过非想老师,你不是不杀生吗?” “今晚之后,他会一鸣惊人。”非想如此说道,然后,他沉沉的叹了口气: “可恨,我不能杀生。” 贵公子沉默。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天人众,从不诳语。 所以他把反驳的话憋了回去,只是看着高见的背影。 一流人……吗? 这么一看,当初他在清水河河伯那时候做的事,倒确实有几分彗星袭月的气魄。 —————————— 高见这边,他没有管那些。 回家,睡觉,吃饭,喂马,练功。 平稳的日子。 不过应该是最后一天了。 解决完所有的乱葬岗,高见就该进行下一步行动了,对高见来说,时间不多,必须在左家下定决心之前动手。如果左家先手,高见肯定没有活路。 从他以身入局开始,事情就已经决定了,高见要么做到头,要么死在半道,没有全身而退这个选项。 不过高见倒是显得很平静。 他早八百年就想清楚这些事了,只不过……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了进来而已。 对他来说,理智分析之后,有三个原因。 老牛死前最担心柴妮,高见被刺客袭杀,老牛拿命换了高见的生机,哪怕前面是龙潭虎穴,高见也得趟一趟。 左家催生了鬼柳,鬼柳培育了山神,导致了白平断了一只手,白平和高见生死相托,说什么也得来。 李尚书救过他的命,还给了他如此神妙的修行法,既然李尚书让他来看看,他就来看看。 但如果抛弃理智,纯粹只用本能来回答,高见就只有一个答案。 他看不过。 左家和白山江水族,他们搅乱天时,利用世家在官场的力量和祭祀的权力,搅乱了天时,让普通农民连种地都种不了。 不能种地,想活下来,就只能靠血祭。 白山江水族和各地的邪鬼,摇身一变就成了山神,水神,享受起祭祀的血食,在白山江被仙剑阻隔的情况下,依然能够过的滋润。 于是,白山江水族支持左家,左家分润祭祀,在沧州越做越大,成了如今的态势。 这样的行为,高见看不过。 他看不过,就是要来管一管。 所有理由都成立。 那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高见可不觉得自己是个理智的人,他只是比较聪明而已。 今晚之后,他将在沧州城站稳脚跟。 夕阳西下—— 高见挥刀,刀身六寸光亮。 这都是过去十几天里积攒的份额。 他收刀归鞘,已经是完成了今日份的锻炼。 今天锻炼的量只有平时的四分之一,这是为了给晚上留力,只能算是热身。 洗个澡,换了身衣服,高见骑上走龙,拍了拍马脖子:“走,出发!” 走龙立刻吐出一口浓烟,一溜小跑的朝着沧州外城奔去! 等等残阳彻底落下之际,高见出了镇魔司大营。 不过这时候,却看见王隆在大门口站着:“高见!” 高见停了下来,看向王隆:“王哥,怎么?” “你就差最后一个乱葬岗了是吧?”王隆说道。 “是啊,就差最后一个了。”高见点头。 王隆叹了口气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就连我这种蠢人都看出来了,你做完今晚这事儿之后,肯定会有什么很大的动作,今天晚上如果有觉得你是威胁的人,肯定会出手拦你的。” 高见再度点头,确实如此。 不管自己的目的暴露与否,但动静这么大,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高见肯定是想搞点什么事情出来。 如果对高见有敌意的,比如白山江水族,又比如左家里面的某些人,他们或许不知道高见要做什么,但他们肯定觉得高见可能要做点什么。 既然他们已经对高见有敌意了,那么对于高见的‘大事’,说什么也是要来搅局的。 所以,王隆劝说道:“要我说,今晚你就别去,放他们一波鸽子,然后明天,或者再找个时间去,这样事也能办成,也没什么危险,性命要紧啊,高见。” 高见笑笑,答道:“王哥,你知道吗?人无信不立,我今晚不去,之后再去,哪怕我事情做成了,我在沧州也永远都站不稳了。” “你到底要站稳什么东西?”王隆皱眉。 “今晚之后,不靠尚书手书,这沧州我也有立足之地。”高见答道。 王隆哑然。 他实在是疑惑,高见凭什么? 他拿什么站稳脚跟?他要怎么做才能在左家的敌意下站稳?就凭他一境的修为吗? 不可能的,光是左百仓就已经是三境了。 高见再怎么能打,也打不过左家的。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该怎么劝说,其实他想说,就算不做这些,你老老实实在镇魔司大营待着,做你的校尉官,一样吃香喝辣,有什么不好? 但看见高见的背影,他好像又觉得,对高见说这些,有些不合时宜。 于是,王隆只能看着高见策马离去。 不是,那天带高见去看悬桥仙剑,他不是说自己懂了吗? 他到底懂了什么啊?怎么还在和左家杠? 有什么必要呢?荣华富贵不好吗? ———————— 秋残天气,日落波平,一路烟尘。 高见一手握刀,一手牵着缰绳,很快从镇魔司大营跑到了沧州城的郊外。 这里,距离沧州外城,还有三十里。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水箭,突然从旁边的河流之中袭来! 水箭如飞剑! 高见出刀,斩碎水箭! 水箭九成力道被锈刀挡掉,其他的则化作许多水珠,水珠溅射到地面上,砸出一个个弹珠一样的小坑。 砸在高见的脸上和走龙的身上,都打出一个个红印子。 走龙反应极快,如电掣,一个急刹转向,嘶鸣一声,腾空上天! 飞上天空,却见一头巨龟藏在水中!刚刚就是他发出的水箭。 那么大的身体,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就是龟息法吗? 巨龟两三米长,浮上水面,但见水面好似火沸,江水光红,白烟和水浪泛起,就像是被煮开了一样。 但实际上水面并没有煮开,那是巨龟眼睛的红光。 “好身手,我的水箭寻常二境也是一击毙命,但你居然——” 话音未落,走龙已经一脚踩在了他的头上! 锈刀那六寸的光亮一刀直接捅穿了龟壳! 废话真多。 (本章完) 第60章 一巷血雨 第60章 一巷血雨 锈刀开锋之后,其实格外锋利,并且坚韧无比,高见到现在为止都没碰到过能够折断锈刀的事物。 而且,这巨龟的龟壳,其主要的气属水,但而其他四行却隐藏于龟壳之中,只是为水气提供周转而已。 然而,龟壳坚硬,但水气却主要是流转,说明这水气之中,必然深藏了其他事物,高见以五行生克赋,看破对方龟壳下的五行之气运转,利用锈刀的锋锐,掐断水气运转,抓住破绽,一刀刺破龟壳,搅乱壳下的五行运转! 既有蛮力,又有巧力,还有锈刀的锋锐以及走龙的瞬间爆发冲锋提供的巨力加持,哪怕这巨龟应该是二境之中比较强的,也被高见一刀捅死! 高见收刀。 这时,旁边又是一位两境的妖,从水中窜出! 蛇妖身长三丈,上身是人,下身是蛇,拿一把软剑,面色惊慌。 除此之外,更是有一队虾兵,四五十只,从旁边的水里冒了出来。 那蛇妖没有说话,直接朝着高见袭来! 她实在是不敢再聊了。 本来是龟蛇两位水将,带着一队虾兵前来伏杀高见。 结果龟将上来一句话没说完,就给高见偷袭捅死了。 这人才一境啊! 龟将还是以防御著称的,一身水行龟甲,硬抗二境高手的攻击也不算什么,怎么就被捅死了? 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她看高见终归才一境,就算有什么高深功法,终归是有短板的,就用自己擅长的迷踪幻形,让对方的迅猛招式发挥初步胡来。 而且他还有法宝,要小心一些…… 那蛇妖朝着高见盘旋而来! 蛇妖以一种迷幻的身法冲来,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手中软剑更是闪出许许多多的剑光,好像是水波迷乱,粼粼生光,让人只觉得眼前混沌,看不清事物。 虾兵们在旁边结成阵法,趁着高见被迷惑,准备以阵法之利将其团团围住,不得脱出! 看见蛇妖飘忽不定的身法,高见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运使龟占法,通联大天地…… 眼睛虽然跟不上,心中已然先知! 再一刀刺出,正中蛇妖的尾巴! 蛇妖刚想脱出,眼前已经多出了一枚铜钱,她反而只觉得目眩神迷,坠入其中。 此刻,交战不过三秒。 那群虾兵阵法都还没结完呢。 走龙吐出一口火焰,发出快意的嘶鸣,带着高见,即刻冲锋! 冲完一轮,回头再冲! 一连七轮,七进七出。 龙马七出胆不寒,满地狼藉皆血肉。 腾风掣电血微溅,一腔意气勇豪纵! 龟蛇两位妖将,虾兵都没怎么发挥出厉害之处,就已经被高见斩绝! 明明是万无一失的安排,两位二境妖将,还是互相之间有配合的搭档,能成龟蛇之态,其中有许多神异。 再加上一堆布阵所用的虾兵。 这个阵仗,来围杀一个一境武者,说大材小用都算轻的了,如果把这个阵势放在外面去,说是这是为了围杀三境的,也绝对有人会信。 然而,谁也不敢去想,高见的规格已经远超所谓的‘一境’。 他这个年纪的普通一境,不可能有十几年去锻炼刀法,不可能通识五行,甚至能举一反三,更不可能领悟五境大妖身上的先天之法,哪怕只是领悟了皮毛。 舍身刀法和高见自行改进的刀法,寻常人要十几年积累,五行生克赋,不苦心钻研读书研究个一二十年,也不可能做到这般纯熟,五境大妖身上的先天之法,普通一境连做梦都不会梦到这个档次的东西! 就算有人有,那碍于功法问题,其实有些法门是不能修行的,像是修一股清气的道门正法,去修行靠血食的妖魔法门,根本走不到一路去,功法和这些术法不能契合。 然而这些,高见全有。 因为有《玄化通门大道歌》。 这门功法,包容性极强,甚至有足够的底蕴去支持高见运行这些法门! 高见一身妖血,单刀匹马,再度向前! 白山江水族毕竟山高水远,不可能派出太强的妖怪,不足为惧。 毕竟他们要真的派个三四境的大妖过来,且不说高见值不值这个钱,恐怕沧州诸多世家就要提前紧张起来了。 所以,高见判断的是……真正的难关,还在进程之后。 左家对自己的态度应该是割裂的,今晚会有很多人看着自己的表演。 自己要立足,就在今晚。 同时,也希望那个天人众能活着出现在自己面前。 关于对方会不会食言,高见倒是不担心。 众所周知,天人众从不诳语。 高见纵马,径直走进城中。 沧州外城,还是那般漆黑,污秽,透着隐隐的臭气,扭曲的巷子,如果有人喝醉了了的话,在其中,估计真的会分不清楚上下左右。 不过高见很清醒。 甫一入城,直奔那最后一个乱葬岗! 只是,刚刚入城,在第一个拐角,走龙就主动停了下来。 高见下马,在扭曲狭窄的城区小巷内,骑马反而会导致腾挪不及,影响施展。 并且城区内禁飞,高见只能穿过去。 将刀垂下,高见看向了那曲折的小巷子中。 这一刻,天空突然下雨了。 黏腻的雨水落下,污水从排水沟里涌出,汇入河中。 高见知道,这世上没有自然的雨水。 如今这场雨,是人神和巫祭们给的一个警钟。 退去吧,退去,今晚就不会有事发生。 “恩公……前面有人。”耳畔有幽幽鬼声传来,但并不真切,应该是被什么东西阻隔了,并且只响了这一声。 “呼,比我想的人要多啊。”高见挽了个刀,雨和刀混在一起,形成了一副短暂却绚烂的银画。 接着,他走入阴暗的小巷之中。 刀尖七寸,锐利刺眼。 雷霆作响,隆隆隆吵的人睡不着觉。 排水沟不断冲刷出来的污水,逐渐变成了红色。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就像是深夜里的铃铛一样,偶尔还会传来‘蹦蹦蹦’的弦声。猛虎破关。 蛟龙洗巷。 血雨交织。 小巷一夜听风雨,黑衣踏尽繁弦声。 试拂霜刃如血色,看回首,黑云压压,落落穷巷,河里饥鱼得满腹。 走龙在风雨中来回踱步,口鼻喷烟,像是按捺不住想要冲进去,但小巷子太窄,他这种高头大马,进去甚至都转不了弯。 过去了一刻钟。 只听见风雨潇潇,马蹄急切。 随后,尖锐的马哨传来,之后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声音:“走龙,过来。” 走龙随即挤进小巷,快速穿了过去,来到小巷的另一边。 另一边,高见垂着长刀,浑身湿透,一身黑衣像是质量不好,掉色了,在雨水的冲刷下,从高见的脚下延伸出一片暗红色,随后被雨水冲的无影无踪。 走龙快速来到高见的旁边。 接下来是一条大道,算是外城的主干道之一。 这条路由青石板铺成,阔六十步,四周都是迎街的店铺,高见常来这里吃早餐。 而现在这里漆黑一片,只有在雷霆偶尔的闪光之中,才能看清楚这条大街的一星半点。 走龙喷出一口黑烟,眼睛看着前方。 高见甩了甩长刀,往前走去。 前方,有人提着一盏灯。 灯中并非火焰,而是一颗夜明珠,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相当刺眼,但却也照亮了黑暗,让四周的环境从伸手不见五指变成了昏暗沉沉,勉强能看清一点东西。 那人走了过来:“一位二境,三十位一境,还有若干武者,竟然都没拦得住你,高校尉,你可真是厉害啊。” “呵。”高见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那人问道。 高见答道:“我笑阁下无谋,左家少智,窄巷之中,纵然埋伏人手,又能如何?不过三五人近我身前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再多的人也不过土鸡瓦狗,若是在此处大街埋伏同样人手,人数优势得以发挥,我哪里会赢的这么轻松?” “原来如此。”那人深以为然,点了点头,说完,打了个手势。 旁边的店铺之中,闯出来几十号人! 除此之外,还见旁边突然窜出一蛇一虎,两头妖怪! 蛇妖蜿蜒,身长数丈,接近十米,一人环抱粗细,身上棕黄暗斑,舌头一伸一吐,发出咻咻的怪响。 虎妖足有三人多高,一身肌肉虬结,利爪凶牙,嘴角还挂着碎肉,显然是刚刚还在吃人。 而且,还有两颗没嚼碎的头颅卡在他的牙齿上,显然是出来的匆忙,没有剔牙。 两头妖怪,身上都隐隐有香火之气。 毫无疑问,这是两头‘土地神’。 本来应该被镇魔司杀掉的东西,却堂而皇之的享受着人族的香火,被顶礼膜拜,称之为‘神’。 真正的天神,到底去哪儿了? 若是雷公电母雨师之类的东西都还在,何至于连天候都被操纵,何至于连种地都会被人钳制? 天神不存,人神和妖神却大摇大摆的坐在神位上。 高见不是崇拜神灵的人,可看见那两头妖怪身上的神光,却突然有点想念那种贡几个水果就下雨的天神了。 然而就在此时,旁边的蛇妖已经冲了过来,口中腥臭无比,毒液酝酿完成,一口喷出! 毒液混着雨水,噼里啪啦落下! 然而高见舞刀如伞,雨水和刀刃相撞,叮铃作响,而雨水不透分毫。 “水泼不透,好身手!”虎妖见状,赞叹一声,随后冲向前去,发出一声怒吼! 常言道虎啸龙吟,二者都是极有威势的声音,却见这虎妖发出阵阵吼声,形成层层肉眼可见的音波向外震荡! 若是寻常修行者,一声之下,必然头昏脑涨,神魂动摇! 然而却见高见一手舞刀,身形猛的向前,撞进了老虎怀中!另一只手直接一拳打进了他的喉咙里! 老虎吼到一半,被这一拳打进去,顿时憋了回去,剧烈的痛楚和憋回去的气流,让他眼珠充血,几乎要瞪出眼眶来。 但这更激起了老虎的血性!他强压痛楚,巨口猛的闭合! 你敢伸手进来,那我就咬断你的手! 再说,只有一只手,也敢和大力妖魔角力吗!? 高见的手被咬住,猛虎直接准备撕扯,将高见的整只手都撕掉! 就在此时,高见却随着对方走了一步,像是未卜先知一般,将撕咬的后撤力道完全卸掉,与此同时,舞动的长刀调转方向,一刀捅进了虎妖的眼睛! 虎妖闭眼,金身浮现!想靠眼皮上的金身挡住刀锋! 但锈刀没有什么停滞,轻而易举的就捣穿了他眼睛,连带着后面的脑髓和脊柱一起捅穿! 生死博弈,只在一瞬,猛虎撕扯的瞬间棋差一着,便落了个身死的下场。 这一切,只在眨眼之间就发生了什么,甚至蛇妖都还在酝酿下一泼毒液,虎妖就已经被捅穿。 那什么香火金身,什么强横的妖魔肉体,在锈刀的刀锋面前就和纸一样。 连龟壳都挡不住,想靠眼皮挡住? 是不是在开玩笑啊? 高见将虎尸甩开的同时,眼睛已经看向了那个提着灯的男人。 是个巫觋,一境,开的是玉枕窍,提升的是感知,但身体只比凡人强一些,也就几百斤气力而已。 巫觋感知和神意优秀,但却身体孱弱。 气血涌出。 破绽就在眼前。 …… 其他人都还愣着呢,因为他们只看见了高见和虎妖碰撞到了一起,其他的,都被虎妖的身体和昏暗的雨夜遮住了。 而那位巫觋,他的感知非常灵敏,所以他是全场第一个察觉到高见瞬间击杀了虎妖的人。 他瞪大眼睛。 等等,不对劲。 高见看向了自己! 这个巫觋反应过来了! 可是,他不够快,他的身体太孱弱了,跟不上自己的感知! 他露出了惊恐的眼神。 他想要喊叫,但这需要时间。 他想启动腰间的护身玉佩,这也需要时间。 他想往后退,这需要的时间就更久了。 而高见已经从猛虎身上抽刀而出! 走龙以极其迅猛的速度!撞破雨幕! 高见未卜先知,一只手抓住马鞍,身体被走龙的极速带动! 只一瞬,说不清是捅进去还是撞过去,高见和走龙,直接把巫觋整个人撞碎了! 随后,他眼露冷光,看向了蛇妖和周围的武者。 众人齐刷刷的退了一步。 这时,虎妖的身体才缓缓倒下。 (本章完) 第61章 ‘天’何在? 第61章 ‘天’何在? 一只蛇妖,还有诸多人族武者,看着高见。 高见也看着他们。 双方大眼瞪小眼,而高见甚至弯下腰,把巫觋的那颗夜明珠捡了起来,挂在了自己腰带上。 这样就看得清路了。 高见翻身上马,走龙往前跑了起来。 就这么穿过了蛇妖,穿过了人群,朝着乱葬岗的方向走去了。 蛇妖和诸多武者,没有动弹。 不敢出手,没有那个勇气出手。 只能看着对方的背影在黑夜里慢慢模糊,最终消失在拐角处。 这些人,在目睹了那一刹之后,根本就生不起对抗的意识来。 如果高见因为幸运而在战斗中击败了虎妖,蛇妖或许会感觉到无奈与不甘并尝试再次挑战。 如果凭借什么天赋神通而获胜,那么他或许会羡慕这种与生俱来的能力并且逃跑。 如果高见是因为虎妖自己的失误而获得了胜利,他们则会懊恼为什么刚才没有正常发挥,并马上开始反击。 但是…… 高见没有展现出神通,没有展现出幸运,虎妖也没有任何的失误。 而他的修为也只是普通的一境,法力和精气也没有任何的特异之处,说明对方的功法不是什么特殊的神秘功法。 普普通通的一境,击败虎妖的,是精湛的刀法,妙至毫巅的神通,加上几乎完美的战斗意识和临场反应。 他钻研了战斗的每一处细节,从而完全地碾压了虎妖。 旁观者甚至不会有任何负面情绪产生,只会如见到艺术品般感到激动或者茫然。 那些茫然的,如果想通了,就会赞叹那流畅的身手与出色的意识,在一眨眼间就找到了最佳的策略。 如此一来,敌人就会知道自己的对手不可战胜,并且击败他们的,是他们不曾付出的坚持与汗水。 要多少次的厮杀,才能锻炼出这种程度的战斗本能呢? 所以,提不起反抗的心思,只能目睹对方往前去。 高见骑着马,轻而易举的来到了乱葬岗的地方。 这次路上没有人阻拦他了。 来到了孽婴所在的乱葬岗。 周围贴着一些符箓,摆着一些神像,还用黄纸封锁了现场。 这是巫觋们所做的封锁,而且没有道士之类的影子,看起来在沧州,道士都在山上,还没有深入世俗。 或者说……在巫觋们的把持下,道士很难深入世俗? 而在乱葬岗的旁边,那位名叫‘非想’的天人众,已经站在了旁边,似乎等候多时了。 他那一身蓝皮肤,实在是很难忽视。 “高见先生,这一路走来不轻松吧?要歇一会吗?”非想走上前,说道。 雨水依然在哗啦啦的落下,浇的人浑身冰凉。 高见摇了摇头:“不要浪费时间了,快点吧,你说以鬼子母神来安抚孽婴,要怎么做?” “我做法降神,让你身上凭依鬼子母神的神力,如此一来,你便是鬼子母神的人间化身,以鬼子母神的神力,度化那只孽婴。”非想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这么简单?”高见挑眉。 “简单吗?以凡人之身承载神力,我做不到,沧州也没人能做到,鬼子母神是煞神和善神二合一,有两面相,一面是护婴,一面是食子,贸然承载两面相,轻则撕裂神魂,重则魂分两重,互相争夺身躯,很是危险,高见先生还要尝试吗?” “有机会吗?”高见问道。 “有,高见先生有慈悲心,但也有杀戮心,心境暗合鬼母子神的神力特性,不会一开始就被撕裂,所以我才会提出这个提议。”非想如此解释道。 “那最后一个问题,天神们……不是都消失了吗?鬼子母神又是哪儿来的?人神还是妖神?”高见盯着非想说道。 “鬼子母神只是为了方便你们理解的称呼而已,实际上,鬼子母神并不是神,而是天人众信奉的二十诸天之一,其中有大梵天,功德天,韦驮天,摩利支天等等,鬼子母神在其中为第十五天,可以称之为鬼子母天。”非想答道。 “我们被称之为‘天人众’,实际上,名字就来源于这‘二十诸天’,诸天并非神祇,是自身觉悟而来,不是神祇信仰,也不是你们所理解的‘天神’。” 听见非想这么说,高见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来吧。” “先生不问问成功率吗?如果失败了,可是要神魂撕裂的。”非想有些惊讶于高见的干脆。 “问了我就不做了吗?”高见翻了个白眼,走向前去。 非想哑然失笑,然后行了个佛礼:“先生坦荡,非想钦佩,切记,鬼子母神有暴恶母,爱子母两面相,融其神力的过程中,不可失了杀意,却也不能没了慈悲,一体两面,一心两相,如此才能融合神力。” 语罢,非想让高见站上前来,他已经在地上设置了一个圆盘。 圆盘之上,神韵浓郁,似乎是在指向某位强大的存在。 高见没有去参悟这个神韵,他怕死。 昔日,他通过铜钱上的神韵,直接勾连到了李驺方李尚书那里,还好人家脾气好,但这鬼子母神,听起来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茬。 还是让非想来吧。 高见走上去。 非想则说道:“高见先生,脱下上衣。” “这么麻烦?”高见于是拉开衣服,露出精壮的上身。 练武之后,高见明显壮实了许多,身体匀称,但威武雄壮,肌肉如同铁打,骨骼仿佛钢铸,一身血气在血管和肌肉之中游走,再加上他刚刚战斗了两场,身体早已热了起来,肌肉充血,气血如同熊熊烈焰,哪怕是在寒冷的雨夜,也能感受到一阵热气逼人,阳气充沛,站在他周围就好像站在火炉旁边似的。 就这一身气血,寻常阴鬼就近不得身。 非想则上前去,拿出一根画笔,在高见的背后开始绘画。“高见先生,不要动,我将鬼子母神的画像绘于你的背后,如此就能将神力引入你的身躯之中。” “不会被雨水冲掉吗?”高见问道。 “我用的是朱砂,紫铆,百霜,金粉,再加上菩提根脂,以鲸龙胶调和,遇水不溶,见火不化,千年不褪色,这些雨冲不掉的。”非想开始在高见的后背上绘画。 他用的画笔很细,在高见身上描绘之后,这些颜料似乎开始吸收高见的精气,并且逐渐发光,在高见的身上显现出了一副瑰丽的画卷。 随着画卷的逐渐铺开,光芒也愈发绚烂起来。 “那我岂不是这辈子都得顶着这幅画了?”高见问道。 “当然不会,虽然不怕水,不过用烈酒一冲就掉,我已经带好了酒。”非想如此回答。 就在他们聊天的同时。 却见不远处,一个披着蓑衣,打着伞的人走了过来。 对方自己提着灯,不过却不是什么骚包的夜明珠了,就是普通的琉璃灯笼,有伞和琉璃挡着,不会进风。 走到跟前来,灯光露出了那张高见很熟悉的脸。 一个同样熟悉的声音传来:“唉,高校尉,你明明和我说好的,怎么今天就变卦了?我听说,你这样的人都是一诺千金,虽死无悔,你怎么就说话不算话呢?” 来者,正是左百仓。 沧州外城的主祭,三境巫觋,百汇,玉枕,泥丸三窍全开,只差一步就能闯过神关,炼成神意,能够修行神通。 左百仓提着灯笼走到了高见前方十尺,似乎是在等待高见的回答。 高见则保持着上身不动,任由非想在自己的后背上刻画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不应该正好相反吗?我答应了这些阴鬼,说要帮他们,所以我来了。我答应了左家不和左家起冲突,我也做到了,倒是左主祭,你们为什么要拦我呢?”高见反问道。 “高校尉怎么还倒打一耙?谁都能看出来你是在收服阴鬼,而你想收服阴鬼,之后要做什么,还用想吗?左家已经给你让了一步,你杀乱葬岗的那些阴鬼仇人的时候,其中不乏地方小神,我们都让给你了,没有追究。” “而你,只要在今天退一步,明天再来,这就是你退的那一步,大家都各退一步,之后就相安无事了,你有了根基,左家有了宽心,大家都好过。” “为什么呢?为什么,你偏偏要今晚来?”左百仓看着高见,语气逐渐严厉起来。 是啊,高见只要不在今晚来,那就是对外面释放了一个信号,那就是……他其实不愿意为这些阴鬼拼命。 不管是阴鬼,还是左家,都可以得到这个信号,谁都能看出来,高见退了,就算他明天再来,那也是事后的事情了。 阴鬼们或许不会怪他,但恐怕不会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和高见一起做某些事情了。 于是,高见有了根基,左家也能放宽心,之后,大家就真的相安无事了,高见说不定还会得到左家的酒席吃呢。 可是…… 高见今晚来了。 他今晚来这里拼命,就是在告诉那些阴鬼,他要那些阴鬼在以后,帮高见拼命! 这左家和白江山水族,可就坐不住了。 但高见没有回答左百仓的问题,他只是看了一眼周围的雨,说道:“艮下为山,坎上为水,山云为雨,及未当雨而雨,常寒之罚也,这场雨的下法是亡法,夏杀五谷,冬杀麦,下则杀人,兹谓不仁,是天罚的路数,左家有什么资格代天行罚?” 左百仓的瞳孔里露出了些许的惊讶。 本来他觉得高见能认识很多食材,已经算见多识广,没想到对方连这个都知道。 一般祈雨,凡人只知雨来,却不知雨其实还有各种各样的分类。 祭祀以应雩龙,为雷雨,秋夏之雨,与雷俱也,从春秋之术,则大雩龙,为怒天,此雷雨之难。 祭祀暴雨谓之冻,小雨谓之霡霂,久雨谓之淫,霪雨谓之霖。 仲春之月,祭祀而出始雨水,是春雨,万民以喜,谓之醴泉,贵如油。 雨水不时,行秋令,则暴雨总至,行冬令,则雨潦为败雨。 各种各样的雨,下下来是有不同的效果的,这也是祈雨之术的神妙所在,这可是一门大学问,不精通祭祀仪轨,是很难分清楚这些的。 雨不只是水从天上落下来而已,雨是天象,代表了上天的意志,代表了自然规律的显化和对这片天地的掌控。 而今晚的雨,是一场类似于‘天罚’的雨,是常寒之罚,下则杀人。 自然雨水早已消失的今日,落下来的雨不再是天意的感应,而是人为的操纵,左家今晚下这场雨,是为了以亡雨镇压阴鬼,压制高见,是以天罚来压制高见这条路。 没想到高见的见识居然如此广博,认出了雨的由来,并且还质问了左百仓。 左家,凭什么代天行罚? 但这个问题,却让左百仓笑出了声:“嗤……哈,哈哈哈哈!” 他发出了爽朗的笑声,然后问道:“天?高校尉,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现在哪儿还有‘天’啊?” “我左家世代为巫,到现在也有祭天之术,怎么,要不要我带你去祭坛,你亲自去祭祀一下,帮我问问,天,在什么地方?!!”他抬高了音量,一手指着天空,大声喝道! 天在什么地方? 或许作为巫觋的左家,才最想知道答案。 为什么天神不见了? 他们去哪儿了? 既然天神们不见了……那巫觋们,只能靠人神和妖神了。 高见看着左百仓,虽然对方没有回答,但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既然天都不在了。 那左家作为曾经侍奉天神的巫觋,代天,又有什么问题? 巫觋不再是神的附庸,而是神的主人,他们掌握着祭祀,可以敕封神灵,可以主导香火,可以操纵天候。 他们做着和以前的‘天’一样的事情。 如今的沧州,神只不过是巫手中的玩物,可以任意驱使,任意册封,任意废黜。 这就是左家,这就是巫觋! 高见叹了口气:“所以,左主祭,你还站在原地做什么呢?不动手吗?” “动手做什么?我还等着你去解决那头三境孽婴呢,那东西我也觉得棘手,一直处理不了,既然高校尉有心,不如就去试试。”左百仓伸手,微笑着请高见往前。 (本章完) 第62章 鬼子母相 第62章 鬼子母相 雨还在下。 黏腻的雨水落到地面上,溅起些许的水,已经入秋的天气很冷,让人浑身发抖。 这般雨夜,第二天沧州外城肯定会有很多人生病。 在这种地方,想找个靠谱的郎中是件难事,就全靠自己身体硬挺了。 不过这世界终归还是有点活路的,因为各路庄稼把式,家传手艺的存在,大家都有那么几手练法,身体都还挺好的。 气血充沛的情况下,风寒应该是死不了的。 但那些本身就已经受了伤,或者因为饥饿和劳累而身体虚弱的人,他们或许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在深邃漆黑的雨夜之中,左百仓,非想,高见,在乱葬岗面前站着。 非想忙着在高见的背后绘画鬼子母神的神相,工笔勾勒,一笔一划之间,惟妙惟肖,随着进展,这幅画也开始逐渐发光。 左百仓在旁边静静等待,似乎是想要驱虎吞狼,让高见去对付那三境的孽婴。 左家也知道非想擅长度化,非想在城中还是颇有名声,说过解决孽婴的办法。 左家出了几个巫觋和武者,试图承载鬼子母神,大部分都死了,活下的那几个人都变成了疯子。 高见承载不了鬼子母神,那直接死掉,或者疯了,那一切无事发生。 如果高见承载了鬼子母神之后,能和这头孽婴同归于尽,那自然最好。 要是高见杀了这头孽婴,那出来之后,自己收拾掉高见就好了。 高见确实很惊艳,一境的修为,靠一些武艺和术法就能够强杀二境,数次搏命,但数次都毫发无损。 这完全得益于他几乎完美的临场发挥,以及几乎是未卜先知的战斗直觉,或许这就是战斗天才吧。 不过,虽然不知道这种直觉是哪儿来的……但这种直觉,在左百仓面前不顶用。 百汇窍提高思维速度,玉枕窍提升感官敏锐程度,泥丸混合百神,十转回灵,提升对身体的掌控力和活性,以及加强对外界灵性和神韵的感知。 三窍齐开,高见的所谓战斗直觉带来的反应,在他面前都和慢动作一样,神关带来的‘精神’连携,让他的躯壳也不弱于高见,甚至还要强上很多。 精神两关,本身就是有关联的,神意强大了,对身体的掌控也会变得更强,巫觋是比武者的身体要弱,但三境巫觋和一境武者,那可就不是一回事了。 并且……这还只是身躯的优势而已。 巫觋真正强大的点,在于沟通万灵,驱使鬼神。 所以,不知道怎么输。 他站在这里,高见就已经没有活路了。 唉,其实不想这样的。 高见本可以融入世家的体系之中,何必呢……年轻人,就是愣头青,既然喜欢抛头颅洒热血,那就真的把头颅抛掉吧。 而高见这边……背后的鬼子母神,已经让他感觉有些吃力了。 按照修为是‘基数’,手段是‘系数’的算法,高见的基数并不高,只是普通一境而已,玄化通门大道歌并没有那种珍稀功法有的特异效果。 像是有的一境功法能带雷霆,有的可以御风,还有的气息深厚,都是修行法自带的特性。 玄化通门大道歌,作为普适性的功法,没有这些特殊效果,高见的一境修为,真就是最平常普通的一境,只是光明正大,根基深厚而已。 但,高见的系数着实高得离谱,已经到了他这个级别不该有的水平了。 一境的情况下,大家都拼命的提升修为,开启窍穴,没有那么多心思去学乱七八糟的东西,就算学也只是浅尝辄止,除非特别喜欢,很少有人在一境就去精进那些。 比如刀法,如果一个天赋最多到三境的武者,有修行法,他是十年时间,将刀法练至高见这般纯熟,还是十年时间晋升到三境呢? 有脑子的人肯定都会选后面这个,刀法在这中间抽空练练就行了,不能当主业,等遇到瓶颈,或者寿元足够了,再去钻研刀法,看看能不能突破什么的。 然而高见不一样。 他真有十年的刀法,也有十几年才能炼成的五行生克赋,更有一境修行者这辈子投进去,都不知道能不能学会的龟卜法。 这一切,没有半点影响高见的修为进展,这也是他此刻能够干掉二境的原因。 但这些……在面对背后的鬼子母神的时候,起不到什么作用。 承载鬼子母神的神力,只能靠硬顶。 高见没有再和左百仓多说什么,只是闭上眼睛,感受着鬼子母神逐渐随着画卷在他的后背展开。 如此的,沉重—— 他可以感受到,来自另一层面的力量正在汇入他的身体。 高见脚下的石砖,开始咯吱咯吱作响,像是在承受什么巨大的压力。 “完成了,高见先生,撑住啊。”非想画完最后一笔。 他将鬼子母神的瞳孔点上。 顿时,高见背后神光大作,一副鬼子母两面相,展现出来! 一面相为天女形,手持树枝,长袍大袖,雍荣华贵,怀抱婴孩,慈祥满目。 另一面相为饿鬼形,戴五彩缨络,黑蓝皮肤、血盆大口,长发直立,肌肉暴突,手抓住小儿的脚腕提了起来,凶神恶煞,浑身骷髅! 神相作成,高见只觉得身后好像有一座大山!直接被压的单膝跪地!四周的地板都是大青石,颗粒细腻质地密实,敲之作金石之声,就是壮汉用大锤舞动也未必会碎,但重压之下,纷纷迸裂! 高见的神智之中,涌出了无穷杂念! 高见感觉……自己像是是经受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折磨! 恐怕人类都还没有发明出这种骇人听闻的刑罚,难以扼制,无止境的痛楚正在他的脑海之中泛滥成灾,不仅看不到战胜它的可能,甚至不知道怎样才能缓解一二! 他的头脑里,浮起了千百个人的影子,如同鬼怪一样在他的眼前迷乱。 许许多多的鬼影在他的身旁环绕,不断的发出低语。 看起来是因为高见被痛苦折磨的昏了头,于是出现的幻觉。 但是,高见清晰的察觉到,这不是幻觉。 这些人影,都是真的。 这些是鬼子母神神力的投影。 一群又一群的鬼影,在高见的面前不断的飘荡。 这些鬼影发出了嘻嘻的笑声,他们互相拉扯,互相拽住对方,形成了一条好像绳子般的浓烈黑影。 这条绳子勒住了高见的脖颈。 似乎是要将高见提起来,吊死在某个未知的高处! 高见的意识被这些鬼影覆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到来的危险。 怎么会有危险呢? 不会有危险的,现在的感觉……很温暖。 就像是一个婴儿在母体内,浸身于羊水之中。 潜意识中,似乎是重回到了母亲的肚子当中,重新回到那种幸福安宁的状态下。 高见的耳畔回荡着古怪的声音,像是呼唤,又像是天地间不明意义的杂音。 渐渐地,高见觉到自身越来越温暖,越来越沉,身躯像是渐渐失去感知,不想挣扎,不想醒来。 就好像是冬天在被窝里,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的状态。 外面是强烈的冷空气,里面是温暖的被窝。好想就在这里睡下,等会再起床。 鬼影越来越多,他们在说话,在诅咒,高见身上的鬼影越来越多,仿佛有一只只触手抓住了他,缠绕在他的腿上,身上,吸住他的皮肤,把他往天上拉! 旁边的左百仓摇了摇头。 就这?而已? 连鬼子母神的神力降临都撑不住,后面可是还有神魂双分呢。 高见说的那么厉害,不过如此,也就是刀法巧妙了些,根基不稳,终究是难成大事。 非想看着高见,有些疑惑。 不至于啊。 高见先生的道心,应该是非常稳固的,怎么会连第一波都撑不过去? 是自己画的太用心了,引导的力量太多了吗? 是比对那些人用心点,非想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画过,引导的力量是给左家人画的三倍不止,但高见先生不应该这么脆弱才是? 那高见先生是为什么? 而高见这边…… 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背后的鬼子母神,开眼了。 三倍? 错了,三十倍都不止! 似乎是以高见为媒介,来自域外的鬼神之力,如洪水一般冲刷而下! 鬼子母神似乎在急切,似乎想要抓住高见!似乎高见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一样。 高见的身体被提了起来,被那些鬼影抓住,似乎要从某个缝隙被强行挤出这个地方,被抓到另外一个地方! 但这时候…… 高见睁开了眼睛。 或许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怖,让高见下意识的抵抗起来。 他的神智没有恢复清明,但他的本能却在抵抗! 这种抵抗,让高见清醒了那么一瞬! 非想没有看错,三十倍的神力,高见的意志也能清醒一瞬!他就是有那么硬。 但也只有一瞬,一瞬之后,他的神智恐怕会被摧毁。 他的心湖已经疯狂涌动了起来,在神力的作用下,高见又宽又大的心湖,像是被一颗冰做的陨石砸了一样,波涛翻涌,所有的水都飞溅而出! 陨石压住了心湖,把水都排了出去,于是,心湖干涸,神魂耗竭。 这种情况下,昏迷是自我保护的本能,昏迷才能保持最后一点心力可以被保存下来,等陨石消失,还有回复的可能。 但高见苏醒了,那么他最后一丝心力也将耗竭。 然而…… 一瞬,够了。 高见握住了锈刀。 那颗陨石,碎了。 轰隆一下,无比澄澈的镇印降下。 水面平静,当然平静,因为陨石已经被压成了粉末。 紧接着,便是液化。 陨石开始液化成水,填充高见的心湖。 他的心湖变的更加纯净,而且……变的更宽,更大了,好像是因为陨石砸的。 普通人被这么一下,内心受到冲击,定然神智受创,重则心智破碎,轻则失忆混乱。 但是,锈刀犹如一尊无敌的镇印,将所有的这些都压下去了,甚至连余波都没有留下。 而锈刀,六寸光亮,还剩三寸。 但高见已经完全清醒了。 他睁开眼睛。 心内完全澄澈,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变质了? 与此同时,神力流转在他的体内。 “这算是,成了?”高见看向非想。 神力性质非同寻常,外界难以揣度,所以根本就看不见高见到底承载了多少,只能看见高见身后的神相散发神光,在黑暗之中熠熠生辉。 所以非想只是松了口气,说道:“是,请进去度化那孽婴吧。” 高见点头,然后看了一眼左百仓。 左百仓微笑。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有些发毛。 是神力的原因吗?可是曾经承载神力的左家子弟没有给他这种感觉的。 高见没有说什么,他感觉到神力在快速流逝,还是快些吧。 于是,他走入了乱葬岗。 刚刚进去,却见有物蠕蠕然,顶砖而起。 有黑毛一团,好像人的头发一样。 这一团带毛肉块,自土中起,阴风袭人,渐起渐大,先露两眼,瞪睛怒视,再露口颐腰腹。其黑如漆,颈下血淋,鲜血满地,有儿声,大恐啼泣。 硕大的婴儿躯体,根本就是一头血肉巨婴! 高见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 孽婴的攻击性很强,而且无法交流,有一次高见甚至差点被孽婴杀了。 但这一次,有鬼子母神的神力在。 所以,高见只一伸手,却见背后的鬼子母神,展现出饿鬼相! 却见鬼子母神,犹如饿鬼张口,生啖增恚,吃下无穷目耳鼻舌牙齿,手足骨髓心血肉,邪贪、邪瞋及以邪痴! 饿鬼相之中,隐隐展现出诸多异象,孽婴只觉得自己似乎展转堕于恶道之中,于八大劫堕于地狱受大苦报,十六劫中堕阿修罗,九千劫中生堕鬼神,十二劫堕饿鬼中受饿鬼苦,万四千劫生处喑哑,万六千劫母胎伤堕,万二千劫生作肉团。 恍惚之间,孽婴吓的哇哇直哭,犹如普通婴孩,受惊莫名,痛哭流涕。 于是天降血雨,皆是血泪。 于是,鬼子母神一转,又展现出慈母相。 高见的身上宝光庄严,他走上前,轻轻将形容恐怖的孽婴,揽入怀中。 于是,孽婴止啼。 困扰沧州许久的三境鬼物,就这么……安静的抱着高见。 (本章完) 第63章 二境! 第63章 二境! 高见抱着孽婴。 时隔这么久,过了这么远,借助鬼子母神的神力,他才终于和孽婴说上话了。 这一瞬,他感受到了……孽婴那无尽的痛苦,以及孤独。 所在这一瞬间,高见几乎奇异的感觉到,孽婴那庞大的肉体,重量开始变轻,有一种纯精神的性质填充进了那巨大肥硕而恐怖的身体。 一种使人感到不安的幻象,出现在了高见的面前。 尸体,许多尸体。 尸体,只有尸体。 尸体,全是尸体。 一具具面容相似的尸体直挺挺的躺在腐烂的河流之中,随着河流的污水缓缓流落。 这些尸体,全都非常小。 有的被夺去四肢,有的则被拦腰斩断,而另一些则以更加残忍的手段被摧毁,有的被压成一团模糊不清,只能看清脸的肉丸,有的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蜷缩在一起。 在水流的冲刷这些,这些尸骸已经腐烂的差不多了。 就像是发酵过之后的卤水豆腐,脂肪和肌肉组织都已经液化,变成了粘稠的奇怪流体,暗褐色,汁水横流,戳一戳就会爆浆。 所有的这些,高见都纳入眼底。 而这些所有尸体,形成了一股死亡的恐惧感,不停的压迫着高见的神智。 如果是个普通人的话,早就呕吐不已,抓紧全力逃走了。 但高见没有跑开,而是仔细观察着一切,继续用手抚摸着孽婴。 无法出生的怨念。 出生之后的痛苦。 茫然无知的恶毒。 不知利害的愚昧。 孩童是世上最单纯的生命,也是世界上最恶毒的生命。 正因为其纯洁,所以它才恶毒。 那种茫然无知的恶意,汇聚起来,全部化作可怖的力量在此处汇聚。 有多少孩子呢? 沧州有千万人,每天都会生下成百上千的新生命,其中大概三分之一会夭折。 或死于难产,或死于营养不良,或死于接生手法不对,或者干脆是养不起直接丢掉了,还有的则是娼妇之子,本来就不应该存在。 这所有的一切在污浊的白山江支流里飘荡。 每天成百上千,如今已经有多少年了,汇聚了多少无辜纯真的亡魂了呢? 最终汇聚出了一头恶鬼,孽婴。 孽婴有着天然对周围散发的恶意,有着索取周围一切的贪婪,也有着婴儿茫然无知的纯洁。 当这一切结合在一起的时候,一头无法沟通,无法交流,甚至还非常强大的血肉巨婴就诞生了。 这头巨婴的怨念和倾诉,沧州从未有人真正接纳下来过。 有的人没心思,大部分人没能力。 而现在……高见,既有心思,也有能力。 “乖,乖……”高见抱住巨婴,低声劝慰。 就像是母亲抱住孩子一样。 温暖,安全。 巨婴的阴气开始弥散。 随着这种阴气的弥散,就像是鬼王带领百鬼出现一样,所有的乱葬岗都连通了起来。 高见借助鬼子母神,竟将孽婴安抚了下来。 孽婴的怨气正在不断消散。 “啧。”外面的左百仓不悦的咋舌。 高见居然没死! 鬼子母神相在左家子弟身上画过十几次,没有一个能成的,可高见居然成了! 孽婴天然的恶意,几乎没人能扛得住,但……高见居然抗住了。 甚至,鬼子母神的神魂分裂特性,他也抗住了。 一个一境而已,他吃了什么东西这么猛?传说中一颗就能打通三关的九转仙丹吗? 而且……看那孽婴的反应,高见不会收服这头巨婴吧?那样的话,可就有点麻烦了,孽婴在三境里本身就算是不差的,如果再有百鬼相助,可能真的要有点棘手了。 他有点想直接动手。 但是,那头孽婴还在那里,直接动手打断的话,反而会招致祸端。 不过左百仓深吸一口气。 作为三境巫觋,他还有办法。 这附近,还有镇压百鬼的符咒和阵法呢。 高见是走进了阵法之中,而这些巫觋所布置的符阵,其实就是左家制作的。 想依靠百鬼?高见,你想的挺好,可惜,算不过左家。 左百仓动身,拉开天人非想,施施然的走到了符阵旁边,双手掐诀,神魂出窍,连通符阵。 这是解逐之法,传自上古逐鬼之礼也。昔颛顼氏有子三人,生而皆亡,一居江水为虐鬼,一居弱水为魍魉,一居欧隅之间主疫病人,各有驱逐之法。 他此刻用的,就是驱逐虐鬼之法。 先点燃卷柏。 然后,左百仓念道:“沧州外城,千五百一十四神,听我号令!” 语罢,他将点燃的卷柏丢向天空。 随着烟气冒出,四周开始出现一个个虚幻的神灵。 有蛇有鼠,有木有,有虎有虫,有鸟有蛙,也有人。 各种各样不同的虚幻形象,都是由香火之气凝聚而来,这些神祇恐怕早就做好了准备。 “木位在甲寅之地,火位在丙巳之地,土位在丁未之地,金位在庚申之地,水位在壬亥之地,各按神位。” “内营四门,每门五十四神,合二百一十六神。” “外营四门,每门百零八神,合四百三十二神。” 他指挥众神金身,分门别类,组成阵势。 一群一境的土地神,五位二境的五行神祇,按照仪礼的规矩,各自按照不同的方位行动,身上的神气也被牵连到一起,和符咒连携,形成了一座驱鬼的大型仪式。 而左百仓,作为主祭,他郑重的从怀中拿出一个石质的面具。 这是傩面,是驱鬼逐疫的仪式所需要的用品。 傩面通常都刻成了某位‘神’的模样,有些是人神,比如说钟馗、门神。 而极少部分,则是‘天神’。 通过戴上面具,以特定仪式,来将自己‘伪装’成某位神灵,具备那些神灵的威能。刻制傩面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不能只有其形,还必须有其神,要有神韵在其中,才能够模仿的足够像。 想要留下神韵,必须要破开神关才行,至少也是四境高人才能做到。 这一枚傩面,就是左百仓压箱底的东西。 这枚傩面,刻制的是“石敢当”。 正所谓“石敢当,镇百鬼,压灭殃。官利福,百姓康。风教盛,礼乐昌。”石敢当是一种妖神,能驱邪辟鬼。 在他将石敢当的傩面戴上脸的时候,左百仓浑身上下,气质浑然一变。 他似乎不再是人了。 他不再是巫觋左百仓,而是镇压邪祟,驱鬼祈福的石敢当! 石敢当出现的那一瞬,整个沧州外城的阴气都被下压,乃至于沉到了地底。 诸多一境二境的妖鬼,全都蛰伏了起来,不敢抬头。 石敢当在众神簇拥之中,屹立于此。 煌煌扈扈,照曜钜野。 阴鬼尽暴,股战胁息。 妖邪之属,惊而跳骇。 粲粲石华,孤映明霞。 他散发着神光,被众多神祇拥在正中。 巫觋被称之为‘神主’,而此刻,他被众神簇拥的画面,丝毫不愧对这个称呼。 左百仓静静的看着下方的孽婴和高见。 只要等高见将孽婴降服,他就可以出手,将高见打死。 趁此机会,说不定能将怨气散尽的孽婴一起打死。 与此同时,左百仓还能感受到许许多多的目光。 内城的大人物们,似乎也不是完全无所谓这里的事情。 还有那些阴鬼,说不定还有妖族。 那就正好,让他们看看左家的威势,是何等壮观!让他们看看,沧州万神所簇拥着的左家,有没有‘天’的威势! 而在高见这边…… 众多阴魂,众多目光,等待着高见将孽婴释放而出,借助孽婴和诸多阴魂的力量,正面对峙左百仓! 真是令人感到惊讶乃至于有些可怕的能力,来沧州不过十三天,就以一境之力,布局出了足以对峙三境的局面! 但是…… 此时此刻的高见,却通过鬼子母神的神力,感觉到了,孽婴的痛楚和无助。 婴孩希望自己能够出生。 他想要出生。 尽管他已经无法再出生,孽婴未有生,先已死,在阳间已经逆转不了。 不过……还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轮回。 回死转生,让这些无着的魂魄重入轮回,不再受这世间煎熬。 但是这样的话……高见就会失去一个三境助力,显然,脑子正常的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可高见觉得,他做不到让一个无助的婴儿为自己去拼死,哪怕这婴儿其实很强。 “睡吧,睡一觉……你就可以出生了,下次投胎,别来沧州。”高见轻声说道。 随着高见的话语,孽婴身上的痛楚似乎都消失了。 他静静的睡着了。 怨气,阴气,尽数散去,不再有掣肘,如此……重入轮回。 孽婴消散了。 高见只剩自己一个人站在那些驱鬼符咒中间。 “什么?!”左百仓愕然,甚至愣在了原地。 沧州内城似乎也起了一些骚动,但太远了,只能隐隐感觉到一阵气息的混乱。 远处的白山江,也掀起了一些小波涛。 高见,真的将自己的三境助力送走了!? 他不要命了不成!? 高见,你在做什么?没有了孽婴,要如何对抗三境的左百仓呢!? 左百仓没有任何犹豫! 既然高见自己送走了孽婴,那他就陪着孽婴一起去吧! 石敢当的身躯坚硬,力大无穷!在沧州外城的众神神气加持下,和真神无异,左百仓念动咒语,却见一座大山虚影砸下! 山岳高耸!有气从山顶起,气冲星斗,直插云霄! 有限蛮隔夷,峻危之窍,如轰雷,如地震,毫不犹豫的就是全力出手,似乎要直接打死高见,不留后患。 傻瓜才会试探,打一个一境要试探什么? 山岳虚影落下,地面轰然一响,哪怕是十里之外的地面,都轻轻掀起微尘,好似有快马奔过一般震颤。 这并非单纯的巨力,而是石敢当蔓延地气所致。 而在最中心,一片烟尘之中,高见半跪在地上,锈刀往上,硬生生抗住了这一下! 左百仓瞳孔放大! 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高见则站了起来,轻声说道:“石敢当是驱鬼辟邪的神,我身上没有邪气,也没有任何阴鬼附身,你的符咒大阵和石敢当,都是为了驱鬼,应付孽婴而做的准备,现在孽婴投胎了,你的镇压,对我来说无效。” 左百仓怒叱:“那也不可能!就算正气和符咒对你无用,但这一击也足以将你粉碎,凭你一境的修为——等等。” 不对,他的感知发现了,在这一瞬,高见不是一境! 高见,突破了! 此前就曾说过,泥丸位于头脑之中,鼻气通于天,天者头也,脑为元神之府,而鼻为命门之窍,所以快速正立泥丸,应该寻找到个能够强化鼻之中气宝物。(详情见第五十五章) 而现在,高见找到了。 他已强化了鼻之中气,以鼻气通天,破开了脑中泥丸! 泥丸破开,精神混合,回转百灵,肉身能被精神完全操纵,虽然身躯没有变化,但可以打开所有潜藏之力,发挥出数倍之力! 人的肉身,在没有被精神完全掌控的时候,大部分力量都是潜藏起来的,还会被各种不同方向的肌肉互相掣肘。 而泥丸打开后,这些潜藏的力量,全部释放! 非想在一旁恍然大悟,双手合十道:“那是我们天人众所说的‘六根’,他看起来是打开了鼻根,有‘鼻嗅爱’的说法,一切众生,生六识,出六门,见六尘,于六根门头放光,他释放孽婴,却暗合了身上的鬼子母神的慈悲神力,得神力相助,以鼻根的法子,强化了鼻之中气,还真是巧妙,这是巧合?还是计算呢?” 是巧合,那高见或许是天命所钟。 是计算,那高见可就有点可怕了…… 但不管是哪种,都让高见有了正面接下石敢当一击的能力! 毕竟,巫觋的‘大力一击’,在没有克制的形态下,对武者来说也就这样吧。 巫觋终归还是依靠提前布置和克制来战斗的,真让巫觋上去面对面拼刺刀,那可太难为他们了。 而提前布置的,克制孽婴的符咒,对高见完全无用! 高见抽刀,一刀砍在符阵之上! 神光遭到重击,纷纷动摇! 高见再斩! 众多维持阵法的神祇已经开始感觉到吃力了,纷纷看向左百仓。 这个阵法,对高见没用,还不如他们一拥而上! “你最好快点找出克制我的法门,不然我可要出来了。”高见看着左百仓,如此说道。 左百仓的眼神认真了起来。 (本章完) 第64章 屠神 第64章 屠神 在很久之前,鬼子母神,就是靠‘嗅觉’在王舍城之中一个个的寻找婴儿,捉去喂食给自己的饿鬼婴儿们。 而现在,借助鬼子母神的神力,高见完全打开‘鼻根’,以鼻之中气贯破泥丸,突破了二境! 两个窍穴,膻中,泥丸。 膻中宗气所汇,提升全身的精气,加强整体的强度,是武者常用的第一个窍穴。 泥丸混合百神,十转回灵,增加对全身的掌握程度,以及‘灵性’的感知。 所谓‘见神不坏’,所说的‘神’,就是泥丸之中的‘百神’。 之所以叫做‘百神’,就是指的人身的‘身中神’,人体周身各有所镇之神,内至精血筋骨,外至肢百节都有所司之神镇守其间,《内景经》第七章云:“至道不烦诀存真,泥丸百节皆有神。”,并且,虽周身百节皆有神,惟泥丸之神为诸神之宗。 人们时常用‘六神无主’来形容慌张,就是说,自己的身中神都已经吓得到处乱跑了。 打通了泥丸之后,高见只觉得,自己此刻已经‘见神’,身中诸多力量都可以调动,能够随意控制身体,体内一切力量都洞察分明,其他未曾打开的窍穴也分外清晰! 昔日,有十分力道,只能发挥出五分,这五分还要互相内斗牵扯,打出来只有三分。 而现在,十分力拧作一股绳,能打出十二分力来。 见神不坏,不外如是! 而且,眼前压制孽婴所用的符咒,对高见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压制力可言。 这么多的神祇,但实际上他们的力量都拿去构造镇鬼驱鬼的结构去了,高见一身正气,阳气气血更是充沛,完全不受影响! 只是两刀,他就已经快要斩破这些阵势了! 左百仓沉下脸,解开了阵势,他知道,这阵法针对不了高见,他需要再想办法。 在那之前,就让沧州百神,去拦住高见吧。 左百仓一跺脚,祭祀结束,他也从神气加持的石敢当状态之中掉落,傩面褪下。 沧州百神,终于获得了自由,可以自由调配神力。 诸多妖神,人神,解放出了实力,几百尊土地神灵,冲向了高见! 高见站在乱葬岗上面,下面都是冲锋而来的土地神们。 说是土地神……不如说这是一群一境左右,偶尔有二境的妖鬼,再搭配上极少的人族修行者。 围攻吗? 如果是普通的二境,恐怕会很头疼。 但高见不一样。 他闭上了眼睛,握住刀柄。 吉,吉,凶,闪。 凶,闪。凶,闪。吉,斩! 没有那么多多余的操作,也不需要看敌人的招数或者假动作,连携动作之类的。 闭上眼睛,跟随吉凶进行躲闪和斩击。 就这么简单。 身周的天地不断汇报着高见的吉凶情况,再加上他的步伐和刀法,甫一碰面,高见的周围就刮起了一阵血肉旋风! 有了泥丸对身躯的掌控,高见持刀,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发力点,他此刻根本没有发力死角可言,刀法圆融的情况下,刀的灵活度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他的身体可以在各种奇异的角度出刀,可以在各个反关节的地方发力,这就是打通泥丸,掌控百神的效果之一! 泥丸还有种种奇效,但是他是武者,所以暂时用不到,像是道士或者巫觋,就能够利用那些了。 然而,已经够了。 长刀斫阵,犹如星河自澹! 却见亮亮刀光,断开了夜空! 单刀奋勇冲重围,挥刀一跃入敌中。 翔旋喋血掠腥风,催阵云黑无眠梦。 雄姿飒爽酣战来,霜锋灿烂尘蔽空。 力强刀锐断连肩,刀光电落渠魁穷。 万夫辟易不敢当,猛虎驱羊气雄雄。 俄看敌势如冰消,人散马乱不敢同! 高见时而飞落空中,时而趟地翻滚,时而在墙壁上飞檐走壁,但不管怎样,所过一路尽是霹雳声,空中只有白红两色,白是刀光,红是鲜血! 五位二境,数百一境,看起来气势汹汹,然而根本挡不住高见! 龟卜法,再加上刀法的步伐,给高见在群战之中带来的优势太大了。 高见几乎永远不会陷入被‘围攻’的境地。 哪怕有几百尊神,其中还有二境,但通过对局势的选择,靠着足够的灵活性,高见一直都可让自己处在一对二,一对三这个程度上。 而且……高见甚至有点想笑。 这些所谓的‘神’,太弱了。 其中有些人神,甚至是大腹便便,除了挥洒神力之外,战斗意识和战斗技巧根本就是一坨,一看就知道是什么财主之流,缴纳了大量的贿赂,才被左家册封为神的。 其他的那些妖神,多半也是如此。 还有一头老鼠,肥的要死,感觉浑身上下都是油,高见只是吼了一声,就被吓得动弹不得,站在原地被高见一刀捅死。 这般神祇,就是‘沧州百神’? 真是笑死人了。 沧州外城是一片烂地,武备松弛,但松弛到这个地步,高见都想笑。 刚刚开始那一头虎妖,一头蛇妖,就已经是左百仓手底下最强的二境了吧? 这帮臭鱼烂虾,在二境的高见面前,只能阻挡脚步。 高见杀完他们需要一点时间,仅此而已。 甚至都不需要受伤,因为他们的攻击太慢,太弱,根本就没有什么配合可言,一看就知道,在曾经的战斗里,他们都只是在巫觋的控制下充当神力电池,而从未亲身厮杀过。 但有一点,让高见格外的惊讶。 这些神,哪怕被这么杀,却也没有后退。 为什么? 按照他们表现出来的水平,早就应该战意崩溃,全部四散逃开才是,然而……他们却并没有逃跑的意思,甚至还在一窝蜂的往前冲。 没有任何章法,没有任何勇气,有的只是恐惧之下却奋不顾身的去死。 高见看了一眼在群神背后冷漠的看着,正在布置下一个针对性仪式的左百仓。 神位,不是那么好拿的啊。左家已经通过神位,彻底掌控了这些下级神祇的生死! 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在左百仓的命令下,他们只能来送死!哪怕他们知道自己不是高见的对手,也只能送上去。 这些下级神祇,在左家眼里,就是电池,牲口,储备粮。 人神,是死后成神,那些财主觉得自己用贿赂,让左家帮自己成神,死后也能享受好日子,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被圈养的猪。 那些妖神也是一样,依附左家,成就了妖神,每日血食敞开了肚子吃,沧州外城上千万人,每天死的人都是这些妖神享受了。 当野妖的时候,哪里有这个待遇?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左家用平民百姓当猪饲料,把神祇当猪,而他们自己,高高在上的坐在祭位上,俯瞰众生。 天,已经没了。 曾经站在天神旁边的‘巫’,理所当然的站上了‘天’的位置。 高见没有大规模的群体杀伤手段,所以,只能一个个的杀过去。 哪怕这些酒囊饭袋不是他的一合之敌,但好歹也有六百多个。 哪怕是六百多头猪,杀过去也要一点时间。 就实际情况来看,这些下级神祇,确实拖延住了高见的脚步。 一刻钟,高见了整整一刻钟。 一刻钟之后,他拖着刀,刀尖接触到地面的那一段,后面有一条笔直的血线。 雨依然在下,高见的黑衣周围扩散的暗红色水晕的面积愈发扩大。 等到高见拖着刀,从乱葬岗之中走下来,走到了左百仓的面前的时候,左百仓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在雨中,似乎是有些遗憾的说道:“高见,你确实很厉害,配得上尚书一句‘野有遗贤’,但是,你终归只是一个二境罢了。” “你若是胸怀大志,就该低头,然后慢慢成长,以图大事,暴露的这么早,何必呢。” “你斗不过左家的,我算你再强十倍,把我杀了,左家上面还有许许多多的主祭,还有老祖宗,你单刀匹马,拿什么斗啊?” 而高见,他甩了甩刀,说道:“如果我说,今天晚上,我不仅能杀了你,还能在沧州站稳脚跟,让左家动不了我,左主祭,你信不信?” “靠什么呢?靠你那群阴鬼?别吧,你的那些阴鬼,甚至不如外城百神有用呢。”左百仓笑道。 “那就试试看。”高见摆出架势。 高见刚刚就感受到了,对方其实早就已经酝酿结束,掐好了法诀,随时可以让某种东西出现在这里。 他是站在原地,等着高见杀光了那些下级神祇之后,过来和高见聊天的。 不然的话,高见才懒得和他聊,肯定是三两步上去一刀刺死完事儿。 “好。”左百仓点头。 下一刻,一尊香火金身在他身后浮现! 那是一尊三境神将! 是左百仓在拖延的一刻钟内,从左家调遣出来的吧。 神将威武,阔面重颐,彪腹狼腰,着金光铠甲,拿一杆虎眼鞭,身高二丈,精神抖擞,身上神光乍现,照耀分明,射冲斗府! 神将动了起来,行动之间,浑身上下有金钟撞动之声,天鼓鸣时之响,举手投足似若天火之力,有覆沧海之威! 神力沸腾,虎眼鞭往下一抽,刹那之间在演化无数鞭影,如密雨,似疾电,有骋开弦劲弩之势,举武扬威! 高见猛的往后一撤!躲过第一击。 刚刚他躲过的地方,地面三尺以下,俱化熔岩! 水蒸气大量蒸发,四周被白烟淹没,难以视物! 但神将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二丈高的身体,动起来虽然有金钟之声,但速度却快的拉出残影! 神将没有神智,但武艺依然超凡脱俗,非同寻常! 三境的神将,金身坚硬无比,力大无穷,虽然没有那么多神异手段,可偏偏最是克制高见这样的武者。 高见硬碰硬,根本碰不过对面! 这就是巫觋的强大之处,三境的巫觋,被高见突脸说不定会死,但如果给他足够的拉扯空间,他既能针对阴鬼们布置符咒,也能以神将克制高见这样的武者。 巫觋们手段繁杂诡谲,是出了名的。 先前好像无敌的高见,这一瞬就陷入了苦战! 锈刀碰撞身躯,火星点点,锈刀和对方的金身都毫发无损,只有高见的手被震的发麻。 而那尊神将毫无迟滞,一举一动之间,毫无哨,也没有虚招,有的只是一下接着一下,势大力沉,速度奇快无比的挥鞭! 乱葬岗的垃圾堆并不算大,被金身神将几鞭下去,地面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化为熔岩。 高见依靠着龟卜法还能够提前预知,得以闪避,但他闪避的空间正越来越少。 当整片地区都变成熔岩之后,还能朝哪儿躲? 左百仓站在后面,说道:“金身之坚固,靠你是突破不了的,投降吧,你就地自戕,我做主,可以将你以祭祀成神将,保留神智,世受香火,这样也不算死。” 高见的速度比金身神将慢太多了,毕竟双方有一境以上的差距,所以,只要金身神将在,高见不可能有任何办法突破到他面前来。 而且,他身上还有护体用的法宝,高见那枚铜钱也不可能生效,甚至站着让他砍两下也不会有事。 巫觋的战斗就是如此,步步为营,一切都在计算当中。 区区一个二境武夫,不过是瓮中之鳖,网中之豸罢了。 左百仓知道,高见肯定还有后手。 但他也有。 巫觋的手段源源不断,不是武者那三板斧能比的。 以高见的体力,最多再撑两刻钟,而看地面熔岩化的速度,最多一刻钟他就只能逃窜到居民区了。 高见会吗? 左百仓觉得不会,所以不管高见有什么手段,都只能在这一刻之内拿出来。 想着这些的时候,左百仓感觉到,四周的阴气开始升腾起来。 “噢?到最后,还是只能依靠那些阴鬼?真是狼狈啊。”巫觋笑了笑,然后开始布置仪式。 镇压阴鬼,那可是巫觋的老本行了。 如果高见只是想靠这个,那是行不通的。 (本章完) 第65章 我本村乡一野夫 第65章 我本村乡一野夫 高见依然在苦苦支撑。 他手臂发麻,关节疼痛,浑身上下的精气已经几乎要被打散。 那虎眼鞭,太重了。 高见此刻的肉身,哪怕有泥丸和膻中,也承受不了三境神将金身的巨力。 这尊神将,怕是至少有三十万斤巨力!高见根本就是被对方当陀螺抽,如果不是龟卜法的未卜先知,加上步伐进行提前闪避,只要被正面敲实一下,他估计就要死了。 还好锈刀坚固无比,若是普通的刀,哪怕是什么玄铁所成,挨了一鞭也要当即崩碎。 锈刀能够撑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看起来甚至没什么压力,只是高见的压力巨大。 不过……高见并没有什么绝望的神色,他似乎正在等待什么。 四周的阴气已经升腾了起来。 左百仓笑笑。 镇压阴鬼,手到擒来而已。 却见他挥手洒下一些符咒。 都是符,但巫觋们所用的是符咒,而道士们用的则是符箓,而符箓术,其实最早就是从符咒术发展而来的。 其中,最关键的区别在于,‘箓’为一种秘文,是天赐的符命之书,为道祖所得,授神符于诸弟子,乃是龙章凤箓之文,灵迹符书之字,其主要神异在字形。 而‘咒’则来源于‘呪’,是巫祝们的某种敕令的真言,其主要神异在于咒语的音律。 不过通用的则是‘符’,这倒是大家用的都差不多。 但见左百仓念念有词。 符咒升起,分作五百一十九团虚影,然后飞上天空。 像是烟一样,在天空炸成一团,然后各自落向不同的区域。 却见这些符咒的虚影落到了五百一十九座乱葬岗。 满城阴气,随之镇压。 “想靠这些阴鬼作为后手,高校尉,你还是考虑的有些不周到啊。”左百仓仍旧是微笑,对着正在被神将打的到处逃窜的高见喊道。 高见没有理睬他。 他只是在心中默默的数着数。 “三步……” “五步……啧。” “四步,还不行。” 高见感觉自己是在进五退三,他一直在找机会靠拢左百仓。 正面和金身神将对打,是绝对不可能有任何胜算的。 闪避的区域越来越少,可以周旋的余地慢慢缩减…… 有什么办法? 最后三步,怎么才能走过去? 他的汗水越来越多,天上的冷雨依然在下,在地面的岩浆蒸腾下变成白雾,整片区域雾蒙蒙的,几乎看不见任何事物。 高见完全只能靠龟卜法来闪避。 神将没有神智,也没有通常意义上的五感,所以根本不受影响。 然而……就在此时,高见听见了左百仓的话。 左百仓说,高见考虑的有点不周到。 就在说话的这一瞬,高见吹了一声马哨! 走龙一声嘶鸣!撞了过来! 高见感觉到了,对方在施咒! 走龙的速度极快!其本身也是一头妖兽,这样直接撞过来,巫觋的身躯肯定是稳不住的。 所以,左百仓往后侧了一下。 巫觋的感知非常敏锐,走龙跑动的时候,他早就已经反应过来了。 只往后退了一步,他就轻松避开了走龙,甚至还伸手一推,将走龙掀翻在地。 别小看三境啊,哪怕不以肉身见长,也不是一匹马能够撞倒的。 “两步。”高见心中念道。 然后,他不再躲避!将刀负在背后,以刀做盾,受了一鞭! 只一下!高见筋断骨折,肋骨至少断了一半! 但也是这样,他朝前冲出了两步。 距离够了! 高见咬牙,划出一片雪亮的刀光! 刀光的最远端,恰好能碰到左百仓! 左百仓挑了挑眉毛。 就这? 还以为什么呢。 这样,连他的护体法宝都破不了。 左百仓的反应速度远超高见,所以看见高见这么做了之后,他只是敲了一下腰间的一块玉牌。 玉牌扩张出气意。 不作山中相,韫玉独深藏,这块玉佩是韫玉,取其‘独’之意,雕刻成太平无事牌,谓之‘无事’。 平时,韫玉的性质可以隐藏气息。 到了关键时刻,太平无事牌则能够抵御攻击,保人‘太平’。 太平无事牌的太平气意,挡住了刀光。 根本就是毫发无损。 但下一瞬,高见怒吼一声:“天撼地撼,天关开,地户裂!” 巫觋的神咒! 需要消耗香火气的神咒! 左百仓瞳孔一缩,不对! 高见哪里来的充足的香火气来释放神咒? 等等,他在现场当着自己的面凝聚香火!? “他怎么会知道聚集香火气的法门?!”左百仓心中惊骇!面色彻底变了。 然而高见才不管对方的表情,只见神咒增幅双手力道,刀尖神力加催,力道暴增! 香火气组成的金身,让他力量暴增,与此同时再加上神咒之力,泥丸鼓动全身! 舍身一刀! 太平气意飞速膨胀,似乎要将刀刃弹开! 但下一瞬,锈刀那锋锐的刀尖成为最后一根稻草,贯破气意,高见再进一步,左百仓的肉身! 符咒被破,身后即将一鞭砸死高见的神将失去根基,在击中高见之前,化作金光消散。 高见没有犹豫,再度下斩! 只是…… 手感不对! 高见眉头一皱,心中凶铃大作,猛的后撤! 却见原地的左百仓尸骸,竟变成了棕色。 自己斩中的是个泥人! 而那个泥人尸体上喷出毒烟,腥臭无比,险些就让高见中了招,还好占卜吉凶,躲开了这一下。 高见马上环顾四周,却在二十步以外,看见了捂住肚子上伤口的左百仓。 “高见……你怎么会有聚集香火气的法门?而且……你的香火气,是哪儿的?”左百仓的表情彻底从之前的儒雅,变成了阴毒,眼神像是针一样刺向高见。 “是啊,我怎么会知道呢?”高见轻笑,将刀插在旁边,伸手拉紧腰带,固定住断掉的肋骨不要乱跑,防止扎进肺里,然后如此反问。 而……与此同时。 柴家老汉,和柴妮,以及这一大家子,正对着高见的生祠牌位,认真祭拜。 沧州外城,刘家一家人,也在祭拜高见和自己家的小女儿,或许不太记得刘家人是谁,不过这家的小女儿,叫‘刘萍’。 各种各样的人家,不同的家系,都在祭拜自家的亲人,都在祭拜高见。五百一十九座乱葬岗,有多少人死? 高见自己都数不清楚。 但这就是高见希望阴鬼们‘帮的忙’。 高见从一开始就不希望这些阴鬼来战斗,他也很清楚的知道,阴鬼们其实在战斗上发挥不出什么效果来。 要是能发挥出效果,沧州早就被他们占了,而不是被几个巫觋就轻易的镇压在原地,甚至超度都懒得超度。 因为超度需要复杂的仪式,但镇压可就简单了,符咒一拍就完事儿了,至于阴魂们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关他们什么事?难道他们还能跳起来打我? 哈哈,不要逗人笑了,变成鬼了就能报仇,想什么呢? 所以,高见不求他们出来帮自己拼命,只希望……他们给自己的家人托梦。 然后,以高见给予他们的办法,进行一场仪式。 随着这场仪式,此时此刻,高见的身上被覆盖了一层香火金身! 这就是高见要阴鬼们帮忙的事情,解除那些阴鬼的怨气,破开他们的封印,然后利用阴鬼托梦,传讯他们的家人,临时塑造一尊在沧州,左家祭祀以外的人神! 这位人神,就是,高见! 这十三日,看着高见在各个乱葬岗里面每日奔走的,不只是左家和白山江水族,还有沧州外城的许许多多人! 沧州有千万人,不可能每个人都知道高见做了什么,但,这些阴鬼的亲人们肯定知道的很清楚。 左家曾经说过,愚民们只记得住讲故事的人,这话是对的。 但……他们最相信的,是自己的亲人,亲人讲的故事,最可信。 阴鬼们受高见所托,在高见抚平他们的怨气,解除他们的封印之后,他们终于能够动弹,能去为自己的亲人托梦,在梦中嘱托自己的亲人祭祀高见,凝聚出了这些香火! 这些人,都亲眼看见了高见在做什么,高见是在为他们的亲人收敛尸骨,为他们伸冤! 高见所斩,都是一方恶霸! 高见所杀,全是一方邪神! 这所有的一切,既是高见心中所愿,也是沧州外城众生所憎! 五百一十九座乱葬岗,高见记得清清楚楚,他去坟头献上了一千七百六十七颗头! 有妖,有神,有人。 这十三日,这一千七百六十七颗头,就是此刻这些人,愿意祭祀高见的原因! 左百仓有些想不明白,他甚至惊慌失措了起来。 到了现在,事情终于超乎了他的掌控。 不可能! 沧州有人祭拜高见,这是小事,无所谓。 但是,法门是哪儿来的?! 控制香火气,乃至于祭祀,仪轨,各种各样鬼神的信息和规制他们的方法,都是左家秘传,整个沧州没有别人会! 这是巫觋的传承,外人怎么会有!? 不过只有高见自己知道。 自己当然会有,起码二境内的东西,自己‘可以有’。 玄化通门大道歌,是昔日的神朝皇帝,搜罗天下许许多多的修行法,请来了三位十三境地仙,十位十二境大宗师,八十多门派的功法创始者一齐聚拢,将这些东西拆解,就是为了做出一部能够普及到整个神朝,惠及万万代的修行法。 自此之后,神朝国祚,万万年不止。 整个工程耗资无数,神朝百年财税,有三成在这门修行法上面,主导此事的一位地仙,更是为此心力耗竭,死后谥‘文正忠武’四字。 这些,都是写在玄化通门大道歌的序章里的事情。 但高见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这门功法被束之高阁,甚至偷偷流出来的神韵,还是户部尚书李驺方在梦中传法给高见的。 高见是聪明人,他当然知道这背后代表什么。 因为锈刀的存在,他也得以在短时间内领悟了第一卷和第二卷的内容,也就是几乎所有常见的一境和二境的东西,高见可以说,自己就算不精深,起码也属于‘略懂一二’的水平。 尽管其中没有什么专门的术法或者特定的战法,因为讲的都是一些原理。 这些原理,已经被高见学会了,甚至可以称得上‘融会贯通’。 包括之前点破巫觋的祈雨术的天罚跟脚,拆解那些符咒,都是如此。 举例而言的话,那就是这里面没有任何一个齿轮的设计图,但有关于‘齿轮’这个东西的基本原理和运作介绍。 而他的凝聚香火气的法门,就是在了解了基本原理之后,自己搓了一个齿轮出来,用在这里了。 这是他自制的,适用于一境的香火气凝聚法门。 很粗略。 但够用。 高见的身躯再度浮现出了暗金色,他早在宁泰县城,就已经有了运使香火气的经验了。 此刻,所有阴鬼,连带他们的家族的祭祀,在此刻展现。 “东家!” “恩公!” “恩人……” “高青天。” “高老爷!” “好官……” 种种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香火金身塑造高见的肉身,搭配上他二境的修为! 再度提刀! 高见看着左百仓,杀意沸腾! 漫天的大雨,停了。 不是雨停了。 是雨“停了”。 一股似乎联通周围世界的‘气意’席卷四周,包裹着雨滴,让漫天大雨,停滞在半空! 就连雨滴也被包裹着,动弹不得! 刀光如银光,乍泄如狼毫! 杀意稠如水银,却平静如镜。 人,不能动。 雨,不敢动。 然后,雨水突然往下跌落半寸。 因为——凝固的杀意,动摇了。 九天之上,铺天盖地!漫天雨滴天崩般猛然洒下! 雨动!人动!刀动! 唯有左百仓,一动不动。 但就在此刻,沧州内城,一座神人法相升起。 那是来自左家的真正高手。 已经破开神关的四境巫觋所展现出来的神意! 那道神意在命令高见。 他在强迫高见停下! “杀了他,沧州无你立足之地!镇魔司司马也保不住你的官位!”那道神意如此怒吼道。 高见没有丝毫迟滞。 杀意已出,怎可收手? 布衣之士,怀怒未发,休祲降于天,流血五步,赴汤蹈火,以成匹夫之勇。 独服膺于轵深井里,其锐身而护弱民也,于雨夜而屠卿相,出刀之时,必有一死! 高见脚步踏前,刀芒袭上,天穹好似有彗星贯月! 高见一刀斩下左百仓的头颅! 这座外城主祭,沧州外城实际控制者,三境巫觋,就这么被高见斩下头颅。 和那一千七百六十七颗头一模一样。 然后,他看向神意来源,一甩长刀,放声笑道:“我本村乡一野夫,大人这话,乡下人听不懂啊!” 高见话音刚落,内城的神意爆发,一道神通升腾而起,化作一根金刺,朝着高见袭来! (本章完) 第66章 清算 第66章 清算 金刺朝着高见袭来! 就在此时,城外镇魔司大营之中,传来一声大笑! 笑声极具穿透力,甚至这声音超越了声音本来应该有的速度,传到了高见这边! “哈哈哈哈!”随着笑声,却见镇魔司大营之外,有气血如狼烟滚滚,从百会穴出,上冲二百丈,哪怕是在沧州内城都能清楚的看见那道气血狼烟! 却见镇魔司大营之中,司马赤裸着上身,整个人血凝气刚,肌肉牢密,强壮彪形,一双突出来的金铃眼,两道竖散去的刷帚眉,一双大手,张开五个钉耙指头,抓起一根铁矛,猛然投掷而出! 铁矛破空,发出一声爆响! 而司马投掷的时候,身体筋骨拉伸之间,体内大筋弹动,有如拉动巨弓,崩崩作响。 人似弓,铁矛似箭,这简直就是一张强弓……不对,这根本就是一把长矛发射器! 铁矛摩擦苍穹,划破云层,半空之中的雨云都被气浪生生撕开,好似天穹有星从穹落,当城而坠! 铁矛与金刺碰撞,发出一声强烈刺耳的吱呀声。 紧接着便是一道圆形的冲击波扩散开来,天上的雨云彻底被撕开,瓢泼大雨完全停下,化作细细的水雾,随着气流弥散到了方圆百里之内,好似给百里之内都放上了加湿器似的。 高见看向城外。 他能感觉到……大地在震动。 “咚,咚,咚。”沉闷的声音响起,仿佛是天公擂鼓,又像是大地脉动。 但高见却清晰的认了出来,这是心跳。 极其强壮的心脏,泵动血液,流淌在全身,为浑身上下的肌肉供给力量! 在镇魔司大营中,司马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 噼里啪啦,好像是铁珠砸在地面,哒哒哒的,又像是玉石碰撞在一起,但不管如何,都不像是骨头发出来的声音。 然后,他朝着天空喊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要吵到大家睡觉!明天我会带着高见,去府衙里,和大家见见面!” 话语传出去,内城那冲天而起的神意,渐渐消散。 整座城,也回归了安静。 哪怕是平民也没有任何人出现,或者发出嘈杂的声音。 但就在此刻,内城之中,一阵术法的波动传出。 高见瞪眼。 因为,随着这一阵波动,整座城市,今天晚上死掉的所有人和妖,乃至于神…… 全都,无声无息的开始风化。 最先化掉的是皮肤,皮肤开始变作白沙。 皮肤化掉之后,剩下的血气像沸油一样剧烈的翻滚着,这些气血将白沙变成红沙。 尸体们纷纷变作一具一具的无皮血人,摇摇晃晃。 但很快,这些无皮血人也开始崩溃,化作沙尘,下方森森白骨,挂着内脏。 再过几秒钟,这些也烟消云散,整个人变作白黄红三色砂砾,狂风一吹,卷起一蓬接一蓬,满空飞舞而下,打在地上,沙沙乱响。 风中不时发出一种凄厉的哨声,听去刺耳极了。 所有尸体,灰飞烟灭,刹那之间,化为白沙。 高见半蹲在地上,用锈刀撑着身子,大口大口的喘气。 没了雨水,才能看出来,高见浑身上下,汗出如浆,双眼全是血丝。 不管是龟卜法,还是其他的武艺,都是需要消耗体力和精气的。 今晚这一场车轮战,让高见几乎浑身上下所有底蕴全部耗尽。 不过……好在,站稳了。 不仅站稳了,甚至整个外城,现在也可以说是高见说了算。 因为原本外城的实际控制者左百仓,已经被高见斩了,甚至于沧州外城百神,也已经死在了高见的刀下。 如今外城几乎所有秩序全部崩塌,亟待重建,而这个重建的人,非高见莫属。 但高见自己也很清楚,还没那么简单。 重建秩序,肯定许多世家都会伸手。 而自己想要在左家面前站稳,就需要利用这些世家的力量。 而且,最重要的是,高见在今晚,揭露了一个事实。 左家,对基层的掌控力,太虚浮了。 他亲自利用阴鬼,给左家构筑的祭祀信仰体系撕开了一个口子! 水家,王家,刘家。 你们看左家早就有些不顺眼了对吧? 今日起,想不想分润一口祭祀? 高见可是有祭祀手法的,哪怕看不上这个,也知道这东西可以严重动摇左家在神祇方面的垄断权! 左家其实根本就没有掌握什么基层,他们只是利用神祇进行粗略的统治而已,而如果神祇的塑造权和册封权被其他世家夺走了,左家这座大厦,马上就要动摇! 而高见将会成为这动摇之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只是,那都是后话了。 高见很清楚,如果真的当了什么‘官’,拿了权力,那就脱身不了了。 官面身份,既是盔甲,也是牢笼,既能保护他不受伤害,也能让他不能随便轻举妄动。 给了你身份,你就不能太不懂事,搞的事情和今晚一样不好收场,那就不行了。 所以……高见另有想法。 不过,说那么多也没用,起码就今晚,先收拾收拾战利品吧。 高见这么想着,站起身来。 旁边的天人非想,看着高见,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高先生,今晚之后,沧州外城会变成什么样呢?” 高见停了下来,思索了一下。 然后,他回答道:“会变好。” “那我就放心了。”非想点了点头,拿出自己准备的烈酒,朝着高见背后泼去。 那一尊鬼子母神相消散。 “没有香火气的神相,真奇异。”高见感叹了一下。 “虽然叫神,但诸天和我们天人众,都不是神,我们的力量来自‘觉悟’,而非香火。”非想解释道。 说完,这位天人众再行一礼,转身离开了此地。 而高见目送对方离去。 这才倒吸一口凉气!在原地跳了几下才停住。嘶! 哇去,好痛啊!伤口被烈酒一泼,他差点没绷住,痛死人了! 算了,现在还是赶紧去收拾战利品吧。 高见撑着伤躯,先捡了那块太平无事牌。 左百仓的法宝,这玩意儿,高见全力一击都没打破,还是靠锈刀的刀锋才捅穿的,相当厉害,不可不拿。 然后是左百仓留在身上的傩面。 石敢当的傩面,很值钱,虽然高见不会用就是了。 还有一个袋子,里面装着杂七杂八的材料和一些符咒,估计都是巫觋施咒要用的,高见看不明白,暂且一股脑都收起来。 骑上走龙,再去城外。 城外,那只乌龟和水蛇,都被高见打死了。 水蛇的剑,乌龟的壳,都是好东西,高见也都全部搬走了,栓在了走龙的后面,然后麻溜的搬回了镇魔司大营之中。 再之后,已经是后半夜。 高见给自己处理了一下伤口,又吃了一颗左百仓送的药,感受着精气逐渐恢复,长舒了一口气。 该睡觉了。 半个多月来,总算是有一个安稳觉可以睡了。 高见一夜无梦,睡的香极了。 但今晚,注定有人睡不着觉。 ——————————— 沧州内城,左家老祖宗,当任沧州祠祭左浪,正坐在大厅内。 大厅内还有其他人。 都是左家的高层。 “我不是让你们传讯那些巫觋和神婆,让他们给愚民说故事了吗?” 左浪淡淡的对下面问道。 下方一个老者站了起来,战战兢兢的说道:“说……说了,我已经吩咐下面去做了,各类祭祀,仪礼之中,也常有宣传……” “常有宣传?”左浪语气严肃了一些。 “是……我们一向谨记老祖宗教诲,在祭祀和传播之中,都夹杂了那些消息的。”老者惶恐不安的回答。 左浪揉了揉太阳穴。 接着,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我早就和你们说过了,控制祭祀是小事,因为祭祀的本质是控制人心!巫觋掌握祭祀香火,本质是掌握众人之力,巫字的中间,就是两个人字!” “我算是明白了,这十三日,看着高见每日奔走的,只有沧州外城的人,而你们,都只盯着内城这一亩三分地了吧?我都不敢想,眼皮子底下的沧州外城你们都看成这样,整个沧州,那些县城,关隘,村落,你们又管成了什么样子?” “控制人心是很简单的事情,和愚民们甚至都不需要讲任何道理的,他们没有任何理性和常识,也没有基本的思考、计算、推导能力……这些匪夷所思的谣言,基本上也是它们创造的,你们要做的只是把一些话语不断的对他们重复,重复,再重复,然后他们就信了。” “就这么简单的事情,居然都没有做好,让高见找到了破绽,你们啊……真是不知道让我说什么才好。” “看来,整个左家,是要整一整门风了,我这几十年在琢磨破开两关的事情,对家里的事情是有些疏忽了,此事过失在我。” 说完这话,左浪扫了周围的人一眼。 众人全部低头,不敢接话,也不敢做出任何动作。 然后,他指了指那个白发老人:“你,族内事务就不要参与了,去和镇魔司那边吧,把镇守古战场的左青替回来。” “老祖宗,左青可是——”旁边又有一个中年人站了起来,似乎想要说什么。 左浪反问:“可是什么?是怕他回来之后,你们压不住他?” 其他人默然无语,没有再接话。 这种话,再怎么接也是错的。 “左青回来,让他负责这些基础的土地神和地方城隍的祭祀。”左浪吩咐道。 “全部?!”众人皆惊,异口同声的问道。 全部?沧州上上下下数百县城,怕是有十来万个村,涉及神祇何止百万?当然是分配给了十几个不同的族老,各自安排。 而现在,十几个族老的事情,都交给一个人来做? “你们心太狠,做不来这些事,心狠不是坏事,但心太狠,又看不清下面的情况,那就是坏事了,聚不拢人心也就算了,就连传消息都做不到,还谈什么祭祀?”左浪淡淡的说道。 虽然语气很淡,但他显然相当的恼怒。 “这些事情都交给左青,他心软,现在左家就需要他来做这种事,你们就别插手祭祀的事情了,谁要是贪恋权柄和一时的好处,坏了事情……就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左浪如此说道。 其他人悚然一惊,只是行礼。 左浪看了看,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天色晚了,都回去歇息吧,此事动摇不了左家,但你们要记住,一种祭祀法的出现,,只能算是一个锲子。” “锲子不可怕,但如果有人把锲子敲进树里,然后继续用力,左家这棵大树,或许真要毁在锲子上面。” “自己琢磨吧,等左青回来,他会教你们怎么改的。” 说完这些,左浪走回了自己的阁楼之中。 其他人纷纷下拜,高喊:“恭送老祖宗!” 等到左浪回去,其他人才纷纷离开,只是这一场大戏之后,整个左家的气氛,都显得有些沉闷。 他们走了之后,并未直接离开,而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在院子里窃窃私语。 “左青真要回来了?” “这人要是回来,那家里的进项怕是要少许多了。” “老祖宗都生气了,你还在管进项?你不如担心一下和白山江水族的关系,左青回来了,肯定要把白山江水族从各地神位里筛一部分出去。” “水族说得上话的也就那几条蛟龙,就算龙君亲自出手,也拿老祖宗没办法,要不是咱们点头,他们成得了什么气候?” “他拿老祖宗没办法,老祖宗拿他就有办法了?这帮水族往水里一藏,就算修为高出一境,也讨不了好,整个水下完全就是妖窟,他们要是搅乱水运,谁有办法?左青吗?” “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左青回来已经是板上钉钉,这段时间还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我已经准备把我府上今年的销裁剪到五万金了。” “那不是直接裁了三分之一?这日子还过得下去?” “过不下去也得过,走吧走吧,别在这儿杵着了,当心老祖宗生气。” 诸多左家族人纷纷离去,阁楼再度恢复了宁静。 定时更新按错了,提前更新了,今天凌晨只有一章了…… (本章完) 第67章 妖星 第67章 妖星 神都,阳京。 灵台所在。 灵台,是望气观星之所。 观星,望气,制定律法,测度阴阳,规制五行,这都是监天司要做的事情,而灵台就是监天司最重要的地方。 人眼观星望气终究是有极限的,所以需要建立高耸的灵台,灵台之上更有宝物,阵法,可以增幅目力,哪怕遥远的星辰也可以看得清楚。 望气之术非常玄妙,昔日太古之时,有燕阁刺客入京,于是天现白虹贯日,神朝太祖出生之际,有彤云上覆,有卫师谋灭国之事,见太白蚀昴。 正所谓,积蜃之气而成宫阙,精之积必形于云之气,故曰:占气而知其事,望云而知其人。 王者现身,必有王气,壮士壮举,亦有祲象,盖古者分至主启闭必书,云物为备故也。迨乎后世,其法寝备。瑞气则有庆云、昌光之属,妖气则有虹蜺、牂云之类,以候天子之符应,验岁事之丰凶,明贤者之出处,占战阵之胜负焉。 所以,监天司以五云之物辨吉凶,水旱降丰荒之祲象,以此监察天象。 故大事之事,需升灵台,以望元气,吹时律,观物变。 此刻,灵台上的监天司们正在忙碌。 “月行分一日十四,度十四分,益二十六,盈初。” “荧惑入黄道北三十余度,勾已而行,太白忽犯狼星,狼星在黄道南,昼见经天,与月争明,甚者或许变为妖星。” “又有妖星出世,这是第几颗了?”监天司的司正问道。 “第十颗了,神朝十州,各有一颗,这次是在沧州,内赤外白,两傍有珥,煌煌如月,是光最弱的一颗,不过沧州也是十州最弱的一州。”此刻正在灵台上望气的阴阳家修士如此回答道。 这位阴阳家修士的表情有些不太好看。 一年,出十颗妖星,情况他们已经如实汇报给了大内,但皇帝却没有任何的反应,也不曾派兵清剿,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监天司司正摇了摇头:“嵗星之精变为欃枪,荧惑之精变为天贼,太白之精变为天狗,辰星之精变为枉矢,日之精变为孛,月之精变为彗,这颗妖星是彗星?还是天贼星?” “都不像,这颗妖星上下无别之象,看不出跟脚,应该还没有成气候。”阴阳家修士答道。 司正无奈,只是说道:“还是和以往一样,报上去吧。” “司正,自古以来,再昏庸的帝王,见妖星现世,也没有不出兵清剿的,这些妖星都还没成气候,现在出手还来得及,消息,是不是没传到陛下那边去?”阴阳家低声,试探着想说什么。 但他还没说完,司正就一耳光将他后面的话堵了回去:“注意言辞,我就当没听到。” 司正说完,将记录拿走,离开了灵台。 而灵台下面,站着一位大臣。 户部尚书,李驺方。 “司正大人。”他笑着看向监天司司正。 “啊,李大人,怎么了?”司正立刻行礼,问道。 “如此匆忙,是看见了什么东西?”李驺方发问。 “李大人,监天司事宜都是机密,哪怕您是阁臣,也不能多问啊。”司正提醒道。 “阁臣?阁什么臣,陛下三十三年不上朝,什么臣也没用了,今晚我是来找你喝酒的,去吗?” “好啊,我送完消息就去,李大人可以在此等我。”司正放松下来,笑着说道。 “嗯。”李驺方点头,目送对方离去。 然后,他看了一眼灵台,又看了看天穹。 妖星出世。 可惜,没有灵台的帮助,只凭双眼看不真切。 所以必须得亲自来试试监天司司正的反应,才知道到底出世了没有? 现在看来,已经出现了。 ———————————— “呼!”高见翻身起床,此时,已经日上三竿。 活动了一下身体,有了药的帮助,加上他已经二境,精气充沛,泥丸带来的见神不坏性质,让高见的伤势恢复的特别的快。 每一个窍穴打开,除了窍穴本身的效果之外,都会大幅度的增长身体其他部分的强度,强化整个躯体所有地方。 只不过,修行越来越难,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打开了一个窍穴,后续所有窍穴都会被强化,进而更难打开,越是往后,就越是困难,不过也越是强大就是了,算是福祸相依吧。 高见扭了扭脖子,转动了一下腰背。 只听见脊椎龙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好似玉珠落盘。 舒畅。 这一晚上过去,差不多已经长好了。 穿上衣服,活动了一下身体,除了还有一些隐痛之外,已经没有什么妨碍了。 高见将佩刀拿起来,挂在腰间,又把那块太平无事牌挂在旁边。 黑色官服,腰悬长刀,温润玉佩,再搭配上高见挺拔俊朗的身姿,乍一看就是一个威武逼人,前途大好的精英校尉模样。 洗漱完成之后,高见走出了这间小房间。 一出门,就看见王隆端着一碗面,坐在一张小马扎上,似乎是在等高见。 “哟,王哥。”高见挥了挥手。 “哎哟,别叫我王哥了,我才该叫你哥,昨晚我牌位都给你刻好了,香都给你点了,唉,现在想来也是晦气,给你了。”王隆从身后的包裹里拿出一块新鲜的牌位,丢给高见。 高见看了一眼,乐了,还真是新的,还没上漆,上面确实有一丝烟熏味。 嗨,昨晚自己收到的香火里,还有这种成色的? 高见转身,把牌位留在了自己房间里,然后出来说道:“不晦气,不晦气,王哥你有这份心,我记下了,对了,王哥一大早就在这里等着,是司马要见我?” “你倒是聪明,嗯,司马让我来找你,带你去他那里,今天你可是要和他去内城,顶得住吗?怕不怕?”王隆端着面碗,和高见并肩而行。 “你说呢?”高见反问道。 “我现在觉得这世上应该没什么东西能让你怕了,唉,真猛啊兄弟,而且……一境对峙三境,临阵突破,然后以二境修为强杀三境,我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王隆苦笑道,摇了摇头。 这战绩,实在太惊人了。 哪怕杀的是一位巫觋。 巫觋并不擅长正面战斗,他们肉身孱弱,专注于神意的修行,突破顺序一般都是神关,气关,最后才到精关。 再加上他们的招数,很多都需要提前布置,很少有能够正面使出来搏杀的咒法。比起当面打人,他们更擅长召唤群神围殴,或者偷偷在背后扎小人。 但……那也毕竟是三境啊。 说不定还召唤了三境的神祇相助。 王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最后活着出来的是高见,而且甚至没有受什么影响根基的大伤。 他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把昨晚睡不着,坐起来雕的牌位送给高见了。 高见只是说道:“那些神祇都弱的很,你也看见了吧?沧州外城那些神祇,要么是交了贿赂的凡人,要么就是一些不成气候的小妖,除了会吃血食什么都不会,你去你也行。” “是是是,我信了。”王隆翻了个白眼。 那些神祇是废物,那左百仓也是废物? 傻子才信。 两人闲聊着这些,很快走到了峡谷深处,一处营帐中。 镇魔司之中,普通小兵住营帐,四五个人一个帐篷,基层军官则有自己的单独营帐。 而校尉这个级别,就有自己独立的小屋可以享用了。 但到了司马,却又变成了营帐,不过规格不太一样,这是一处大营。 营帐高三丈,外有旗帜刀枪。 虽然是用布匹和牛皮蒙的,但乍一看,完全就是一栋小楼。 高见和王隆走入营门,见两旁甲士环列,戈戟森严,绕成一团杀气。 高见环顾四周,有些惊讶。 活人啊? 他还是头一次在镇魔司的驻地里看见这么多活人,平时这里连藏经阁和演武堂都没几个人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在营帐的里面,有一张长桌,桌上堆着许多公文,而司马就坐在那里。 高见和王隆刚刚走进来,他就跟着站了起来,昂首阔步向前而来。 司马踏步而来的时候,一股威猛之气直接压到了高见和王隆的脸上,虽然什么都没有,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有一座大山朝着自己撞了过来。 王隆熟练的后退两步,压迫感顿时荡然无存。 这个气魄,是武道修行者闯破神关之后,凝练而成的‘神意’。 每个人的武道神意都不同,是根据武者自身的气魄凝练而来,而沧州镇魔司司马的神意就是这个,叫做‘无前’。 神意‘无前’,身前无人,无在前者,行走坐卧,乃至于战阵冲锋之间,在他身前,不可有人。 敌人若在对面,只能退避。 若是不避,那就只能正面承受强烈的压力,在司马具备杀意的情况下,甚至可能直接撞死在神意之上,如同前面真有一座山似的。 但如果退避,虽然压制消失了,可司马自身的气魄却会愈发强盛,若是在他面前,万军退避,那他气魄恐怕会上涨到一人敌军的程度。 而高见感受着这股神意。 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往前踏了一步! 只一步,高见的身体猛的往下一坠! 肩上,好似有一座山! 站不直身子…… 他一咬牙,再往前进一步! 却只感受到一股庞然无匹的压力袭来,就好像被呼啸而来的火车撞了一样! 受力不住,高见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三步。 于是,压力顿消。 高见摸了摸身上。 毫发无损,就像是刚刚被火车撞了的事情……是假的一样。 不对,那应该就是假的,因为那是‘神意’,是‘气魄’,是完全属于精神上的威压。 “不愧是二境斩三境的人,哈哈哈!我的神意,寻常三境一步都踏不出来,你二境能踏两步,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司马开始还语气豪迈,只是说到英雄出少年的时候,语气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高见却没在乎那些,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司马,叫我们两个来有什么事?是昨天的事?” “嗯,昨天,你拿出来香火修行法对吧?” “哪儿来的?” “自己研发的,独家原创。”高见笑道。 司马深深的看了一眼高见:“那你就咬死这个说法,别改口。” 高见点头。 显然,没人信。 高见不过是一介武夫,哪里来的余裕去研究巫术去? 不过无所谓了,他也不准备解释,只是说道:“好,那么,司马,出发?” “出发,今天带你去见见世面,你这次可是闹出大事来了,各个世家,那些老怪物未必会出面,但家里现在干活主事的肯定是要现身来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胆子大点,到时候别被吓住,要是吓住了,可就要丢脸了。”司马拍着高见的肩膀,如此说道。 “司马刻意释放神意,也是为了给我提前做做测验?让我习惯习惯?”高见问道。 “聪明人就是好说话,不过没必要事事都说出口,从你扳倒左百仓开始,大家就已经知道你脑子很好使了,有时候藏一藏拙比较好。”司马说着,摆手让王隆让路,带着高见出发了。 王隆端着面碗,给高见挥手。 高见也挥手,然后随着司马走了出去。 “我们是武官,就不坐轿子了,去骑你的马来,我在这里等你。” “不用。”高见说道,然后吹了一声马哨。 不到一分钟,走龙就已经跑到,身上有些伤口,是昨天被左百仓打的,但是不碍事。 而司马则有马倌牵马来。 那是一头大青马,高九尺五寸,长颈有翼,傍有垂毛,青火焰脚,身有鳞甲,横看则泛有五色。 这是一头很粗壮的马,光看体型,感觉比轻盈矫健的走龙要重个两三倍以上。 走龙刻意昂头,似乎是想要和对方比高。 而那头大青马没有理睬,因为它一身马铠,光看就知道沉重无比。 这是一头专门在两军厮杀时冲阵的重装大马,和走龙这种侠客所乘的轻刀快马不是一个路数。 (本章完) 第68章 东家 第68章 东家 高见和镇魔司司马,骑马朝着内城赶去。 不过今天,路过外城的时候,好多人对高见磕头。 显然,昨天一晚,高见的事情整个外城都知道了,也知道……那些吃血食的神,那些财主化作的神,都死了。 现在,外城的新神,是高见。 “都站起来,别跪。” “不准跪!” 高见一路走,一路喊,只是没什么效果。 也不太可能有效果就是了。 作为活着的人神,不受拜是不可能的。 只能等从内城出来之后,再行处理。 好在,现在拜的人还比较少,外城千万人,真正意识到已经改天换地的没几个,大部分人就算知道原本的神死了,一时也没做出反应。 这种情况起码要持续好几天时间,足够高见来阻止他们的叩拜,也阻止他们的信仰了。 高见可不准备真的去做‘神’。 他准备将这些信仰都转化到其他地方,方便他之后的行动。 看着高见阻止跪拜,司马突然开口说道:“你救了他们,让他们拜拜又何妨?磕个头就能让日子好过,多少人巴不得磕呢。” “司马大人,想要让日子好过,就不能想着磕头。”高见回答道。 这话让司马挑了挑眉毛,表情也认真了起来。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高见,然后说道:“小子,你真要给他们开出太平路来?为什么?这对你没好处吧?” “要是事事都为了好处,司马你又是为了什么帮我呢?”高见反问道。 “我看得起你,欣赏你的豪气,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所以帮你,你呢?你也看得起他们?”司马好奇。 “对。”高见点了点头。 为什么看不起他们呢?因为他们弱?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但高见不觉得那些是什么问题。 张一元,还有之前那些力工的头头,这些人,又有哪个不算好汉子? 这沧州外城,足足上千万人,似他们这样的,还有多少? 这些人,给他们一个机会,又能造出多大的风浪? 于是,高见说道:“司马,你们这种,呼风唤雨,搬山填海,可你知道吗……你们呼风唤雨的时候,他们就是风雨,你们搬山填海的时候,他们就是山海,既然如此,那又有什么地方可以看不起他们呢?” “哈哈哈,你有这般见识……真是出乎预料了,沧州外城,怕是关不住你,以后要高升啊。”司马哈哈大笑。 “司马说笑了,我不过一介野夫,这个官啊,估计是当不长久的。”高见微微笑,如此回答道。 司马没有接话。 因为他们到地方了。 内城,八珍食楼。 要谈事,自然是不好在某某人的家里,到时候摔杯为号就不好了。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谈的也不是什么公事。 那么,自然是酒楼最好了,大家吃吃饭,喝喝酒,就把事情给谈了。 就算谈不拢也不算什么,酒桌上的事,怎么能当得了真呢? 高见和司马翻身下马,将马匹交给马倌,然后走入八珍食楼。 食楼里没有任何的其他客人,似乎早就被清场了。 进入其中,马上迎来两队随侍者,分东西班,引路前去。 高见和司马径直往前,走入大厅之中。 走入大厅,但见众乐备奏,倡伎伶优兼作,击鼓弄曲,气氛祥和。 环顾四周,栏杆,地板俱是白玉所砌,玛瑙装点墙壁,楼阁中嵌有几颗硕大的明珠,哪怕白昼也放光华,空中照耀,又被水晶所制成的晶折射,光芒闪烁增至十倍,让房间内纤毫毕现,却不刺目。 左右铺设俱是美玉良金,辉煌靓丽。 涂壁脂泥,怪草奇,华堂彩色,绮罗锦席,丝竹管弦,美不胜收,煌煌灿烂。 其中早已坐上了许多人,有老有少,看起来都是各家说的起话,或者以后说的起话的人。 高见和司马走进大厅的瞬间,四周闲谈的声音都收敛了起来。 坐在主位上的,还是那位看起来只有十六岁的玉面少年。 虽然是少年模样,但他却是沧州知府,水家目前的家主。 “啊,外城的英雄来了,大家都来看看。”知府坐在桌子上,笑着说道。 “小子搅乱了外城秩序,还屠戮百神,算得上什么英雄呢?只求知府恕罪,不要怪责就好。”高见马上拱手,如此说道。 却见玉面知府叹了口气,遗憾的说道:“高校尉为民除弊,又有什么好怪罪的呢?我在内城,处理沧州诸多事宜,却不知外城空虚,诸神蠹政病民,远贤礼疏,耗费钱粮,使本官爱民之意阙,此等皆奸神借以消民果断之心,刚毅之气,蒙骗滥赏,坏法失机,今政之弊,皆由于此啊。” 高见马上答道:“天下之事,有轻有重,有缓有急,知府忙于沧州万机,一时失察也是情有可原,实在不必自责。” 知府摇了摇头,有些自责的说道:“话虽如此,但轻重缓急之别,得其序则治,不得其序则乱,而所不当为者弗论也,夫事之重且急者,不过亲贤爱民、赏功罚罪而已,如今沧州之乱,皆源于轻重缓急失序,这是我的过失啊。” 话语之间,却见旁边有一个老者起身:“知府何错?实乃左百仓奏事日渐迟晚,内外章疏动经累日,甚者或延至半年或终留不出,因循积习,遂以为常,邪妄不经,却也让知府灯下黑了啊,此乃其作为主祭之失责也。” 大家一言一语,不知不觉就把事情送给了已经死了的左百仓。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默契。 却见一位左家人突然说道:“此事不怪知府,确实是主祭之责,都怪主祭不习楷书、字画钝拙,书事不能一一自写,皆是口述,交由外事典史处理,岂料外事典史竟如此懈怠,唉,我看西门家需好好自省。”此话一说,又见西门家的人起身告罪,唯唯诺诺。 话语之间,高见和司马已经入座。 这时候,却听见知府说道:“咳咳,此事就到此为止,何必絮絮叨叨一直追责?往后慢慢梳理沧州外城的事情即可。” 然后他接着说道:“倒是左家,需要好好内省一下,祠祭掌管祭祀,理当清楚,祭祀一事若是不诚,未必得福,反以得祸,官府出入有清规、斋醮有定数,未曾闻于礼制以外建立坛场聚集神祇者,须知,祖宗社禁之制,至严至密,虽文武大臣勋戚贵人,不得辄入,岂可使胡羯邪妄之徒羣行喧杂?以后妖神之事,要小心些。” 话到这里,却见位于旁边的左浪站起身来,说道:“大人说的是,所当祭者,其鬼不邪,盖谓邪之不能以干正也,请以知府以此为重务,而速赐施行,务使纪纲大震,德化旁通,下结人心,上回天意,为宗社百年无疆之庆也。” “此事重大,酒桌之上还是少谈,祠祭你事后拟文,交于公文即可。”玉面知府说道。 其他人也纷纷建议,各自呈言,一派祥和,大家讲理说情,气氛融洽。 而高见不再接话,只是默默的坐在原地。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但实际上,他冷汗都已经下来了。 刚刚那几句对话,看似没什么,但实际上,其中凶险,不亚于昨晚的厮杀。 这几句对话,上来就把大炸弹丢给高见,高见赶紧丢给知府。 那玉面知府估计就想要高见这么说,马上就开始引导话语给左家,周围的演员心里应该也是门清儿。 虽然左家有准备岔开话题,但显然其他世家也早有准备,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就把左浪逼的不得不出来说话。 这一说话,就已经坐实了沧州外城那些事情的责任划分了。 还好高见只说了一句。 要是真的插进去这些对话,恐怕很多时候就会被带偏带跑,不知不觉就说出很多很不妙的话语出来。 倒是司马,看见高见的反应,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不擅长这种场面呢。” “确实不是很擅长……不过也不是没喝过酒,大差不差吧,就是遣词造句,还有各种气氛不太对。”高见摇了摇头,如此说道。 “已经比我好了,我才是真的懒得理他们这些破事儿,正事不做,整天虚与委蛇,看似高深莫测,实则狗屁不通。”司马不屑:“沧州,不愧是蛮荒之地。” 高见好奇:“蛮荒之地?对了,司马你是流官,别处,比沧州繁华很多吗?” “那是自然,沧州的两关大宗师屈指可数,还有白山江水族这种土著东西,怎么比得上越州繁华?更遑论和神都相提并论了。” “这帮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想得明白,神都开始内斗,是因为神都已经扩无可扩,天下之大,已无神都之敌,而他们连自己窝里的蛇虫都没收拾干净就开始内斗,纯粹是没脑子,还装作一副阴谋诡谲,算无遗策的模样,这般格局,也只能窝在沧州作威作福了。” 镇魔司司马满脸都是不屑,说话声音却压低了,甚至还以聚音成线的手段阻止了别人偷听。 显然,就算是看不起,但他也还是不愿意当众撕破脸皮的,鄙夷也就是私下里的事情,可见沧州没有他说的那么好欺负。 但这些话,高见可不敢回答,他可不会什么聚音成线,只能听着,然后给自己倒了杯茶,等待上菜。 这些对话,没一会就结束了。 很快,菜就端了上来。 宴席排场极大,有百馐、百酱、八珍,各类草木之实、鸟兽之肉,葱、韭、齑、俎,聚秋来禽兽之肥美,五谷之成熟,再加九味调和,五味三材,九沸九变,火为之纪,时其疾徐,减腥去臊,锅中之变,精妙微纤。 高见只尝了一口,只觉得口不能言,志不能论,确实美味。 米饭并非凡品,软滑膏润,入口流散,化作精气。 汤羹也为珍物,濡润细滑,流泽芬芳,余气芬芳。 菜肴更是精琼,肥彘脆美,柔如春绵,唇齿体润。 再看桌上,馨羹芬臛,凝色生华,鼋羹蠙臛极为肥浓,鸡臛鳖肉其味清冽,水、浆、醴,各有其所,肉滑如银,鱼白如玉,菜黄若金,这一桌菜肴,恰好就叫‘金玉满堂’,正是取名至此耳。 高见还看见一种奇异的大鱼,其鱼大者长四五尺,鳞细紫色,无细骨,不腥,肉紫骨青,味绝香美。 所以他自然是疯狂干饭,这些东西他平时肯定是吃不着的,如今吃了好东西,正好补充精气,方便蓄积气血。 反正冲击三境,也是要积蓄气血的,不吃白不吃。 至于其他人,在旁边敬酒寒暄,樽盈白玉,爵献金浆,那就不是高见的事情了,他其实无所谓的。 你们寒暄你们的,我吃我的,在你们夹菜的时候我不转桌就已经很有礼貌了,更别说现在实际上是分餐制,大家各吃各的,有侍者在中间的大席上给每个人的小桌子上传菜,非常繁琐麻烦,但好像大家都习以为常。 然而,高见无所谓,不代表其他人无所谓。 吃饭之间,那位玉面知府突然说道:“高见。” 高见正在干饭,闻言赶紧嚼了两下,咽下之后,拱手问道:“大人?” “你尝尝这个,你得罪了白山江水族,恰好用得上此物。”对方说着,让侍者为高见送来一枚五彩粽子。 粽子高见很熟悉,但他并不敢把这东西和自己记忆里的东西混在一起。 却见玉面知府说道:“世人五日作粽,并带练叶及五彩丝,皆汨罗之遗风,俱为蛟龙所窃,这枚粽子是八珍食楼的师傅,以珍树之叶塞其上,再以彩丝缠缚之,此二物蛟龙所惮也,你吃上一个,可以辟蛟。” 高见于是回谨道:“多谢大人。” 于是拿下来,拆开粽子,将其吃掉,顿时觉得身周好像有什么东西笼罩,但转瞬即消,好似不曾存在过一样。 等高见吃完这个之后,那玉面知府才继续对高见说道:“如今外城百神已经破灭,万民无着,风雨失调,你有什么见解吗?” 高见立刻抬起头。 戏肉来了。 唉,还是更新了两章,真是输给你们了,我总是心太软。 我要是熬夜死了都怪你们,别的不说,求个月票吧。 (本章完) 第69章 码头 第69章 码头 吃着吃着,那位玉面知府或许是和其他人已经谈完了,突然就将话题扯向了高见。 而且,还提出了一个对高见来说,特别尖锐的问题。 现在沧州外城百神,已经被高见宰了。 那么,高见你准备怎么做? “下官不过七品,区区黄泉卫校尉而已,沧州鬼神,阴鬼之事归我管辖,神的事情,还是交由大人定夺吧。”高见马上如此说道。 高见很清楚,如果没有沧州其他世家的支持,那么自己现在,肯定是站不稳这个位置。 而站不稳,就会遭到左家和白山江水族的激烈报复。 所以,起码现在的情况下,高见还需要做点官面上的事情。 “由我定夺吗?也好,此事本就是因为我的疏忽,也该由我弥补,那么,高见你除恶神有功,而鬼神之事向来不分家,岂有司鬼而不司神的道理?外城鬼神之事,就由你来全权负责。”玉面知府笑着说道。 在酒桌上,就直接定好了这件事。 “下官何德何能?还请大人收回成命。”高见马上推辞。 那玉面知府立刻满脸不悦:“不得推辞,你路见不平斩杀恶神,已是有德,而你确实掌握了香火之气的法门,这便是有能,有德有能,如何不能任此事?切莫为了贪闲,而放着一身本领不为民用。” 高见则马上回答道:“下官不是不愿为民所用,而是因为,毕竟下官是乡村野夫,没读过几年书,才学远远不够,斩恶虽有余,治民却不足,恐难当大任,还请大人另行派人,我愿为副手辅佐。” 这话一说,镇魔司司马,还有左家,都挑眉瞪眼,有些讶异的看着高见。 这人是不是以前当过官啊?怎么如此熟稔? 这一步以退为进,还给了知府把柄,根本就是官场老手才有的手段,因为知府绝对不可能真的派个人来当主官。 左家看了看司马,心想,或许是司马教了高见怎么说话,这人看着五大三粗,平时也直来直去,但现在看起来,能坐到司马这个位置,还是有些心机的。 而司马则瞪眼,这小子怎么比自己还会?他到底哪儿蹦出来的? 玉面知府则露出了微笑,轻笑道:“原来是这样,那我派个人来当你的副手,不就行了?政事杂务,你交给他来办就行了,为主官者,需一身正气,持身以正,不偏不倚,此人非你莫属。” “苍苍,起来。”他点了点宴席末尾的一个年轻人。 却见一个贵公子起身,行礼。 高见看向那个贵公子。 等等,他认识这人。 在清水河河伯的祭祀现场,他见过这个人。 这时候,知府介绍道:“他叫水苍苍,是我的曾孙,正好擅长这些杂务,就让他来辅佐你吧,这样,你总没借口了吧?” “那就……多谢大人,定不辜负嘱托,沧州外城,绝不会再和以前一样乌烟瘴气。”高见如此说道。 左浪在旁边闭上了眼睛。 既然已经输了,那就不要多嘴,徒惹人笑。 等左青回来再说吧。 其他世家,还有知府,都笑呵呵的恭喜高见,然后又是新菜上桌。 丝竹弦乐,优伶娼妓再度进场,翩翩歌舞,又是祥和气氛。 这次,诸多官员才开始畅聊很多事情。 高见在旁边听着,听的满头大汗。 ……他们在谈论怎么用这次的情况,套用到整个沧州去。 用高见的经验,以高见的香火法门,再加上一位‘义士’,将整个沧州大大小小那几百号县城,全都夺走。 当然,他们没有这么露骨。 乍一听,他们说的都是:“恶神乃邪妄,此乃姑息之弊,乃是奸佞之人妨蠹美政,以致贿赂公行,赏罚失当,纪纲废弛,贤否混淆,工役繁兴,公私耗竭,小民困惫,而大小臣僚被其挟制,畏罪避祸,箍口结舌,下情不达,上泽不宣,愁叹之声不绝,灾异积累而成祸,正此之由,幸诸君昭明,洞察前非,彻查诸神,避祸免灾啊。” “知府大人,此刻正是进贤黜奸,明示赏罚当行之事,断在不疑,毋更因循以贻后患,尤望诸巫痛加修省,广求直言,指陈弊政,并加采择,次第施行,以收人心,以回天意!” “恶神冒名僣礼,享祀无穷,惑世诬民,莫此为甚,正该彻查!” 如此种种话语,听上去都是拳拳之心,忠忠之言,但话语之间,无一不是在削左家的权。 一场酒局,所动摇的东西,却远超高见昨晚的厮杀。 但,正是昨晚的厮杀,才有了这场饭局。 高见似乎理解了什么,这或许就是暴力与权谋的平衡点,通过权谋,避免了更大的暴力事件的产生和诸多世家的厮杀。 饭局上说两句,总比真的要做一场要好得多,毕竟都还没到生死的地步,犯不上真的拿命去拼。 但有时候,一场规模不那么大的暴力斗争,却可以奠定许许多多的更大的事,形成一种新的默契。 正是这种默契,让高见得以站稳脚跟。 只是……吃着饭的高见,却觉得格外倒胃口。 这种默契,就是一切乱象的根源。 在座诸公,没一个像人的。 他嘴里的佳肴都不香了,但他还是在吃。 多吃点,积蓄精气。 高见努力吃饭,只听着那些话语。 最终,酒宴结束,大家各自回家,但是大人物们还有事情要办。 司马让高见自己回去,而类似于知府,祠祭左浪这些人,走进了另一间密室里。 高见也收拾东西,走出了八珍食楼,从马倌那里牵走了走龙。 走龙显然也吃了个肚圆,估计也是十几金下肚,也算是沾了光。 牵着走龙,准备离开的关口,就在这个时候,先前那个贵公子,水苍苍,施施然的走到了高见的面前,优雅的行礼:“高校尉。” “水公子。”高见也跟着行礼。 “以后就要高校尉多多照拂了,我没有官身,只是副手打杂的而已,要仰赖高校尉的虎威呀。”水苍苍温文尔雅的打趣道。 “水公子说笑了,单是你这把扇子,沧州就没人敢不给面子。”高见笑笑,指了指水苍苍腰间折扇。 折扇上吊着一块玉,玉上刻着一个‘水’字。 “一块玉,关键时刻又能做些什么?那左百仓身上不也有一块玉,现在可就挂在高校尉你腰上呢。”水苍苍指了指高见的腰带。 高见哈哈大笑,然后答道:“我这般狂徒,世上没几个,遇到了就认倒霉吧,不过对于其他人,这玉佩可就有用了。”“哈哈,高校尉说话倒是有趣,对了,那之后,公务在什么地方接洽?”水苍苍突然开口问了正事。 “我这边暂时还没有衙门,明日的话,就还在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吧,到时候,就劳烦水公子帮我处理一些案牍劳形的事情了。” “分内之事,分内之事,只是,高校尉准备做些什么?说是案牍之事,可文书,账目,公文,一概没有,这要怎么做?” “明日,这些自然就有了,公子不用担心,不过,劳烦纸笔还是要公子自备一下。”高见说道。 水苍苍愣了一下。 啊? 自备纸笔? 显然这一手他有点措手不及。 但良好的涵养还是让他马上反应过来,答道:“那是自然,不必高校尉担忧。” 自然吗? 自然个屁,哪有上班办公自带纸笔的?而且连工资都没有。 他来这里,不应该是全面监察高见的各种行踪,顺便掌控沧州外城基本局势的吗? 真把自己当师爷用啊? 但水苍苍没想到的是,说完这些之后,高见就走了。 他就这么牵着走龙离开了。 水苍苍看着他的背影,因为良好的涵养,让他做不出把对方叫回来的举动。 不是…… 正常人这时候会直接离开吗?不应该和他好好说说话吗?高见之前在酒席上不挺懂的吗? 然而,高见还忙着呢。 今天一天,他要去的地方可多了。 而且,今天的事情,让高见又一次坚定了决心。 看看今天酒宴之上的诸公。 他们没有一个真正在意外城千万人的生死,他们在意的是自己的权势,财富,而外城这么多人,不过是一个数字,一块‘涂了颜色的地盘’,只要这块地区涂的是自己的颜色,有在固定产出价值,那么里面到底发生什么……其实他们是无所谓的。 哪怕高见做出了这么些事情,他们也并不觉得高见做的有什么特别,只当是争权夺利的一部分。 这些世家,没有一个有半点拟人的。 高见牵着马离开,此时是正午,距离一天过去大概还有六个时辰。 第一个时辰,高见策马以极快的速度,跑到了千里之外的尽有斋。 龟壳,蛇剑,傩面,全部找尽有斋的人处理了。 尽有斋的人消息很灵通,一眼就认出了高见,然后他们很自然的将东西都收了,高见兜里多出了整整三千金。 最珍贵的就是那具傩面,估价整整来到了两千四百金,可谓是货真价实的‘价值千金’。 不过对高见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他也就懒得分析这玩意儿的价值了,不如直接换成钱。 而这三千金,他也已经有了用处。 现在距离午夜,还有还有五个时辰。 高见重新回到了沧州外城,毫不犹豫的朝着其中一个码头赶去。 不多时,走龙赶到了码头。 码头之上,纤夫拉船,力工扛包,虽然已是秋天,但他们都不穿衣服,讲究的就围一条兜裆布,不讲究的就见风吹。 浑身血汗,滚落到晒的掉皮的身体上,疼痒难耐,却也无可奈何。 不过,能靠一身力气混一碗饭吃,已经属于是幸运的了。 再对比一下金碧辉煌的八珍食楼。 滴滴民夫血,化作金枝叶。 高见来到此处。 只是刚到,有人就认出他了。 “恩公!” “东家!我去叫俊哥儿!” 力工马上就有人跑去另一边,在不远处找到了正在扛包的‘俊哥儿’。 高见一看,就认了出来,当时他丢出去的那十几金,就是这人收起来的,而他也没有变成人上人,还是在扛包。 不过高见来了,他马上放下手里的活儿,朝着高见跑了过来,擦了把汗,找了一张兜裆布围着,来到了高见的面前。 “东家,有心思来看看产业了?”他到高见面前如此说道。 “找件衣服穿上吧。”高见说道。 他摇了摇头:“干的粗活,容易把衣服磨烂,这可不便宜,能省还是省点,咱这身子可比衣服耐磨。”他说着,拍了拍肩膀,肩膀上大片大片的老茧,就像是铠甲一样。 “李俊,是吧?别叫我东家了,叫我高见就行。”高见说道。 李俊摇了摇头:“这可不成,你投了钱,叫你一声东家应该的,只是现在还没把钱挣回来,不过现在这片码头已经是咱们兄弟说了算了,有了东家的钱支持,以前的工头没能熬过我们,现在你就是这几个码头卸货转包唯一的东家。” “这片地方,一年下来怎么也有个四五十金的入账,两三年就回本了,可不少挣。” “这些都是小事,我不抽你们的水,挣了多少,就给兄弟们发多少,我来找你是为了更大的事。”高见说道。 但这话却让李俊瞪大了眼睛。 等等,不抽水? 那一年下来,剔掉上下打点,各种税捐之后,几乎所有力工的收入都能翻一倍! 还有比这更大的事儿? “东家,你不是开玩笑吧?那你图什么?”李俊反而警惕了起来。 “别怕,我问你个事儿,这外城有多少个码头?你现在和多少个码头的兄弟相熟,能使唤的动他们?”高见又问。 李俊思考了一下,说道:“沧州大大小小码头上千个是有的,我能使唤的动的,也就周围这两三个吧,其他地方太多,太杂,难办。” “李俊你是个能人,我给你一个差事,让你去统领一下其他码头的人,你能办到吗?” “让他们投到我这里来,价格是一样的,我不抽他们的水,只要在我名下干事,拿多少都是自己揣着。” “那……其他工头怕是要找你麻烦了,东家。”李俊苦笑。 (本章完) 第70章 清理 第70章 清理 当然会来找麻烦。 高见做这种事,就是在刨其他工头的根。 李俊这两三个码头,一年就能有四五金的利润进账,整个沧州外城,足足上千个码头,就是一年两三千金的进项。 这全都是落到工头手里的钱。 这可不少了。 想要收归所有码头,不仅是个超级大工程,肯定也会招来许多工头的联手抵制。 说抵制,其实是轻了。 大概率是会演变成火并,甚至是暗杀。 李俊有担忧,很正常。 这是要死人的。 不过高见笑了笑:“放心吧,我会亲自上门找他们谈的,你帮我介绍就行了,你应该熟悉吧?” “东家,你要干什么?”李俊感觉到了某种不详的预感。 “带路就行了。”高见说道:“上马来,指路。” “你们难道不想过好日子吗?还是说,你敢赌上性命去和工头对垒,却不敢和我走一遭?” 听见高见这么说,李俊咬了咬牙。 他已经听明白高见的意思了。 “东家,我要是死了……” “你死不了,你看我这匹马,日行两千里,遇到事你就爬上来,骑马跑掉就是。”高见笑道。 “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只要还在沧州干活,总是要被寻到头上的,只是……东家,你真有把握吗?我死了,你这事儿也能接着往下推进?”李俊手有些抖,但还是认真的对高见问道。 这让高见的表情也变得认真了起来。 他看得出来,李俊是真的觉得自己会死。 但他好像已经准备上马了。 哪怕知道前面是死,他还是没有怕,还是准备和高见一起去。 这让高见深呼吸了一口,露出笑容:“放心吧,你死不了,只是今晚估计是没有觉可以睡了。” “东家,你到底——” 他话没说完,走龙就已经奔袭而出,由静至动,他好像是撞到了门板上,一下就把后面的话给憋了回去。 第一家码头。 “这是哪个码头?工头是谁?”高见问道。 “这里的工头叫周应刚,住那个房子。”李俊说道。 高见点头,下马,提刀而去。 不多时,有人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跑开,高见则走了出来。 “你去和那边的力工说,以后他们跟你干,你不抽水。”高见说道。 李俊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干了,那就不撞南墙不回头吧,现在再犹犹豫豫就没有必要了。 尽管他知道,高见这样,肯定会招致所有工头,乃至于他们背后势力的反扑的。 码头的这些苦工虽然利薄,但那些大人物们肯定不会容忍有人在他们头上作祟的。 只是……这位东家这么有底气,那李俊还是愿意赌一赌的。 力工们过得太苦了。 每日风吹血汗,日晒肌肤也就不提,挣到的钱也很难攒下来,基本只够养活自己,一身伤病,运气不好的年轻的时候就病死了。 要是运气好,活到老的话……那么没有钱,又扛不动包,大概率还是个光棍,那能怎么办呢? 当然只有去死了。 如果真的不抽水,收入能翻一倍,起码能攒的下钱,说不定能娶得起媳妇儿,就算不娶媳妇,有钱治病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李俊就跟着高见来了。 至于说别的什么,以后再说吧。 于是,李俊走向前去,和这里的力工说了几句。 对方显然难以置信。 但很明显,李俊其实是个名人,大概这么多力工,只有少数几个人才敢和他一样起来和工头对抗,甚至还赢了。 虽然是靠高见的资助,但这其实也看得出来,不管是人望,还是一腔血气,李俊都绝不缺少。 所以三言两语,这些力工就信了。 当李俊回来的时候,高见有些惊讶:“这么快?” “多亏了东家之前的资助,他们都看得见的,实际上,我在的那几个码头,力工们钱比以前多得多,大家不是瞎子。”李俊点头说道。 这也是他愿意来这里拼命的原因。 高见,其实已经做了很多事情了,已经带来了很多成果,李俊觉得,这些事情买自己的命,够够的了。 所以,哪怕他心里清楚,之后那些工头的联合反扑很有可能让他死在这里,他也没有退缩,还是跟着高见来办这件事了。 而高见这边,他微微颌首:“那,下一家吧。” 于是李俊接着指路:“下一家是三岔河的西岔码头,那边有两个,是一个工头,叫韩盛……” 走龙快速赶到。 “下一个在铜人街,东边,叫张思齐。” “下一个是外城郊区,那边有一段支流,旁边有几个私人货仓,是几个商会联手的自留地,领头的是惠源商行……” 李俊确实是个人才,虽然是个苦大力,但他和普通的力工不一样,不仅能够组织起力工们对工头进行反抗,对这些码头之间的大概形式也有了解。 一千来个码头,好几百个工头,他居然都记得住。 不过高见并不觉得有什么惊讶的。 很多人连几百个英雄池的每个技能都记得,几千张卡牌的效果都背的出来,用点心的话,这些事情并不算难,几百个工头并不算什么太大的记忆量。 可是…… 世上之事,多就困在‘用心’两个字上。 一个苦大力,怎么就会用心记这些了? 这足以说明,就算没有高见,李俊靠自己也能做出一番事情来。 而有了高见,这事,将会更大! 三个时辰很快过去,已经来到了黄昏时分。 李俊已经口干舌燥。 而高见也有些累了。 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 今天一天,和太多人打了交道。 差不多一百多个码头的工头聊了聊,杀了一半左右,剩下的都很识相,要么识相的跑路,要么识相的交出码头的控制权。因此,高见也收获了一大堆账目,文书。 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码头,他今天都跑了一遍。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之后几天大概也是这么个行动情况,对了,你住哪儿?”高见问道。 李俊指了指自己:“我?我住码头啊,怎么了?” “这几天,我和你一起住,免得他们找上门来,找错了人。”高见笑道。 “嗯,只是……东家,你住得惯吗?我那地方,环境可不是很好。”李俊皱眉。 “我在死人坑呆的时间也不少,破点有什么关系?带路吧,对了,要吃什么,我请客。”高见说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就三岔河码头那边的肥肠好吃,价格也便宜,我们平时要干大活,要多点油水的时候,就去那边。”李俊说道。 “行,你把码头的兄弟们都喊上,那一圈我给你们包圆,敞开了吃。”高见笑道。 “那就多谢东家了!”李俊马上拱手。 说着,走龙已经到了三岔河码头。 李俊下马,大声吆喝道:“兄弟们!今天东家管饭!吃肥肠!” 东家管饭,在码头并不算稀奇,在李俊的吆喝下,大家都朝着李俊的方向赶来,然后齐刷刷给高见低头,还有些直接下来磕头。 高见则大声喊道:“俊哥儿说那边肥肠好吃,我看那边一排都是饭店,今天就那一排,所有人,敞开吃!管饱!” “谢谢东家!” “东家大气!” 力工们纷纷欢呼,一句接着一句的赞扬涌来,一群人,大概有一百多号,就涌去了那边专门做力工纤夫生意的饭店。 这两个职业都是要下苦力的,要下苦力,那就必须得吃饱,吃不饱下力,那就是在榨自己的骨髓油,磨骨头养肠子,干不了多久就会死的。 所以周围大多都是饭店,卖的便宜,不过东西自然也说不上好。 糙米,杂粮,野菜,下水,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拿来乱炖,而且看起来也不怎么干净。 一群人乌泱泱的过去,一边和店铺老板寒暄,一边跟周围的人吹嘘自家东家的阔气。 而李俊被一群人围着,其他人不断的传李俊的话,说今天做了什么。 只是,说着说着,喧闹的力工们就安静了下来。 因为李俊说的太离谱了。 什么鬼?俊哥儿和东家出去,一天收服了几百个码头,杀了几十个工头? 东家要干什么?这肯定要被别人找上门了吧? 力工们本来还有胆子来和高见寒暄一下,说点吉祥话,夸赞夸赞高见,似乎好像要混熟的样子。 但在李俊把消息都传出去之后,这帮力工都有些战战兢兢,也没人来和高见搭讪了。 倒是饭送上来了,是几个大铁锅煮的杂烩,加了很重的香料,但盐反而没有多少,有很多那种小条的银色杂鱼,还有很多野菜,水藻,蘑菇,加上牛下水,猪下水,猪皮之类的东西,放在一起,大锅炖煮。 一人手里捧着一碗糙米饭,旁边还摆着几个木桶,里面都是饭,大家夹菜,拿汤泡饭,一个人随随便便就吃五碗,也不管什么腥味,反正腥味都被香料压下去了。 高见看得出来,这些人还是有点怕自己,虽然他们吃饭不含糊,但都有些压抑,气氛并没有开始那么欢快。 高见没有打扰他们,也没有真的去和他们一起吃。 说是打成一片,可高见知道,真的要坐进他们中间,那估计他们也吃不下了,还是在一旁等着就好。 他在旁边随便买了一碗面,就这么看着。 大家吃完饭,高见付了钱。 一百多个人吃饭,而且还是敞开肚子吃,也只吃了两千多钱而已,折算下来,也就是零点二金。 再看看八珍食楼的价格。 一碗粥都要一金起步。 高见摇了摇头,起码先从码头的苦力开始吧,他想安稳的离开沧州,就得先从这里干起。 他不想自己走了之后,一切都回到原样。 百鬼成神的事情他正在安排,在那之前,这些码头工人也是必备的。 这些苦力,可以说是最基础的劳动力,也是沧州外城的贫民之中,产出最基本的价值的来源。 可以说,有了这些苦力在码头搬运,负责整个外城的物资流转,外城才有了基本的发展。 所以,说这些苦力和城外的农民是整个沧州的土壤也不为过。 尽管他们挣得不多,可他们实际上承担了沧州的货运的最终端的那一部分,这是很重要的工作。 沧州外城上千个码头,也就是有十好几万人在做这件事。 高见准备掌控沧州外城,那么他说要掌控的第一要务,就是控制码头的装卸和运输,要做到他不点头,沧州外城没有一宗货运的进来的程度。 现在的话,想来那些工头正在和自己背后的老大说话吧?想来明天就会来找麻烦了。 那些背后的老大,应该还没有到接触世家的程度。 世家真正掌控的漕运,不是外城这点芝麻绿豆,而是内城的白山江码头,以及断龙峡的那些楼船。 那边,一艘船的价值,就能顶得上整个外城的码头货物吞吐的价值总额。 外城的码头运输,对他们来说,实在是瞧不上眼。 那么,就等明天去找水苍苍了。 高见想着这些,等着他们吃完。 吃完之后,力工们都纷纷和高见打招呼,然后就回去睡觉了。 天色黑了,他们又点不起蜡烛,也没什么夜生活可言,自然是早早睡觉,明天早早起床,又干一天。 高见目送他们回自己的破屋子里睡觉,自己则牵着走龙在码头守着。 他坐在码头旁边,听着下面的黑水不断发出声响。 因为没有光的缘故,沧州外城,晚上格外的寂静,只有有钱人的地方才会有一星半点的光。 高见身上倒是有一颗夜明珠,是从左家人的尸体上扒拉出来的,不过他用袋子装起来了,光芒透不出来,所以身处在黑暗之中。 高见在码头上,李俊和力工们已经睡去。 那么……练功吧。 起身,一招一式,开始淬炼身体,搬运气血,将白天在八珍食楼吃的美食全都运化成为精气。 这一套行为,叫做‘炼精化气’。 将精气运化为身体的其他成分,强化肉身,健壮体魄。 当然,化气,不一定必须是气血,像是内气,法力,都可以用精气来运化,这也是所有修行者最初气的来源。 一开始是不可能接触什么天地能量的,平时的天地也没什么能量给你吸,都得靠吃,然后消化变成精气,再将精气运化,炼成其他的气。 高见就在码头外面炼气。 很快,便是第二天。 该去找水苍苍了。 (本章完) 第71章 狂徒高见 第71章 狂徒高见 第二天,红日初升。 高见和李俊,都已经准备好了。 李俊背着一大包东西,里面都是昨天从那些工头收缴而来的文书,账目。 有了这些东西,就能够厘清这些码头的运营情况,摸清楚整个外城的物资流动。 “我来拿一部分吧。”高见说道。 李俊连忙摆手:“东家说的什么话?我别的帮不上什么忙,好歹还有一身力气,平时扛包搬物的练出来了,这时候哪儿能让你上手?” 高见则笑道:“什么叫别的帮不上忙,那可是帮了我的大忙,我本来叫你只是想找个向导,可你直接帮我把所有的码头力工都劝下来了,这可是大功一件。” 这话是真的。 力工们和工头,其实是一种畸形扭曲的共生关系。 力工们自己很难团结在一起,他们几乎必须依附工头才能够有体系的形成劳动制度,并且以此为基础进行大规模的工作,来完成雇主的委托。 而工头则利用这点,在其中抽水渔利,赚的盆满钵满。 想要解除这种关系其实是相当困难的,因为没有了工头,那么这些力工必然会有一段时间找不到饭吃。 因为雇主根本不可能去一个个找力工,他们只会去找工头,让工头联系其他人。 没了工头,码头肯定是会停摆的,力工们肯定是会闹事的,这是一个死结。 但有了李俊,这一切就不一样了,李俊拿自己来担保,他们之后不会有事。 李俊的脸面就是有这么大,所以力工们停下来了。 这让高见的行事顺畅了很多很多。 这全都是李俊的功劳啊。 不过听了高见的话,李俊却没有回答,只是扛着包,坐在走龙的后面。 高见见状,也没有抢,就让他扛着。 不一会,两人就走到了内城。 显然,李俊是第一次来。 内城的锦绣繁华,一瞬间就让这个年轻人瞪大了眼睛。 李俊是个人才,但他毕竟出身底层,从未见识过这般场景。 琼楼玉宇,殿阁重檐,栏杆栋梁皆是华丽繁复,李俊看着移不开眼,瞠目结舌,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只能看见宏伟的大楼,绚烂的马车,大青石铺成的地砖,各种神通术法运转,隔绝了外城的所有气息。 就某种意义而言,这里,才是真正的沧州。 外城,不过是一群泥腿子靠着城墙外面自己修了一堆破烂而已,他们围在沧州城旁边,就像是蹲在豪门大院的墙角外面的乞丐一样,从来不曾走进过真正的沧州城半步。 “漂亮吗?”高见问道。 李俊点了点头,仍旧是说不出话来。 “都是你们帮忙修的。”高见如此说道。 “我们?我们哪里修的起来这种东西。”李俊马上摇头:“这些术法……我只在说书人那里听过,还都是第一次见呢。” “确实是你们帮忙修的,修这些东西,都是外城人来修主干,然后他们点缀阵法之类的。”高见解释道。 李俊摇头:“不可能,东家,你看这根柱子,这得有百丈高吧?这种东西,我们怎么修?我们哪里有这个能耐?” “你们是没有,那你平时拜神吗?之前是不是给工头抽了很多水?”高见问道。 “拜啊……给工头抽水那不是很正常,等等是那些神和工头来修的?”李俊似乎听明白了,瞪大眼睛。 他还以为……工头和百神,地位很高呢。 “你们的工头不是有修为吗?百神也受了你们的祭祀,你们劳作一天,工头什么都不做就抽走一半,剩下的钱,你们还要给神祇凑香火,死了还要把尸身给他们做血食。” “然后呢,你们的工头,那些神祇,还有外城里那些有修为的人,他们就得来城里修这些东西。”高见说道。 这是一环套一环的。 平民们用自己的血汗供养那些基层的神祇和基层的修行者,看似这些神祇和修行者可以作威作福。 但实际上,他们也得来内城,给老爷们当牛做马。 内城的老爷们也不全是真老爷,他们虽然生活非常好,也能活在这里,可其中真正属于世家的,也只有一小部分。 他们也得给世家打工,用自己的修为,用自己的术法。 唯有世家子弟,才是盘踞在这一层层尸骸最上面的统治者。 “贵人差夫行工事,浚河才了又修城。 挑担鍫镬无休日,失业妻儿有叹声。 两个布衫寒透骨,半盂蒸饭冷无羹。 何时休日无事了,只向春田带雨耕。” 高见轻声感叹道。 这首诗不是他写的,只是有感而发而已。 内城的锦绣繁华,不知道要费几许钱粮,可怜膏脂,中间不知陷死了多少冤魂屈鬼。 “布衣者劳瘁艰辛,这才成就了这样的繁华,你有兄弟累死过吗?”高见对李俊问道。 李俊沉默,不说话了,也不看周围。 在外城,谁没几个亲友死呢?每天都要死好多人的,不过……有源源不断的从沧州其他地方赶来的人填补空缺而已。 话语之间,走龙已经赶到了八珍食楼下面,在这里,水苍苍已经在这里站着了。 同时,他也带上了纸笔,在旁边,由一个书童背着。 高见走近,虽然墨块还没有研墨,但已经能够闻到一股幽香。 “用这么好的墨,浪费了啊,水公子。”高见收起了和李俊说话的神色,而是笑着对水苍苍打趣道。 水苍苍笑道:“无妨,我习惯用这种,再说价格也不贵,我知道今天要做许多文书,肯定是不能拿太珍贵的笔墨。” “公子写字作画,一向朴素。”这时候旁边的书童如此说道:“我这一袋子,也不过十金而已,够用两个月了。” 李俊瞪大眼睛,瞠目结舌。 这一个袋子,就十金? 他二十年也挣不到十金! 高见却一脸平静,说道:“既然如此,那公子准备在什么地方办公?” “啊?你不是说你来找吗?”水苍苍表情有些微妙。 “我找的地方在外城,怕公子不习惯,所以我给你把文书都带来了。”高见指了指李俊背后的大包。 然后,他接过大包,把扎口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那个大包,摆在地上足有一米多高,里面全都是账本,文书,上百个码头,经年累月的所有数据全部都在这里。 水苍苍沉默了一下。 望了一眼那些文书。“高校尉,这些,都是?”他问道。 “都是。”高见笑道。 水苍苍盯着高见。 此人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还是说,是想考校一下自己? 水家应该没有得罪他才是。 但是来自世家的教养和内涵,还是让他没有当面质问高见,而是说道:“咳咳……既然如此,我还是客随主便,在外城就在外城吧,不碍事。” “那就好,有马吗?还是说走过去?” “走过去吧,简单些就好,不必铺张。”水苍苍说道,然后露出了一个温和自然的笑容,看起来没什么架子。 高见点头,于是说道:“那我们走吧。” 水苍苍的笑容有点僵硬,但碍于老祖宗的安排,他还是和高见来到了外城的码头。 一路上,水苍苍的表情先是变黑,然后变绿,接着变紫,最后变红,到最后恢复了原本的白皙面庞,只是白的有点吓人。 之前他的白皙是那种白里透着红的玉面公子,现在就是惨白惨白。 也没别的,一路上他险些被牛粪溅了一身,还好有修为在身躲得快。 又碰见一群河道清淤的,把大粪堵住的河道排开,河流重新通开,溅起来的黑水足有两三米高,他是用术法把水拍回去的。 或许是觉得施法的手脏了,他还让书童去弄水来洗手。 有些倒在街边的酒鬼,没完没了地喝酒,直到打嗝儿和呕吐也不肯罢休,他们在街巷里肚皮朝天,遍地是垃圾和粪便,癫皮狗和野猫乱窜,即使没有下雨也泥泞不堪。 空气中的臭气,污秽,还有各种各样的叫喊声。 而且,因为神祇最近毁灭了,各种各样的死人没有地方去,平时都是当作血食的,如今都只好拉去埋了,所以可以看见有收尸人拉着拖车,一车一车的往外运。 走在这样的路上,让水苍苍的表情像是彩虹轮盘一样。 这个贵公子显而易见从未在沧州外城这样的走过,他最后只能用惨白的脸说道:“猪圈……” 高见闻言,回了一句:“是啊,外城就是猪圈,这些躺在地上的酒鬼就是内城的老爷们养的猪,我就是你们的猪倌啊,水公子。” “现在你是被水老爷打发下来学习养殖秘法了。”高见笑道。 水苍苍深吸一口气。 然后被臭气熏得直咳嗽。 他扇了扇风,用手帕捂住口鼻,这才勉强吸气,接着说道:“高校尉……唉,算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另立神祇?” “处理完码头的事情,就立神祇。”高见说道。 “准备立什么样的神?” “立人神,就用沧州原本的那些怨鬼,大多都有一境水平,并不比原来的百神差。” “这样的话,左家那边应该会让步的,但你准备怎么用这些怨鬼坐稳这个位置?神祇的活,可不好干。”水苍苍有些疑惑。 “他们会比所有神祇都卖力,他们会做的比原本的所有神祇都好。”高见斩钉截铁的说道。 水苍苍有些不理解高见的这种自信。 不过…… 无所谓了。 既然高见准备重新立神,那么,这种对于基层神祇的树立,都肯定要过他的手。 这样一来,水家和其他世家都能得到这种香火法,以后就有办法自己立神了,这在对于各个世家和左家之间的争斗是一个相当重要的筹码。 为了这个筹码,让高见控制外城并不算什么。 外城……本身就没什么价值可言。 尤其是他亲自来走这么一遭,完全可以判断出来,这个地方是真的没价值。 走了一会,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码头。 水苍苍自己在旁边找了一家算是干净的客栈,就在那里办公。 那家客栈虽然地板吱呀吱呀的,各种气味也免不了,但起码看起来没什么灰尘,被褥什么的也都洗过。 然后他看了一眼那估计得有一千斤左右的文书。 唉。 “帮我研墨。”他板着脸说道。 书童马上上前,开始研墨。 墨香飘散,让周围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水苍苍深吸一口气。 这才习惯一点。 而高见则和李俊则来到外面。 “那么多东西,就交给一个人?东家,你莫不是在难为别人?”李俊有些挠头。 “难为什么?他开了绛宫和百汇,神思敏捷,精力无穷,正好干活,我们去给他找活干,沧州还有很多码头呢!” 绛宫窍乃是‘心力’所在,打开则心力充沛,精不驰,而神不疲,是精关的一窍。 百汇窍则能提高思维速度,让人神思敏捷,处理各种感知也能更加迅速。 高见已经看出来了,水苍苍是二境,刚好开的就是这两个窍穴,天生就是坐办公室的料。 那么这些事情就交给他吧。 高见自己则要和李俊继续处理码头的事。 他要争取在这些时间里,将沧州外城完全稳定下来,如此,他才能进行更下一步的计划。 左家和白山江水族吃了闷亏,绝不会善罢甘休,留给高见的时间不多。 他是站稳了脚跟,但并不代表万事无忧。 而且……高见所要做的事情,也不只是在沧州外城。 鬼神血祭之事,绝非一城之忧,看镇魔司司马的样子,这恐怕是整个沧州所有地方都有。 而这一切的源头,来自于左家为了自身的权势,滥用敕封神祇的权限,将白山江水族大批量的敕封为正神,让他们光明正大的享受血食。 高见真正想要做的,是扳倒左家和白山江水族组成的血祭体系。 或许这样做很冒险…… 但正如那位来自福爱天的天人非想所说。 高见是个狂徒,他会用最理智的手段去做那些最不理智的事情。 而且……最关键的是,高见自己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本章完) 第72章 袭击 第72章 袭击 十五天。 高见了十五天,终于把整个沧州外城的所有码头,全部理顺了。 这中间依靠的是两个人。 一个是李俊,这个自不必说。 而另一个,则是水苍苍。 说实话,高见都有些震惊了,水苍苍居然真的一个人就把那些几千斤重的文书全部理顺,分门别类各自整理,其中错漏全数改正。 世家子弟,果然还是有些真本事在里面的。 只是有点副作用。 那就是水苍苍现在一点都没有温文尔雅的公子哥形象,他看起来就像是个马上就要过劳死的社畜。 或许这位公子哥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能累成这个样子。 现在的水苍苍,满脸苍白,黑眼圈浓重,嘴唇干燥开裂,人也消瘦了不少。 没办法不消瘦,十五天处理了几千斤的文书,他能干完就已经是非常厉害的了。 “少爷……要不,咱们去找点西门家的典史来干这事儿吧?”书童有些担忧。 “不必,此人定是在试探我,我身负家主重任,岂可儿戏?去给我煮点参汤。”水苍苍挥手将书童斥退。 不过这时,李俊回来了。 听见李俊回来的声响,水苍苍下意识的抖了一下。 以往几天,每次李俊回来,都会背个一千来斤或者几百斤重的文书回来。 他现在听见这个声音就有点……痛苦。 不过水家子弟,岂可就此退缩,他咬了咬嘴唇,干了一口参汤,脸色再度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李俊走进了这间房,看见了憔悴的水苍苍。 水苍苍的眼神唰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这眼神看的李俊有些不好意思。 水苍苍马上说道:“完了?” “嗯,已经结束了,水公子,上次就是最后一批了,这次来,是东家让我过来的,说是让您好好歇歇。” 呼! 水苍苍整个一下就松弛了下来,原本挺直的腰板也垮了,满脸死气瞬间充满了生机,他直接站了起来,然后坐到了床上。 这种客栈,床和被褥都是陈旧不堪的,虽然在李俊看起来已经很不错了,可不过是一块纯色布匹夹点破絮而已,显然是够不上水苍苍的标准的。 但水苍苍竟那些也顾不上了,直接往后一躺,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连衣服都没脱,和衣而卧。 书童见状大惊失色! 可少爷已经睡着了,他也不敢叫醒少爷,急的在原地团团转,而且转的时候还没声音。 或许是从小的习惯,他走路都是踮着脚的,基本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李俊却没说什么,既然对方已经睡了,那他就出去干活吧。 如此劳累,是该好好休息,他每次搬东西来的时候都有些不好意思。 听说对方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纡尊降贵到这里来干这种活……也不知道东家是怎么招徕的人。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对方帮了忙,李俊就把他当自己人看。 这么想着,书童在旁边伺候着睡觉,小心翼翼的给少爷抓虱子。 李俊则出去干活去了。 因为,今天开工了。 在之前的十五天里,其实这所有的码头,都是没有开工的。 既然没有开工,自然也没有工钱。 这期间所有的收入,其实都是东家给的钱。 差不多十万纤夫,一个人一天十钱,一天就得销百万钱,也就是一百金,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不过,十钱其实不少了,他们有时候忙碌一天,也就挣个十钱,或多或少而已,一年下来挣个三四千钱,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 所以,大家都很满意。 但这十五天,东家已经烧了一千五百金了。 显然这样下去是不持久的,于是在忙活了十五天之后,理顺了所有工头的熟客之后,高见就亲自出面,去找这些急的要死的货主。 货主们也很着急,没有了力工,他们的货物堆积在船上下不来,也不知如何是好,可他们也不可能十万人慢慢找,只能临时招工,搬一点是一点。 而现在,有成规模的力工头子找上门来,他们也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谁是工头他们不在意。 只要有人卸货就行了。 于是,码头在今天完全恢复了以往的秩序,李俊自然也开工了。 “俊儿哥,东家烧了这么多钱,真不抽咱们的水?”有力工对李俊问道。 “放心吧,东家是一个唾沫一个钉的人,以后咱们干一天,能拿二十钱!只是大家心里都要记住,这是东家的恩情,咱们不做那忘恩负义的人!” “俊儿哥说的什么话!东家对咱们的好,都记着呢!” “就是,以后东家要我们干什么,绝不二话!” “东家是好人,有义气,俊儿哥也信得过,我们都听你们的!” “就是,就是!” “俺也一样!” 力工纤夫们纷纷拍着胸脯。 他们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却知道这些日子是谁带来的,心中除了敬畏之外,自然也有感恩,有了高见,他们的收入差不多翻了一倍! 他们不明白高见要做什么,但到手里的钱是实打实的,谁要是敢打破这种生活,这些纤夫和力工绝不答应! 码头一片火热,工钱翻了个倍,这些汉子干活的力气都足了许多! 一天的劳作下来,虽然还是血汗满身,但气氛都十分欢快,拿到了工钱,有的人存着,有的人拿来买酒喝,还有的拿来买肉吃,但不管怎么选,大家都高兴的很。 李俊也很高兴,他属于把钱存着的那一批人,但他也没有阻止大家好好享乐一番。 可以看见,码头上的苦大力们都在庆祝,有些相熟的纤夫和力工,把钱凑在一起,买了肉,买了油煎饼,加上下水汤,吃得肚子圆溜溜的。 还有的喝了酒,把一片片海藻扔到别人身上,然后像个孩子一样在原地互相追打,直到打嗝儿和呕吐。 有的人开始唱起了歌,不怎么好听,但都是最常见的苦大力们的号子。 “四更早起赶码头哦,麻袋布破了可以补哦!” “大家快把包子掮,省得工头抽皮鞭!” “力工病了还要做哦,日做夜做加班做哦。” “到手的铜钱难糊口哦,最威风的是工头哦!”有人这时候却喊道:“现在没工头了,换一首!” 有个力工放下手里的饭碗,便应和道“我来,我在家里干活的时候,没工头,那边我们是这么唱的!” 于是他开始吆喝起来: “千里冰山怕太阳,嘿哟哟!” “万斤担子怕力强!嘿嘿哟!” “年关搬动一座山!嘿哟哟!” “户户年年有余粮!哈哈哈哈!” 大家也都跟着唱起了家乡的调子和号子。 也不管是不是码头用的,还是夯地用的,还是别的什么地方,反正是首歌现在就能拿来唱,一时间,整个码头上上下下,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一想到以后每天能拿二十钱,一年下来得有个六七千钱,大家都情不自禁的高兴起来,还有人琢磨着给高见写歌。 只是琢磨了半天,没什么文化,写不出来什么东西,但也不气恼,只是互相嘲笑,又是一片大笑声。 李俊也在其中,和他们一起嬉笑,搞的他也有点忍不住,拿钱来买了一碗酒,尝了一口,只觉得酸酸辣辣,有股子粮食香气。 舒服! 不枉费他跟着东家跑了十五天在各个码头之间奔走,不枉费水少爷十五天加班加点的清理文书和账目,不枉费东家出钱出力,还要去摆平那些工头! 这日子,要是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号子声和歌声突然停了。 传来的是一阵惨呼声,还有刮起来的风,风声竟然盖过了众多号子声,让纤夫和力工们都安静了下来。 然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你们这些贱皮子!以为找到了靠山,就觉得自己能行了!?李俊在哪儿,让他滚出来” 李俊连忙一口把碗里的浊酒喝干净,然后走到了众人前面。 在前面,他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众多工头,各自前来。 仔细一看,这些工头都穿上特定的服装或者带上了旗帜,记号之类的,其中有门派,有帮派,有武馆,还有一些商会,都是外城的诸多势力。 很显然,这是打着这些组织的旗号,来报仇来了。 这些工头,在前方簇拥着一个身穿长袍的中年男人。 这个中年男人看着平平无奇,不过一双手却充满老茧,刚刚的‘风声’,就是从他这里传来的。 李俊面色一变,抓住旁边一个纤夫,说道:“快去找东家!” 说完,他就走向前去,对那些工头说道:“原来是工头们,这位是?” “你们日子好像过的挺好啊。”却见一个工头对李俊,冷冷的笑道。 “是啊,没了各位,日子好过多了。”李俊站在前头,和工头们对峙。 身后的纤夫和力工们都有些畏缩。 这些工头向来是他们的主子,抽鞭子,克扣工钱,甚至是掌控生死,在以往他们都不敢和工头做任何的反抗,因为那只会是死路一条。 虽然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可是…… 那种心底里的畏惧,不是十五天就能散的掉的。 李俊勉强维持着镇定,站在前面没有退后,也正因为他挺直的腰板成为了旗帜,纤夫和力工们才没有溃散。 不过,大家都看得出来。 对方是修行者。 是高手,是那种普通人需要膜拜的高手,就连他们平时膜拜的神祇也难以企及的高手。 以前李俊不知道。 但是这十五天,他从高见口中听说过的划分法。 这个样子……或许是叫做‘二境’。 这就是工头们请来的帮手吗? 这……能赢吗?这是东家级别的高手的吧?东家说过,他也是二境。 一想到这里,李俊就有些指尖发麻。 东家这么厉害的人,也只不过是二境而已。 他们要面对和东家一样厉害的吗?这些工头能请到和东家一样的人吗? 李俊咽了一口口水。 但他仍旧是强撑着,面对诸多回来报仇的工头说道:“各位应该知道,现在码头的东家,是镇魔司的校尉,二境高人!” “二境高人?”那个唤风的中年男人笑了笑:“这么巧,我也是。” “把你们都杀了的话,他应该会来找我吧?我很想会会你们的东家啊,找他好久了。” “前辈,杀了他!就是这个人,他和那个高见一样可恶!就是他撩窜那些泥腿子一起撂挑子不干的,光是一个高见可成不了气候!”后面的工头们喊着。 “好。”那位唤风的中年人点了点头。 然后,他伸手,轻声说道:“风起。” 天空之中,狂风呼啸! 狂风凝聚成一道强烈的气箭,从天而降,似乎是要从李俊的天灵盖上直贯而下!将他整个人洞穿! 好在最后一刹那,李俊直接往旁边扑倒,这一下没有打中,但依然刮到了他的皮肤,却见他的左半边身子瞬间出现了无数的细密伤口。 就像是被刀片组成的电风扇刮过去一样,他的左半身,衣服全部被扯碎,每一寸皮肤都被割破!一瞬间就成了半个血人! 不是那种瞬间的致命伤,但放着不管一样会要人命。 二境的破坏力已经可以轻易的在一招之内打爆一座房屋,给他们一点时间,扫平一条街也不算什么。 所以,哪怕是余波,也让李俊差点死在这里。 但也快死了。 因为他没有力气躲开第二下了。 天空中那刺耳的风啸声接着传来,声音就好像是某种尖锐的哨子,朝着李俊冲去。 然而,就在此时—— 砰! 一声巨响从旁边的客栈传来,却见客栈的窗户被人猛的打开,里面钻出来一个憔悴至极的人头。 那人头头发乱乱的,一脸的不高兴,怒吼道:“外面的吵什么吵?!让不让人睡觉了!?都想死是吧!?” 那颗头看起来肾虚一样,一脸要死要死的模样。 整个场面寂静了下来。 “谁?”那位唤风的中年人皱眉,看向客栈。 什么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不要命了? 发现那是个一脸肾虚的男人之后,他轻轻一勾手指,呼啸而去的风箭,朝客栈袭去! (本章完) 第73章 动手啊 第73章 动手啊 风箭朝着水苍苍袭击。 然后,悄无声息的消散在了水苍苍的面前。 水苍苍的面色非常非常的阴沉。 他本来睡的很香的,他感觉这辈子都没睡过这么舒爽的觉。 然后就有强烈的风哨声,打断了他的梦乡。 一打开窗子,想把人叫停,却直接被人冲着脸打了上来,显而易见这是杀招,还好对方水平不够,被他轻易化解了。 同时,水苍苍看了一眼下面,瞬间了解了情况是如何的。 这让他怒气更甚。 平心而论,他其实是挺欣赏李俊的。 李俊躺在那里半死不活,被苦大力们围在中间,再加上那些工头,显然是有些要将毁掉他和高见十五天来加班的成果。 这十五天他累死累活就是为了这些码头。 于是,这位公子哥的眼神瞬间就凛冽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那位唤风的二境中年人意识到这好像是个硬点子。 他的风,居然悄无声息的就消失了。 而且……他想要继续唤风,却发现,风已经不听他的指挥了。 水苍苍则从窗户里飘了出来。 他的脚下,似乎有隐隐约约的彩虹,让他能够悬浮在了半空。 他淡淡的说道:“风,天地之使也,阴阳之怒而为风,灾风之来,多挟杀气,克日,浊尘飞埃,风声如千人之语,从这些方面来看,你这是灾角风。” “这种风能发屋折木,传闻大鹏起于北溟,而徙南溟也,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期间翅下所用的便是角风,旋风如羊角,拔木,房舍卷入云中,人腾空而坠地死。” “我以虹霓破你的灾角风,虹霓也是阴阳之气,阴阳和则为雨露,怒则为风雷,散则为虹霓,虹霓出则风暴散,所谓‘雨后天晴’,便是如此。” 话语之间,水苍苍已经落到了地上。 暴雨之后,往往有彩虹经天,就是因为风雨皆是阴阳之气的显化,他以虹霓乱气,阴阳不和,于是灾角风自然生不起来。 只一招,水苍苍就完全废掉了对方的术法。 水家的修行法,第一开百汇窍,神思敏捷,记忆力超绝,轻易便可学富五车,为之后打基础。 第二窍开绛宫,精不驰,神不疲,耐力惊人。 如此脑力不竭,可以读完水家藏经阁的万卷书,加上水家的术法,如水一般,无孔不入。 那人似乎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依然在尝试唤风,但四周的天地已经完全不再回应他,或者说……已经没有了回应他的能力。 而且根据水苍苍的话,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跟脚已经被对方完全看破。 那么接下来的决定就只有一个了。 快跑! 至于那些工头请他所的百金? 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却见这个二境的唤风中年人猛的往后一撤! 然后,他的身体就分成了几十块细小的碎块,在地上滑了一地。 从头到尾,水苍甚至都在原地没有动弹。 他就像是自己撞到了几十把刀上,自己把自己切成了碎片。 水苍苍看向了那些工头,然后做出了自己的习惯动作。 他抽出了自己腰间的折扇,唰的一下打开。 水苍苍的怒气似乎是消的差不多了,又恢复了那温文尔雅的样子,看着那些工头,说道:“散了吧,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们闹事。” 折扇下,吊着一枚玉佩。 玉佩精粹如月,光洁煌煌,水光嫩碧,犹如春水在其中,有天光直与水相通。 上面刻着一个字:“水”。 水…… 工头们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水家的公子? 不可能!谁不知道,水家公子温润如玉,玉树临风,是个丰神俊朗的美男子,这个半死不活的散发疯子怎么可能是水家公子?! “少爷,少爷!”这时候,书童才终于跑了出来。 刚刚水苍苍起身的时候,他就已经跟过来了,只是他不会飞,所以水苍苍落到地上的时候,他正在下楼梯。 当这个书童出现的时候,其他人的心也就死了。 怎么说呢,这个书童,很显然也不是凡人,虽然还是个小孩,梳着总角的头发,可这人身上……居然有气血腾出。 这说明,书童也是一境的,就是不知道开的是膻中还是绛宫。 这个年纪,已经是一境修为,在外城的门派里当个真传都不奇怪。 却来给此人当一个书童。 再加上那块水家的玉佩,这些工头,瞬间感觉血都凉了半截。 却见这些人马上扭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忙着,有的人在撕衣服,有的人扔了旗子,有的人把身上的徽章割掉抛给别人。 这可是水家! 要是被记住了,那他们身后的所谓势力,全都要遭到灭顶之灾! 他们的势力不过是在外城有些档次,可就算他们的宗主,帮主,商会东家,也只不过是在内城给人当狗而已。 能给内城的大人物们当狗,就已经可以在外城作威作福了。 看看那些外城的神祇,给内城的大人物们当狗,就轻而易举的在外城享受血食,吃的大腹便便,满肚肥肠。 而水家公子……哪怕是在内城,也是一等一的贵人。 他们背后的势力,想给他当狗,恐怕都不够格。 这帮泥腿子,到底是干什么了?!为什么会有水家公子给他们站台!? 抱着这种疑惑,所有工头一哄而散。 恐怕这个消息也会很快传开吧。 水苍苍收起折扇,对书童说道:“救人。” 书童马上点头,然后从身后的行囊里找出一枚药丸,给李俊服下。 几乎是立竿见影,李俊瞬间就止住了血,不过想要等伤口愈合还需要静养。 “多谢……公子。”李俊有些虚弱,勉强撑着坐了起来。 旁边的苦大力都想来帮忙,但是因为有水苍苍在,他们都不太敢靠近,而且也不需要他们靠近。 毕竟伤势已经被书童稳住了。 而且……水苍苍当着他们的面,杀了那个如同神灵的高手。 “李俊是吧?好好休养一下,我还指望你以后来给我做事呢。”水苍苍如此笑道。 李俊的表情一下就疑惑了起来。 啥啊这是,怎么突然话题跳这么快? “你有理人之才,虽然说人多力强,不过这沧州外城所有码头内耗起来也是很严重,所谓峻极之山,非一石所成,凌云之榭,非一木所构,狐白之裘,非一腋之毛,而如何梳理诸多人事,却是一门学问,你信近于义,刚毅近仁,言忠行夷,秉志无私,以一身统帅上千码头,上十万人,皆心服口服于你,都知你事无苟免,不为利挠,可见你有才于此。” “所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我想问问你,想不想来水家,为我效力?”“我有这么厉害?”李俊挠了挠头。 其实,他感觉自己也就是说了几句话,费了点口舌而已,真正能让那些工头退缩的,其实是高见。 “欸,不要妄自菲薄,理人之道,在于人和,若人人相猜,互相不服,群下谤议,谗慝互生,如何能够成事?你能成就人和,这便是理人之才,埋没在这乡野之中,可惜了。”水苍苍说道。 “东家对我有恩,公子还是别在这时候说这种话吧……”李俊苦笑道。 “也是,只是……高见跑哪里去了?你有叫人去找他吗?”水苍苍停下了话题,转而询问高见去什么地方了。 一般来说,高见走之前都会说自己今天要做什么,防止别人找不到他的。 至于李俊的话题,水苍苍没有继续。 他确实很欣赏李俊,不过也没有到非要不可的地步,相比起来,还是高见的香火法更重要一些。 而且,水苍苍觉得……现在的局面,或许是高见搞出来的。 被他狐假虎威了吗?从此之后,外城的人应该没胆子再来招惹这些码头了吧? 不过,无妨。 “我已经让人去找了,而且,这边动静闹的这么大……东家应该看得见——”李俊话说到这里,突然停了。 因为高见已经来了。 走龙伴随着嘶鸣,出现在了这片地方,甚至正好把刚刚逃走的那些工头堵了回来。 他们认识高见,他们不敢冲击高见,只能被这么赶了回来。 “我看见这边有术法的声音,发生了什么事?!”高见在马上,大声问道。 “没什么,来找茬的,我已经解决了。”水苍苍如此说道。 就在他说话之间,书童已经在帮他梳头了,他原本乱糟糟的头发被梳的整整齐齐,死气沉沉的脸也因此而看的好看了点。 高见看了一眼工头,又看了一眼李俊,再看了一眼那些放下心来的苦大力。 他是个聪明人,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下马,从码头找了一根不用的缆绳,然后丢给那些工头。 “高大人,我们可都是——”那些工头似乎还想说什么。 “把自己绑起来。”高见说道。 “高大人,我们愿意赔偿!我们赔!我们去请最好的郎中……”又有人说话,话语有些语无伦次。 但这次,他还没说完,高见就已经抽刀而出,然后投掷了出去。 锈刀直接将对方钉在了地上,把他剩下的话完全憋了回去。 全场寂静。 水苍苍也没说话。 然后,高见走了过去,把刀拔了出来。 那人疼的冷汗直冒,却也一句话没敢说。 如果只是高见,他们还能有反抗之心,毕竟只是一个外来户而已,根基不稳。 毕竟……他们还不知道高见到底做了什么,只知道对方将那些乱葬岗都处理了而已,其他的事情,不是他们能够知道的。 但背后的水家公子,却让他们一动不敢动。 只一个名头,就足够了。 “把自己绑起来!”高见怒声呵斥道。 工头们没有再说话,老老实实的用缆绳把自己系成一条长龙。 这绑法他们非常熟练,系住一个人的手,然后顺着往下一个人系,这样,一体长绳,能够系住一大堆人,只要牵住前面一个人,后面的就都跑不掉。 他们运送民夫,搬运苦大力去其他地方,或者买卖人口的时候,都是用的这招。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会绑住自己。 然后,高见看向那些苦大力们,说道:“他们平时,没少欺负你们吧。” 苦大力们面面相觑,然后点了点头。 这是当然的。 谁会看得起这帮苦大力呢? 毕竟他们一无所有,除了缠着绳子的扁担之外,只剩下不值钱的力气了。 白山江的支流组成了密集的水网,遍布整个外城,这些细小的水网上总是停满了各种船只,一般只在中间留出一条狭窄的水道,水面就和拥堵的马路。 这里是是一座水上的贫民窟,苦大力们就在这些水路的码头上搬来搬去。 在水上生活的苦大力,他们大多都是沧州其他地方活不下来,然后来沧州寻一条活路的。 曾经高见救过的低山村,整个村子只有几百人,都是老弱病残。 他们中间的壮劳力呢? 当然就是来沧州外城这样的大城市了。 没活路,只能来这些地方。 俗话说的好,人离乡,贱如狗。 他们没有根基,也没手艺,突然来到这种地方,只能卖一身力气。 工头就是拿他们的力气来卖钱的人。 因为他们没有根基,所以谁都能欺负。 离乡乞讨,卖儿卖女。 眼睛被剜下,只是因为走路不小心冲撞了贵人。 得病了,因为干不动活累瘫在地,然后工钱就被克扣,也不给钱治病,要么靠自己命硬,强行挺过来,要么就病死。 病死之后也只能曝尸,因为没人收拾。 偶尔会有良心的工友帮他们收拾,可工友们自己也自身难保。 过度劳累,累伤到身体变成残废,但还得干活,别说赔偿,就连休息都很难得到。 满身伤痕,长期营养不良,很多不过二三十岁,就连头发也几乎掉光了。 人们挤在水面上,饱受漂泊不定的生活之苦。 饥饿中挣扎的人力车夫、流离失所的灾民、呼号求乞的盲人、骨瘦如柴的流浪儿和疲于奔命的码头工人。 沧州的锦绣繁华,看似距离很近,实际离他们很远。 成千上万的没有活路的农民,背井离乡,流入这样的城市,出卖自己廉价的劳动力。 这些苦大力,向来如此。 所以,高见对他们说道:“有仇的,就报仇,只是别打死了……得留着给其他人呢。” 这话一说,全场都愣住了。 苦大力们茫然的看这个高见。 “愣着干什么?动手啊,今天我帮你们出头,只是你们也别吃了独食,一千多个码头呢,你们打死了,其他兄弟怎么办?”高见说道。 这下其他人终于都听明白了。 他们看向了以往作威作福的工头。 (本章完) 第74章 风言风语 第74章 风言风语 当天晚上,苦大力们欢快的很。 当那一个个工头被拳打脚踢的时候,他们最开始是笑,是出气,是怒吼。 但打着打着,就有人哭了出来。 有了第一个哭,就有第二个。 很快,大家都憋不住了,一个个能扛起几百斤的汉子,此刻连打人都没力气了,在地上哭的抱成一团,悲戚的声音不绝于耳,互相倾诉,又像是互相安慰。 高见不知道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 但他知道,一定很苦。 高见在旁边站着看着他们拳打脚踢,打完又哭又笑,一群人,活像是一群疯子。 不过他并不为这些工头感到可怜,因为他知道,其实这些工头,大部分都有修为在身上,苦大力们其实打不过他们。 高见在这里镇着,他们才不敢还手而已。 那些苦大力哭过之后,纷纷对着高见下拜,不再称东家,而是称恩公。 恩如海深。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个人出来做这些。 看着他们,高见对他们说道:“都起来!” 话音刚落,苦大力们都纷纷站起来。 高见走向前,看着眼前哭作一团,勉强振作起来的苦大力们,大声说道:“以后,不必怕他们!” “我教你们一门修行法!” 这话一出,旁边的水苍苍都愣住了。 高见……是真想搞点事情出来啊? 不过或许是好事。 水苍苍也觉得,这些人过的也忒惨了,往日里他并不怎么见过这些人,所以没什么感觉,但这突然一见,心中也还是有些恻隐之心。 不过……高见的修行法是哪儿来的? 修行法哪儿来的? 当然是高见自己写的。 这些天,其实他一点都不比水苍苍要轻松。 高见深知,想让自己能站稳脚跟,而且还要有余力帮其他人,那么就要有一批自己的铁杆支持者。 这些苦大力,就是最好的人选。 高见并不准备经营自己的势力,他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真让他经营势力,光是账目和记人名就能让他焦头烂额。 但李俊可以。 李俊本来也带着这些纤夫在做事,只要教他们修行法,让李俊带着他们。 然后,高见就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自己去闯一闯龙潭虎穴了。 因此,这些天,他一直都在利用自己的思维,还有玄化通门大道歌这个‘百科全书’的特性,再加上锈刀澄澈心湖的能力,在闲暇时期,心无旁骛的写一门能够修行到一境的功法。 更高境界的功法,高见也没那本事,毕竟他自己也只是通过玄化通门大道歌的第二层,了解到了二境的功法具体应该是什么样子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这门功法,确实可以修行到一境,而且不挑天资,天赋只和修行速度有关。 可惜高见无法凝聚神意,不然的话,他其实想把玄化通门大道歌传出去的。 但这门功法太过高深,不通过神意,根本无法领悟,高见只能自己领悟,却说不出口,无法教会别人。 不过纵然如此,高见还是用这门功法带来的广博知识,创造了一门香火法,还有眼前的这一门炼体法。 都是一境的,但都能够帮助高见打破现状。 随着高见说出‘修行法’三个字,苦大力们的表情都变了。 所有的情绪,先前的哭泣也好,欢呼也好,怒吼也好,都在这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先出气,出完气,我教你们练功。”高见如此说道。 苦大力们没有喧哗,他们只是面面相觑。 真的吗? 东家要教他们练功? 假的吧? 一门功法,是可以传家的,是千秋万代,代代不绝的手艺。 谁家的练法不是藏着自己用的?想学一个法门,那得多难? 这么说吧,哪怕只是学一门木匠手艺,也要给师父当牛做马十几年,任由师父打骂,给师父端屎端尿,还要很多年才能学到木匠手艺。 就这,还有很多人求都求不来! 你想当牛做马,还没那机会呢,得师父瞧得上你,你得有点家世和关系才行。 因为……十几年当牛做马出来,你也就成了新的师父了。 木匠手艺如此,那么一门修行法该有多珍贵呢? 反正这些苦大力,突然觉得这世界有点不真实。 看着他们的表情,高见笑了笑:“你们,信不过我不成?” 这话一说,苦大力们猛然惊醒! 眼前的男人,何曾对他们说过假话? 就连这么多工头,他都把人压了过来! 此人,怕是天下第一值得信赖之人!是值得性命相托的。 于是,苦大力们集体跪下。 这次不是那种快速的磕头,而是非常郑重的下拜。 “东家!” “恩公!” 他们杂七杂八的说道,甚至称呼都没有统一。 也没有后面的说辞,因为他们想不出来,也不知道什么叫为之赴死之类的辞藻。 但他们知道,以后东家说话,就是刀山火海,他们也会去趟。 高见点了点头,然后大声喊道:“都站起来,气还没出完呢,总不能只有你们出气吧?把人给我牵去其他码头,一千多个呢!” “噢!!”苦大力们起身,牵着工头们走了。 而水苍苍,则走到了高见的身边,对他说道:“高校尉,你还真要做这事儿啊……” “水公子,你不也在帮忙吗?说实话,我还以为你会拒绝呢,没想到你这么配合。”高见笑笑。 水苍苍一脸正色:“我不介意帮一帮他们,只是有些事情还是别碰到底线的好。” 传统意义上的‘伸出援手’,伸手帮一把这些苦大力,不算什么事,让他们修行,甚至帮他们颠覆那些小门小派也无所谓。 但事情是有界限的。 高见点了点头。 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言外之意。 水苍苍或许没来过外城,但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这帮人有胆子来找你麻烦,不可能只是自己私自来的,要我说啊,这帮人,其实都是饵。”水苍苍提醒道。 “饵?噢,你是说,有人料定了我会打死他们?”高见反问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们既然来了,肯定还有后招,现在出了气,之后可要想好怎么接招,啊呜呜啊啊——困了,我回去睡觉,我都十五天没睡了……真是,全都是高校尉的功劳啊。”水苍苍打了个哈欠,又返回了客栈之中。 —————————— 五天之后。 有消息传开了,沧州外城,进行了一次令人惊骇的大暴行。 许多‘文雅人’声称这是一次没有仁心,失去了人性的可怕兽行。 他们说:“粗鄙野人,平日随畜荐居,果然有禽兽行,虎狼心,不知顺逆,一味恃强,竟将好几百人栓成一列,拳脚殴打,游街示众上千码头有余,真是不忍直视!” “尤其是那个高见,狼心狗肺,策反那些力工,让他们反杀旧主,给他交投名状,听说此人还杀绝了外城百神,最近不下雨都是因为他,啧啧啧……手段狠辣,真是让人齿冷。” 一时间,外城掀起了诸多舆论风浪。很多人都看见,原本衣冠楚楚的那些工头,竟然被那些泥腿子聚在一起,拳打脚踢,甚至有些被活活打死! 而主导这一切的,则是一位新上任的镇魔司校尉,之前闹的声响很大,据说杀了好多神,搞的外城半个月没下雨了! 岂有此理,简直倒反天罡! 一时间,外城的那些有钱人,纷纷传来风言风语。 张崖便是其中一个。 张崖是安祥商会的幕后老板,曾经也是码头的工头出身。 他在当工头的时候,精明能干,带着苦大力们‘打码头’,靠着自己的拳头和计策,一连打下二三十个码头,攒了家底,开了一家商行,当上了体面人。 穿着丝绸,端着茶碗,还拜了内城的武馆当师父,得传授了一套拳法,如今一境修为,拳法老练,手底下也有几个一境的武师,日子惬意舒适,位置稳固。 但是,最近他却有点焦头烂额。 因为原本属于他的码头,被人抢了。 而且那个码头的工头,还是他的侄子,是他让侄子过去当工头,帮自己看着那片自己的发家地的。 但没成想,他人被抓了,自己等人凑钱请了个二境武师,也被人杀了。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工头被放出来,所以他们也不清楚当天的情况,但想来,有可能的只能是那个高见。 只有那个高见有那个能力格杀一个二境! 他们当然不敢直接说什么,本来都准备忍气吞声了,毕竟格杀二境,在外城足够这么霸道了。 霸道,是需要实力的。 只是,对方还是漏了把柄。 对方居然把所有的工头都绑了起来,拉出去给那些泥腿子殴打,还打死打伤了许多人。 这一下,就有说头了。 因为……一位三境的巫觋,暗中召集了这些人。 据张崖所知,有很多势力,像是武馆,门派,帮派,商行,家族什么的,都有从自己的渠道得到了消息,不过都很隐秘,只有他们这些势力的掌门人才知道,外面一点风声都没有。 左家似乎有些不满意,让自己等人帮忙吹风。 张崖果断答应了。 那可是左家! 他们本来就憋屈,想要报复,此刻左家出面拉拢他们,不仅能出气,以后说不定能更上一层楼! 于是…… 风声,便传开了。 —————————— 李俊正在养伤。 他的伤势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所以躺在床上静养,现在已经是那天之后的第八天了,听说现在每个人都能去学习功法。 日子真是越来越好了。 不过,这时,却看见有纤夫奔了过来。 “俊儿哥,不好了!” 一个纤夫冲到了李俊的床旁。 躺在床上的李俊还在疑惑发生了什么,但是当他听完之后,眼珠子都鼓起来了。 “真是……真是——!” 李俊一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太气人了! 本来是一件解气的事情,那帮工头平日里欺人太甚,好不容易出口气,结果却被说成这样。 说这些话的人是没有眼睛吗? 他们平时在码头做苦大力,上压肩膀,下磨脚板,根根毛孔流血汗,码头处处鬼门关,能在码头全须全尾干十年的人几乎找不到。 终日辛苦,所得无几,工头把持操纵上下渠道,控制着工钱的发放,他们这些苦大力哭诉无门。 尤其是纤夫和力工最是苦,肩驮、背负,工作最苦,工钱最低。 但是柴米油盐,无一不贵,他们根本吃不起多少,只能连续几天做工,有钱的时候才能吃点各种不值钱的下水。 而且,就算这样,也不是每天都有工可做。 工头在有工来的时候,就会去招人来做,有些是派发工票,有的则是记名招揽。 只有被挑中的人,才能做一天工。 苦大力们在一个码头找不到工作,只好去下一个码头碰运气,有时候一天跑了十几个码头还找不到工去做,这一天就没有收入。 再加上,船只什么时候来,河上的诸多特殊情况,导致船只来的时间并不稳定。 所以,这些苦大力的工作非常不稳定,风向、潮汐等各种因素都会造成影响。有时没有船过来装卸货,那么大家都没有工可做。 游走在各码头的苦大力们,被称为“野牛”“野马”“野狗”,他们只能到各码头去碰运气,哪里需要人手就去哪里做一天工,生活毫无保障。 既然工作岗位供不应求,那么工头们自然就可以借此肆无忌惮地压低苦大力们的待遇而不愁无人干活。 如果不想当‘野牛野马’,想要在一处码头长期做工,就得维好工头,需要给工头送礼。 每逢年节或工头家里婚丧嫁娶,都得自己自觉点去给他送礼。 李俊就曾经听说过,有个工头,过四十大寿,做了三次,前一年“预祝”,第二年“正寿”,第三年“阳历岁数”,一岁办三次,送三次礼。 还有的工头,生了女儿竟然还要他们这些苦大力凑钱送“嫁妆”。 有些码头,工钱不是每天发,而是做一天工,就发一张票,七天或者十天,拿票去工头那里换钱。 工票就是豆腐块大的一张草纸,非常容易损坏,要是身上揣着的工票被汗水打湿、字迹模糊,工头就硬说工票是假的,这一天就等于白干。 他们连双鞋都舍不得买,平时没活干,不上工的时候,都是打赤脚。 李俊觉得,自己的报复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怎么就要被人说成这样? 听着那些言语,李俊觉得自己睡觉都睡不着。 人言可畏四个字,李俊这时候才感觉到其中精髓。 真是…… 人言可畏啊。 沧州外城有上千万人,码头的苦大力不过十来万,里面还有很多别的不认识苦大力的人,那些裁缝,小工,许许多多的人,他们都只是过着自己的生活而已,不了解苦大力的现状。 所以,对这些人来说,八卦很容易就传开了。 在这世上,名声还是很重要的,有了名声很多事都会好办,李俊就是有了名声,这些纤夫才愿意信服他。 而现在,所有纤夫的名声可都要毁了,如果真要背上这些名声,那大家可是活不下去的。 在启运神朝,如果你不能完全脱离社会而存在的话,那么……名声真的可以杀人。 一个女人丢了名节,真的会被千夫所指,无处容身。 一个男人要是被指责无礼无义,不忠不孝,那也真的在什么地方都找不到活路。 除非你拥有镇压一切的暴力,否则‘出师有名’是必须要有的。 这就是李俊气愤的原因。 李俊认为自己是师出有名,他们是为了复仇,干的光明正大!以前工头怎么欺压他们的,他们不过是报复回去。 东家也是天大的好人。 结果却背上了这种名声,这让他们怎么接受? “去找东家!”李俊喊道! (本章完) 第75章 封神百鬼 第75章 封神百鬼 高见此时正在和张一元谈话。 高见在码头的一座废弃仓库,整修了一下,把里面打扫干净,这样就有练武的地方了。 反正一开始也不需要多大地方。 然后,他就请了张一元来。 张一元,就是那个‘张家拳’的传人,有一境修为。 差不多一个月前,高见路过一个叫振翅武馆的地方,那里教拳的人欺负学徒,骗了一个苦大力的两百钱,却什么东西都没有教他。 对一个苦大力来说,两百钱可不是小数目。 他们做了这种事,张一元看不过去,想去讨个说法,却被人打了出来,然后是高见 至于那个振翅武馆的武师,已经死了。 在高见清剿五百一十九座乱葬岗的时候,发现此人在暗地里喜欢剥皮,造出了一堆剥皮鬼,被高见斩了头颅,放在了乱葬岗里祭奠了。 那时候,张一元就因为仗义挺身,让高见刮目相看。 所以,几天之前,高见准备教这些苦大力修行法的时候,他第一个就想到了这位想要开武馆的好人武师。 于是他就找到了对方,商量一番之后,张一元也惊呆了。 真有人干这种事啊? 真是……厉害。 对于高见的这些行为,他满心钦佩,所以当即拍了胸脯,由他来做这些纤夫的教头。 “高老哥,那就按你说的办,先从这些苦大力里面选一些天赋不错的,让他们先练拳,然后回去再教其他人。” “只是有个问题,想要晋入一境,需要充足的精气和气血来支撑,不然根本打不开窍穴,想要积蓄气血,就要吃饱吃好,修养身体,高老哥,这帮苦大力怕是很难支撑的起这种档次的开销啊。”张一元如此说道。 高见点点头,张一元说的,其实他也知道。 一境的时候想要晋升,充足的气血是很重要的一环,甚至可以说是三分练,七分吃。 如果只知道练,不知道吃,那么很容易就把身体里本就不多的精气榨干,最后气血枯竭,反而给自己练的大病一场。 苦大力们,没有那么多资粮来吃的。 全靠高见养,高见也养不起啊,哪怕刚刚发了一笔财,但光是处理码头的事情就已经掉了一千多金,他手里现在也不过还剩一千金出头。 走龙差不多两天就要吃掉一金的东西,这还是因为走龙没怎么跑,走龙要是天天猛猛跑,一天吃个两三金的灵材就和吃饭一样。 不过,高见却显得很淡定,说道:“不怕,让他们凑凑钱,我再出点,从十万人里选出十个人来,先堆出十个一境来。” “有了十个一境,挣钱就快得多了,就可以不全靠卖力气挣钱了,那之后,就有余力供养更多人习武了。”高见如此说道。 张一元摇了摇头:“防人之心不可无啊,高老哥,我知道你是好人,善人,但世上不可能人人都是好人,这些苦大力有十万人,总有人没良心。” “这十个人,有一个没良心,那你可就前功尽弃了,我劝你还是把修行法扣住,不要直接传出去,让他们必须效力才能得到完整的修行法。”张一元说道。 “没必要。”高见摇了摇头:“这样做,搞的离心离德,有什么好处呢?” 张一元劝说道:“你这样是要吃亏的,不是所有人都有良心,有义气的,有些人,你对他再好,他也觉得理所当然,不会有丝毫感恩之心。” “扣下一部分法门,他们也能理解,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高见则说道:“我信他们,愿意冒这个风险,就算事后有人背叛,那也是事后的事情,如果在一开始就把他们当做可能背叛的人,那他们背叛也有理由可以说了。” 张一元皱眉,不太理解高见为什么要这么做。 高见则笑笑:“放心吧,我亏得起。” 是的,这是高见愿意这么做的原因之一。 他亏得起。 就算有人真的没良心,也不可能给高见伤筋动骨。 而这种冒险,对这些苦大力的全盘信任,高见觉得完全有必要。 这样双方的信任下来,高见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张一元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这个好似乎,高见拍了拍张一元的肩膀,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大家都是这么做的,那些工头也是这么做的,从来都是如此,所以就好吗?” 张一元听见这话,看着高见,顿时心生叹服,不再劝说。 这世上竟真有这般人,他算是开了眼了。 不过,就冲高见这么做,张一元觉得,跟着高见干,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此人,确实是世所罕见的豪义啊。 然而,就在此时—— “东家,东家!”一个苦大力跑了过来,气喘吁吁。 “怎么了?”高见中断了和张一元的对话,朝着那个力工问道。 “东家,不好了,外边儿风言风语都传遍了,有人说咱们忘恩负义,还有的说咱们是禽兽,传的最多的,就说东家你是烂人,带着我们杀旧主,想做垄断生意!这要是传开了可怎么弄啊!”那力工慌里慌张的喊道。 “什么,有人传言高老哥是烂人?”张一元瞪大眼睛。 从他接触高见到现在来看,高见可以说是他遇到过的人里,心地最好的了,好的不像是这世上的人。 不知道要生活在什么样的童话天堂,才能有他这般菩萨心肠,见不得世间苦楚。 是谁说的这种话。 高见听见这些,却如释重负。 嗨呀,终于来了。 他等好久了。 “哈哈,好,终于有了。”高见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了嘎啦嘎啦的声音。 这个反应,让那个苦大力愣了一下。 啊? 他想过东家暴怒,慌乱,沉着的样子。 但怎么也没想到东家居然高兴的站起来,好像就等着这些风言风语似的。 若是让这些谣言散播开了,辟谣可就难了! 到时候你说一千遍一万遍真话,也没有人在乎的! 不过,却见高见这边,轻轻挥手说道:“你去传信,让大家后天腾出时间来,什么活也不要接,让码头停摆一天。” “我要开一场祭祀,祭祀人神!到时候大家都来帮忙,我管饭!” “东家……这是?” “说了你也听不懂,只管去传信就行了。”高见拍了拍苦大力的肩膀。 第76章 茶馆惊闻 第76章 茶馆惊闻 风言风语依然在传播。 而其中传之最甚的地方,无非就是两个。 茶馆,勾栏。 沧州外城这么多人,这么多势力,其中有闲钱的数量不算少,有些是都类似于‘工头’这样的角色,手底下压着一帮人,靠着他们的供养过上了自在富足的生活。 还有些,像是木匠,金匠,裁缝之类,这些有一门子手艺的人,生活肯定也比苦大力要强。 而围绕他们,也诞生了另一批专门做他们生意的地方,也就是这些茶楼,勾栏。 茶楼要便宜一些,许多比较富裕的车夫,匠人之类的,就在这里消遣,有些工头也会来,因为茶馆分成一楼,二楼。 一楼是大堂,能喝茶,能听曲,听书,不过人多,嘈杂,一般一个座位费是两三钱左右,再加一杯大碗茶,几块米糕点心,七八钱就能进去消遣一个上午。 七八钱是苦大力一天的工钱,甚至还不到,自然不敢进来,不过对于匠人们来说,他们挣的比苦大力多好几倍,隔三差五过来坐坐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而二楼就是给工头,武师这类不差钱的大人物坐的了,二楼上面不仅有侍女,喝的也不是大碗茶,是专门泡在瓷器里的小壶茶,茶叶多是精选,从这里也能够更轻松的看见下面唱戏,说书,唱曲,甚至还能点名要求某位歌姬,乐师来唱。 坐在二楼,看着下面人头攒攒,下面只能戏台上唱什么就看什么,二楼却能点歌点人,清香雅致,自然享受就上来了,一般来说,二楼上来坐坐都要数十钱,若是想点人点歌,喝壶好茶,再吃点精致的点心,那就奔着上百钱去了。 茶馆里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一来是各种人都来这里聚着,互相也没个屏风什么的,一群人就挤在大堂,你说你的,我说我的。 虽然看起来,大家说的都不是什么隐秘事,对互相来说都属于常识。 但木匠的常识,和城外伐木工的常识,肯定不是一码事。 你的常识,就是其他人的隐秘。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有时候路人随口一句话,就能点醒一个人困扰很久的事情。 两个木匠说话,就算只是说些烂大街的东西,比如潮湿天气的时候,红木比黄木好用,马上下雨了多进一点红木好了。 让一个伐木工听见了,说不定他就能借此多砍点红木,多挣上几十个钱。 亦或者两个工头随便说了说最近哪个码头要上货,那消息传出去,对苦大力们自然是很珍贵的。 但这种消息不知真伪,鱼龙混杂,其实不算多有用,只能靠自己判断。 除了这些消息之外,茶楼传的最多的,自然是各种八卦。 什么地方的女人偷了人,什么地方的男人杀了奸夫,亦或者某人发了财,谁谁谁做了大事,有真有假,但聚集在茶馆这个地方,就成了消息的熔炉。 而现在,茶馆里最有名的传言,便是‘恶校尉怒杀百神,不下雨害死百姓!’,‘毒力工反杀其主,不忠不义是为哪般?’两个话题。 之所以传的这么广,主要是因为事情确实闹得大,还有一些说书的,拿这事儿改编了话本,详细描述了那恶校尉的毒辣之处。 此人据说是来自沧州城外,身后有大背景,所以初来乍到,直接就当了七品校尉! 他一到城里来,每日都骑着那匹高头大马,在城里横冲直撞,但什么地方都不去,偏偏往那些阴邪地方钻,天天晚上都与那些恶鬼邪鬼打交道,据说擅长驱鬼害人。 而且,很多人都看见了,他每天晚上都会杀人,杀完人之后提着人头跑去那些阴鬼邪祟的地方,给他们献血食。 听说他背后的靠山太硬了,所以根本没人能动他! 许多神祇都想出手,因为神祇能够镇压邪鬼,保卫一方安宁,可这些出手的神祇,竟被此人全部斩杀! 没了神祇庇佑,整个沧州,整整半个月没下雨,搞得大家喝水都只能从水车上买,白白费了许多钱。 他还唆使那些力工,让他们把以前的工头汇在一起,拳打脚踢,杀死了好多人。 有说书先生看不下去,便写了个本子,叫《恶校尉》,本子写的惟妙惟肖,把他的丑恶嘴脸完全展现了出来。 《恶校尉》的主角,叫做高义,起名叫了个义字,行事之间却从无义风,专做那些恶事, 这样一来,一个勾结邪鬼,滥杀无辜,杀害百神致使大家喝水都困难的人,便在说书先生口中传开了。 期间也有不少人,说高校尉没有看起来那么恶……他家女儿死了之后回来托梦,都说高校尉救了她们,为此他们还立了生祠给高校尉,,但这反倒坐实了这恶校尉的名声。 你女儿都死了,还回来托梦,一看就知道是被他奴役驱使,你还给他立生祠?还不速速砸了,救你女儿出来?! 这种消息传开,不少人都觉得有理,便砸了高见的生祠。 恶校尉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 而这些消息,基本都是以茶馆为中心传播的,主要是《恶校尉》这个话本实在是写的精妙绝伦,气人至极,很是得人心,大家都喜欢听,所以传播的很广。 整个沧州外城,最有名的茶馆,叫做‘月明馆’。 月明馆有大堂七座,每座各能容千余人,每日来馆以嬉者,不下万人。 听戏,听书,听曲,舞剧,南腔北调,各种戏班轮流演出,在月明馆里交替吸引目光。 尤其是那种大戏班中的名角,演那种出了名的大戏,更是热闹,一座馆能坐好几千人,人头攒动,挤来挤去,一票难求,钲鼓喧阗,叫好之声往往如万鸦竞噪。 今天就是这种日子。 因为,《恶校尉》这本话本,今天改编成戏剧了。 由几百人的大戏班,四喜如意班演,来的也是名角,戏名叫做甜福,相当有名气。 大戏班,名角,极有噱头的新剧本,这一下就捅了窝那些戏迷的窝了,还交杂裹挟了一些喜欢看热闹的,追逐风尚的人。 聚齐了几千人围在戏馆里,二楼也坐的满满的。 外面还有许多倒买倒卖的,靠自己的关系,或者别的什么机缘巧合拿到的票,用来高价倒卖给想要看戏的人,有时甚至能炒到数百钱一张票。 数百钱,那可是苦大力干几个月才能拿到的钱数,哪怕对更加富裕的匠人们来说,也不算小钱。 不过总是有人愿意掏钱买的。 热闹至极的月明馆,前前后后聚齐了各种各样的人,其中卖小零嘴的,卖的,各种小贩,茶水,点心。 还有戏班的人在绕圈子,似乎是在进行某种开演仪式。 沧州外城毕竟有上千万人在这里生活,如果只有地狱般的苦楚,而没有这些繁华风貌,其他人又怎么会来呢? 有人苦,就有人甜。 还有些人,有时候苦,但是为了这点甜。 如此闹热,走进园子里,只见戏台前有几百张桌子,全都已经坐的满满的了,只有中间七八张桌子还无人坐,桌子却都贴着“恢弘武馆定”‘白山书院定”之类的红纸条儿。 就算如此,不断还有人来,还在不断加桌子,桌子加不下了,就搬张短凳,在夹缝中安插,只要有地方坐就是。 人们彼此招呼,大家都叽叽喳喳的在那里说闲话,因为人太多了,所以说的什么话都听不清楚,只能听见,话题之中高密度的提着‘高校尉’‘高义’之类的话语。 戏班的开场,一般不会直接开始。 按照规矩,,最后一出为主戏,称之为“大轴”,倒数第二,因紧压大轴,称为“压轴”。压轴之前的,称“中轴”。 再往前,叫“小轴”。 而排在最先的开场小戏,称“开锣”。 这是因为怕前面的演员水平不够,演出乏善可陈,让观众看不下去,所以将精彩的戏,都安排在压轴和大轴上,让观众欣赏完前面的不至于离场,被后面的大戏一直吊着胃口,一直在这看。 不过,压轴很多时候都比大轴更加精彩,因为唱大轴的人,多是老前辈,资历深,但毕竟年老,有些势弱,而压轴则不然,多是如今最有声势的青年名角,资历稍差,但水平多半更好,势头正盛。 再加上大轴往往时间已晚,许多人已经离场,而压轴刚好。 今晚的压轴,就是那一出《恶校尉》。 大家都等着好戏看呢。 不多时,却见走上来一个小厮,拿着一个铜锣,使劲儿一敲! 铜锣声一下盖过了下面的众多嘈杂,让周围为之一静。 这时候,就该让优伶戏角们上台了。 但就在此时,在一片寂静之中,一匹高头奔马,打破了寂静,也打破了安宁。 马上有一个青年男人,黑衣校尉服,腰间挎长刀,威武俊朗。 来者正是高见。 他没有掩饰身份,而是骑着标志性的走龙,来到了明月馆。 来的真是巧。 外面的那些黄牛,里面的看客,都看见一个身穿镇魔司那标志性的黑衣官服,没买票就闯了进来。 已经有人想跑了。 但没人跑。 这时候,没人敢做出头鸟。 就连上面的那个提锣小厮都愣住了。 高见走到了验票看座的小厮面前,说道:“二楼还有座吗?” “没……有!有,有座!”小厮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回答道。 “多少钱?” “七十钱……”小厮语气有些弱弱的。 高见提出一串钱,仔细点了七十钱,不多,也不少,然后放在了小厮的胸前的篮子里。 随后,他走上二楼。 在二楼,已经有人一边擦汗一边从后门离开了。 上头的人,反而比下面的人还要胆小。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走的人并不多,只有那么寥寥几个。 场面虽然有些僵硬,可窃窃私语的人多,走的人却不多。 高见在二楼,找了个地方坐下,等着看戏。 —————————— 此时此刻,在后台。 后台里堆着许多道具,都是戏班看家底的本事,这些东西越多,就说明戏班越厉害。 而在后台的中间,有一个已经化好妆的伶优,打扮的和高见好像有点像,但仔细一看又不怎么像。 他就是甜福,是这里的名角。 唱戏的多半都会给自己起个吉利的艺名,用来讨个好彩头,不过甜福的却不是艺名,而是真名。 他是个孤儿,七岁的时候被班主捡到,看他可怜,又觉得他唇红齿白,是个唱戏的苗子,便把他带在身边,从小练习唱戏,起名也是直接按照戏班的规矩起的。 甜福生的是个中性相貌,虽是男性,打扮起来却美如妇人,没有喉结,男女角都能唱,声音像是黄雀一样,婉转动人,因此名气很大。 就在他坐在后台,等着上台的时候,突然有个戏班子的师弟跑了过来,慌张的说道:“大师兄,坏了,正主来了!” “正主来了?高见来了?”甜福表情一变。 “嗯,他来听戏了,怎么办?”师弟抖的和筛糠一样,显然高见的恶名并不轻。 并且他这么怕……其实还有一件事。 戏班的上一任班主,他们的师父,就是在一个月之前,被高见所杀。 当时高见闯入戏班,一句话不说,上去一刀捅死师父,割下头颅,扭头就走,可是吓坏了好一波人。 也正因为如此,四喜如意班和高见是有血仇的,他们才会接这个本子。 甜福挽了挽假发,强作镇定道:“你别急,咱们后头也有人,这次可是内城的老爷们吩咐我们做的事,他不敢对我们做什么。” “吩咐前台的,该怎么演怎么演,不要急,且看他要做什么。” “好,我这就去说。”师弟点了点头,慌张又跑了出去。 很快,外面便传出一阵锣声。 随着敲锣,外边的其他乐器也跟着响了起来,随着乐器,唱腔也开始了,只听随着羯鼓开门,锣鼓交加,有歌喉遽发,字字清脆,声声宛转。 表演开始了。 甜福深吸一口气,看向藏在后台的一个男人。 这人浑身湿透,但并不觉得难受,只是在静静等着。 (本章完) 第77章 高见为旗(完) 第77章 高见为旗(完) 高见在二楼坐着,看下面正在唱戏。 说实话,真开了眼界了。 随着大幕拉开,开始唱戏。 最开始,没什么特别的,但很快排次变化,四周开始出现幻境。 山水林木,各色家具,恍惚之间,广大幻境出现,犹如影像,且倏忽更变,竟无虚假痕迹,甚至还能看见鲜乔木,野鸟微虫,好像真的步入了剧中。 而随着角色的出现,美人武者,神祇邪鬼,更是绚烂之极,剧中一切皆如真境,几令人不知此自己正在观剧,一不留神就沉浸其中,恍若真的来到了故事中。 高见看的啧啧称奇,下方也全是惊叹声,显然今天演出的规格非常高,平时是没有这个水平的。 沧州外城的这些人,烂虽然烂,但却有一套完全不一样的科技树啊。 修行法和各种术法结合起来,让这些戏班子也有了超乎寻常的表现力,一个戏班,表演形式居然是幻术! 不过,这些对凡夫俗子来说好像真的,但对于一境以上的人,就能看出明显破绽了,这些幻术只不过是幻光,没有气血,也没有实质的气意存在。 然而,就算只是幻光,如果只是作为戏剧来进行表演的话,也能让眼缭乱了。 高见看的是目不转睛。 该说不说的,确实厉害。 怪不得有这么多人喜欢看戏,甚至不惜整日游荡在此。 很快,开锣演完了。 然后是小轴,中轴。 这些演的都是经典曲目,多半都是神仙眷侣,侠客义士,帝王将相,是些脍炙人口的戏剧,但有了幻术加持,确实夺人心目,让高见都忍不住思考起来。 就这么个水平,如果是自己的戏剧,那该是什么模样?搞这么大的阵势,总不能把特效给自己整差了吧? 时间慢慢流逝。 一出戏动辄一两个小时,开锣,小轴,中轴,一套演下来,这就是三个时辰过去了,后面可还有压轴的大戏没有演出呢。 戏班确实是个体力活,出演一次就是一天,估计要五六个时辰才能演完一整套,可见戏班的辛苦,也看得出票钱确实值得。 高见也不着急,他就坐在这里看戏,确实趣味横生。 只见台上时而灯火通明,时而雷电交加,台上昼夜交替,柳烂漫之时,笙歌腾沸之处,全是妙处。 等中轴演完,压轴的大戏,要开始了。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坐直了身子。 有小厮上来敲锣:“下一场,恶校尉!” 于是,大戏开幕。 开场第一句。 “冤~~~~~呐!!” 只一句,两个字而已,却有数十段缓急,一声中忽高忽低,其中转腔换调之处,百变无穷,让人心神摇荡。 然后,就见一女子上台。 实际上,唱戏这行,女子是不能上台的,所以台上无论男女老少,其实都是男人,不过扮相而已。 那女子做女鬼打扮,高见一下就认出来了,原型肯定是刘萍。 然后,她就开始唱了起来。 声音初不甚大,但极悦耳,只觉入耳之后,让人浑身酥麻麻的,好像吃了人参果,有说不出来的妙处。 声音钻进耳朵里,流到脑子,又顺流而下落到五脏六腑,顿觉得浑身战栗,五脏六腑好像都被声音震的抖了起来。 这种抖,并非是声音巨大的震颤,而更像是被极强的穿透力引发了共振,让你禁不住和声音一起魂牵梦萦起来,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跟着唱腔一起开闭,连呼吸都和台上同步。 唱了十数句之后,可以看见,那女鬼起身,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里面好似有一汪秋水,顾盼之间,大家都觉得她好像在看自己一样。 连那坐在边缘处的墙角的,人群中坐着一根小板凳里的,还有挤来挤去在外边站着看的,这一瞬都觉得台上女子正在盯着我看! 隔得远的都如此,那坐得近的,自不必说,就这一眼,整个场面便静悄悄的,大家都屏气凝神,仔细看戏。 女鬼仍旧开始唱,渐渐的越唱越高,忽然一句高音,又忽然压低嗓子,就像波浪一样,回环转折,婉啭如翠雀,每一个字都好像有三四叠,明明声音没有变大,却节节高起。 只是听她唱歌,嵌空玲珑,如闻外娇莺,便恍如登山。 初看高山,只觉得山顶通天,爬到峰顶,才见峰上还有峰,再爬再上,峰上之峰还有一峰,如此不断,一直往上,似乎没有止境。 愈上愈险,愈险愈奇,一直到声调极高极高,好像喉咙里牵了一根蚕丝,恍惚间,所有人都跟着紧闭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让蚕丝断掉。 唱到极高,陡然一落! 像是从南天门落到了阴曹地府,让人心脏都好像跳了出来,声音在整个茶馆里盘旋穿插,顷刻之间,周匝数遍。 满园子的人都屏气凝神,不敢动弹,生怕将这微弱的蚕丝绷断。 过去了几秒钟,仿佛有一点声音从阴曹地府之中发出,这一出之后,就好像元宵的时候放烟,一声啾鸣,咻一下上天,随化作无数火星,千百条光带,俱有五色火光,纵横散乱,啪的一下,炸响开来! 这一声唱完,才让人反应过来剧情,原来是这女鬼在哭诉自己遇到的冤屈。 随着最后一声冤屈喊完,这时众人的心才放下来,蚕丝变成钢丝,不再有绷断之危,于是台下叫好之声轰然雷动,众人纷纷鼓掌,就连高见也跟着拍手。 确实精彩! 不怪他能成名角,光是这唱腔,就至少有一境修为在身上,估计是专练气息的一境。 看起来,哪怕是戏班,在这世上,也得有点传承,否则你连唱戏都没资格。 不过,大家这时候却发现了一件事。 这般唱腔,这般美貌,很显然,在四喜班里,只有甜福能做到,出场的也就是甜福。 那么……谁来演恶校尉? 这出戏剧,讲的可是恶校尉啊,怎么在女鬼身上折腾出这么大动静? 然而,下一幕却更加精彩。 那女鬼讲述自己的故事,讲自己是如何遭罪,如何受尽了冤屈而死,声声婉转,凄美动人,让人潸然泪下。 台下,还真有人因此而哭了起来。 演的是女鬼,很多人看见的却是自己。 那么,按照常理来说,下一步就是恶校尉高义出面,欺压奴役这个本来就已经很惨的女鬼,然后打杀百神,逍遥法外,最后被世家来的高人将其擒拿,绳之以法的故事了。 然后,剧情接着往下演。 只见高义上台。 二楼许多人都看向了高见,而高见却仍旧坐在原地,神态自若的看戏,好像演的不是自己一样。 但…… 剧情就在这里出现了转折。 高义出场之后,并没有欺压女鬼,而是对女鬼说:“我来帮你们伸冤了。” 那之后,就是高见熟悉的剧情。 斩杀邪神,诛灭恶人,十三日斩一千七百六十七颗头颅,以平诸鬼冤屈。 剧情依然精彩,演出依然动人,但校尉却不再恶毒,而是侠义。 这种转折让观众们纷纷愕然。 到底怎么回事? 怪不得今天那恶校尉会来! 一定是他逼迫戏班改了戏本! 好恶毒的人,好恶毒的手段! 这一下,高见好像又成了众矢之的,他只是坐在上面看戏,但好像又做出了什么恶毒残暴的事情一样。 这也是一种阳谋。 当高见被预设成为‘恶人’的时候,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变成‘高见干的’这种事情,大家习惯性的就会把坏事往你头上想。 想来,左家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这点,他们从一开始就设计了两个戏本,高见当天如果不来,那么演出就会变成高义是恶人。 如果高见来了,那么演出就会变成高义是大好人。 但,就算演出是好人,也反而会加重高见是大恶棍的印象。 那高见要怎么办呢? 下去打断?那不坐实了自己大恶人的名头了吗。 不打断就这么看完,大家肯定都会觉得,这是高见为了挽回自己的名声,强逼戏班改掉了戏本,还亲自过来监督。 所以高见才会这么施施然的坐在上面看戏,因为高见知道,戏班不敢忤逆他,他在外城只手遮天,根本没人能拦! 剧情依然在上演,依然是完美的表演,漂亮的幻术,各种令人惊叹的唱腔。 但下面的鼓掌叫好声却越来越少。 谁也不想给这种‘歌颂太平’的东西鼓掌。 再好的特效,但拿来给坏人鼓吹他的善良正义,也没人接受的了。 给大恶人歌功颂德的东西,就算做得再好,也没人喜欢,反而只会让人越来越厌恶那个大恶人。 戏剧依然在演,表演依旧动人,但大家好像都看不太下去了。 已经有人有嘘声了。 当剧情演出到了后面,那些人看见‘高义’受万家香火,塑造金身,挺身而出对抗前来打压鬼魂们的时候,甚至有人站了起来:“小甜福,你不要脸了不成?” 随着这句话,很多人都看向了高见。 甜福也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唱。 这让所有人又看向了舞台! 不对劲! 要知道,在戏班里是有规矩的,上了台,翻跟头的时候,就算摔断了骨头也不能停,就算被人丢臭鸡蛋也要接着唱下去。 台上是不能停下的。 哭,也要下来后台再哭。 要是在台上停了下来,那是坏了规矩,以后可是上不了台了。 按俗话来说,这就叫‘上不了台面’,是废物点心,以后永远也吃不了这碗饭。 小甜福是名角,不可能不知道这个规矩。 只被人说了一句就停下来,莫非是他也忍不了,要停戏明志了吗? 看见所有人都朝着自己看过来,停下唱戏的小甜福,对之前朝自己说话的人说道:“回先生话,甜福今日是豁了命上来的,自然也管不着这些事了。” 这话一出,彻底吸引了周围全部人的注意力,甚至是在场外的人,也踮起脚尖,从门缝,窗户之类的地方往里面瞧。 甚至还有人趴在地上,贴在地上,只为了能够听得更清楚。 甜福早已习惯了被众人注视,依然用他那独特的声线,妇人的打扮,说道:“这次唱《恶校尉》,事情涉及内城,是官府里的大人物在斗,小甜福只是棋子,大家应该都看得清楚吧?” 这话一说,不少人甚至站了起来。 小甜福不要命了?! “但是吧,小甜福知道上台可能要死,但我还是上来了,诸君可知为何?” 没人接话,都在等小甜福自己说出来为什么。 却见小甜福微笑一下,眼角却流出泪来。 他本来就生的美,又没有喉结,这一哭,极为动人,美艳而弱小,惹人怜爱,让人情不自禁的就想安慰他。 能成名角,这脸貌肯定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她半哭半笑的说道:“我来这里唱这一出戏,是为了给高大人洗清楚身上的污泥,在戏台上唱了一半是坏了规矩,但诸君,我这又算不要什么呢?” 说着,他竟伸手,褪下了自己下半身的戏服。 戏服一掉,自然看的清清楚楚。 却见小甜福的戏服之下,真如同妇人一般,根本没有那玩意儿,但有一道明显的疤痕,还插着一根稻草管子。 他褪下下身的时候,本来老神在在的高见突然起身,厉声喝道:“小甜福!” 这可和说好的不一样! 但小甜福竟然回呛了回去:“高校尉!坐下!我连脸皮都不要了,你若是打断了我,就是害了我!” 高见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虽然没有坐下,却也只能看着对方继续说话,但手握住二楼的栏杆,在木头上捏出五个指印。 小甜福擦了把眼泪,接着用那好听的嗓音说道: “师父捡了我回去,教了我唱戏,本是我的恩人,但他怕我变声,切了我的家伙,又见我生的美貌,每日以我淫乐。” “那一日,高校尉闯进戏班,师父本来在脱我衣服,却被他一刀捅死。” “诸位,今日小甜福舍了前程和面皮不要,我不是个男人,今天却要做一做男人做的事,今日我所唱的东西,无一字虚假,我之所以要唱那女鬼,就是因为那女鬼就是我啊!” 随着他的话语,却见后台之中,飞来一道流光,冲向小甜福的后脑! 高见比流光更快。 他猛的抽刀,唰的一下掷出! 流光被打飞,锈刀更是直接往里冲去! 长刀刺入后台,携带的巨力发出一声雷鸣般的巨响,轰隆一下!却见整个后台下沉了三寸! 如今的高见已经是货真价实的二境,同时还有香火神气附身,肉身隐有暗金色。 二境的精气,比一境强了十倍不止,高见本身千斤气力,二境之后更是来到万斤以上,双手用力,能抬起一辆四五吨重的小车。 并且,高见二境开启的是泥丸,泥丸和精关三窍不一样,不能加强肉身,但是,其作为神关三窍之一,为体内诸神之宗,打开泥丸即可‘见神’,能够看清楚自己肉身的具体情况,看见所有暗伤,也能发挥身体之中的潜能,让那些隐藏的力量都发挥出来。 这也是‘精神’二字的来源,这一切本身就是人体自身的连携。 膻中的精气加强肉身,泥丸释放这些力量,让高见一瞬间的爆发力甚至可以达到平时的数倍不止。 这一击含怒出手,几近十万斤巨力! 再加上香火金身给予的力量,可以说,高见此刻的力道,在二境之中算得上翘楚! 只一下,就听见后台传来一声闷哼。 闷哼之后,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了。“还躲什么,我早就闻到了你身上的鱼腥味了。”高见如此说道,然后从二楼跳了下来。 要知道,在他突破二境的时候,他已经借助鬼子母神的神力,打开了六根之一的鼻根,五感之中,他最灵敏的就是嗅觉。 这么一出,四周的观众们刚刚还愣着呢,等高见跳下来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往后想要逃跑了。 这地方,要打起来了! 快跑啊! “都不用跑,他已经输了。”这时候,高见如此说道。 声音在戏班的器具下得以扩大,让周围的人都愣住了,因为高见的话似乎带着某种压迫感,他们都停下了脚步。 如今的高见,说话已经带有某种修行者的威压了。 却见高见走了进去。 然后,拖出来一头身上有鱼鳞,浑身湿漉漉的大汉。 锈刀从这人的肩膀刺进去,贯穿了整个上半身,从胯部穿透,将他整个人钉死在了地面。 这人似乎是想要埋伏高见。 不过,此时的高见已经不是寻常二境能够伏击的了,他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就这么被钉住动弹不得。 “水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你们应该知道吧……甜福做了这些事,这下你们和左家的打算算是报销了。”高见语气有些冰冷。 他是真的怒了。 甜福大庭广众之下做的这些,和当初说的不一样,当初高见只是拜托他把真相公之于众而已。 但甜福似乎知道……单纯的说出真相,人们不会信的。 只有他这么做,大家才会信,才会愿意去传播,这事儿才会变成‘大事’。 一个名角的脸皮和前程,才能换来高见的清白。 他是戏班子的人,最知道人们想听什么,最知道什么消息传的快。 而那个水族,似乎还没从高见的强大之中醒过来。 他只是虚弱的看着甜福:“我搞不明白,许了你这么多好处,你居然还这么做?连你的戏班和前程也不要了,到底是为什么?他不是你的杀师仇人吗……” 赤着下半身的甜福像是哭,又像是笑,他走到水族面前,说道:“为什么?因为……我知道,高校尉是好人。” 甜福,其实就是当初那五百乱葬岗的幽魂托梦的‘最亲近的人’之一。 因为,他们的师父,四喜戏班的班主,不止有甜福这么一个徒弟。 也不止甜福一个人遭了那些罪。 只是,甜福有天赋,是名角,是戏班的摇钱树,所以要保持他的光鲜。 而那些‘师弟’们,其中不乏有被折磨致死的。 他们死前,唯一的慰藉,就是甜福。 他们练身段练的浑身筋骨抽搐的时候,是甜福帮他们按摩。 他们被‘家法’打的遍体鳞伤的时候,是甜福用自己的钱悄悄给他们拿药。 他们练戏的时候,是大师兄教他们其中的诀窍,不让他们瞎练,免得弄坏了嗓子。 在师父喊着:“要想人前显贵,就得人后受罪”的时候,是大师兄告诉他们,有些罪没必要受。 这个大师兄在,他们才能在戏班子里有喘息之机,他们最感激,记忆最深的人,就是他们的大师兄。 哪怕是死了,他们的鬼魂,也还记得大师兄,最后选择托梦的人的时候,就选择了甜福。 尽管他们都知道…… 自己等人遭的罪,大师兄一样也没少吃。 但大师兄,没有属于他的‘大师兄’。 高见在那天晚上,一刀杀了班主,给戏班的冤魂们报了仇。 而这一次,甜福也记住了这个背影。 当高见和左家找到他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犹豫就做出了决定。 甜福蹲了下来,把戏服找到,穿上遮住了下半身,然后对周围似乎还沉浸在震惊之中的观众们说道:“各位……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沧州的神,好不好,该不该杀。” 百姓的眼睛是雪亮亮的,他们知道神好不好。 就算他们会听信谣言,会被人骗,甚至可能被人骗一辈子,可这种时候,他们好像又能察觉到真心和假意了。 甜福转身离开。 不管如何,从今天开始,甜福不可能再登台演出了。 名角之所以是角,就因为他们的脸面,他们是光鲜亮丽的,就算是蝇营狗苟肮脏无比,也得是后台。 台面上的角儿,不能沾灰。 甜福给自己粘了灰,以后再上台,围绕他的也只会是苍蝇,不会再有人大钱捧他,不会有人豪掷千钱只为听他一曲。 人家也丢不起那人,请角儿是为了面子,不是为了让人嘲笑打趣自己的。 “等等。”高见喊住了甜福。 甜福转身,似乎有些疑惑。 高见从自己的钱袋里拿出一把金子,这是他带在身上的所有,大概二十金上下,从戏台上撕下一块布,做了个袋子装好。 高见说道:“找个地方,买点田地,你也有一境修为,虽然只练气息,不练肉身,但活路应该是没问题,去外面,总比在沧州外城这个地方待着好,能多活几年。” 甜福婉拒,笑道:“我正是这个打算,而且我也有些积蓄,不消高校尉劳累,这些钱留着,您还后边儿还要干大事呢,有的是钱的地方。” 高见默然。 甜福和那些苦大力不一样,他不缺钱。 但不缺钱的人,一样苦。 所以,高见只能收起钱,郑重的说道:“有事来找我,不管是什么,我给你出头。” 甜福点了点头,转身,不着痕迹的擦了擦眼泪。 要是当初在戏班的时候,有人能站出来对他说这句话,那该有多好。 不过……现在也不迟。 —————————— 一天不到的时间。 另一个传闻飞快的压过了之前‘恶校尉’的传闻。 四喜班的名角甜福,当众脱了裤子,扯下脸面来说了另一个故事。 所有的东西好像都逆转了过来,风言风语又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高见一下又被神化了,这次,许多人主动立了他的生祠,因为据说这样,高校尉就会帮你出头! 只要祭拜一下,有事就能去找他! 事情越传越离谱,已经到了高见已经统治世家的地步了。 不管是好,还是坏,似乎在舆论场上都没有‘中庸’一说,要么极好,要么极坏。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波风言风语,被压下去了。 而高见就在第二天,举行了一场祭祀。 这场祭祀进行的很突兀,但来的人也很多,因为大家都是来看热闹的,听说这里是在册封神祇,所以来看看是怎么个册封法。 如今高见在外城的声势,可以说是不管做什么,都有人听信了。 水苍苍也在旁边帮忙。 或者说,整个祭祀现场,基本都是高见指挥,水苍苍执行。 这就是和水家的交易内容,高见会将这一套东西教给水家,换取自己在外城不被世家们干涉的权力,水苍苍就是来学这些的。 所以,祭祀和香火所需要的东西,钱财,也都是世家们负责出,高见只负责动嘴就行了。 这场祭祀,册封百神,靡费万金,高见往自己兜里揣了一些,但世家们也都睁只眼闭只眼了,好像都习惯了。 仪式正在进行。 可以看见,许许多多的人正在忙碌。 各种各样的仪礼,有祭坛的,有负责绘画的,还有负责呐喊唱词的,一整条街挤得满满的,包括围观的人在内,怕是有十好几万。 而高见,则在上面宣布,册立神位。 通过他自创的香火法,这些新的神祇应该是可以凝聚香火金身的,这样一来,只要左家和高见不出岔子,他们的位子应该是坐得稳的。 “刘萍,主性纯孝,理家尤勤俭,生前为父母嫁恶神,劝神向善,主三岔街下雨四十六次,神不耐其烦而杀之,现拜为三岔街水神。” “郭林,纯善义豪,恶神杀人,挺身而出,不敌而亡,现拜为铜人街土地。” “安长益,昔为东大街小吏,履亩丈量,测度精密,诸弊尽剔,公正有加,因不偏私财主南岁一家,遭其诬陷所杀,现拜为东大街土地,凡争地界,累年不决,由其决断。” “简以字,家贫力学,寒无炉火,手皲裂而抄录不辍,因其才举拔入官府,为典史,因其孤直为民,遭毒杀,现拜为黄坡水神。” “王川,讼师,善援引律令,悉本宽厚,为民争利,遭同行诬告,后被罗姓同行袭击溺死,现拜为柳丝河水神。” 一个接着一个的唱名,一个接着一个的神位,说出来的东西却让人接不起话来。 越是唱名,高见就越是感叹。 哪怕沧州这么烂,终归还是有些人是好人。 世界再烂,都不妨碍有人愿意伸出援手。 虽然他们的下场不算好,很多都死了……像是小甜福他们,也过的不好。 高见希望,这些人都能有好报。 将他们册封为神,以自己为中心将他们联合起来,就是高见此刻想做的。 高见要把自己打造成一面旗,让这些好人在自己身边聚集起来,发挥出他们的力量,这样……才能遏制住沧州原本的风气。 而随着高见的唱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知道这些事情的人也越来越多,大家开始纷纷传递消息,你告诉我,我告诉他。 什么样的风言风语,都比不上这样的速度。 这时候,外面围观的群众这才发现,自己身边还有这么多好人。 而且,其中有些,外面的围观群众还认识。 大家互相说着自己认识的人,说着他们的风评。 一时之间,竟成了风尚,传的人越来越多。 这下他们相信了,如今所拜的,似乎真的不是什么恶神,因为那些神,自己都认识,不是以前的那些‘狐仙’‘狼仙’之类的,也不是财主们死后的恶灵。 而是真正帮他们做过事,真正心地善良的人成了神。 沧州外城的好日子,似乎真要来了吗? 这场巨大祭祀和册封仪式依然在进行。 许多世家的人也听闻了消息,过来观礼。 当然,说是观礼,实际上观察祭祀本身的流程对他们来说更重要,学到就是赚到。 功法一向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不管是修行法,武艺,还是术法,全都是修行者智慧的结晶。 这些东西才是一个世家的底蕴。 左家就是垄断了香火法和祭祀法,才能掌控沧州万神的。 他们今天学会一个一境的香火法,虽然说不可能取代左家的位置,毕竟左家还有二境三境乃至于更高的香火法,高见的香火法根本比不上,但以后用这招,在很多地方拿捏一下左家,让他们出让利益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场祭祀,惊动全城。 当一切告一段落的时候,高见终于松了口气。 这时,旁边的水苍苍突然说道:“高校尉,你说……这沧州外城,似他们这些苦人,你救的完吗?你就能保证自己一直能做这些你想做的事吗?” 他的话,似乎带着些许的感慨。 这些天来,他也看见了以往很多自己不曾看见的东西。 高见笑笑,答道:“水公子,人活在这世上,当然要做一些自己不愿意的事,但是,也肯定是要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 “你,就不曾做过自己想做的事吗?” 水苍苍闻言,一时哑然。 —————————— —————————— ps:今天是上架爆更的第七天,七天更新了二十四章,十万多字,人已经燃尽了,存稿+所有熬夜的成果都没掉了……这已经是我最后的波纹了! 之后恢复每日一更,偶尔两更,不会断更的日子,可以放心追读,谢谢大家…… 如果想要养书的话,点点订阅啊大家,别给养死了,起码让我均订能等来第一个推荐吧……我的剧情很紧凑了,结果还是有人跳订……明明跳订了前后就不连贯了的说。 本书是传统仙侠,既有侠气,也会有仙气,我会精心雕琢剧情的,敬请期待吧。 对了,如果觉得可以的话,希望大家给我推推书啊,谢谢啦! (本章完) 第78章 龙宫拜帖 第78章 龙宫拜帖 人活在这世上,当然要做一些自己不愿意的事,但是,也肯定是要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 水苍苍听见这句话,竟然愣了一下。 人的精神是混乱的,思维是不受拘束的,总是东奔西跑,这里想一下,那里想一下。 水苍苍觉得,如果把自己的内心比作沧州的话,那么沧州的各种维持系统便是良心和理智,良心是沧州里至高无上的道德代表,而理智则影响着这座城市的正常运转。 这两个东西,控制着一个人的行为准则与偏好。 人做什么,全靠这两个东西的限制。 比如,禁止水苍苍去做他想做而又不应该去做的事情。 比如,促使水苍苍总是表现出公认的贵公子的样子。 水苍苍突然释怀的笑了一下。 其实吧,有时候难得糊涂,反而是好事,做一条没有眼睛的盲虫,只知道蠕动求食,虽受饥渴所困,倒还有一丝快乐可言。 可若是睁开了眼睛,那迎来的便只有无尽的折磨了。 难得糊涂,难得糊涂啊。 然后,他打开折扇,看着天边已经逐渐下落的太阳。 外城的封神已经快要结束了,已经天黑了。 高见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呢? 于是,他对高见问道:“高校尉,受教了,那么,沧州外城你应该是彻底握住了,接下来你准备做什么?” 高见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说道:“接下来?左家应该还没有死心,虽然他现在被诸多世家联手挟制,威势大减,但整个沧州大部分神系还是在他们的掌控之中的。” “怎么,你还想去其他县城给他们一一杀绝?这不太现实吧,狗急也会跳墙的,逼得太狠会反噬的。”水苍苍说道。 高见摇头:“当然不可能,但是这些神系大部分位置,应该都是白山江水族在做吧?我准备就在沧州附近,探探白山江水族的虚实。” 水苍苍有些惊讶:“你不怕他们找几个四境的来把你做掉吗?之前你是无名小卒,现在你可是有身份的人了,贸然前去,不怕死?” “哈哈,怎么会,我很怕死的,不过嘛,我已经准备了拜帖和礼物,光明正大的请人上门提交拜帖和礼物,以镇魔司校尉的身份登门拜访,你说,他们敢不敢杀我?”高见眨了眨眼睛,如此说道。 水苍苍恍然大悟:“这招阳谋,使得,使得,他们绝对不敢明面上杀你,还得好好款待一番呢,不过你准备让谁去登门拜访?” 让人登门拜访,代表高见,这人的身份不能太低,否则高见便是失礼,肯定会被找茬的,现在白山江水族肯定对高见意见巨大,也知道高见不怀好意。 准备是谁呢? 高见盯着水苍苍看。 水苍苍盯着高见看。 水苍苍默不作声的收起手中的折扇,后退了两步,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下面的仪式进行到了一个节点,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却见沧州百神,那些新册封的神祇。 这些神祇已经脱去了恶鬼身,只差请匠人给他们塑造泥胎,以此凭依,收受香火了。 所以,现在他们看起来和生前一模一样,也不再畏惧阳光,看起来就活人一样。 他们拿着自己的神位,齐齐对着台上下拜,异口同声道:“拜谢,高先生!” “先生,大义!我等铭记在心,必不忘先生之恩,此后定为沧州百姓谋福!” 高见则说道:“都站起来吧,不必记我的恩,只要记得你们为何而死,如今又为何而成神的,那就够了。” “我一个人救不了沧州外城,但加上你们,说不定就可以了,各位,请勿忘此心,勿忘此志,将此心此志,传于后人,让沧州外城,代代有似你我之人。”高见也郑重的说道,然后对着沧州百神,鞠躬下拜。 场面一片肃穆。 就连外面围观的人,似乎也在此刻屏住了呼吸,只有那些世家来观礼的人,仍旧是无所谓的样子。 外城而已,一帮子一境二境打闹罢了,如果不是香火法,他们甚至懒得抬眼皮。 他们过得好不好,其实世家们根本无所谓。 从一开始,他们对外城的态度就是……漠然。 两者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内城外城,看似不过一墙之隔,实际上却是天渊之别。 但是,原本想要离开的水苍苍,看见这里,叹了口气。 等高见起身之后,他才说道:“行吧,我帮你去提拜帖,拜帖呢?” “咳咳,水公子,你也知道……我是个村乡野夫,不通笔墨……” “不是吧,拜帖也要我帮你写?你是不是得寸进尺了?” “水公子……” “行行行,得了得了,你把香火法记一份给我回去交差。” “那就多谢水公子了!” —————————— 到了第二天,册封神祇的仪式已经结束了。 如今的沧州百神已经归位,风雨开始正常进行。 只不过这次并不是出于私心,而是真正的‘风调雨顺’。 当天晚上,就有了一场大雨,并且还是带有生气的活雨,是能滋润众生的好雨。 高见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诚然,沧州外城肯定还有很多事,有很多冤屈。 但高见觉得,有了百神来帮忙主持公道,又祛除了左家的诸多影响,外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再加上此刻高见掌握了码头的苦大力们,让苦大力和神祇们联合,就有了制裁整个沧州所有势力的资格。 你只要在沧州外城混,那么在不动用暴力的情况下,百神联合码头工人,可以轻而易举的制裁他们的物资运输往来。 你一个大势力,总要吃饭,总有贸易,但不借助码头,你们要怎么做到这点呢? 而如果要动用暴力的话…… 高见已经充分的证明了,在沧州外城,没人有资格对他动用暴力。 就连原本的外城主宰,左家的左百仓都被他杀了,原本的沧州百神被他屠了个干干净净,一个都没剩。 他甚至还在茶馆一刀杀了一个二境水族。 现在的外城,没人愿意和高见拼刀见血。 那么这样一来,外城算是奠定了基础。 等到苦大力们慢慢修行。等到百神们建立起根基。 估计要不了几十年,不需要高见,他们也能够在沧州外城站稳脚跟,一扫曾经的弊病吧。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他们自己不变质的情况下。 不过那种事情,高见从来不去想。 变质之后再说,哪有人没做坏事,就提前用做了坏事的预设去揣测别人的?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高见搏命又算计,得来的结果还是令人满意的,虽然没到十全十美的地步,但已经是高见能做到的极限了。 高见对此已经很高兴了。 毕竟,很多时候,当你想要做点事的时候,当你想要去努力的时候,会发现,自己其实站在茫茫黑夜,自己不知道前路在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走偏了,也不知道自己继续坚持下去有没有结果。 大部分人都放弃了。 还有小部分人努力错了方向,发现最后抵达的目标不是自己想要去往的地方。 有一些人运气好,歪打正着,刚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哪怕他一开始的目标不是这个。 只有极少部分人,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为之努力,最后抵达了自己从一开始就定下的目标。 高见运气好,恰好是最后一种。 所以他心情很好。 此时此刻,在镇魔司大营,高见正在喂马。 天气晴朗,风清日和。 真是美妙的日子啊。 走龙这些天都没什么跑,不过高见没有缩减他的伙食,所以以前神骏威猛的走龙有点发胖,看着整个大了一号,还长了个双下巴。 “这才多久啊,长这么胖?是不是该缩减一下伙食了?你这样还跑得动吗?”高见摸着走龙的马鬃问道。 走龙翻了个白眼,当即离开食槽,然后踏云而行,一下飞到天上百丈,瞬间又折返回来,展示了一下自己的速度。 因为速度太快,他身上的肉甩来甩去,一阵抖动。 好一个灵活的胖子! “行行行,那就不给你缩减伙食了。”高见拍了拍马肚皮,圆滚滚,软趴趴的。 手感还挺好,有种捏史莱姆的感觉。 喂完走龙,高见抽刀,开始在一旁练功。 不管怎么说,练习功法,锤炼气血一直都是最好的。 如今刀尖有七寸光亮,但高见暂时没有找到什么很好的武艺或者术法来学习,所以他一直都在温习自己以前学会的东西。 通过心湖直接倒映的神韵,虽然能让高见直接获得作者本人的感悟,但高见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实际情况进行改进,让其变的适合自己,也可以通过锻炼提升熟练度, 舍身刀法就曾经被他这么修改过。 而且,修行法必须自己一点点的修炼,就算明白了怎么做,还是得水磨工夫一天天进步。 高见突破二境,已经是利用鬼子母神的神力开了鼻根,以鼻之中气贯破脑中泥丸,取了个巧导致的。 想要突破三境,说实话,他现在都没拿准破三境该开什么窍穴呢。 按理来说,他应该专注于破开神关,凝练武道神意,但那样的话,他的身体强度可能会跟不上。 但如果专注于破精关,没有内气和神意的支撑,以后的路就走绝了。 可若是开第二个精关窍穴,然后扭过头去破神关,那么虽然身体强度跟上了,但凝聚神意的时候,已经是六境去了。 那会不会有点太晚了啊? 而且,气关三窍也不是不能尝试一下,据说打开气海之后,能够凝聚内气,就不需要靠肉身打架了。 到时候可以用内气做出许多神妙的操作,比如最直白的御剑什么的,凝聚内气于物体之上,摘飞叶皆可伤人,也不失为一种手段。 嗯……三境该破那个窍穴呢? 好复杂啊。 高见的脑子里好像有出现了无数条支线化作的迷宫,之后似乎破开那个窍穴,后续要怎么发展,自己要怎么发展,各种排列组合,不同的效果,不同的突破难度,全都在脑子里徘徊。 “唉,算了,不想了。”他一拍脑壳,干脆将这些杂念丢入脑后。 想那么多也没用,倒不如搞定玄化通门大道歌第三层之后,有了第三层的各种知识和理解,然后再去想那个窍穴最适合自己。 不过,现在锈刀的七寸光亮,依然没办法直接学会整个第三层,估计是因为第三层非常复杂。 高见倒是无所谓。 就算不用锈刀,他自己也可以时间慢慢学,慢慢领悟。 靠锈刀确实可以瞬间倒映出神韵,但又不是说没了锈刀,他高见就变成了废物。 锈刀的光亮求不来,也急不来,刻意磨刀肯定误入歧途,导致为了刀而存在,为了刀而去行动,那不就变成刀奴了吗? 胸中意气,随心而动,得到了便得到了,得不到就得不到,又岂是货币一般去劳力苦赚的?那成什么了?把自己的心气都看轻了,当做货币一般使用,那样的人,恐怕一辈子都磨不了刀。 所以高见并不纠结,既然锈刀的光亮不够,那他就自己学! 别人不也是这么一步一步领悟神韵,学习功法的?别人学得,他就学不得? 所以,高见现在的日子就是这么过的。 每天吃饭,喂马,活动一下身体。 接着就是练功,积累气血,为突破三境做准备。 练完功就是练习,好好练习自己的战斗技巧,刀法,步伐,还有各种术法在战斗中的配合,养成肌肉记忆。 然后到了晚上就开始学习,认真学习神韵之中的诸多知识,一本书一本书的背过去,体悟神韵之中的诸多信息,感受作者想要表达的意。 别的不说,高见还是能够自诩做题家的,不就是通过神韵做阅读理解吗?做就是了,好好领会,揣测,学到的东西一样是自己的。 一天几乎除了睡觉之外的所有时间,他都拿来做这些事情了,仿佛回到了高考前夕一样的作息生活。 不过,这样大概一个月之后…… 水苍苍又来了。 “你的拜帖,我已经交过去了,他们的回信也来了。” 感谢泤栾的盟主……本来应该加更的,不过存稿已经被榨干了,明天看看能不能加更吧,我看看我两天能不能凑出一更来。 (本章完) 第79章 前所未见,壮阔山河 第79章 前所未见,壮阔山河 镇魔司大营,高见自己的小屋所在。 随着清亮的水声,茶水冒出一阵白烟,馥郁的香气传来。 水苍苍一边给高见倒茶,一边说道:“我这水,用的是白山江源头的灵泉,茶是白露石,这种茶叶只生长在灵气氤氲的山崖的连根大石之上,细密如清晨白露,朵如露珠一般细小,细看却如真一般瑰丽,体积虽小,但诸器皆全,在石上无根而生,因为这般奇异,所以唤作‘白露石’。” “采摘之后炮制,可以做茶,茶味棱棱,有山石之清气,以灵泉滚汤冲之,色如山窗初曙,透纸黎光,焕如积雪,香味扑烈,是沧州一等一的好茶。” 高见点了点头,然后拿起一杯一口喝干。 “喂!”水苍苍急了:“此茶需细品,豪饮则其味不正,要仔细摇晃,将重浊凝其下,精英浮其上,方才有好香,好味!” “好好好,我明白了,所以他们的回应怎么样?”高见摆了摆手,直奔主题。 看见高见牛嚼牡丹的模样,水苍苍叹了口气。 以后不带好茶来了,带点茶叶沫子吧。 不过他也没耽误正事,而是答道:“水族答应了,让你赶紧过去,他们已经备好了宴席,准备好好款待你了,喏,这是回信。” 一封鱼皮书,内里写了一排字: “闻高校尉愿往亲临,敢幸不外,薄具菲酌,翘盼临驾,稽候贵降,稍款契阔,白山江龙宫候教。” 这封鱼皮书上面还刻有某种符号,带着些许的神韵,应该是某种防伪措施。 “好事,不过白山江龙宫不是在内城吗?水族就生活在内城?”高见挑了挑眉毛。 水苍苍说道:“怎么可能,现在内城那个叫‘白山江前龙宫遗址’,现在的龙宫在白山江上游,距离沧州城得有三万里左右吧,都出了沧州范围了,我为了你跑这一趟可是很难的。” “那就多谢水公子了。”高见拱手,感谢道。 水苍苍摆了摆扇子:“无妨,我是看你是个好人,又是个能人,这才帮你的,我喜欢和好人和能人打交道,这样不用担心自己被坑,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 “水公子也喜欢好人吗?”高见问道。 “瞧你这话说的,这世上有谁不喜欢好人吗?”水苍苍反问。 “人人都喜欢好人,怎么没人做好人呢?”高见又问。 水苍苍沉默了一会,随后一开折扇,轻啜一口茶水,说道:“好人难做,别人做就最好了,要是天下间只有我一个不是好人,那就最好。” “人人都这么想,还有好人吗?”高见说道。 “所以说啊。”水苍苍感叹般的看向外边儿。 “水公子,也是好人呐。”高见笑了一下。 “行了,别给我扣帽子,你已经糟蹋了我的茶叶,说好话也没用,快点去吧,三万里,很远的,哪怕你那匹天马也要跑十天半个月呢。”水苍苍摆了摆手。 高见点了点:“那就请水公子记得锁门了,我先出发了,外城还劳烦多看着些,有水公子在,我就放心了。” 高见没有再多言,转身离去,骑上走龙,没有过多耽搁,直接腾空而出。 走龙养的膘,这下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说走就走,倒是有两分‘潇洒’的意思了。 而留在原地的水苍苍,手里捏着茶杯,透过小屋往外边的青天看去。 阳光明媚,和风悠扬。 自从外城百神换了一批之后,天候就怡人多了,这种天气能让人身心放松的。 哪怕是乞丐也喜欢这种天。 这是高见的功劳。 明明自己还什么都没做,高见就说自己是好人,这可真是受不起啊。 当好人的代价太大,身为水家的长孙,他没资格当好人的。 嗤。 水苍苍一口将手里的茶水喝完,也不管什么细品。 然后,他将茶具收好。 今天没有下人帮他做杂务,不过这样反而比较好,他不太喜欢和高见交流的时候带上那些下人。 收好茶具,锁好门。 走了,回内城了。 今天就不飞了,从外城走过去吧。 现在的外城,没那么臭。 —————————— 天空广阔,当高见乘着走龙在云端奔驰的时候,就更加会生出这种感受来。 很漂亮,很壮观,哪怕骑马很累,他也忍不住心生敬仰。 真的很漂亮。 神朝的景色,和他记忆中的世界完全不一样。 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瑰丽鲜明! 该怎么形容呢? 嗯……高见思考许久,终于想出一个形容词。 ‘超越’。 没错,就是超越。 这里的任何事物都具有更突出的特征。 山脉会更加‘山脉’。 大河会更加‘大河’。 树木更加生机勃勃,野兽也显得更加野性,甚至连颜色也更为浓墨重彩。 仿佛一切事物的印象都被加强了。 拿原本世界的‘山’来对比,这里的山,会更加的‘山’。 更加厚重,更加高耸,更加宏伟。 所有的东西,都是在原本的世界之中增加了一层滤镜,就像是现实里拍出来和在视频上看见的区别一样。 视频上看见的,会更加鲜明。 让高见来形容的话,就像是张家界的景色突然变成了阿凡达的景色一样。 一个是原型,一个则更加宏伟。 一切都变得更加鲜明而更加有特色了,更别说……神朝的大地上,真有修行者还有各种灵峰。 高见可以看见,有人御剑飞行,从自己旁边穿过。天空中有慢悠悠行动的飞舟,也有各种迅捷的坐骑,高见在其中不算差,但肯定也不是最惹眼的那个。 在天穹漂浮的灵峰,于云朵的掩盖之中若隐若现。 有横跨天际的彩虹,彩虹之上还能看见一些云雀在啄食虹气。 有高十里的巨树,如果不是骑乘在走龙的身上,高见甚至根本不会察觉到自己正在这颗树下,巨大的树根如堤坝般拦截了一段河流, 横亘天地的大树,这些枝桠如此宽阔,在上面建造个城镇根本不成问题。 高见甚至飞着飞着,就看见有一条巨大的瀑布从天而降,仔细一看,发现是一条天河正在往下落,而那条天河似乎是更为宏伟的天上降落下来的。 这条天河落到地上,化作一座湖泊,湖泊分出好几条河,绵延不知道多少里,成为了沧州水网的来源之一。 高见想上去看看更高处是什么,看看这座天河到底是什么地方落下来的,但他飞到大概五十里高的时候,天空之中就有罡风,有雷霆,遮住天穹,让他无法上前。 罡风强烈到几乎可以击碎岩石,雷霆的威力也相当巨大,强行飞上去怕是要受伤,所以高见选择了放弃。 但他可以看见,那天上有更加宏伟的巨舟在航行,巨舟恐怕有十几里长,完全无视了罡风和雷霆,淡然的航行在那五十里外的天穹之上。 飞在天上,高见每时每刻都能看见这些东西。 这偌大的沧州,各种奇观无数,这些所有的一切,都在明确的告诉高见一个事实。 这不是原来的世界。 最让高见感触鲜明的一件事,就是他到现在都没看见地平线。 地平线是向水平方向望去,天跟地交界的线,这是因为地球是圆的,所以你不可能无限的看向地表之外,天地之间总有交汇的地方。 而在这里……没有地平线,似乎只要你的目力足够,你可以一直看向天边。 这让高见升起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这地方……不会是天圆地方吧? 大地是完全平坦的平面?所以只要目力足够,目标也够大,就可以看见无限远的东西吗? 就好像是看宇宙一样。 那些星辰都是距离几万甚至几十亿光年的东西,但他们发出来的光一样抵达了地球。 在这片大地上,如果有一座山足够高,足够大,那么不管距离多远,都能够直接看见这座山的模样。 高见现在只是目力不够强,所以隔得太远,就因为空气和别的什么东西的阻隔,导致他看不见远处了。 这所有的一切,都向高见展示着这个世界的瑰丽奇雄,也让他突然升起一个念头来。 等到沧州的事情结束之后,他想去看看这世界。 他想去这世上最高的山,最深的海,在最壮阔的奇观上,一览风云,去见证眼前这些好似奇迹一般的景色。 一念及此,高见顿时豪气顿生! 他只觉得一阵雀跃,忍不住发出长啸! 走龙好像也感觉到了高见的心情,于是跟着发出了律律声,马嘶人啸,顿觉得天清地朗! 看大地形胜,经天亘地,浊波浩浩东倾,轰雷沃日,鼓茫茫万里,山势迤逦,郁郁苍苍,江山雄壮。 当知此界非凡界,一道幽奇各自分! 好壮阔一片河山!正该去见识见识! 一念及此,不知不觉,锈刀锐利再添一寸! 不过,雄壮完了之后,高见还是乘着走龙回到了地面。 没别的,歇歇腿。 走龙能腾云,不过这并不是飞,而是说,他可以踩在云上行走,可以把云雾当做实体的地面进行踩踏,和在地面行走没什么两样。 并且,他的蹄子还自带云气,也就是说他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腾空而行。 这和飞行各有优劣吧。 好处是这样不需要切换行动逻辑,高见和走龙都不需要另外去学习空战技巧,像什么落叶飘机动,眼镜蛇机动之类的,都用不着,地上怎么跑,天上就怎么跑。 坏处就是……有点累人。 因为走龙依然是在利用摩擦力和反作用力进行跑,所以一定还是会震屁股的,骑马可是累死人的活儿,不扎马步能给你脑子都颠出来。 如果扎马步,哪怕高见如今肉身力量如此充沛,但是以走龙日行两千里的速度的抖动下扎一整天的马步,也还是会累的。 唉,当初就应该选那匹白练来着。 是白练吗?还是雪练? 算了,懒得想了。 反正他现在想要一匹不会抖的马,最好能趴在上面睡觉的。 以前常常能看见在马上睡着的说法,现在想来那应该不是睡着了,那是昏迷休克了,不然这个抖动,再加上大风,谁睡得着啊。 为此,高见不得不赶一截路就下马休息一下。 差不多两个时辰休息个十几分钟,缓缓抖麻了的腿。 但除了这个之外,他还是觉得,这一趟来的很值得。 如果不是乘着走龙,离开沧州城附近,在这沃野苍穹之中奔行万里,他还真没机会看见这些东西。 现在想来,应该是沧州城附近有空禁的缘故,所以这些东西应该都绕着沧州走。 就这样,高见奔袭了十天。 十天时间,走龙有时加速,有时多跑两个时辰,反正每天都不止跑两千里,总算是在十天之后,赶到了‘白山江龙宫’。 据说,这里是第二个龙宫,第一个实际上在沧州都城。 不过,神朝崛起之后,大军碾平了沧州原本的妖物们,因为原本的龙宫,位置实在是太好了,恰好是白山江所有支流汇合的地方,所以被赶了出来。 赶出来了之后,这些蛟龙就又找了一块地方,那就是白山江最大的一个发源地,在这里重新修建了龙宫,和沧州都城保持着距离。 这里的龙宫规格自然比不上沧州内城里面那个,但据说也很惊人。 一路上高见已经看过了不少奇观,不过对于龙宫到底有多壮观,他还是很有兴趣的。 十天已过。 走龙一身肥膘消耗的差不多了,又恢复了神骏健硕的模样,就是看起来有点疲。 虽然这十天他没怎么全力奔袭,毕竟高见也没有急躁到不惜马力的地步,但跑了这么久,还没怎么吃东西,确实让走龙挺不高兴的。 “行了,夯货,别一副臭脸,到了龙宫给你加餐,一会表现的不够英武,担心被人家当凡马,给你喂草料。”高见笑骂道。 走龙闻言,马上抖索了一下,马蹄上顿时生出云气,马鬃耸立,脖子高昂,口鼻喷火,一路浓烟。 这小子,显摆上了。 但高见也正好跟着一起嘚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官服,将刀理顺,抹平身上的褶皱,将玉佩挂好。 言语压君子,衣冠镇小人,打扮的威武一点,能镇住很多虾兵蟹将。 整理之间…… 龙宫,到了。 今天可能有第二更,如果有就是在白天,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争取码出来,做饭切到手指了,进度大失败,没有那就是明天,明天一定有。 (本章完) 第80章 龙宫所在,瘟神神韵? 第80章 龙宫所在,瘟神神韵? 呜——! 呜呜————! 呜呜呜——————! 三声号角声传来,一声比一声更大,一声比一声更长。 跟着号角声看去,却见在白山江的源头处,一位水妖,手中拿着一个螺壳,吹出了这宏伟的号角声。 白山江有很多个源头,而此处就是最大的源头,是一座湖泊,这里已经离开了神朝的国境线,不属于神朝范围之中了。 湖泊本身就已经身处自沧州之外了,而湖泊的水源则更远。 似乎是从神朝的极西之地的一座雪山而来,那些融化的雪水汇成一条大河,流到此处,恰好此处地势低,于是水日益积累,就成了眼前这座宏伟的巨湖。 这也是‘白山江’名字的由来,因为那座极西之地的巨大雪山,就叫做‘白山’,可以说白山江五成以上的水流,都是对方的雪水融化而来。 湖水据说最深处有二十里,占地方圆八百里,在高见看来说一声‘内海’都不为过了。 不过这里是非凡的世界,所以只能说是‘湖’。 他骑着走龙,意气风发,马骏人挺拔,在号角声的一阵阵中来到湖泊的边缘。 却见水底,突然散发出光芒来。 光线密密,阴影重重。 水面顿时晃动,好像要涨潮了一样,水底的光芒逐渐炽盛起来,就像水底有一团火。 光摇得世界红,水底里有火树开,过了一会,随着气泡慢慢涌出,在水面上,一朵朵的金莲瓣涌。 紧接着,水面上,那团火光冒了出来。 波浪滚滚! 一瞬间,高见直观的感受到了什么叫“翻江搅海”。 如此雄威,却见对方只不过是浮出水面而已,就倏忽间风雨晦冥,雷电交作,烟云陡乱,洪水横流! 下一刹那,有神鳌出海! 一只巨大的鳌龟从水底浮出,身长百丈,巨大的波涛随着对方的涌现而跟着出现,先前水底的‘火光’,就是对方的双眼! 这是一位五境大妖的真身! 真是比一座小山还大,如此巨兽,简直不可睇视! 却见龟丞双眼泛着红光,虽然是一张龟脸,却极为人性化的露出了‘表情’,那是‘咬牙切齿’! “好久不见啊,龟丞。”高见骑在马背上,拱了拱手,行了个江湖礼:“上次一别,还是上次,龟丞不会把我这般小人物忘了吧?” 白山江龟丞看着高见。 仇人就在眼前,只要轻轻张口,就能将对方咬碎。 但是,水家公子亲自上门,为对方做拜帖。 ……他真的在沧州站稳了,甚至反咬了左家一口。 如今的左家已经惹火烧身,被其他世家联手逼迫,已经腾不出手来。 而且,听说此人来到沧州半个月突破二境,然后格杀了一位三境。 二境格杀三境,又有尚书举拔,还让沧州世家另眼相看,手中还有一些宝物,不管怎么调查,都查不出他背后到底站着谁。 就好像这个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可天上掉下来的人,能有这么些东西吗? 此人的背景,绝对深不可测。 咬下这一口,说不定连白山江水族都要跟着陪葬。 族裔孙子,金鳌血脉固然重要,但龟丞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死在野外,或者被燕阁刺杀,那怎么说都好说。 但要是对方公开下了拜帖,最后死在了白山江龙宫,那事情可就大了。 所以,龟丞沉默了一会,最后勉强牵扯起嘴角,说道:“恭迎高校尉,怎么突然想到拜访龙宫了?” “嗨,就是来看看,这不是才来沧州吗?一直都在州城那片地打转转,没什么意思,现在州城的事情告一段落了,就来转转,拜访一下龙宫,特此献上薄礼一份,还望能在龙宫浅住一些时日,瞧瞧周围风光。”高见说着,从自己的行囊里拿出一个礼盒来。 礼盒里装的是一枚夜明珠,价格肯定不低,几十金肯定有的。 这是之前突入乱葬岗的时候,遭到左家围杀的时候,那个带着虎妖和蛇妖来拦高见的一境巫觋死后留下来的,高见当时把这东西当手电筒用。 之后去尽有斋销赃的时候,这东西他留了下来。 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 该说不说的,上门拜访,空着手总是不好的,要拿点东西遮手啊。 只是龟丞的眼角抽了抽。 这可真是‘大手笔’啊…… 这种东西,在白山江龙宫,都是拿来当路灯用的,数以十万计。 但高见其实送出去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这一下就是几十金出去了。 都够码头发一年工资了。 唉,是不是应该自己折一千只千纸鹤送过去啊,礼轻情意重嘛。 高见脑子里想着这些,却见那老鳌伸头出来:“还请高校尉上我背上来,我带你入龙宫,龙孙们早就想见见您这位声名鹊起的天才了。” “好,那就多谢龟丞了。”高见点了点头,策马来到老鳌的背上,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对了,我不会水啊!龟丞,这可怎么办?” 可以明显感觉到老鳌深吸了一口气,四周的风都变得剧烈了许多,然后,从他的身下的水中,飞出来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 “这是避水珠,佩上之后,在水中如在陆地,衣衫不湿,至于校尉的马,就留在岸上吧,自有人会照顾,不必担忧。”老鳌如此说道。 人马分离,就不好跑了。 不过高见似乎完全不担心这点,只是笑道:“行,那你可别给他饿瘦了。” 说完,他下马,拍了拍马腿:“去,有你好吃的,龙宫有钱,可不会亏待了你!” 走龙撒着欢儿就走了,旁边已经有人形的侍女等着了,不过高见看见了,那侍女身上有鳞片,应该是鱼妖之流。 而他自己,则跟着龟丞逐渐进入水中。 逐渐来到水中,高见只觉得周围清光冷浸,虽然是白天,但在水中,就好像身处明月夜一样,心胆澄澈,太阳在头顶,在碧水的折射下就像是姣姣明月。 站在龟丞的背上,可以清晰的看见无数游弋着的美丽鱼类,还有蔚蓝色的水,五颜六色的各种奇石 许多的鱼在附近游曳,甚至在高见周围窜来窜去,像是水中成群的鸟雀,在这那些海藻组成的树上穿梭着。 从这枝飞到那枝,还有许多鳞甲尖利的螃蟹或者别的甲壳类,大型的食肉鱼,单鳍鱼,纷纷在这水中惬意的游动着或走动着。 之前高见在岸上,空中,都曾经欣赏过神朝的风景,而如今在水中,更是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美丽。 除了这些凡物之外,还可以瞧见一些鲛人,蚌女,鱼精之类,成群结队,在水中行走,就像是普通的百姓一样。 有鲛人正在牧鱼,就像是人族养鸡一样,驱赶着鱼群在水中不断游走,给它们喂食,引导鱼群的方向。 有蚌女在播种珍珠,将一粒粒沙子丢进珍珠蚌的里面,让珍珠蚌结珠。 一排一排的珍珠蚌,就像是庄稼一样,在水底摆的整整齐齐的,和人族辛勤垦种后的稻田有一样的美感。 阳光在鱼鳞上泛起的点点金黄,在波浪的漩涡中间闪闪发亮,有些软体生物和水母像随风招展的风筝,翻来转去,随波逐流。 现在是正午,阳光从上方投射在水波面上,光线由于水面的曲折作用,像是在三棱镜之中一样被分解,在水底出现了一束又一束的彩虹。 随着龟丞继续往下潜水,逐渐看见了下方的灵石礁,海底如同一样的海葵、怪石嶙峋的海底山崖、植物、贝壳,这种所有浓淡颜色的错综交结形成了天然的彩色缤纷的万筒。 这是只有生活在水中的生物才能窥见的一幕。 然而,随着继续潜水,慢慢的,光开始消失了,周围慢慢的变黑。 美丽的浅层水域逐渐消失。 昏暗,阴沉开始取代之前的景色。 死去的灵石礁,沉船,巨大的妖兽骨骼开始出现在深海的海底。 但这远远不是最深处。 龟丞依然在下潜。 深海之中,一切光亮都消失了,唯一的光就是龟丞的双眼,那双如同火焰一般的红色眼睛在黑暗中照亮了前路。 高见禁不住的有点兴奋。 再下去,应该就是白山江龙宫了。 四周的水压逐渐增大,不过有避水珠在,高见暂时还没有感受到压力。 不多时,大概游了一刻钟左右…… 原本的黑暗,骤然消散! 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出现在了黑暗的中心。 仿佛幻觉一般,四周的黑暗瞬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水底的那座半透明的宫殿。 高见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但他觉得最合适的形容词就是‘水晶宫’! 鬱鬱灵府,水灵怪精。 仪卫森列,寒光逼人。 栋宇青红,鳞甲光芒。 水镜舞动,殿宇峥嵘。 宏伟的宫殿,晶光射目,内有灵石支棱,有珍珠、琼、玛瑙,琳琅满目。 五色晶光,入目炫人,将四周照耀的恍若白昼。 高见这时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龟丞已经变成了人形,是个看起来非常正常的老翁,只是有些佝偻。 龟丞伸手,说道:“高校尉,请,龙孙已经备好了酒宴,只等高校尉前去了。” “好说,那就请吧。”高见伸手,示意对方在前。 毕竟高见不认识路。 高见来拜访,白山江龙君肯定不可能亲自来接待他,诸多龙子那也是身份高贵,显然不会自降身份来和高见寒暄什么。 但高见的身份毕竟不算太低,还有水家公子亲自奉上的拜帖,让随便一只水妖来接待也不太行。 所以,龙孙就最合适了。 按照明面上的说法,高见是来旅游的,恰好到了这个地方,于是来龙宫走一趟,属于是闲来没事过来做做客,就好像是名士旅游的时候,顺便拜访一下当地的高门大户。 而白山江水族这边,明面上是身份不低的人前来拜访,他们当然是要尽地主之谊,拉进双方关系,以示白山江水族的大度,以及和人族的友好关系。 不过大家实际上都知道。 高见和白山江水族的关系很差。 但在这里,有一个很关键的一点,那就是高见其实并没有和身为白山江实际掌控者的蛟龙们有什么特别的矛盾。 他的矛盾,是和白山江龟丞的,那头金鳌死不死,恐怕对蛟龙们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所以,对这些蛟龙来说,他们很可能会想要出手调和两边,各退一步。 因此,高见觉得,对方让龙子亲自来和自己见面,应该是有这一层考虑在的。 不过嘛…… 只有高见自己知道,对于白山江水族,他根本没有半点好感可言。 如今的沧州各地,都是白山江水族在享受香火血食,他们和左家的联盟,就是如今沧州境况的来源。 白山江水族和左家,是完全站在台面在做这件事的,他们操纵天候,控制雨雪,以此来操纵普通平民主动献身成为血食,以此来换取白山江水族和其他妖神的协力。 如此,左家才能在世家的斗争之中占据上风,声势越来越大。 蛟龙们或许觉得自己和高见没什么仇怨,有点小矛盾完全可以化解,但高见不这么觉得。 他这次来,就是来看看白山江水族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一路上进去,龟丞带路,话很少,也不介绍周围的奇珍异宝,就只是单纯的带路。 路过的时候,旁边有不少虾兵蟹将,龟将蛇将,鱼精蚌女之流,许许多多的水妖,各有形态,主要看化形的水平。 化形差点,看着就像妖怪,化形好一点,看着就像人。 而龟丞这种,化形成人,几乎看不见妖物的形态,完全就是一个人族老者的形态。 高见对此很好奇,化形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妖物非得变成人呢?就连水晶宫都是按照人族的规格修筑的。 如果龟丞变成本体,他肯定是进不来水晶宫的。 到底是出于怎样的原因,才会让蛟龙们主动化形成人,并且将自己的宫殿修筑成人族的建筑风格? 想着这些,高见最终来到宫殿群之中的一座偏殿。 在此处,一位翩翩公子正坐在主位上:“高校尉,仰慕已久了啊。” “高见,见过龙孙。”高见也随之行礼,看向眼前的白山江龙孙。—————————— 白山江龙孙,看起来几乎和人族的那些公子哥没什么区别。 他一身金袍,上有吉祥纹,绣工精湛,裁缝雅致,容貌丰神俊朗,双目暗金,隐有神光,正襟危坐,看起来沉稳典雅。 高见看得出来,对方应该已有三境了。 “见过龙孙。”高见上前,拱手行礼。 “不必多礼,请坐,龙宫最近稍有混乱,迎客之礼荒疏,还望高校尉见谅。”龙孙举起酒杯,饮了一杯罚酒。 “如此景致,谈何荒疏?得龙宫如此款待,高见已经受宠若惊。”高见马上回应道。 “哈哈哈,那就请高校尉与我共饮,宴罢,我遣两个鲛人与高校尉带路,游山玩水,没人陪可怎么成?”龙孙提议道。 高见坐下,摇了摇头:“这就不必了,我喜欢自己一个人逛逛,龙孙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这次唐突拜访已是失礼,岂可再劳烦龙宫?” “那些事情不谈,先饮酒,饮酒!”龙孙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再饮一杯,随后拍了拍手。 却见许多美貌的舞姬,歌姬,身上还有没化形成功的痕迹,可以看见她们的原型。 有水母,有鲛人,有蚌女,各色美人,俱是身材窈窕,歌喉出众。 却见她们弹奏音乐,音乐响起,许多乐器一时作响,少女们齐声吟唱,琅琅以歌。 在水中,声音会自然变化,产生各种不一样的震动,这反而衍生出了另一套基于水中的音乐体系。 同理,舞蹈也因为在水中,所以呈现出立体的样貌,再加上她们的鱼尾巴之类的,也是颇为引人注目,就像是潜渊之中,有一尾海豚从中跃向高空。 美人掠水轻浮弋,直上层空翠影高 银蟾出海鱼波跃,芳姿艳态妖且妍。 歌而歌,舞而舞。 蚌女鱼精,载歌载舞。 华筵玳瑁,美酝醍醐 有酒如河,有肉如山。 龙宫繁华,尽显其中。 高见和龙孙饮酒作乐,龙孙还出手以术法表演了一出水中生的异象,惹来高见惊叹,于是高见也讲述了龙孙的术法的来源和衍生历史,让龙孙也不禁赞叹高见的见多识广。 龙孙又介绍这些舞姬,说她们是如何千里挑一,甚至能在刀尖上跳舞,要不要让高见挑两个带回去。 高见婉拒,只说自己消受不起。 一场宴会下来,宾主尽欢,大家各自欢笑,饮酒食宴,好不欢快。 宴会结束之后,高见笑着告辞。 龙孙起身,送他出门。 两人最后在水晶宫的门口告别,然后各自离开。 就在高见离开之后,龙孙回到了自己的宫殿之中,先前满脸的笑容完全收敛,宴会现场也早已被人收拾干净。 龟丞站在他的旁边,说道:“王孙,如何看待此人。” “如果只是今天的印象,我只会觉得这人很和善,很好相处,见多识广,修为扎实,想来跟脚一定深厚,可以为友,不好为敌。”龙孙如此说道。 “那算上以前的印象呢?”龟丞没有显露声色,依然只是平淡的问道。 “可怕。”龙孙眨了眨眼睛,伸手捂住额头,往后一靠:“杀了燕阁的杀手,杀了你家金鳌,又屠戮百神,还在沧州外城杀了好几千人,把之前那些势力的头头绑在一起,让纤夫和力工们活活把他们打死,不准反抗。” “每一条说出来,都知道此人不是什么善茬,但他在我这里,一点凶性都没露出来,甚至半点杀意都没有,而且他看那些鲛姬蚌女的时候,眼神清明,真的半点想要拿走的意思都没有,此人城府之深,恐怕赶得上龟丞相你了。”龙孙如此说道。 龟丞相马上低头:“王孙说笑了,我大鳌一族世代侍奉龙君,白山江流淌这么多年从未有过二心,哪有什么城府可言。” “不是点你,只是形容而已,金鳌的事情我知道,放在我身上肯定是忍不了的。”龙孙如此说道。 金鳌乃是稀罕的返祖血脉,龟丞特地帮他求来了距离沧州都城很近的清水河当河伯,嘱咐他小心行事,不要招惹凡人,也不要回白山江龙宫里面去。 这都为了让他避祸。 这一切都是为了让金鳌成长起来,一旦金鳌突破精关,肉身成就大妖,那么白山江大鳌一族的前途可就不止是侍奉龙君了。 但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 金鳌在老鳌的运作之下,躲过了龙宫内部的倾轧,没有被沧州的世家们弄死,却被一个路过的高见给砍了脑袋。 或许真是天命如此吧。 龙孙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说回高见,有道云:荆磎之珠,夜光之璧,荐之侯王,必藏之于玉匣,缄之于盒中,不以示人,越是喜欢显摆,祸事就越多,有时候一件小事,出门就变了性质,世人传言,皆以小成大,以非为是,传弥广而理逾乖,名弥假而实逾反,则回犬似人,转白成黑矣,指犬似人,转白成黑的例子,茫茫多矣。” “外界传闻的高见,和我们亲眼所见的高见有冲突很正常,我也不敢确定此人到底是个什么秉性,且看看再说,他这次来拜访白山江已经是胆子很大了,如果换成平常人,是绝不敢来的,可他居然来了,说明他一定有什么目的。” “观察他的目的,如果对白山江有害,就让他死在回去的路上,如果对白山江无害的话,金鳌已死,何必还要把自己搭进去呢?”龙孙如此说道。 “多谢王孙。”大鳌点了点头,但并没有其他动作。 “不必谢我,这件事你就别过问了,等他目的暴露之后,如果有问题,那时候,就请龟丞出手吧。”龙孙说道。 龟丞再度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他差不多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了。 但他也只能接受。 如果没有白山江水族做靠山,他并不觉得自己能扛得住高见背后的报复。 高见所展示出来的见识,举止,还有底气,都暗示着他的来历绝不简单,想要扛住高见死后的报复和调查,那么只能依靠白山江水族。 老者气短,乌龟擅忍。 那老龟,自然是气短又擅忍。 哪怕是这种事,他也忍得住。 就看高见到底是想干什么了。 只要高见有半点破绽,那乌龟咬人也是很痛的。 与此同时,在高见这边。 高见已经离开了龙宫,毕竟他没有理由在龙宫多待。 这个时间点,他也知道自己肯定会被白山江水族监视,而且多半是由那只老乌龟亲自来看,但以自己的修为,很难发现。 对方毕竟是五境。 但已经足够了。 就这么进去走了一圈,参加了一场宴会,高见已经察觉到了白山江水族的底蕴之深厚,行事之残暴了。 “那些舞姬都是一境起步,而且看起来修行的还不是常规意义上的修行法……整个妖修行出来,都只是为了跳舞而已,这可真是……”高见心中暗道,摇了摇头。 根据他的见识,他已经推断出来了情况,此事在玄化通门大道歌之中亦有记载。 修行是为了什么? 当然不可能只是为了战斗,修行实际上,对几乎所有事情都有提升,这本质上是另一条科技树。 不同的修行法,不同的术法,不同的武艺,能达到不同的效果,包括但不限于八珍食楼那样的厨师,以及那些舞姬和歌姬。 还有一些画风比较正常的,譬如炼师,丹师。 炼师和丹师,其实也分许多品类,炼铠甲的不一定会造剑,学模铸的不一定会打铁,专精疗伤药的,炼制增加修为的丹药可能就不太熟练,大家各有专精。 因为,修行法本身就是有倾向的,你是怎样的修行法,开启的窍穴顺序和位置不同,会影响你的根基,导致你和不同的术法产生不同的契合度。 就像是白平修行一口清气,他对于毒功或者煞气之类的法门,就肯定难以修成结果出来,这和他的修行法相悖。 修行法,一般都是配合术法使用的,不同的修行法有怎样的术法相配,这就是‘师门’的意义。 所以,对于行家里手,见多识广者而言,只要看一眼你出手,就可以猜出你的跟脚,以及你擅长什么类型的东西。 你的前途,也和这些息息相关。 因此,高见也看出来了这些鲛人蚌女擅长的东西,也看出了他们的‘前途’。 她们已经一境了,但她们修行法的整个一境,其修行的方向都在于让她们看起来更漂亮,身段更柔软,她们是把自己修成了‘工具’。 她们是纯粹作为工具而存在的东西,并且……每有一个这样的舞姬,就有一千个藏在后面,被抛弃的‘垃圾’。 能成一境,成为龙宫舞姬的毕竟是少数,背后那些练了这些功法,却没能突破的小妖们,她们又能有什么下场呢? 自然是想都不用想,当然是完全废掉,根基已经打完了,改修是不可能的事情,再也没有修行的可能性,整个人的可能性就此被扼杀。 刚刚有多少歌姬舞姬?高见简单数了数,得有几十个吧。 那背后就是好几万小妖为了这么一只歌舞团而永远丧失了修行的可能性,而在这种世界,这无疑意味着生活的凄惨无着。 简直就像是从小不读书,全心全意的练舞,走艺考,在艺校学习,出来之后当练习生,最后出道失败。 还能做什么呢?不知道,高见没经历过。 从这件事就可以轻易的推导出另一个事实,那就是,哪怕是给龙宫当舞姬,对这些小妖也是极有诱惑力的,是要优中选优,一大堆小妖挤破头报名的。 “这样的话……龙宫其实和世家没什么差别啊,不对,本来就不应该有差别的。”高见摇了摇头。 不过他很快就将这些事抛之脑后,因为他出了龙宫之后,此刻站在海底。 呃……要怎么上去? 想了一会,高见想了个办法,他找了一些龙宫旁边的海藻。 虽然不知道这个深度为什么会有海藻,或许是龙宫拿来做装饰品的吧。 然后,以刀法破开内里,但不伤及外皮,只留一个口用嘴往里充气。 避水珠自带水下呼吸的作用,既然这样,那呼点气泡就行了。 一手拿着海藻叶子,往下面吹气,不一会就产生了足够的浮力,就这么慢悠悠的带着高见往上面浮去。 对高见来说这很正常,想浮上水面嘛,那么拿个东西吹气泡肯定是最快的,潜艇的原理就是这样。 然而这一手,却让周围传来了笑声,像是有点憋不住笑的感觉。 高见马上扭头环顾四周。 然后,他发现,在他的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条有点漂亮的小泥鳅。 “泥鳅成精?”高见有些好奇的伸手。 有点稀奇啊,这个深度还有泥鳅,泥鳅不是浅水区的吗?这里都到深渊层来了吧?估摸距离水面得有个五里地。 却见那只泥鳅似乎很生气,啊呜一口,咬在了高见的手指头上。 高见吃痛,往后一缩手。 泥鳅马上趁机钻入了周围的黑暗之中,不见了踪影。 高见摇了摇头,没有纠结。 虽然有点痛,但实际上都没破皮,一只小妖精而已,估计是刚开了灵智,还没修行,和老牛类似。 高见毕竟是二境,肉身现在非常坚韧,他的一身肉皮,普通人拿菜刀都割不开的。 不再管小泥鳅,高见手里拿着海藻,慢慢往上浮。 很快,就离开了龙宫的光亮范围之外,进入到了‘黑暗’之中。 这时候,高见突然发现,这些黑暗……似乎有点不对劲。 他的感官,好像被完全遮蔽了。 这不只是因为深水造成的黑暗,而是带着某种奇异的‘压制’,压制的是所有感官,不只是没有光这么简单。 刚刚被老乌龟带着下来,高见还没什么感触,此刻自己上浮,主动陷入这片黑暗的时候,高见才发现,这其中似乎隐藏着什么。 他有一种……神韵的感觉。 这片黑暗里,藏着强者留下来的神韵! 高见尝试着感知这神韵到底是怎么回事。 通过五感来参悟神韵,是每个修行者都会的,高见打开了泥丸,这种感知会比没有打开神关三窍的更加敏锐。 当他主动开始感知的时候…… 只一瞬,突然高见双目瞪大,胸口如遭重锤! 他脑子里冒出来两个字! 瘟神! 加更了,合在一起发了。 (本章完) 第81章 龙宫之战 第81章 龙宫之战 这次的神韵之中,涌来的是画面! 这画面,几乎是让高见‘感同身受’! 他看见了,有一条身长数里的巨大的龙躯,不断缠绕,翻滚,口中喷吐风雷,似乎是在进行战斗…… 那股可怕的威势,几乎是扑面而来! 高见感觉自己不是在感悟神韵,而是站在他们战斗的当面! 而与这头龙战斗的,是一个人。 不对…… 不是人…… 是,神。 起码他给高见的感受,就是神。 那人漂浮在半空之中,身上神光簇拥,沧州各地的土地,城隍,山神,水神,户神,似乎都受到了某种牵引,化作神光,朝着他的身上涌来。 整个沧州,都在举行一场祭祀,祭祀的中央,就是战场的中央! 被万神簇拥着的神,清晰的露出了他的面容,是高见认识的人。 那是……左浪。 沧州祠祭,左浪。 他面无表情,在白山江水族,无数妖物还有一条蛟龙的包围中,独自一人站在这座大湖的湖心中央上空。 面对群妖的咆哮,他于空中淡然而立,轻轻拿出一张傩面,盖在自己脸上。 恶风,热毒,注气,血疮,痈肿。 五瘟之气在他身周运转,在他周围,瘟疫大行! 傩祭,瘟神! 这是‘天神’! 瘟神作为天神,在此刻展现了神威! 下一刻,战场之上,毒烟开始弥漫,将那些在龙躯身周围绕的妖怪们,只一瞬间就被放倒在地,整个白山江源头的这座湖,尽数化作黑水! 天知道这瘟气有多剧烈……战场上的其他存在看着修为都不低,起码比高见要强,然而却当场气绝,尸体迅速干枯,然后变成粉末,撒在地上,就连衣物都变成了一捧飞灰。 而那些有防御能力的,纷纷开始豁出去的逃遁,然而已经于事无补,凡吸入瘟气的妖怪,尽数患病,患者无不昏昏冥冥,身上缠头飞蛇恶疮,医治不灵,但觉头脑胀闷,不消多时,便身躯肿大,裂出黄水而死! 唯有那条龙依然在瘟气之中,却见他张口,吐出风雷白光,和瘟神正面碰撞! 强烈的冲击在高见的脑海中炸开! 剧烈的痛苦袭来,!高见感觉他们两个的攻击不是对撞,而是打到了自己身上! 他就像是被打铁,龙是铁锤,左浪是铁毡,高见是中间那块铁。 铛的一声,火星四溅,天火飞絮,炎虐杂出! 高见在中间,顿时感觉自己的头脑要炸开一般! 不行……要脱出这段神意—— 再继续要去……要死了,会被这段神意侵蚀生机的! 但是脱不出来,沉浸神意之中,接受神韵之中的信息,这可不是你想出来就能随时出来的。 神意是大能者留下来的痕迹,不是公交车。 高见还是第一次被神韵制裁。 总说神意是有很危险的部分,可是他从来没有接受过,所以一时大意,遭了道。 但还没结束。 而一人一龙的战斗还在继续! 又是一次碰撞! 列缺霹雳,丘峦崩摧,高见只觉得火爆声,呼呼风声在自己耳畔炸开!神力和妖气混合在一起,八百里大湖,无一处不受摧残! 高见连续遭到两下重击,恐怕再来一下就要出事了。 然而,就在此刻,高见猛的惊醒过来! 他浑身冷汗,一阵后怕。 怎么醒来的? 仔细一看,四周已经出现了光芒,天上已经能看见光线了。 原来,在神韵持续的时间,他被气泡海藻拉着飘了上去,脱离了那一段黑水。 离开了区域,自然脱离了神韵。 高见将避水珠从自己身上摘离。 冷水哗的一下淹没了他,同时将他的一身冷汗给刷掉了。 高见的手有点抖。 那段神韵,他确实倒映出来了,但是没有从中领悟到任何功法或者知识,只是清晰的看见了当时的情况。 不是所有神韵记录的信息,都是功法或者招数的。 无用的神韵很多。 有的只是记载了一时气意,比如高人倾诉胸怀,在石碑上刻下诗句,其中也有神韵,但只有气意而已,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信息。 还有些是战斗留下来的,就比如眼前这个,是双方争斗留下来的痕迹。 有些甚至是带着恶意的,刻意放出的毁灭性的神意,随意探知就会被其中的恶意所影响,如果自身不够强,受到什么影响都是可能的。 高见任由冷水将自己浸没。 逐渐冰冷的身体,让不断涌出的汗水慢慢的停止,当他浮到水面上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冷静。 这次是个教训,要记住。 外边儿不认识的神韵要注意,不能随便参悟,否则落入其中,便再难脱身。 高见浮在水面上,躺着漂流,任由水流冲刷自己,这能让他好受一些。 哪怕已经冷静下来了,但先前直面那条蛟龙和左浪的神韵战斗,还是让他心有余悸。 这样在水里飘着,能让他缓一缓。 然而没过多久,他突然感觉到,下方有什么东西。 好像……还有声音? “呜哇哇哇!别淹死啊!”一个女孩的声音从水下传来。 然后,一个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撞到高见的后腰! “噗哇——!”高见差点吐血,感觉自己脊椎被人猛的砸了一下,整个人飞离了海面!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的话,这一下估计能给他撞碎咯! 这绝对不是凡物该有的力量,是妖! 高见马上稳定身形,趁着飞起来的瞬间,将避水珠挂上,然后反转身体,握住刀柄,准备一刀砍死这个把自己撞飞的妖物。 但当他转身之际,却见自己下面有一条半人多长的尾巴,稳稳的拖住了自己,那条尾巴通体银色,最尾部有一块黑斑。 那是鲛人尾。 “呼,还好赶上了?你没事吧?”一个少女的声音传来。高见定睛一看,却看见托着自己的,是一只鲛人。 长得很可爱,不过鲛人大多都很可爱,看起来还没成年,身体小小的一只。 鲛人不论男女,身体大多都是流线型,身上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凸起,虽然他们也是哺乳类,不过大体上说都很纤细苗条,很适合水中行动。 “你没事吧?”鲛人担心的看着高见。 “我本来是没事的,刚刚差点被你撞出事了……”高见翻了个白眼,然后身体滚了一圈,落回水面。 “欸?”那鲛人似乎有些惊讶于高见的回答,又看见高见飘在水上,显然是会水的。 “呃……欸,噢,啊……原来你会水啊。”鲛人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我看见你从水底慢慢飘上来,然后飘在水面不动了,以为你淹死了,就赶紧过来了,撞到你对不起噢……” 高见此刻感觉自己浑身刺挠。 说实话,因为实在太友善,过于有礼貌了,导致高见有点不适应。 他在沧州外城,别人见他一般都是感恩,乃至于跪拜。 而和大人物们打交道,多半都是虚与委蛇,大家各自打机锋,话里话外全都是潜台词,唯一比较友善的镇魔司司马,也是个行事粗暴,懒得多说的人。 搞到现在,高见几乎没有感受过什么纯粹的善意。 眼前的鲛人,睁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再加上对方想要救高见的心思,让高见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儿。 “行了行了,没撞死人就行了,以后注意点,不要以这个力道撞过来,不是,你平时救过其他人吗?他们没死吗?” 鲛人有些不好意思,低头说道:“没,没有……救过,平时我都没见过人族。” 高见微微颌首,那还行吧。 “人族很脆弱的,和你们身体不一样,下次注意点,对了,谢谢你了。”高见对对方道谢。 虽然不需要她救,但高见还是很感激的,这种纯粹的善意,高见虽然刺挠,但也不是分不清楚好坏。 那鲛人听了高见的话,有些惊讶:“人族很脆弱?不是吧,人族很厉害的,我见过的人族都好厉害的!” “我一直都听人说,人族是天下最厉害的。” 看起来她完全没有理解自己的冲撞对普通人是有多么大的杀伤力,而这种对人族实力的错误估计,就是高见被蛮鱼冲撞的原因。 然而,却也不能说她错了。 人族的确是这世上最强大的种族,白山江水族说的这么厉害,打得过沧州世家吗?不还是得和左家联手才能上桌吃饭。 “你说的倒是没错,不过你见过其他人族吗?” “以前倒是见过,以前经常都有人开船来这边打渔,他们还挺好的,每次来都会丢很多牛羊下来,我们收了牛羊,就帮他们把鱼赶进网里,牛肉比鱼肉好吃。”鲛人说道。 然后她有些遗憾的说道:“不过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人族的船都不来了,你是我这几年看见的唯一一个人族呢,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来了吗?”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等会我要上岸,应该能问到吧,如果我问到了,就回来告诉你。”高见说道。 “喔,那谢谢你噢。”鲛人老老实实的低头行礼,然后说道:“我叫梦娘,思梦娘,你如果问道了,就回到海里,然后压低声音喊我的名字,你们人族说话声音小,隔几十里就喊两声,我肯定会听到的。” “几十里你就能听见?你们说话能传很远吗?”高见讶异。 “当然了,我们可是常常隔着几百里说话的,不过我们说话,你们人族听不见就是了,而且我们能发出来的声音也比你们多多了,人族虽然厉害,但说话就那几个调,说话平淡,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心情,感觉你们说什么都一个味道。”思梦娘说着说着,像是有些自得,又像是有些困扰。 高见则恍然,原来是这样。 刚刚他就发现了,鲛人说话的感情好像特别丰富,音调转换特别的快,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她们每句话都在变幻情绪,说话也叽叽喳喳的特别富有感染力,怪不得说鲛人善歌,她们的嗓子确实比人族的厉害,说话的时候各种音频转换跟山路十八弯似的。 同理,在鲛人的眼里,人族说话就特别的‘冷漠’,基本上没什么情绪波动,估计有点像是听机器人说话,完全棒读,没有任何的语气,因为人族的语气对她们来说太平静了,人族唱歌估计也是一样的平静,一点感情波动都没有,自然是比不上鲛人们的。 不同的种族,就算用的是同一套语言,但在表达上都有如此多的不同,给人的感觉也不一样,这世界,还真是奇异。 高见再度升起了一种“我已经不在原来世界”的实感。 这种差异,真奇妙。 不过,他马上回答道:“好,我记住了,我回到岸上就帮你问问,如果有了消息我就回来找你。” 既然对方想知道以前来打渔的船队去哪儿了,那问问也无妨,就当感谢了。 “那就谢谢你啦,那我就先回去了!”名叫思梦娘的鲛人转身,头也不回的往水里去了。 一点都没耽搁,完全没有任何的犹豫。 “等等。”高见喊住了对方。 鲛人马上又游了回来,歪着头,一脸疑惑的看着高见。 “你身上,这是瘟气吧。”高见指着鲛人尾巴上的那块黑斑说道。 “嗯?这个吗?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我妈妈说这是胎记,我生下来就有了,这没什么特别的吧?大家的尾巴上都有各种各样的纹啊,颜色也都不一样。”鲛人扭着尾巴,自己看向那块黑斑。 鲛人就和金鱼一样,虽然上半身是人,但尾巴上会有各种各样的纹,一块黑斑而已,并不稀奇。 “不,这东西很明显是瘟气,瘟气者,秽浊也,凡地气之秽,未有不因少阳之气而自能上升者,春夏地气发泄,故多有是证,你在水中,不应该有这种瘟气才对。” “你们住的地方,是不是特别黑啊。”高见抬头看向思梦娘。 “嗯……没有吧,我们是住浅滩的啊。”思梦娘挠了挠脸。 “这样啊?能带我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吗?”高见说道。 他先前在神韵之中,看见左浪带上瘟神的傩面,和一条蛟龙争斗。 或许和这个有关。 他说不定能发掘出那场战斗更多的线索。 这可是很有用的。 (本章完) 第82章 死寂的天地 第82章 死寂的天地 平静的水面上,高见正在和一位鲛人面对面说话。 “去我家?”鲛人指了指自己:“可是……我还要牧鱼呢。” “没事,我等你。”高见说道。 “那个……我家其实很远的……” “这个湖也就八百里,再远也远不到哪里去吧?” “呃,其实我家里很破……” “放心吧,我不过夜。” “那个,那个……呃,内个……”思梦娘摆着尾巴,很努力的思考着还有什么说法。 “你们用人族的钱吗?这个,要吗?”高见拿出来一金:“这一块,现在的市价的话……就算是在这种地方,也能买挺多头牛噢。” “欢迎欢迎!大欢迎!”鲛人一把夺过钱,欢喜的摇摆着尾巴,伸头看向高见:“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高见笑了笑。 怎么说呢……鲛人们的情绪实在太丰富了,音调变化也特别大,而且非常容易表露在外面,所以有点好玩。 “就晚上吧,你不是要牧鱼吗?我就在这里等你,你晚上再来找我就行了。”高见说道。 “欸?你不怕我拿了钱跑了吗?”思梦娘非常惊讶。 “你会吗?”高见反问道。 “唔嗯嗯……会不会呢?”思梦娘好像陷入了某种纠结。 高见则不管那些,继续躺倒在水面,缓解他因为神韵造成的痛苦。 闭着眼睛,他开始思考瘟神和龙的事情。 至于思梦娘? 就好像他对白平,还有老牛,那些苦大力一样。 高见想人,从来都是往好的方向想的。 至于对方真是坏人? 哈哈,高见对坏人的态度可直白了,通常都只有一个手段,他不纠结的。 高见从小到大就是这个性格的,没少被通报批评过。 而思梦娘这边,她双手握住那枚钱币,感受着钱币的重量。 她其实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 但是,这可是钱啊!这种人族的钱,很珍贵的!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从来都没有接触过这种货币,但脑子里就有这种意识,像是以前接触过似的。 她甚至还能回忆起来,神朝的货币,本质上是神朝的‘国运’体现,不谈其作为货币的功能,单是钱币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具备着固定价值的宝物。 如果聚集一大堆钱币,让自己变得很有钱的话,就相当于有神朝国运护体,对外能显现出不可见的‘金光’,平常看不见,但用望气术就能看见。 这个叫‘财气’。 一身财气,能延长寿命,还能让运气变好,乃至于起到一定的护体的效果,俗语唤作:“破财免灾”,通过损耗财气来避祸。 这人随手就给了自己一枚。 他不会……很有钱吧? 那自己不是,发达啦?!他手指缝里随便漏点出来,自己都赚大了! 果然,就是说嘛,人族都好厉害的! 法宝厉害,造船厉害,钱也厉害。 思梦娘在水里转了一大圈,高兴的将金币握住,因为她浑身上下都没有可以装东西的地方,只能拿到手里,紧紧攥住,然后发出了一声听不见的‘呼唤’。 水波也被这样的呼唤而震颤,随着她的尖叫,下方的鱼群很快朝着这边游过来。 还是先牧鱼吧。 高见则闭上眼睛,松解自己内心被神韵造成的冲击。 说是松解,其实只不过是放松而已,睡睡觉,想想有的没的,学习一下神韵,这个样子,如此来让自己获得一点安全感。 正常情况下的高见,绝对不可能被一个普通的鲛人撞到,更不可能因为一下撞击就差点拔刀把对方杀死。 他之所以反应这么大,全都是因为先前的神韵已经在他脑子里刻下了巨大的印象。 那种战场的氛围,长达数里的龙躯,被万神簇拥的天神傩面,以及被瘟气染成黑色的湖水。 那可不是一点半点,而是整个湖水,全都变成了那种可以屏蔽感知的漆黑。 这样的漆黑,甚至到现在都还围绕着白山江龙宫。 如果能够找到战场的位置,高见觉得,以自己的见识,说不定可以找出左家和白山江龙宫的很多真本事。 这可是天大的收获。 不过那些之后再说吧,现在先老老实实泡一会。 高见一直到下午都在学习脑中的玄化通门大道歌的第三层神韵。 学累了之后,他就直接躺水面上睡觉。 等到他一觉睡醒之后,睁开眼,已是漫天星河。 天穹的星星无比明亮,倒映在巨大的水面上,好似星河坠海,融为一体。 在这般美景之下,他的身旁正飘着一个漂亮的鲛人,鲛人正盯着他一动不动,像是在等候,又像是在注视。 “啊,你来了?牧鱼结束了?”高见扭头,看见自己脑袋旁边的另一个脑袋,对方大部分身子都在水下,只有半个头露出水面,眼睛紧盯着高见,水下的嘴唇咕噜咕噜吐着泡泡。 “早就结束了,你睡的好久噢,我等了你两个多时辰了,都快午夜了,你看月亮都升的那么~~——那么高了!”思梦娘从水里浮起来,双手比划着天空的距离。 “那走吧。”高见说道。 “好!那这个我可就不还你了!”思梦娘马上抓住高见的手,拖着他在水面上游动了起来:“对了,我家在水下,你会闭气吗?进水里会游的快一点。” “我有这个,只管下水。”高见将避水珠带上,四周的水自动从他身边滑开。 “哇——,避水珠!这东西好贵的!我看那些珍珠蚌,几百万个池子,三四年才能开出一个避水珠来着!”思梦娘双眼瞪得圆圆的,表情震惊的要命。 一个养珠池有几千个珍珠蚌,一年产一次珍珠,整个大湖周围几百万个的池子是有的,差不多上百亿颗珍珠里,有一颗是避水珠。 当然,除了避水珠之外,还会有别的珍珠,像是夜明珠,如意宝珠,翠珠之类的,但诞生几率都很小,一般都要两三年甚至四五年才有一颗。 怎么说呢…… 自己好像真碰见富豪了。 思梦娘兴奋的抓着高见的手,咻一下就钻到了水里,然后拉着高见快速在水中穿行。 而高见这边,他看见鲛人的表情和声音,有种莫名的爽感。 对方的反馈实在太足了,情绪价值拉满,戳一下能蹦跶的好高,而且没有那种做作的感觉,完全纯天然的惊讶。 人族和鲛人,或许会很合得来啊。 另一边,水下很黑,但鲛人似乎并不依赖眼睛,她小声的发出吟唱,声音在水下回荡,为她指出了道路。 不多时,她就牵着高见,来到了一处水中的悬崖。 鲛人们在水中的悬崖上凿洞,然后居住在其中。 这样可以一定程度上避开其他大型妖兽的袭击,毕竟在水里也是有食物链的,龙宫不会理睬这些,毕竟他们就是食物链的顶端。 实际上,鲛人们也是食物链的一环,他们也会养殖和捕食其他鱼类,如此,被其他鱼妖捕杀也是理所当然。 这里是个鲛人聚落,或者也可以说城市,大概有几百只鲛人聚集在这里,规模不算小。 鲛人的数量比人族要少很多。 这也可以侧面证明另一件事。龙宫用上千鲛人来训练歌姬,然后练废掉九百多个,只留下一个,那是多么奢侈的行为,说是绝根都不为过。 这样的话,鲛人怕是几代人都出不了几个能正儿八经修行的。 他们现在的修行法,完全是冲着把自己练成工具去的。 “到了,这就是我家。”思梦娘高见带着到了其中一个山洞。 山洞里空无一人,也没什么锁之类的,甚至都没有任何的家具。 没有桌子,倒是有一张床,但这张床是直接从地面上雕刻而出的。 把其他地方都凿掉,留下一个类似于‘床’的高台,这样就成了。 除此之外,这里面什么都没有。 也没有家人。 “你还挺朴素的啊。”高见评价道。 思梦娘则自豪的挺胸:“牧鱼人,只要有一个哨子,一群鱼就可以了~,别的东西都不需要啦~,对了,你来我家是要做什么?” “我就是来周围转转,看看有没有瘟气的源头,对了,你父母呢?” “早就死了,我都这么大了。”思梦娘随口说道。 高见没有回话,而是开始环顾四周。 周围没什么光,很黑暗,不过寻找瘟气并不依靠这些感官。 望气术,高见也略通一二。 睁开眼睛,握住锈刀。 锈刀的刀锋开始缓慢锈蚀。 与此同时,高见的心湖完全透彻,没有丝毫的波动。 他在寻找瘟气。 瘟气是天地之气的一种,正如瘟神是天神一样。 黑暗挡不住‘天地之气’的踪迹,那不是光,也不是气味,而是某种超越了五感的特殊‘标记’。 和神韵类似。 所谓的‘天地之气’,甚至可以理解成一个人的‘神韵’。 招式有神韵,功法有神韵,一把刀有神韵,一幅画有神韵,一本书有神韵,那一个人,当然也可以有。 望其气,即知其人,便是这个意思。 而天地亦有其气,瘟气便是其中之一,如果将天地当做一项事物,一个人来理解的话,这些气,就是天地自带的神韵。 读懂这些,就能够得知天地的情况。 不过这些都只是纸上谈兵而已,高见从来没有浪费过锈刀的锋锐来做过这种事。 因为没有必要,每一寸刀锋都是很宝贵的,高见还想着攒够了之后,拿去学习玄化通门大道歌的第三层呢。 之所以说没有必要,是因为……天神走之后,这些天地之气,早就停止运转了,根本没有看的意义。 这片天地,没有风,没有雨,没有雪,不会打雷。 如果这些可以习惯的话,另一件事就更加可怕了。 如今的天地,甚至根本没有四季。 是的,虽然说是‘秋季’,但这些四季,和风雨一样,都是人为调控的,只有在神朝国境之内才有。 如今的这座湖,在国境线之外,所以……是没有四季的。 启运神朝有一座巨大的祭坛,叫做‘天坛’,每到时节之后,都需要人为的举行仪式,以类似傩面的手段,假装天神,然后拨动四季的轮盘,让神朝大地的天候朝着下一个季节前进。 如果不这样的话,季节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至于神朝以外?那就自求多福吧,靠他们自己了。 而且,土地也已经停止了‘蠕动’,正常情况下,土地是会动的,新的山峰可能会隆起,可能会有地震发生,大陆也会漂移,按照高见的话说,就叫‘板块运动’。 而现在,不管是天气,四季,还是板块运动,都全部停止了。 因此,这种寂灭的感觉变的更加清晰,更加让人无法忽视。 天地,是一片死寂。 天神离去之后,一切都停滞了,一切都只能依靠人力来运转。 下雨需要祈雨,四季需要天坛,万事万物都是如此。 所以,澄澈心湖,然后去感悟天地之气,完全是没有必要的行为,只不过是在浪费锈刀的刀锋罢了。 高见以前是这么觉得的。 现在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左浪在这里战斗过。 左浪化作天神之中的瘟神,操纵瘟气进行战斗,如今的天地不会自动消化瘟气,那么就一定还有痕迹。 高见,想要看穿左家的真本事! 但当他真的如此做之后,他感受到的东西,却直接扼住了他的喉咙。 高见无法呼吸。 因为……这座天地也没有呼吸。 天神走了之后,天地就真的死了吗? 所有的自然运转都停滞了。 这种窒息感带来的冲击,甚至更甚于之前战斗留下来的神韵,虽然并没有那么剧烈,也没有那么具备毁灭性,可……那种窒息感,沉重的压在高见的心头。 荒凉,死寂。 什么是死寂呢? 万涧枯干,枯茅断苇,陌上霜横,废田鸣虫,瓦砾块垒,皮皴暮年? 不是,这些其实都是生机的表现。 这说明,还有东西存在。 真正的死寂是……一片空无。 虽然好像还有东西,但大地是空的,天空是空的,眼前的巨大湖泊其实也是空的。 全都是空壳。 形容一个人是‘空壳’的时候,会用什么形容词呢? 通常来说,人们会用‘无神’两个字。 双目无神,没有高光了。 这片天地,也是‘无神’。 一切都是空壳,失去了神韵,不再具备任何生气。 没有什么太大的杀伤力,就是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种淡淡的死亡而已。 静默的,淡淡的,毁灭…… 一切都在步入既定的末日,因为天神们已经不再眷顾这个世界了。 但是…… 高见捂住额头,强硬的逼迫自己从这种毫无意义的寂灭感中脱离出来。 其他的不管,如今人已经推动了四季,接管了天候! 这片天地还能继续活下去,靠人的力量! 既然如此,就不要被这种氛围掐住喉咙。 他可不是为了感受氛围来的,他是要看清楚左浪的瘟气和手段! (本章完) 第83章 痕迹 第83章 痕迹 高见的观察没有错。 或者说,他的运气很好。 神意之中残留的那些黑水,肯定不是战斗所在,只能说是最后利用这些余波将龙宫封在里面而已。 所以高见是准备慢慢摸过去,慢慢去找真正的战斗所在地的。 从思梦娘的地方开始摸,也只不过是从她的尾巴上抓到了一点线头而已,打算顺藤摸瓜。 然而,只是刚刚顺藤,瓜就直接出来了。 他可以察觉到,在这个地方,确实存在瘟气! 就在下面的深渊之中! 高见的手放开刀柄,睁开眼睛。 他身上的气质也为之一变,被天地的死亡所震慑的高见,此刻终于恢复了正常。 这时候,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思梦娘躲到了旁边,双手捂住胸口:“呜哇……刚刚你变的好可怕啊,你不会是来杀人的吧?我感觉你冷漠的像个杀手,浑身都是死气啊。” “等等,你不会真的是杀手吧?” 思梦娘的眼神有些畏惧,因为高见在刚刚那一瞬间,就像是变了个人。 那种深沉的死亡,静默的寂灭,似乎无法形容的杀气……不对,不是杀气,因为他没想杀任何人,只是其他人都会死而已。 比狂暴的杀意更加恐怖的阴冷。 “欸,我刚刚就觉得你好奇怪,以前的人族听见我说父母死了之后,都会安慰我的,只有你什么都不问,你不会真的是杀手吧?能不能别杀我啊?”思梦娘啰啰嗦嗦的说道。 虽然她话很多,看起来好像没有多怕,但高见看过去的时候,却能发现她在发抖。 这人……害怕也这么多话啊? 真话痨啊。 高见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好问的,人要是发现自己无依无靠的话,马上就会坚强起来的,世事多是如此。” “好了,你已经带到地方了,谢谢,那我就先走了,告辞。” 高见没有多留,只是说完这句话后,独自走到外面,朝着深渊一跳,就下去了。 倒是思梦娘,闻言一怔。 人要是发现自己无依无靠的话,马上就会坚强起来的。 这话噎的她说不出话来。 只是……也反驳不了。 她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金子,其中还氤氲着神朝国运。 这人是好人啊。 —————————— 高见这边,他落到了下方,果不其然,见到了当初的战场。 运气是真不错,八百里大湖,找这种地方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大海捞针,下面的那些黑水不能当证据,能当证据的只有残留的瘟气和地形改变。 而这个地方,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战场。 没别的,到处都是龙鳞的印痕,地形被大规模的破坏,一眼就知道,曾经有龙在这个地方拼命扭动过!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高见心中高兴,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 既然如此,那他当即在附近开始了工作。 记录战斗的痕迹,然后,开始分析战斗的进行。 去看看蛟龙和左浪的战斗,双方用了哪些手段,战斗又是怎么结束的。 这样得到的信息也是很重要的。 虽然现在是水里,但并不妨碍高见开始摸索。 这样的摸索之中,时间过的很快。 很快,就是十个时辰过去了。 这十个时辰里,高见除了勘察地形的改变之外,什么都没有做。 但这已经够了。 蛟龙的盘旋,神气的运转,击打的弱点,各自的破绽,其实都会显露在这些痕迹之中。 设想一下,一个地方的深,一个地方浅,是为什么? 很显然,说明深的那个地方,遭到的攻击更重。 就像是幸存者偏差的证据一样,查看飞回来的飞机,就知道,机翼被打中不算什么,飞机中心被打中才是问题所在。 通过这样的观察,分析,就能够像分析飞机的弱点一样,找到他们战斗的时候暴露出来的一丝痕迹。 当然,知道了弱点不代表你能针对,但总比不知道要好。 只是,高见有点奇怪,为什么他们不抹掉痕迹呢?他们肯定也知道战斗的痕迹会暴露自己的战斗方式吧? 这些东西记录的太清晰了,高见都没想到这些痕迹之中能够得到如此多的信息,就好像完全没有人打扫这里的战场一样。 还是说,不管是左浪还是那条蛟龙,其实都觉得这些痕迹并不是他们的真实本领吗?被人看见了也无所谓,所以懒得搞了? 但不像啊,他们是势均力敌的对手。 等等…… 如果这么说对手的话,白山江水族和左家其实是盟友啊,这场战斗应该是沧州和白山江水族还是敌人的时候发生的,那么他们留下这个是有什么目的吗? 真是……古怪。 但古怪归古怪,高见手里还是没停下。 就算是鱼饵,那也得先吃了饵才行。 就在这样的研究和分析之中,高见逐渐逐渐的,好像升起一股明悟。 “这些蛟龙的运动,是有轨迹的……这是在,躲避?不对,是在追逐,蛟龙和左浪,这些痕迹在互相追逐。”高见心中似乎察觉到了某种痕迹。 “这里是他们在往上飞,虽然左浪没有留下痕迹,但蛟龙在这里的转折很不正常,绝对是外力所致,所以是被人打过来的,按发力点来看,左浪在这个位置……” “他是怎么来到这个位置的?这个路径怎么这么诡异?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能到了,关键在于怎么使力道达到这个地方?” 高见分析着战斗,看着左浪和蛟龙的追逐战,心中隐隐拼凑出了一些线索。 这些线索,在他的心湖之中,就像是勾勒素描一样,缓缓形成图像。 高见的心湖,本身就又大又宽,这说明他脑子好使,容量大,这是高见自己的天赋,和锈刀无关,锈刀能做的只是澄清心湖而已。 但就算不澄澈心湖,从高见所做的事情之中也看得出来,他其实很擅长动脑子。 他将所有的线索拼凑出来,就算没有神韵,战斗双方的运动轨迹也开始在高见的脑中形成图像,慢慢描绘成形。 “如果……我这么做的话?”高见脑子里冒出来一个想法。 然后,他突然动了起来。 他在模仿。 眼前好像出现了蛟龙翻腾的身躯,而他就是左浪! 以一种极其古怪的方式,他猛的往后翻腾!借助水力和特别的力道…… 然后高见停在了原地。 “失败了。”他摇了摇头。如果按照刚刚那么动弹的话,他就被蛟龙抽死了,但左浪避开了。 哪怕他其实已经在模拟中将蛟龙的动作放慢到了自己可以反应过来的程度,也没能躲开。 “不过,如果我以五行生克赋,将体内五行之气流转的方向扭一扭,强行改变发力方式的话?” 高见再度尝试。 五行生克赋主要讲究的是通过人身自带的五行之气,来干扰别人的五行之气,以此达到击破对方弱点的效果。 但如果逆转自己的五行之气,让自己达到‘抽筋’一样的效果呢? 人主动抖动自己的手指,和手指抽筋造成的那种快速抖动,速度自然是没办法比的,又好像是主动踢人,和锤一下自己的神经,让膝跳反射去踢人。 在高见看来,左浪的身法,和这几乎没什么两样,这太怪异了。 所以,他尝试着不让自己主动动弹,而是算一个提前量,在自己需要的时候,让五行之气在对应的位置‘纠结’一下。 然后,他的身体就会和膝跳反射一样,做出极快的反应。 不靠自身的反应,而是全靠提前量。 有用! 速度变快了,虽然这需要高见提前预备,就像是某种触发式陷阱,触发的瞬间,其爆发的速度,会远超过高见平时的速度。 ……只是,膝盖有点痛,这样的触发方式,实在是太粗暴了,得改进一下。 不然的话,只能躲开一次,之后的战斗还会被疼痛牵制,不太好用。 但是如果能够将这种触发机构,做成一连串的‘连携’,触发了这个马上会触发下一个,就可以利用这个特性,让高见提前构筑自己的‘招式’,关键时刻只要扣一下扳机,身体就会自动以远超平时的速度打出一套既定的招式! 如果多放几个扳机的话,甚至能够做成鼠标宏,以不同的扳机应对不同的情况,提前储备自己的动作。 不过当务之急,是改进这种办法。 不能这么伤身,触发要快,要想办法连携起来。 就这样,高见不知不觉沉迷了进去。 这真的很有意思。 比和世家们勾心斗角有意思多了。 他不断尝试改进,不断的研究=左浪和蛟龙争斗的痕迹,让他得以了解二者的运动轨迹,他在以最快的速度,让自己能够跟上左浪的移动轨迹,这样就能躲开蛟龙的动作。 虽然高见知道,他的速度肯定是跟不上他们的,但就像是障碍赛马拉松一样,能跑完全程,就说明自己对蛟龙的身法和左浪的身法都能有了解了。 这就是拿钱都买不来的财富。 十个时辰里,高见一直都在这么练习着。 他越来越熟练,尽管还不够熟练。 但他明显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东西! 两位起码六境往上走的人,所留下的战斗痕迹,对高见来说,不亚于天材地宝! 高见本身的悟性就很厉害,就算不依赖锈刀,他也是天才。 不过,有点累了。 他找个海床,坐了下来。 二境还没到辟谷的程度,练习这些也需要体力的。 但就在这个时候。 “老板,饿了么!我给你带吃的来了噢!”这时候,高见突然听见上面传来一个声音。 是思梦娘。 思梦娘带着几条鱼冲了下来。 鱼已经被去鳞了,不过也就仅此而已,内脏什么的都还在。 “我看你什么东西都没吃,就打下来了” “嗯?你没别的事可做吗?你不用牧鱼吗?” “老板给了我这么多钱,只带个路怎么行?那不是太贪心了吗?鱼的话,我牧的鱼不能来这么深的地方啦,会死的,那就这样!我先走啦,再不走怕是被大鱼吃光了!”思梦娘来的快,去得也快,只是送了几条鱼下来就游走了。 留下高见留在原地,一脸茫然。 不是,你这玩意儿……怎么吃的? 生的啊喂。 不对,这么看的话,这些鲛人,平时应该也就是这么吃的,从自己牧的鱼群中抓两只来,就这么吃。 想到这里,高见也无所谓了,现在补充体力最重要,于是拿起鱼,就生啃了起来。 有避水珠在,倒不用担心吞下海水,就是鱼的味道着实一般。 但是,也挺好。 思梦娘这小姑娘还挺不错的。 吃过东西,高见继续。 他当然知道此刻龙宫肯定有人在看着他,不过那又有什么所谓呢?现在的龙宫,还要主动保住高见的命呢。 高见继续沉浸在这种创造法门的喜悦之中。 脱离了锈刀的高见,很久都没有体验过学习的快乐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大概六七天的样子。 第一、二天的时候,天上的光还能照下来,思梦娘游过来的时候很轻松,又给高见送了一些鱼来。 第三天,思梦娘游过来的时候有点累,似乎相当吃力,这次送的是鱿鱼,味道比较好。 第四天,思梦娘找到高见的时候,已经浑身脱力了,送的鱼也有点硬,说是别的鱼肉下来会变压扁的。 到了第五天,第六天,思梦娘已经没办法下到那个深度了,她只能在上面大声喊着高见,让高见自己上来。 因为高见在顺着战斗的踪迹,逐渐往下。 战斗是从水面一直延伸到水下的。 慢慢的,思梦娘已经下不来了。 第七天的时候,她对高见抱怨道:“老板,下那么深做什么?下面很危险的噢!” “没什么,我把这一段勘测完了就上来。”高见吃着鱼肉,头也不回。 他没在意思梦娘的话语,因为此刻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眼前的战斗遗迹之中,这对他的好处太大了,他感觉自己就要完善成功了。 第八天,思梦娘没有来,而高见沉浸在工作中,也没想起来这回事儿。 等到了第九天,高见突然被咕咕叫的肚子给唤醒了。 啊……有点累,有点饿。 是沉迷太久了吗? 高见于是抬头。 然而,这一瞬,他突然回过神来。 等等,这是什么地方? (本章完) 第84章 逃离 第84章 逃离 不知不觉,高见好像来到了很深的地方,有可能比龙宫还要深。 因为高见在龙宫的时候,还是可以看见许多鲛人的,那些鲛人也没什么修为,只是作为龙宫的侍女存在的。 说明那个深度下,鲛人是可以生存的。 而自己目前所来到的地方,别说鲛人了,就连水母都看不见了。 四周一片漆黑,光线完全无法透到这个地方。 昏暗的水下,幽深而黑暗。 这里很冷,水温常年保持在零度或者以下,但是从不结冰,因为这个地方的水压极高,密度和咸度都超过了人类平时认知的大海,普通人在这里只会被瞬间压扁,就好像被压路机碾过去一样,这个地方的水压就好像一头大象在你身上跳舞。 就连高见也有点发毛。 四周的黑暗,还有那种强大的水压,以及隐隐带来的某种压迫感,都好像喻示着某种危险的似乎潜藏在其中。 还好他有避水珠,所以不管是什么水压都碰不到他,这玩意儿某种意义上来说有点开挂的意思啊……不知道能不能防住水系的术法? 可惜高见只是一介武夫,舞刀弄枪可以,术法啥的暂时不会,而且他的晋升路线里,还没有打开气关三窍之中的任何一个,没有足够的气去施展术法。 到现在为止,高见所打开的窍穴,都是精神,气已经被搁置了。 不过虽然看起来可怕,本能也在说这种黑暗的海底可能会很危险,但理智告诉高见,这种地方一般都不会有什么东西存活的,就算有,他们多半也不不可能具备什么超级强大的活动能力。 深海都那么贫瘠,更别说这里只是一个大湖了,这种贫瘠的水域是支撑不了大型生物的存在的,就算是有什么超级妖兽存在,人家不去环境好,食物多的浅层水域,来这种犄角旮旯做什么? 再说了,就算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还能可怕的过白山江龙宫吗?那条蛟龙可是能把这座湖掀个底朝天的。 一想到这里,高见觉得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看战斗的痕迹已经越来越浅了,说明左浪和蛟龙都有些力竭了,再往前一段距离,应该就彻底完成了。 高见觉得,如果彻底完成之后,对自己一定有极大的提升。 这么想着,好像也没有那么饿了。 于是,他继续埋头,研究起战斗的痕迹来。 —————————— “你说什么?高见主动前往了困龙渊?”龟丞突然把头伸长,看向一只小乌龟。 小乌龟慌忙点了点头:“嗯,老祖宗,他自己顺着龙君和左族长的战斗痕迹,一路往下探索,已经快到困龙渊了。” 龟丞愣了一下,然后突然释怀的笑。 他大笑道:“哈……哈哈哈哈!我还在纠结到底要怎么办才能弄死他,这下不用我操心了,留了记录吗?” “留了!都是影像!”小乌龟马上呈上一枚玉简。 这枚玉简之上,刻有某些符文……记录了某些信息。 如果高见在这里的话,应该就能看出这种东西的跟脚。 这种记录用的法宝,有几种类型,最贵的是通过神韵。 神韵可以保留各种思绪甚至是感悟,自然也可以用来保留单纯的影像,只是这种方式太过昂贵,只有开启了神关的强者才能使用,但效果也最好,因为可以记录下战斗的真实场面,是‘如临现场’的那种真实,和你本人站在原地类似,如果不小心还会被打伤。 高见在那片黑水之中感受到的,就是这种记录方法的一种原始粗暴劣化版本,不能作为法宝使用。 而便宜的解决方法的话,有的是通过记录光影,还有的则是利用某些具备记录之能的宝物作为原材料。 除了这些,还有一种最便宜的记录的方式,就是通过‘残魂’。 通过炼制阴鬼,无论是什么种族的都可以,人妖都无所谓,让那些阴鬼作为‘眼睛’来记录,之后阅读就是直接搜魂。 搜魂一次就废掉一个阴魂,然后再换一个上来,就好像是换内存卡一样,一个残魂只能记录一次,阅读一次。 而此刻小龟所用的,正是这种换阴魂的记录方式。 “将此物保管好,复制个十几份,拿一份给我看看。”龟丞如此说道。 “我早就复制了百份,所有的备份都在此处,请老祖宗过目。”小乌龟马上呈上一个匣子,匣子内全都是玉简。 龟丞点了点头,目光喜悦:“那就好,这样,他死了之后有人上门来,咱们也不用担心了,他是自己寻死的。” 然后,他挥了挥手:“好,你做事麻利,脑子机灵,此刻自去祠堂领十金,去……呃,洪林县赴任,那边正好缺个水神,好像是他娶妻,结果被一个人族偷袭换命杀了,那人族是当地最厉害的,现在那里已经没什么修行者了,你正好占个缺。” “多谢老祖宗!”那小龟马上叩首拜谢,喜滋滋的去了。 喜滋滋的不仅是小龟。 龟丞留在原地,认真看完了玉简之中记录的影像。 确认高见的确是跟着龙君和左浪的战斗痕迹,一路顺着往困龙渊去了之后,龟丞也是满脸喜气。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纠结了半天,占卜了各种结局,吉凶之类的东西翻来覆去,怎么都拿不定主意,结果——高见自己去死了! 哈哈哈,真是一千个一万个没想到,竟有人主动朝着困龙渊去了! 高见难道不知道白山江断龙峡那口剑的来历吗?那口仙剑可是断掉了龙君的仙路,让龙君此生都失去了化作真龙的可能啊。 估计他真不知道吧,但凡知道一点,也不至于去困龙渊。 不过无所谓了,不管他知不知道,他都已经出不来了。 龟丞心情大好,当即喊道:“拿酒来!去请红蟹君,算了,别请了,我亲自上门找他喝酒!今日不必等我回来!” 老龟高兴的提着酒就出门去了。 很多年前,酒这个东西在水里是没有的,不过和人族交流了一段时间后,水中便也有酒了,而且饮用方法和器具也都和人族类似,搞得水族们喝酒也要佩戴避水珠。 但似乎没有水族觉得奇怪。 在不知不觉间,水族的很多东西都开始和人族类似了。 与此同时,正在‘困龙渊’的高见,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真棒,这种力量的控制,已经十一天了,饿过了之后就逐渐不感觉饿了,于是他也渐渐忘记了时间。 有时候恍惚过来的高见自己都会奇怪,自己有这么喜欢学习,喜欢研究吗?不是吧?为什么会这么沉迷呢? 研究这个,真的很有意思吗? 高见其实已经觉得有些疲乏了,没有了一开始的兴趣,如果按照他自己的想法的话,他现在已经走了,先记下,出去吃个饭,休息一下,然后慢慢继续琢磨。 不急于一时。 可现在,哪怕他这么疲乏了,哪怕饿了,他还是觉得……想要继续研究。 他不想离开这里。 他想继续。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第十四天。不知不觉,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十四天了,而这最后的几天,他进步飞快!废寝忘食并没有让高见降低效率,反而他的思维速度越来越快! 一直到最后…… 随着最后一段战斗的痕迹被高见参透,整场战斗在他的脑子里几乎完全复刻了下来。 不一定是对的,但一定是符合高见的‘推演’的,是说得通的战斗方式。 而高见也已经想到了,如果自己在左浪那个位置,该如何躲避蛟龙的攻击,他已经完全通过五行生克赋的扳机机制,为自己定做了一套‘预设扳机’。 预设扳机可以设置超过一百个,用最多五种不同的扳机触发,也就是五行之气各能启动一个,只要启动,身体就会按照预设的行动开始‘抽筋’。 或者说‘条件反射’。 高见可以提前‘准备好’自己的条件反射,到时候他的主观反应只需要扣扳机,剩下的就交给身体自己动。 如果他提前设置的是一套军体拳,他就会原地打完一套军体拳才停下。 但高见做不到那么长的反射,他所能做的也就那么一两个动作而已,毕竟抽筋时间太长了会损伤身体的。 但不管怎么说,高见觉得自己研发出来的这个小窍门,真的非常有用,这是基于身体五行之气的另类用法,还挺不错的。 在这个过程中,他也了解到了左家和蛟龙们的一些本事,对他们的了解也更深了。 运气好啊,两个目的都达成了。 那么,该结束了吧? 可以结束了,可以返回海面了,可以休息了,可以吃饭了。 几个念头出现在高见的脑海之中,让他从自己的世界里清醒了一瞬。 只这一瞬,高见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自己不是这么好学的人啊! 自己读书的时候要是能有这个专注力,还能是这样? 有问题。 但是…… 好想留在这里啊。 这里应该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吧? 环顾四周,可以看见许许多多的鱼骨,兽骨,体型都不小,应该是 就在此时,高见听见了一阵水波挪动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生物发出来的声音。 抬头往上一看,是一条大鱼,身长三四丈,应该是妖兽。 这条大鱼浑身都是骨甲,头上有盾甲,没有牙齿,因为嘴里也是骨板,和头骨连在一起,一看就知道是生活在浅海地区的凶猛掠食者,看那身气血,起码也有两境实力,不然在这个地方早就被水压给压死了。 大鱼似乎已经很久没吃饭了,这个地方也不可能有东西给他吃,已经有点虚弱了。 它似乎是在进行最后的挣扎。 然后,因为太久没有进食,它一下失去了动力,直直的往下沉了下去,一直掉到倾斜着的海床上,咽气了。 高见看得出来,它是活活累死的。 不愿离去,想要一直徘徊在这里,不进食,不离开,一直在这里游动,于是,活活累死,或者说……饿死。 高见突然感觉到后背发凉。 这条鱼,不就是自己吗?! 得赶快离开! 离……开? 好像也没什么必须要离开的理由啊。 有必要离开吗?一定要离开吗?这里多舒服……啊? 高见伸手,握住了锈刀。 一瞬间,心湖澄澈。 他的神智随之清明,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心湖之中,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道黑影,黑影似乎散发着某种思念,某种悲戚,某种……瘟气。 然后,他听到了‘哭声’。 这哭声,是从他的心底生出来的,是那道黑影发出来的。 黑影在哭。 随着它的哭声,瘟气和难以压制的思念弥散开来,在四周扩散,似乎要将所有的事物都吞噬进去,被这种思念感染到的事物,都情不自禁的想要留在这里。 因为你的心湖,已经被侵蚀,你的思绪已经不受自己掌控,这种悄无声息的思念已经浸染了其他生命的心智,让他们无法控制自身,甚至连‘不对劲’的念头都生不起来。 高见遍体生寒! 还好,握住锈刀的时候,心湖绝对澄澈,没有任何杂念,这种思念也被镇压! 高见没有任何犹豫!猛的往上跑动! 锈刀持续的时间有限,刀锋的锋锐消耗速度可是超级快的! 这里的海床是一个斜坡,慢慢慢慢的从浅海斜着下来,游泳远远没有跑得快! 这种高压的水中尝试加速,会急剧消耗体力。 高见的身上浮现出金身,这是他之前作为百神神主的香火气。 精气爆发,气血涌动! 泥丸解锁身体原本应有的限制。 然后……扳机,扣动。 五行之气在体内纠结,一瞬间,他的身体甚至失去了掌控。 不需要掌控,因为五行之气制造的‘抽筋’已经接管了身体,没听说过抽筋的时候还能靠自己动弹的。 但也是因为如此,高见爆发出了原本靠自己的主观动作绝对不可能做到的速度! 哪怕是在这水压无尽的深海海底,他也跑出了百米十秒的速度! 对于没有流线型肉身的人体来说,简直匪夷所思! 快!跑!哇! (本章完) 第85章 拖入深渊 第85章 拖入深渊 “呼哇!”高见猛的往上面蹿! 奶奶的,他现在还一阵后怕,差点就死在下面了。 好恐怖的地方,那是什么东西? 在深海的海床上跑步非常的困难,地面不知道有什么,水压巨大,阻力也很巨大。 有些人训练,会在儿童池的泳池里跑步,那时候就会感受到什么叫阻力。 而当高见在水底这么跑的时候,其中的压力可想而知。 还好……他的肉身足够强。 大概五分钟之后。 高见感觉到,哭声似乎变小了。 此刻虽然在水中,但他依然能感觉到浑身上下汗出如注,整个人正在迅速脱水。 于是,他停了下来,准备休息一下。 体力已经在海底狂奔消耗的差不多了,得歇歇气了。 “应该已经脱离了吧?这里已经可以看见海面的光了……应该距离水面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一千米。”高见这么想着。 海水是分层的,最上面是光合作用带,两百米之后是中层带,一千米以下是深层带,往下是深渊带和超深渊带。 能看见光,说明已经来到一千米,也就是二里地以内了。 如果物理定律还生效的话……应该是没错的。 毕竟这里是个真的不会下雨的世界,高见也有些拿不准,但既然能看见光,就往上游吧。 高见离开海床,开始游泳。 游泳比跑步要轻松一点,尽管速度会慢很多。 这么想着,高见开始往上游。 离开海床,视野马上开阔了许多,身后的哭声也开始减小了。 高见松了口气。 这样一来应该就没问题了吧?他能够感觉到,那个地方的吸引力对自己正在变小。 这么想的时候,高见回头看了一眼。 等等,那是什么东西? 他看见,一条黑影组成的触手,正跟在自己的后面! 这玩意儿还会追人?! 本来还想歇歇的高见马上抽刀,调转身形! 自己已经快没体力了。 而黑影组成的虚无触手顺着海床,爬行的速度比高见更快,跑是跑不掉了,继续尝试跑,不过是让自己在被追上的时候彻底力竭,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不如省着点力气,尝试反击! 高见握住锈刀,停止耗费刀锋。 一瞬间,思念的袭扰再度涌来,但或许是距离太远了,高见没有沉沦,只是感觉到耳畔有些杂音,心情有点烦躁。 现在的心情,就有点像是去外地出差,舟车劳顿三天之后又开了五个小时的会,浑身力竭,有点想回家。 深渊里就是家。 但是,忍得住。 触手追着高见袭来。 高见调整着手感,水中挥刀很困难,而且速度越快受到的压制就越强,人族在水中战斗天生就是要受压制的。 还好,触手的速度也不快。 一刀斩下! 借着还剩余的锋刃,高见顺利将触手斩断。 好,有用! 能砍得动,能亮血条,高见就不怕了! 但接下来的部分依然在蔓延。 高见不紧不迫,闭上眼睛,启用龟卜法。 却见那些黑影在水中分裂!化作类似海葵一样的形态,中间张开一张巨口,想要将高见整个吞进去! 高见仍旧是闭着眼。 在这时候的水下,龟卜法要比眼睛好用的多。 海葵一样的形态,有几百根触手,但其中有弱有强,有虚有实,高见在水中没有那么快,不可能拦截所有的触手。 但有了龟卜法,他只需要拦截那些对自己有威胁的就行了,黑影是由某种‘气’所显化的,虚幻的攻击不一定有用。 没有在脑海里闪‘凶’字的攻击就可以不用挡。 专注于那些真正具备实体干涉能力的触手。 闭上眼睛,高见站在原地,被黑影吞噬。 然而,在黑影内部,那无数的触手朝他袭来的时候,高见动了起来。 一根,两根,三根。 他的动作并不快,而是维持着比较轻松的匀速,在水中只要不是太快的运动,那阻力就会减少许多,体力消耗也会变小。 但是,就算不快,黑影似乎也没办法靠拢他。 每一个闪着‘凶’的触手都会被锈刀给斩断,然后落到地上。 而且,高见的速度正在慢慢的变快。 他好像找到了一点窍门。 在水中,如果能够以特定的角度和形状来运动,消耗的力量会少很多。 这样一来…… 高见的脑中突然警铃大作! 凶!凶!凶! 在头顶! 他立刻睁眼,往上挥刀,同时后撤一步! 锈刀穿过黑影,然后被什么东西咬住了!有东西在牵着高见,把他往外拖! 高见立刻扭转刀柄,锈刀也随之转动,硬生生将对方的嘴巴给撬开。 但锈刀马上又被咬住! 高见咬牙,睁开眼睛,猛的把锈刀往前推,似乎是想要直接通过嘴巴插进对方的喉咙里! 咬住高见锈刀的拿那东西自然也不可能就这么等死,他死死咬住,不停的往前游,和高见角力! 锈刀被钳制住,触手顺势绑住了高见,开始拽他。 因为有东西的乱入,形势突然严重了起来! 高见咬牙,继续往外推刀,就在双方都使出最大力道的时候,高见突然松开锈刀。 那东西猝不及防,收不住力,一下撞了下来。 撞下来的瞬间,高见直接抱住对方,金身亮起,口中吟唱神咒!天关开,地户裂! 力量倍增,他竟硬生生的将对方甩进了黑影之中! 黑影也被打退。 定睛一看,却发现那东西是一只乌龟。 乌龟被黑影缠住,几乎是瞬间就失去了反抗能力,眼神变的茫然。 他松开口,锈刀落到海床之上,老老实实朝着深渊游去了。 黑影似乎有了猎物,跟着那只乌龟,慢慢的退却了。 高见在一旁看着,不停的喘气。 过了一会,他才上去,捡起锈刀,看了一眼。 还有四寸锋芒,还行。 送回刀鞘之中,挂在腰间。 真危险。 乌龟自己可以理解,估计是那只老乌龟有关系,但那道黑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深渊底下是什么?自己根本就没听说过。 算了,先上去恢复体力,再慢慢从长计议。 高见慢慢往上游去。 等到他终于回到海面的时候,看着阳光。 “呼。”高见终于松了口气。 在深海待了这么久,终于是见到空气了。 就算避水珠可以让他在水里呼吸,身上也不会进水,却也无法停止在水中的那种阻力,那种触感。这对高见一个地上人来说,可真是太难了。 只是……那深渊底下到底是什么东西? 回去看看书,长长见识吧。 玄化通门大道歌毕竟只是博物志,不可能面面俱到,这种地方上的东西很可能就干脆不记载了。 这么想着,高见躺在水面上,只觉得一阵舒畅。 唉,要是能站在地面上,那就更好了,泡在水里这么多天,总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有点饿啊,唉,有点想念送饭的人了。”高见摸了摸肚子,觉得身上有些虚。 刚刚一场恶战,再加上逃命,还有在水底这么久不吃饭,他确实是饿了。 自己下潜的足够深之后,思梦娘就没来过了,想来应该是她下不到那么深的地方。 “思梦娘!”高见于是喊了一句。 如果她在这附近的话,应该是能听见的,鲛人的听力很好的。 喊完之后,高见躺在原地,打算睡一觉,歇一歇。 躺了大概十几分钟。 高见翻身。 然后看见下方的水中,黑影还在,没有完全退却。 还来?! 但马上高见就松了口气,好像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抓的是别的东西。 他往下潜了一下。 于是,高见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在黑影旁边静静的游动。 那是…… 思梦娘? 高见可以看见,思梦娘正在这里面躺着,甚至还在尝试着朝着深层水域游过去。 “喂!那个鲛人!思梦娘!下面危险!”高见出声喊道。 还好有避水珠,在水里说话也不至于呛水。 只是,说话之间,高见察觉到,对方没有理自己。 没听到? 不可能,那可是鲛人,她们能听见几十里外的声音,平时都靠超声波互相交流的。 那是为什么? 等等,这个区域,对方上次来给自己送鱼的时候,就已经显得很辛苦了。 鲛人是很难潜的这么深的,水压对她们的影响很大,除非有修为在身。 她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徘徊? 这个疑问刚刚升起来的时候,突然,高见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之前那几天,她是不是天天都坚持着游下来给自己送鱼? 那个时候,自己已经沉迷了。 也就是说,那时候,自己已经受影响了。 她坚持着潜下来给自己送鱼,在自己旁边,毫无疑问也中招了。 这么一想,她后面几天突然就消失了,说不来就不来,自己当时根本没注意,但以思梦娘的性格,如果不来的话,她肯定会说一声的。 她不是不来了。 她是来不了了。 之所以还没游到最底层,恐怕是因为鲛人的身体不支持吧。 高见很聪明,他已经能想到发生了什么。 不停的往下游去,然后因为深水的水压而昏死,之后浮上来,身体恢复,接着继续往下潜。 如此循环往复,持续到现在。 然后,因为自己把黑影引了下来,她便被刚刚自己引过来的黑影所捕获了。 高见立刻调转身体,朝着鲛人游去。 这可不能放着不管啊! 高见已经打开了泥丸。 泥丸是诸神之宗,统帅所有身中神,可以洞彻身体的情况。 所以高见很清楚刚刚自己消耗的有多大,再加上他本来就很久没吃饭没喝水了,而且……四肢开始疼起来了。 不管是扳机抽筋,还是普通的运动,都是有极限的,这么久已经快到极限了,就算用泥丸打开身体的限制,但并不意味着这是没有副作用的。 经过一场战斗,神咒消耗了一些香火气,精力几乎耗尽,体力用的差不多了,锈刀锋芒只剩四寸,之前的扳机已经让身体不由自主的抽筋了,短时间不能再用。 高见已经清晰明了的理解了自己现在的情况下已经到极限了。 不过…… 那又如何? 高见猛的蹬动身体,朝着思梦娘游去! 高见的游泳速度不快,但毕竟身体素质摆在那里,比慢悠悠往深水里潜的思梦娘还是快太多了。 此时此刻,思梦娘的脑子里,一片混沌。 好像有点饿。 但好像又不饿。 好像有点累。 可似乎也不累。 就觉得应该去深渊地步,去那个地方。 去那里,是为了……回乡。 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自己,让自己回乡。 回乡。 回乡。 所以,她就一直朝着深渊冲去,然后不知不觉的昏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到海面上了,然后接着又往下游。 如此,一次又一次。 至于其他的事情,没有心思去想,也没在意那么多。 就像是专心致志的干活的时候,忽略了身边经过的人那样自然。 本来就是不重要的东西,无所谓了。 就这样,就这样…… 一直到……手突然被什么东西抓住。 暖暖的,力气好大。 谁? 谁抓着自己? 不对,不只是抓住,有什么东西把自己抱住了,自己动不了了。 回不去了。 不行,不能这样。 思梦娘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但是随着挣扎,她原本昏昏的脑子也慢慢清醒了过来。 她猛的睁开眼睛。 眼前是个熟人。 思梦娘惊呼一声:“老板——!” “醒了就自己往上游!”高见双目通红,浑身充血,已然是动员了浑身所有的力量! 思梦娘悚然朝着周围看去,却发现周围有无数黑雾组成的触手,老板下半身已经被缠住了,而自己身上虽然也有,但都被老板不断挥刀给砍断了。 “快点往上游,游远点,离开这地方!”高见猛的把人往外一推! 思梦娘却反过来抓住高见,尾巴摆动,不断往上游:“我马上把你拽出来!” “来不及了!”高见看着自己下半身已经被拖住,果断一巴掌打在她手腕上,让鲛人被迫放手。 高见大声喊道:“别下来找我,会死!不用怕,我能出去一次,就能出去第二次!” 随着喊声,他被急速拉下深渊层! 只留下惶恐担忧的鲛人留在上面。 (本章完) 第86章 惊动龟丞 第86章 惊动龟丞 高见彻底脱力,精神力量总归是有极限的,有时候脱力之后就算再想起来,也没有任何精气可以让你使用了。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或许还会残留一部分力量,就像是危机时候的大爆发一样。 但高见已经打开了泥丸,能动员身体所有力量,他说没有了,那就真的是一滴都没有了,全都榨干了。 此刻的高见,浑身上下,就和瘫痪在床的病人一样,完全掌控不了身体,就算再怎么对身体发出命令,也没有任何肌肉可以回应。 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力竭,甚至眼睛都有点发黑,大脑也在充血,心脏的跳动让浑身上下都在禁不住的抖动。 这种情况,什么意志力都不顶事儿了,只能等慢慢休息,等身体拆解自身,恢复一点元气才能动弹。 不过,自己肚皮上也算是有点肉的,储备的脂肪就是这种时候用的啊。 不过,思梦娘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不可能拽的过触手,于是往上游去了,脱离了这片区域。 那就行。 至于自己? 哈,再杀出来一次就行了。 高见任由身体被拖拽回深渊,速度并不快,他甚至闭目养神了一会。 他还看见了那只乌龟,应该是在监视自己,结果反而被自己丢进了黑影里,现在跟着黑影往下游,估计也是和那条骨板鱼一个下场。 那高见自己呢? 他暂时还没握住锈刀,他想看看自己能够坚持到什么地方。 触手抓住他,一直往回缩。 很快,高见就再度看见了那条骨板鱼。 然而触手还没有停下。 它依然在往下,似乎还没有来到极限。 四周已经完全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能感受到幽暗的水。 还好高见有避水珠,水压影响不到他,因为他已经看见那只乌龟死掉了。 修行之后的乌龟,龟壳坚硬,密度远远大于鲛人,没什么浮力,得靠划水才能游起来,鲛人昏迷之后是往上浮,乌龟昏迷之后是往下掉。 所以,当那只乌龟被水压整昏迷之后,他很快就跟着高见往下掉,最终高见虽然看不见,但却可以听见那喀拉喀拉的声音。 很快这声音就没了。 这个过程中,高见还想办法挣扎着把被水压压碎掉的乌龟捡了一部分过来,拿到嘴里啃了起来。 二境妖兽的血肉,蕴含的精气极多,高见饱餐了一顿,总算是恢复了一点活力。 肚子飞速的运转,消化系统此刻也展现出了自己的全力,开始运化精气,充斥到血液之中,让高见饥渴难耐的肌肉迅速获得养分。 如此一来,大概十来分钟之后,高见握了握手。 浑身上下都酸痛无比,虽然能够动弹了,但最多只有两成战力。 而且…… 自己已经被往下拖了差不多三刻钟。 三刻钟的时间,还没到底。 这得多深啊? 听说这座湖有二十里深,不会是要把自己拖到最底部二十里吧? 说起来,二十里深的湖,也离谱的很啊,一万米深,都是海沟级别的超级深坑了。 高见脑子里想着这些,倒是一点也不带怕的。 事到如今,怕也没有用了。 刚刚那些思考,实际上也是在让高见自己能够忽略脑子里的‘回乡’的念头。 否则的话,他感觉自己会疯掉。 那声音,一直在念叨着‘回乡’。 但凡是听见的人,都会想要潜入深渊。 还好高见现在浑身上下都在痛,脑子里也在不断思考有的没的,这样的痛苦和思考,让他还没有被那些‘回乡’的声音侵蚀。 不过,高见也有些奇怪。 他可以确定自己没有被‘回乡’的声音给侵蚀,因为他还保有大部分思考能力。 可是,这声音真的有这么弱吗? 自己第一次可是不知不觉就中招了,现在却还能够抵抗,高见可不觉得这是因为自己很强,或者声音很弱的原因。 为什么这一次支撑了这么久? 这么想着的时候,高见突然看见了一只巨大的螃蟹。 那螃蟹自己就会发光,照亮了周围,显得特别的引人注目。 而且,高见还能够感觉到其中的某种力量,一种气血蓬勃而出的力量。 明明那么衰弱了,这只螃蟹居然还在此处徘徊。 ……那只螃蟹,起码是三境!而且打开的全都是精关,不过也是,螃蟹应该也没有神关。 这只螃蟹也和之前的乌龟和骨板鱼一样,就这么在这里徘徊,水压已经对他完全造不成影响了,可他却没有离开,依然不知在此处徘徊了多久。 可见,这样的低语,绝对没有丝毫的减弱,三境到了这里也得中招。 但是高见此刻除了脑中不断作响的哭声之外,竟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影响,他甚至都没有动用锈刀。 发生了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深渊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甚至于说,这种地方,居然没有任何的记载,高见不管在哪里都不曾听说过这个深渊的存在,哪怕是玄化通门大道歌都没有记载。 玄化通门大道歌是八百年前被列为曾经的太学学子的通用法门的。 这说明,这个深渊应该是在后来的八百年内形成的,否则的话,以玄化通门大道歌的博物志的详细程度,怎么也得提两嘴。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只能等触手把自己拖下去,然后恢复力气,再慢慢的杀上去。 怎么说呢,事到如今,高见竟然特别的放松,一点压力都没有,虽然他知道自己在生死关头,可心中的兴奋却多过危机感。 这让他忍不住敲了自己一下。 什么时候自己变成这样的杀胚了? 但是,他发现自己是真的不怕,也没有任何的担心。 来都来了,再杀出去便是。 又过了一刻钟。 距离高见被触手拖入水底,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到了这时候,四周开始有了光亮。 光亮是一座海底山脉发出来的,那座山脉绵延二三里长,在海底的最深处。 高见已经发现了,整座湖,形状就像是一个漏斗,从最外面的浅海,湖床一直慢慢倾斜着往下,以一定的斜率蔓延四百里,在最深处,也就是漏斗的中央,有整整二十里深。 在这个漏斗的中心,就有这么一座山脉。 山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构成的,但是整体是成盘旋的一个状态,有点像海底有一个巨大的蚊香。 这个蚊香一样的山脉在发光,光亮并不炫目,有点类似于那种萤火虫的淡淡微光,在这幽深的水底显得非常绚烂美丽,也让周围可以轻松的看见事物。 四周还有很多掉落下来的碎石,这些碎石 来到这里的瞬间……高见心中的那些‘哭声’突然就消失了。 触手也跟着消失了,高见一下落到山脉旁边。他不敢确定,于是伸手握住锈刀,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心湖。 心湖平静下来,高见审视自己的内心。 此刻,他的心中,黑影已经完全消散了,再也没有哭声,再也没有别的阴霾存在,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完全正常了。 他看向外面。 这座会发光的海底山脉外围,涌动着黑影。 黑影包裹着山脉周围的空间,浓郁无比,他们不断的蠕动,不断的蔓延,可以看出依然在有许多触手往外伸出去,不断的捕捉听到‘低语’的生命。 只要在深层水域听见那个哭声,就会触动这些黑影,遭到他们的捕食。 正是这些黑影造成了先前的异状,也是它把高见从上面硬生生的拖了下来。 但黑影无法靠近这座发光山脉。 在发光山脉周围这二三里内,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高见摇了摇头,松开刀,然后站了起来,尝试性的看了看山脉周围。 先探索一下吧。 如果没有别的路,那就在这里休息到恢复气力,再想办法闯一闯黑影。 —————————— 与此同时,龟丞刚刚归来。 和蟹将喝了十几天的酒,真是快意,再加上高见也死了,现在自己可算是能放下点心了。 就是可惜了金鳌。 一想到这里,他还是忍不住心痛。 龟丞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之中。 但他都没来得及坐稳,就听见有一只小乌龟马上游了过来,大声喊道:“祖宗,老祖宗!不好了!” “怎么了?”龟丞皱眉,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龙宫在此处已享千载安乐,平时哪里有这么多事。 “那个,那个高见还没死!您之前吩咐青灵蜵去接手监视的工作,但他死了,被高见丢进困龙渊了!” 龟丞下意识的驳斥:“荒谬!那高见人呢!?他出来了?不可能,二境是不可能从困龙渊出来的!” 小龟则急着说道:“高见后来又被困龙渊的触手抓进去了,还救了一个鲛人出来,看起来犹有余力!” 犹有余力,也就是说,高见说不定能第二次出来! “我亲自去。”龟丞思虑了一下:“先不要声张,但如果有人非要追查我去哪儿了,对外就说,我发现龙宫贵客误入险境,所以前去救援,希望能赶得上,但不要说我去什么地方了。” “明白!”小龟马上答道。 而龟丞则缩小身子,一点不耽搁,当即朝着困龙渊赶去。 他的心里怒火炽盛。 这高见是属什么的?怎么这也不死? 好在已经留了影像和证据,有了托词。 这次自己亲自出手,杀了这混账,就算有人找上门来,也都是困龙渊的原因,怪不得别人,如果有人追查起来,自己还是功臣呢! 谁让高见自己去了困龙渊?自己是去救人的,只是没救到而已。 龟丞飞快赶到了消息来源附近,已经有许多小龟集结了起来,都是化形成人的样子,大概有几十只,都围在这里,看见龟丞过来,都纷纷口呼老祖宗。 当然,说是‘小龟’,但实际上这些乌龟,最低都是一境,大部分都是二境。 “附近是有个鲛人村落是吧?高见救了其中一个鲛人?”龟丞问道。 “是,老祖宗。”有个龟妖出列,如此说道。 “好,把所有鲛人都控制住,找到他救的那个,问问她,高见是怎么出来的。”龟丞吩咐道。 其他小龟闻言立刻行动,纷纷化作本体,朝着鲛人的聚落去了。 不多时,整个聚落,几百个鲛人,不管是在外面牧鱼的也好,还是在家修整的也好,全都被捉了过来。 还有一些不是这个聚落的,因为路过,而被一起抓了过来。 在鲛人的聚落处,所有人聚集在一起。 却见这几个鲛人不停的喊:“我不是这里的,我不是这里的,龟大人,我们只是牧鱼路过而已!和这里无关啊!”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突然就被抓了过来。 龟丞背着手,走了过来,对旁边的其他鲛人问道:“他们不是这里的?” “回大人的话,确实不是……”鲛人战战兢兢的答道。 “喔。”老龟伸手,轻轻一弹。 那几个喊着自己不是这里的鲛人,直接炸成一团血雾。 现场本来还有些吵吵嚷嚷的,瞬间就寂静了下来。 “好了,现在,大家就都是住在这个聚落的人了吧?”龟丞声音平淡的问道。 四周一片安静,没人回答。 “不说话,你们都不是吗?”他又问道。 这一下,所有鲛人都一个激灵。 “是是是!我们都是!” “我是这里的!” “我们家祖祖辈辈都住这里!”鲛人们反应过来,马上高喊道! “说是就可以了,声音不用这么大。”龟丞皱了皱眉。 于是周围的又安静了下来。 “我听说,你们这里最近来了个人族的客人,还救了你们一个人,是吧?”龟丞又问道。 旁边的鲛人马上指着旁边的,高声喊道:“是思梦娘,是思梦娘,就是她!就是这个!” 鲛人的声音很大,音调也高,这一下让龟丞皱了皱眉。 他再度挥手,指认思梦娘,所以喊的很大声的那个鲛人,再度炸开,变成一堆碎肉。 “我都说了,声音不用这么大,我就讨厌你们这点。”龟丞有些不悦的晃了晃头。 周围再度寂静。 然后,他走到思梦娘身边。 思梦娘浑身颤抖。 “你见过高见,是吧?”他问道。 (本章完) 第87章 宝钱 第87章 宝钱 思梦娘已经吓呆了。 尤其是在她旁边,有一个同族炸碎开来,血雾混在水中,将她包裹住,她的腮每每涌动吸水之际,都能够将血雾吸进腮里,感受那种强烈的同族气味,她浑身僵直,动弹不得。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鲛人而已。 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普普通通,维持生活的也只靠牧鱼,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老板给的金子。 此刻突然遭到了这种事情,脑子里完全是一片茫然,除了恐惧和服从之外根本升不起别的感受。 龟丞走过去,看着因为恐惧和茫然而变得呆愣愣的鲛人。 人在极端恐惧的时候是会变呆的,他们会变得立在原地,别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大脑完全丧失思考的能力,变成麻木机械的顺从牛羊。 “思梦娘,是这个名字对吧?”龟丞如此问道。 思梦娘点了点头,这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你见过高见?” 这个名字,才终于撬动了思梦娘的一丝思考能力,让她突然回过神来,原本失去高光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神采:“老板——” “老板?噢,高见是吧,看起来你确实见过他。”龟丞看了一眼,思梦娘双手握着的东西。 虽然她握的很紧,但从双手缝隙之中,还是能看见内藏其中的金色。 “神朝的宝钱,啊,那肯定就是你了。”龟丞点了点头。 这种鲛人能有一枚神朝的金宝钱,那除了高见应该是没有别的渠道了。 想到这里,龟丞自己也有些失神了起来。 宝钱啊…… 神朝的钱币,有通宝,元宝这些分类,所以一般统称为‘宝钱’,只有神朝才有铸造的能力,本质是这是神朝的国运载体之一,对于神朝以外的修行者,也是一种宝贝,认可度很高,所以成为了修行界的基本货币之一。 这是神朝万年以来积累的信用底蕴,哪怕如今,神朝依然是整个天下最强大的势力,没有之一。 或许有些顶级仙门或者隐世洞天,可以和神朝比一比高端战力,但神朝铁蹄却是他们望尘莫及的力量。 而许多西域或者海外国度,亦或者某些妖族集群,大军不比神朝差太多,但又在高端战力上比神朝差的太远。 只有神朝,同时在高中低三个档次的修行者的数量上,都有着压倒性的优势,是天下毫无疑问的最强,是天下中土盘桓着的万年巨怪。 对这些鲛人来说,神朝的宝钱,他们基本上是没可能得到的。 没错,就连最基本的铜钱也都是看看而已,至于金钱更是想都不要想。 对于神朝平民来说,他们或许已经觉得自己生活的很凄惨了,可是神朝大地,已经是许许多多的神朝之外的居民想都不敢想的日子了。 就连他们觉得不值钱的‘铜钱’,在神朝外的居民来看,也是宝物。 再比如说,神朝居民习以为常的‘四季’,在外面可是没有的。 没有四季,天候简直恶劣的难以想象,哪怕有其他修行者控制天候,但凝滞的天地之气也会自然的沉积,无法流动,最终凝滞,形成各种各样的绝地。 四季的流转,本质上是天气和地气的流转,就好像人的血液流通一样,死肉和活肉的区别也就在于此。 神朝大地依然是活着的,修行者在其中修行都会更有好处。 可出了神朝国境,大部分地方就是一片死寂,修行者的诞生率会大幅度下降,修行难度也会随之上升,除非是某些洞天或者隐世仙门,才能有底蕴清扫这种沉积。 龙宫也就这些年才有足够的能力而已。 昔日,白山江龙宫每年都会以海量的珍珠,鱼获,各类水中妖兽的尸骸去神朝换取宝钱,然后再利用宝钱去买自己需要的东西,这一来一去,神朝各类税金,最起码要抽走四成流水。 而且,很多人想要神朝收自己这四成都没机会,因为他们根本不够资格当神朝的狗,只能在外面做跑来跑去的野狗。 神朝糜烂,这是和以前对比来说的。 对如今的其他势力来说,神朝依然是这世上最恐怖,最强大的势力。 白山江水族不知道了多少代价,连几位龙子死后的龙珠都不下葬,全部拿去了左家,才打通了左家的关系,成为了左家指定的神祇候选班子,如此才算是以外部人员的身份融入了神朝之中。 仅仅只是这样,白山江龙宫每年获利,远胜以往十倍,每年新增的一境更是过万数。 这位中原巨人,实在太庞大了,庞大到哪怕那口铁剑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挂在断龙峡,白山江水族从龙君到龙子,龙子到龙孙,都没有任何一个胆敢有意见。 所以龟丞才不敢直接动手杀高见。 所以他现在只是看见了神朝宝钱握在一个鲛人手里,就感觉有些心惊胆战,甚至怅然失神。 但他马上换了副面孔,笑着摸了摸鲛人的头,说道:“原来是这样,你能告诉我他往哪儿去了吗?” “我……我……”思梦娘战战兢兢,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老龟之前的暴戾和此刻的温和形成了冲击,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放心吧,我是来救他的。”龟丞说道:“高见可是我们龙宫的贵客,我们是救人心切才这样的,你告诉我他的去向,我们马上去救人。” “龙宫……?”思梦娘闻言,再度抖了起来。 不可能,老板不可能是龙宫的人! 一想到‘龙宫’两个字,思梦娘就牙齿打颤。 龙宫在水族之中是什么概念,身为水族的鲛人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龙宫是一个……你不进去要受苦,你进去了更要受苦,但你如果有机会进去,还是会拼了命的挤进去的地方。 她的父母都是死在龙宫里面的,而且是抛弃了她,去参加了龙宫对外的选拔,但再也没有回来。 那时候她才几岁? 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之后,她就一个人生活了,过的不算好。 她平时也不少接触龙宫的人,因为他们会来征税,她们牧鱼,一半要交给龙宫,否则的话便不允许在白山江水域内牧鱼。 老板……绝对和龙宫没有关系。 龙宫的人是不会像他那么做的,是不会救自己的。 想到这里,思梦娘猛的咬了一口舌头,剧痛让她因为恐惧而震颤的身体勉强恢复了一些掌控。她看向龟丞。 龟丞站在那里,回答她刚刚的疑问:“嗯,我们是龙宫的人,所以,你只管听就行了。” 思梦娘勉强撑着说道:“大人……他,他往深渊里去了,他说他还能出来,现在,说不定在岸上呢……” 老龟听见这话,却见他背后的浮现出龟壳的虚影,龟壳之上,各种刻上去的符文开始流动。 这是龟卜法。 而且和高见的不一样,这龟卜法更加高深,所能占卜的东西更多。 连高见都能掌握占卜吉凶的办法,老龟作为龟卜法的先天获得者,所能掌握的东西自然是更多的。 很快,流动的符文停止。 “嗯,虽然有点想误导我的意思,不过你没有说谎。”老龟看向思梦娘,如此说道。 “但是,居然想误导我啊?也就是说,你还有什么东西瞒着我,话是真的,但引导的东西是假的?”老龟伸手,掐住思梦娘的脖子。 思梦娘感觉自己瞬间就不能呼吸了,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凉了下来,表情惊恐,想要挣扎,但对方只是在自己的脖子上捏了一下,她就浑身无力,根本动弹不得。 “本来想杀了你,搜你的残魂,但那样的话,好像又会缺点什么,此事事关重大,容不得闪失,那你就和我一起下去吧。”老龟如此说道。 活人的魂魄是很难搜魂的,因为‘活着’,本身就是一种保护,魂魄是被人身小天地保护着的。 三关九窍,可都是肉身之中天然存在的事物,这些事物一开始就在保护最脆弱的神魂,所以想绕过肉身直接搜索魂魄,不是说不可能,只是老龟做不到。 一般来说,都是杀了之后,将神魂提取出来再搜索,没了保护,找到记忆残片并不是难事。 没了肉身保护的魂魄,风一吹就会疼痛无比,天上若是打雷,只雷声都能震碎魂魄,若是被阳光晒到,更是瞬间就会熔化,哪怕只是用活物的血泼也会被驱散,脆弱的很。 阴鬼之流,向来上不得台面,要么凭依尸体,或者藏在娃娃,布偶,或者附身在人身上才能苟活一二,显些威风。 要是现了原型,那就算是一境的阴鬼,也不过一盆狗血就能驱散。 换个一境的武者,狗血和打雷算什么?他们如果不受伤,不生病,也不处于怨气阴气汇聚的地方,那么纯靠自己的一身气血与阳气就能逼的同境阴鬼近不得身。 这就是魂魄的天然脆弱性和人身小天地的玄妙之处。 也正因为这个,他才留了思梦娘一命。 老龟放下了思梦娘,说道:“跟在我后面,不用想跑,你跑不掉的。” “其他的鲛人,杀了吧。”老龟摆了摆手。 鲛人们顿时惊恐的嚎叫起来! 老龟立刻皱眉,他就讨厌鲛人们这种情绪拉满,而且尖锐的声音,太吵了。 周围的其他小龟立刻动身,朝着鲛人们游去。 然而就在此时。 “等一下!”思梦娘突然大声喊道! 老龟皱眉,让小龟们停下,看向思梦娘,没有说话。 思梦娘喘着粗气,腮上不断的冒泡泡,努力站直,用全身的力气说道:“你这样的话,我就在这里自裁……让你失去老板的线索。” “放了他们,我跟你下去,不用你威胁也可以。” “噢?是吗?你觉得你能和我谈条件?”老龟眯眼。 思梦娘咬牙,她并不聪明,但是这辈子脑子都没转的这么快过,她拼命鼓起勇气说道:“他们对大人来说什么都不是,放了和杀了又有什么关系?但关于老板的信息,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很重要吧?用毫无价值的东西,换取很有价值的东西,这难道不是智者所为吗?还是说,大人为了出一口气,就要舍大取小,杀了人出了气,却有可能错失良机呢?少了我一点线索,可能最后就和老板失之交臂了!” “舍小取大,这才是大人应该做的事情不是吗?”思梦娘闭上眼睛,用全身的勇气吼道。 老龟笑了笑:“你倒是会说,还把我架起来了,这样我杀了他们,反倒成了愚者了,不过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之后不做隐瞒?” “不敢隐瞒……”思梦娘低头。 老龟背后的符文再度运转。 占卜再启。 一不会,他点了点头:“嗯……不情不愿,但,是真话,那好,把这些鲛人放了吧。” “至于你,跟我来吧,告诉我你那个老板在什么地方,你们是在哪里遇见的?” “是在那边,跟我来吧……最开始,是因为他在海面上溺水……距离这里大概有六十里左右,不算太远。” 老龟和鲛人对话着,身后跟着一群小龟,朝着六十里外去了。 思梦娘低头带路。 老板,你得跑快点啊。 你说能出来第二次,那……最好真的可以出来第二次呀。 —————————— 在那座发光的海底山脉,高见差不多已经把这个地方摸清楚了。 首先是这里的地底,基本上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或者说……没有能够对高见产生任何帮助的东西在这里。 除了这座发光山脉之外,别的地方都是普普通通的东西,没有任何神异。 山脉的确会发光,这种光芒可以抵御外面的黑影,高见尝试着开采这上面的石头,看看能不能搞一块下来,这样自己就能拿着这种发光石头去驱散黑影,成功跑路了。 但他发现,这发光石头硬的离谱,他只能用锋利的锈刀一点点的往下扣,还好锈刀那堪比开挂一样的坚硬和锋锐能够刨得动这种石头。 可他好不容易搞下来一块,石头在脱离山脉本体之后,马上就会黯淡下来。 “啧,这样的话,可出不去啊。”高见看着外面浓郁如实质一般的黑影,有些头疼。 待在山脉的范围里面是安全,但这样会被饿死吧? (本章完) 第88章 尸骸山脉 第88章 尸骸山脉 黑暗的水底,高见靠在山脉边上,休息着酸痛的肢体。 “饿死在这里,那也太丢人了。” “不过,倒是找到个洞啊,就是看这玩意儿,不太像是能进去的样子。”高见自言自语道。 在那之后,他又经过一番探寻,在蚊香一样的山脉的中央,找到一个山洞。 怎么说呢…… 如果把整个蚊香山脉当做一条蛇的话,这个山洞看着就像是蛇头张开了嘴巴一样。 走进去,就像是被吃掉了一样。 “不会这么巧吧?这里还是龙宫,难不成这座蚊香山脉是蛟龙死后的尸体吗?所以我之前接触到的都是蛟龙的阴魂?”高见苦笑道。 虽然说起来好像有点不太真实,可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不真实的。 自己是顺着战斗的痕迹一直追下来的。 左浪和白山江的那条蛟龙显而易见的打了很长时间。 那条蛟龙的身躯确实和小山脉似的,身躯绵延足足数里长,躺地上都有几十米甚至上百米高,巨大无比。 留下的痕迹,也完全对得上这条海底山脉的模样。 再加上这海底的黑雾,氤氲着的瘟气。 怎么看,都像是当初那条蛟龙……被左浪打死在了这里,尸体化作这座山脉,怨念迟迟不散,抓着周围的人不放,吸引他们来此送死。 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根据这些线索,高见大体上可以推断成这样。 主要真的很像啊。 那么,自己现在跳进龙肚子里,就像是自寻死路一样。 可待在外面,难道就不是自寻死路了吗? 高见瞧着附近的那些黑雾,恐怕已经有几百年不变了吧,自己命门未开,就算身体健壮,长命百岁,肯定有生之年也活不出去。 “就算求生路,也不能无谋而求。”高见摇了摇头:“得好好规划一下。” “人身有小天地,龙身显然也有,五脏六腑合以五行,如果这真是龙躯的话,我跳进腹中,寻到龙身五脏,然后开凿气渠,联动龙身五行,催动尸骸最后的活性,说不定可以震散周围的那些瘟气,给我开出一条路来。” “只是,这条龙躯还有活性吗?”高见说着,敲了敲这座山,面露怀疑。 理论上来说,身体还会发光,还能够抵御这些瘟气,应该是还有活性的表现,但都石化了,搞的这点活性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进入体内的话,可就不一定出的来了。 不过,高见想了一会,甩了甩头:“思来想去,瞻前顾后,站在这里就能想出办法吗?其他地方也都找过了,只剩这里了!” 站在原地纠结实在太蠢了,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高见可不认为龙宫只有一个监视者,现在龙宫那边肯定往自己这里赶过来了! 手中握刀,那就没什么好怕的,这条蛟龙都死了这么久了,还能咋地? 它活着的时候,不也是被左浪活活打死,瘟气至今都不散! 而高见可是让左浪吃了个闷亏,在沧州城大摇大摆的走出来的人! 就算这条龙活着,自己也敢见他,如今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怕? 一念及此,高见一扫疑虑,果断走进山洞之中! 山洞之中,非常空旷,依然有光,内部也会发光, 洞穴很高,最矮的地方也有十几米高,一条路直通内里,周围还遍布着许多细小的小山洞,有的非常狭小,看起来只有拳头大小,甚至还有拇指乃至于针尖大小的。 就算最大最大的,也需要趴着,腾挪着蛄蛹进去。 高见觉得,这些应该是‘血管’。 一整条直通内部的大山洞,搭配上四周许许多多的血管小洞,就是此刻的形态。 只一进来,高见就感受到了一股压迫感! 如山一样的压力,砰的一声压在了高见的肩膀上,就像是当初面对司马一样。 只是强度比起‘无前’的神意要差太远。 这种压迫感……是龙气? 可以确定了,这绝对是那条蛟龙! 这种压迫并非实质,只不过是精神上的压迫而已,对身体没有任何的影响。 精神上的压迫而已,只要不是完全被击溃,高见可不觉得自己会输给一条死龙。 这条死龙,比起沧州世家如何? 一个左浪都能把他打死,而高见所挑战的敌人可是左家和其背后的整个血祭体系。 比起这个来,高见觉得这条死龙不过尔尔。 有了这种心理准备,似乎就连周围的压迫都要减轻许多。 “他妈的……死都死了还吓我?左浪活着都没吓到我。”高见骂骂咧咧,完全无视,继续前进。 高见一路骂骂咧咧,顶着压力继续往前走去。 他不知道蛟龙的身体构造,不过可以摸索一下。 “这些血管都太小了,得凿个大的出来。”他想着,拿起锈刀,开始敲击墙面。 根据回声的不同,可以知道后面其他东西的不同。 小血管是进不去的,找一条大点的血管,最好是心脑血管,然后从血管走到心脏。 有了心脏的位置,就可以通过五行方位,定位其他内脏所在。 接着连通五行,强行唤醒这条蛟龙尸骸残余的活性! 如果还有活性的话。 “找到了,就在这里。”高见敲到了一处空腔,然后拿起锈刀,当做凿子,开始硬凿! 这些蛟龙尸骸化作的石头硬的离谱,普通的器具恐怕一碰就断,但好在锈刀的坚固程度非常离谱,高见对此习以为常,拿着就开凿。 两硬相碰,脆的那个输,很显然,蛟龙尸骸输了。 刀锋锐利,哪怕是如此这些石头也能留下刻痕,高见以香火金身加持肉身,先在合适的地方敲出一个裂缝。 然后,找一块石头,作为支点。 将锈刀插进裂缝,开始利用杠杆原理 虽然这个世界很多东西都反常识,比如说水蒸气,水循环啥的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天地之气的流转’,五行阴阳之气取代了基本粒子组成了世界的基础结构,但杠杆原理这种比较基础的东西还是依然存在的。 说实话,要是杠杆原理都不生效,高见都不敢想那会是怎样的世界。 但不管怎么说,开始撬吧。 锈刀的坚固再次得到了体现,哪怕是被作为撬棍,以自己薄薄的刀身来撬动坚固的蛟龙尸骸化作的岩石,依然不带变形的。 这玩意儿不会是用强相互作用力当链接材料做的吧? 迄今为止好像还没有遇到能够让锈刀形变的东西,自己也从来没有保养过锈刀,只要不主动消耗锋锐,那么刀锋就从来没有变钝过。来了这么久,都差不多快习惯这东西的存在了,可仔细一想,这玩意儿虽然是从自己胸口拔出来的,但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探究过锈刀的来历。 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高见脑子里想着有的没的,一边用杠杆撬石头。 很快,不到两刻钟,他就撬开了那些大石,利用杠杆原理,高见的万斤巨力可以被成倍放大,反正锈刀拿来当杠杆根本不用担心受不了,只要支点顶得住就行了。 在一点点工程学思想的帮助下,高见只了一个时辰,就打开了厚厚的石壁,而在石壁里面,不出所料,是一条足够让他在里面弓着身子行走的巨大管道。 这就是血管了吧? 如此庞大的身躯,血管都能容纳自己一个人进来,还真是离谱。 高见联通外界天地,弯腰,进入其中。 走了一会,血管开始分叉,有的地方变宽,有的地方则变的更加狭窄。 高见扭头就走,朝着变宽的方向走去。 他要去的是心脑血管,那里理所当然是整个身体最粗的地方,也就是说,自己的路只会越走越宽,而不会越走越窄。 只要思路足够清晰,那就不会迷路,这就是智力的重要性。 高见换了个方向,道路一直不断的随着分叉变宽,慢慢的,他甚至不需要躬身了,因为这里的血管甚至有两米多高。 可以想象,平时当这条龙运动起来的时候,心脏泵动血液,那些血液在这种程度的血管之中流淌的时候,该是何等的威势。 龙躯之强大,可见一斑。 又拐过一个拐角,血管再度扩大。 凶!凶!凶! 龟卜法的警铃大作! 高见什么都没有看见,但他马上后撤,立刻拔刀! 唰的一下,锈刀荡开了一道波纹。 随着波纹,空气中浮现出一只巨大的,类似‘龙’一样的古怪生物。 这东西浑身上下都像是史莱姆,通体成鲜红色,像是粘液一样,但组成了‘龙’的形体,只有一只眼睛,长在额头之上,口器里充满粘液,虽然是龙形却面目可憎,没有丝毫蛟龙的威仪和凶暴。 高见斩开了对方的身体! 但它斩开的部分,立刻融合在了一起,就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一样。 对方就这么凭空出现,仿佛是从水底跃出水面捕食一般,被高见挡开之后,落到地面就消失了。 高见皱眉,知道对方并没有消失。 他看出来了,这不是凭空出现,对方是融入了血管壁之中,伺机而动。 高见仍旧戒备。 又过了一会,他突然感觉自己肌肉僵硬,动弹不得。 那只巨大的古怪独眼长龙,再度从血管上面浮现,则张开了大口,想要将他一口吞下! 但突然—— 一声轻响,像是琴弦被拨动。 仔细一听,如果熟悉人体的人的话,就会发现,这并非琴弦,而是人体内的那几根大筋绷紧的声音。 气劲随声传送,空气升腾而起,膨胀,爆发,冲击波之中,一道人影一闪而至,锋芒逼人。 粘液独眼长龙似乎还没有什么反应。 但刀锋之上,却亮着黄光,在铿锵铮音中飞射而出! 粘液长龙被斩断,它扭曲着想要和刚才一样复原,可是那道黄光却阻止了它的身体复原,也让它无法融入血管壁。 每当它准备融入血管壁的时候,黄光就像是一个一块石头一样,融不进去,拖着它也只能待在外面。 独眼长龙依然在尝试躲避。 而高见已经上前,再斩! 连续数十刀,刀风席卷,长龙被断成几十截,每一截的断面上都闪着黄光。 如此一来,没过一会,长龙便彻底丧失了生机,落到了地面,变成了一滩血水。 此时此刻,那些红色的液体才散发出浓重的血腥气。 “果然,是血,好事。”高见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他猜的没错,这些东西是血液所化,此刻应该是靠近心脏,心血乃是火气和元气旺盛聚集的地方,所以肯定有火气。 高见以脾脏之土气附着在刀锋,如此一来,断开对方的身体,破坏对方的火气运行,就能让这种生命的火气无法自如运转,最终变成一块一块的在原地蠕动。 而他之所以欣喜,是因为,既然还有这种血液生物存在,说明这条龙躯虽然死,可依然残留着活力! 最起码它的心脏内部还有火气! 那他就有救了,计划所有的条件都达成了,接下来只要通过血管,联通五脏的五行之气,把他这最后一口气给泄掉,就能暂时驱散周围的黑雾了吧? 驱散之后,自己就能抓紧时间出去了。 算无遗策啊算无遗策。 高见沾沾自喜,然后开始收集地上血管壁上残留的血液。 这玩意儿可是蛟龙血,起码也是保底六境蛟龙的心血! 歪日这种天材地宝,这哪里能放过的?再说了,高见此时本来就精疲力竭,只吃了一些龟肉,如今这些龙血,正好补一补元气。 还好这些龙血是凝胶状的,非常粘稠,几乎不会散开,收集难度小了很多。 将龙血收集起来之后,高见切了生大的一小块,放进嘴里。 只一瞬,高见突然浑身皮肤都通红了起来。 原本饥饿的身体一瞬间就饱了。 而且还不止如此,他浑身的气血都沸腾起来。 鼻血顺着鼻孔流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哇去,是不是有点太补了?有点受不了啊! 身体内火气燃烧了起来! 理论上来说,这种东西应该是要配合药材,仔细炼制,祛除其中的暴烈才能服用的,高见直接生吃,当场心火就沸腾了起来! (本章完) 第89章 宝药 第89章 宝药 高见觉得自己火啦! 浑身的血管都扩张了,鼻血止都止不住,整的周围的水都变成红色了。 本来只想吃一点充饥,补充身体元气,剂量也不算大。 但他没预料到的是,这龙血好像是精粹浓缩干燥版本! 药力大的离谱啊! 他干脆摘下了自己的避水珠。 避水珠失效,四周的水压猛的往下压来! 高见启动香火金身! 冰冷的海水,恐怖的水压,强行压制高见体内沸腾的龙血! 如果他是直接让水压下来,高见恐怕是顶不住多久的,但此刻有了龙血,高见反而觉得舒服了好多。 龙血对外,水压对内,两边压力对冲,合力自然就变小了,他受到的冲击也小了许多。 不过高见可以察觉到,对龙血来说,水压似乎并不够看。 “五行生克,将其运化……” 高见心中如此想道,盘腿坐下,利用体内的五行之气,开始运化龙血。 这龙血是心血,是心火所在,火气十足,不过如今在水底,利用周围环境的水气,恰好可以平衡克制。 还好,他只吃了一小块,多吃点的话,那就未必了。 不一会,鼻血止住,暴烈的火气也被他压下。 高见重新戴回避水珠。 水压消散,四周的水再度被驱散开来,就连湿掉的衣服都干了。 高见自言自语道:“还好我有分寸,要是贪心吃多一点可就遭重了。” “不过,还好,能出去了,而且也有力气了,这些东西,怕是很值钱啊。”高见看了看那些龙血。 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除了心血之外,应该还有其他类型的血液,分别处于五脏的不同方位。 如果运气好的话,自己说不定能够凑齐五行来着。 那就出发,干活! 高见继续顺着血管寻找心脏以及其他五脏。 而与此同时—— —————————— 在水底,这座龙骸山脉的六十里外。 在这附近,老龟以本体出现在这里,那一座小山一般大小的巨龟,浮现于水面上。 老龟的身上,坐着思梦娘,在他的后面,还跟着一群小乌龟。 不过,虽然说着小,但其实也有一人多大,只是和老龟比起来小而已。 思梦娘咬着嘴唇,尽管她已经尽可能的把步骤变的繁杂详细,可是……老龟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哪怕是这么多步骤,哪怕这么详细,他也以很快的速度完成了所有的勘察,甚至还因此夸奖了思梦娘。 因为思梦娘真的说的很详细,他很高兴,基本上完全掌握了高见在脱离监视之后的所有行踪和动机猜测。 而且和小龟们的情报互相吻合,又加以龟卜法进行推算吉凶,可见不会有什么大错。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现在已经掌握高见的太多情报了,而高见对他的手段还一无所知,这种情报差下,以五境的修为去针对一个二境,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了。 找不到任何的生机,他把自己代入到高见的位置上,不管怎么高估高见的力量,甚至把高见当做一位隐藏的四境来考虑,都不知道该如何翻盘。 人老气短,乌龟善忍。 老龟的形象在外人看来,确实是气短又善忍,什么气都吞的下,什么委屈都受得了,什么丢脸吃苦的事情都是他在做。 但是……如果只是会受气,他又是怎么坐稳白山江龟丞这个位置的? 人老不止气短,还会变奸,这就叫‘老奸’。 乌龟不止善忍,出壳的时候,还会咬人哩。 越是老龟,缩头的时间越长,伸头的时候,就咬的越狠,就越是不会松口,非要撕碎对方不可。 左家一时不察,让高见借了其他世家的势,被撕下一块肉来,老龟可不会犯这种错误。 只是,背上的那只鲛人,对高见的那种担忧都掩饰不住了。 唉,一金而已,对这些人来说就有这种情谊吗? 于是,老龟一边游动,一边开口说道:“你知道,我们妖物为什么要吃血食吗?” 思梦娘一怔:“啊?我们要吃血食吗?我……没吃过。” 老龟笑道:“你当然没吃过,不过马上你就有得吃了,你心思缜密,做事不漏风,虽然一直想救他,但却没在我手里落到把柄,还救了你那些同族,我还是很欣赏你的,虽然你一直站在高见那边。” 他继续说道:“不过,无所谓,一会高见死了,血食归你,你将他吃下,就算是你的投名状了,之后可以来龙宫,为我办事,算你的造化。” 思梦娘没说话,只是有些发抖。 老龟看了思梦娘一眼,追着说道:“你不好奇吗?为什么要吃血食?我和你说,别看你现在这幅样子,等你吃下去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你离不开了。” “我……不知道。”思梦娘低头,手放在肚子上,不安的揉手指。 老龟则开口解释:“人乃天地之灵长,继承天地灵性而生,天生便有三关九窍,人身小天地与外界大天地隐隐暗合,不消炼制,天生便是一枚宝药。” “一枚宝药,可以促进你的化形之路,多吃一些,修为进展飞快,甚至能够弥补三关九窍的缺陷,你们鲛人只有两关六窍,下身是鱼,没有下丹田,缺少气关的三窍,而吃了他,你说不定就能化形成功,生出双腿来,弥补先天的缺陷,只是一个可能不够,得多吃几个,之后的就得靠你自己努力了。” “一位二境的血食,对你一个没开窍的小妖来说,可是天大的机缘,到时候你可别吃的停不下嘴,把肚子给撑坏了。”老龟笑着说道。 思梦娘不说话,也说不出话。 老龟则继续慢悠悠的解释:“以人身宝药奠基,完美化形之后,成仙的路子也就被铺平了,所以我们妖物都要追寻血食,如果不求血食,靠自己慢慢修行,慢慢补足,那需要的日子太久了,水磨工夫,路太难走。” 说到这里,老龟突然停下,然后对思梦娘说道:“你本没有机缘修行,这次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就在这里下去吧,于此处等我,再下去,你也要死了。” 思梦娘连忙从龟壳上下来,悬浮于水中。 “你们就在这里待着,我下去一趟。” “老祖宗,我们也可以跟着下去的!”有小龟自告奋勇。 “你们下去做什么?找死吗?不开神关,被下面的怨念一冲就失了神智,回不来的。”老龟如此说道。 “那……老祖宗,高见不是也下去了吗?这个鲛人还说他上来了,是鲛人在扯谎?”小龟们马上盯向了思梦娘。 “高见和你们能比吗?此人大有来头,一定有手段,所以我才要亲自下去,去救他上来。”老乌龟如此说道:“他可是我们龙宫的贵客,不能怠慢,哪怕下面是刀山火海,我也要捞这位上来,给龙孙一个交代。” “老祖宗忠义!”小龟们马上异口同声。 老龟不再多说,看了一眼鲛人,然后扭头下潜。他的速度极快,以一种非常惊人的速度朝着困龙渊前进。 很快,低语就传到了他的脑海之中。 “啧……”老龟发出了一声咋舌的声音。 然后,他背上的龟壳开始发光,符文亮起,玄奥的字符在上面开始流动。 黑影伸出了触手,尝试捕捉老龟,但老龟亮起的龟壳显然是某种术法,形成了一层阻隔,那些黑影触手总是抓不住他,但他显然也不轻松。 当然不轻松,因为作为白山江水族的高层之一,老龟很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陨龙之地,上一代龙君就是死在这里的! 高见应该已经死了吧? 不可能不死,这个地方,哪怕是他来这里,也有巨大的压力。 每时每刻都在呼唤的尸骸龙君的怨念,以及那更加恐怖的低语,都在不断摧残修行者的道心和神魂。 可是,放不下心。 根据情报,他已经跑出来一次了,还对那个鲛人说:“能出来一次,就能出来第二次。” “我倒是想看看,你要怎么出来第二次啊。”老龟自言自语道。 他很快就来到了那座山脉。 这座山脉,就是上一任龙君的遗骸,据说是被化作瘟神的左浪亲手击毙,尸体落到此处,化作一尊水底山脉,也成为了一处水中禁地。 此处方圆六十里,只要踏进来,就会变成行尸走肉,围绕着此处不断转悠,怎么都出不去。 哪怕是三境,也坚持不了多久,必须尽快离开,一个时辰不走,也要中招,下面那只螃蟹就是这么进来的。 只有破开了神关的四境,才能忽视这种影响。 而那些没有破开神关的四境,在这种低语下,将会受到干扰和压制,发挥不出全力,如跌一境。 老龟就受到了极大的干扰,让他烦不胜烦。 不过…… 高见应该也有同样的困扰才是。 老龟以本体漂浮在那座水底山脉之上,准备在这里等待十天……不,一个月吧,一个月比较稳妥。 一个月还不出来,那基本上就死定了。 至于强闯或者隔空轰击那些黑影,那太危险了,对老龟来说也是要豁命的事情,他不会这么做的。 老龟漂浮在山脉之上,静静的看着下面。 高见出不来,那最好。 他出来了,那就一巴掌拍死,就对外说他没出来。 在老龟的目光之下,只有一座山脉,不过几里的距离而已,高见正在这里哼哧瘪肚开凿血管。 龙身体内的血管弯弯绕绕的,高见了一点时间,画了一幅不完整的血管地图,确定了哪些地方是自己可以穿过去的,哪些地方最近。 他准备凿穿那些大型血管中间的弯弯绕绕,做一条可以穿行的隧道出来,这样可以方便他勾连五行,榨干这条蛟龙尸骸中的最后一点活性。 这个过程中,他还遇到了其他的龙血,不出所料,是肝木之血。 心火之血,肝木之血,土脾之血,肺金之血,肾水之血,看起来是五脏之中仅存的活性,让这些龙血得以汇聚起来。 如果聚齐这些龙血, 要是没用完的话,那就发达了,一头至少六境蛟龙的五行精血,这得值多少钱啊,拿来炼药,以五行循环之法,让龙血互相化解其中的危险,说不定一颗就突破三境了。 直接吃的话,高见已经试过了。 会死的。 “太阳当空照,小鸟对我叫,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着炸药包~。”高见一边哼着歌,一边用杠杆和锈刀在血管之中开路。 水磨功夫的事情,他已经干了好几天了。 这几天,他都靠龙血充饥,饿了就吃芝麻大点,就足够饱腹了。 不过也有缺点,那就是最近他上火上的厉害。 体内闷热的要死,不停的出虚汗,时不时流鼻血,牙龈发炎,口干,失眠睡不着觉,还长了口腔溃疡。 这玩意儿火实在太重了,高见只吃这么点,其中的精气的确足够他饱腹,并且精力旺盛的每天进行重体力劳动。 但问题是上火啊,再过几天怕不是要满脸生疮了。 想吃点蔬菜清火了,可惜吃不得。 “哎,要是有炸药包就好了。”高见叹了口气。 施工速度太慢了,按这个速度,至少还需要半个月以上,他才能联通五脏。 不过嘛,已经很不错了。 半个月而已,起几个水泡,上上火,应该还能撑得住。 不过有个问题。 高见有点怕心火太旺,烧到肝火。 肝为木,心火旺盛,导致肝脏的木气也被点燃,这个时候,就是平时所说的‘肝火’。 肝经火盛,那可就不是长点口腔溃疡的问题了。 到时候可是会气血失衡,浑身都出问题,乃至于黄疸,肝毒,甚至影响情志,整个人都变的性情暴躁,接着暴躁的心情会影响心火,导致心火更盛。 到时候,蛟龙心血点燃的肝火,怕是会越烧越旺,最后体内五行失衡,酿成一场大病。 这种东西可是要命的。 得赶快啊,要不加点班吧。 不过,要保证心情平静,心情太急躁,也会导致心火继续烧起来。 心境……心境…… 高见看向了锈刀的握把。 握住锈刀的时候,他就是绝对平静的,一切心湖的波动都会被抚平。 平静的甚至有些不像自己。 (本章完) 第90章 书院,心火,高见(8K大章) 第90章 书院,心火,高见(8k大章) 十七天。 高见整整了十七天,终于在里面顺着几条大血管,凿出了几条路径。 通过这些路径,已经石化之后的五脏也被找到,高见就像是一条寄生虫一样,在血管里钻来钻去,甚至直接打穿尸骸开路。 这期间,他已经杀掉了四只龙血化身,只差肾脏的肾水龙血没有碰到过了。 没办法,毕竟肾脏距离心脏的距离有点远。 “最后的肾脏距离有点远,在体内绕路的话,施工速度反而会更慢。”施工员高见此刻正在琢磨施工路径。 整条蛟龙的尸骸,是盘成了一个蚊香的形状,所以,其实如果隔得比较远,是直接打穿外层的墙壁,走一条直线联通会快很多。 但是,外层的墙壁,也就是那些龙皮,实在是太硬了。 硬的让施工难度无比加大,所以之前,哪怕在体内钻洞会远一点,他都愿意在体内打那些软弱,而不愿意直接去碰龙皮。 不过肾脏实在太远了,而且,恰巧因为龙是盘起来的缘故,肾脏和高见现在的目标以一种非常近的方式贴在一起。 在龙身内部走很远的距离,现在只要打穿两层龙皮,就能够直接碰到。 高见思考了一下,于是决定走直线。 “得赶快啊。”高见张开嘴,吐了一口血痰,还咳嗽了一下,咳声里全是痰声。 现在的他,扁桃体发炎化脓,嘴里全都是溃疡,双眼通红满是血丝。 怎么说呢,心火龙血这种东西,真不能拿来当饭吃啊。 不以其他药物调和,炮制,祛除其中浮躁的火性就直接吃,高见已经深刻体验到其中的痛苦了。 丹师和药师这种职业能够诞生,肯定是有其道理的。 玄化通门大道歌里倒是有解决的原理,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二十里水底下啥也没有,他也没辙。 高见继续拖拉着此刻的身体,一刀一刀的慢慢凿墙。 开凿龙皮的进度很慢,而且高见此刻的身体也不好,只能慢慢利用刀尖凿。 这一点,就只能说全靠锈刀了。 虽然龙皮坚硬,但锈刀的刀尖显然更硬。 如果没有趁手的工具,就好像拿木头去开钢板,你木头打烂了也未必伤的到钢板一分一毫。 但有了锈刀,就像是拿钨钢钻头去开钢板,虽然很硬,一下只能留下一道小划痕,不过积少成多,总是能凿穿的。 只要能凿出来一个口子,那就能想办法撕开,打开的难度就会变低了。 这叫应力分布不均,难以抵抗剪切力导致的变形。 知识就是力量啊。 高见这么想着,终于凿穿了龙皮。 时隔十七天,他终于从尸骸的内部,来到了外面,只要再凿穿对面的龙皮,就能联通五脏了。 他走出龙躯内,抬头往上看。 然后…… 他看见了一头老龟。 老龟浮在黑影之外,眼睛发着红光,就在这样的光亮下,他和高见对视。 “哟……龟丞,上次见面,还是上次,没想到又见面了啊。”高见扯开嘴角,嘴角的疮裂开,一边说话,一边流血。 龟丞眼中的红光愈发亮了起来,说道:“高校尉,原来你在这里啊,你别急,老夫这就想办法救你出来。” 语气很平淡,但其中也有着压制不住的惊愕。 他活着! 居然还活着?!而且还在龙君尸骸上打洞?!? 龙君尸骸就算已经石化变脆了许多,但寻常的精金玄铁敲上去,只会像拿树叶戳钢板一样,除非你能把树叶甩出导弹的速度,不然绝不可能造成任何损伤。 那说明,此人身上的那把刀,硬度比龙君遗骸还要高。 而且,他凭什么能够在四周的黑影怨念里撑过十七天?! 他身上难道还有一件保护神魂的宝物吗?不然的话完全不可能解释他能坚持在其中活动的原因。 那些黑影连他都无法免疫的。 等等……看他现在的状态…… 老龟双眼的红光愈发炽盛起来,他可以清晰的看见高见此刻的状态。 嘴角生疮,呼吸带痰声。 肝火上炎,两颧红赤,浮数表热,沉数里热,气口数实肺癣,数虚肺痿,肝火盛而木气虚,有死血痰注,肝火直攻到天灵盖上来,扯脖子带腮,全都涨了个通红。 老龟一看就知道,这是心火太旺,烧了肝的木气,成了肝火,火克金,又烧到了肺金之气,导致体内毒多,呼吸沉重,痰多,五行已经严重偏离,即将失衡。 心火肝火双旺,水金双亏,完全是中气已败的迹象。 而且,高见现在应该已经不能吃东西了。 肝火犯胃,木来侮土,谓之贼邪,胃脘枯槁,不复用事,惟留一线细窍,又为痰涎瘀血闭塞,饮食不能下达,即勉强纳食,仍复吐出,五脏六腑,皆以受火气,所以食既不入,五脏六腑皆竭。 这个状态下,他活不了多久,顶破天也就再有十几天吧。 但什么情况下,他才会变成这样呢? 毫无疑问,老龟只知道有一种可能。 这让他吐出一口巨大的气泡,发出了震怒的低吼:“混账东西——!你竟然吃了龙君的血肉!?” 一直以来都能忍气的他,却在此刻沉不住气了! “欸……死都死了,死人不如活人重要嘛,紧急避险知道吗?龟丞不会介意吧?还是说,你要闯进来打我?”高见摆了摆手,似笑非笑的抬头,看向龟丞。 听见这话,老龟双眼的红光慢慢平淡下来。 他当然不可能下去打高见。 那层黑影是怨念所化,直接撞进去,哪怕是他也讨不了好。 所以问题来了…… 高见是怎么进去的? “我倒是有些好奇了,高校尉,护住你神魂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就这么闯进去,却看起来没什么影响,真奇怪呀。”老龟继续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高见伸手比了个中指:“死了也不给你啊,有本事你下来拿啊,老乌龟,都到这份儿上了,还装什么呢?要是没了这层黑雾,你早就下来拍死我了吧?” 龟丞看不懂高见的手势,但他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尊重的意思。 然而,老龟气短善忍,虽然刚刚失态过一次了,但他还是维持着淡然:“高校尉说笑了,你是龙宫的贵客,此刻身陷绝境,我自当救你出来,只是现在还没办法,还请高校尉忍耐一二,我找到办法,定来救你。” 而高见则放下手说道:“老龟,你现在滚还来得及,你杀不了我的,我打开这处地方,龙气冲天,瞎子也看得见,到时候你再动手,整个龙宫都要陪葬。” 他当然是唬人的,不过他知道,老龟这种人,最好唬住了。 空城计唬不住马超,但能吓退司马懿。 “打开这处地方?凭什么打开?这层怨念你以为你随便就能冲开吗?” “能不能做到,你一会就知道了。”高见说着,完全忽视了对方,然后开始凿龙皮。 刀尖猛的刺向龙皮,看的老龟的眼珠一颤。 这厮——! 龙皮上被挖出一道小凹痕。 高见根本没停,仍旧开始继续挖坑。 老龟又吐出一口气。 没事,就算不进去,他也有办法。 “高校尉,看你口舌生疮,就知道你心火烧到了肝火,如今肝火焚身,看起来就算有保护神魂的法宝,怨念的低语对你依然有用,所以你才会对我恶言相向,所以你才会烦躁的想要找到出路。” 心火旺,影响的可不只是身体,性情也会变得暴躁易怒。 高见此刻的表现,正好契合心火旺的状态,他的心态已经不稳了。 老龟抓到了破绽。 只要让高见的心境彻底被怒火吞噬,不消自己下去,他也会被怨念影响,被自身的心火和肝火给烧个一干二净。 于是,他在上面说道:“高校尉,你在沧州做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么多好事,出了这么多恶气,可见,你是个好人啊。” 高见不回答,只是不断的挖掘龙皮。 “你知道吗?那个思梦娘,已经被我抓到了,是她告诉了我关于你的行踪,不过你应该也不会怪她,毕竟你知道她是被逼的。” “那我再逼一逼她,你会生气吗?”老龟如此说道。 高见抬头,看向老龟。 对方想要勾起自己的怒火。 心头怒火一起,气血翻涌,大动肝火,只会让自己烧的更加炽盛,甚至影响心境,乃至于被怨念的低语给吞噬,或者自己被气死。 完全的阳谋。 只要让高见生气,老龟就赢了。 “高校尉,你是个年轻人,火旺,气性大,不像我这个老乌龟,什么东西都能忍,我要把你在乎的东西在你面前一一撕碎,而你,只能看着我这么做,还不能生气。” “可别生气啊,高校尉……气,会把自己气死的。” 老龟如此说着,开始往上浮。 高见是个好人,好人就最容易生气了,因为他们有太多看不惯的事情,有太多见不得的惨状,有太多无法容忍的不平事。 正因如此,他们才是好人。 来,高见,忍气吞声,坏了自己的心境,还是大发光火,最终被自己的心火所吞噬? 你自己选吧。 老龟浮上水面,只留着高见一个人在水底的山脉中。 黑影包裹着山脉周围,老龟进不来,高见自然也出不去。 他已经能够想象到老龟要做什么了。 但是,出不去。 仅仅只是这样,高见心中的怒火就已经烧起来了! 他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冷静的人。 “静心,静心。”高见深呼吸,让自己尽可能冷静下来。 必须快点。 他不再顾及气血翻腾,加紧开挖。 挖的越快,就越有机会。 高见正在努力挖掘,而上面的老龟,已经来到了水面之上。 那几十个小龟连忙涌上来:“老祖宗?解决了?” “解决一半了,你们去附近搜一搜有什么小妖,人族,或者别的什么,只要是活物,有灵智的就行了。” “搜这些做什么?”小龟问道。 老龟甩了甩头:“去做就行了,去搜那些可怜的,越可怜越好,父母双亡也好,遭了人灾也好,越凄苦,越悲惨就越好,什么幼童孤女,为了小孩自愿过来的父母老者,最好一个个怨气冲天,浑身都是冤屈。” “把这些人全都抓过来,我有大用。” “遵老祖宗命。”小龟们不明所以,但老祖宗既然吩咐了,那就只管去做就好了。 至于别的,那不需要他们思考。 一群小龟分散开来,各自前去抓人了。 可怜人? 那周围太多了,都不用挑拣,随便找个有人烟的地方,哪里不是可怜人? 这里可不是神朝境内啊,神朝境内的生灵,不管是人还是妖,活的都可幸福了。 小龟们各自飞快离去,有的找到了鲛人部落,有的则找到了一些泥鳅蚌女之类的聚居地,还有的则来到了湖水边上的一些人族聚居地。 生活在神朝境外的人族聚居地,对龙宫来说,也是相当宝贵的资产。 没错,资产。 人族天生灵长,不消炼制便是宝药,很显然是会被群起而攻之的。 但是,正是因为他们天生灵长,擅于修行,因此强者众多,各种大能漫天到处飞,许许多多的门派,国度,仙门,洞天,各自都有庇护的所在,甚至还有启运神朝这般庞然大物,根本无法招惹。 这种情况下,吃人总归是沾点风险的事情。 所以,对白山江龙宫这般势力来说,自己豢养一些神朝国境之外,又无势力庇护的人族,自然就是非常必要的了。 为此,龙宫特地在湖边围了一圈地,大概有个几百里长的湖岸线上,专门让人族繁衍。 这种繁衍很讲究技巧,因为修为越高的人族,作为宝药的效果也就越强。 这点和妖物们其实没有区别,修为越高的妖兽,作为人族手里的素材,也越值钱。 那么,为了让宝药更加有价值,就需要让他们修行,却又不能让他们修行的太厉害,免得跑了出去。这个中微妙,就是一门需要钻研的技术了,不同妖物饲养的人族,在风俗品性上也有不同区别,口味和效果也不一样。 要说口味,自然是神朝境内的世家子弟,还有那些大仙门的弟子最是可口美味,可惜没几个人敢吃。 几只小龟来到了海岸线。 一位水中夜叉值守此地,守着这些人族。 小龟们上岸,化作人形,对巡海夜叉拱手:“夜叉将军,我等奉龟丞的命令,来拿几个人,有大用。” “原来是龟丞的命令,可有凭证?” 小龟们立刻献上。 “去吧。”夜叉看了之后,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目标。 那是一座书院。 几个小龟进到人族村落之中。 却见人族村落里,传来了一阵阵朗朗读书声。 这里,竟有一座海边的书院。 可以看见,书院里有一位先生正在读书,教那些少年人识字。 下方的少年人们奋笔疾书,马上开始记录。 课程继续,风声吹拂海边的棕榈树,树叶响动,好似笔声飒飒,还有别院的朗读声,练功的喝哈声,共同构成了书院的背景。 闻鸡起舞不足道,正是少年读书时。 却见一位中年的教师,穿着长衫,站在众多学生面前,说道: “今天我们说‘君子’,古之君子,学足以开物成务,道足以经纶大经,必思任天下之重而不私以善其身,秩之为礼,宣之为乐,布之为纪纲法度,施之为政刑,文明之治洽乎四海,流泽被于无穷。” 下面有学生举手问道:“先生,我们学的,便是君子之道吗?我们学成之后,也能任天下之重吗?” 上面的教师点头:“能,只要你们勤学,一身浩然正气,必能肩担天下,传之以文礼明乐,教化众生,消战止戈。” “不过,现在你们还小,还要从识字开始,要认真,今天早上,教你们这一段话,跟我读‘学者出于心。心为身之主,耳目候于心。若心不在学,则听诵不闻,视简不见。如欲炼业,必先正心,而后理义入焉。’” “学者出于心!心为身之主!” “若心不在学!则听诵不闻!” 下面的学生们立刻跟着读了起来,看起来相当认真。 不过,就在这时候,几只小龟刚好走了过来,在书院的门口停下了。 他们已经化形成功,所以看着和人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和老龟一样,稍稍有点驼背。 那位教师看了一眼这些小龟。 然后,他停下在课桌间巡视,对学生们说道:“诵读十遍,抄写十遍,一会交给王先生检查,不必等我回来。” 说完这些话,他将身上的玉佩,纸笔都放在了讲桌上,走出了门口,来到外面,和小龟们面对面。 他轻轻拉上门,自顾自的朝远处走去。 小龟们跟上,然后拱手说道:“周先生,这次来,是想请你为我们选两个人选,要凄惨的,最好是父母双亡的类型。” 被称为周先生的教师并未停下,而是继续往后面走去。 可以看见,在海岸往后,有人族的聚居地,围绕着书院一圈,看起来至少有上千人。 不过他并没有朝着聚居地去,而是朝着书院的另一边走去。 几只小龟皱眉,追了上去,对他说道:“周先生,我等敬你一声先生,还望先生不要难为我们。” “我跟你们走,不过要等我一刻钟,可以吗?”周先生头也没回,只是如此说道。 小龟们面面相觑。 啊? 眼前这人可是这个聚居地的头领,如果没事的话,龙宫也是对其礼待的,不会太过于苛责,要是就这么带过去,会不会被责罚啊? “周先生,不需你亲自去,你挑几个孩童就行了,最好是那种父母双亡,还心志坚定,坚持刻苦求学的就行了。”小龟们连忙说道。 这周先生的书院教人是一绝,养出来的人都有一口浩然正气,有文人风骨在身,味道颇为不错,深的龙宫诸多大人物的喜爱,他要是死了,自己等人可不好说。 “也该轮到我了。”周先生头也没回:“你们说要找的条件,我都符合,对吧?” “周先生……”小龟们还想再劝。 周先生则突然停下,说道:“要么你们带走我,要么你们谁也别想带走。” 小龟们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他们对视一下,然后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周先生随我们来吧。” 而那位周先生,一路走到书院的另一间房,里面有一个正在休息的,年纪比他小一些的人,似乎正在临摹字帖。 “师兄。”那人见周先生来了,连忙起身。 “书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给他们布置了作业,一会你负责检查一下,这些东西你且收好,切记,无论发生何事,勿忘了本心。”他说着,从贴身的袖袋中取出基本已经泛黄的书。 书看得出来已经被翻了很多遍,但也有仔细保养,所以并不破烂,仔细一看,是神朝官学四经中的两本半,以及一本注解。 在神朝的话,这些书不值什么钱,毕竟没有修行法在其中,有的只是一些义理文字,几十钱就能买到。 “师兄,你——!?”那人看了看书,瞧见了后面的小龟,还有周先生,马上意识到了什么。 周先生伸手止住了对方接下来的话,依然平静的说道:“不必劝我,我亲手送走了七百六十四人,事到如今,也该轮到我了。” “那只是迫不得已……若是没有了师兄!”那人还想再说什么。 但周先生打断了他,继续说道:“这世上,从没有什么迫不得已,若是君子,宁舍身命,而终不作不义事,我为虎作伥,终究是骗不过自己。” “只希望师弟如有机会,能回神朝,可否替我去看看山麓书院是什么模样?我只是捡到这几本书,还从来没去过神朝呢,你要是能去,就帮我看看,这上面写的‘衣食足,知荣辱;仓廪实,知礼节,虽有戎马之兴,水旱之沴,国未尝有忧,民终为无害也’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看看真正的书院君子是如何令人敬仰。” 那人没说话,只是盯着那些小龟看。 周先生则放下身上所有东西,只留一身长衫,转身和小龟们离开。 在他身后,书院仍旧读书声朗朗,书院的旁边是一片片农田,农田边上还有正在晾晒的渔网,村民们正在劳作,想着什么时候将自己的孩子送进书院读书,成个有出息的人。 小龟们各自领着人,朝着老龟的方向前去。 半天时间过去了,几十个小龟,同样领着几十个人,回到了这个地方。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人有妖,年纪最小的看起来七八岁,年纪最大的有五十多了。 小龟们排成队列,各自对老龟说着情况。 “我带来的是一对慈孝爷孙,老祖宗,当面让他们自己选一个,看他们互相争吵抢先,应该可以吧?” “我带的是孤儿,是主动跟过来的,只要吃一顿饭就肯过来,不过他吃饱了应该就不想死了,到时候的挣扎恳求,应该也符合老祖宗的要求。” “老祖宗,这是为了替换自家怀孕的媳妇,所以主动跟过来的婆婆,能用吗?” “这是我从鲛人那些聚落找到的,她拼命练舞想被选入龙宫,说是拼死也要来龟丞面前献舞一曲,老祖宗这算数吗?” “这蚌女想把自己的儿子送给我,让我饶她一命,我想了想,还是把她捉来了,让她儿子留在原地,这应该算凄惨吧?” “老祖宗……我带的是书院周先生,他非要过来,说要么是他,要么就别带人走……这可以吗?” 一只只小龟分别汇报着自己的工作情况。 不知道他们经过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模样?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找到的这些人。 而老龟见状,点了点头:“甚好,甚好,诸位,都请到我背上来,你们皆是龙宫的恩人啊,如今龙宫的贵客遭了难,正需要你们帮忙救援,此事过后,诸位皆可得龙宫厚赏。” 老龟如此说道,也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只是让他们到自己背上来。 有人不敢去,有人似乎知道什么,还有人不动弹,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不知所措,根本就没有动弹。 小龟们见状,连忙驱赶这些人上龟背去,在小龟们的力量下,他们没什么办法,只能各自以不同的表情被赶上龟背。 只有一个人是主动上去的。 那就是周先生。 他第一个率先上去,表情多少有些解脱的神色。 神朝治学有四经,他只读了两本半,他觉得,这就是原因。 书读得少了,所以才做出了这般事情。 为虎作伥,为龙宫培养血食,还自己安慰自己说,这是“无可奈何”。 真的是无可奈何吗? 他其实不知道是不是。 只不过,圣贤书在心中,终究是没办法骗过自己。 龙宫不可敌,如今他只不过是一个一境而已,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突破的一境,因为他其实没有修行法。 龙宫倒是给他们提供了修行法,但那种修行法不适合他,他的天赋不够,修行不了,突破一境其实也没什么思路,就只是看书,反复琢磨。 如此,有一天,他恍然大悟,想通了很多事情,随着这些事情想通,他便打开了百汇,之后神思敏捷,自己想到了很多道理。 他看着周围的许多人,摇了摇头。 那些小龟里有二境的存在,人数还有几十个那么多,更别说他们脚下的这只老龟,乃是白山江龟丞。 龟丞啊,那该是何等力量,根本是想都不敢想,根本不可能有反抗的机会。 但也好…… 这样死了,也算是一种解脱,一种轻松。 至于龟丞说的那些,他早就不信了,龙宫每年都会到他这里来领走一百个左右,从来没有见过回来的。 龟丞也不管他们信不信,只是自顾自的说完,然后吸了一口气,猛的一下钻入水中。 他的龟壳上覆盖了一层薄膜,刚好将其他人都装在里面,不至于受到外界的影响,至于鲛人和蚌女,那就管不着了,就让他们瘫在上面吧,反正一时半会也死不了,那些人族可是真的会死的。 很快,龟丞就落到了下面。 周先生感觉到自己的耳畔出现了一些低语……不过听不太清。 这些低语似乎被龟壳上的障壁给拦住了。 可以看见,漆黑的水中,还有什么古怪的触手正在浮动而上,从龟壳的障壁上面滑过。 水底的咕噜咕噜声,黑暗之中的红光,那滑过周围的黑色触手,都都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惧感。 包括周先生在内,这些人大多都只是凡人,周先生在这里面已经算是修为最高的了,所以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大家的哭声和悲愁都被驱散了。 在恐惧面前,什么悲愁似乎都不重要了。 只有周先生无所谓,因为他一开始就知道,跟过来之后,就再也没有活路了,他们无法反抗龙宫。 这么想着,似乎也没什么东西好怕的了,所以和周围其他人比起来,他显得闲庭信步,一如既往的平静。 眼前的黑雾愈发浓重,他们只能看见老龟眼前的红光,那些黑雾的触手也开始变的疯狂起来,甚至老龟都有些压力,时不时的会选择躲避。 每次躲避,背上的人都会被剧烈的摇晃一下,这让他们发出尖叫,抱在一起,似乎想要互相安慰。 “诸位,不用担心。”周先生这时候说话了。 他对那些其他人说道:“龟丞不会让我们有事的,起码……在我们见到那位贵人之前,他会保住我们的。” 听见这话,龟丞突然扭头说道:“周先生,我一直听说你那边的血食很有风味,不少人喜欢正气的味道,没想到你本人也很有一股子书香气啊” “龟丞说笑了。”周先生摇了摇头。 “你不怕吗?”龟丞问道。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怕的?”周先生说道:“倒是龟丞,到底了,那座发光的山脉,就是你的目的所在吧。” “嗯,你可以好好看看,会有人来救你们的。”龟丞如此说道。 “救我们?”周先生皱眉。 他昔日还抱有过会有人来救他们的幻想,可事到如今。 “对,救你们,然后死在我手里,或者不来救你们,死在他自己手里。” “你看,就是那个人,他叫高见,启运神朝来的,是个好人呐。”龟丞回头,看向下面。 周先生听见神朝两个字,一阵恍惚,忍不住朝下看去。 就在下面,老龟的红光照耀下,的确有一个人。 他穿着官服,身上有很多疮,尤其是在嘴唇附近,面色涨红,正在不断用刀在山壁上凿着什么。 这人,是神朝来的? 与此同时,下面那人察觉到红光之后,也抬头往上看。 (本章完) 第91章 神朝模样 第91章 神朝模样 周先生和高见的眼神对上了。 但周先生发现,高见马上移开了眼神,并没有太在意他。 这人看向了老龟,笑着说道:“老乌龟,又回来了,我看你找了些什么东西?” 老龟则露出了一个人性化的狞笑,说道:“那就让我来一一给高校尉介绍吧。” 语罢,老龟勾了勾爪子,一对爷孙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抓了出来,在他指尖的一个小泡泡里悬浮。 爷孙两个互相抱在一起,孙子不停的叫喊,爷爷则紧紧搂住他。 老龟说道:“你们两个,可以选一个人活下去,自己选吧,是爷爷活,还是孙子活,或者,你们也可以让下面的高校尉来帮你们选。” 两人当然是选不出来,这又该如何去选呢? 老龟看着高见说道:“噢,看起来他们好像没有办法去选,那么高校尉,你觉得呢?该怎么选?” “是让爷爷活下来,以全孙子的孝道,还是让孙子活下来,牺牲老迈无用的前人,让后代子孙延续下去呢?” “你有什么建议,可以告诉这两位爷孙吗?” 因为老龟的引导性提问,周先生也忍不住看向了高见,似乎是想从那个凿山的人身上看见什么希望。 但那个凿山的人没有理睬,甚至都没有回老龟的话,他只是加紧速度,也不顾自己累的气喘吁吁,在使劲儿开凿山壁。 周先生不太理解他在做什么。 老龟又开始说一些有的没的,过了大概五分钟左右,似乎是觉得高见还没说话有些无聊,那个孙子的哭闹也被止住了。 所以,老龟停下了询问,而是说道:“高校尉看起来不想选啊,那就让我替你选吧。” 语罢,他的龟爪轻轻一挥,将指尖的气泡驱散。 气泡一散,巨大的水压轻易而举就将两个人压爆,爷孙二人啪叽的一下,变成了水里的两坨烂肉。 “你看,让我来选,那就是两个人都得死,这都是因为你啊,高校尉,那……下一个吧。”老龟说着,龟壳上又有一个人被捉了过来。 周先生可以看见,下方那个叫高见的人,在爷孙二人被水压压扁瞬间,身上的气质就变了。 尽管因为太远了,看不见对方的眼神,但他恐怕很愤怒吧。 老龟应该也察觉到了这点,他有些高兴的说道:“别生气啊,高校尉,你现在心火烧肝火,再生起气来,两火相烧,当心气死在这里啊。” 老龟有些高兴,毫无疑问,这对高见有用。 那就好。 而老龟的做法,则让周先生脑子里冒出来了一行字。 “君子可欺之以方。” 只有好人才会被这招激怒,只有好人才会在乎这些事情,只有好人才会被这种招数给绑架。 这招只对好人有用,可偏偏下面的那位……应该就是个好人吧。 这让周先生忍不住笑了笑。 听白山江龟丞的对话,这位高见校尉,是神朝来的吧? 这说明,神朝里的人是这样的呀。 他读了那些书,里面讲的道理都很吸引人,他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能亲自前往神朝大地,看看书里写的道理,教出来了怎样的人。 和他书院里那些孩子比起来,又是如何?和他比起来呢? 书上写的那种君子,宽而栗,严而温,柔而毅,猛而仁,应该是神朝的常态吧,书上说,神朝选拔官员很严格的。 只是想到这里,周先生突然忍不住担忧了起来。 龟丞来这里,其实就是为了拿自己等人的命,去逼迫这个好人吧。 虽然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情况,但如果对方沉不住气,就肯定不是龟丞的对手。 龙宫已经是庞然大物,一个守在书院旁边的巡海夜叉,就已经让周先生失去所有反抗之心,龟丞又该是何等存在? 下面的那位高校尉,撑得住吗? 龟丞这边,则将下一个也一起捏碎。 然后,再下一个。 又是一如既往的介绍。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有多苦,这些人面临什么困难…… 说完之后,让高见选。 高见若不说话,他就隔十分钟让其被水压碾成烂人。 一个,接着一个。 一个,再接一个。 一个,又接一个。 无论种族,无论男女,无论年龄,都不在老龟的可怜范围内,只见一个又一个的可怜人,伤口被老龟撕裂,他们的故事被毫不留情的摆在面前。 他们那凄惨的人生,他们自己最痛苦的东西,被老龟当做燃料,一个个的砸碎在高见的面前,这一切,都只是为了点燃高见的怒火。 只是,周先生发现。 从头到尾,那位高校尉,都没有露面。 他藏在下面的山脉,自顾自的挖掘着龙皮。 是啊,他也没什么办法吧?周先生这么想着。 虽然能见到神朝来的官员很高兴,但真是可惜了…… 但,很高兴。 很高兴。 神朝来人了。 迟早有一天,龙宫也会被铲平吧。 只要书院坚持的够久,只要能一直存续下去,只要师弟能坚持下去,能传给师弟的徒弟,能一代一代的传下去,书院总有一天能回到神朝。 总有一天…… 在下面…… 高见很气。 他都快气炸了。 心火混合肝火,让高见浑身气血沸腾,他真的很想冲出去打死对面,可那只老乌龟是五境。 五境老龟,自己就这么冲出去肯定会死的。 但留在这里,其实也是一样,很多心火太旺的人,一个着急,心脏当场就不行了,活活气死在原地。 高见此刻就是如此,他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疯狂跳动,每一次跳动都会牵动他的太阳穴和后脑,发出一阵一阵的抽痛。 在如今的剧烈运动以及怒火中烧的情况下,他还真有可能被气死。 高见从来都不是什么冷静的人,可事到如今,他却必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越是强迫压制,就越是怒火炽盛。 “愤怒只能作为动力,可不能当做目标啊。”高见劝说着自己。 第十一个人死了之后,高见可以清晰的听见‘啵儿’的一声,每一声‘啵儿’,都代表着气泡被抽离,有一个人被水压压成烂肉。 那些人在死前都会在老龟的指使下,表现出很多东西。 他们有的不怕死,有的怕死,可所有表现出来的东西,都让高见觉得很珍惜。 当! 锈刀再度重重的凿在龙皮上。 他真的很用力,用尽全身力气,只为了快点凿穿。高见的手掌已经被磨破了,血液落到水中,散布了出去。 老龟的鼻子吸了一口气,闻到了新鲜血液的味道。 血液之中的火气,甚至有点辣他的鼻子,很冲的气味。 这说明,对方的心火已经到了蔓延全身的地步了,以至于新开的伤口之中都能有这个程度的火气。 能辣到自己,可见这火气品质并不低,绝对是龙君的心火之气。 龙君的心火之气蔓延全身,那么……高见快死了。 很好,很好。 真好!!! 老龟发出了一声低鸣,整个龟都放松了许多,杀了高见,他能开心十年,要是高见是被活活气死的,他得高兴十五年。 “下一个。”老龟继续说道:“到周先生了,请吧。” 说着,周先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某种力量捆住,一下从老龟的背上被扯了出来,身周裹着一圈气泡,自己悬浮在气泡当中,在老龟的指尖停留。 周先生被扯了出来。 老龟对他说道:“周先生,我听闻你一直敬仰神朝,羡慕神朝君子,一心想要回归神朝,眼下你眼里就有一位神朝来的镇魔司校尉,你可以和他好好聊聊,劝劝他。” “就算不想劝他,你也可以好好对他问问,神朝现在是什么模样。” 老龟笑了笑,然后等着周先生自己表演。 他可以很确定的是,高见忍不住的。 高见是个聪明人,从他在沧州做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来,此人心思缜密 一个人聪不聪明,能不能分析局势,厘清利弊,这是智力问题。 可分析完利弊之后,要怎么做,那才是此人的品性问题。 谁说聪明人不能冲动?谁说莽夫就必须愚笨? 高见在沧州做的事情,注定了他是一个莽夫,再分析,再布局,他也会去做事,区别只是怎么做而已。 可高见能做什么呢?他什么都做不到。 那么,周先生应该就最后一根稻草了。 如果周先生都不是,那下一个就让那只他认识的鲛人来。 高见只能等死,一切的一切,老龟都算好了。 二境而已,如果不是因为困龙渊外面的怨念黑气,他早就死了,至于有什么手段…… 跨了三境,还能有什么手段? 绝对的实力面前,其他东西都没有用。 他甚至能看出来高见在做什么。 联通龙君尸骸的五脏,强行振奋龙君尸骸的最后一丝活力,将周围的思念给驱散,然后高见趁机跑路。 老龟的眼力不差,他可以很清楚的分析出来,这就是高见的计划,并且他在几天前就用龟卜法占卜过了,这个推论大概是没有错的。 但他跑不掉的,因为自己在听这些人说话激怒高见的时候,可没闲着。 老龟在这些可怜人表演的这段时间,已经在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暗中的陷阱不知几何,高见就算猜到了,也察觉不到,甚至就算他察觉到了,也避不开。 这么多的陷阱,不存在破绽。 万无一失。 这个时候,周先生浮在气泡上,看向下面。 老龟依然在介绍周先生的生平。 老龟知道,高见了解的越多,心火就会烧的越旺。 所以他嘴巴不停,就算周先生不说话,他还是会帮周先生说。 而周先生,他站在气泡中,一言不发。 其实他不太想说话,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老龟的枪使,自己说话,不管说什么,都只会加速下面那位高校尉的困境。 就算自己鼓励对方,甚至是自戕于此,以血荐志,都只会让高校尉更加为难。 高校尉需要的是逃出去,而不是被自己逼迫。 但是……他还是有很多话想说啊。 他读了一辈子的书,真的很想书里所说的世界。 不被妖物豢养的世界,不用每隔一段时间就将自己的学生交给妖物们作血食的世界。 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盗窃乱贼而不作,外户而不闭。 那样的……世界。 从他捡到那两本半的书开始,他就一直用这样的信条教导学生们,在他所在的那个小村子里,几千人,他都是这么说的。 周先生一直告诉那些农夫,人就该这样。 可是他自己却做不到。 他一直都是白山江龙宫的狗,为他们培养出带有书香气的血食,定期输送过去,然后让他们赞赏自己一句“风味不错”。 这样的自己,全部的希望……都在神朝身上啊。 他做梦都想着有一天,神朝会踏平龙宫。 所以…… 纠结之间,周先生的手指甲已经掐进手掌心,血液滴落到了气泡下方的水中,弥散出一阵阵红雾。 他最后还是开口了。 “高校尉,能告诉我神朝是什么样子的吗?” 听见周先生的话,老龟马上闭嘴停止讲述。 他能自己开口,那就最好了。 高见也听见了这句话。 对其他的凄惨的人,他一直都忍住了。 但这个人……或许说说比较好。 于是,他一边凿,一边回话:“神朝……很好。” 高见说了谎。 因为他觉得……这世上,不睁开眼,倒还有一丝温暖可言。 可若是睁开了眼,除了远处山巅的那一束亮光,就只剩下荆棘遍布的道路了。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高校尉,能求你一件事吗?在湖岸南边,有一座书院,很显眼,虽然没什么东西可以回报你……但我想求求你,有机会的话,能不能把他们带回神朝?他们一直都和我读书,对神朝仰慕已久了。” “我要死了。”周先生低头。 “那头老乌龟也要死了。”高见终于认真的说了一句话。 龟丞哑然失笑。 (本章完) 第92章 草拟吗!(9K2大章) 第92章 草拟吗!(9k2大章) 老龟笑出了声,真没忍住。 他可是五境,而且是提前有所准备的五境,实在是想不出只有二境的高见到底要怎么才能杀了他。 就算他站着不动,任由高见施为,高见也不可能伤到他分毫。 而在另一边……面对着周先生。 高见改主意了。 当他回答“神朝很好”的时候,他想的是,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人睡在其中,虽然要死了,但还是在幸福的安眠,并不觉得有什么绝望的。 甚至还有希望,他们说不定还在做什么美梦呢。 那么……打破他们的幸福,让周先生认识到自己的梦境破碎,很好吗? 他都要死了,所以高见想要给他留下一点幻梦。 这是高见的理智对他说的。 高见不是莽夫,他是有理智的,他觉得,对这位周先生来说,保持幻想比较好。 可是……当对方真正开口说书院的事之后。 高见的理智崩掉了。 从刚刚开始的那些事情,到现在,已经让他很生气了。 他停止凿山,说出了刚刚那番话语。 于是,惹来了龟丞的哑然失笑。 高见更加暴怒,竖起中指,大声喊道:“你笑你妈呢!” “老乌龟,我必杀你!就和杀你那个曾孙一样!你很宝贝他吧?金鳌啊,还给他寻了一个距离沧州这么近的河流当河神,代价不小吧?就是想着能让他以后融入神朝吧?!” “现在他被老子杀了,你的算盘掉了一地吧?!” 老龟被高见指着鼻子骂,却依然平静如初:“高校尉,话别说的那么激动,你看看你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了,这对身体可不好。” 说着,他再度伸爪,用了两根龟爪,将另一边的鲛人思梦娘也抓了过来。 “这个你也认识吧?据说,你就是为了这个鲛人才深陷此地的。” “怎么,你想救他们吗?” “好啊,你只要从那里面出来,你就能救他们了,可惜你出不来,你只能寄希望于龙君遗骸最后一丝活力能帮你冲开那些思念,可哪怕是龙君遗骸,也打不过我。” 思梦娘没说话,好像从刚刚开始,她就一直没说话,看起来昏昏沉沉的,应该是被思念的低语给影响了 “喔,你看,帮过你,也被你帮过的小鲛人,修为太低,已经被思念困扰的神志不清了,这边的周先生,应该也是你看得起的那种人吧。” “那么,高校尉,你说要杀我,准备怎么杀我呢?就算你引爆的龙君最后一丝活力,又能拿我如何呢?”老龟施施然的说道。 就算龙君还活着,他作为乌龟,硬吃龙君一击也不会怎么样。 更别说只有一丝残余的活力了。 高见是好人,是善人,可我老龟不是,所以,什么卑鄙的手段我都会用的。 不管是金鳌,还是龙君遗骸,老龟都很在乎,都为此而气愤,但他和高见的区别就在于,他只会气愤,而不会影响到自身。 “嗯?没反应了吗?”老龟伸头,看向高见,有些好奇高见有什么宝物能够跨三境伤到他。 这世上,已知还没有这样的宝物吧。 越强大的宝物,就越是需要修为来作为支撑,厉害的东西,哪怕给高见,他也用不出其中神异来。 更何况……他甚至都没开气关的任何一窍。 气关三窍,才是能以小博大的关键,没了这个,武者的实力真是一眼就能看清楚,没有半点可以周旋的余地。 而在下面的高见,哐当一声,石壁塌掉了。 他终于凿穿了龙皮。 龙皮内,一条埋伏已久的肾水血龙朝着他扑来! 显然,这条龙血早就意识到了敌人在这里,所以埋伏很久了! 二境实力的龙血扑向高见。 高见后退一步,格开龙血,刀势行云流水,在水中画出一个漂亮的漩涡,龙血挡住了前段,却在不知不觉间就被斩成了四五段,每段都有木气附着,以木生根,阻断水气,令其无法复原。 “漂亮,好身手。”老龟赞叹道。 确实漂亮,干脆利落,哪怕是在水中也如此飘逸,龙血在二境之中绝对算是强的了,不仅没有弱点,而且还能再生,还自带龙威压制,以及操控水气之能,在这水底更是厉害了七分,就算被打碎了也能重组,端的是难缠无比。 但在高见手中,只不过一个照面,就人切成几段,看起来就和杂鱼一样。 不愧是二境斩三境的天才,光这一手,就让人忍不住为他喝彩了。 而高见却没有任何自得的意思。 他要杀的人,不是二境。 区区龙血而已,根本不算什么。 那只老乌龟,现在一定很好奇吧。 好奇自己到底有什么打算,好奇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脱身,好奇自己怎么绝境求生。 不用着急,马上就做给他看。 高见走向前去,看见了蛟龙已经石化的肾脏。 自此,五脏齐聚,只要以之前的龙血作为线路勾连,激活,就能够压榨蛟龙尸骸最后一丝残留的活性,将周围的黑雾在短时间内驱散,让高见可以脱身而出。 具体的线路,高见早就已经做好了,如今只要将肾水龙血洒在龙肾上,然后画线连上之前他所做的线路,就行了。 实际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五脏勾连完毕,所有剩余的龙血也都尽数注入到了五脏之中。 这些龙血,高见只吃了心火龙血的一丁点,一条马匹大小的心火龙,高见最多吃了个小拇指,就已经让他被心火灼烧到了现在,险些死掉。 而这么多龙血,已经被他全数注入到了五脏之中。 这一瞬,四周那些山脉,所散发出来的光,开始忽明忽暗了起来。 这有点像是……呼吸,或者说,心跳。 五脏被最后的龙血所激活,这条起码六境蛟龙的残余生机,浮现了出来! 这股力量似乎要爆发,但还差一口气,需要某种东西激活。 老龟这时候适时提醒道:“高校尉,你失算了啊,龙君的五脏,五行平衡,一分一毫都不差,你吃了那点龙血,已经让五行不均了,要是强行启动,必然水盛压火,失衡之后的下场,高校尉精通五行之术,应该知道吧。” 高见没回话。 他当然知道。 五行失衡,当然是即刻从相生变为相克,轻则无事发生,一阵白忙,重则五行混合,老龟就可以看见蘑菇云了。 但是,不会失衡的。 因为……高见会自己补齐那些心火! 却见高见直接走入龙躯,以极快的速度,在血管之中穿行。 高见的速度很快,他在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奔行到了心脏处。 蛟龙的心脏处,这里是高见唯一没有泼血的地方。 他闯进了心脏之中,然后割开自己的手腕! 鲜血喷洒而出! 高见以自己的血,链接四周的其他四脏! 接着,高见踩在了心火龙血和自己的血上面。 轰的一声! 五脏齐全,蛟龙的残躯活力,在这一瞬爆发! 高见用自己的身体,取代了心脏,以自己的血,补全了心火。 也正是因此,他的思绪在这一瞬扩散开来! 吃了心火会有问题,这点他在老乌龟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可他后来还是在继续吃,为什么?因为饿吗? 他甚至都没有吃其他的龙血用来尝试平衡,而是只专注于心火龙血。 这一切是有原因的。 在老龟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改变了主意,他要以自己的身躯来承载龙血,这样才能算有一部分的筹码! 心跳声,在高见耳畔响起! 以蛟龙只剩下一丝活力的五脏,临时取代自己的五脏!供给自身! 此时此刻,在整个蛟龙躯体之中,远远超越他掌控力的力量开始涌动! 此时此刻,高见自己的五脏,已经完全停摆了。 取而代之的是,蛟龙残余的五脏代替了他体内的运行。 勾连在一起的血液和五脏,并未按照原本预定的道路冲向周围驱散黑雾,而是在高见的体内开始循环,庞然气血流通高见的四肢百骸! 这是远超高见掌控能力的力量! “看呐,他在为你们拼命呢。”老龟笑了笑。 事已至此,这些人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老龟放弃了保护这些人。 他背后的那些啪啪啪啪的被水压给压成了烂肉。 周先生和思梦娘也在其中。 虽然周先生还可以给他们养殖带有书香气的血食,不过无所谓了,再找几个人就是。 至于别的,那就真的没有半点价值了。 “真是无谋之举啊。”老龟的神色认真了起来:“以二境的神魂,去承载龙君的残余活力,你会死的。” “不过,你有保护神魂的法宝吧,不然决计不至于这么做。” “只是,高校尉,你有些蠢啊,你以为我没有算到吗?我早就料到了,你有宝物护住神魂,虽然不能让你完全免疫思念的低语,但以你的性格和自负,绝对会强行纳五行之力入体,借此破局。” 那么…… 就尝尝我早就备好的‘晦’气吧。 老龟打开了自己早已备好的后手之一。 天有六气,曰阴、阳、风、雨、晦、明。 阴气淫为寒疾,阳气淫为热疾,风气淫为末疾,雨气淫为腹疾,晦气淫为惑疾,明气淫为心疾,六疾过则为菑。 晦气,阴者发用,则自晦而显,正所谓:“晦朔未尝休,身体日疲倦,恍惚状若痴。” 用在人身上,可以让人恍惚,用在法宝身上,则能让法宝变的晦暗,失去神光和威能。 高见未开神关,没有神意可以对抗,必然中招,剥离高见那个法宝对神魂的庇护,不用老龟动手,高见就会撞死在那些思念之上! 老龟早已算好了高见的下一步了,晦掉法宝神光,高见就只能靠自己的神魂面对绝境了。 那么,高见有保护神魂的法宝吗? 他有个屁! 他身上只有两件法宝,那就是贪钱和太平无事牌。 此刻晦气覆盖,贪钱的神光迅速被遮蔽,原本是金色的铜钱,迅速变成了铜锈覆盖的模样。 但除此之外,毫无影响! 高见的神魂没有任何保护!他是在硬抗! 这本来是必死的。 但……高见是莽夫,但不是傻瓜。 他做事从来都是条理分明,安排妥当的。 就在那些他无法掌控的力量冲向他的时候,高见握住了锈刀。 锈刀不能帮他提升任何东西,只能作为道心的镇物而存在,所以其实对他硬抗黑影没有帮助。 他依然是在用神魂硬抗。 不过,锈刀却可以帮他映照神韵。 但此时此刻,哪里有神韵可以映照呢? 当然是有的。 周围那包围山脉,占地广袤的黑影,不就是吗? 高见已经不是第一次直面黑影了。 当初,他第一次逃离的时候,就已经直面过黑影了,那时候,他听见的是黑影的哭声,感受到的是‘思乡’。(详情见第八十三章) 高见握住了锈刀,心湖在这一瞬澄澈了下来,感应到了黑影的哭声。 这一刻,时间都好像缓慢了下来。 高见看向自己的内心。 自己的内心之中,依然有黑影正在哭泣。 那浓浓的‘思乡’的情绪,依然在感染着高见,只是在握住锈刀的状态下,高见不会受其影响而已。 这一次,高见没有选择逃离。 他只是在心中,缓缓靠近了那道黑影。 然后,高见说道:“你……不是白山江龙君,对吧?” “现在和你说话,你应该听不见,不过没事,你马上就醒过来了,我承接黑影,又连通蛟龙五脏,就是为了这个啊。” 高见自言自语道。 老乌龟以为他要利用龙君最后的残余活力,冲破黑影,或者想办法跑路? 错了!! 高见要把整个龙君残骸剩余的力量,一滴不剩,全部都送给黑影! 送给对方,那自己当然就不用承担反噬了! 当然,要是黑影不接受,那高见就完蛋了。 毫无疑问,高见这是在赌! 不过他都快习惯了,每次他碰见的都是远远强于他的对手,不赌能怎么办呢? 他不仅要赌,还要把那只老乌龟,一起拉上赌桌! 压上两方的命! 谁怂谁孙子! —————————— 外面的白山江龟丞,突然发现…… 原本预料的,高见想要临阵突破或者冲破黑雾,亦或者干脆被龙君的力量反噬,亦或者拿出其他法宝,某种记录了前辈神韵的一次性术法之类的,都没有发生。 高见好像根本没有长辈庇佑似的,那些压箱底的玩意儿根本没有。 真正发生的事情是……那些黑影,开始狂暴扩张! 原本被龙君遗骸阻挡的黑影,此刻化作无数狂乱的触手,翻腾水底! 不对!他现在的神魂应该是无保护状态才对!就算他想拼命,他也承受不了黑影的低语!他凭什么承担的? 不是思考那些的时候了。 老龟猛的往上撤去! 看见暴走的黑影,老龟表情一变,怒喝出声:“这么干,你杀不了我,但你自己一定会死!” “关你屁事,草你妈!”高见怒骂!高见的神魂在震颤! 此时此刻,他正在以自己作为中枢,作为‘电容’和‘导线’而存在。 高见的计划很简单。 首先,他主动接纳黑影进入自己的神魂,连接到了黑影的一段,并且以锈刀镇住心湖,稳定住黑影的状态。 然后,他连通五脏,同时让自己作为心脏的部位,让真龙的五脏在自己体内运行。 如此一来,以高见作为联通器,黑影和蛟龙残骸这本来互斥的二者,便连接在了一起。 在高见的主动控制下,所有龙血之中的精气和五行之气,经由高见的身体,狂暴涌向了黑影! 如果不是老龟逼迫,高见可不会做这种事。 但既然那只老乌龟觉得自己智珠在握,什么都算尽了,那不妨就来试试! 看看你是不是什么都算尽了! 原本虚弱的黑影,在这些力量的灌注之下。 那哭哭啼啼的黑影,那在高见的神魂内,快速膨胀。 正常情况下,高见的神魂已经被黑影吞噬了吧。 但锈刀镇压道心,让黑影虽然膨胀,却始终无法影响高见半点。 这让高见忍不住看向锈刀。 锈刀平平无奇,并没有神意或者气意附着在其中,所以锈刀并不能算是法宝……也没有受到‘晦气’的影响,变的晦暗。 但是吧…… 虽然晦气好像没什么用处,但锈刀真的没有受到影响吗? 那满布刀身的锈蚀,如果不是晦气带来的,那又是什么东西遮蔽了锈刀的锋芒呢?以至于需要意气才能磨砺? 高见不清楚,不过,这时候他也懒得想这些,这只不过是一瞬之间的杂念而已。 他专注于盯着黑影。 膨胀的力量通过他的身体,让他高见的肉身开始开裂,皮肤青筋暴起,甚至有些血管承受不住,开始破裂。 高见的眼珠变成了红色,这是眼睛的毛细血管爆掉了。 手臂上的青筋膨胀的可怕,浑身上下变的赤红一片,摸一摸就能感觉到细微的血雾弥漫,浑身都开始血肿。 内脏,骨骼,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但高见不为所动。 还在承受范围内。 香火金身可以提高身体强度,并且,他再度摘下了避水珠。 体内五行之气涌动膨胀的压力,和水压,开始了对冲! 这招他之前就用过! 但是,与此同时…… 老龟张开了巨口。 这座小山一样大的乌龟,口中汇聚了难以置信的能量! 老龟不知道高见要做什么,但既然对方没有自灭,甚至开始鼓动黑影,那么他要做的事情就很清楚了。 黑影开始暴动,那么他也没有任何留手的理由了,早就蓄积起来的能量,五境大妖的全力一击!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老乌龟最是深谙这个道理了! 浑身的妖气汇聚起来,精气,内气,尽数! 这一击,足以摧山焚海! 一道难以置信的冲击长驱直入,直接将这水下硬生生轰出一条空白的线来! 这条线内,所有的东西全部被蒸发…… 强烈的能量波动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以冲击波的形式朝外扩散而去! 水蒸气扩张,将周围的水挤开,水体因此而膨胀开来,肉眼可见的强烈波动击穿了物质,扩散带来的水压将四周碾平。 海底山脉被摧毁,旁边之前高见见过的那只巨大的三境螃蟹,虽然已经三境了,但连余波都扛不住,整体都被冲击波变成了一张‘螃蟹煎饼’。 火焰膨胀,高温在水底爆发,岩浆湖在水底翻腾,变为了岩石,水中飘荡着烧焦的气味。 只留下一道依然闪烁着电光的道路,滋滋作响,让人无法靠近,甚至不需要靠近,只是离得不那么远一点,都能感觉毛发被电流给拉扯的感觉。 刚才那一瞬,这里的瞬间温度来到了六千万度。 数千吨水因此而蒸发变成了水蒸气,体积膨胀,造成了可怕的冲击波。 水体膨胀造成的空腔造成的冲击波,在海面形成了海啸,打乱了潮汐,以爆炸中心为原点,所有的水体都朝着外面被挤开,随后撞到了陆地。 数十亿吨的湖水被推动,波速甚至达到了每秒十数米,这些水波会在短时间内抵达湖岸边,在接近海岸的浅水地带,受到阻力影响,速度减慢,高度剧增,形成高达数十米的水墙。 这些水墙,会狠狠的撞在陆地上,接着化作潮汐回弹,又回到爆炸中心,撞在一起,这将会形成上百米高的水柱,然后再度回弹,化作大潮冲向湖岸,如此反复,甚至可能要七八天才会平息。 四周的水温都因此升高了,深海的冷水变成了温水。 在一片白光之下,高见所在的地方,那些黑影都被洞穿! 老龟的表情凝重了一瞬。 高见居然没死!不可能,是什么东西在保护他!? 等等,是黑影?黑影刚刚拨开了那些攻击? 不过,下一刻,他的表情又放松了下来。 虽然没死,但已经快死了。 从这里,可以看见,高见浑身骨头都碎的差不多了,瘫坐在地上,他猛烈的咳嗽着,吐出一口血和内脏碎片的混合物。 可惜老龟没办法补刀,他得撤了。 之所以在一开始他不选择直接这么轰死高见,而是想要利用高见的心火烧死对方,就是因为……这么做是有代价的。 黑影暴动了! 无数的触手朝着他涌来,被破坏之后的黑影化作了暴动的触手风暴,朝着老龟涌去! 老龟已经打开了精关,一身龟肉龟壳坚硬无比,猛的翻身,深海的水压似乎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他猛的往后撤离! 可就算这么快了,还是扑通一声,朝里头陷了进去! 粘稠的黑暗拉扯着老龟的身体,大半个身子在一瞬间就被粘稠的黑影淹没! 无数黑漆漆的触手,死死勒住老龟。 他低吼一声,开始和触手角力! 至于高见自己…… 他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耳鸣不已、肌肉僵直、甚至连骨头也因能量的突然涌入而颤动,他身体的每一点都因过于澎湃的能量而发出哀嚎,身体的一部分爆裂开来,痛苦不已。 但他没有动弹。 说实话,也动弹不了。 刚刚的爆炸,说实话,在一开始他都没觉得自己能活。 只是后来,他就不担心自己会死了。 因为……黑影回话了。 在老龟出手之前就回话了。 就在先前,在老乌龟出手之前的那一刹那—— 在老龟的全力一击还在酝酿的时候,高见就已经和对方对话了,因为是在神魂之中的交流,所以时间显得格外缓慢。 被灌注了所有的蛟龙之血后,黑影对高见说道:“你……是谁?” 黑影的声音非常的虚弱,非常的痛苦,有气无力的,似乎马上就要继续昏睡下去。 “启运神朝七品校尉,高见。”高见如实说道。 如今,启运神朝的名头比较大,所以直接上大名头比较好。 “你要……做什么?”黑影问道。 “你不是蛟龙对吧?你一直在哭,默念的又是什么回乡之类的,看起来,你是被这位龙君留在了这里?”高见说道。 黑影没有说话,它似乎陷入了某种深沉的纠缠之中。 “你想回家对吧,我能带你回家。”高见如此说道。 这一句话,让黑影突然抬起头来,黑影像是想起了什么,随着她记忆的恢复,开始在高见的脑海之中蜕变。 本来是一团什么都看不见的黑色史莱姆,但逐渐开始沸腾,并且浮现出颜色。 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其中。 高见愕然。 他认识那个人影。 思梦娘。 而且是长了腿的思梦娘。 不是吧,阿sir,是自己想太多了吗?怎么会是她的模样?要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因为太想对方了,导致神魂之中的形象变化,那也不对啊…… 自己也没有日思夜想过啊,说实话,思梦娘对他来说完全就是个路人,虽然说是长得挺可爱的,但毕竟是鲛人,不在高见的守备范围内。 但眼前的人,不容置疑的,就是思梦娘。 但很快,这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变幻。 黑影从思梦娘变成了螃蟹,又变成了骨板鱼,还变成了各种各样的鱼,乃至于之前被老龟杀死的人族和蚌妖之类的。 显然,黑影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变成什么样子而已。 过了好一会,黑影的样貌终于固定了下来。 那是一条……散发着彩虹色的小泥鳅。 高见感觉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 这条小泥鳅迅速恢复成了人形。 那是高见从来没见过的女人。 她抬起头,眼中的迷茫逐渐消散,对高见说道:“你说,可以带我回去?” “对。”高见点了点头。 “你都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我要回什么地方,就敢做出这种承诺?”黑影化作的女人反问道。 “相信这种事,是不需要理由的。”高见笑道。 黑影看着高见,点了点头。 “好,我相信你。” “为什么?”高见反而疑惑了起来,对眼前的黑影化作的女人问道。 那女人歪了歪头:“你不是说,相信这种事,是不需要理由的吗?” “我说的是我这种人,但你不是我这种人吧?” “因为你是这种人,所以,我相信你,也不需要理由。”女人如此说道。 紧接着,她缓缓起身站起,离开了高见的神魂。 下一刹那,老龟口中的光炮才落到了黑影之上。 所有的蛟龙之血都被黑影吸入其中。 膨胀爆发的黑影拨开了光炮,尽管余波也让高见重伤,但终归是没死。 而老龟本身,则被黑影牢牢缠住! 他开的是精关,一身龟壳和躯壳能轻易撞碎大山,气血凝聚可以煮沸河流,可是黑影根本不侵占肉身,只是牢牢锁住了他的神魂。 老龟因此而被束缚住,只能看着高见拖着重伤的身体站起来。 高见的骨头碎了,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站起身来,只是有点疼而已。 好吧,不是有点,是相当疼。 但他还是再度竖起中指:“老龟……很好奇发生了什么对吧?我说过,我要你死在这里……而且你死之前,我还要让你死不瞑目啊!” 高见强撑着,继续在被黑影束缚的老龟面前大声说道:“你之前这么忌惮,就是因为你打不过黑影,对吧……也是,你当然不可能打得过。” “以白山江龙君自裁将尸体化作封印,再加上左家老祖宗左浪的瘟气,通过这个深渊,镇压炼化那些黑影!” “我早就觉得奇怪了,左浪的瘟气要是真的想针对龙宫的话,这个湖怎么还会有活口?你们这些老乌龟老螃蟹,一个也活不下来。” “所以,那根本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戏,对吧?区区一个白山江龙宫,何德何能与左家谈判?何德何能让这条龙宫的狗去威胁沧州的诸多世家!?” “我听说,许多年前,你们连龙子死后的尸身都不下葬,连尸体带龙珠,都要孝敬给左家,这样窝囊的龙宫,有资格和左家对话吗?有资格去威逼沧州诸多世家吗?有资格享受整个沧州的血祭体系吗?所以你们肯定有其他的筹码。” “所以,这个就是你们的新筹码吧!” 老龟的瞳孔一缩! 不可能! 高见怎么会知道!? 这件事,全天下除了左家和白山江龙宫之外,没有人知道! 高见大声说出了自己的推论! 左浪联手白山江水族做了个局,他们是假意冲突,为的是让前代龙君以身入局,借助这场冲突让世家出手,用龙君的战斗和死亡,去掩盖‘黑影’的痕迹。 白山江水族以此作为投名状,用全副身家和左家赌了一把,最终豪赌赢了,于是共享血祭,昌盛至今。 高见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对龟丞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道黑影,喊着想要归乡的黑影,不是你们的龙君怨念,而是一条真龙,对吧?!” 不是蛟龙,不是什么湖中龙宫,而是一条货真价实的,来自东海的真龙! 这条真龙,被左家盯上了,然后左家联手白山江的蛟龙做了个局,将其在白山江的源头镇杀!掳去一身血肉,然后白山江龙君主动自戕,被左浪杀死,以龙宫和左家之战的波动,把这件事盖了下来!随后设置困龙渊,准备慢慢炼化真龙龙魂! 所以,才会留下那些战斗的痕迹!这就是为了给人看的! 高见参悟那些战斗痕迹和之前的瘟神神韵的时候,早就开始奇怪了,这些东西本来可以轻易抹去,白山江龙宫留在这里做什么?(详情见第八十二章) 现在看来,留下来就是为了这个。 这并非什么‘欲盖弥彰’,而是开诚布公,向外面宣布,我身子很正,谁来查都可以,我们不掩盖痕迹!不消除证据。 高见放下手,昂高头喊道:“老乌龟,你今天便是要死不瞑目啊!我要你亲眼看着我带着这个秘密,送回东海!” “还有,你很奇怪我的神魂为什么还不破灭对吧?可惜,你不会知道原因了!” 原因是什么? 很简单,高见的神魂,本身就经历过神力淬炼,鬼子母神以常态三十倍的神力,完全变质过他的神魂!(详情见第六十一章) 他之所以有胆量这么赌,之所以敢以超越老龟想象的姿态去接纳黑影,之所以被拖下来也不怕,都是因为这个底气在这里! 老乌龟目眦欲裂!却无法靠自己挣脱黑影! 就连晦气都被黑影给吞噬了。 但就在此时! 一条巡海夜叉,几十只小龟,朝着老龟冲来! 巡海夜叉投出三叉戟,打断了一条触手,让老龟有了一瞬间的喘息之机! 有救!只要这些子孙冲过来再打断几条,龟丞就能脱出黑影的触手! 小龟和巡海夜叉们迅速下冲! 他们闯过黑暗的水,迎面而来的……是一片雪亮的刀光! 闪着白光的刀锋、噬人的气氛,竟将巡海夜叉逼的后退三尺!有几只小龟甚至被直接斩杀! 巡海夜叉紧蹙眉头,他刚刚才将三叉戟投出去,此刻手无寸铁。 但是对方的伤势这么重,凭什么还能动? 算了,自己是三境,也不是没有办…… 他还在思考之际,然而刀光之下,突然传来一股吸力! 一时不察,巡海夜叉突然被吸入贪钱之内! 但只不过一小会,他浑身是血的从贪钱内爬出,恶狠狠的看向高见! 心火烧肝火,再加上那一身的外伤,能喘气就已经是命硬了,怎么可能还有战力?! 却见……高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撑着被老龟余波打的粉碎的骨头,飘在了巡海夜叉和这一群小龟的面前。 刚刚那一小会,小龟们已经死了好几只。 高见身上漂浮着一圈‘太平无事’的气意,挡开了小鬼们的攻击。 “我说……就这么丢了武器去救那只老乌龟,你们当我是死人啊?”高见轻笑着吐出一口血痰,握紧了锈刀。 刀尖,锋芒一尺! (本章完) 第93章 蛟龙齐聚 第93章 蛟龙齐聚 与此同时,白山江龙宫内,传来了蛟龙吟! 龙宫之中,数十头蛟龙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尽数冲天而起! 龙气翻腾,整座八百里大湖,水浪滔天!没有一处是平稳的! 蛟龙腾云,霎时间,云水渺莽,风雷翻腾! 水啸狂飙,奔腾触裂,地上之水冲天而起,天上之水无所着,腾空飘荡,怒涛倾注,令人心目眩怖! 在这恐怖的浪涛之中,数十条蛟龙的影子在其中,云雨中,蛟龙跳瀑直上,踏浪而冲天,龙哮声不绝于耳! 随后,他们都朝着水底的某一处冲去! 正常的大江大湖,是不会有这么多蛟龙的。 蛟龙破关之后,一般都会选择走水,闯一闯入海,哪怕死亡率极高,他们都会尝试去冲刺那座龙门。 但白山江不一样,因为那口悬挂着的仙剑,导致白山江的蛟龙们,此生再无机会跃上龙门,只能聚集在这里。 可是…… 不甘心。 几十条蛟龙,龙君,龙子,龙孙们,不肯接受这样的命运,不肯接受这样碌碌无为,最终困死在白山江,一生从出生起就望得到头。 所以他们开始寻找变数。 他们最开始,开始侍奉神朝的世家,为世家们做狗,一年收获四成都要交出去,还要鞍前马后,只为了获取神朝庇佑。 但……世家真的把他们当狗。 神朝世家太强大了,压迫力太恐怖了,他们哪怕再尽心尽力,也无法让对方抬起眼皮多看一眼。 在神朝世家的眼中,什么蛟龙不蛟龙的…… 除了世家之外,其他东西都只不过是奴仆和耗材,能来给世家当狗,吃两根剩骨头,那是天大的赏赐。 什么白山江龙宫,你老老实实操持水运,那还能留你一条活路。 你做不到,那有的是水族愿意接你们的位置。 白山江龙宫无力改变这样的现状。 一直到有一天。 有真龙匿踪,潜于沧州波涛之下,因为行云布雨从而暴露了踪迹。 白山江龙宫找到机会了。 改变命运的机会。 他们找到了左家,提出了交易。 左家正值世家倾轧之中,焦头烂额,水家势大,他们无力对抗,想要集结其他较小的世家又难,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白山江龙宫的交易,让他们欣然应允。 左浪假意和龙宫冲突,率军兴讨,气势汹汹。 白山江龙宫以‘同为龙种’为理由,全家前去祈求那条真龙,希望她能出面,为左家和白山江水族在阵前说和,救龙宫一命。 因为他们猜测,那条真龙是为了凡人而兴雨,应该不会见死不救。 白山江龙宫猜对了。 那条真龙看见左家准备灭绝龙宫,真的出面说和了。 于是,龙宫在背后捅了一刀。 左浪带上傩面,和白山江龙君一起出手,将那条真龙格杀于此。 龙躯被抬走,龙血被收集,龙魂镇压于海底。 白山江上代龙君和几位龙子自裁,再将所有参战的水族和人族士兵击毙,既是封口,也是为了成为祭品。 龙君的尸骸,再加上这许许多多的祭品,一同化作‘困龙渊’,准备在未来的千年里,将龙魂缓缓炼化。 白山江龙宫从此和左家休戚与共,左家迅速成为了沧州的‘一只手’,而白山江龙宫也顺理成章的变成了血祭体系之中的重要一环。 至于龙魂,在彻底炼化之际,将会化作白山江的水运,自此之后,白山江龙宫往后三代,每代必出天骄。 三代天骄,再加上成为血祭体系的一环,真正融入沧州的世家体系,无数的资粮和未来堆积,白山江龙宫认为,迟早有一天,三代天骄中,最后那一位龙孙,将会亲手摘下那口仙剑,重新打通白山江的龙门之路,以后这里,还能再出真龙! 胆大包天的计划,说是在刀尖上跳舞都是轻的,只要漏出半点风声,甚至只需要一个风言风语中的‘可能’,就足以招致灭顶之灾。 如果只是白山江龙宫自己,恐怕一辈子都不敢升起这门心思。 但左家敢。 身为神朝世家,他们不敢对外说自己打杀了一条真龙,但却真敢在暗地里动手。 就算真的暴露了,左家最多也就多了一个敌人,而不会真的灭亡。 所以,白山江龙宫咬住牙,跟上了这一场豪赌。 他们赌赢了。 已经几百年过去了,没有人来为这条真龙寻仇,也没有人去找这条真龙的下落。 真龙的龙血,龙珠,龙躯,为左家所得,左家借此多出了好几位七境,同时也完全撑起了整个血祭体系。 几百年下来,不管是左家还是龙宫,都因此而强盛了许多。 白山江已经出了两代天骄,已经积蓄了两代天命,只待最后一位龙孙的诞生,他将会积聚三代水运,乃至于沧州持续至今的血祭香火而出生。 这将会是白山江龙宫的天命之子,他注定了将会以蛟龙之身,摘去仙剑,然后闯过龙门,化作真龙! 只要再等个几百年就够了。 只要再等……几百年,等新出生的那位龙孙长大…… 然而,就在今天,困龙渊的龙魂,苏醒了。 是谁? 不知道。 这些蛟龙们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是感觉到了龟丞的力量,然后……便是困龙渊展现出来的那庞大的思念! 困龙渊出事了! 几乎一瞬间,整个龙宫,五境以上的蛟龙,尽数腾空而起,携带自身全力,朝着困龙渊的地方冲去。 高见太弱了,二境而已,所以龙宫其实根本没多少人在乎他,也就只有老龟算是重视,而龟丞亲自出手,其他人也就懒得理了。 君不见,居然只有一位龙孙因为水家的关系接待了一下高见,然后就把高见抛之脑后了。 在他们看来,一个二境而已,哪怕是什么天才,自己给的规格也够高了,毕竟对方虽然说是可能大有来头,但龙宫这边能够让一位五境全程盯着一个二境,已经充分说明了龙宫的重视了。 有龙孙和龟丞负责这件事就足够了,没必要全部人都来盯着,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呢,没有闲人。 而现在…… 出问题了。 困龙渊出事了。 几十条蛟龙全部放下了手里的事情。 首先轰杀困龙渊外面六十里之内的所有生灵,不能暴露!不能放走!一个可能的活口都不能留!防止他们的神魂被龙魂所趁机感染! 龟丞的气息就在那里,速速去救援龟丞! 与此同时,天上地下水中,所有地方,全部检索。 首先封锁龙宫,将龟族,蟹族这种大型族群关在其中,不允许进出! 龙宫之外的,那些仆从种族,像是鲛人这类,不管错杀与否!不管嫌疑与否,不管身家清白与否,整个湖,除龙宫范围以外的,二境以下水族,一个不留! 蛟龙们的暴走,非常的迅速,他们的选择也很简单粗暴。 龙魂本身很有可能附着在某个水族身上溜走。 以蛟龙们现在的情况,二境以上被附体的时候,他们应该能够感觉到了,几十条蛟龙,外加诸多四境以上的水族,足以监控所有二境以上的水族。那么,二境以上的,强制送往龙宫监禁,不允许进出,二境以下的普通水族,都杀了。 五境以下的蛟龙和水族去做这件事。 他们很麻利,因为这件事没什么难度。 大量的轰击从天而降,蛟龙们的攻击不断覆盖四周。 攻击的强度都拿捏的刚好,二境最多重伤,不会死,而二境以下,绝对没有生存的可能。 有多少生灵能到二境呢? 一境大概是千里挑一的程度,在神朝内可能会多一点,因为神朝内部修行比较容易。 二境,几百百个一境里面,可能有一个,毕竟能到一境的,说明都有点修行天赋,努努力,在生命结束之前,水磨工夫到二境,也不是没有可能。 换而言之,几十万水族里面,只有一个能活。 至于什么普通妖类,连灵智都没觉醒的,那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 在水面上,可以看见,恐怖的蛟龙对着水面喷吐风雷,所过之处的生灵尽数爆裂。 巨大的螃蟹,在海底横冲直撞,他的身后跟着一队又一队的巡海夜叉和虾兵蟹将,眼前所见一切,连一条鱼也不会放过。 体型没多大的水蛇,朝着天空喷洒毒液,毒液落入湖水之中,不消片刻,方圆十里变成一片死地。 各种各样的强大水族开始屠戮,这一切都是为了防止龙魂附着在活物的身上,趁机逃离。 整片大湖,变成了暗棕色。 血液,尸体,湖底淤泥,还有各种各样的东西,全部被搅浑在一起。 剩余的,最强的那些蛟龙,前往困龙渊! 为首的,便是当代白山江龙君,一头七境蛟龙! 高见从巡海夜叉的尸体上拔出锈刀,抬头从水底看向天穹。 说实话,高见也快死了。 太平无事牌已碎,还好提前用贪钱偷袭,对方又手无寸铁,再加上高见之前领悟的‘扳机’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然,躺下的就是他了。 龟丞的尸体正在被黑影吞噬。 此刻的水面已经被蛟龙们的力量给完全掀开了,所以他可以清晰的瞧见天空上面的星星。 把锈刀收回胸口,他有些惊叹的看着这一幕。 说实话,他从来没有见识过这么壮观的场景。 一,二,三,四…… 嗯,大概得有十来条蛟龙吧。 龟丞已经死了,血肉被黑影所吞噬,化作了黑影的力量。 而黑影的黑色也逐渐褪去,触手也慢慢消散,逐渐化作了龙形。 不是蛟龙,而是一条淡白色鳞片的真龙。 鳞片反射着阳光,泛着彩虹。 纤细漂亮,给人一种‘纯白的彩色’的印象。 “应该是跑得掉,对吧?”高见对那条真龙的龙魂说道。 对方要是没把握的话,应该不至于这样。 “我能跑掉,但跑不了多远,我跑前半程,你跑后半程,只是……后半程可能有点远,能去东海吗?” “我答应了你,我这人没有食言的习惯。”高见笑笑。 “谢谢你。”那条真龙龙魂迅速缩小:“最后一个问题,你神魂怎么样?” “你放心吧,闯到这里,可全靠的神魂坚韧。”高见放松了身体。 “那就好。”真龙说完,不再言语。 她没有尝试附着其他生灵,因为她知道跑不掉的,外面的生灵肯定都被灭掉了。 然后,她缠住了高见,身躯开始燃烧。 是字面意义上的燃烧。 脱离了困龙渊,吸纳了龙君遗骸的所有活力,又吃掉了龟丞,将这些力量全部烧尽,连神魂最后一丝魂魄也燃尽,只留最后一丝真灵…… 豁出一切,足够她往外逃窜一段距离了。 许多蛟龙气势汹汹朝着这里冲过来的,天空已经被乌云盖住了。 那条为首的巨大蛟龙,獠牙血舌,黑鳞雷鬣,身周似乎有千雷万霆,激绕其身,撼顿于风烟,电光紫气赫然,威武恐怖,压迫感十足。 不过,只有三趾。 在他的带领下,身后十几条蛟龙,俱是威势巨大,一条条龙影于黑云之中,覆压苍天! 但就在此刻。 一道白光冲天而起! 白光贯破乌云! “哤!” 周围的所有蛟龙,脑袋里全都冒出一声巨吼! 一声嘶嚎,震耳欲聋! 这是真龙的咆哮! 在这咆哮之中,还有高见的一份。 高见吼道:“白山江龙宫!你们,死定了!” 肉眼可见的声波灌出,震的空气发抖,诸多山岳崩塌,石块如树叶般飘落,正神的身上散发出了这个世界上最顶尖存在的可怕气势,威严神光照耀大千,光芒万丈! 高见这才直观的认识到,为什么真龙会成为传说和尊崇的对象,甚至有一段时间,神朝的皇帝都拿‘龙’来自称。 一生哤吼,低沉的隆隆声就好像被重锤擂打的战鼓一样,龙魂散开,融入云雷之中,突又化一龙,高飞天外,龙吟阵阵,恍如地裂山崩! 这些蛟龙所呼唤而来的云雷,竟全成了真龙的嫁衣,龙魂借助这些力量,化作流光,朝着东边急速而去! 神龙翱翔於天,威压万物,兴风布雨,雷霆满天,风速飞升,气,云,风混在在一起,其驾驭风雷的能力,远不是蛟龙可比! 高见只觉得自己跟着冲上天空,天旋日转,倒影星辰摇动,云影漫漫,波滔天,触龙门! 蛟龙们纷纷吸气,跟着发出吼声。 那是风雷吼声,能直接轰击神魂。 龙魂剧烈的震颤。 哪怕真龙很强,但毕竟只有龙魂,燃烧自己的情况下又被轰击,依然受损严重。 但在崩溃之前…… 却见龙魂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闯入了沧州。 紧接着,沧州的天上,一道微不起眼白线掠过。 一秒钟后,已经闯破沧州。 又一秒钟,这条白线逐渐消散,失去了踪迹。 (本章完) 第94章 落下 第94章 落下 高见在天上飞。 他觉得自己估计达到了亚光速。 反正他肉眼可以看见,外界的时间变慢了。 没错,是肉眼看见的! 四周的空间好像被拉长了。 高见环顾周围看着周围,可以肉眼看见,外界的时间,和自己经历的时间,不太一致。 他学过物理,这个叫‘时间膨胀’。 这个是相对论,具体情况是,当速度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对于他来说,外界的时间就会开始变慢,当速度越接近光速,时间膨胀的效果就越明显,当抵达光速的时候,外界的时间相对于你来说,将会彻底停滞。 而正常情况下,时间膨胀几乎无法察觉。 想要产生高见的感知都能察觉到的时间膨胀,起码也得有光速的5%吧? 毕竟高见的反应速度还是挺快的。 光速的5%啊…… 三万里一秒。 但实际上,自己的体感时间会长一点,也就是产生的时间差值。 他感觉到云层在自己周围形成了道路,星空被拉成了一条又一条的线。 载青云兮上昇,適昭明兮所处。 云霓纷兮晻翳,参辰回兮颠倒。 逢流星兮问路,顾我指兮从左。 如此美丽的时间。 可惜,对高见来说,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而已。 短短一会之后,他感觉到自己的速度正在显著放缓。 然后,他化作一颗流星,当林而坠! 只听见轰隆一声! 高见在地上摩擦出好一条痕迹,这才险险停下。 “呼……燃尽了。”那条真龙的龙魂在高见的脑海里发出了声音。 高见闭上眼睛,心思沉入脑海,在自己心湖之上,看见了真龙龙魂的模样。 她正以人形的样子,坐在高见的心湖旁边,和他面对面。 她的人形,很漂亮,但年纪不算大,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说话的声音带着那种鲛人特有的情感丰富的语气。 不过,从她身上的其他特征可以看出来,这并非鲛人,而是一条……龙。 心湖之上,龙女坐在旁边,脚伸进了高见的心湖之中,看着好像没什么,但高见总觉得有点别扭。 不过,他也知道,对方必须这么做,才能和自己沟通。 本质是这只是他看见的幻觉而已,实际上只不过是对方的真灵和自己建立了联系而已。 “还活着吗?”高见对她问道。 “活着,不过……严格一点来说,也不算活着,我现在只有一缕真灵,除此之外就连两魂七魄都已经燃尽。”龙女的手指绕了一圈自己的头发,如此说道。 有情众生的神魂,寄宿于神关之中,分成魂,魄两个部分,魂魄本质是也是‘身中之神’的一部分,所以也被称为‘神魂’。 其中,七魄负责肉身的感官,三魂负责神智,思考与本能。 三魂之中的‘胎光’,就是俗称的‘真灵’,这是天生赋予,是娘胎里的一点灵光,出生的时候是天上而降,死后投入轮回的也是这么一点真灵。 其他两魂七魄都已燃尽,那么生灵就会变得无法掌控肉身,就算附身凭依也控制不了任何东西,同时也会丧失大部分思考能力,俗称变笨。 原本能轻松口算乘法口诀,但你丧失两魂之后,思考和本能都会消散,就只有最后的‘神智’仍然存在了。 因此,现在的真龙龙魂基本上已经是完全丧失了一切对外界的干涉能力,也没有任何的自保能力,甚至可以说……高见现在都能弄死她。 “燃烧一切带着我跑路,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啊。” “相信是不需要理由的,是吧?”真龙龙魂说道。 “是啊。”高见点了点头,只是笑不出来。 龙宫周围的东西,应该都死绝了。 刚刚的那种冲击,思梦娘和周先生是绝对活不下来的,这也是高见恼怒的一个原因。 龙宫…… 高见则问道:“所以,我能感应到你的牵引,是因为那条彩虹色的小泥鳅?” 而那位龙魂则说道:“算是……我尝试脱困的一个手段吧,准确的说,那只不过是我残余的本能,并无神智,所谓的引导,其实和没有一样。” “可惜,我太虚弱了,到最终也没能苏醒,还好……你把那些力量灌输给我,让我得以重新恢复一部分神智,也不算是失败吧。” “等等,也就是说……”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真龙在高见的脑子里点了点头。 高见没说话。 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老乌龟为了刺激高见的心火,将思梦娘带到了深渊之中,最后甚至杀了思梦娘,但这反而导致了黑影的苏醒,以及他最后的死亡。 而高见,他之前脑子里想着的则是,唤醒黑影,然后利用自己的特异神魂加上锈刀的锋锐,硬扛着出去。就和上次一样。 毕竟黑影去攻击老龟,就不可能实现之前的那种全方位封锁。 但这么歪打正着,好像全都成了。 只是,走龙被留在了原地,周先生和思梦娘已经死了。 说实话,高见现在心情不太好。 “好,那我该叫你什么?” “我的名字,叫丹砂。”她如此说道。 她似乎想要极力保持语气的平静,高见看得出来。 高见摇了摇头:“好,丹砂,那就这样吧,我如果把你送回东海,白山江龙宫会怎么样?” “鸡犬不留,会变成一片死地。”丹砂答道。 高见深吸一口气:“好,那之后再慢慢聊吧,我要出发了,就和之前说的一样,后半程,由我来走。” “会很难走的,他们肯定会派人来抓你,而且是不惜一切代价的那种,肯定是不能用神朝的路子,不然一定会被他们知道,能信任的人,会很少。” “那就来。”高见无所谓。 白山江龙宫,高见可忍不了。 他原本只是想来看看白山江龙宫是什么样子,好回去制定对策,但现在……龙宫准备好偿命吧。 高见睁开眼睛,神智从心湖之中回到现实。 现在他看不见丹砂了,不过还是可以听见她的声音。 环顾四周,高见发现自己砸在了不知道是哪儿来的深山老林之中。 浑身都在疼,伤势很重,骨头断的七七八八。 天空是晴朗的蓝天,一朵朵灿烂的白云匆匆飘掠而过,树叶仍绿意盎然,迎风摇曳,婆姿起舞。 崇山峻岭,林寒涧肃,高峰入云,旁边还有一条小溪,清流见底。 就现在看来,高见应该已经离开沧州了。下一个目标,是前往……东海龙宫。 那才是真正的龙宫啊,这趟龙宫之行,怕是要穿越很大一片疆土了。 他休息了一会,勉强自己爬了起来。 走到了小溪边上,洗了一把脸,又喝了几口水。 断的骨头太多了,每动弹一下,疼痛感都会疯狂提醒他不要再乱动了。 高见没办法,只能找了个地方躺下。 先歇歇吧,高见现在的身体还是很虚弱,尽管他体内的心火和肝火都已经消除,可疮那些还没长好,又断了这么多骨头,还是躺着等恢复了行动能力再说。 不过…… 也不是没有好处。 他发现,经历了连接黑影和蛟龙血这桩子倒霉事儿之后,他的绛宫窍,快被冲开了。 绛宫,精关三窍之一,在心口,镇心之中央,绛宫不动则精不驰,而神不疲,高见焚烧心火,以自身取代蛟龙尸骸的‘心脏’,这些力量,恰好帮他将绛宫窍给打穿了。 所谓‘心力’,其实就是说的绛宫所镇守的力量。 心力充足,那么不管是干体力活,还是干脑力活,都会更加有活力,耐力也更加充足。 高见觉得,自己距离三境,就差临门一脚,只要这一脚踹出去,就能打开绛宫了。 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这一脚该往哪儿踹。 但开窍还是需要精力充足,气血完备的情况下比较稳妥,所以,高见还是准备好好休息一下,等伤势好了,就正式突破三境。 仔细想想,他从修行到现在,也不过几个月时间,居然就三境了。 自己是不是天才啊? 应该是吧。 而且,锈刀的刀尖,如今,竟有足足一尺! 在深海之中,他以必死的决心,准备挑爆龙宫,和龟丞乃至于所有蛟龙换命,当时只觉得死也值了,并没有想其他的。 毕竟高见从来都不是什么冷静的人。 但没想到,拼死之间的意气,竟一次将刀锋磨砺到了一尺,要知道,锈刀的刀锋拢共也就三尺五六这个样子。 不过高见可不想再来一次了。 意气并不是批发的,是要真的做好对应的准备的,高见当时是真的准备和老乌龟以及龙宫换命了。 他想的是释放龙魂,同归于尽来着。 生死之间豁出性命,独自面对漫天蛟龙,其中甚至有七境,却不畏缩。 这般意气,才磨砺了这么多刀锋。 这么想着,高见干脆眼睛一闭,开始睡觉。 他已经很多很多天没睡觉了,在开凿龙躯的时候,他一天都没睡过,二十四小时工作。 现在终于算是有了点时间,当即就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睡吧,我会帮你看着周围的,有什么问题,我就叫醒你。”丹砂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 “那就谢谢了。”高见回了一句,随后也不再坚持,直接睡着了。 高见睡的很沉。 之前的半个多月内,他承担的压力确实太大了。 先是不眠不休的推演术法,在蛟龙和左浪的战斗痕迹面前,硬生生靠自己的悟性搞出了‘五行扳机’这种很实用的小窍门。 然后还没等休息,就被拖进深渊,开始了凿山之旅。 最后又被龟丞逼迫,在最后的日子还心火肝火一起烧身,弄的一身都是疱。 事到如今,他才算是脱离了险境。 而且也没有脱离多远。 白山江龙宫和左家,肯定会第一时间来追杀他吧,就算左浪和蛟龙们因为地域的关系,无法亲自出手,但肯定也会在暗中立刻追逐高见。 他想安稳的回到东海,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但那些都之后再说吧。 先睡再说。 高见这一觉睡的极香,他之前本来一直都是在强撑,虽然没有怎么生死之战,但这么久的持续紧张思考,甚至在最后阶段还想办法整死了龟丞,也是一种巨大的压力。 这一下骤然放松,与其说是睡觉,倒不如说他是昏迷了过去。 等到他再度清醒的时候,他发现…… 自己身上好像有被子……等等,睡觉的时候有被子吗? 周围好像不是深山老林了,而是一间茅屋? 这是? “丹砂?”高见在心中喊道。 “怎么了?”脑中传来了丹砂的声音。 “还在那就好。”高见点了点头。 “我现在的真灵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只能嵌在你的神关之中,所以不用担心,我离开了你是能感觉到的。” “嗯,那不纠结这个了,我这是到哪儿来了?” 但是丹砂没有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来人了。 “阿妈,他醒了!”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 高见也顺势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件茅屋之中。 茅屋内的陈设很简陋,一张稻草床,就是高见睡的这一张,还有一张桌子,几个放在墙边的陶罐,里面应该是水。 茅屋就是简单的用树干搭了框架,用泥土组成了墙壁,再在最上面铺了稻草,没有窗户,也没有活页门。 这里的门是一个手动推过来的板子。 很简陋,房子四处都有缝补的痕迹,用稻草混合湿土填补缝隙,新新旧旧的补丁组成了这个房子。 但没有漏风,看得出来,缝补的人很细心,也很爱护这间房子。 高见感觉体内一阵空虚,应该是饿了。 但他看向了声音的来处。 在声音的来处,能瞧见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刚刚从门口进来。 “你醒了?你在山上晕倒了,我爹看见你,就把你搬下来了,我看你身上挺多血的,还睡了一天多,还行吗?”这少年主动上前问道,看起来非常好奇,并没什么敌意。 哪怕高见一脸严肃。 高见打量了一下周围,看着这位少年,突然露出了笑容。 之前他那严肃而杀气满满的氛围也消散了许多。 果然啊。 世上还是好人多,整天和龙宫和世家那帮逼打交道,搞的他都神经质了。 (本章完) 第95章 阿巴阿巴阿巴 第95章 阿巴阿巴阿巴 “谢谢了,小兄弟,我没事。”高见尝试起身。 骨折当然是没痊愈,不能轻易做太大的动作,但以高见的身体强度,单纯用肌肉让自己站起来不是难事。 “哎哟,娃子你醒了?来喝口水,怎么倒在山上?”这时候门外又进来了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满脸皱纹,手上还有一些泥,应该是在干活。 高见连忙上前:“多谢大娘,你们把我从山上搬下来的?” “我家男人给你搬下来的,怕你在山上遇到什么熊狼之类的,这年头啊,日子不好过,不过你这身衣服料子不错,也是遭了灾落难吧?”那个妇人将水递给高见。 “是遇到了点事,我马上就走,多谢你们了。”高见接过碗,一口饮尽。 清冽甘甜,让他刚刚睡醒的身体都清醒了过来。 高见放下碗,从自己的腰带里抽出一金来。 高见的钱有一部分是随身携带的,就在他的怀中,袖袋,还有腰带,以及鞋底,浑身上下加起来得有个几百金的样子。 还好一金并不算大,所以其实并不算拥挤。 虽然不太好看,但高见觉得这样比较实用,他要是整个钱袋子,现在估摸着就一毛钱都没有了。 至于别的钱,高见都留在了沧州外城,希望李俊脑子活络点,不要存着。 那一对母子,只看见钱的时候,眼光就拉直了。 他们确实是好人,不过一枚金钱的价值可太大了,普通人肯定坚持不住的。 高见将金钱放在桌子上,说道:“我就先走了,如果有人问起,还望二位就说没见过。” 说完,他强撑着骨折的身子,准备离开。 这里不宜久留,他肯定是要被下五湖四海追杀令的,留下来反而更让他们陷入危险,甚至这个村子都会被牵连。 高见才走两步—— “等一哈,娃子!带两个饼饼!” 后面的妇人追了上来,手里拿着两个玉米饼子,用晾干的荷叶包着:“你衣服料子好,出手又阔绰,我们也不多问,你要逃命,这钱你还是自己收着好,不是小钱,盘缠重要。” 高见笑了笑,只觉得心里高兴。 他收下了饼子,然后把钱往回推:“收下吧,姐姐,我不缺这点,你藏个两三年再拿出来用,最近还是收敛些。” 然后,他不再接话,加快速度离开了这个村子。 离开的时候,高见朝远处看去。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遇到的这户人家住在村子的角落,都靠到山边来了。 可以看见,这里是一个典型的神朝的村子,主要是务农,不过种植的东西并不止是粮食。 神朝内早就已经普及了超级高产的主粮,亩产从千斤到四五千斤的都有,作为口粮绰绰有余,所以大部分种植的其实是药材,灵草之类。 这些东西是作为‘税’而存在的。 朝廷对农民收税,一般是分成两种,一种是收钱,这种最简单,每年有固定的土地税,人头税等等。 还有一种,则是收指定的灵材,特定的药草。 官府会在播种季给农民们发放特定的种苗,农民们只要带回去种上,然后年底的时候交上对应数量的灵材,就算是完税。 例如朱果一类,农民们大量的力气都要在伺候这些灵材上,之后这些都会被批量收上神朝内。 神朝大地上,根本就不缺口粮,在农家和各类灵植修行者的改良下,各种速生粮食和灵材早就普及了。 只不过,神朝的税很重,十分田,得有八分来种这些灵材,才能交得上税,否则的话,便要自己填补空缺。 自耕农尚且如此,一些佃户就比较惨了,他们佃的田,除了交税之外,还要交地租,自然只能更加节衣缩食,哪怕这种超级产量下,也很难填饱肚子。 这差不多就是高见了解到的,神朝普通农民的现状了。 脑子里想着这些,走出村口,越过一片被砍伐掉的荒地,将将要进入森林的时候—— 这时,却看见一个人,背后扛着一条巨狼,正从村口走来。 那男人就是一副淳朴的神朝农民打扮,看见高见的时候,突然放下了手里的狼尸,对高见挥手喊道:“欸!小兄弟,你醒了?真巧啊,怎么不坐会再走?你身上伤势不轻,是遇到了什么妖怪吧?不歇歇吗?” 高见看向那个男人。 认识自己,还背着一条妖怪的尸体…… “啊,大哥,谢谢了,就是你帮我搬回来的吧?”高见马上反应了过来,对对方笑道。 “是啊,看你应该是受了伤昏过去了,山上危险,就把你搬下来了,不多歇歇吗?你看你走路的姿势,骨头断了吧?这要是不养好,会落下病根的。”那男人爽朗的笑道。 看他一身的气血,虽然没有到一境,但已经算是很强的了。 高见想到了自己刚刚胡思乱想的东西,税交不齐,就需要填补空缺。 填补空缺的方式很简单,要么交钱,要么就可以用其他东西来补上。 譬如去捕蛇,采集山珍一类。 乡野之外有异蛇,蛇干可以作为灵材使用,抓捕异蛇可以抵税。 同理,山中之中也有别的材料,人参灵芝,猛虎豺狼,采参人,捕蛇人,打虎人,等等等等,在神朝的平民之中都是普遍存在的职业。 眼前这个大哥,显然就是一位猎户,他所捕猎的妖物,只要采集其中的灵材拿去抵税,就能腾出更多的地种粮食,种蔬菜,让自己一家人吃的好点,能有菜有肉。 只是山林内,妖鬼横行,比较危险,这种属于拿命换钱,很少有能活到老死的。 高见摇了摇头:“好意心领了,只是我还有要事要办,就不久留了,感谢大哥的恩情,对了,我看你似乎是想要打开膻中穴,但你冲击任脉的方式不对,搬运气血的时候,试着从天突到心俞两个地方运功,会快很多,大哥你天赋不错,照我说的来,是有可能突破一境。” 高见这话,让那男人愣了一下。 这是……练法? 这不都是传家宝级别的东西吗?这人怎么随口就说出来了!? “大哥,这些话你别外传,就当没看见过我,我先走了。”高见说完,转身就走,不准备过多停留。 多留一秒,就多危险一秒。 只是走的时候,高见扫了一眼愣住的对方,又看了看那条狼尸。 猎户,捕蛇人,采参人这些职业很危险。 但……这其实是站在神朝平民的角度来看的而已。 站在妖物们的角度,就会发现,神朝平民也不是啥省油的灯就是了。 因为去过神朝之外的龙宫,高见可以说,神朝的平民都是一帮小超人,哪怕只是民间流传的练法,也可以培养出肩抗几百斤而且健步如飞的猛男,他们没日没夜的冲进山林之中,抓蛇腊干,打虎剥皮,妖物们其实也很痛苦。 两边,都很痛苦。 但是……有什么办法吗? 好像没有什么办法。 高见看向周围,虽然看起来风调雨顺,但这些都是建立在神朝的官员的控制之下的。 天地一片死寂,没有风雨,没有四季,神朝的平民们,极度依赖朝廷官员们来进行祭祀,控制风雨。地方的官府需要控制风雨,祭祀是很烧钱的东西,收税是必不可少的,但税收多少合适呢?就连高见也不知道。 没了朝廷收税来维持自然的天候,平民们只会更惨。 而别说地方的官府,在中央朝廷,庙堂之上,每年一次的‘天坛祭祀’更是推动整个神朝大地四季运转的必须。 神朝之所以能够人均小超人,靠的就是天坛推动四季运转,让沉寂的天地之气继续流动,这样一来,活络的天地之气才能够流转起来,修行才会变得容易,不会出现神朝境外的那么多的死地,绝地。 对神朝平民而言,朝廷的存续是必要的,尽管朝廷不干人事儿,可没了朝廷,那才是噩梦的开始。 想着这些,高见离开了村子,迅速朝着森林之中走去。 只能说,每一种现状,其实都是很多很多的原因凑到一起形成的,想要改变,并不是一件两件事可以完成的。 神朝如今可以运转,或许……可能是因为……神朝必须,也只能如此运转。 高见心中想着这些,走进了森林里。 不过这时候,却见身后传来奔跑的脚步声。 “小哥!小哥!” 回头一看,是那个猎户追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一块里脊肉,还热乎乎的,应该是从狼尸身上现撕的。 “伤重了,吃点好的,还有,我不留你,看你孑然一身,拿上这些,野外好走点。”对方追上来,一手递肉,一手递给高见一个袋子。 高见接过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是火镰、火石、火绒三件套,耐磨的粗布,一捆麻绳,一些木炭,一口拳头大小的铁缸,一个皮水袋,一些驱虫的药丸和熏香,还有一件蓑衣,一小袋粗盐。 高见一拍脑门。 还真是,啥也没想就往林子里钻,这不给自己找事儿吗。 “那这个我就收下了,肉的话……我也收下,谢谢大哥了。”高见接了过来,颔首感谢。 可以看见,这个猎户明显松了口气。 接着,高见离开这里,进入了深山之中。 猎户看他消失在了视野之中,便也返回了家里。 只是刚刚回去,却看见妻子在对他招手。 他有些奇怪,三步并做两步,跑回家去,妻子马上上来,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话。 猎户瞪大眼,赶紧搂着妻子进到了最里面,妻子这才从怀中拿出一枚金钱。 猎户忙向外望去,却只能看见一座大山。 还好他是猎户,他家住在山脚边上,和其他的农田隔得有点距离,不管搬过来还是离开,都没什么人在意。 —————————— 而与此同时…… 丹砂偷偷的通过高见的眼睛看着周围,小心翼翼的判断着周围的情况,以及观察自己现在的处境。 丹砂吓死了。 应该……没有露馅吧? 肯定没有! 他看起来也没有发现。 呼…… 那终于可以放下一点心……了吧? 只有丹砂自己才知道,自己可不是高见看起来那么靠谱,高贵,典雅的龙…… 其实她很笨的。 不过也是,她如果不笨的话,又怎么会被左家算计,被镇杀在海底,以至于都还没长大就死的这么惨…… “丹砂。” 她当时只有六境啊……还是个少女,偶然路过沧州,顺手兴雨布雨而已。 她在神朝的其他地方也这么做过,当时大家都对她感恩戴德,地方主官也出面感谢她,所以她觉得这应该没什么问题。 可没想到,这一次,一开始迎来的也是感恩戴德,当地的蛟龙还盛宴款待了她,并且希望她能够作保,让世家放过蛟龙们。 丹砂当时就答应了下来,她觉得也没什么。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被背后捅刀,杀死之后抽筋扒皮,龙魂被镇入海底数百年。 这数百年,她完全丧失了神智,只是在本能的影响下自救而已。 “丹砂。” 她不断延伸自己的影响,希望能够找到人来救自己。 哭泣,呼唤着人来救自己,最终……好像成功了。 高见来了。 她根本不敢告诉高见,其实高见是被她指引来的。 这么想着,她脑子里冒出了一根彩虹色的小泥鳅的模样。 那也是她的‘思念’。 这也是她无意识状态下所做的。 被这根小泥鳅咬到的人,会更容易的感受到她的思念,最终被吸引到她那里。 只是……好像差点把人害死。 所以丹砂一直都没敢告诉高见。 “丹砂。” 不仅没告诉,她其实还瞒了更多事情。 比如…… 她其实很紧张,她其实根本没有之前看起来那么了高贵冷淡,和高见谈话的时候,她其实都在流汗。 要知道,作为龙魂,她本身就算是一种宝药。 虽然当时说‘相信’,但高见不会把她拿去卖了或者吃了吧……这人准备和龙宫同归于尽的时候,看起来很疯狂啊……真的能无条件相信吗? “喂,丹砂!!!”高见的声音突然传来! “啊?呜哇……阿巴阿巴阿巴!” (本章完) 第96章 直面玄化 第96章 直面玄化 高见走在荒野的山林之中。 他找了块地方,把狼的里脊找地方烤了,撒了点粗盐。 狼肉的味道和狗肉差不多,挺不错的。 还好拿了这个袋子,不然孑然一身上山,只能吃石头了。 就算让高见去打猎,寻找猎物也是个麻烦事。 唉,野外生存经验还是不足啊。 这么想来,之前野外生存都是白平整的,可白平是二境的道士,生火也好,打水也好,都是掐个法诀的事。 而高见在沧州也好,在龙宫也好,都没有任何需要野外生存的需要。 的确疏忽了这些。 这也让他突然感觉到有些新鲜。 想着这些的时候,一边吃烤肉,他一边呼唤丹砂,准备问问这到底什么地方,她给自己送过来的,应该有点头绪吧? 只是,喊了好多声,她都没回应。 于是高见加大了“音量”。 当然,脑海之中并没有音量一说,实际上高见只是加大了自己呼唤的力度而已。 但这样…… 却听见了和意想之中完全不一样的声音。 高见眼中的真龙是什么样子呢? 美丽,华贵,虽然看起来年龄有点小,但实际上实力非常强大,剩余的残魂就轻而易举的扼杀了老乌龟,将他一身精气全部吞噬。 而且在她苏醒之后,所展现出来的冷漠,以及黑影肆无忌惮扩张的狂气,仿佛要从海底膨胀到天穹一般的触手,都让高见对这条真龙其实是有点忌惮的。 就算后来谈了关于‘信任’的事情,让高见觉得对方不是什么坏人,但对于这个曾经强大的高位存在,极有可能是六境以上的真龙,他还是有些发怵。 所以他叫了好多声,都没有加大动静。 只是……他有点怀疑对方要死了,这才变大声了一点。 然后……却听见了一声完全不一样的声音。 “啊?呜哇……阿巴阿巴阿巴!”一声完全听不懂,声音也变得很尖锐紧张。 怎么说呢。 有点像哥布林。 高见没见过哥布林长啥样,但这声音真的很像哥布林受惊之后的尖叫,尤其是话都不会说了。 于是高见立马警戒了起来! 他立刻握住锈刀! 下一个刹那,丹砂突然感觉到,有东西从天而降,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难以反抗!甚至是无法反抗! 高见的心湖,稳定的就像是遇到了一位十三境地仙的道心一样,哪怕她是真龙,也在这股压力下完全无法抗衡,直接被压倒在心湖之中,完全不能动弹! “你是谁?!”高见的声音迅速传来! 他的神智一瞬间就沉入了心底。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毫不犹豫的抓住了丹砂,把对方拽到了自己眼前! 高见的眼神锐利,瞪眼之时,充满了杀气。 看见高见那恐怖的眼神,丹砂双手护头,尖叫一声,恐惧的缩成了一团,变成了泥鳅形态,从高见的手中脱离,但也没有跑路,而是落到了心湖之中。 此刻的心湖完全平静,没有‘湖水’的样子,反而像是结了冰,或者说变成了钢板,所以她根本落不到水中,只能在上面和毛毛虫一样拱来拱去。 高见马上把泥鳅抓起来。 虽然有鳞片,但摸起来还是很光滑,然后,高见审视着泥鳅:“你到底是什么人?丹砂呢?” 真龙龙魂去哪儿了?! 这根泥鳅是什么东西?之前那个靠谱的神秘高手真龙呢? “我,我就是丹砂……”那彩色泥鳅瑟瑟微微的低头,不敢直视高见。 “胡扯什么呢?一条六境真龙怎么是你这样子?而且,最开始和我说话的那条真龙也不是这个口气。” “那个……我……对不起!”泥鳅低头。 而高见也冷静了下来。 仔细思考一下…… 他好像确实见过这个泥鳅的形态。 再仔细想想,如果真是老谋深算的恐怖真龙,应该是不会被背刺的,只有傻白甜才可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背刺吧? 再回忆一下,最初和丹砂见面的时候,对方虽然表现的冷静,淡然,但是吧……好像也不像是深思熟虑的样子。 高见深吸一口气,放开了锈刀。 一切恢复了正常,心湖解冻,再度泛起涟漪,丹砂噗通一下掉进去,再度与高见建立了联系,重新获得了高见神魂的滋养和保护。 然后,高见对着丹砂说道:“我说,你……” 丹砂重新变成人的模样,有些发抖:“那个,我……我真的是丹砂,是龙。” “好,我已经知道你是龙了,所以……你不会是小孩子吧?” “我……差一点就成年了。” “明白。”高见比了个ok的手势:“那我先出去了,我们在外边儿慢慢聊。” 高见抽离大部分心思,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外面。 坏! 狼肉烤糊了。 捏麻麻地,这致癌啊。 高见拿起来,削掉外面嚼糊的一层,把玉米饼子拿出来,夹着狼肉,做了个玉米版本的肉夹馍,一边啃,一边在脑子里问道:“所以,你之前都是装的。” “恩……” “为什么?” “我怕你……小瞧我……” “恩。” 高见点了点头,在心中叹了口气。 等等,好像在心里叹气,她也听得见吧?毕竟现在是在用心声交流。 算了,不管了。 “那说回正事吧。”高见停止了胡思乱想,开始询问正事:“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是这条龙把自己送到这个地方的,她应该会在一开始就朝着距离东海比较近的地方发射吧?自己以极快的速度飞了这么远,应该都是她安排好了的距离。 之前他不问那些村民,就是觉得,丹砂应该知道。 “我们是在什么地方?”丹砂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当时忙着跑路,她就是朝着东边把自己发射了出去,谁知道跑到哪儿来的,反正是在沧州以东。 “所以,你不知道?”高见深呼吸了一口。 “不……不知道。”丹砂磕巴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高见想说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她马上在后面补充了。 “算了,朝东走就行了是吧?路上遇到人再说吧……”高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还好他素质足够,轻易不会骂人。 不然这条龙指定是要挨骂了。 高见吃了东西,把火灭了,观察了一下天候。 这里的太阳也是东升西落,所以只要观察一下太阳的位置,就可以很轻松的找到东西南北的方向。“哪个……你不是还有骨折吗?不休息一下吗?” “当然是不能休息的,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飞过来的直线,很有可能会有人一路追查过来,我昏迷了一天已经很危险了。”高见摇了摇头,起身开始走路。 骨头断了而已,肌肉还在,还有金身,他完全可以在骨头不受力的情况下走动,只不过会比起正常情况慢很多而已。 有点怀念走龙了。 希望它跑掉了吧。 “对了,那个……你,不会把我卖了吗?”丹砂突然怯生生的问道。 “我卖你干嘛?”高见翻了个白眼。 “我毕竟是龙魂,很值钱的……”丹砂试着解释自己多值钱:“很多功法,在破开神关的时候,需要用到魂魄支援,高境修行者的人魂和龙魂最好,灵物之魂其次,妖魂再次,阴魂最次,龙和人一样,都是天生三关九窍的灵长……” “不……龙是天生爬行吧?” “啊?” “没什么,当我没说。” “对了,突然讲这些,你是在推销自己吗?就生怕我不卖你?”高见反问道。 丹砂马上捂住嘴,慌忙摇头。 “放心吧,卖了你,我还怎么去东海?留着你才行啊。”高见说道。 “为什么非要这么急着去东海?明明东海和你没什么关系,我也和你没什么关系……虽然你说相信不需要理由,但那是不可能的吧?” “我要白山江龙宫死。” 高见的语气在这里沉了下来。 诚然,他可以选择通过其他势力,比如将龙魂交给朝廷,让朝廷帮自己传话。 但这样的话,说不定龙魂就会被人卖了,高见自己也得死。 所以,高见不准备这么做。 哈,说好的龙宫之行,原本以为是白山江龙宫,结果变成了东海龙宫之行。 不过,无所谓了。 高见这么想着,在山林之中穿行,一头钻进大山里。 现在已经吃了饭,喝了水,高见已经补充了体力,他打开了膻中和泥丸,膻中的精气可以加速肉身的复原速度,而泥丸喂诸神之宗,可以‘见神’,通过泥丸对身躯的控制,让他的骨折恢复不会错位,肌肉拉伤也不会变成筋膜炎。 见神不坏,确实很好用。 并且,他的绛宫窍,也因为蛟龙血在体内狂霸奔行的缘故,差点就要打开了。 只是现在浑身都是伤,时机不太适合开窍。 等到伤好之后,打开绛宫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而已。 而且,除此之外…… 刀锋已有一尺。 高见觉得,或许是时候参悟玄化通门大道歌了。 他自己在这段时间里,其实也参悟了不少第三层的情况,再加上一尺的刀锋,应该是足够了。 不过此刻还是得先赶路比较好。 赶路的时候,高见的心情很平静,所以也没有起什么波澜。 本来高见其实心情不是太好的,因为龙宫的事情,他又看见了很多垃圾一样的东西,整个龙宫,高见厌恶至极。 只不过,还好,遇到了一户好人家。 所以高见之前才会露出微笑。 怎么说呢。 这世上要是好一点,高见的心情也会跟着好一点,遇到好人,总是让人心情舒畅的。 要是看见了太多糟心事,高见也会暴躁起来。 所以……白山江蛟龙,等着吧。 把真龙送回龙宫,我就带着龙来杀你们全家了。 —————————— 高见跌跌撞撞走了一整个白天,可能有个五六十里山路吧。 在伤重的情况,走这么远已经不错了。 路上也有一些豺狼虎豹什么的野兽路过,不过高见只是盯了他们两眼,就全都退却了。 二境还是有点压迫感的,尤其是高见现在,满心都是杀意的情况下。 一般来说,野兽是不会随便捕食危险的猎物,毕竟,就算能够杀死对方,也会导致自己受伤。 只要自己受伤了,在野外还是很难办的,说不定就会变成别人的猎物。 高见在野外已经属于非常厉害的了,所以不怎么担心。 三四境的妖物,可不会随随便便刷新在这种地方的,神朝境内不是外面那些地方。 怎么说呢……就算官员们再怎么不当人,神朝内的日子,在神朝以外的那些居民眼中,也属于‘极好’的那种了。 起码有秩序。 不管这秩序是好是坏,但只要有稳定的社会秩序,可以进行稳定的社会生产,就已经超越了大部分生活在死寂天地的生灵们。 等到了晚上,他找了个山洞,生了火。 随后,他开始握住锈刀,闭上眼睛。 “你在做什么?”丹砂突然怯生生的问道。 她白天就很奇怪了,这个人族……到底是靠什么东西,居然能够让她升起‘无法反抗’的心思,白天的时候,将她镇压在心湖之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当高见又摸到这把锈刀的时候,她再度感受到了那种让她窒息的压迫感。 “我要学习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懂吧。”高见随口说道,然后握住了锈刀。 这是他格杀老龟,豁出生死的意气所磨砺出的一尺刀锋。 就该用在玄化通门大道歌第三层这种地方啊。 高见没有过多解释,握住刀柄,心湖澄澈。 神韵,倒映在了心湖之中。 而这一瞬—— 丹砂的瞳孔放大。 那是…… 什么东西? 该怎么形容她此刻所看见的东西呢? 那应该是神韵吧,她并不奇怪神韵这种东西,真龙们的很多东西也是依靠神韵记载的。 但是,这神韵,是什么东西啊!? 浩如烟海? 远远不止! 天文,律算,训诂,算学,博物,勘物,舆地,掌故,律法,辨学、术法、兵演,经史理故词章—— 贯串博衍,记载前古,遍阅旧史,旁采笔记,简牍盈积,抉擿幽隐,校计豪厘,上起史前,下终今代!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的神韵啊!? (本章完) 第97章 新的城市 第97章 新的城市 此时此刻,在心湖之中,所展现的景象美极了。 心湖澄澈,而心湖上方,好似有星空。 如星空一般繁盛的文字和信息在天空划过,然后倒映在心湖上,尽数被高见的心湖所映照了出来,不过滑的太快了,所以实际上并没有被记住。 这个叫‘充耳不闻’,或者说‘左耳进右耳出’。 却见上方,耿耿星河曙天,浩浩荡荡,横无际涯,气象万千。 而下方的心湖,则像是镜子,组成了一模一样,完全对称的景象。 美轮美奂。 但同时,如果直面这幅场景,也极为致命。 只是看了一眼,丹砂就感觉自己仅存的胎光真灵要爆炸了! 她立刻停下感知,缩成一团,不再沾染那些神韵。 但就算闭上眼睛,先前瞟的那一眼,也让她的胎光真灵承受不了,恐怕对于凡人来说,这种神韵只能一点点的凑上去,拆解,一点点的领悟。 就像是蚂蚁吃大象一样,一点点的撕扯,揉碎,然后才能吃得下去。 直接吃,哪怕只是直接吃一点点,蚂蚁也会被整个撑爆。 这种级别的神韵,到底是谁传授的啊?! 想要通过吟唱,功法,画卷,书册,亦或者别的什么方法,想要记录和传递这种级别的神韵,起码也得九境往上走吧!? 这说明……高见的师长,是九境以上的老怪物? 那他在跑什么?直接去找自己的师长,不是轻而易举的就把白山江龙宫给平掉了吗? 哪怕是在启运神朝,或者一些隐世仙门,洞天,亦或者其他的大国,九境以上的大能者都算得上是拔尖的,是绝对的高层。 那他到底在担忧什么东西呀? 而高见这边…… 他根本没有理睬真龙的惊骇,而是静心。 他已经很习惯玄化通门大道歌的出场了,不过那些和他没关系,他自然的无视掉了。 这是‘整部’玄化通门大道歌。 他所需要的只是第三层而已。 很快,划过的东西就停了下来。 第三层到了。 高见开始认真承接第三层的信息。 心湖,开始皲裂。 想要一次性承载这么庞大的信息,普通人只会心湖炸裂,变成植物人。 但有锈刀在。 锈刀的刀锋开始迅速锈蚀,化作的力量,让心湖继续保持着平稳。 大量的信息开始涌入心湖。 在丹砂眼中,这就像是群星坠入心海。 很美丽,但也很恐怖。 正常人的心湖早就爆掉了,但高见却依然平稳,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撼动如今他的心境。 锈刀的锈迹正在飞速覆盖刀锋。 一刻钟。 一尺刀锋,只坚持了一刻钟。 而高见睁开眼睛。 第三层,学会了。 他做出了判断。 下一个窍穴,还真就是绛宫最合适。 该说是运气还是什么? 自己作为武者,已经打开了泥丸,可以见身中百神。 而绛宫,又称神舍,能‘养神’,之所以被称之为‘绛宫’,就是因为绛宫,乃是传说中天神所住的宫殿,故而借名叫做绛宫。 绛宫一开,万神朝其所,恰好能和泥丸配合,一者可见百神,二者可养百神,也是‘精神’二字形成的关键。 再加上膻中的精气进行温养,可以让全身的身中神都得到居所,可以更好的调控,到时候甚至可以做到一些难以想象的操作。 比如说,五脏就是典型的身中神的居所,届时强壮五脏,肝脏可以解毒,人便可以百毒不侵,除非毒实在太猛。 此外,强化肾脏,也有一些特别的功效。 像是脊柱大龙,也是神气所在,到时候浑身上下都会变得更加联通。 再加上绛宫本身就可以增强心力,让人耐力倍增,轻易不会感觉到累,不管是思考还是活动都会更加持久。 可以说,对如今的高见来说,绛宫的确是三境最好的选择。 不过伤势还没好,缓个几天吧。 伤重的时候突破,搞不好突破失败,还要受反噬。 高见睁眼,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知识的气息。 如此强大的力量! 睡觉吧。 高见往后一躺,就准备睡觉。 以他现在的肉身,最多两三天,这一身骨折就好的差不多了,甚至都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突破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 然后找到城镇,搞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再找点神朝特有的交通设施,比如大型楼船或者直接上飞舟,用最快的速度赶去东海。 嗯。 完全没有问题,非常流畅的计划。 高见闭眼。 这时,耳畔传来了声音。 丹砂说话了。 她的语气有点战战兢兢:“那个……你不会师承来头很大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禀报你的师门长辈,让他们来处理呢?” “师门长辈,得了吧。”高见随口说道:“解释起来很麻烦,不过你就当我没有。” 用脚趾头也想得到,李尚书估计是真腾不出手,不然以他掌握的资源,扫平沧州绝对不是什么难事,而不是指派高见过去。 说实话,高见觉得,自己肯定不是对方计划之中的必须品,而更像是一记闲手。 或许李驺方真的从高见身上看出了什么东西,觉得高见能做点事,但他肯定不是把高见当王牌来用的。 从自己再也不能通过钱币之中的神韵联系上对方就可以看出来。 高见对此倒也没什么不满,对方给了自己一枚贪钱,又给了自己一套很适合自己的修行法,已经足够了,毕竟他和李驺方也就是一面之缘而已。 已经足够了。“没有吗……和我一样啊。”丹砂说完这句,也没有接话,沉默了下去。 高见感觉得到,对方好像有点怕自己。 但那也是理所当然吧,虽然是真龙,但看那样子,毕竟是个小孩子,男子汉大丈夫做人的道理,和她说了也不明白,不必浪费口舌。 很快,便是一夜过去。 高见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活动了一下身体,很多细小的骨折已经愈合了,这就是武者强大的身体! 那些情况比较严重的骨折,虽然还没有愈合,但也没有到‘完全错开’这个档次。 高见总算是可以不那么用力的跑跑了,不过使劲儿跳跃这种事,依然做不到。 但他已经很满意了,把篝火踢散,用土掩埋了一下,他当即继续出发。 很快,高见就穿过了大山,在山林里走了估计有个一百里上下吧,他站在山巅,终于看见了远处的县城。 因为修行者普遍存在的原因,再加上阵法之类的东西,像是木匠石匠之类的都有自己的看家本领,甚至是一些祖传阵法和修行法,所以神朝的建筑普遍都显得不太科学。 纯木质建筑能搭到几百米高,甚至地基都不用打,估摸着也就只有这种地方可以做到了。 规模很大的建筑群,那应该就是了。 高见一念及此,马上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等到了县城里面,买点药,加速恢复,搞清楚自己的位置,然后最好能找点快速移动的交通工具。 在路上的时候顺便突破一下三境,十天半个月赶到东海,把龙魂送到,然后带着一车面包龙回去把白山江龙宫给平掉。 皆大欢喜啊皆大欢喜,完璧的计划! 只是,一想到在他面前死掉的,包括周先生和思梦娘在内的那十几个人,还有被白山江龙宫灭掉的那座湖的所有活口,高见就会升起怒意。 只是这怒意很快平息。 生气也没什么用,还是赶路吧。 一路紧赶慢赶,高见可算是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县城。 只一眼,就看见县城的牌匾上写着“安水县城”四个字。 看见这四个字,高见就知道自己到什么地方了。 这里是越州! 高见如今也不是没常识的人,他还真知道这什么地方,而且自家顶头老大,沧州镇魔司司马,就是越州人。 神朝有土官和流官制度,一般是直属于朝廷的人,由朝廷直接安排,长卷大印,盖章册封,拿着官印去各地任职,既是朝廷的眼线,也是朝廷制衡当地土官的关键。 土官则是当地的士绅世家,神朝的面积太过广袤,必须仰赖这些当地的地头蛇才能有效的治理,这也是水家和左家之类的家族存在的土壤。 不过,一般只有沧州这种比较偏远的地方才会存在土官,是鞭长莫及没办法才做的事情。 而两京四州,则是朝廷的直属管辖范围,不存在‘土官’这个说法,这里的官员都是朝廷亲自安排的。 两京四州,分别是神都阳京,陪都西京,越州,闵州,贺州,泸州,这两京四州占了神朝接近一半的面积,也是神朝最为繁华的地带。 自己现在是在越州安水,这个地方……算算距离,差不多距离东海有个四五万里的样子。 很近了! 要是沧州的话,可是距离东海百万里之遥! 虽然高见对这个世界已经有所认知了,不过百万里……他感觉听起来还是挺扯的。 可是,扯归扯,事情却真的就是这样的。 不管是神朝的面积,还是这个世界的面积,都让人感觉到非常离谱…… 尤其是,神朝的土地,并不是狭长的地形,而是一个不规则的圆形。 这个国度,真的是东西南北,各自纵横百万里……这种情况下,感觉想要不依赖土官,也挺难的。 扯远了,高见拍了拍自己的脑瓜,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甩了出去。 现在不需要考虑那些,既然丹砂已经燃尽了一切把他送到了这里,那他走完最后一段路就行了。 高见在天黑之前,总算是赶到了安水县城。 刚刚走入其中,交了入城税,高见就感受到了一股……和沧州完全不一样的气息。 怎么说呢……就是这里,特别的干净。 街道上当然有很多小贩,人口也特别多,但整体的卫生却保持的很好,基本没有什么臭味。 繁华的街道,充斥着活力,可以看见有闲汉蹲在酒楼门口,手里拿着一些单子,等酒楼出菜,他们将菜装在食盒里,提着就跑,有些人甚至一个人背四五个食盒。 应该是送外卖的吧。 路中间,车马所行的道路和人行的道路被分割开来,却见车马道中,又分为兽道和机关道。 机关所制成的机关兽或者机关车,在路中间行驶,速度相当快,嗖嗖的。 灵兽们,包括灵马,虎豹,乃至于一些异兽,也在兽道上奔驰,高见还看见一头大象,背着一大堆小孩子和几个成人,慢悠悠的在兽道上走着,身旁不断有矫捷的灵马穿过超车。 大家似乎都对此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什么奇异的。 高见却看得啧啧称奇。 怪不得出身越州的司马总是骂沧州是野蛮人。 如果是这种地方的话,骂两句也很正常。 走着走着,高见突然听见旁边传来了巨大的声音,交通也变的很拥堵。 高见于是顺着人潮,朝着那边看去,却看见,在街道的一个十字路口,十字路口中央有一块空地,空地中间围了一个刑台。 刑台上,几个刽子手,还有几十个案犯,跪在上面。 高见可以看见,那些案犯已经被挑断了手脚筋,绑缚手足,动弹不得,只能保持跪姿。 有一位官员,站在上面,宣读官府的文书。 他声音洪亮,就连高见隔得这么远都能听见:“案犯许仲,百十为群,剽劫杀人于州道中,今既逮捕,即刻问斩,以绝祸患!” “从犯四十五人,按律只斩头颅!首犯许仲,斩头颅,断四肢!” 语罢,他从行刑台上走下来。 那一个刽子手用刀喷酒,上前去,干脆的就是一刀,丝毫不拖泥带水! 一刀一个,几十个人,一个刽子手,却根本没耽误多久,不过半分钟,就已经全部斩杀,鲜血喷涌而出!一个个尸体扑倒在地,下方一片欢呼。 就在那刽子手杀人的时候,高见突然感觉到了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 那刽子手……刀法非常的生疏,看得出来,根本没有怎么修行过系统的武艺,修为也不过二境。 但居然让高见都觉得有些不舒服。 那是杀人如麻凝练出来的煞气! 而且,这种让高见都觉得浑身不舒服的气息,似乎还不是刽子手的极限。 站在街头,看着欢呼砍头的人潮,高见似乎又看见了神朝不一样的一面。 越州这地方……和沧州,还真是不一样啊。 (本章完) 第98章 刽子手 圆直道 第98章 刽子手 圆直道 看着远处的行刑台,高见恍然之间,好像又对神朝的了解多了一分。 神朝太大了。 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概括完的,也不是‘好’或者‘不好’可以断定的。 真复杂啊,这个世界。 那么大的疆域,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城市,这个庞然大物几乎可以用‘混沌’两个字来形容,高见还远远没有到了解对方的程度呢。 哪怕高见已经在神韵之中学到了许多,可毕竟书上写的和实际上的东西,终归是有差距。 不过那些事情也不是现在要办的,还是先去买药吧。 高见转身离去,也不看那些人的欢呼,寻找药铺去了 只是他不熟悉道路,在街上绕了几圈,又问了好几个人,这才得知了此处一家有名药铺的地址,他便直接赶去。 “你……你不害怕吗?”沉默了好几天的丹砂突然开口说道。 “害怕什么?”高见不明所以。 “现在情况应该很危险吧?为什么……你还敢和他们说话?”丹砂似乎还有些畏畏缩缩的,但似乎有什么动力驱使着她和高见对话。 “那总不能等死吧?不知道路就是要问啊,左家和白山路水族的手哪里会有这么长,你太杞人忧天了。”高见随口回答道。 “你和我见过的人族……不太一样。”丹砂突然换了个话头。 “一样就有鬼了。”高见翻了个白眼。 那肯定不一样。 自己长在红旗下生在春风里,能和启运神朝这种地方一样吗?这地儿的价值观诡异的离谱啊,很多东西在他们眼里都不值钱,而很多高见觉得不咋地的事情他们都会觉得很重要。 高见本来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和神朝的基本价值观不太合拍。 不过,正是这种不合拍,他才要做许多事情。 丹砂又沉默了下去。 高见觉得她好像是有点那个啥大病。 不过无所谓了,她已经不是癌症晚期的事儿了,这纯纯一整个尸体,不对,尸体都没了。 自己只要把她的真灵送去东海就行了,实在不必纠结对方的精神状态。 想着有的没的,高见可算来到了药铺。 药铺富丽堂皇,占地面积不小,人来人往,一看就知道生意极好。 药铺上挂着一个牌匾,用非常牛批的文字写着四个大字:“千金丹楼”。 门匾之下,是一副对联。 上以疗贵人之疾。 下以救贫贱之厄。 横批:保身长全。 高见扫了一眼,就进去开药了。 有了玄化同门大道歌的第三层,高见对药物也算是略知一二。 他这些骨折都算是外伤,只要补充精气就行了。 他给自己开了个方子,都是补精养气的药,拿回去吃吃,把精气补满,在见神不坏的状态下,要不了多久就能自己长好。 所以他直奔柜台,对煎药童子说道:“石龙芮,葳蕤,鹿茸,黄蜜,人参,麦冬,赤石脂,黄芩,茯苓,各三两,用清酒煎,滚八遍,七斤清酒剩两斤,无酒味后,将正剂去渣,再给我装好。” 高见熟稔的说出自撰的药方。 完全原创。 关于这点,高见其实有点感觉到疑惑,那就是……神朝似乎很多地方都和他原本的世界有点像。 尽管这种‘像’是那种似是而非的像,比如这些药,看起来好像是一样的名字,差不多的样子,可实际上成分完全不一样,起效的方式也根本不同。 五行阴阳之气,才是这里的基本逻辑,什么物理定律都得往后稍稍,五行阴阳之气根本不讲道理的。 所以,高见已经习惯了这种似是而非,也习惯了完全不把之前世界的经验当真理。 随意用经验来套,会死的。 因此,这些药方都是他自己研究之后琢磨出来的,这就是玄化通门大道歌第三层的含金量。 高见博士,今天也在沾沾自喜。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突然有个胖子拦住了高见。 那个胖子对高见说道:“先别捡药,你这个药方,是治内外创伤?” “是,怎么了?”高见看向这个胖子。 这胖子……怎么有点眼熟?总感觉他身上有一股腥气。 “方子可以,但不太行,治不了骨头的伤,去掉鹿茸,徒增精气却沸腾气血,气血沸则伤势不稳,反而不好,人参虽然补气,但性情太猛,也不利于伤势愈合。” “精者,形不足温之以气,精不足补之以味,善治精者,先治肌肤筋脉。” “所以最好加上地髓一两,治伤中,长肌肉,关键是可以调和赤石脂的药性。” “最好再加三片青羊脏,益精髓。二钱鸡头实,补中,除暴疾,益精气,强志意,看你的神气很足,应该是开了神关一窍,所以鸡头实是其中妙手,以水九升,煮取三升,去滓,分三次服,最是温养身中神。” “最后再加一丝玉澧,不消炼制直接吞服,柔筋强骨,其实可以多吃点,只是太贵了,一丝就够了。” 那胖子对高见如此说道。 高见听了一下,本来还想反驳。 可是越听越觉得有道理,不禁微微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感谢兄台。” “没什么,我们练武动刀的,总是有些跌打损伤,久病成医而已。”那胖子和善的说道,虽然没什么笑容,但看得出来,他脾气不错。 既然已经确定了药方,那么药童马上前去抓药。 高见颔首,突然开口问道:“对了,兄台,我们是在哪里见过吗?” “嗯?没有吧。”胖子摇头。“那你为何出言指点?而且……我看你好像也有点眼熟……”高见有些疑惑。 “眼熟很正常呀,大哥你是外地来的吧?这可是咱们天水城的名人,刚刚大哥没看见他吗?杀人如麻的大盗匪,咔嚓一下就砍掉了头!”这时候,抓药的童子回来了,马上兴致勃勃的说了一句,还比了一个杀头的姿势,模仿了不知道谁。 然而高见却看懂了,他被提醒了一下,马上看向那个胖子:“先前行刑的人?!” “欸,祖传的手艺,下九流而已,小兄弟不要看不起。”那胖子不好意思的低头。 而高见却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个胖哥虽然有些腥气,但不管是态度还是表情,都可以说得上是儒雅随和,亲善友好,和刚刚那个砍爆一堆悍匪的刽子手哪里有半分相似? “怎么会看不起,兄台手刃恶徒,正是快意之事,还有这些药的事,也多谢了。”高见马上说道。 “那就好。”对方点了点头,然后没有再说话。 高见也没继续说。 萍水相逢而已,尽管得了两句指点,很是感激,但也没必要缠着不放。 不一会,炼药炉就将药煎好,放在葫芦里,交给了高见。 高见付了钱,转身就离开了。 这些药,加起来五六千钱,连一金都不到。 神朝的物价还是真是神秘啊…… 说便宜吧,这一副药,是平民一年的收入。 说贵吧,对修行者来说,一金不到确实不算什么,按照沧州那边的经验,一个一境左右的工头,一年也有十几二十金入账。 如果是更高级的修行者,他们也是用的神朝宝钱,那他们的支出和收入又得到什么程度去了? 明明用的同一套货币系统,但上下层的差异实在是太大了,而且……这些药材,应该也是神朝平民们种的吧。 这么一看,神朝平民们在这个经济系统之中甚至还是处于‘不可或缺’的地位,神朝或许极度依赖平民进行大规模的种植和开采劳动,以维系这座庞然大物的正常运转。 就这种诡异的物价系统,到底是怎么维系下去的啊? 想着这些,高见喝了一口药。 好苦。 “好苦……”脑子里的丹砂突然说话了,语气有点可怜兮兮的。 “你能感觉到我的感觉?”高见有些惊讶。 “我现在寄宿在你的神关里,当然可以感觉到,我的幽精已经被烧掉了,胎光真灵没有五感,我现在的感官都是用的你的……”丹砂语气闷闷的,还有点想呕的那种语气。 天生具备神关的生灵,都有三魂,分别为胎光,幽精,爽灵。 胎光是先天一缕真灵,投胎转世也好,神智诞生也好,都依赖于此,所谓的神魂湮灭,也是‘胎光’被人打碎,彻底失去投胎的机会。 幽精则负责身体,内脏,五官,各种感受,都是幽精所具备的功能,没了幽精,人就会失去对身体的感知,幽精受损的话,就会出现你明明眼睛是好的,却看不见东西的情况。 爽灵则负责思考,各种理智,心算,反应速度,都由爽灵负责,没了爽灵,就会变得痴傻。 三者合一,就是‘神魂’,而心湖,就藏在神魂之中。 说实话,高见此刻就觉得这条龙魂有点痴傻,估计是和她烧掉了爽灵的原因。 像这种痴傻的孩子,高见很宽容的。 所以他又买了一块,放到了嘴里。 “那个……谢谢。”脑子里传来了丹砂的声音。 高见笑笑,没有继续,就这么一口,一口药,然后朝着他的下一个目标走去。 下一个目标,交通工具。 自己骑马的速度太慢了,而且也很累,高见准备坐一坐神朝的特有交通工具,飞舟。 顾名思义,这种东西能够在天上飞,而且速度相当快,能一次性搭载许多乘客,很多人出行的时候,多半都会选择飞舟。 飞舟的安全性比较好,而且也很快。 一艘大型飞舟,能日行万里,速度和飞机差不多了,并且还能载货,所以很多大型场合,都是飞舟作为交通工具。 这一切都仰赖于神朝曾经修筑的‘圆道,直道’。 昔日太古时期,那时候天神甚至都还存在,那时候的神朝,按照同一个圆心,一环套着一环,修筑了五个大环‘五环圆道’,以及从圆心出发,纵横八条‘八方直道’。 最初的圆道和直道,是利用诸多山神和天神与神朝曾经的大帝联手构筑的,将地脉和天气勾连而形成。 那时候的神朝,利用了天神的伟力,改变了大自然,通过天神们和他们自己的阵法,制造了巨大的‘天气地气流动’的自然现象。 这些天气地气,会自发的沿着五条环带流转,一年四季按照规律,会有不同的‘天气’在此处运转。 因为地脉被改动,天气也被影响,地气也会改道,由此一来,根据各地海陆的天地之气流速的差异、高原,山脉,平原等庞大地形的动力的作用,就可以形成这样的环带。 环带之中有着源源不绝的‘天气’在按照时令运转,飞舟只要乘上其中,就可以被天气推动,以极快的速度和极低的能耗,在特定的地点之间穿行。 只要神朝内的地形和地脉不发生巨大偏移,那些阵法有人维护,那么这些圆道和直道,就会永远按照这个规律运行下去,循环往复,亘古不移。 这样一来,通过在神朝境内,五个大环组成的‘圆道’,以及从圆心出发,朝着周围八个方位直线前进的八条‘直道’,构成了神朝的大型交通高速公路网络。 不过,后来天神们失踪了。 圆道和直道在一段时间内因为天气地气的静滞失去了作用,报废了一段时间,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神朝后来启动天坛,重新推动了四季轮转之后,这些东西就又有了作用,一直沿用至今。 至于自己的灵马,飞禽这些坐骑,承担的更多的是轿车摩托这个定位,用于圆道和直道之外的那些细枝末节的交通。 可以说,水道,直道,圆道,就是神朝大规模物资和人口流动的基础。 水道自不必说,天然的水脉很好用,而且和圆道直道不一样,水道很容易就普及到每个地方,所以白山江这种水路依然有很大的价值,只是有点慢而已。 而直道与圆道,就是速度超快的空运。 说实话,每次看见神朝这些规模超级巨大的基础设施,以及对方神秘的生产力和居民生活水平,高见都会感觉到离谱。 到底是怎么才会形成现在这么个情况啊? (本章完) 第99章 宋大 第99章 宋大 通过飞舟,高见理论上可以在五天之后,抵达距离东海海边只有三千里的,第五环圆道的最东边,那里应该是有一座县城的。 然后剩下三千里,只要再买一匹十来金的灵马,不惜马力,全力狂奔,一天就可以赶到。 神朝的圆直道的五环八方,是以神都阳京作为圆心,开始一个个画圆。 第一环的最西边,就是陪都西京,也是‘两京’之一。 然后第二环扩大,之后第三环,一层套着一层,一直到最后第五环的最西边,就是沧州。 然后,还是从神都阳京作为交点,八条直道在这里交汇,分别通向正八方的神朝边境。 五圆道,八直道,基本上涵盖了整个神朝的大型都市,沧州都城也在正西直道的覆盖范围内,也是正西直道的最边缘,高见在沧州内城的第一天,就曾经见过飞舟群通过这条直道,前往神朝内部。(详情见第四十章) 那些十层高超大楼船,载着小山一样的物资,像是白山江龙宫每年出产的几十上百亿的珍珠,还有沧州其他势力的特产,就是通过这样的楼船,一艘又一艘的运往神朝内部。 神朝几乎所有大型城市,都建立在圆直道的旁边,亦或者某些大型水道的旁边,运气更好的城市则是三者都有。 神都阳京就是典型。 堪称神朝母亲河的‘悬九江’的汇集交叉口,就在阳京的内部,实际上,许多年前,阳京就是围绕着这条水道交叉口修建而成的。 悬九江的江面阔五百里,汇聚了神朝西部几乎所有大型水系,像是白山江之类的,都会汇入悬九江,然后悬九江又到下游,分成许许多多的支流,最终入海。 它本身又是所有直道的汇聚之所,只是没有挨着圆道而已,因为它本身就是圆心。 计算着距离,感叹着神朝基础建设规模的宏大,高见来到了安水县的车马行。 越州当然是有圆道的,不过安水县没有,他需要先从安水县开始,骑马到达越州的一座大城“越安”,大概有个一千里左右。 之后,从越安城乘坐飞舟,再到第五环圆道的最东边,然后再在那里下飞舟,剩下三千里靠自己骑马。 唉,舟车劳顿,出趟远门真是不容易,各种换乘,还要东奔西跑,光买票就累死人。 不过,也还行吧。 高见其实还挺兴致勃勃的,早在他骑着走龙在沧州奔袭的时候,那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神朝的规模宏大了,已经想过想要好好看看这壮阔河山的模样。 不过还得先去看看交通工具。 马或许不是最合适的,如果有别的什么法宝之类的,不会留下痕迹,那样就最好了。 如果可以的话,高见其实还想和一些急着赶路的商队一起行动,有人遮掩行踪,想要找到自己就会更难。 像是占卜之术,一般都是追踪的气或者因果,只要让自己的因果和气和其他人搅在一起,就会变成一团乱麻,增加占卜的难度。 这就是‘大隐隐于市’的原因之一。 和更多的人纠缠,占卜之术就更难捉住你,这时候想要捉到你,就只能靠传统的缉捕手段了。 不过对应的,因为和太多人纠缠,就更容易留下线索,导致传统的缉捕手段会更容易的找到你。 而高见嘛…… 他果断选择了传统缉捕手段。 比起直接被人用占卜之类的东西逮住,还是让他和别人斗智斗勇吧,躲猫猫嘛,人越多越不好找。 这么想着,高见东问问,西问问,又看路牌,总算是找到了车马行。 这里相当热闹,鸟起兽伏,尘高车往,各种各样的坐骑鸟兽,一些骑乘用的机关,都在这里陈列。 车马行不只是卖东西的地方,这里实际上还是类似于车站的地方。 像是各种大型坐骑,别说那种超大型的爬虫,大象之类的,哪怕只是马,随时随地带着也不方便,还有饲料喂养,和拉屎拉尿等等乱七八糟的问题。 更是有坐骑生病啊,受伤啊,或者干脆是性情暴躁,需要重新驯服之类的东西,都是一般的主人搞不定的。 所以,一般来说,没有固定住处的人,或者没有阔绰到自己住处有专门的驯兽师和马倌之类的人,一般都会选择把自己的坐骑寄存在车马行,交钱让人帮忙保管。 各种机关类型的座驾,也需要保养,上油,换零件什么的,也不是谁都能干的,所以车马行就承担起了这些工作,顺便赚点钱。 高见曾经饲养走龙,也是靠的镇魔司大营内部的马倌,饲料则是他自己买的,如果让他自己照顾走龙的话,肯定是没有那个空闲的。 光是刷毛,修蹄,喂食就得浪费很多时间,高见可没那么空。 由此一来,车马行这种地方,自然就成了坐骑的集散地,高见走在这里,感觉自己就像是走在动物园里一样。 高见环顾周围的坐骑,大多都是有主的,至于可以出售的商品,上面则插着一束稻草。 “掌柜的,我要去越安,最近有什么快点的线吗?”高见找了一家看起来比较靠谱的,上门问道。 之所以说这里靠谱,是因为这里比较干净,明明是车马行却闻不到屎尿味,牌匾和大厅也不小,像是生意做的比较好的。 掌柜是个留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人,他捋着胡子:“去越安啊,阁下是想自己备马找向导,还是租借马匹呢?” “有车队吗?”高见问道。 “车队啊……嗯,容我看看,阁下稍等。”掌柜翻动着书本,看了一眼最近的行程。 “哎哟,阁下运气还真好,今晚就有一个车队,是兴隆商行的车,带着一批货物准备去越安,他们用的是机关兽,山羊形的,擅于越野,路线是从山林里穿过去,走的路近,只是抄近路有些危险,阁下觉得如何?” “他们为什么要招人同行啊?这种走险路的商队不应该招揽外人吧?”高见开口问道。 在高见问出这点之后,高见脑袋里冒出来一个声音:“咦!?” 很显然,是丹砂。 甚至都不用动脑子想,高见也知道,这条蠢龙一定是在惊讶自己为什么能找出这种问题。 这时候,掌柜开口解释道:“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阁下可以亲自去问问,车队就在那边呢。” 说着,他指了指店内,后方的广场。 店内通往后方的一个空地,这里面有许许多多的坐骑,机关,车马行的本钱就在后面。在空地很显眼的地方,一队正准备出发的人就在那里,在他们旁边,有三四台机关兽,足足有三丈高,上面满载货物,看起来好像连人坐的地方都没了。 高见远远望去,却看见了一个熟人。 刚刚那个胖子刽子手。 他还是那副模样,笑呵呵的,背后提着一把砍头刀,手里则拎着一包药。 这还真是巧了。 高见于是走上前去:“请问一下,兴隆商行是不是在找同行者!” 高见这话传过去,就看见一个女人,面黄有麻子,头发稀疏,瘦猴一样,不怎么好看,但那双眼睛却上下左右扫视,看起来很是敏锐。 这女人站了起来,走到高见面前:“兄弟是想搭车队?” “是,不过看你们是想抄近路,近路可是有点危险,怎么会招外人?这种路线一般都是信得过的人才会一起走吧?”高见不客气的直接问道。 神朝虽然强大,但也没有完全清扫野外,不管是强者还是大军都完全不管这些事情的,哪怕妖物闹出什么吃人事件,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不会觉得官府会出兵剿杀。 偶尔有几个强者出于自己的原因扫荡一下,也不会长久,总会有新的妖物在野外繁殖。 或许,这其实算是变相的‘无成本养殖’? 所以野外穿越还是相当有难度和风险的事情,这帮人准备凑乌合之众去吗? “啊?很有风险吗?”那女人挑了挑眉毛:“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修为很低的凡人,应该是有点本事在身上,你看看我们这一趟,一位三境,八位二境,剩下的人,只有那边那个小孩是没开窍的,而且就连宋大都跟着来了,在这县城里,你不会不认识宋大吧?”女人回头指了指那个胖子刽子手。 高见顺着看过去。 对方也看见了高见,似乎很是惊讶,马上拱手,对高见行了一礼。 高见也马上回礼。 看见这样,那女人便极有底气的说道:“你瞧我们这一行,需要在乎风险吗?路上几只小妖,怕是闻到血腥气就跑了。” 高见没有透露自己是外地人的事情,既然已经因为巧合让对方认为自己认识那位宋大,不妨就这么默认下去。 于是他笑道:“确实如此,这个修为,这个人数,该害怕的是那些小妖了,那我倒是多虑了,可以让我加入吗?” “嗯,不过要先说好了,你要是修为不高,坐这一趟可不便宜,毕竟安全嘛,你什么修为?” “我二境。”高见答道。 “开了什么窍?” “膻中,绛宫。” “武者啊,也行吧,既然已经二境了,那就不收你钱了,只是要是遇到了袭击,你可不能就这么看着。”对方打量了一下高见,提醒道。 “好说,好说。”高见笑着点头。 既然已经确定,那么双方互做约定,也不定什么契书,直接就入队了。 高见走过去,先朝着那个宋大靠近,然后说道:“真巧啊,又见面了,兄台。” 宋大也笑道:“还真是巧,你也是被忽悠进来的?这个商行还真会做生意。” “说不上骗吧。”高见摇了摇头,有些好笑,他也发现了情况。 四周的这些二境,好像全都是互相不认识的。 这么一看,很显然,就是这个商行用一个名头,纠结了一个二境,再二境拉人,一个拉一个,最后凑成了这么一团人。 这样,这帮人就成了自己的免费甚至是付费保镖,那些一境的人,肯定是要给钱才能进来跟着走的。 还真是空手套白狼,一个子儿不出,就圈到了这么一群二境免费给她护航,甚至还有一个三境也来了。 如果这么只骗了几个二境来,那就是乌合之众,相当危险,大家都可能散掉,遇到事就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可现在骗到了十几个人,那大家可就沉稳多了,毕竟只要这个集群抱团,可以说是没有任何风险,凝聚力也因此而得到了提升。 “嚯,这些人,可真会做生意啊。”高见看了一眼那个黄皮麻子的女人。 如果正常请这么一群二境的保镖,怎么的都得有个几十金的支出,现在近路抄了,一分钱没,真牛哇。 “商行的人都精明的很,不过他们都算一般的,那些钱庄,票号的人才是真的可怕,十金拿去,在他们手里转一圈就变成了二十金,都不知道多出来的钱是哪儿来的,反正肯定是有人少了十金。”宋大感叹道。 “兄台这话?是吃了亏?” “不吃亏,我干嘛放着老婆孩子不管,去越安一趟?没事谁愿意多跑啊。”宋大叹了口气:“好了,不谈这些了,小兄弟你自己找个地方坐上吧,应该是要出发了。” “嗯。”高见也没有继续聊。 实际上,他开始找这位‘宋大’聊天,只是为了在旁人眼中坐实自己‘本地人’的身份而已。 这县城这么大,谁也不可能都认识谁,但宋大作为刽子手,是个名人,看平时风评应该也不差,和他熟稔的聊一聊,就可以看起来很像是一个本地人。 神朝有方言这种东西,不过更多是还是‘官话’,只要你讲官话,那大家都听得懂,说方言的似乎都是少数。 关于这点,高见一直都有个疑问,那就是……为啥自己会说神朝的官话? 神朝的文字和官话,都和他以前的世界一模一样。 不过他也没怎么追究。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追究的?还能想出原因不成? 所以他干脆放弃了。 过来一会,商队终于出发了。 (本章完) 第100章 奇怪的高见 第100章 奇怪的高见 商队开始出发。 因为大家都不熟,所以只有几个小团体在交流,其他人都只是默默的坐在机关兽上。 这些机关兽,背上的位置已经全部被装上了货物,所以没有坐人的地方。 所以,似乎是商会又租了一台机关兽,是一台腹部中空的牛形机关兽,大家都坐在牛肚子里,也有窗户可以看见外面,这些东西通过已经被规划好的道路,慢慢走出了城。 说实话,还挺新鲜的。 机关兽这种东西,是用来野外跋涉的交通工具,因为野外的地形太复杂,尤其是神朝这种地方,各种地形特别古怪,动不动就是万米高山,超级沼泽之类的,像是车类的地形适应力比较差,所以野外大家都会选择兽形机关。 其实也有多足,乃至于不规则形状的机关,越野能力一样出色,不过似乎造价要比兽形的要贵很多。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机关兽这种东西,其实操控核心是‘兽魂’。 顾名思义,就是单纯的妖兽魂魄炼制而成的控制核心。 机关太过复杂,想要完美操纵其实是比较难的,但只要塞进去一颗兽魂,通过这些魂魄,就可以依靠他们的本能,进行动作微调了。 牛形机关,就用牛妖的兽魂,虎形机关,就用虎妖的兽魂,兽魂们本来就习惯于操纵这种形态的身体,如此一来,操作难度就会大大降低,造价也会变低。 而那种虫形的机关,则碍于昆虫们的天生体质,所以很少。 虫类,极少有天生就具备神关的,天生没有神关,就没有神魂,自然也就没有昆虫之魂。 所以,虫类机关极为稀少,只有那些通过吃人或者修行,亦或者一些意外而化形成功,开启了神关的昆虫才能作为原料。 至于不规则形态的机关,那就不能用兽魂,只能全靠操作者自己的驾驶技术了,自然也就更加昂贵。 都要配高等级驾驶员了,总不能机关也量产是吧?所以就高见所知,但凡是不规则外形的机关,性能都好的爆炸,操作者也一个赛一个的猛。 毕竟机关这种东西,所需要的操作细节和反应速度是很离谱的。 听说有些宗门和学派,就是专研此道,他们修行的道路就是靠着学习炼制机关和驾驶机关而成就的,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墨家学派,以及天工山。 通过机关的窗户,高见可以看见,他们的速度其实一点都不慢,起码一个时辰能走一百多里,并且还是在山地之中行走。 可以感觉的到,这些机关兽在山川之中爬行,涉水,跳动,因为是山羊形的原因,所以也很擅长攀岩,高见数次看见那些山羊机关兽,几乎是垂直的站在岩壁之上,在石缝上轻而易举的行走。 反倒这台他乘坐的,专门用来坐人的牛形机关兽,只能慢慢跟在后面,在山地是远远不如那些山羊的。 不过也不是跟不上,这台牛形机关兽,其实是会飞的,之前越过一段百米远的山涧的时候,山羊们都是直接跳过去的,蓄力一蹦足足百米,给高见眼睛都看直了。 就感觉,这机关兽也不是普通人能坐的。 如果不是启运神朝人均小超人,光是坐机关兽就能把人给坐死,真正意义上的凡人肯定不可能在那种跳跃的下冲力里面活下来的。 一头估摸着得有几十吨的巨兽,一个大跳,飞出去了百米,然后稳稳落地。 只能得亏神朝人的身体素质都是超人。 而自己这台牛形,则是直接飘了过去,不过看起来只能飘,不能飞,而且速度很慢,一百米足足飘了一分钟左右。 这样的行路方式很新奇,高见看的津津有味,有一种第一次出远门的感觉。 眺望着远处的群山,几头机关兽已经逐渐进入了无人区,不过没有什么妖物来招惹。 妖怪们也是有智力的,这种队伍一看就知道这不好惹,所以妖物们也会避开。 人族,毕竟是这世上最强大的族裔啊,甚至是和真龙相提并论的。 同为都是天生三关九窍的万物灵长,人族其实和真龙是同等级的存在,虽然天生的力量有所差别,可那只不过是特性的差异,而不是本质的差别。 像是人和妖物,那就是有本质的差异了,妖物多半都三关九窍不全,必须依赖化形,才可以补全三关九窍。 鲛人天生只有两关六窍,猴子天生只有三关八窍,像是植物,有的甚至只有一关,比如杂草之类的,天生就只有气关和气海一窍,其他两关八窍,他们生下来就没有。 所以,他们的修行之路,天生就要难走许多。 更悲惨的应该是虫类,普遍都没有神关,而许多最低级的虫类,是无关也无窍,也就是压根没有踏入修行的可能,除非有什么奇遇,突然开窍了,有了化形的可能。 三关九窍这东西,对人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对于很多生灵来说,那是求也求不来的东西。 所以,人这枚‘宝药’,才会成为妖物们追求的对象。 其实宝药不止是人族,真龙,凤凰,麒麟这些,都是天生具备三关九窍的生灵,吃他们也有一样的效果。 就是难度比较高,所以,吃人是最方便,最有可能帮助自己化形的办法了。 就在这个时候,高见脑子里又响起了声音,是一个很羡慕的声音:“那个……你懂的好多啊,而且看你之前做判断,你莫非……是个聪明人?” 显而易见的,是丹砂。 高见的这些心理活动,包括五圆道,八直道,各种机关兽的理解,甚至包括判断那些真假,她寄宿在神关之中,都是能通过心湖直接感受到的,就好像高见在对她说悄悄话一样。 丹砂现在很震惊。 这些日子,其实她一直都藏在高见的神关之中,悄悄咪咪的偷看高见的心思。 她想知道,高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到底值不值得信任? 人的所思所想,都会在心湖之中泛起涟漪,如果藏在神关里,就可以看见这些涟漪,能够得知一个人此刻正在思考什么。 当然,只能看见‘此刻的思考’,而无法窥见记忆。 不过进入神关没那么简单,一般来说除了少数特异的功法之外,想藏进神关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自己的其他魂魄都烧掉,只留胎光真灵。 只有胎光真灵这般‘似有若无’的东西,才能够安稳的进入神关之中。 否则的话,强行挤入神关,那人的神关会炸掉,所有的记忆和思绪都会迸发而出,就看那一瞬之间能捕捉到多少。 这种手段,就被称之为‘搜魂’,根据术法的不同,能查看到的碎片数量也不同,这也是一门研究很深的学问。 丹砂当然不可能搜魂,她也没那能力,只不过是因为烧掉了其他的魂魄,所以寄居在这里而已,就和寄居蟹一样。 第101章 勇者 第101章 勇者 于是,丹砂主动开口,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个……你懂的好多啊,而且看你之前做判断,你莫非……是个聪明人?” “什么叫莫非,我看起来很笨吗?”高见敲了敲丹砂的脑壳。 在心中,一人一龙正在交流。 在外人眼里,高见就像是在发呆一样。 而在二者的眼里,他们则处于心神之中的‘幻境’之中,类似于人正在幻想,只不过幻想的另一端会有人回应你。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丹砂斟酌了一下语言,然后说道:“我就是觉得,既然你是聪明人,那你为什么这么轻信外人?你不知道自己正在被追杀吗?” “是啊,我正在被追杀啊,所以我这不是一路上都在掩盖自己的行踪吗?做了伪装,掩盖了痕迹,不留下脚步,不住店,不在一个地方多做停留,还隐藏了身份,名字也没告诉别人,而且还在尽可能和更多人交流,纠缠自己的因果,让占卜我变得更加困难。”高见在心里掰着指头算自己一路上做了什么东西。 这么一看,其实他还是挺小心的呀。 “可是,你不担心吗?周围所有人都有可能是敌人啊,神朝世家的手段很难说的。”丹砂的语气有些担忧。 “啊?”高见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不是,人家又没惹我,干嘛怀疑别人?” “对对对,就是这个,你怎么能不怀疑他们的?你就不怕他们突然跳出来,把你抓回去吗?或者更狠一点,直接偷袭把你杀了!”丹砂马上质疑道。 “那他们跳出来了吗?”高见反问。 “还没有……但他们肯定是有所打算的,必须得提前做好准备。”丹砂马上双手握着拳头说道,给自己壮声势。 “是啊,我的准备不是都做好了吗?买了药,进了车队,还有什么要准备的?比如说猜忌其他人?他们露出什么要害我的痕迹了吗?”高见反问。 这就是当初他对思梦娘,对白平,乃至于对沧州那些鬼魂所表现出来的态度。 正如同当初所说。 高见从不会以恶意去揣测别人,也不会拿这种揣测来压力自己。 什么“他是不是可能害我啊?我得小心点!”之类的念头,高见从来没出现过。 他一般是等对方真的动手了,再去砍他。 “等他们露出来了,那就来不及了,未雨绸缪。”丹砂煞有介事的说道。 “哈哈,惊弓之鸟啊,你虽然看起来很强,不过确实还是个小孩子呀。”高见的眼神突然变得温和了起来。 这几天其实他也在观察这条名叫丹砂的真龙。 对方的胎光真灵能看见高见的心思,高见自然也能看见对方的心思,双方都对此心知肚明。 所以,这几天时间,尽管他们一句话都没说过,却一直都在进行高强度的互相对视。 只不过,观察心湖还需要仔细专注凝神,所以高见也只是闲暇时间看看而已,和丹砂全天候一直盯着不太一样。 这种互相视奸并不是交流,甚至可以说和交流有本质区别,因为双方都只是单方面的观察对方的心理活动而已,其实并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毕竟心理活动这种东西,其实和真正想要表达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有些人满脑子都是肠子,看人一眼连以后小孩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可真正交流的时候,说不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等到了行动的时候,脑子更是会直接一片空白。 这是常事。 所以互相观察心湖这种事只能当做‘了解’的途径,而无法真正代替交流。 在这个过程中,高见可以看见,这条龙其实升起了不少坏心思,比如抛弃自己啊,比如偷偷跑路啊,比如指挥高见把一路上她觉得有威胁的人都砍了啊之类的。 其他的念头,大多都是:“他这也知道?!”“他怎么不怕?”“他怎么连这都在好奇?”“他这怎么发现的?” 这种。 说实话。 有点可爱。 真的就是那种小孩子的感觉。 对方所有的惊讶和疑惑,在高见看来,其实都是四个字。 惊弓之鸟。 被背刺,偷袭,然后镇压,所以现在有点一惊一乍的,很没有安全感。 真令人惊讶,明明真龙天生就强大,但她的心,却格外的弱小。 高见觉得自己的心态都比她强。 明明拥有着只靠一条残魂都能绞杀五境老龟的可怕实力,却害怕一些一境都不到的凡人会对自己不利。 而且这种害怕是认真的,她甚至可能会被对方吓到,实际上……她已经被高见吓到了。 真是有意思的小姑娘。 “好了。”高见的心神在心湖之中,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我说会把你带回东海的,路上的事情我自有安排,你怕什么?你怕半天,还能出来教我做事不成?” 丹砂没有拨开高见的手,也没有躲开,只是用疑惑的表情看着他:“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怕?” 高见很想回答道“不怕,就是不怕!”。 不过他忍住了。 而是认真的说道:“有什么好怕的呢?我已经尽了人事了,你应该也知道吧?该做的事情我一件也没少做,该注意的事情,我一件也没有放过。” “所有我能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完成了,如果再有别的意外发生,那也不是我能控制的,那我为什么要害怕呢?因为怕左家?还是怕白山江龙宫?” 丹砂昂起头,没有管高见按在自己脑门上的手,而是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问道:“你不怕未来吗?未来可能的风险,随时随地可能袭来的危机,睡觉都睡不安稳的日子,因为你知道,每分每秒都有人在盯着你的命,就算你什么事情都做到了,可你还是很无力,始终处于不安定的状态里,就算这样,你也不害怕吗?” 不安定的漩涡,动荡的未来,随时可能朝不保夕的生活,每时每刻都有人想要杀你。 身处这种环境的人,会时常愤怒,因为他们心中怀揣着恐惧,所以他们像个刺猬一样,以愤怒来伪装自己,他们以为自己沉在黑暗的大海里,随时随地都有疯狂的风浪打过来,让他们死无葬身,而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在大海之中的沉浮,充满了空虚,疲惫,衰竭,嘴里发苦,使人衰弱,让人开始感到昏眩。 人在绝望的情况下,会想要做点什么。 可他们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惶恐和愤怒便是他们唯一能做的。 所以高见笑了笑,突然把手插到了丹砂的腋下,把她举了起来。 “喂!你在做什么!?”丹砂有些惊慌失措。 “害怕我吗?”高见问道。 “不……不怕。”丹砂的声音有点抖,怯怯的说道,还把刚刚昂起来的头给低下去了。 “你怕我,但我不怕你,明明你应该比我强得多,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高见问道。“不知道……不对,我不怕你!”丹砂马上强调。 高见把丹砂放下来,没有管对方的回答,而是笑着说道:“因为他们不如我,你也不如我,那我为什么要怕?” “大言不惭,区区一个二境……我刚出生就比你厉害了,你连我的蛋壳都打不过。”丹砂瘪嘴。 “打不过归打不过,那他们为什么还要追杀我?”高见问道。 “因为你不死,他们害怕。”丹砂回答道,这个答案是显而易见的,高见掌握了那个秘密,所以左家和白山江的蛟龙们现在的心情估计很不美妙。 “那不就得了,你看,怕的是他们。”高见笑道。 这个答案一下让丹砂愣住了。 她剩下的话都被憋了回去。 这个答案合适吗?不合适,丹砂觉得完全不能说服自己。 但这个答案合理吗?很合理!丹砂甚至找不到反驳的说辞。 毫无疑问,不管怎么看,现在两边尽管实力极度不对称,可害怕却是对面,而不是高见。 “再看看你,丹砂是吧?你不也很怕我吗?”高见把丹砂放下:“所以你看,你们都比我强,却都怕我,这说明什么?” “哈哈,你自己慢慢想吧,外边儿打起来了,我先撤了。”高见说着,就消失在了这里。 他把自己的注意力抽离出来了。 外面打起来了,有妖兽袭击了车队。 “万硕之鼎,不可满以盂水。一钧之钟,不可容于泉流。十围之木,不可盖以茅茨,榛棘之柱,不可负于广厦,所贵勇者,为其行义也。”丹砂轻声说道。 这个人族,好像可以称之为‘勇’。 她听说过,勇者无惧。 所以他才不怕吗?是这样吗? 争饮食,无廉耻,不知是非,不辟死伤,不畏众强,恈恈然唯利饮食之见,是狗彘之勇。 为事利,争货财,无辞让,果敢而振,猛贪而戾,恈恈然唯利之见,是贾盗之勇。 轻死而暴,猖狂猛进,只为一腔血勇,意气上头而不惜生死,是小人之勇。 义之所在,不倾于权,不顾其利,举国而与之不为改视,重死持义而不桡,是君子之勇也。 “勇者不避难——吗……”丹砂陷入了沉思。 那他到底是哪种勇者呢? 她不太清楚,也想不太明白,可能是爽灵已经被烧掉的原因,现在的她是有点笨。 不过,好像不是那么怕高见了。 看看他要做什么吧,外面好像打起来了。 她停止观察高见的心湖,转而开始体会高见的五感,以高见的视角开始搜查周围。 然后她就看见了一地的尸体。 “好快!?” 她才思考了几秒钟而已,怎么就全死了? 仔细一看,四周全都是狼妖,应该是一整个狼群,其中二境的不在少数,应该是当地非常非常强大的妖族势力,否则的话也不可能有胆子袭击这种车队。 但他们肯定没料到,这个车队里面的猛人太多了。 出手迅猛,气血充沛,刀法凌厉。 就在刚才…… 狼群袭来之际,一头狼王呼啸而出。 狼王一身气血喷薄而出,看起来大概是二境之中的佼佼者,手下还有几十条狼妖,最次都是一境,二境的也有七八条。 这个级别的狼群,怪不得有胆子来袭击。 然后,在车队这边,领头的那位三境出手了。 那不是武者,而是一位炼师?机关师? 高见不太确定,但对方祭出了一件非常复杂的武器,不是常规的刀枪剑戟之类的,而是类似是一面圆盘,上面密密麻麻的排布着一大堆机关零件和阵法。 这玩意儿汇聚能量,一炮就轰死了狼王。 下面的其他狼妖,也被高见跳下车去,两三下砍死十几只,其他的则转身落荒而逃。 一群极度危险,骇人听闻,说不定已经在此处掠食了许多试图穿越这个无人区的强大狼群,就这么死掉了。 一点风浪都没有。 “真是厉害啊,少侠,好漂亮的刀法!”这时候,之前那个黄皮麻子的女人挥了挥手:“上来吧,我们继续出发,你看,我就说,咱们这个车队,万无一失吧?” 高见笑着点了点头,认可了对方的说法。 一位三境,一堆二境,确实万无一失。 不过上楼的时候,高见看了一眼旁边没有出手的宋大。 宋大对他微微颌首,表情一如既往的温和,看不出在台上作为刽子手的姿态。 刚刚的战斗,他并非没有出手。 高见察觉到了,刚刚有一股非常恐怖的气势袭来,压迫向周围,不过似乎是专门针对狼群的,所以没有影响到高见。 但高见还是察觉到了。 他之所以能够轻松斩杀群狼,是因为这些狼群,全都腿软了。 腿软之后,一身实力十分去掉五分,只想着逃,根本没有和高见拼命的意思,所以高见杀起来才毫不费力。 这一切,都是来源于宋大。 高见估计了一下,对方那种气势,如果施加在自己身上,那自己十成力道,还能剩下几分呢? 这人……到底杀了多少人啊? 怎么会积累这么恐怖的煞气在身上? 想着这些,高见又打量了一下机关兽身上的其他人。 那位三境不谈,似乎大家都有点绝活在身上。 嗯。 这下看起来,是真万无一失了。 (本章完) 第102章 神机(加更了) 第102章 神机(加更了) 商队继续出发,大家的心情现在都挺放松的。 很难不放松啊,这一路估计根本就不可能遇到有什么妖物能够撼动这个商队。 想要覆灭这一支商队,起码得有个三境以上的妖怪,带着一大堆二境妖怪吧? 那这种超级妖窟,肯定早就被人灭掉了。 倒不是因为什么为民除害之类的,纯粹是因为三境妖物还蛮值钱的。 为人服务的事情很少有人做,赚钱的事那就是一堆人抢着做了。 没有了危险,暂时也没有需要做的事,出于无聊和检测自己现在的水平,高见则给自己找了事情做。 他正在推演。 高见想要尝试用刚刚那位三境出手的瞬间暴露的那面圆镜,推算出那位三境的跟脚。 这很难。 但是,很有意思。 玄化通门大道歌是一门非常广博的功法,高见知道,那把八十几位功法的创始人,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创造了一门功法。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神朝皇帝是不会召集他们的,毕竟开创功法不算什么,高见自己都能半抄半改的整出一部似是而非的一境修行法呢。 准确的说,这八十几位,是一个‘流派’的开创者,创造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思路,这个流派的许多功法,都得是从他们这里发源出去慢慢改进的,算得上是某一种类别的‘祖师爷’。 而且,这些思路,玄化通门大道歌里面,都有,只不过是按层数分了阶段而已。 高见现在掌握了第三层,也就是说,三境以内的这些可用思路,上面都作为‘课外研究’记上了。 对八百年前的太学生来说,这些是可选项,自己看看自己喜欢的学学就可以了,不做硬性要求,不计入成绩。 可对高见来说,他已经全部记下来了。 既然记都记了,用一用也没什么问题吧?正好现在尝试一下。 那么…… 形态是圆形,必为圆而不方之器。 再看其中的组成零件的方式,似乎也有规律。 几个大零件等于几个小零件。 五尺,谓之墨;倍墨,谓之丈。 倍丈,谓之端。倍端,谓之两。 倍两,谓之疋。五疋,谓之束。 如果按照这个比例去测算的话…… 还真是,对得上,也就是说,那面并不能反光的圆盘,实际上,上面的各种符文和零件,是度量衡的标志。 这种标志是为了什么? 什么东西上面会刻录度量衡呢? 翻翻书。 还真有,看看…… “圣人防乱以经艺,工正曲以准绳……” “乐器?有可能,正所谓律吕之法,能定阴阳,天时,元辰,正五律。” “漆竹长一尺,六孔,象征十二月之音,物贯地而牙,故谓之管,笙长四寸,十二簧,像凤之身,正月之音也,物生故谓之笙。” “律吕本身就记载了度量衡,度量衡其本俱出,七调为一均,十二均八十四调以为大备,振风荡俗,飨神佐贤,必协律吕之和,其说以五正、二变配五音,迭相为主,衍之成八十四调。旧以宫、徵、商、羽、角五音,次第配七声,然后加变宫、变徵二声,以足其数。推以旋相生之法谓五行相戾非是。” 按十二律之实,约以寸法,则黄钟、林钟、太簇得全寸;约以分法,则南吕、姑洗得全分;约以厘法,则应钟、蕤宾得全厘;约以毫法,则大吕、夷则得全毫。 如果以乐器的方式进行拆分的话…… 高见继续推演,继续分析。 所谓的‘毫,厘,寸’这些度量衡,其本身就是通过十二律吕根源,以纵黍横黍,定古今尺度。 “所以说,那不止是个圆盘,如果将其视为乐器的话,其上绘制的东西也应该与这些有关。” 高见继续翻书,一边翻书,一边借助自己的理解。 那么,那东西,实际上是圆磬。 这人虽然会机关术,也能够操纵这种机关和使用复杂的法宝,但他既不是炼师也不是机关师,而是一位乐师? 只不过,他利用这种东西,在掩盖自己的真实跟脚? 是吗? 高见没有去追逐真相,比如去问对方是不是这样,或者继续观察之类的。 实际上,他根本不在乎那个三境到底是什么跟脚,这只不过是他给自己的一次测试而已。 他看着自己测试的那些成果,突然有些觉得,自己好像真正意义上的变博学了。 玄化通门大道歌的第三层,真正涉及到了一些修行世界的‘非常识’,这些东西,似乎是涉及到了一些修行法的大概原理。 而且,这些都是他真正意义上记在脑子里的东西,通过悟性领悟神韵得到的东西,其实就已经是他的了。 现在的自己…… 真牛逼哇! 身体健壮,头脑聪明,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团结,精确,完美! 水桶人啊自己,也太厉害了吧! 就在高见感叹于自己此刻那渊博的知识的时候,脑子里的丹砂又响起了声音:“你还真是……乐观呢,不过倒也没错啦,你好像确实有点厉害。” “所以,你肯定能带我回东海的,对吧?”丹砂的声音似乎终于放开了一些。 “我都已经说过了,我这人没有食言的习惯。”高见答道。 丹砂沉默了好一会。 然后,大概一刻钟之后,她才磕磕巴巴,低着头,涨红了脸说道:“那我就真的……相信你了喔……你不知道,这很少见的,我的信任就和大何罗鱼一样少见……”她强调着:“已经少见到了你应该反过来感谢我的程度了!”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高见微笑着随口敷衍道。 丹砂不过是一只小孩子而已,虽然这个小孩子有点大只,但高见还是把她当孩子看的,实在没必要苛求太多。 说完这些之后,丹砂再度往神关里一钻。 这一次,她既没有继续看高见的心湖,也没有让高见看自己的,就好像真的消失了一样。 高见则没管那些,他继续跟着车队前进。 车队的速度并不慢,距离越安一两千里的距离,最多一两天就到了。 不过,晚上的时候需要检修机关兽,充能,上油,保养之类的,为了机关兽的可持续工作能力,车队会在晚上的时候休息一下,检修之后,第二天早上出发,然后在第二天中午抵达。 大家都对此没什么意见,包括高见也是。 修车嘛,那也没办法。 于是,在经过一天赶路之后,车队在一处聚居地停了下来。 没错,聚居地。 这里是一处……垃圾场? “这种地方居然还有人住啊,靠什么活下来的?”高见环顾四周,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竟然还有这么一处地方。 可以看见,这个地方,充满了垃圾。 而且并不是普通的厨余垃圾那种,那种一般都被拿去种菜当肥料了。 真正让这里变成垃圾堆的,是零件。 这个地方堆积着海量的零件,大量的报废机关,高见看见了好几台只有半截的大型机关兽倒在荒漠之中,无比壮观。 失去了活力和威严的巨大机械已经被无数暗棕色的锈迹所占领。 被黑色污水所填充的河流,环绕在瘫痪在荒野里的巨型机关旁边。 在河流中,有一艘熏得漆黑的,丑陋的铁船,正以一种完全不科学的静默速度,从黑色的污水河流之中穿到了高见等人乘坐的机关兽旁边。 上面的人看起来也脏脏的,一堆瘦干瘦干的匠人,拿着一些工具,穿着神朝平民常见的麻布短打,坐在船上,各自干着自己的活。 一个缺了几枚牙齿的老头从船上走了过来,说道:“新客人啊?头一次到这儿?” “可不新了。”那个黄皮麻子的女人探头出来:“换了个商队而已,我可就是地工镇出去的,老头,安排几个人手,修一修我们现在这些家伙。” “好嘞,那你们是在镇子里面住?还是在外面?”老头又问。 “我们就住机关里面,不进去里面了,喔,对了,有谁要自由活动的?提前说一声啊,我们要一晚上检修一下零件。”黄皮麻子的女人回头对牛肚子里的人说道。 高见率先举手:“我,一路上颠的骨头疼,我下去走走,去这个镇子里转两圈。” 那女人点了点头:“行,明天早上之前记得回来,我们就在这里停着让他修,对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儿吗?” “不知道,是什么地方?”高见摇头。 玄化通门大道歌里不会记载这种小地方的。 “地工镇知道吧?几百年前,神朝的一位机关师和东海一头老妖生了间隙,打了起来,其中一台五境机关被打碎了,残骸落到这个地方,后来有些贪财的就过来挖,人越聚越多,成了气候之后,后来附近的仙门和县城都把处理不掉的机关残骸往这边送,就现在这个样子,虽然一片废墟的样子,不过也算是一座新成立的仙门,散散步就行了,收着点。”黄皮麻子的女人对高见叮嘱道。 很多修行者,都很喜欢耍威风,还是得提醒两句,这地儿不算是普通人地方,实际上也是仙门之一。 一台五境机关的残骸,还有源源不断别地不要的机关残骸,有人依靠这些垃圾,在此处攒出了一座仙门出来,似乎是专门做机关生意的。 不是所有的仙门都是那种高高在上,仙风道骨的,实际上,修行路途千千万万,什么样的修行者都有,光神朝就有上百个不同的流派,时称‘百家’,神朝之外的偏门异法更是难以计数。 “嗯,我知道了,谢谢提醒。”高见点头,走下了牛机关的肚子。 脑海里,丹砂问道:“你下来做什么?和那个三境和一堆二境待在一起不够安全吗?非要自己下来单走?” “下来隐藏混杂因果,这样反而比较安全,也不会牵连到他们。”高见解释道。 如果背后真有追兵,那么聚在一起就是被一锅端了,而如果下来单走,就算追兵追到这里来,也没办法从车队上找到自己,自己可以依托那些废墟躲猫猫,反而比较安全,下来之后混杂这个地方的因果,就能让占卜之术更难找到自己。 并且,高见补充了一句:“而且,我也想长长见识,你不觉得这地方很有意思吗?依托一台五境机关残骸发展起来的地方诶。” 丹砂不明所以:“长长见识?你还不够有见识吗?一眼就能看出别人的跟脚,我觉得你已经懂的很多了。” “我懂的东西不过都是空中楼阁而已,读万卷书,行千里路,懂吧?很多时候,书上看见的东西和现实里是对不上的,尤其是我那本书还是八百年前写的,神朝这个发展速度……八百年能出来多少新流派,那可不好说啊。”高见解释道。 话语之间,他已经旁若无人的跳过了那条河流,在众人的目光里进入到了这片废墟之中,拐了个弯,消失在了废墟之中。 机关残骸这种东西,都带有各种各样的杂气,这些杂气是机关运行的关键,但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也没有生机可言。 这就代表了,机关废墟到处都是的地方,注定是寸草不生,机关残骸的能源波动,还有各种杂气,都会干扰正常的天地运行,让杂草这种等级的生命无法正常诞生。 “你还……挺怪的,明明是个武者,还是个自称有勇气的莽夫,可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这些动脑子事情?” “多读书,多看报,少吃零食多睡觉,知识就是力量懂不懂啊?”高见指了指脑子。 他是武者没错,但科学锻炼,健身先健脑的道理在哪里都是不变的。 “我最讨厌看书了。”丹砂的声音闷闷的。 “这就是你笨的原因。”高见说道。语罢,他已经走入了这座废墟之中。 刚刚进来,他马上就闻到了一股臭气,而且不是一般的腐烂的臭气,而是一种混合了矿物毒气的味道。 有点类似于烧塑料的那种味道,这让他捂住口鼻。 这玩意儿有毒的。 然后,他就看见了这种气味的来源。 一群小孩,浑身脏兮兮的,手里拿着一堆小型的机关兽零件,正在火中焚烧。 —————————— 站在远处的时候,还没有看的这么清楚。 真正下来的时候,高见才真正看清楚这块‘山门’是个什么情况。 无法忽视的是天边高耸入云的巨大机关残骸,那应该就是所谓的‘五境’机关的残骸了,肉眼可见的那东西正散发着让人不舒服的威压。 紧密排成的废弃零件拼凑而成的小屋,围绕着那座巨大机关,形成了一座城镇,而且占地面积还不小,方圆几十里应该都是这些小屋。 小屋建立在一座垃圾场的上面,脚下就是一大堆废弃的机关零件。 小屋就是山脚,那座残骸就是大山,大山之上,估计就是那座仙门的山门根本了。 还挺稀奇的,废土仙门啊?而且神朝大地上,居然还会有这样的废弃零件堆积地。 不过想想也是, 垃圾遍地,高人口密度,还有无处不在的毒烟,构成了这里的主旋律。 大量的零件正在被焚烧,就这么粗暴的丢在地上,用机关兽的润滑油当做燃料,就这么烧了起来,整个地工镇就是一个大大的零件垃圾场,臭水沟就在这些旁边流过。 黑烟滚滚,可以看见,零件上铭刻的符文,所用的那些墨水,正在被火焰焚烧,化作黑烟消散到空中。 当然,东西不会凭空消失,这些消散的杂气都到了空气中,让这里充满了这种特殊的毒气,常年待在这里,肯定是要受影响的。 机关兽的运转显而易见的是需要符文的,而符文需要用到特定的墨水,和一些辅助材料,才能刻在零件上,使其生效。 说起来,高见最开始还非常的惊异,为什么一些特殊的符号,用特殊的材料,画在零件甚至是一张纸上,就能够起到神奇的作用。 后来他想到了电路板。 电路板不也是这样?拿焊料在一块塑料上画出特殊的电路图,于是这个东西就能控制很多东西,甚至能造出精密的芯片来。 想来也是这个道理。 这也延伸出了最初白平和高见所说的那句话。 “文字,本身就是具备力量的。” 显然,这些电路图,符文,其本身就是具备力量的,所以需要把这些东西烧掉,去掉原本的影响,只留下零件本身,然后这个零件就可以卖给别人了。 买这样的零件的人,就可以拿这种清理过后的二手零件,组装自己的机关兽。 这样的垃圾回收很有效率,所以,到处都是这样的地方。 高见可以看见,许许多多的垃圾零件,在此处堆叠成山很多半大不小的孩子在山中寻宝,背着一个背篓收集垃圾,然后将垃圾丢到这些火堆中。 有修行者正在操纵火堆,看不出师承,似乎是一些江湖术士,以控火诀不断催发火力,让火力保持在既不会融化或者软化零件,但又能烧掉上面已经刻好的符文这个区间,不至于损坏珍贵的零件。 这样的回收站点,似乎就是这个地方的主要经济来源。 高见从腰带里扣出一金来,在街上找了一个正在烧火的江湖术士,把那一金往天上弹了一下,然后一把抓住。 对方的眼神全程盯着那枚金子,一直到高见把金子抓住之后,他才看向高见。 高见也看着对方。 对方穿着脏兮兮的长袍,年纪三十来岁左右,两撇小胡子,修为看起来是刚刚到一境,但是呼吸虚浮,应该是根基不稳的表现,而且开的绝对不是精关,从他催发火焰的术法来看,此人第一境应该是开的气海。 对方施展的控火诀也很古怪,看起来像是杂糅了道门控火诀和机关术,还有巫觋的一点火灵诅文。 所以高见判断这是一个江湖术士,功法并不是那么高深,是很多东西凑出来的一套粗略修行法,而且凑的很不高明。 “老哥,烧一天能挣多少?”高见问道。 “烧一天八百钱。”对方显然意识到了高见要做什么,显得有些迫不及待,笑出了一口黄牙。 “我是来这里采风的,想写一篇游记,你帮我带个路,介绍一下这里的情况,还有这座仙门的大致情况,给你一金,怎么样?” 一金值万钱,就是一位一境修行者差不多半个月的工钱。 很显然,高见已经看出来了,越州这地方的修行者,比沧州的地位低很多很多,但挣的钱却又要多许多出来。 沧州的一境,一般都是沧州外城的工头,武馆馆主这种体面人,他们其实一年下来也只有十几金的收入,有些会多一些,但也只有二十多金。 沧州的一境修行者,一年十几金,而且工作也很体面,地位不低,算是混出头了。 而在越州,工作并不算体面,这种控火师应该是最底层的,但年收入却稳稳的三十金以上,光工资就有二十八金了,而且他们百分之百有外快,一年三十多金非常简单。 那么就可以对比出来了。 沧州果然是个穷地方,工资低,修行者地位相对较高,因为修行者比较少。 而在越州,修行者的工资高,但对应的地位低,同时物价也更高。 就像是大城市的大学生,和小县城的大学生的区别一样。 听了高见的话,对方喜不自胜,谁不想一天挣半个月的工钱,当即一拍胸口答应了下来:“行!我在这儿干了十几年,清楚的很!有什么事情只管问我!” “这的活儿能停吗?” “能,随时都行!”他直接结束了法诀,却见那些火焰马上停下。 那些小孩马上不干了,几个半大小子马上叫嚷着:“喂!老邓,我们可是交了钱的!” “行了行了,都给你们退了,还有额外一个人五十钱,自己过来拿,今天我高兴!”这个江湖术士摆了摆手,掏出十几串铜钱,都是挂在腰上的。 还挺能装。 “老爷劳烦多等一会,这些小子都等着钱吃饭呢,我发完钱” 高见看见,这个人退钱,有些是五十,面对一些看起来力气比较小的小孩的时候,却会额外多发几个钱。 说是退钱,高见觉得,好像更像是在发零钱。 很快,钱就退的差不多了,二十几个小孩,退了一千多钱。 “你是好人啊。”高见说道。 “嗨,指着他们吃饭呢,要是他们都不来我这儿烧了,那才是麻烦事呢,我可全靠这些零件过活了,修行不易,什么东西都贵啊,老爷你来我这儿取材一趟就是一金,也是大费啊。”这个江湖术士说道。 “听你这话,是瞧出我的跟脚来了?”高见好奇的问道。 “诶,这话可不能胡说,我眼睛被烟熏久了,看不清东西的,老爷有什么问题还是直接问吧。”他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没看清楚。 高见则说道:“不用怕,我也没什么恶意,就是好奇你是怎么判断的。” 而这个江湖术士打量了一下高见,似乎是在判断,对方是不是真的。 不过,看了一圈之后,他发现,对方身正气直,没有什么血煞和邪气,于是才压低声音说道:“老爷真要听?” “嗯。”高见点了点头。 “那我就斗胆说了,老爷瞧您这样子,也不是缺钱的主儿,应该是书院里的公子哥吧?来调查这些,是为了文章?” “我不像武者吗?”高见指了指自己。 “不像,你一身书香气,看东西多是好奇,探索,武者都是蛮子莽夫,不会有这种眼神的,还有,读书人一般都和你一样,说话很有条理的。”江湖术士说道。 “噗……”高见的脑子里,丹砂发出了没憋住的笑声。 高见若无其事,一拍手:“原来如此,我还以我配了刀,就像是侠客了呢,原来是知识暴露了我。” “老爷身上的书香气,实在是如暗室明灯,实难忽视啊。”江湖术士马上恭维道。 高见也没有纠正,对方这么认为挺好的,这也说明自己现在的伪装还是很到位的。 “咳咳,那不谈那些,我今天晚上都会待在这里,你带我看看这个地方吧,我很好奇一个机关仙门的运转啊。”高见马上说道。 “老爷是第一次来越州?”江湖术士突然问道。 “是。”高见点了点头。 江湖术士马上自豪的说道:“那就不奇怪了,越州可是以机关出名的,天工山就是咱们越州的本地宗门,所以机关一脉在这里也格外的发达!” 这点高见倒是知道。 天工山和墨家,是机关一脉的顶尖山门和学派,其中天工山作为和启运神朝直接签订协议的大宗门,地位和真静道宫差不多,都是一等一的绝顶仙门。 神朝和许多大宗门都有类似的协议,这些仙门在协议之后,承认自己隶属于神朝,成为神朝国运的一部分,接受神朝的管辖,但同时也会派出弟子在神朝之中任职,在保留一定独立性的情况下,融入神朝之中。 不过这种大宗门的数量也不多,也就十几个吧,一州能有一座都算是运气好的,有些偏远的州甚至没有这种仙门,但神朝核心之地,有些地方一州能有三四座。 这个地方叫地工镇,看这地儿起的名字,就知道是在蹭天工山的名头,这种类似的地名,肯定到处都是吧。 “老爷可惜来晚了,早几年来,之前越州和东海打仗的时候,漫天都是机关,各种船,兽类,还有一些神机!机关铺满海面三百里,不见天光,和东海水妖厮杀,打的天昏地暗!”他手舞足蹈,似乎是想要表现出场面的壮阔。 “神机?”高见发现了一个自己没听说过的名词,于是问道:“神机是什么?” 按理来说,玄化通门大道歌是涵盖几乎所有名词的,但此刻却出现了一个高见不曾听过的名词,这让他马上警觉起来。 江湖术士有些惊异高见的反应,不过还是说道:“啊?老爷没听过神机?那老爷应该是在山中苦读,不怎么了解过机关的发展,神机是这些年巫觋一脉和机关师们合作的产物,说是在朝廷几位大员的协调下,巫觋们拿出了他们珍藏的天神观想图。” “然后,咱们机关师最擅长的不就是拆解吗?像是什么兽类机关,都是吃透了妖兽和灵兽的身体结构仿制而成的,所以天工山把天神观想图吃透了,以天神的构造来仿制机关,以这种方法造出来的机关,就被称为‘神机’。” “老爷你是不知道,之前大战的时候,最顶尖,作为先锋的那台神机,叫做‘三坛海会大神’,硬生生撕掉了东海龙宫太子的肉身!场面壮观的不行!在地工镇都能看见战斗的余波,那真是难以形容啊!” 高见听的眼角抽了抽。 这他真的是第一次听说了。 神朝十州中,越州以机关术闻名。 而越州的机关师们,借助朝廷巫觋们留存下来的天神观想图,摸清了天神的躯壳和一部分构造,然后用这些东西作为内核,仿制出了名为‘神机’的超巨型机关。 甚至已经都投入实战中了! 那名为‘三坛海会大神’的神机,已经加入了东海战场,甚至当场生撕了一头可以算是强大的真龙,场面连这个地方都看得见,可想而知战斗本身有多么的壮大。 这应该是这几百年来最新诞生的技术,玄化通门大道歌根本没有记载,毕竟这本书是八百年前写成的。 “喔,对了,谈这些虚的也没什么用,老爷你是想知道什么来着?你是来给自己的文章采风的吧?”江湖术士问道。 “没什么,这些我也很喜欢听,不过说回正事也可以,那我们一边走一边问吧。”高见回过神来,随即说道。 然后,他主动迈开脚步,走进了这个地方。 地面基本看不到任何的土壤,零件早已经覆盖了周围所有地面,黑水和各种润滑油积成了一个个小水洼,高见不想踩上去,所以一直在拐弯,还要时不时闪避周围奔跑的小孩,还有到处乱丢的脏水和垃圾。 就在刚刚,一个小男孩正在把一盆脏水倒在家门口的垃圾堆上,差点溅到高见,还是那个江湖术士,赶紧上去开骂,把人赶走。 不过说是赶走,其实更像是保护吧,他害怕那个孩子惹怒高见。 这人挺不错的。 高见接着问道:“这个地方,水从哪儿来?我看见外面还有一些污染很严重的黑河,这里有天然的水域吗?” (本章完) 第103章 臭气与财富 第103章 臭气与财富 水从哪儿来,高见还真挺好奇的。 这里的脏乱差,可不止是一点点的脏。 在高见行走在这里这段时间,迄今为止,没有看见任何垃圾或者是废水处理的设施。 或者说,垃圾处理全靠烧,废水处理全靠倒。 之前那条河变成了黑水,估计也全都是这里这么多人生活的污水导致的吧。 堆积如山的垃圾以及居民的排泄物,全部混杂在水中,就高见看起来的情况来猜测的话,他估计,这里的居民们只有在下雨的时候,在此居住的大人小孩们才会相邀在雨水下满的积水塘里洗个澡。 “水?不是有聚水阵吗?越州靠海,水气大的很,这里都是用聚水阵的水。”江湖术士解释道。 “聚水阵不便宜吧?家家户户都用得起?”高见疑惑。 “也不需要家家户户都装啊,一片区域,大家凑钱装一个,然后一起用这里的水,这里的聚水阵基本不停的,随时随地都在放水。”他解释道。 “如果是这种规模的使用的话,就算越州水气大,但一片区域内的水气会被抽干吧?到时候就算有聚水阵也没办法接着抽水了,还得等水气慢慢弥散过来。” “所以要抢啊,实在抢不到,那就忍着呗,毕竟用掉的水气也不会消失,过几天又会消散到周围,又能被聚起来了。”江湖术士显得有些无所谓。 “你也是这样吗?”高见又问,看了一下对方脏污的长袍。 江湖术士指了指自己:“我?我不在这里长住啊,这地儿哪里是能住人的啊?我一般是在这边搜集了足够的零件,然后再跟着附近的商队,跟着他们回安水或者越安,在那边把清理好的零件卖了,挣点钱,换些修行资粮。”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突然一拍脑门:“喔,对了,说到这个,老爷你要不要换身衣服?” “为什么要换衣服?” 他笑道:“您这身衣服不便宜吧?来这种地方,尽量不要穿太好的衣服过来,因为只要一起风,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可以准备去扔掉了,这地儿天天烧火,空气污浊的很,你看我这身,我平时可不会穿这么破烂,只是因为好东西穿来这里,最后都会被烟气附着在身上,一身好衣服也就毁了。” 由于日积月累形成的积氛之气,直接导致了,如果你来到这里游览,当地人都会让你换一身衣服,免得坏了一身好衣服。 “原来是这样,那换一身衣服吧。”高见也不犟,反正在这里买一身衣服并不贵。 听人劝,吃饱饭。 于是,江湖术士没几分钟就给高见整来了一套衣服,只是这里没有什么新衣服,但高见也不怎么在乎。 虽然有点破破烂烂的,可以看得出来他拿来的衣服已经算是这个地方很不错的了,估计是了点心思的。 高见在对方的带领下,在一间房子里换了衣服,接着继续往里探索。 继续往里走,高见看见的景色基本就没有变化了。 一些不用的铁皮零件,加上一些泥土,就垒成了一间屋子,冬冷夏暖,能有效提升居住者的忍耐能力。 这样的房子平铺出去,堆积在了垃圾场里,许许多多的人,就这样在垃圾场里翻找着废品零件。 偶尔还可以看见,有一些大型机关兽甚至是飞舟飞到这里来,然后倾泻一大堆废品零件下来,之后又慢悠悠的离开。 显然,他们就是这一地垃圾的来源。 然后就是无处不在的臭味。 屋子后院散发着屎尿臭。 如果有人做饭的话,那么就会弥漫着烂菜和坏油的臭味。 霉臭的尘土气味,空气中弥漫的火烧零件的臭味,夜壶的刺鼻的味道,壁炉里散发出硫磺的臭气,小巷子里飘出血腥臭味,人的身上散发出汗酸臭气和未洗的衣服的臭味。 河水、广场,乃至于各种各样的东西都臭气熏天,桥下和地里都臭不可闻,人的任何活动在这里都和臭味挂钩,生命从出生到死亡,没有哪一样是不同臭味联系在一起的。 唯一例外的,就是偶尔从润滑油的黑烟之中还能闻到一些甜滋滋的,似香非臭的奇怪气味,但混合了这种甜滋滋的味道之后,所有的臭味都变的更加浓烈了。 简直像地狱一样臭。 高见还看见了这里的墓地,味道几乎能让修行者昏厥过去。 说是墓地,其实只不过是个堆尸用的坑,人们把各个地方的死者往这里送,不知道多少年,每天都有许多尸体装在手推车上运来,倒在长长的坑里,然后被埋起来。 尸骨被整齐的排列起来,堆积得一层又一层。 很难说他们到底重视尸体与否,但这里很明显没有沧州那样的血祭,人们像是只是出于在这种零件垃圾场的无奈,只能采用这样的方式进行埋葬,毕竟他们没有伤害尸体,也没有随意倾倒,而是认真的把他们清扫干净,排列起来,一层层的堆好。 等到最下方的尸体自然腐坏消解之后,坑就会慢慢低下去,然后再往里放新的,如此就行了。 高见对此非常惊讶,而周围的人却都习以为常。 高见问江湖术士为什么的时候,他回答:“尸骨全整的埋下去,总比烧了好吧?有个全须全尾已经不错了,老爷你看,这附近都不闹鬼呢。” 高见闻言,感受了一下周围…… 确实,甚至不闹鬼。 在这种地方不闹鬼,可见,其实这里生活的人,对这样的待遇是真没什么意见,或者说……他们已经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了这些死者最大的尊重。 江湖术士似乎是觉得高见的表情不太好看,连忙补充道:“而且,老爷别看这里这么埋汰,这里的人,可比种地的挣得多!” 江湖术士开始给高见算账:“他们去捡零件,捡了,交给我们烧,然后我们收了焚烧费,又钱收他们的零件,他们捡回来的那一堆,几十个里有一个能用的吧,他们就把这个还能用的卖给我,一般能卖二三十钱呢,一天多跑两趟,就能够挣上一百来钱,种地哪儿能有这个营收?” “我呢,收了这些零件,拿回去,该修补的修补,该填充的填充,这可是个技术活,一般人干不来的,我修补之后,再拿去卖二手,我也就挣这个修补和来回倒腾的钱。”他解释着自己的营收,和本地其他小孩的营收。 这其实都是技术活。 零件不一定总是能复用的,那些孩子们,会在一大堆垃圾堆里翻翻捡捡,从充满了碎片和油污的垃圾里找出他们觉得可以用的垃圾零件。 然后,他们用背篓背好,带着这些破碎的机关零件,前往焚烧处,找到江湖术士这样的人,烧掉上面的符文和油污。 之后,江湖术士会检查烧掉之后的零件,有些零件被火烧了会坏掉,有些则本身就有问题,比如说有裂缝什么的,这些都是不能用的。 几十个零件里,大概能挑出来一个能用的。 这一个,就可以卖给江湖术士,一个能卖二三十钱,他们一天运气好的话,能卖出去四五个,有些运气特别好的,说不定能卖出十几个。 江湖术士们则收了这些零件,拿回去,自己用自己的手艺修补一下,再卖给其他需要零件的机关一脉修行者。 毕竟崭新的零件还挺贵的,如果只是练手的话,用二手零件会方便许多,所以并不愁卖,越州有的是机关师。 “所以你瞧,这地方埋汰归埋汰,可真是个挣钱的好去处,在这里,不管是开没开窍,都能混个不错的日子,苦是苦了点,但老爷你看那些孩子,你知道为什么捡垃圾的大多都是这些半大小孩吗?” “为什么?”高见也有些好奇,这里似乎没有看见什么大人,全是些半大小孩在捡垃圾。 “因为普通人不准进来啊,你看这些小孩很惨,但其实他们多多少少都是有点天赋的,以后说不定是能进仙门的。”他指了指那座巨大残骸组成的‘仙山’。 五境的机关残骸,再加上这些垃圾场,构成了一座仙门的‘底蕴’。 说实话,画风有点清奇。 “喔,外门弟子,是吗?”高见看向那些孩子。 “嗯,外门弟子,捡零件,赚钱,甚至是自己拼凑一些机关,都是考验的一部分,其中的佼佼者不会一辈子捡零件的。”江湖术士说到这里,语气中甚至带上了些许的羡慕。 这些小孩,都是仙门们挑选而来的,也只有他们有资格去‘捡零件’。 因为捡零件本身就是一种学习,通过在垃圾场内拾取有价值的零件,在没有任何的帮助下进行学习,有没有天赋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江湖术士,似乎感叹完了,他马上看向高见,换了个话题:“老爷,如果忽视掉这里的臭气和垃圾场,这其实就是一个正常的镇子,你看,那边还有人在做小本生意,卖点炸物什么的。” “他的油好像是黑色的,味道也不对,是矿物油?这东西是拿来润滑的吧,这炸出来的东西能吃吗?”高见皱眉 “嗨,反正没吃死过人,用精气运化一下就行了,大家都有练功的。”他显得若无其事。 神朝的凡人们可不是真正的凡人,这是一个人人有功练的地方,哪怕是最底层的农民也有‘庄稼把式’,纤夫力工没有功法也不可能扛起几百斤的东西飞奔,猎户们更是要追踪和肉搏妖兽。 吃点矿物油……好像也不算什么? 于是,高见点了点头,又看向了脚下的垃圾场,随后抬头,又看向那座巨大的机关残骸构成的大山。 五境机关的残骸构成的大山并不算巨大,不过他们在上面又延伸修筑了许多建筑,慢慢把这座山给建大了。 硬生生靠建筑的数量,再加上他们自己延伸出去的诸多机关,将这座山的高度拔高了好几百米。 “那,地工镇的仙门呢?他们就这么看着吗?”高见伸手,指向了那座山。 “不啊,这附近没有妖兽来袭扰,都是因为仙门的大人们在保护啊。” “但也不是免费的就是了,不管是我们这些烧零件收零件的,还是那些本地在这里翻找零件的,都是要交点费用给他们的,而且别说我们了,这些零件其实对很多县城和仙门来说都很麻烦的,处理也很头疼。” “所以,那些有钱的县城和仙门为了方便处理这些垃圾就会丢到这里来,只是想要把用坏了的垃圾和废品零件送过来,也是要给钱的,各取所需吧。”江湖术士解释道。 高见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运垃圾来丢的人要给钱,捡垃圾的人也要给钱,地工镇的仙门控制着垃圾场,这样就可以坐享两边的收入。 而捡垃圾的人们,收垃圾的人们,倒垃圾的人们,也达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各取所需’。 残酷吗? 好像挺残酷的,因为这里的生活条件并不好。 但有什么问题吗?高见一时半会好像也说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不管是被视为种子库的那些小孩,还是这些烧火的江湖术士,收入都不算低,在这片垃圾堆干活实际上已经是高收入了,足够支撑他们的修行资粮。 似乎……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但如果没什么不好的话,为什么会是现在看起来这个模样呢? 大家都很好,但却生活的不好,这问题是出在哪儿? 高见陷入了沉思。 而那位江湖术士,看见高见陷入了思索,也安静的在旁边等着。 这位有钱老爷是来采风的,自己刚刚说的那些东西,应该对他来说挺新鲜的,停下来记录一下也很正常。 而就在高见思考的时候,旁边却突然传来了凄惨的哀嚎声。 这让高见的思考过程突然被打断,他看向哀嚎声传来的地方。 是个女人的声音,而且还有一如既往的臭味。 高见没有思考,直接就朝着那边靠拢过去。 那边是个鱼摊。 (本章完) 第104章 燕阁? 第104章 燕阁? 一座机关大山下,围绕着的垃圾场内,有一个小镇,名叫地工镇。 那座机关大山上,可以看见上面隐隐约约写了一个‘璃’字,虽然高见怎么看都像是‘螭’,像是把半边字重写的。 而此刻,在地工镇一处不起眼的小巷子旁边,有一个鱼摊。 这个地方当然也是要吃饭的,这里的污水河流并不少,还能开船,所以哪怕水很黑,一样有鱼。 在这种世界,鱼的生命力一样也很强。 黑水归黑水,鱼照样能活。 因为不能活的都死了,留下来的自然都是生命力顽强的,甚至不少还有妖化的模样,不知道是妖化还是变异。 这个鱼摊发出了一个女人的哀嚎。 高见和江湖术士快步走过去,发现在鱼摊下面,有一个正在生产的孕妇。 鱼摊上堆着一大堆腥臭不能吃的鱼肠和别的内脏。 因为这些鱼吃的东西并不干净,所以在这里,鱼肠一般是不会吃的,他们会把鱼剖开,去掉鱼内脏,刮掉鳞片,然后放在油里炸,算是地工镇的一道特色小吃。 这些堆在旁边的鱼杂,散发出来的气味极其浓烈,不知道发酵了多久,反正那股气味像铅块一样压在邻近街巷里。 这味道不知道怎么形容,摆在那里,半腐烂的鱼肠和那些烧火散发出来的味道一起涌来,就像是某种烂水果和烧焦的指甲与腐肉混合在一道的气味。 哪怕是高见,也觉得这里的气味让他有些头脑发昏。 有点辣眼睛,这味道。 不过,他可以看见一个女人就躺在鱼摊下面,她的临产阵痛已经开始了。 她看起来完全没有受到臭味的影响,这或许是因为她的鼻子已经迟钝到麻木的程度,何况她的身子正疼,而疼痛使她的感官接受外界刺激的能力完全丧失了。 “你家男人呢?”江湖术士马上上前问道。 但女人没有回话,或者说,她甚至都没有听见江湖术士的问话。 痛苦让她什么也闻不到,什么也听不见了。 婴儿已经出来了一半,但卡在那里了,始终出不来,血淋淋的肉就挂在那个地方,不断蠕动着,让人感觉到有些恶寒。 没有一个新生命出现给人的生机和活力,有的只是一种凉意。 在鱼摊下面生下来的血淋淋的肉,同撂在鱼摊上面的鱼肠,似乎没有多大区别。 都是红色,都是软趴趴的,都包着一层筋膜,上面有白色的纤维束带。 这样的场景,给人一种感觉,就算这孩子生下来,也会被放在鱼肠旁边,到时候,不管是鱼肠,还是生下来的肉,或是其他的东西,都被统统铲走,装在手推车上倒进河里。 江湖术士似乎不想碰她,因为贸然接触生产中的女人是一种不吉利的事情,产房是阴晦气之地,男人贸然进入插手,阳气和阴晦气相撞,不仅对女人和孩子不好,容易导致难产,对男人自己来说也容易冲撞他们的阳气,影响健康。 所以,在有些讲究的人家,妻子在分娩前,必须从燕寝迁至侧室待产,在孩子出生前后的那一段时间,丈夫每日最多两次到门外询问情况,却不得与妻子照面,直到满月,丈夫都无法踏入侧室半步。 这并非什么观念影响,而是切实存在的事实,在这个以阴阳五行之气主导的世界,很多事情的运行逻辑就是这样的。 “老爷,咱们还是去找产婆吧。”江湖术士皱眉:“她这应该是想着自己生,结果难产了,我们贸然去动,不仅自己沾了晦气,对她来说也不好。” 当然,主要是因为会让自己沾晦气。 他真不想去碰生死关,此时正是新生儿和地府交接的时候,随便去碰可是非常非常晦气的,搞不好他两三天苦修都要报废,要是影响到了控火术的施展,那就更亏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对于一些身上养了清气的道门修行者来说,用女子的赤龙血泼他,若是泼中了,是真的可以破掉对方术法的。 同理,准备一堆粪便,用来污秽巫觋们的神像,也可以破掉巫觋们的祭祀。 就和用黑狗血来泼阴魂一样,天下之事,多是一物降一物,讲究的很,各种运势,各种气的运转,相生相克,都是学问。 修行一事,就是这般。 不过,高见这时候却说道:“来不及了,你去找产婆,找药,这里应该有吧?先去买来,该是多少钱我一并给你。” 说完,高见就挽起袖子,走上前去:“放松,我来给你接生。” “喂,老爷!”江湖术士骇的连忙去拉他:“秽血沾了手,你这一身文气可是要被别人笑的!而且你不懂接生,别把人害死了!” “我看着她死才会被人笑,快点滚,去买药,找产婆,我懂不懂我自己清楚。”高见一把推开他,然后上去。 第一手,先疏通血脉。 母之产子,得天地、四时、日月、水火自然之气化,之所以有难,是因为这四种气化出现了差异。 高见看对方的症状,然后开始翻书。 “血虚汗出,筋脉失养,风入而益其劲,此筋病也,亡阴血虚,阳气遂厥,而寒复郁之,则头眩而目瞀,此神病也。” “疏通经络,用武者的推拿法就可以。”高见开始背书。 再看对方,赤呕逆欲死,又有喘急者,此为败血冲肺,必须疏通血络。 高见的手法很好,几下推拿,就将败血揉开。 然后是小孩。 小孩是卡在了里面,从外面调整位置……小心点,不能动到脐带,免得绕颈而死。 小心翼翼的调整位置。 他搞这套还有些生疏,虽然流程都记得,但毕竟事关人命,还是一边做一边确认自己的行动,神韵给予的知识其实已经很熟稔了,但他还是想要小心些。 秽血沾染肉身,阴晦气冲撞阳气,以高见身为武者的气血,如果鼓动气血,大概可以把对方直接撞死。 所以他小心翼翼的收敛着自己的气息,任由阴晦之气覆盖上来。 反正也伤不到他。 这点也是武者的好处之一。 武者不养清气,除了功法之外,也少有罩门,所以实际上弱点很少,最适合当护法之类的角色。 不过局限就是武者的破坏范围比较小,神通也少,看起来比较‘笨’,没有各种各样,样繁多的手段。 但现在这点就起到了作用,高见并不惧怕秽血。 只是,很快,胎儿就被顺直了,但那女人似乎还没有恢复意识。怎么回事? 揉开了败血,应该很快就能恢复才对,没有她用力,胎儿出不来的,再卡一会,胎儿就得窒息了。 但如果强行拔出来,或者剖腹产,能救下小孩,母亲却一定要死了。 啧,这种专业的事情,还得是产婆来啊。 高见顿时觉得有些麻爪。 然而就在此时…… 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目突舌烂,邪气腹痛,血痹,坚积,这是大实大热,光揉开败血不够,不能静守,得用燥金辛烈之气,急走善窜,一次贯通。” “产后虚在八脉,盖八脉丽于肝肾,如树木之有本,心气太虚,不能固胎,小儿禀父之肾气、母之心气而成,胞宫之脉,上系心包,所以需要蒸动命门真火,上蒸脾阳,下固八脉,真精充足,才能稳固。” 命门,气关三窍之一,打开则能够固定生机,减少生气泄露,打开即可延寿,能寿三百,同时这些攒下来的生气也会被留住,作为‘气’继续流转在体内。 人身在外,性命随时随地漏出,这就是衰老的原因,而做到‘无漏’,便是长生之法。 “我没开命门……”高见皱眉。 “我开了。”那个声音慢慢靠近,走到了高见身边,伸手,按住了那女人的血络八脉,随后只见一股生气冲入她的体内,强行撞开了胞宫! 只一下,女人突然苏醒,发出一声惨叫,不再有阻碍,顺利生产了下来。 高见伸手扯断脐带,从行囊里拿出自己之前换下来的衣服。 先前,那江湖术士劝说高见把自己的好衣服换下来,高见就换了一身衣服,原本的那身放在了行囊之中。 如今刚好派上了用场。 他将小孩用自己的衣服包裹住,也不管小孩一身的羊水和污血,先按照经验,使劲儿拍了拍小孩的屁股,等他哭了起来,这才松了口气,随后看向了旁边那个人。 “呼,兄台,多谢了。”高见说道。 来者,是个熟人。 就是那个刽子手,宋大。 高见说实话是有些惊讶的。 倒不是惊讶于对方的医术,毕竟宋大先前在安水县城的时候,已经出手帮过高见配药了,高见对对方的医术还是有点印象的。 只是,这个刽子手……怎么在这里? 他不是在机关兽上面,没有下来吗? “不用谢,你衣服弄脏了,这个地方可没办法洗。”宋大似乎看出了什么说道:“还有,把孩子给她妈妈吧,至于你的衣服,应该是不能送他们吧?” “那肯定不能送,洗衣服的话,到处都是聚水阵,买点水就行了。”高见点了点头。 这怎么可能送啊,这衣服里很多钱的,高见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放在了行囊,腰带,袖袋,怀中这类的地方。 这一身衣服里面藏着好几百金呢,拉出来抖一抖,能称出十来斤金子,可见其面料也非常的好,能随时随地穿着这种东西走动都不露馅。 所以,宋大又说道:“你这样,不止会弄脏衣服,还会破财的。” 高见惊讶的看着对方,不过又觉得有些理所当然。 惊讶的是,对方看出来了自己的钱藏在衣服里面,理所当然的是,他觉得对方看出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这个人,已经是三次和高见撞在一起了,要说这是巧合,高见自己是不信的。 “破财怕什么,钱这种东西,迟早能挣回来的。”高见摇头,回答了对方的话语。 高见的衣服上缝着金钱,财气被这些秽血污了,再加上还要以金钱中的气运,保住这小孩的命,所以肯定是要损失一些的。 就是不知道会以什么样的形式损失而已,毕竟损失的是‘财运’而非直接损失金钱。 两人说话之间,宋大已经将那个女人的衣衫整理好了,让她变的体面了些。 高见也将婴儿照顾了一会,让其停止了哭泣。 不一会,江湖术士就带着产婆赶来了。 产婆带来了干净的布,还有水,以及一些药,显然是江湖术士自己垫钱给的,不然高见可不觉得这里的产婆会做这些。 高见将婴儿身上的衣服撤下来,交给产婆用干净的布包好,又拿出一吊子铜钱递给江湖术士:“我就懒得算了,多了少了你都自己受着吧,现在去帮我找点水和盆来,我要洗衣服。” “好嘞!”江湖术士马上收起钱就跑。 怎么可能少? 这么一吊钱,足足一百整,绰绰有余! 他就知道,伺候这些有钱的公子哥,赏钱是绝对少不了的! 至于高见,他没有看那个江湖术士,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宋大:“那妇人应该是安稳了,孩子估计也没什么问题了,你我的话……找个地方洗手?” “好,不过你支开那人用的理由也是找水,不会觉得重复了吗?”宋大说道。 “理由能用就行了。”高见笑笑。 宋大也笑了,他挺了挺大肚腩,说道:“那就好,我也正好想洗个手。” 一路,两人来到附近的一处聚水阵,是自动计费,自动收费的那种类型。 看得出来,这是有人改装过的,聚水阵将水聚集在蓄水池里,然后通过机关术,设置了一个自动机关的运输管道。 宋大掏了一枚铜钱,丢到里面去。 铜钱上带有的神朝国运触动了机关上的阵法,蓄水池开始放水,哗啦啦的清水从龙头中涌出来。 高见洗了把手,又洗了洗脸。 “我们好像已经连续撞见三次了,巧合吗?”高见一边清理着身上的污血,一边问道。 “最开始是巧合,之后的就不是了。”宋大回答道,同时也在接水洗血。 “你一个有正经公职的刽子手,为什么要突然请假,跟着我来商队?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个商队里的?”高见又问。 “有人告诉我的?” “谁?” “燕阁。” 高见接水的手顿了一下。 (本章完) 第105章 袭来 第105章 袭来 宋大是个刽子手。 这点高见一开始就知道了,他亲眼看见宋大行刑,几十个人手起刀落,一点都不带迟疑和停留的,端的是一门好手艺。 对方身上那种深沉的煞气,那种浓浊到自己都会感觉到窒息的血腥味,肯定是刽子手才有的。 不过对方不止是刽子手。 不管是那一身自称是‘久病成医’的医术,还有那种远超普通修行者的压迫感,都让高见浑身不自在。 但现在,对方自己表露出来了他的来历。 燕阁,神朝之中也算是相当出名的杀手组织。 这样一来,那偶尔对高见展现出来的压迫感似乎也能够得到解释了。 在小巷子里的聚水阵水池处,两个人静静站在这里。 这里有两三米宽,有几个开口正在流水,潺潺有声,池子正中间有一股水泉,从池底冒出。 此处并非无人,不远处就搭着凉棚,有一些本地人,摆设着四五张桌子、十几条板凳卖茶,以便各种人歇息。 有人喝水,那就有人饮茶,有人饮茶,那就有人吃点心。 毕竟,地工镇的人其实收入并不算低,有人来淘金,就有人卖铲子。 围绕着这些捡拾垃圾的‘仙门储备弟子’和零件回收商们,在这里已然是建立起了一套围绕着当地的经济体系的供应链条。 这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只要是赚钱的地方,就有人做生意嘛。 而高见和宋大,就这么在一些人的目光之中,平和的走到了水池边上,于市井内做着平凡的事情。 平静而平凡的街头,刚刚做完好事的两个人,就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异常。 但是,只有两个人自己可以察觉到的阴冷气氛,已经开始在周围笼罩。 “燕阁?是要在这里动手吗?还是说找个无人的地儿?”高见开口问道。 如果是燕阁的话,是来追杀他的?倒也很正常,左家和白山江龙宫的手应该伸不到越州这么远的地方。 而如果是他们之中的大能者,像是龙君本人和左浪这种高手出门,应该是需要借口的,不然随便动身,很容易就让人猜出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会惊动他们。 这和左家和白山江水族的目的不符,他们希望的是高见悄无声息的死去,而不是闹出来一堆动静。 若是真的动静太大了的话,他们或许能集中力量灭掉高见和真龙,但也有可能暴露,那样的话,就算杀掉了高见和真龙,他们一样要面对东海龙宫的怒火,不合算。 恰好,高见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高见也不希望闹出太大动静,这样的话,丹砂或许能够逃出生天,但自己肯定是要死了,一旦事情闹的太大,白山江水族和左家绝对会优先扑灭自己。 两边都有些投鼠忌器。 这种情况下,高见不会选择大张旗鼓的报官或者拉拢别人来保护自己,左家和白山江水族也不会大摇大摆的派一堆高手来千里追杀。 所以,燕阁这种组织,在这种时候就能起到作用了。 杀手组织的情报网络,还有遍布各地的分店,外加上专业对口,高超的业务水平,来追查高见简直太正常了。 这不……他们已经找到高见了,甚至是在高见第一次进入县城的时候,宋大已经察觉到了这是一位‘目标’。 “你好像不是很惊讶?是我暴露太多了吗?不对吧,如果我真的暴露了那么多,你应该早就动手了。”宋大的语气有些好奇。 “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不过我没有怀疑过你就是了。”高见随口答道。 他已经洗的差不多了,随手甩了甩身上的水珠。 “既然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为什么不怀疑?” “我没有随便怀疑的习惯,疑神疑鬼,乃至于因疑杀人,甚至是宁杀错不放过,这种事我可做不来。”高见答道:“真要来杀我,那就来。” 宋大则叱喝一声:“……愚蠢!提前动手能将威胁扼杀在摇篮里,我看见你杀狼了,以你的身手,如果提前偷袭我,我接不住。” 接着,他叹息道:“但现在,我站在你旁边,你的胜机不超过一成,这就是你没有提前动手带来的恶果,而你只能自己吞下这枚恶果。” “是吗?那又怎么样?”高见摇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招数就只管用来,你说不到一成……那我倒是想见识见识了。” 宋大皱眉:“为什么?我不太理解,明明提前动手就可以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却就是要执拗的等到对方主动袭来你才动手,你不知道这样很容易死吗?” “我没有那种‘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的习惯,说是天真也好,说是狂妄也罢,其实都没什么所谓。”高见一手握住刀柄,已经准备动手了。 真的无所谓。 高见并不想用恶意揣测每个人,在他确凿无疑的得知某个人的所作所为之前,他完全不在乎那些。 而宋大听了这话,拿出了一张绣着的手帕,擦了擦手。 这手帕和他的画风完全不符,他本来是一个长着胡子的胖子,看起来有些和善,只是偶尔能察觉到他身上有种吓人的气质。 但这张手帕是粉色的,上面还绣着桃和鸳鸯,就像是女人用的手帕一样。 应该是他的妻子或者女儿之类的人送他的吧。 宋大收起手帕,扭头看向高见:“天真……狂妄?你可能二者皆有吧,不过,我很喜欢,我听说你在沧州干了一件大事,把左家阴了一手,还把很多阴鬼都送了回去。” 他突然换了个话题。 “所以?”高见不明所以,不过他放下了刀柄。 对方身上似乎没有杀意,看起来也不像是来杀自己的。 “所以我没有第一时间对你动手,而是想看看传言是不是真的,不过现在来看的话,传言很真啊,连帮人接生这种事你都肯干。”宋大笑笑:“我的刀,不斩无罪之汉。” “我是来通知你的,关于你的消息,估计已经被传上去了,从我这里开始,就没有再传消息了,所以他们大概是掌握了你现在的行踪,却掌握不了你之后的行踪。” “今晚,你怕是……” 宋大说道这里,高见突然动了起来。 他突然抽出锈刀! 尽管此刻的锈刀,一寸刀锋都不存在,完全就是一根铁棒,但也足够了。 谁说没有刀锋就捅不死人的? 高见的身体扭成一个夸张的角度,脚下连踏几步,猛的回身! 他的重心完全移动,整个人像滑动的蛇般突前攻击!将自己的身体舒展到能够保持平衡的极限。这一瞬,旁边风尘仆仆的一个旅行者,似乎正在买茶喝。 高见这一手让他措手不及,来不及反应,被一刀直接贯穿胸口!尸体扑倒在地,霎时间,周围人皆惊! 突然有人当街杀人,马上引起了慌乱! 这个地方可不是无法之地,璃金门在这里是不准随便乱来的! 小贩出逃,孩子们更是一个跑得比一个快。 那个旅行者,死前还满脸不可置信,似乎惊讶于还有人能在如此远的距离够到他,明明看起来还很远,但是高见的攻击像是瞬间就到了面前一般! “你——”宋大有些愕然:“你不是不以恶意揣度人吗?这又是为何?” 不是,这人什么毛病啊? 刚刚还和他一起顶着晦气救孕妇,听起来也像是豪气之人,更是说出了那番话语,说自己绝不以恶意揣测别人。 结果回头就捅死一个路人? 高见则伸手甩掉刀上的血,翻了个白眼:“我只是不以恶意揣度人,又不是傻,既然你都已经给我说了这些事,我更是连证据都发现了,那为什么还不出手?” “你看,这人身上,有水族的气息吧?我老早就闻到了,只是之前觉得不确定,所以就不把他当坏人而已,可能他是从别的地方得到的吧,但你这么一说,再加上他听见这些话之后的反应,基本上也就是确定了。” 高见说着,从对方怀里掏出一个金色的球体。 “你看,龙印雷的符印,这不是蛟龙给的谁信啊?” 符印,是一种通过符箓手段,将术法封印在符箓之中的手段,激发之后,能够施展出弱化版的术法。 作为一种消耗品来说,相当好用,不过符印的封印和解封流程都比较复杂,制作成本不低,而且如果水平不够,是解不开封印的,一般都只能同境使用,高境的符印,低境的修行者是看不懂的。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武者或者炼体之流,平日里不修行术法,低境的符印他们也未必能用的了,纯看个人的术法造诣。 高见将龙印雷揣进自己兜里,这东西是蛟龙喷吐出来的风雷,伟力不小,看起来至少是二境的符印。 就和刚刚被高见捅死的那个人一样。 而宋大,则上下打量着高见,满脸都是惊异:“你……还真是有点意思啊,我原本以为你是个蠢笨的愚直之人,没想到啊……” 宋大像是重新认识了一遍高见,有些啧啧称奇。 如果当真是个莽夫,只凭着一腔义气热血做事,他虽然欣赏,却也到此为止了。 可现在,高见明显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豪气,但不是傻瓜,聪明,但仍有义勇。 这很难得啊。 一般来说,莽夫都有豪气,却不擅长动脑子。 而聪明人都喜欢瞻前顾后,选‘明智’‘好走’的那条路。 高见确实是很少见的那种人啊。 “所以,你其实看得很清楚?”宋大问道。 “废话,我又不是傻子,我只是不愿意用恶意揣度他人而已,不代表我会被骗啊,怎么感觉你们一个两个,都把我当笨蛋看了?”高见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强调道:“智力和行事风格没有必然关联的啊,我不喜欢怀疑别人,不代表我就一定会被人送进坑里。” 说到这里的时候, 丹砂在脑子里缩了缩头。 好像被骂了……没听到没听到没听到没听到…… 啧。 宋大点了点头,说道:“但你这样的话,路会很难走,你看,你刚刚杀了那个人,肯定触动了什么,等一会,会有很多冲过来杀你的。” “而且,其中三境的……不会少,三境可是很厉害的了,县城的县令,也顶破天就是三境了,你准备怎么办?”宋大提醒道。 高见没回答。 只是这一瞬间,宋大发现,高见他手中那把锈刀,刀尖一寸的地方,突然锈迹脱落,变的光洁如新。 然后,他把衣服缠在了腰上。 不远处,可以看见,之前那个江湖术士,正端着一个盆朝这边跑过来,高见之前让他去买水和盆,这样好洗衣服。 现在应该是买到了。 这时,高见再度高声喊道:“老哥!趴下!” 江湖术士不明所以。 但高见已经拔刀冲了过来。 他吓得一哆嗦,马上吓得抱头蹲下:“别杀我!这里是璃金门的地盘,他们不允许随便乱杀人的!我把钱还你!” 只是话才刚刚说完,高见就已经越过了对方,然后一刀捅进了他身后追过来的一名刀客。 “嗯?机关?”高见捅穿那个刀客,却发现,流出来的并不是血和内脏,而是机关零件和一些外泄的能量。 宋大慢慢的走了过来:“嗯,璃金门应该是被买通了吧?就是这片垃圾场背后的仙门,他们的门主可是四境。” “那你快跑吧,还是说你也要来围攻我?”高见挥了挥刀,甩掉血迹。 “你不怕吗?”宋大看向周围。 不知不觉间,机关群已经聚集了起来。 高见的‘不怀疑’,终究还是带来了后果。 数十……不对,起码有数百。 数百台战斗用的机关,有的是人形,有的是兽形,可以看见,在数百步之外的天空,一台大型机关上方,一群机关师正在远程控制着机关。 至少都是二境。 三境以上的……有整整三个,其中两台三境机关正在朝着这边逼近,还有一台则是那台承载所有机关师的大型移动堡垒。 “喂,快跑吧,我给你断后。”宋大提议。 “跑?”高见笑了笑。 该跑的是他们。 (本章完) 第106章 正面突破 第106章 正面突破 本应是万无一失的包围。 高见毕竟只是二境。 在左家的使者到来之后,以“追杀坏了大事的小贼”这个理由,很容易就说动了璃金门出手。 璃金门和左家没什么关系,但听说对方是神朝世家之后,马上便毕恭毕敬了起来。 众多仙门其实没什么门槛可言。 但想要真正形成‘世家’,那么最起码也得有一位两关大宗师坐镇吧? 两关大宗师,也就是至少八境,而且通常情况下,修行者根据自己的状态和修行路径,不会选择一关一关的按顺序破开,而是分别开窍,比如高见,虽然三境了,但他分别选择了神关一窍和精关两窍,这样他破开一关的时候,至少也五境了。 如此一来,一位两关大宗师,在极限情况下甚至可能有十一境…… 并且,世家通常在朝堂之上也有官职,麾下的诸多势力更是连绵不绝,一般来说,世家的力量都足以在自己身在的这一州里举足轻重。 启运神朝内部,仙门影响在山上,世家影响在山下,除去那些能够有资格和神朝庙堂订立协议的顶尖仙门之外,可以说,在山下,其他的门派都要矮世家一头。 所以,哪怕只是针对一个二境,在左家的使者的要求之下,他们也动用了宗门之中的中坚力量,除了身为四境的门主没有出手之外,其他几位三境的长老都已经出动。 三境,一县城隍也不过如此。 这样的阵容,去暗中针对一位二境武者,那真是绰绰有余了。 就连那位左家的使者也觉得很满意,这璃金门确实是上心了。 就是不知道高见这个蠢货到底在想什么,本来他还以为追查到对方应该会很难,毕竟他们尝试了占卜之术,却也没有查到什么踪迹。 又尝试性的开始了常规性质的追查,结果此人一路上都把自己的痕迹处理的很干净,也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居然没什么人对他有印象! 只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的运气太差了,进城直接就撞到了燕阁的人,而燕阁的人还真就恰好刚刚收到信息,正准备留心。 一切都是巧合。 如果没有直接撞到燕阁的人,说不定还真就让他跑到越安去了,虽然在那边也有围堵,可终究是多跑了一段距离,危险就更大了。 只是运气也是很重要的,高见输在运气上,不冤,这是天命。 在燕阁得到消息之后,了一天时间,左家就已经派人赶到了这里,越州距离沧州百万里之遥,只了一天,可见他们还是很急切的。 到了这里之后,这位左家使者,联系了当地的势力,并在一刻钟之前,让璃金门做好了准备。 璃金门的门主此刻正在那座残骸之山的山顶,和左家的使者对坐,宴饮。 当初他不过是一位三境,正在修行的时候,却遇到了天降五境的残骸。 他费尽千辛万苦,利用这个残骸剩余的神通,赶走了想要来霸占的其他周围修行者,又学习残骸之上的许多设计思路,最终借此突破了四境,机关术也突飞猛进。 于是,他借助这般天赐的宝贝,创立了璃金门,以零件残骸为本,吸引周围其他厉害的仙门来这里倒垃圾。 变废为宝,虽然毁掉了周围的青山绿水,却也为宗门打下了根基,璃金门从此也算是在这附近立住了,有了一席之地。 而如今,甚至可能和一门世家打好关系。 真是天大的福分,自己上辈子真是积了德了。 这么想着,璃金门门主伸手敬酒:“使者不用着急,对付一个二境而已,这么多人出手,必定是万无一失了。” 那位左家的使者看了看周围。 虽然下面的环境并不好,不过这座残骸之山上面,依然布置了净身阵和清风箓,还放置了许多能驱散臭气的香草。 所以就上面来说,还算是勉强可以忍受。 虽然只是个小仙门,但对方这般殷勤,还派了门中的中坚力量去围杀高见,再加上那个燕阁的刺客。 下的料已经足够狠了。 “门主如此上心,我自然是没什么好担忧的。”左家的使者也笑道。 他也觉得没什么问题了。 好几位三境一起出手。 而且,还有燕阁的一位四境正在赶来的路上,水族那边也派了人,天罗地网,重重堵截,说一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也不为过。 面对真龙报复这种事,不管是左家还是水族都极为上心。 虽然在越州这么远的地方,有些鞭长莫及,四境差不多是他们能在不惊动其他大势力的情况下所能动用的最高战力了,虽然是雇佣来的。 不过这种时候,雇佣反而最省事。 面对高见一个二境,可以说,左家和水族都已经拿出了自己当前阶段的全力了。 再出更大的力,就要惊动其他人了,要是被越州本地的世家发现了这件事,那造成的损失可就不是一个高见能抹平的了。 到时候说不定要因为这件事被狠狠拿捏一下,这些越州世家的胃口不会小的。 左家和水族,可不会做出那种只派几个人,不留后手的简单追杀。 他们要动手,就要一次性解决! 这位使者一想到,高见在沧州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导致很多村落和县城的土地神都被其他世家插手了进来。 老祖宗为此削减了各家的年金,一下就裁掉了三分之一那么多,让他维持自身的修炼都有点困难,平时里的各种享受也自然都得掉级。 都是因为高见。 真是…… “使者,你看,好像已经动手了。”璃金门门主突然指着山下,如此说道。 左家使者精神一振,马上朝那边看去。 还真是。 从山顶可以清楚的看见,下面已经打起来了。 一台巨型机关兽,搭载着几十个璃金门的几十个二境执事,以及三位三境的长老。 那几十个二境执事,控制着上百台二境机关,还有两台三境的机关。 阵容真是豪华。 说实话,左家使者自己虽然是三境,但面对这种围攻,他也不敢说自己一定能活下来。 毕竟,机关师最擅长的就是围攻。 虽然单个的机关,相较于同境修行者来说会弱一些,但机关师是可以批量制造的。 在神都阳京,那些大家族子弟的机关师,他们甚至可能会有几百台和自己同境的机关,反正砸钱就行了,批量生产而已。 虽然这几百台他没办法全部一起驱动,因为驱动机关也是需要消耗机关师的心神的,但用坏一台马上换一台,也是一种常规战术。 累也累死你。只要控制能力足够,同时控制好几台一起上,坏了马上换下一批,始终保持高强度的围攻,这是机关师们的常用战术。 而且,因为这种特性,机关师们最喜欢集群作战,几十上百个机关师,组成一支小队。 也正是因为如此,越州的正规军之中,机关师一般都是成建制规模的,之前和东海有摩擦的时候,漫天遍野的机关,再加上一台神机‘三坛海会大神’,可是让真龙们吃了不少苦头,连一位龙子都被生生撕掉了。 虽然没死,据说是逃掉了龙魂,但这种伤势,起码得养个几百年吧? 越州,本身就以机关闻名。 所以,他端起酒杯,小啜一口,接着擦亮了眼睛,身体前倾,认真观看着山下的情况。 这次好不容易来一趟越州,不妨好好看看,以机关术闻名的越州,是怎样战斗的。 璃金门门主也马上介绍道:“使者你看,我们璃金门的机关术,虽然性能不高,但是造价便宜,入门简单,最关键的是可以利用下面这些废件。” “所以,和一般的机关师最多有一台同境机关不一样,我门内的弟子,普遍都有两三台同境机关傍身,加之平素苦练,同时操纵两台才算的上是优秀,所以不过几十人,却凑出了上百台机关。” “为什么不组成阵势?我听说越州的机关阵列也是一绝呀。”左家使者有些好奇的问道。 璃金门主面露尴尬,但还是解释道:“组成阵势,需要机关出自同一根底,璃金门的机关术只要求拼凑机关,不求根底……所以用不了阵势。” 左家使者微微颌首。 听明白了。 废品凑的,只能各自为战,组成不了阵势。 虽然略有些失望,但应该也够了吧? 他往下看去。 只见高见刚刚出手,一刀捅爆了一台二境人形机关,并且一脚把一个一境的江湖术士踢了出去。 这时候还想着救人,真是……活该去死啊。 你以为这里是沧州吗?!还会有镇魔司司马来救你?! —————————— 与此同时,在下方。 高见的气息狂暴攀升! 本来他是准备等到伤势好了再突破的,毕竟那时候突破才没有风险。 不过也没什么办法,这世上总是有意外的,谁能想到他能直接撞到一个认识自己的燕阁成员? 这种几率……倒霉就倒霉一下吧,又能怎么样呢? 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然而……正如高见所说,他已经‘尽人事’了。 尽人事,除了他之前注意到的所有细节之外,还有一条,就是确保自己有足够的实力啊! 他已经做到了细节,那么就算运气再不好,高见也随时保持着自己有一战之力! 除非敌人真是强到不可思议,那是真没办法。 但现在嘛…… 一百多台二境机关?三台三境机关? 还有一帮躲在三境机关体内,正在进行操纵的羸弱机关师。 就这? 绝境? 谁说的,让他站出来! 手握锈刀,他就像是一道暴风! 此时此刻,却见他体内的绛宫,正在缓缓变化。 绛宫的心力缓慢渗透,让高见的头脑得以更加清晰,身中百神有绛宫可住,发挥出了更多的力量! 绛宫窍主心力,能承载百神,故用曾经天神的宫殿‘绛宫’来为其命名。 心力强,则不会感觉到疲惫,有些智者不开绛宫,每日思虑,就容易‘心力耗竭’而死,但有了绛宫窍,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就会小很多。 而承载百神,则能在完全程度上激发身中神灵,有书云:“六腑五藏神体精,皆在心内运天经。”就是说的身中神于绛宫之中,可以得到完全运发! 泥丸可见百神,绛宫承载百神,此刻,在高见看起来,自己的肉身之中,犹如一座绛宫天庭,全身各个区域之中,升腾出许许多多的神灵! 如神附体! 脑,发,皮肤,目,项髓,膂,鼻,舌 喉,肺,心,肝,胆,肾,脾,胃,左阴左阳,右阴右阳。 四肢百骸,骨骼内脏肌肉—— 分形作百,化躯入千,合宴于混黄之中,共景于紫房之内,托形炁于千涂。 头上精气滚滚而出,气血如狼烟,身中神出窍,于高见背后形成一道道虚影! 那是身中二十四神! 而今,高见可不是什么软脚虾! 早在龙宫之际,他拖着重伤之躯,虽然是靠着法宝偷袭,但依旧格杀一头三境的巡海夜叉。 甚至更早的时候,他刚刚突破二境,就杀死了一位三境巫觋左百仓。 高见基数虽然不怎么样,可是武艺之类的系数,那可是高的离谱啊! 却见那些机关兽没有扑过来,而是酝酿一番之后,直接吐出成形的术法,许多道火流直奔高见的面门! 不止是火流。 各种各样的术法。 有太阳精微,色泽金,阳仪化物。 有法天雨,缤纷而下,新霽之气也。 有大射,自内发外,贯坚入刚,象物之生。 有阴失明,月蚀之暗气宣发。 每种术法都不是单纯的能量倾泻,而是某种天地之气的象征,某种对道的应用,每种术法,实际上都是其开创者的智慧结晶。 却见高见掌握住长刀,手腕下压,刀锋舞动。 许多术法组成的光流,在碰到他之前,就已经被刀气打散。 人身之气血,能够冲散这些术法。 若是高品级的武者,振奋气血,浑身上下如有金刚体,甚至能做到万法不侵。 紧接着,他整个人猛的前突,直接撞进了术法洪流之中! 刀刃白光,术法洪流,高见气血,三种颜色,交缠不休! 高见要正面突破! (本章完) 第107章 那个男人理智的怪物 第107章 那个男人——理智的怪物 脚步错落,刀锋与术法之间的光流形成了一幕绚烂的伞状流体,泼洒而出。 一股咸腥从喉咙里涌出,在高见的嘴里泛出一点铁锈味。 同时,还是有海量的光流在他的身上撕拉出一条条伤痕。 他竟然选择了正面突破! 多么无谋的举动。 无谋到大家都不觉得会有人这么做。 那么…… 既然大家都不准备这么做,就说明大家都对此没有准备。 高见已经看见了。 如果自己选择躲避,那么在自己的左边,有十七只机关兽正在那边埋伏,随时准备扑过来。 在右边,则排布了陷阱,并且还有几台机关正在瞄准那个地方蓄力。 如果跳起来,有一台三境机关的直线攻击刚好可以扫到自己。 就算后退,也会被密集的术法洪流给淹没。 那么,正面突破,就意味着,他只需要闯过一道关。 那些机关师都惊了。 对方一个二境,据说身上伤势还不轻,面对上百道二境以上的术法,竟然选择了正面突破! 而且…… 他成功了! 高见猛的往前大踏步冲去,一瞬之间爆发出了足以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 香火金身亮起! 看见高见的气血和术法洪流相撞的那一刻,不远处,那些机关师莫名感觉到后背一寒。 “隆!” 随着一声脆响,术法洪流四射蔓延,却没有和预想一样真正重创高见。 精湛的刀法,充沛的气血,香火金身,还有锈刀那几乎不可摧毁的特性,竟让他从术法洪流中冲了出来! 但是,下一刻,机关师们已经做好了反应。 高见是当着他们的面冲进术法洪流里的。 反应再慢,也能调遣一些机关来挡住他。 不过毕竟事出突然,守备并没有那么森严,只是临时调遣了两台二境的人形机关堵在了那里。 但应该足够了吧? 对方刚刚冲出术法洪流,锐气已挫,两台二境机关,足以将他的脚步拖延下来,马上,其他的机关就会包围上来了。 然而,却见战场中央,高见眼中精光暴闪,前腿朝前猛的弓起,借助全身力道,身如利箭,一刀砸下! 不是砍,是砸! 只见第一台机关顿时崩碎,裂纹一直蔓延到脚底心! 整个机关都被打碎。 然而……第二台机关的攻击已经袭来。 此刻正是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阶段,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高见会硬吃这一下,然后被顺利拖住脚步。 一切都—— 等等!发生了什么?! 却见高见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无法想象的诡异角度,强行扭转了身体! 速度远超常人的想象!甚至比他先前冲刺的时候还要快! 五行生克赋,正在体内勾连! 先前,高见在海底,自己琢磨出了一门‘扳机’的小窍门。 利用五行之气,让身体按照特定的方式‘抽筋’,只要扣动扳机,身体就会根据体内勾连的气,像是被释放的弹簧一样动起来! 坏处是动起来的瞬间,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 好处则是,速度很快。 连高见自己都反应不过来的那种快,并且还能强制身体转向,做出通常情况下做不出来的诡异变招。 在这种变化之下,高见再度挥出一刀! 白刃长驱直入! 那台机关勉强托住刀身,算是接住了这记横劈。 可高见的眼中精芒渐露! 再往前一步,顶开那台机关! 那台机关试图前压,要和高见角力! 高见直接弃刀用手,一拳打在脖子上,再变招,前冲,顺势将对方的机器脑袋直接拔了出去,然后用脚后跟稍稍一带,刚刚脱手的锈刀被脚后跟踢飞,落入手中,再度冲锋! 说时迟,那时快,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从他选择正面突破术法洪流开始直到此刻,只不过半秒时间而已! 留在这里被机关海围攻,那肯定是死路一条。 突破点在机关师本体身上。 距离承载所有机关师的那台大型三境机关兽,还有大概三百步的距离。 高见甚至有点好笑了。 感觉武者确实有点问题。 他每次遇到这种境地,脑子里都在算步数,因为他必须贴身近战。 这就是武者的宿命吧,总是在冲锋的路上,战斗一开始,别人就会和他拉开距离,而他则会想办法冲到对方身边。 毕竟,相较于其他修行路径的人来说,武者的远程手段相当乏力,对高见这种刀客来说,投掷基本就是他的全部远程手段了。 不过,相对应的…… 一旦让高见近身,那这些机关师可就要遭老罪了。 高见的身躯泛着暗金色,汗水和着血水一同滴下,只顾前,不顾后!面对身后的术法,甚至连格挡都没有做! 脑海之中的龟卜法正在运转,那些身后的攻击,没有一个是能致命的!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管! 高见的速度极快,三百步的距离,最多八秒! 因为他强行突入术法海,又打掉了拦路的机关,所以,眼前的是一片坦途!直线加速,甚至还能更快! 唯一的阻碍,就是那台三境机关! 那些机关师们有些着急了。 但为首的那三位三境机关师依然沉着镇定:“不要慌,不要慌!他只有二境!” “我们可是在三境机关的内部!” 语罢,他控制此刻众人乘坐的三境机关兽。 这一台典型的兽形机关,是狮子状,通体琉璃宝色,有水透入腹膜之下,与火意相感而成,体型巨大,如傍山势,能驱流水湿滋之患,而火气又循级透上,乃是取水火既济之意。 这台机关兽动弹了起来! 三境的力量迸发!大地砂石震动,风沙卷起,从中传来了可怖的尖啸! 水火相济,形成一道道气意,从狮子口中喷出! 一道虹光沛然从天而降,霎时间大地崩裂!万物尽摧!仿佛怒涛拍岸,潮水涌出,如惊瀑裂岩,临空降下,江浪潮翻,势走极端,强横的以绝对力量碾压。 气意如雨落下,落地之后直接爆开,泛着妖异红光的水火之气将大地溶解,重组,旋转,随后……沸腾。 出现在高见眼前的,是收割机。 水火气意,组成了一道旋转的气意漩涡! 如同收割机一般旋转的水火气意,带着大地的尘土和泥沙,甚至将周围的房屋一并卷入其中,水火气意包裹着的那些杂物,一个个都像是剃刀一般锋利。 真真正正的如同奔腾之势!轻而易举的就将眼前的一切笼罩其中! 这是三境的力量。 一台三境机关兽的全力喷吐! 四处都是飞溅的水火气意,简直就是一场沸腾的暴雨,再加上本地的那些污臭气体,那些不断跳跃着的火舌,混合在一起。 如此而来的,液体火焰,持续不断的奔腾翻覆,当空而来!而高见,却不闪不避,就好像对术法洪流一样,直接撞了进去! “什么?!” “嗯?” “哈啊?” 不管是机关师,还是在山巅观战的璃金门门主,亦或者那位左家使者,还有背后根本没有想到高见会冲锋的宋大,此刻都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那是三境的机关兽的全力喷吐,并且还是正面冲来的。 刚刚的术法洪流,能够正面闯过去已经很让人惊讶了,凭什么这一下还敢闯?就算是铁打的也得被融了吧? 然而…… 有一个人,不对,有一条龙,却没有发出惊讶的表情。 丹砂可以连通高见的五感,看见高见的心湖,所以……她此刻感受到了高见的感受。 疼痛,这是当然的,毕竟受伤了嘛。 恐惧?根本没有,她从来没在高见的心中看见过恐惧。 而此时此刻,高见心中的情绪是……轻快。 没错,不是被围杀的愤怒,不是面对强敌的绝望,甚至都没有人被围杀的那种焦虑。 这些负面情绪,统统都不存在。 只有轻快的心情。 就像绞尽脑汁,刚刚做完一道数学题,又像是正在攻克一个非常难的boss,死了几十次终于打赢了的那种轻快。 丹砂可以看见他的心湖,此时此刻正在飞快的运转,不断的计算力量,计算距离,计算肌肉该怎么动,刀该怎么挥舞,气血要怎么运转。 但这些,统统都是‘轻快’的一部分。 这个人……在享受。 他在享受此时此刻的战斗。 这人……疯子吧? 丹砂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明明是个好人,却享受战斗。 明明从来不招惹事端,对路人都很友善,却有着如此凶暴的内心。 明明是个擅长思考的聪明人,但却自愿的做些蠢事。 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是聪明人还是笨蛋? 不明白。 但丹砂知道一件事…… 那些机关师,惨了。 高见和那道水火气意所组成的收割机正面撞上。 火四溅! 那道水火气旋,硬生生被从中撕开! 破坏力雄浑,威力万钧,互相对撞的气劲,当空而炸! 在废墟和灰烬之中升腾而起的气血,足有五丈高! 五丈气血之中,神灵沸腾! 人身中三关六府百二十关节,合计三万六千神,一齐在高见的气血之中浮现! 精气贯绛宫,身中神于泥丸之下,归入绛宫! 三境,破! 若奔猛浪,暴如虺蛇。 锋刃在前,人身在后。 长鲸大龙,涌如波涛。 荡涤水火,勇威凌空! 高见直接冲破了气旋,同时借助气旋遮掩,临阵突破! 就连突破本身,也在高见的计算之内。 先前通过龙血,承载蛟龙心脏,他就已经到达了突破边缘,几乎随时随地可以冲开绛宫。 他原本就想着,要么等到伤势完全痊愈之后再突破,要么……就在对方措手不及之时,再行突破,吓对方一跳。 而现在,很明显,不少人都被吓到了。 高见却胸有成竹,三境之下,他的速度再次加倍! 巨型机关兽足足有十丈高,和一栋小楼差不多大小。 并且保护森严,几乎没有外漏的东西,就算是窗户上的玻璃也坚固非常。 可惜……高见手里拿的是锈刀。 刀尖的锋芒,直接轻而易举的切开了玻璃。 不是砸碎,而是切开,就像是玻璃刀切开玻璃一样轻松惬意。 高见撞进了一群机关师的内部。 那些二境的机关师们,有些反应快的,已经停止了对外界机关的操控,拿出了自己的防御机关。 那三位三境机关师瞪大双眼,也同时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 四周突然充斥着一股骇人的气魄! 一股森寒的杀气袭来! 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势,只有那些杀人如麻,从尸体堆里打滚出来的人,才能有这样的氛围。 在这样的血腥之中,高见似乎能隐隐约约看见幻象。 暴出的白眼球,腹腔有些暖洋洋的,应该是内出血了,膝盖发出战栗的声音,球关节或许碎了,天穹在下火雨,大煎锅似的战场散发着正在烤人的热气。 死亡,到处都充斥着死亡。 这里……是战场? 血腥的往昔,凝聚成怖惧的噩梦,让人感觉浑身战栗 所有的人,包括机关师和高见,都感觉到有一股重压扼住了自己的咽喉,世界仿佛被寒冷所凝固,眼睛开始模糊。 一层血雾盖住了眼睛,世界变成了红色,寒意灌入自己的身体,冰凉无情,仿佛是要吹灭人身三盏阳火。 高见握住锈刀,虽然他感觉到了这种气势的压迫,也看见了幻境,但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他连龙君威压都是正面吃下来的,区区二境的煞气,影响不到他。 但对于那些机关师,那就惨了。 哪怕是三境,也被这样的气势给压住了那么一小段时间。 而这一段时间里,高见舞刀如龙。 几十个二境机关师,三个三境机关师? 在毫无保护的情况下,在他们本身无法动弹的情况下,和几只鸡没有区别。 所以…… 当高见从那台三境机关下面走出来的时候,浑身浴血。 他朝着宋大打了个手势表示感谢。 宋大摇了摇头,没有回应,而是转身离开。 不受自己的杀气和煞气影响? 这人……有点可怕啊,还是说,他经历过比自己更可怕的战斗? 算了,仁至义尽了。 与此同时。 在山上,那位左家使者猛地起身,对面前的人说道:“门主,请出手吧!” (本章完) 第108章 四神将 第108章 四神将 璃金门门主现在有点懵。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 当时这位世家使者的要求,是围杀一个二境武者,这点是自己确认过了的。 确确实实……是二境,并且还是武者。 要知道,武者其实是不怎么强的。 因为武者本身破坏范围小,同样的四境,有些土行一脉的道士搞不好都能用术法来搬山了,而武者扛个几百万斤的东西都累得够呛。 道士,巫觋,机关师,阵师,炼师,读书人,兵家,或者一些奇门偏门的修行者,乃至于一些人神,妖神之类的香火道。 这些,基本上都能够应用大规模的天地之气。 能够大规模应用天地之气,就能够实现搬山填海,造陆飞举之类的神通,乃至于凝气成真,入梦传法,再有壶中日月,掌中山河之类的奇妙手段。 而武者不一样。 武者什么都没有,他们的力量完全来源于自己的肉身,那一身精气和气血就是他们的全部倚仗。 很少能用术法,没什么大规模杀伤手段,非要说有什么好精进的,也只有那一身武艺和神意了。 所以,杀死一个武者造成的损失会比较小,武者能造成的破坏也比较小。 毕竟武者会的手段也就那些,虽然近战很强,可终究是手段单一了。 可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个二境武者,上了三个三境,根本就没有悬念的事情,竟然……让他杀绝了门内所有中坚战力! 几十个二境,三位三境,被他一锅端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瞳孔抖动,满脸不可置信,完全不敢去想,自己一手创建的仙门,这就被人全灭了。 现在的璃金门,除了他一个四境的门主之外,就只剩下几百个一境的小鱼小虾,在下面聚集着的没开窍的筛选弟子了。 “门主!杀了他,一切损失,左家照价!不消三十年,璃金门还能重建!开启神关的法门,左家可有不少!”左家使者抓住了璃金门主的衣领,一声怒喝! 这一声大吼,总算是让璃金门主回过神来了。 “当真?”他认真的看向这个只有三境的使者。 “当真!我和你一起动手!我知道门主是机关师,你去启动机关,我来拦住他,不让他逃掉!”左家使者马上起身,朝着下方跑去。 璃金门主深呼吸一口。 事已至此,损失已经损失了,如果真的再什么 临阵突破三境…… 很厉害。 但那也只不过是三境而已,他可是四境机关师啊! 泥丸,百汇,玉枕,绛宫四个窍穴,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打开神关。 只要闯过神关,哪怕是在越州州城,他也有一席之地。 这样的他,如果真的能拿到一个世家的支持的话……那么今天的损失,似乎不是无法弥补的,尤其是,左家好像是巫觋世家,他们对于打开神关,是有很多经验的。 哪怕这些经验并不是机关师留下来的,但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对他来说,价值也不会低。 那么,就只有一条路了吧。 璃金门主将刚刚深吸的那口气沉沉吐出。 高见绝不简单。 这点他很清楚,二境的时候,临阵突破三境,初入三境,就能表现出那么恐怖的实力……甚至还让世家都愿意付出这么多代价去追杀他。 怎么想这个人背后也肯定有很大的势力。 但已经无所谓了。 既然已经出手,已经选边站了,那就要一次性搞定,直接将对方按死在这里!不能留下后患! 璃金门主心思下定,缓缓飘了起来。 在他的控制之下,脚下这座‘山’,开始发光。 来自地脉的能量开始接入其中。 要知道,这座山,本质上是一台五境机关的部分残骸。 这台五境机关,是神朝与东海日常的摩擦之中损坏的,其中一块残片从东海那边飞了过来,被余波轰飞万里之遥,插在了这个地方。 其中依然遗留着一部分五境的构造,他也正是通过这些构造,才突破了四境。 璃金门的整个山门,都是他的‘机关’! 力量开始传导,地脉,以及汇聚起来的其他的气,开始运转。 需要一点点时间,当这台机关启动的时候,除非那个叫高见的人再次临阵突破到四境,否则断无生存之理。 要是对方真的再次突破,那他就认了好吧,遇到这种怪物,输是很正常的。 而在外面—— 而对于高见来说……他当然也知道武者的弱点。 但,也有好处。 就好像先前说过的一样,若是有些蕴养清气的道士,被秽血泼了一身,甚至可能能破掉他一身的道法,不洗干净会很受影响。 像是这种‘罩门’,武者基本上是没有的。 武者不受环境影响,没有什么弱点,无法针对别人的同时,也不能被任何人针对。 想要击杀武者,要么用手长的方式阴死对方,要么就知道靠蛮力正面压倒。 那就试试吧,看看能不能靠蛮力压倒自己。 此刻已经入夜,月亮无光,暗影遮蔽天空,那些黑色的河边,幽幽水波荡漾在整个沿岸里,压住了白天那些零件烧了一整天的火热气,倒是显得有些寒意。 此刻,人都在逃。 大家都察觉到了巨型机关动弹的声响,也察觉到了这里的战斗,凡人们已经意识到了这里有修行者在战斗。 收拾细软的,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不管男女老少,大家都在想办法逃窜,躲避。 而高见没有逃,他把锈刀扛在肩上,正在加速朝着那座‘山’跑去。 那座残骸之山,五境机关的零件,此刻正在汲取地脉的能量。 很显然,如果让对方启动了,那自己肯定没地儿跑了。 虽然不知道左家和白山江水族干了啥,让本地仙门的人这么拼命,但怎么也不能坐以待毙。 得去阻止那台机关启动。 只要阻止了那台机关,高见觉得面对一位失去了自己底牌机关的四境机关师,他并不是没有活路。 只是…… 四境呀。 当初那条鬼柳,是不是就是四境?那时候还没什么实感,觉得四境好像没什么。 可如今一看,当时还真是无知者无畏,拿着刀就上了。 而如今,他已经清晰了解到了四境的力量。 但他……还是无畏。 无知者无畏,确实不错,但就算知道了,就会怕吗? 其他人不知道,高见反正不怕。 他正以极快的速度冲向那座山。 但就在这时,天空之中,一股沉重的威压降下! 那是…… 神威! 却见上方,在一位巫觋的身后,站着四尊神将! 和高见打开绛宫,此刻身后的精气狼烟之中显化出来的‘身中神’类似。 只有一点区别。 那不是身中神,而是货真价实,受万家香火,凝聚金身的受封正神! 四尊正神,齐齐大喝一声,顿时霞生四境,高约三丈,金光射目,彩色炫人! 虹霓耀锦袍,风动阵云高。 气奔天地裂,威震鬼魔惊! 神将现身,异象漫天! 但见四尊三境神将,背后背着长枪阔剑,手中执着短箭轻弓,周遭有黄幡豹尾,乘骑着玉辔银骢。 一尊神将持铁鞭,一尊神将拿宝剑,一尊神将挥长枪,一尊神将舞大刀。 兽带飘飘,征旗飐飐。 鱼鳞砌砌,铠甲重重。 凤翅头盔,斜兜护顶。 獬蛮腰带,紧扣当胸。 金光万道,瑞气千条! 随着一声大吼,四尊神将从天而降,砸在高见百丈之外! “小贼受死!” 四尊神将没有用背上的武器,而是先用弓箭,拉开弓弦,只听见有霹雳声响起,弓弦之上好似有云奔电闪,紫雾腾飞! 随后,箭矢射出! 迸流霞,照坎离,神威赫赫,四道光流朝着高见袭来! 高见挥舞锈刀,施展猛力,格开第一箭! 箭矢和刀锋相撞,地面竟然下沉了三分! 高见冲锋的势头被迫停止。 箭矢的力道过于强大,他甚至因此被往后推了一小段距离。 但那些神将却突然皱眉。 高见后退的方位和距离,像是未卜先知一般,恰好躲过了第二箭。 他在利用第一道箭矢的力道,来给冲锋的自己变道! 这样改变了方位之后,就可以躲过第二箭! 第二箭射空,落到了高见的身后,却见落点处,有光冲碧落,地面震颤,楼房倾危! 冲击波往外扩散,打到了高见的后背。 但这样的冲击波,却让高见刚刚因为第一箭而停下的脚步,再度往前冲去。 借助冲击波的推力,高见获得了额外的速度,因此而突然加速,再度避开第三箭! 第四箭到来,他轻拨箭矢,灵巧的改变了箭矢的方向,轻轻从箭矢身边滑过,然后一个大跳,跃起十米多高,速度不减,朝着神将们冲来! 四尊神将,还有天上的左家使者,都看的瞠目结舌! 怎么可能?! 箭矢射过来不过半秒钟,这半秒内他就想到了这些吗?光是想到还不算,这还需要精确计算两边的情况,目测出箭矢的力道,做出预估乃至于做好计划和执行的准备。 这一切都发生在半秒之内。 靠计算绝对做不到! 但……如果他不是靠计算,那又是靠的什么呢? 本能? 听说有些天才武者,可以在战斗中自然而然的做出让人目不暇接的操作,那并非是计算的结果,而是自然而然的判断,是一种‘直觉’。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高见所展现出来的,又是何等令人惊艳的战斗才情? 这样的震惊,让那四尊神将和左家使者都愣了半秒左右。 而这半秒的时间,再加上射箭的半秒,一秒钟,对于正在狂暴冲锋的高见来说,已经让他冲锋到了三分之一的距离。 “别愣着!”左家使者一声大喊! 他可是巫觋,要是被同境武者近身了,那问题可就大了,四尊神将虽然不是由他直接操控的,但神将能够临凡,也需要靠巫觋作为中枢才行。 驱神策鬼是巫觋的手段,神鬼虽然本身也是存在的,可想要随时随地降临,都需要巫觋的帮助才行。 于是,四尊神将马上异口同声:“看余家手段!” 四尊神将弃弓丢箭,拿出了背上的主武器! 宝剑锋芒疾,长鞭如飞蟒。 长枪似银蛇,大刀像劈山。 金甲亮堂堂,响声如钟磬! 四尊神将大踏步向前,四人合力,迎向高见! 高见被四人挡住去路,出现在他眼前的攻势袭来,如密雨,似疾电,声势震动如雷,遍满十丈之内,愈腾愈高,转瞬间,如星斗万点,满布穹窿! 这般密集的攻击,躲都没法躲,只能硬接! 高见看着四尊神将,每一尊都是实打实的三境,而且还是武者最不擅长应对的那种纯粹武斗派的金身英灵。 武艺不差,香火金身更是强横,几乎可以说是刀枪不入,力大无穷。 就现在来说,高见想要解决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哪怕高见有无限体力,并且可以轻松闪避掉所有的攻击,但就算站着让你打,想要杀掉这几尊金身神将,没个一两天时间也做不到。 太硬了,神将这种东西,非常克制武者这种没有超大功率输出的修行者。 巫觋天然就克制一切神神鬼鬼的东西,道士也有手段应对,像是阵师之流,更是能以大火力强行轰爆金身。 但武者的话,输出功率有限,尽管对于击杀那些小脆皮这点输出非常足够了,却打不动金身。 还好,武者也有自己的优势。 “打死那个巫觋……就行了。”高见看向了天空飘着,正在主持仪式,维持四尊神将现世的巫觋。 显然,他不能离神将太远,不然的话神将就会失去支撑而消失,这就给了自己机会。 那么要做的事情,就是闯过四尊神将,杀掉那个左家的巫觋,再去阻止那台四境的机关启动。 必须要快,一旦那台机关真正开始动起来,高见就绝对没有机会了。 以四境机关的力量,恐怕只要一下,就能打死在场所有人。 看样子,启动应该还需要二三十秒吧?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二十秒内,突破四神将,砍死那个巫觋。 (本章完) 第109章 神雷 第109章 神雷 二十秒之内,突破四尊神将的封锁,砍死那个巫觋。 能做到吗? 难说。 但,目标已经明确了,剩下的就只要去做而已。 世间之事,最难的问题不过是‘做什么’。 当明确了做什么之后,剩下的诸如努力,拼命,反而是最简单,最没有门槛的事情了。 就怕的是四面楚歌,十面埋伏,你拼命都不知道往什么方面拼。 高见握住锈刀,猛的往前突入! 神将各个都身高三丈,和小楼一般高大,身体明晃晃的散发着金光,坚硬无比,似乎有些笨重,但真正行动起来的时候,却一点都不慢。 持刀神将忽然出现在了高见的冲锋路径上,一式力劈华山! 高见侧身躲避。 持刀神将刀势一扭,变直劈为斜斩,随影而来! 高见将锈刀横在胸前,挡住这一下。 双锋交加,砰一声,角力之下,体重较轻,体型又小的高见直接整个人都被打飞到了空中! 铁鞭神将,紧随其后,高高跃起! 高见的脑子里,凶铃大作。 龟卜法同时感应到了三个方向! 不止是上方的铁鞭。 左下边,长枪神将举枪便刺,势如猛龙。 正下方,宝剑神将也持剑上刺,和铁鞭上下夹击。 高见被打飞上天,无处借力,也不能改变自己的方向,这是极大的破绽,几位神将都有武艺在身,神智完全,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一次破绽,就能要你的命! 高见闭眼,不看刀锋,只在心中卜算吉凶。 还有生机! 却见高见突然旋身下斩,恰好斩中刺来的长枪! 他的身体受力,借此旋转,砍开长枪的同时,身子以长枪为支点,空中强行变向,又躲开了身下的那一剑。 但天上跃起的铁鞭神将并不是死人,他也改变铁鞭方位,分毫不差的砸向高见! 却见高见在空中一个翻身,竟站在了长枪神将的枪身之上。 对方身形巨大,本是优势,但过于巨大的身躯也让他们的武器对应增大,让武器也可以成为高见的道路! 脚下有了根,可以借此发力! 虽然高见已是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关节,但牙齿轻叩一下,扳机被扣下! 他的身体再度迸发出强大的力量,横起锈刀,接住铁鞭! 铁鞭本身由高往下劈来,力道巨大,此刻这些力道,被高见接住,再经由他的身体传导到了他身下的枪杆。 长枪神将吃力不住,被这一下劈的长枪脱手而出! 长枪脱手,被一下锤到了地面上。 在神将那庞大的力量下,地面就像是水一样泛起了液体才有的波纹。 地面全都是零件,本身就十分松散,并没有结成一块,而是许许多多的零件堆积而成的,就像是海洋球组成的游泳池那样。 在神将与高见的力量和身体强度面前,这些普普通通的金属零件和海洋球确实没什么区别。 所以,这些零件被这一下打的四散飞溅,飞出去的零件波及了周围的其他事物,楼房被轰塌,地面刮擦出火星。 不过零件打在那些神将的身上,却只是发出了一些金光,完全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和伤势。 高见只觉得自己像个钉子,被锤子给砸进了地里。 但有个好处。 地面松软,那么大量的力量就可以通过地面的形变卸掉,就像是从楼顶往下跳,掉进了海洋球池子里,力量都被卸掉,人反而不会有多大的事情。 高见借此卸力,受伤并不严重,真正大的冲击反而是站在枪身上,被一下打了个正着的那一下。 但并不碍事。 高见下一刻从地面弹了起来,趁着长枪神将武器脱手,朝着对方冲去! 有人武器脱手,那么这个缺口就要利用起来。 第一合交手结束。 第一回合,全部加起来不过一秒多一点,然而已是生死之间走了几遭,招招要害,寸寸致命,一人面对四位同境,还克制自己的神将,哪怕是高见也觉得凶险万分。 其他三尊神将,此刻也已经回过神来,知道高见要往那边冲,马上前去拦截。 神将的速度极快,甚至比高见还要快,他们的身躯猛踏地面,地面下沉!空气也因为他们的冲锋而被压缩! 因为他们巨大的身体,移动所造成的冲击要比高见大的多,他们移动产生的风压也比高见更加巨大。 当他们全速前进的时候,空气以一个难以想象的速度被压在他们的面前,形成了他们身前的一堵风墙。 这些风墙形成之后,这三位神将,再次加速! 第二次加速之后,风墙会被他们坚硬的身躯和狂猛速度撞破,形成了强烈的响声,以及……爆炸! 哪怕是他们的移动本身,也可以作为攻击来使用! 这帮神将,真是怪物啊…… 他们的身体贯穿了风墙,从风墙的中央直接穿了进去,被撕碎的风墙激波化作高压风炮,炸开! 通过极快的速度,锐利的风炮散开,将威力全数释放! 高见没能料想到这一招,被炸了个正着! 这样的战法,根本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千。 要知道,这些神将自己也要承担爆炸的威力,甚至因为他们是主动撞开的风墙,所以要承受的威力反而更大。 但无所谓,因为就算承担了这样的撞击,这四尊神将,依然毫发无损。 完全的香火金身,坚硬非常,三境以下的攻击,连破防都做不到。 昔日高见二境的时候,在沧州外城面对左百仓,那时候的左百仓就是让一尊三境神将来阻碍高见。 那时候的高见拼尽全力,都不曾伤到过神将一分一毫。 现在,也是一样。 高见会受影响,他们却不会。 高见一个趔趄,被爆炸影响了动作。 只一个破绽,刀,枪,剑,铁鞭,分别从四个方向袭来。 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没有任何余地,没有半点怜悯! 这样的敌人,是不会做出什么纵虎归山的事情的,一旦出手,就必然要摁死你! 高见心思急转,这一瞬间,他的冷汗已经从手心冒出。 配合默契,步步杀机,这种压迫感,这种窒息感…… 真是,让人畅快啊! 这四重追击,哪怕是高见也没办法躲掉。他先用锈刀挡最先到来的枪尖。 长枪最长,所以最先抵达,但是……长枪是贯穿伤,以点破面,虽然威力迅猛,但前提是必须‘贯通’。 用锈刀的刀身硬接枪尖,最大程度化解冲击力。 如果是寻常的刀身,吃这么一枪肯定会断掉,然后被长枪直接捅穿。 不过,锈刀的坚固程度,高见从来都没怀疑过。 果不其然,硬吃一枪之后,高见借力往后倒飞,虽然双手被震的发麻,却让他脱离了最短的铁鞭的范围。 这样一来,要面对的就只剩下刀和剑了。 持刀神将,毫不犹豫大刀横劈! 与此同时,长剑神将却没有追击,而是冲向了高见的身后。 他们已经看出来了,高见的刀极为坚硬,继续和对方硬碰硬没有好处,想要按照平常的做法,通过兵器交接来压制高见,会很难做到。 那么,让一个人压制高见,其他人直接到身后去,直接杀伤他的肉身,最为可靠! 为了做到这点,就必须让高见难以支绌,露出破绽。 所以,在后边的那位持鞭神将,没有追击,而是高高举起铁鞭。 天空之上,漂浮着的左家巫觋,微微颌首,表示了某种‘同意’。 既然得到了同意,那就来。 下一刹那,天地之气被引动! 一团滚滚的黑色积云从南面涌来,几乎把周围三四里都包围了起来。 积雨云像是一团浓重的墨渍涂抹在天空,在那上面,黑色长条如同触手一般伸了下来。 那是角风,形如羊角一样的漩涡,仿佛活着一般,慢慢从天空往下探来。 黑云翻墨,蛇影嘶风。 霾云绕空,阴风动地。 黑云被某种力量所驱动,从天穹的暴风中窜出,在地面上动荡,就像是黑漆漆的河水从天上坠落凡间。 天空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闪动着一道道闪电,从黑色的暴风云柱中窜出一个个涌动的球状闪电,十几股羊角风悬浮在高见头顶流动的乌云。 盘旋着的,一团团如蛇一般的漏斗云飞速地朝地面袭来。每一个漏斗都和一条街道那样差不多大,甚至还要大——。 它们正疯狂旋转,垂直高度达数千米,甚至于同时还在生成一簇簇更小的风,而且,这些漏斗龙卷风正极速朝高见奔来! 第二回合已经结束,战斗开始了才不到五秒钟。 高见左支右绌,只能防御,甚至防御都很勉强,他根本腾不出手去阻止。 天空之上的雷云,显而易见的是巫觋和神祇结合的产物。 夫雷之发动,一气一声,雷,天怒,阳气用事,阴气乘之。阴阳纷争,则相校轸,校轸则激射。 示申为神,神的铭文为‘示申’,示古意为祭坛,申古为‘电’,就是说神祇所掌握的雷霆等自然之力。 巫觋,和人神,以巫觋之力引动天气,再交由人神掌握。 如此一来,人神和巫觋,就做到了以往‘天神’才能做到的事情。 高见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是静电! 雷树钉打,电绽放! 甚至连地面都产生了感应,无数电火在地面的金属零件之间跳跃,甚至于在任何一块大于拳头的金属上飞驰! 强烈的麻痹感,还有浑身直立起来的毛发,仿佛是在提醒下面的人,某些事情要发生了。 提醒什么呢? 要打雷了。 铁鞭之上,奔雷走电!电火闪烁出刺眼的光芒! “神!罚!”铁鞭神将举手,猛的挥下! 巽地呼风,雷霆大作,只见狂风大起,石子和零件被吹飞起来,遮天蔽日,随着狂风满天飞舞,骤雨雹子般! 雷霆在金属零件之间跳跃,形成了罗网一般的电网,刹那之间,朝着高见扑来! 神威雷霆,掌掘天机,斡运参罗,斗柄随身! 这便是天神的力量! 巫觋篡天,人神为基,合力模仿那已经消失的天神,所展现出来的自然伟力! 高见头皮发麻,一时竟想不到有什么好办法。 “我说,你做。”这时候,在高见的脑子里,丹砂突然说话了。 高见一听,马上握刀:“你说。”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或许是因为这条龙的脑子不太好使,导致自己没有把她当做战力。 但实际上…… 这是一条真龙啊。 玩天雷,除了神之外,龙也是一把好手啊! 雷霆已经形成雷网,朝着高见飞来。 不过,心神之中的对话格外迅速,当沉入心底的时候,时间都好像变慢了。 “盛夏之时,雷电击折树木,发坏室屋,俗谓天取龙,所以龙为雷形,如果你以……算了,解释太麻烦,时间来不及了,你……吃我一口吧。” “什么?”高见感觉自己好像听错了。 “吃我一口,不要吃的太大口,我会死的……”丹砂的声音有些瑟缩。 “为什么?” “说不明白,吃了我,你就懂了。” “那算了。”高见摇头,拒绝了。 丹砂只剩胎光真灵,吃一口说不定就真的吃死了。 “但这样的话,你会死,我也会死。吃了我的话,运气好的话,就是我沉睡,你能活,是最好的解法。”丹砂语气有点颤抖。 显然,她对自己能不能活,完全是未知数。 “面对你这种问题,我向来只有一个答案。”高见说道:“所以,不用选了,你直接说要怎么做吧。” “我是天才,不需要吃你,你说,我做。” “吃了我可以直接领悟,我给你神韵那你能领悟吗?我这雷,不是天上之雷火,亦非人间之电火,乃是我自己本来之火,那些天人谓之毒龙,神朝道家谓之龙雷,是五雷法其中一环,艰难无比,高深晦涩……” “神韵?嗨!吓我一跳。”高见松了口气。 “神韵的话,只管来。”高见握住锈刀,彻底放松下来。 雷霆已经近在咫尺,他已经感觉到锈刀上都开始有酥麻感了。 但是下一刻,锈刀的锈蚀,开始加速! (本章完) 第110章 龙韵 第110章 龙韵 丹砂在死之前,毕竟是七境以上的真龙,其本身已经打开了神关,而且神魂本身也具备独立的外界生存能力,乃至于死后数百年都无法将她的神魂炼化。 可见,她生前是具备凝练神韵的能力的。 尽管事到如今,她已经死了,只剩下胎光真灵,实际上已经失去了一切干涉外部的能力,也很难凝练可以在外部世界可以持续存在的神韵。 但,只要借助高见的神关就可以了。 只要高见敞开神关,任由她在里面为非作歹,刻画神韵,那她也不是做不到。 但是…… 真的会有人愿意敞开神关,任由一个陌生人在里面刻画吗? 如果高见真的敞开神关,让丹砂在里面随便刻画神韵,那么……丹砂说不定能把他变成疯子,乃至于刻下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虽然做不到洗脑催眠这个程度,但想让高见以后都没好果子的吃,还是很轻松就能做到的。 就连丹砂自己都不信。 真的会有人对一个陌生人敞开神关吗? 甚至别的不说,单单就去参悟一个陌生人给自己的神韵,这本身就很危险了。 神韵可不一定总是善意的! 可是…… 当她看见下一刹那,甚至连犹豫都没有,高见就已经敞开了心智,丹砂有点惊呆了。 一次又一次,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他总是这样? 如果说,她丹砂的信任就像是大何罗鱼一样少见的话,那么高见的信任,就像是路边的石头一样不值钱了。 这样的神韵互换,说是‘灵的交融’都没有任何区别了,只是差了肉而已。 这次之后,不只是高见敞开神关,就连丹砂的跟脚也会完全暴露,乃至于她这个龙的风格什么的,都会完全展露出来。 用路边的石头,来换她的大何罗鱼,合算吗? 不知道。 但她已经动弹了起来。 人形的身躯迅速褪去,化作瑰丽的真龙,跃向心湖半空。 浑身的鳞片都是白色,但泛着七彩的眩光,微微泛着些许艳丽的淡红。 她的名字叫丹砂,这个名字其实就来源于她的颜色。 水银一般的身躯,而丹砂,本身也正是水银的原料。 所谓‘丹砂白澒’这四个字,在看见丹砂的身躯的时候,就会发自内心的产生某种贴切的真实感了。 美丽的银龙在高见的心湖上游曳,飞行,舞蹈。 她的身边有光流四溢,星点纵飞! 骊龙迸珥逐飞星,虹晕轻巾掣流电。 潜螭暗噏入波海,回风乱舞当空霰。 龙翔于心,便是神韵的表现。 只是丹砂脑子里的问题还在盘旋。 高见真的,能领会吗? 一头七境真龙,所舞动的神韵,他真的可以理解吗? 哪怕丹砂真的相信了他,不搞任何小动作,他又真的领悟的了吗? 怀揣着这样的疑虑,她的尾巴划出了漂亮的弧线,在高见的心湖之中划出几道优美的涟漪。 激迅飚以扬馨,嬟嬟煌煌,若丹霞之红云,吹澜生华。 龙形飘荡,虚虚渺渺,好似于山间之空翠,潭中之云影,草际之烟光,月下之容,风中之柳态,若有若无,半真半幻。 龙影掠水轻浮弋,直上层空翠影高。 回飘清唳九霄闻,光照晴霞破碧烟。 紧接着,心湖之上,有雷霆炸响! 熠熠动轻光,激石复奔壮! 龙躯摇摆动腰身,法曲雷音忽相和。 电卷风收尽摧挫,腾腾击鼓云雷磨! 真龙的游动,舞蹈,在此刻开始激烈起来! 连翩络绎,乍续乍绝,丰隆破响,列缺开云! 神韵在高见的脑海之中迸发出一道闪光,让高见惊安竦寐,乃以畅精悟神,龙怒将凌,赤电先发,窥岩四照,映流双绝,雷电赫以惊衡,山海磕其崩裂! 随着这样的演化,高见的眼前,出现了一缕来自真龙的神韵。 云物曛晦,暴风狂雨雷电兼至,霹雳一震,天有声,如龙吼! 思维的速度极快,此时此刻,外界的‘神罚’才刚刚落到高见的面前。 锈刀最后的锋锐,也彻底消耗,变成了一根锈铁棒子。 但就是这根锈铁棒子,在高见的手中,似乎产生了什么变化。 “原来……龙雷,是这样。”高见心中感叹了一声。 道门有‘五雷法’。 所谓五雷,有两种说法,道门内部也因此而有些争端。 一种是五行雷,分别是金、木、水、火、土五雷,分别代表了世间万物所有物质。 还有一种说法,则是天雷,地雷,神雷,龙雷,社雷。 天雷降劫运,地雷斩精神,龙雷兴风起云,神雷杀伐正法,社雷伏原故气。 两种说法各有拥趸,也诞生出了两种不同的五雷法,甚至期间还发生了不少龌龊之事,双方撕的很难看。 但那些都是闲话,高见也就随便一想。 真正重要的是,眼前所降下的神罚,便是‘神雷’。 不过,是极为粗劣的神雷。 刚刚高见对这种雷法感觉到无从下手的时候,只觉得雷霆宛若煌煌天威,势不可挡,无法比拟,难以对抗,仿佛天网降临,无处可逃。 然而掌握了丹砂所刻录的‘龙雷’之后,他突然觉得,眼前的神雷,真的就是一张‘网’。 全是洞啊。 满眼望去,都是破绽。 躲开并不算困难。 这也是丹砂指望的结果。 只要高见能躲开,那就皆大欢喜了,之后的事情,就让高见自己想办法吧。 就连轰出神雷的巫觋和神将也是一样,他们根本没有想过别的可能。 但,此刻高见发现,他想要以龙雷,强行统御天雷,似乎……也不是做不到? 高见没有气海,理论上来说是做不到控制术法的,内气也好,法力也好,操控外力,总归是需要一点力量来引导外界。 所以常有人说,开了气海,才具备以小博大的能力,因为有了基本的筹码,能上赌桌。 有人能二十块钱赢到三千七百万,总不能说没可能。 但高见不一样,他没有开气关的任何一窍。 因此,高见完全不具备控制雷霆的手段。 可是有一点。 周围,有许许多多的零件。 这些零件有的是金属,有的是木头,还有的是石头。 机关本身,需要用到各种各样不同的零件才能制造而成,零件肯定也有各种各样不同的材料。 其中,许多的金属零件,已经因为神罚的角风和雷霆而飞到了半空,跳跃的闪电在其上组成了雷网。 那么…… 高见伸出锈刀。 雷霆接触到了锈刀本身。 龙必兴烈风雷雨,还顾白气,旋绕亘空,如一匹素裂帛,既而昏霾大风,震雷而雨! 下一瞬,电网的方向被逆转了! 丹砂呆住了。 她可以清晰的察觉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高见在改变那些零件的方位。通过锈刀,击打零件的位置,控制改变那些零件的组成形式,进而……布置阵法! 不对,不对,不对,他哪里来的阵法? 布置龙雷的阵法,他应该是不会的。 但他偏偏就会! 高见是怎么会的呢? 没别的,现场自己学的。 在领悟了真龙亲自传授的龙雷神韵之后,他马上就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电路板。 此前就曾经说过。 文字,符箓,乃至于电路板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本质都是一样的,其本身就是具备力量的,拿焊料在一块塑料上画出特殊的电路图,于是这个东西就能控制很多东西,甚至能造出精密的芯片来支撑一个文明。(详情见第一百零一章)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作为武者的高见,没有打开气海,无法控制气的流向,也没有办法主动雕刻这些电路板。 那高见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没那么玄乎,他手里有一个现成的电路板。 刚刚收获的符印,龙印雷!(详情见第一百零四章) 这个龙印雷,是蛟龙之风雷! 既然如此,那么只要套用电路板的思路……把电路板当做阵法,把各种电容当做符箓咒文的话…… 将整座雷网的破绽利用起来,改变极性……就能改变整个雷霆的方向。 所需要改变的地方并不多少,一共十五处。 十五处,高见的速度,足够。 他以极快的速度,击打雷霆之中的那些关键节点,调整他们的位置! 撬动其中的极性,如此一来,整个雷网,将会逆转回去! 雷霆在高见的身上游走,闪电击穿空气,在高见的身上留下一道道伤痕。 他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闪电,那是光的速度。 但他可以在整个雷网闭合之前,将其整个扭转回去。 下一刹…… 高见的刀尖,挥出惊天一闪! 在旁人的眼中,只能看见高见挥出了十五刀。 十五刀之后,最后一刀,他的刀尖好像承载了雷霆。 一刹之后,天空中的角风,下方缠绕的雷霆,全部倒飞而出! 雷霆袭卷云波涌动,天空黑云倒退,竟被直接冲开!难以言喻定的光肆意挥洒,地面许许多多的零件都承受不住,从中裂开! 黑云驱散,破开天光! 湛然电意雷音,耀遍穹隆,卷动狂风横扫,被神罚所招来的十里云浪如潮翻涌,惊声天外奔泻,奔放急促的能量回还往复! 雷霆般的压迫,密雨急电一般的雷网,倒转逆袭! 十五刀下,周遭景物失色! 天空的雷电并非一闪而逝,而是实实在在在天幕上撕裂出一道巨大的光痕,至此,天空便被一分为二,伴随着回荡的巨响! 四尊神将,其中离得最近的两尊,以及引导雷霆的持鞭神将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从他们那里发出来的雷霆,逆袭回上,只一下就击穿了金身! 三尊神将,当场毙命! 正如同之前所说…… 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闪电。 对高见来说是这样,对神将们来说,也是如此。 周遭房屋倒塌,废墟被硝烟与电火所吞噬掩埋,雷电依然在许多零件之间扭动跳跃,如同不安分的蛇。 高见半蹲下,喷出一口血。 虽然没被打个正着,还逆转了雷霆,但他也被闪电的余波波及,受伤不轻。 还剩一尊神将,以及……刚刚被反噬的那个巫觋。 必须得起身,杀了那个巫觋! 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那台四境机关要启动了! 他强行支撑起身体。 最后剩余的大刀神将金身受损,一样站不起来。 那位左家巫觋,已经从天上坠落,维持不住身形! 高见勉强支撑身体,用锈刀当做拐杖,把自己支了起来。 与此同时…… 仅存的大刀神将,也和高见一起站了起来。 他发出了怒吼! 他和高见一样,同样坚持着,凭借自己的意志站了起来! 然后,他朝着高见缓慢的移动过来,仍然要阻拦高见! 不是只有高见才有意志力,不是只有高见才有决死的心! 这些神将,一样有! 他们是左家的死士,一切都寄托在左家,甚至是自戕化作金身神将的,所以他们拼死也要护卫左家周全! 左家,对他们恩重如山! 看着那奔袭而来的神将,高见咬了咬牙。 该死! 他心中焦急,这尊神将,不会还要来挡自己吧?巫觋的破绽可没有那么好抓,难道要错失这个机会了? 就在他焦虑的时候…… 远处,一口巨大的砍头刀飞了过来。 毫无防备,身体还在神雷的反噬之中的那位左家巫觋,一下就被砍掉了脑袋。 正在冲锋的神将失去了巫觋的支撑,一下就消散了。 左家使者甚至都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砍死了。 宋大的身影出现在远处,不过是背影。 他在跑路! 这个刽子手连自己的砍头刀都没捡,拔腿就跑! 他能帮高见的也就只有这点了。 再有十来秒钟,那台四境机关就要启动了,他可不想死在这里。 能留在最后,帮高见杀掉那个巫觋,他已经做到自己能做的所有事情了,他甚至不敢去捡自己的武器,因为他知道,去捡就肯定要死。 现在开始跑,然后……剩下的就交给高见自己吧,希望他能跑掉。 高见看了宋大一眼。 然后感谢的点了点头。 呼。 这可真是多亏了他啊,燕阁的人还真是讲义气,居然这种时候都留了下来,还帮自己出了最后一刀。 那么,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那台四境机关了。 此刻的高见,浑身疼痛,雷霆击穿了他的身躯,现在他的嘴巴里还酥酥麻麻的,那是残余的电流。 他只是逆转极性的时候擦了个边而已,就伤成这样,相较于香火金身来,肉体真是脆弱啊。 武者的肉体已经算是强大的了,你看那个巫觋,一把丢出来的砍头刀就给他砍死了。 想着这些的时候,他正跑向那台四境机关。 虽然一瘸一拐,虽然歪歪扭扭,但高见没有停下。 以这种身体,面对一台四境机关,能行吗? 还剩五秒。 五秒,那台机关就要启动了。 可以的话,大家帮我推推书啊……求求啦 (本章完) 第111章 牡铜牝铜与四境机关核心 第111章 牡铜牝铜与四境机关核心 还剩五秒了。 那台四境机关即将启动,而上面的璃金门门主已经接近癫狂。 左家的使者,被杀了! 他清晰的看见了下面的战斗。 整场战斗,从一开始的机关师集结,到那位左家使者死亡,前后只不过几十秒而已。 几十秒钟的时间,却发生了这么多事,让他有些感觉有些不太现实。 是的,哪怕他是四境,此刻也有些心惊,甚至觉得发生的事情是虚幻。 一个二境,最开始只是二境…… 二境的武者,面对几十个二境机关师,三个三境机关师,临阵突破,将他们全部砍死了。 紧接着,是四尊三境神将,一位三境巫觋。 这可是世家子弟。 他们掌握的功法,掌握的术法,他们服用的天材地宝,绝不是他这种普通仙门能够企及的。 从那些神将的武艺,还有坚固到可怕的金身,以及能够呼唤神雷的能力就可以看出来,他们的战力远比那些三境机关师要强的多。 那道神雷,如果完整酝酿出来,打了个正着的话,甚至有击杀普通四境的可能。 结果居然还是一样的。 这人……逆转了神雷。 他的跟脚到底是什么?武者?还精通雷法? 难道是道武双修?那莫非是太和山紫霄宫的门徒?他们就是道武双修,有拳,剑,雷法三绝。 可也对不上啊,紫霄宫是太极拳,丹剑术,清微神烈雷法,和这人显然不是一个路数的,他施展出来的雷法分明就有龙影,肯定是龙雷,手中的武器也不是剑,而是刀。 有什么擅长刀法和雷法的门派吗? 好像有。 但来不及思考了,那人朝着自己来了。 他只不过是一个三境,现在还重伤了,只要自己启动机关,就可以轻而易举将之灭杀。 但…… 先前两次,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真的可以吗?真的做得到吗? 第一次,他觉得肯定可以。第二次,他觉得应该可以…… 可现在第三次,轮到他了。 他却开始拿不准了。 恐惧?也不至于,毕竟是三境,他很难对三境发自内心的恐惧。 就是……有点虚。 一念及此,璃金门主猛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没出息的东西,事到临头还想这些! 既然已经决定出手,那就算有万般顾虑,也不能迟疑,哪怕对方真的是大仙门的真传,也必须死在这里! 机关启动,能量贯穿天地! 巨大的机关之山,联通地脉,好似一根顶天立地的擎天柱,在璃金门这些年的辛勤改造之下,早已生了‘根’。 所谓山,并不是立在地上的一块大石头。 山是要有根的,这个根生长在地底,勾连地脉,连通水脉,让山能够屹立于大地而不会一推就倒。 原本的这台机关残骸从天而降,其本身就是插进地里的,并没有‘根基’可言。 但璃金门从建立之初开始,就一直在地上和地下努力,往上连接天气,往下勾结地气,就是为了让这座‘山门’真正意义上的成为天地的一部分。 他们还没完全成功,但已经可以借助地脉之力,以此来大大降低启动这台巨型机关所需要的成本,以及机关本身的威力。 在天神离去的现在,地脉本身已经死去,本来是不会流动的。 不过神朝境内,每年都会在阳京举行盛大的仪式,以‘天坛’来推动整个神朝内部的天地之气运转,推动四季流动,所以在神朝内部,天地是‘近似于还活着’的状态。 这样就方便了这种巨型机关。 高见可以很清楚的看见,那座机关之山引发了强烈的地震。 地面开始鼓动,那些零件上产生了一道道‘固体海啸’。 之所以说是固体海啸,是因为在机关启动的震动之下,这些铺在地表上的零件被震飞起来,一圈一圈的往外翻腾。 高见猛的跃起,在这些朝自己扑过来的固体海啸上跳跃,穿行。 地面翻腾如波涌,高见灵巧的跳过这些扑过来的零件波浪。 他的速度很快,每一秒都可以跳过三四个波浪,前进数十米之远。 而机关的速度也很快,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充能。 五秒钟到了。 机关启动完毕。 高见也抵达了机关脚下。 他抬起头,看着那上千米高的‘山’,那是完全由机关构成的。 启动完毕的四境机关,真吓人啊,那种力量让高见感觉到,以现在自己的手段,完全束手无策。 所有的攻击都对对方无效,所有的手段都难以突破最外层的防御。 如果真正让他去面对一台完整的四境机关,恐怕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无路可逃,无计可施,无能可为。 不过……还好,打一开始,高见就知道自己必胜的可能性就在这里。 他其实一开始就在想办法靠近这台机关,并且在等待这台机关启动。 事到如今,他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胜利的拼图已经完成。 靠他自己,可没办法启动这台机关。 实际上,必须要等到对方启动完成,他才能上来。 但是,又不能让对方启动完成之后直接动手,因为启动之后,只需要一下就能打死高见。 时机很重要,启动之后,又没攻击的那一刹,就是高见要的。 而现在的时机,刚刚好。 机关启动了,却又没有打出第一下。 这么想着,高见轻轻把手搭在了的外表上。 倏忽一下,周围突然……安静了。 机关停滞了。 璃金门主的脑子也停滞了。 他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怎么回事? 为什么机关没有回应他?! 他一辈子的心血,就是这台机关,为什么?为什么这台机关居然不回应他了? 他甚至忘记了恐惧,忘记了自己身处危险之中,忘记了此刻这台四境机关已经完全失控。 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为什么’三个字,其他的东西已经超出了他的思考能力。 他从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自己一手打造的机关,会失控。他的心血,此时此刻不再属于他自己,甚至……他能感觉到,这台机关的力量正在爆发,似乎是在……自毁? 他瘫坐在地上,心中只想得到答案。 与此同时,高见拖着重伤的身体,开始爬山。 可以看见,随着他开始登山,这座山,开始‘凋亡’。 每爬一层,这座山这一层的能源就会断绝,其中的机关结构会彻底停止运转,表现出来的情况,那就是一层一层的‘熄灯’。 高见每上一层,这座大山的灯就熄灭一层。 逐渐逐渐的,随着他的脚步,这座巨型机关慢慢死亡,慢慢失去动力,刚刚好不容易启动,此刻却再也无法亮起。 这样的场景,甚至在数十里之外都清晰可见。 刚刚战斗的场景,自然也都传了出去,估计很快就会有人赶过来吧?到时候赶过来的,大概率是左家的其他势力,以及当地官府的人。 不过,从左家使者催促这台四境机关动手的情况来看,几分钟之内应该还赶不过来,不然他不会这么急迫的。 所以高见也不急迫。 说实在的,他也急不起来。 被雷霆击穿,受伤确实不轻。 还好,已经三境,开了精关两窍,高见现在的自我愈合能力相当恐怖,哪怕是这样的伤势,虽然痊愈可能要好几天,但如果只说恢复行动能力的话,只要一刻钟就够了。 这一刻钟,刚好够他扫尾了。 高见一步一步登山。 大概五分钟之后,他来到了山顶。 山顶之上,璃金门主看向高见。 说实话,以他四境的修为,再加上身上携带的一些便携机关,和高见一战,其实高见也赢不了。 四境的修为在那里,哪怕被废掉了半生心血,纯靠修为,以及身上的零碎,高见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但他却没有攻击,而是认真的看向高见,眼里闪烁着一个修行者的火焰。 那不是身为璃金门主的勾心斗角,不是作为一方势力之主的贪婪吝啬,也不是人之将死时候的恐惧亦或者拼死一搏。 那是……朝闻道,夕可死的火光。 “你是怎么做到的?”璃金门主开口问道,声音有些沙哑。 他太想知道了。 眼前这个武者,凭什么能够从他手里夺走这台机关的控制权。 高见笑了笑,摇了摇头:“我不会告诉你的。” “为什么?!告诉我又有什么坏处?”璃金门主的语气急了。 “因为你是个坏人,所以我不想满足你的遗愿。”高见一板一眼的说道。 这是真话。 “我不明白,你应该可以看见下面的情况,我对下面的人从来不多要什么,从不横征暴敛,哪里不像是好人了?”璃金门主不理解。 “你喂过流浪猫,流浪狗吗?”高见突然问道。 璃金门主摇头,他不明白高见的意思。 高见则开始解释道:“猫狗这种东西,只要随随便便喂点东西,就会围过来。” “只要在相同的地点,坚持投喂一个月,那么,一个月后,你就能看到遍地乱跑的野猫和野狗了,到时候,随便挑一只合你眼缘的,剩下的就可以灭掉了,这样就不用大力气去宠物店里买了。” “那又怎么了?”璃金门主还是还是不太明白。 “把人当野狗,用这片垃圾场去吸引他们过来,从中择取你需要的‘门徒’,剩下的便全数毁灭作为耗材,对吧?”高见指了指下面的废墟。 璃金门主所做的一切,其实就是这样。 这些垃圾场,璃金门主收不掉吗? 显然不是这样的,他甚至是故意将垃圾场摆在这里,故意倾倒在这个地方,这样就是吸引流浪猫狗的猫罐头和狗罐头。 源源不断的流浪狗被吸引而来,他看得上的,便选中进入仙门内。 至于别的…… 肯定是另有用处。 “……”璃金门主在这里沉默了一会,然后解释道:““择取门徒,你情我愿,这也能怪在我头上吗?” 而高见则继续往下说道: “全都是小孩子,你们也只允许小孩子在这里捡垃圾,是因为你需要用到小孩来维系你这座机关吧?我看你这里,牡铜牝铜的用量不小啊。” 只一句,就点破了璃金门主的做法和掩饰。 以五月丙午日日中,捣五石,下其铜。 五石者,雄黄、丹砂、雌黄、矾石、曾青也。皆粉之,以金华池浴之,内六一神炉中鼓下之,以桂木烧为之,铜成以刚炭炼之,令童男童女进火,牡铜以为雄,牝铜以为雌,取土之数,以厌水精也。 欲知铜之牝牡,当令童男童女俱以水灌铜,灌铜当以在火中向赤时也,则铜自分为两段,有凸起者牡铜也,有凹陷者牝铜也,各刻名识之,欲入水,以雄者带左,以雌者带右。但乘船不身涉水者,其阳日带雄,阴日带雌。 因为能厌水,所以带之入江湖,则蛟龙巨鱼水神不敢近也。 这是辟水之物的法门。 以童男童女来炼制牡铜和牝铜,尽管并不是直接作为原料,只是让他们去火炉子里取铜而已,但……伤亡显而易见的不会小。 这才是璃金门立足的根本。 海量的幼童,不只是作为捡垃圾的外门弟子,还会作为炼制牡铜牝铜的耗材使用。 他们需要前往火炉之中,捡拾牡铜牝铜,这个过程中,被火炉烧死并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所以,你是坏人,就抱着你的希冀去死吧。”高见展露锈刀,朝着他走去。 璃金门主的表情也阴沉下来:“就算不能动用机关,我也远远强于你。” “是吗?”高见笑了笑:“谁和你说你的对手是我的?” 语罢—— 突然,这座巨型机关的能量被调动了起来! 目标是,璃金门主! 这台巨型机关,轰隆一声!无形的波动传来,没有余波,也没有任何特别浩大的声势…… 璃金门主直接炸碎了。 四境机关师,伏诛! 接着,机关里传来了声音:“喂喂喂,听得见吗?” 这声音,高见第一次听见,但很熟悉。 这是丹砂的声音。 这就是原因! 璃金门主想破头也不知道的答案,死不瞑目都想得到的答案,其实就这么简单。 要知道,机关核心操纵机关,是可以用‘兽魂’的!(详情见第九十九章) 高见早就看出来了,璃金门的残骸,是一台龙形机关的残骸! 兽魂可以控制兽形机关,龙魂,当然可以控制龙形机关! 此时此刻,高见所做的,就是以真正的龙魂,推动这台机关残骸! 丹砂已经离开了高见的脑海,钻入了这台原本是龙形机关的‘核心’之中! 而且,高见之所以知道这个答案的原因,也浮上了水面。 线索,全部清晰可见。 (十分钟后有第二更,求求月票呀。) (本章完) 第112章 原因,追兵 第112章 原因,追兵 这就是高见的必胜之法! 七境真龙的胎光真灵!夺取一台五境龙形机关的残骸控制权,完全是十拿九稳,只需要在对方发动攻击之前,将丹砂送到这台机关里面就行了。 那么,高见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 很简单,线索太多了。 首先,这是一台在和东海大妖战斗的机关,是越州的机关师制造的五境机关,为了镇压东海大妖而出动,被打出了一些碎片,飞到了这里。 镇压东海大妖,最好用的克制法门是什么? 当然是龙啊! 一切水妖,皆在龙下。 真龙才是一切水行之物的最顶端,神朝人族连神机都能造出来,没理由造不出龙机。 以龙形机关去克制东海的水妖们,简直天经地义。 再有就是,璃金门的名字。 璃金门,为什么会起这个名字呢? 答案其实是异体字,这不是璃,而是‘螭’,高见之前就怀疑,他是擦了重写的。(详情见第一百零三章) 现在的话,他不再是怀疑,而是确信,这就是擦了重写的。 螭,是妖龙的一种。 妖龙,所有似龙非龙的,骢龙,蛟龙,螭龙,蜃龙,鱼龙,如此种种,都是真龙的下级亚种的妖物。 这些妖龙,可以通过‘走水’前往‘龙门’,然后越过龙门,蜕变妖躯,以此来成为真正的龙。 不过这样的生存率很低就是了,说一句百不存一都是多的。 但这些和高见无关,只是这些信息,更让他确定了,璃金门的残骸,其实是一台名为‘螭金’的龙形机关的残骸。 那么,再看璃金门主,他所做的一切。 不管是采纳牡铜牝铜,还是将螭金改名为璃金,都是为了镇压这座山中的龙气, 他将‘螭金’,改名为‘璃金’,也是为了辟开龙气。 他勾连地脉,汲取土气,锻造山根,也都是为了‘以土克水’,将这个零件打造成和原本龙气完全无关的东西。 通过牡铜牝铜,以及地脉的土气,用以辟水,以及改名的影响下,璃金门终于得以稳固根基,成立至今。 正所谓“蛟龙水神皆畏避”,就是璃金门所追求的东西,也是为了他将这座机关完全吃进肚子里,变成自己的底蕴的手段。 高见虽然看起来是个莽夫,做起事来是个莽夫,但他实际上是个聪明人,而且他一直都是。 聪明人就是擅长从蛛丝马迹里发现种种痕迹。 他发现,璃金门主的这一切都没做完。 没做完,那么龙形机关本身,就可以被高见所利用。 当他将丹砂的残魂送入这座机关本身的时候,一切就都已经注定了结局。 如果璃金门主,愿意放弃这台五境机关的残骸,自己打造一台自己的四境机关,那么他断然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这台机关,本来就不是他的,甚至都没能做到‘炼化’,所以他启动这台机关才会这么久的时间,因为这台机关迄今为止依然是‘外物’。 既然是外物,那你能用,高见当然也能用。 看见璃金门主死了,高见马上就上去摸尸。 四境的猛男,应该很有钱吧。 丹砂看着有点沉默。 她在核心之中,利用机关本身的发声机构说道:“我说,你刚刚还一脸神机妙算,万策在心的模样,能不能维持的久一点啊?我明明都开始佩服你了。” 说实话,丹砂是真有点佩服高见。 每次她都觉得高见是绝境了。 但高见总能找到生路,能利用起每一个线索,每一点可能的机会。 他真的比自己聪明好多啊…… 这么一看,之前高见的‘不怀疑任何人’的做法,虽然狂妄,却也能够理解了。 高见有这个自信,有这个资本来狂妄。 他真的自信,自己不会落入任何圈套,自己不会被别人骗到,自己总能找到办法,他愿意给自己的‘狂妄’兜底。 高见喜欢这样,所以,由此带来的所有后果和风险,他都一力承担,而且也担得起,不会连累到别人,甚至……他还总是出手帮别人。 这种人,丹砂觉得,真的很少见。 而高见那边,他翻找尸体,在尸体上找到了一些随身携带的小型机关,估计是底牌之类的。 没用啊,他又没机关术,看也看不懂,用也用不了。 高见现在掌握的知识,基本上都是‘原理’。 在具体的应用上,可谓是全靠他自己悟性,反正书上是没记载的。 不过,他倒是找到了一个袋子。 高见精神一振! 哇! 可算是找到了! 就算里面是空的,这玩意儿也价值几千金啊! 这东西,就是传说中的,芥子袋! 神朝有壶中日月,掌中山河之术法,以符印之法,将这些壶中日月的术法,封印在器物之上,有袋子,有葫芦,有茶壶,亦或者剑鞘,甚至是戒指之流,其中便能暗藏空间。 《神仙传》曰:有壶公卖药,常悬一壶於坐上。日入之后,公辄跳入壶中。 这便是‘壶中洞天’,其中甚至能住人,不少隐世仙门,外界怎么也找不到,就是因为藏在隐秘的洞天之中。 不过,区区芥子袋,肯定是做不到这点的。 倒不是因为有什么等级差异,因为壶中洞天,掌中山河之类的手段,其实本质都一样,没有那种质的差别。 他们的差别,仅仅只是‘规模’大小而已。 就好像同样是生态循环系统,一个水晶生态球,一艘生态维持舰船,还有一颗星球,本质都是一样的,但因为其规模的大小,所以各自的自持性也有极大的差别。 想要让壶中洞天自成循环,乃至于可以长久的住人,繁衍,洞天的规模和范围得非常非常巨大才可以。 巨大的洞天就可以住人,乃至于其中本身就有完整的生态系统。 比较小的,那就只能作为芥子袋使用。 但不管怎么说,对高见来说,这玩意儿可真是太实用了! 高见检查了一下芥子袋,嗯,就很普通的芥子袋,没什么阵法禁制之类的,打开看看。 先看看大小。 内里的大小约莫三尺见方,一个正方体,并不算大,哪怕是斜角放,都放不下自己的锈刀,毕竟锈刀光是刀锋都有三尺五六,加上刀柄足足有四尺来长,形似禾苗,是典型的灵巧类型的战刀,比这个方形的对角线都长。所以里面放的东西也很零碎。 几百金的零钱,这倒是很正常。 一大堆的图纸,书籍,玉简,竹简,兽皮,看起来全都是记载了知识。 联系一下对方死前的,最想知道的事情,其实是自己的机关是怎么被破解的,可以想象,这个人很在乎这些知识。 恐怕上面记载的东西,都是他能够拿到的最好的知识了,一定价值不菲。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吃的东西,看起来都挺普通的,就是一般的干粮,凡人吃的那种。 此人虽然没什么同情心,但还真没什么贪婪一说,心中除了修行就没别的了,怪不得能修行到四境。 另外,还有一排很精巧的阴阳爻。 “这是,计算工具?”高见认了出来。 阴阳爻,就组成一些‘符文’的基本符号,是组成八卦阴阳的最基础符文,而眼前的这个,似乎是是基于八卦九宫术数体系为骨架而建立起来的……计算器? 高见尝试性的波动了一下,可以看见这些阴阳爻开始转动,阴爻,阳爻各自交互,组成卦文,然后飞速旋转,盘旋,在里面完成最后的嵌合,最终得出来一个数字。 “还真是计算器,这么精巧,估计不便宜,这东西应该是拿来计算机关术的数据所用。”高见有些惊讶于看见这种务实的东西。 那里面,堪称不可计数的,极其细微的,密密麻麻的阴阳爻,就好像是电脑硬盘的数据流里刻录的0和1一样。 这玩意儿,估计挺值钱的,逻辑门啊这是。 除此之外,别的就都没有了。 芥子袋内,就只有这些东西,不过要说起来最有价值的,还是这个芥子袋本身。 这下高见就不用把宝钱藏在自己腰带里了。 将芥子袋挂在腰间,高见抬起头,对丹砂说道:“有了这个核心,你应该就好受很多了,我这就给你把核心拆下来带走。” 拆下来带着走,丹砂的真灵就不用被迫待在高见的神关里了,寄宿在机关核心之中,她应该会感觉安全很多。 不过,出乎高见预料的是,丹砂却说道:“那你赶紧把手放过来,我好回去。” “你还要待在我脑子里吗?把这个东西的核心拆下来的话,你就不用整天担心被我看见了。” 丹砂则歪过头去:“哼……你用石头换到了我的大何罗鱼,就偷着乐去吧。” 高见不明所以。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待在哪里他都不在乎。 高见走过去,摸到墙壁上,龙魂从核心之中离开,回到了高见的神关之中。 “那接下来,咱们得自己走了啊。”高见看向远方。 “这座山门里有坐骑,很多飞行类型的机关兽,你会开机关兽吗?”丹砂问道。 “不会,不过可以学。”高见笑笑。 学东西嘛,他可擅长了。 不多时,几分钟的时间,就看见一只单人乘坐的飞鸟机关兽,从山巅腾空而起。 然后快速下跌,差点摔碎,好不容易拉起来,又擦到了旁边的山壁,最后被迫落回了起飞点。 很快,又是一只新的飞鸟腾空而去,重复了一遍刚刚的事情。 第三次的飞鸟机关兽,跌跌撞撞的乘着风气,朝着远方飞去了。 这三次,就浪费了上千金。 有二境水平的飞行机关兽可是很贵的,也就是这种四境仙门的山门内部才会有这么多台备着,高见纯属捡着了。 至于下面的左家战利品什么的,高见实在没时间去捡了,此时此刻其实已经挺危险了。 左家在旁边肯定有其他的势力,绝对会有人因为这边的事情而快速赶过来的,所以贪财的结果就是死。 高见有个法宝叫贪钱,掉进钱眼之中,若是贪念一起,三境也要掉层皮才能出来。 而这世间,又何尝不是一个巨大的贪钱呢? ———————————— 随着高见快速乘着机关兽离开这里…… 左家和白山江龙宫的人,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已经赶到了这里。 整整五个四境。 三个巫觋,一位水神,一位水妖。 五个四境,都是乘云而来,他们脚下的云朵速度很快,应该也是一个价值不菲的法宝。 在距离沧州百万里之外的越州,一天之内,左家和白山江水族都动员了这个程度的力量,还请动了燕阁的情报网和刺客。 可见,他们真的在追杀高见这件事情上有很大的动力。 “闻到味道了,高见往这边去了。”那个水妖吐了吐舌头,如此说道。 她有着苍白泛着淡蓝色的皮肤,妖艳美丽,身体有些病态般的细长,更加增添了她的妖异感,不过大体还算是人形,有着让人恐惧的竖瞳和分叉的长舌头。 显而易见,这是一条水蛇。 她吐出舌头,一下就找到了高见离开的位置。 正是有这个本领,龙宫才会派她出来。 但是,这几位四品没有动弹。 因为在那座山巅,有一个男人正在弹琴。 琴声悠扬,流淌在四周,十里之内都能听得清楚。 可见下方的黑水之中,流鱼出听,虫蝶仰头,交络之流,触激之音,随风寄然。 琴声到下方的清水蓄水池中的时候,可以看见其中水波震荡,琴声唤起凌波,传来阵阵秋风之意。 那几个左家和白山江水族的四境,都没有立刻去追高见,而是看向了琴声的来源。 琴,剑,是燕阁的标志。 虽然作为一个应该隐藏身份的刺客组织,会有某种专属的标志非常的奇怪,但燕阁就是这么奇怪,他们的刺客……很多都挺有性格,并不是那种苦大仇深类型的,甚至在神都阳京,有不少贵公子大小姐都喜欢追捧燕阁的某几位刺客,认为他们‘潇洒临风’,争相效仿追捧。 但无所谓,刺杀成功率在那里,大家还是很乐意钱找他们的。 此刻,为首的那位左家巫觋有些不明白。 燕阁的人,在这里弹琴,却不追杀高见,是要做什么? 加更了,求求月票啊,大家帮我推推书呀…… (本章完) 第113章 阻拦 第113章 阻拦 月夜之下,来自燕阁刺客的琴声传来。 左家为首的那位巫觋主动上前,从云朵之上踏了出去。 他踏出之际,却见他的足下,升起清风。 清风只出现了一瞬,恰好将他的体重拖住,就像是‘台阶’一样。 再下一步,他迈出另一只脚。 不知道什么地方飞出来一只鸟儿,刚好被他踩在脚底,鸟儿往下沉了半寸,但居然承载住了他的身体,让他再度往上走了一步。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每一步都会有奇怪的事物出现,在他脚底组成了忽聚忽散的台阶,他就这么从云朵下来,在半空中走上了山巅。 如果只看他的步伐,就会感觉此人像是凡人一样,但结合那些台阶来看,却让他身上好像多出来了一丝丝的神性。 简直就像是天地的宠儿一样,万事万物都在为他开路。 在他脚下,天地仿佛还活着。 琴声渐渐停下。 可以看见,在这座机关之山,四境机关的山巅,坐着一个俊美的男子。 他一身红衣,手下有一张七弦琴,他正双手抚在琴上,将琴声压下。 人已经来了,就不必再弹了。 “听说巫觋可以沟通自然,不过越州之地是机关遍地,少有见巫觋的,今日目睹,真是大开眼界,没想到就连现在的这个天地,也愿意护住巫觋吗?”弹琴的男人看向那位左家的四境巫觋。 左长溪,四境巫觋,而且是很厉害的那种,听说曾经以一场大祭,化身天兵,连斩七位四境鬼怪,是这次燕阁的雇主。 而左长溪,他也静静的看着弹琴的男人。 燕阁刺客,钟瑜。 说是刺客,其人却是一位乐师,并不擅长正面争斗,据说也没什么刺杀的战绩,好像从来没杀过人,但就是很出名。 没别的,他出名是因为他是乐师,而且手里还有一张有名字的古琴,并且颇具传奇色彩,他的名声,多半都是这张琴带来的。 至于他此刻的身份,多半都被人当做笑谈,毕竟他甚至没杀过人。 琴之一物,能被传颂名字的是少数,因为名字其实代表了‘规格’。 譬如名琴‘九霄环佩’,存世就有四张,也就是说有四张名为叫九霄环佩的古琴,它们都叫九霄环佩,这代表他们是这个规格,是用同样的风格,同样的制作方式所制造出来的。 好琴大多都会以特定的名称来标识其规格和内涵,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其实是‘型号’的意思。 之所以会有这种型号的标识,是因为,古琴会有‘原型机’的这么一个说法。 当一张琴留下了传说,在历史中刻下了自己的痕迹,它的名字,制作方式,音色,制作规格都会被记录下来,于是便有了原型机。 之后,按照这个规格,所做的‘仿琴’,也可以叫这个名字。 这也代表了,这个琴的规格,有资格‘名留青史’。 这就是对这个名字最大的认可。 这种认可不仅代表了力量,更代表了历史。 在物品上投入的情感、经历的故事和历史事件,都能在物体上留下痕迹,并逐渐改变事物的本质,平凡的东西可能会因为倾注了人们的感情和期冀,在凝塑、成长之中,逐渐蜕变的不平凡。 母亲送给儿子的手帕可能会给他的儿子带来幸运,战士握着浴血奋战至死的长剑可能会让下一任持剑者不再恐惧。 古董,在传说和名声之中,哪怕曾经是凡物,也会变得不平凡。 一把普通的铁剑,如果它杀死了一位著名的皇者,这把剑也会因此而获得神异,变的不再普通。 所以,青史留名的琴名,都绝不简单。 像是九霄环佩,碧天凤吹,鹤鸣九皋,青霄鹤淚,大圣遗音,沧海龙吟,秋塘寒玉,这些名字,每一个背后都有着一段传说。 仿琴,其实就是在借用这些传说,来获得额外的威能。 除非对自己极有自信,希望能够让自己名留青史,不然的话,一般的琴师,都会选择使用早就被验证过无数次,绝对可靠的古琴。 蹭一蹭前人的光,很正常。 而钟瑜,手中之琴,却不太一样。 其名为‘猿啸青萝’。 这是一把古琴中的异类,猿啸青萝并没有任何的传说留下来。 并且这把琴没干过什么大事,因为琴谱之中,分明就记载了这把琴的名字,只是在事迹一栏是空的而已。 被琴谱记载,说明其已经被收录其中,神都来的宗师曾经检验过,猿啸青萝的的确确是一把古琴,传承已久,其性能不逊色于一些有传说的古琴,但偏偏没有任何事迹留下来,其中神异似乎也黯淡了。 人们只能将其记为“事迹遗失”。 毕竟时间可以抹杀很多东西,青史留名,却未必能一直流传下去。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钟瑜也不会出名。 真正让他成为知名琴师的原因是,他手里这把,是‘原型机’。 这就是那张猿啸青萝。 “猿啸青萝吗?这还真是漂亮。”左长溪称赞道。 那张古琴,琴髹黑漆,漆面呈大蛇腹断,琴身嵌十三螺钿徽,琴声奇、古、透、润、匀、静、圆、清、芳,令人回味。 钟瑜没有接话,而是另开了一个话题:“这次的任务,燕阁拒绝了,还请诸位回去,赔偿事宜,会有人上门来谈,还请各位稍安勿躁,实在不必追击了。” 这话非常的直白,所以让左长溪,以及身后的那几位四境都差点动手了。 但他们没有动手。 毕竟是在越州,距离沧州太远,最好还是不要在这种地方招惹燕阁。 “是有人把此事买断了吗?我听说燕阁好像不会做这种事吧?你们的信誉还挺好的。”左长溪阴沉着脸问道。 把事买断,就是说,有另一位金主出钱,要求燕阁不要追杀,同时把赔偿也一起付了。 刺客组织之中,这种事情并不算少见,甚至还有被刺杀的对象主动出钱,让自己能够活命的做法。 但燕阁应该不会这么做。 燕阁的人,有股任侠气在,没听说过他们会干这种为了钱而损失信誉的事情。 事实上,燕阁的信誉极好,他们几乎从不违约。 “没有人买断,是燕阁自己这么做。”钟瑜说道。 左长溪没有回答,既然对方已经表明了态度,那就不需要再多说废话了。 左家懒得和燕阁瞎扯,浪费时间。左长溪看向了那条白山江的水蛇。 水蛇点了点头,指了一个方向。 几人马上调转身形,朝着那个方向冲去! 燕阁不动手,那也无所谓了,他们自己来。 但,就在此时。 钟瑜轻轻抚琴。 原本悠扬的琴声,突然变得杀伐! 名曲《阵前曲》。 随着琴声,一支军队的虚影浮现而出。 军队杀气腾腾,无数士兵出现,列营、吹打、点将、排阵,持兵戈,套披挂,骋凶骋势,摇旗擂鼓,战意腾腾! 虚影之中,忽有一军,从前杀出,当面而来! 几位左家巫觋轻轻拍手,却见有神将现身,又是一阵大风滚滚,紫雾腾腾,一个个神将身高十丈!腾空而行,精神抖擞,身上神光乍现,照耀分明,射冲斗府! 有五色神光,从神将周围闪耀,红中生青,青中生白,白中生黑,黑生黄,黄生青,五彩相兼,塞满天穹。 然而,下一刻,琴音一改。 忽有一军从东杀出! 紧接着,从南,从北,从西。 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四面八方,幡旗如鸟翼,甲胄似山云,马头开夜照,戈鋋兵将纷! 只靠琴音,一个人,包围了其他所有人! 紧接着,随着琴音,他淡淡说道:“我奉劝诸位,还是停在这里,和我多说两句比较好,不然真要打起来,各位恐怕不是我的对手。” 左长溪看向那把古琴。 猿啸青萝。 只这把琴,就将此人的战力,提升至此! 不愧是名留青史的古琴,哪怕传说不曾流传下来,哪怕是在四境手里,也能够发挥出这样的威能。 “燕阁到底要做什么?得罪左家对你们来说有什么好处?”左长溪没有贸然开战。 此刻开战,少不得是一场鏖战,要是打到明天,高见肯定人影儿都不见了。 如果能够不动手解决,那就不动手解决,燕阁的实力未必能有左家大,但作为刺客组织,他们没有根据地,组织形式也很散漫,所以真要和对方开战,对左家来说也很头疼。 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左家被水家摆了一道,让高见整出来的香火法,现在想来也很蹊跷。 再加上有可能还要招惹到真龙…… 一想到这里,左长溪就有些头痛。 于是,他开口说道:“燕阁自诩侠气,为此傲慢不已,这份名气也为你们挣来了不少的信任,而今你们就是这般背弃前辈的勇义的吗?” 左长溪开口就带上了燕阁的前辈,显然,他准备说服钟瑜。 这也算是一桩怪事,燕阁的刺客,是可以被‘说服’的。 在往昔,就发生过不止一次,一位杀人狂魔,有人说出了自己杀人的‘苦衷’,燕阁刺客听了之后,就走了。 尽管那人是坏人,尽管他杀了无辜,但燕阁的人就是走了,放弃了这次任务,选择了‘纵容他人为恶’。 左长溪很清楚,这是因为,燕阁的这帮人,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人,说白了,好人也不会来当刺客和杀手了。 这只是一帮单纯的怪人而已,他们很在乎自己的名声的。 听了左长溪的话,钟瑜抚平琴弦,四周的八面大军缓缓消散。 然后,钟瑜反问道:“所以呢?” 他的语气极为平淡,像是完全不在意燕阁积累的名气一样。 左长溪也将语气放缓:“今日之事,如果只是阁下一意孤行的话,又该如何对燕阁负责呢?辜负前辈,背弃信义,就算这样也可以吗?” 听了这话,钟瑜开口道:“我没有背弃信义。” “你违背了和左家的契约,此为不信” “你也没有拿出足够让你这么做的理由,也不对你所损失的燕阁前辈们的事情做解释,任由他们蒙上污名,此为不义。” “身处燕阁,不信不义,燕阁对你应该有恩,你受燕阁食禄,如此态度,此为不忠。” “不信不义不忠,你这也配站在这里,以燕阁的名义和我对话吗?” 左长溪站在众神将身前,厉声呵斥! 世家之人,多半都长了一张杀人的嘴,毕竟身在世家,能动用暴力的地方实在很少。 尽管暴力才是世家们得以占据高位的最根本因素,但那只能作为根本,而不能作为‘常态’来使用。 最根本的东西,就应该要藏在最后才使用,将暴力与‘刑’挂钩在一起,如此一来,刑在,威便在。 以威,便可治天下,而不需要天天动用真正的暴力。 但若是随时随地都将暴力拿出来炫耀,那暴力也就没有威慑力了,众多世家的根基就不会稳了。 左家自然也是如此。 因此,动嘴皮子,也是他们擅长的事情。 听见左长溪的话,钟瑜显然没办法再沉默下去了。 他必须给出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救高见? 否则的话,言语是真的可以杀人的。 于是,钟瑜开口说道:“我不善言辞,但璃金门以童男童女为引,炼制牝铜牡铜,让地工镇为其引流人口,源源不断,而你们左家鼓吹血祭,以血祭治理沧州……高见铲除了璃金门,又碍了你们左家的事,所以我要在这里拦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言语,显然没有左长溪的有力,哪怕他的理由似乎很充分,不善言辞的人说话多是如此。 于是左长溪再度呵斥道:“说的好听,但你们燕阁自己为什么不做?铲平璃金门不过小事一桩,以你展现的力量,你一个人就能做到了吧?你为何不做!” 钟瑜答道:“我自己不做,是因为我不愿杀人,但我欣赏这么做的人,有冲突吗?” “所以,因为欣赏,你便要让燕阁为你的事情承担后果?” “我会退出燕阁。”钟瑜昂头。 左长溪长舒一口气。 要的就是这句话。 动手! 现在杀了他,还追得上高见! 剧情完全连续的两章居然都会有人跳订……这样真的能理解剧情吗?惊了。 (本章完) 第114章 庶人之剑 第114章 庶人之剑 动手! 左长溪说那么多,将对方的各种行为都和燕阁堆在一起,联系起来,说的好像是钟瑜只要做了,就是对不起燕阁一样。 这些言语,就是为了这个! 只要为了尊严,选择了‘退出燕阁’这个选项,那么,杀他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杀燕阁的人,会让左家承受压力,在这个节骨眼上,左长溪不想这样。 杀一个四境散修,那根本连报告都不用写。 杀死散修,就像是一脚踢飞路边的一条野狗一样。 世家不会在一开始就动用暴力,那只是说,他们能在不用暴力的情况下,也有一千种办法把他们想杀的人整死而已。 而如果不能…… 可不代表他们不会动用暴力! 杀了他! 只要四个时辰内杀了这个人,水蛇就还有机会能跟上去,就能追到高见! 到时候,杀死高见只要一巴掌而已。 随着左长溪的动作,身后的左家神将立刻动身。 三位巫觋,一共十二尊四境神将! 十二尊神将站出,分别处在十二个方位,如此站位,可破‘十面埋伏’! 那位正牌水神也摇身一变,化作神躯,掌心往前,虎口猛吐霞光,只听一声雷震,火光直绕,明明是晚上,却仿佛又中天半日,横贯一道长虹,光亮五十里外都清晰可见! 神祇的力量在此处显现! 忽明忽灭的雷光,忽现忽隐的身影。看不清,听不见,膜拜的身形,爆响的雷吼,明明眼前只有一神,却宛若有许多城池浮现,众人四面八方,重重叠叠,尽是人影,膜拜真神! 四周传来祭祀的庄重声音。 迎神中平吉蠲兮,玉宇开。薰风起,阳德亨,物向荣。 迎神霭平万民兮,华盖扬。顺年祝,祀阶朗,稷丰穰。 送神德平凫峨兮,洙洋洋。景行止,馨明德,泽无疆。 送神锡平流形兮,和气随。露生祥,德施普,告成享。 三位四境巫觋,以及一位水神,正在主持祭祀。 至于那位水妖,她甚至没有参战的资格。 汇聚起来的祭祀的力量,正在号令天地,越来越多的天地之力正在往这里聚集,被神祇所凝聚在手中。 巫觋,有一个小小的特点,那就是‘人越多越强’。 当巫觋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可以推动的东西会变得很多很多。 其中最令人瞩目的,便是巫觋,道门,读书人,神祇,一同推动的‘天坛大祭’。 每年一次的天坛大祭,神朝皇帝将会亲自参与祭天,推动神朝内部的四季流转,而作为祭祀核心的,其实就是‘巫觋’。 自从天神消失之后,巫觋就成为了神祇的实际控制者,左家的靠山,黎家,就是这数百年来天坛大祭的主持者,神朝传承最久远的巫觋世家。 巫觋已经代替了天神的位置。 左长溪操控着这天地之力,将之‘神临’到了水神的体内。 燕阁的琴师,告诉我,你要怎么面对这煌煌天威? 却见另一边…… 钟瑜飞速弹奏,他像是故意一般,指尖毫不吝惜的在琴弦上摩擦,以至于鲜血翻飞,十指淋漓。 血液渗入琴弦,杀伐之音更重,光是听声音就感觉攸攸冷气往上窜。 难以置信的杀意。 就像是从地狱门口走了一遭一样。 钟瑜不是没杀过人吗?难道对外界是说谎的吗? 还是说? 不对,这股杀意是——? 这时候,其他人才注意到,在钟瑜的身旁,有一个二境的胖子。 二境,他们刚刚直接忽略了这个人。 毕竟区区二境,根本无法对战局造成任何影响。 但是,那个提着砍头刀的二境,正在唱歌。 他的歌声很粗犷,但搭配上琴音,却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感染力。 音调很古怪,唱词也很奇怪,甚至很多发音都不是现代的发音。 语言,文字,其本身是有力量的。 而语言和文字本身,是会变迁的。 从远古时期的‘虫鸟篆文’,再到只有最初的巫觋才掌握的,铭刻在祭祀国器之上的‘金文’,再到后来慢慢演化,传遍天下的‘正文’,其字形和发音都不一样。 自然,其中的力量,也不一样。 所以,此时此刻,那古怪的唱腔,配合上琴音,似乎演化出来‘古代’的杀伐。 古代的杀伐是什么样的呢? 唱词之中,似乎写了出来。 歌声继续震唱: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但除了杀意之外,更多的是凄厉。 磨牙吮血,杀人如麻! 这让左长溪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燕阁,是从那个时代,就传承至今的组织。 燕楚之地,多任侠。 这是楚歌! 如果单纯说传承的年代的话,燕阁是诸多世家都难以企及的。 尽管对世家来说,一个刺客组织并不算什么心腹大患,但并不妨碍对方的传承古老。 刚刚,那位水神,发出的攻击是‘中天半日,横贯一道长虹’。 而现在,他们面前出现的,才是真正的,白虹贯日! 有刺客入阳翟,如白虹贯日,勇士仗剑至府,仇人方坐府上,持兵戟而卫侍者甚众,提剑直入,上阶刺杀,左右大乱大呼,所击杀者数十人,自皮面决眼,自屠出肠,遂以死! 随着歌声和琴声—— 凄厉,决绝的气氛充斥四周。 皮面自刑,不累骨肉的凄厉! 意气相尚,一意孤行的决绝! 琴声一动,只如同血海滔滔! 七弦齐张,一曲琴音,如白虹贯日,杀意沛然,悲壮决然响彻云霄! 琴弦收紧,嘶嘶细音,弦至极处,势如满弓,一声脆响,恍若战鼓连环爆发,催动气血,一往无前!布衣之怒,不求翻天覆地,没有神光四射,没有天雷滚滚,也没有什么钟鼓齐鸣,以后的只是匹夫之勇。 而已! 书上曾说,世上有三剑。 有天子之剑,包以四夷,裹以四时;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天下服矣。 有诸侯之剑,以知勇士为锋,以清廉士为锷,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镡,以豪桀士为匣。此剑直之亦无前,举之亦无上,案之亦无下,运之亦无旁。上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法方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内,无不宾服。 最后是庶人之剑,蓬头突鬓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瞋目而语难。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庶人之剑,无异于斗鸡,一旦命已绝矣,便无所用。 燕阁所持,便是庶人之剑,此剑为世家所不屑,为神朝所轻蔑。 然而…… 无异于斗鸡,如何? 只能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又如何? 匹夫在此,不识大局,不认苍生! 只求一时快意,赴汤蹈火,伏尸二人,流血五步! 尔等神祇,安敢近前来!? —————————— 高见正乘着飞行机关兽,一路飙车。 说实话,他有点好奇。 怎么还没人追上来啊? 按照他的预估,是肯定会有人追过来的。 所以他甚至没理睬原本的那个商队,只是乘着飞行机关兽,一路猛踩油门,尽自己最大可能往外飞。 除此之外,他还做了几手准备。 在路上布置了一些迷踪,一些陷阱,留下了不同的气息,故意在分叉路丢下自己的衣物和血迹之类的。 不知道能起到多少作用,不过大体上能做的也就这些。 高见的预想里,自己面对三境的追兵已经是极限了,真要有一大堆四境冲上来,他就是神仙也没办法。 都说尽人事听天命,他的人事已经尽完了。 剩下的只有听天命了。 但实际上,好像……成了? 并没有人追上来。 听天命嘛,天命似乎站在自己这边。 既然天命可以让自己在什么防备都没有的情况下撞见燕阁的人,导致自己暴露,那么天命也有可能让追杀者在路边被路过的猛兽一口吃了。 谁也说不清楚,是吧? 一切意外都有可能发生,高见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除此之外,就算真的被追上来,那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世事就是如此,哪怕你做了再多的准备,但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发生,让结果产生变化。 毕竟从一开始,他所做的,就是豁出性命的事情。 从沧州开始,他就是在以一境的修为,招惹一个世家啊。 哪怕是那些六境七境的强者,也未必有高见的胆子那么大。 既然做了这些事情,那承担相应的风险也是理所当然。 所以他倒是没什么好抱怨的。 只管加速飞就行了。 不过,他飞行的方向,并不是越安。 用脚趾头都知道,任何城镇,都一定会有人盯着。 所有的县城,甚至是一切码头,还有交通工具人,想来左家和白山江龙宫都不会放过,他们会重点排查这些。 因此,高见准备走水路。 而且并不是坐船。 没错,他要……游过去! 三境武者的身体,就该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 这么强大的肉身,不坐船,不走路,顺流而下,一路游到入海口,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丹砂,是这个方向没错吧?”高见对脑子里的龙魂问道。 “嗯,是这个方向,那边肯定有条河,每年都会涨潮上来,现在虽然没有潮水了,不过河水应该是还在的吧?” “你都死了几百年了,不会改道了吧?” “想什么呢,天神都走了,你还想河流改道,如果没有神朝天坛推动四季运转,这些河流早就枯了,根本没有足够的活力去改道。” “那倒也是。”高见点了点头。 已经飞了五个时辰了。 现在都已经天亮了,应该是快到了吧? 高见这么想着,就感觉到四周的空气,都开始逐渐湿润了一点。 再往前看,千川之中,果然徜徉着一条大河。 河面宽十里,浩浩荡荡,其中也有不少船只,那些动辄三五十丈高的巨大楼船在河面上平稳的运行着,其上的水手们则忙忙碌碌。 调整船上的阵法,控制风速,清理货物,等等事情都要忙。 没错,调整风速也在其中,这些楼船,大部分的动力是靠水流,小部分的动力和调整方向则依靠风,但并不是依靠自然风来运转的。 实际上,如今也没什么自然风可言,是有术法在背后吹风,完全是靠自己的动力吹着走,算是一种另类的引擎? 高见看见了大河,很显然,对于河流之上的那些楼船来说,他们也看见了远处的飞行机关兽。 然后站了起来,将飞行机关兽踩在脚下。 紧接着,他和飞行机关兽分道扬镳,选了纵身一跃! 飞行机关兽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东海的方向飞去,估计会一直飞到撞山,或者失去动力而坠毁。 如果追踪者一路追着飞行器的话,那就谢天谢地了。 至于高见,他一跃而下,在空中调整了一下姿态,借助初始的动力,在空中滑行了一小段距离,一下落入水中。 完美落水,根本没有水。 这就是三境武者的姿态控制能力!高见已开泥丸,对浑身上下每一丝肌肉都有着完全的控制能力,调整姿态这种事再简单不过了。 落入水中,他立刻憋住气,沉入水中。 剩下来的,就交给河水吧。 河水的流速并不慢,这一路把自己冲到东海并不算什么。 至于河水带来的冲击?可别忘了,高见带着一颗避水珠呢,这种几百亿颗珍珠里才能诞生一颗的珍品,能够辟除水气的影响。 有了避水珠,一直待在水底,时不时的换换位置,再游泳一下加加速,如此一来,就可以规避左家等人的筛查了。 就高见看来,他们肯定会筛查入海口的,但重点应该会放在船只上。 至于水底,他们应该没办法查的这么严实的。 (本章完) 第115章 东海已至 第115章 东海已至 想想也知道,左家要查飞舟,要查陆地上的商队,要查山林,要查楼船,查入海口,各种路口,县城,每个地方都要查…… 他谁啊?真把越州当他家开了的不成? 在高见看来,哪怕是左家,在越州进行这种程度的筛查,当地世家肯定会很不爽的,一定会询问缘由。 左家能说缘由吗? 当然不可能。 如果说了缘由,那么不就代表左家会因为这件事被越州的世家狠狠拿捏了吗? 左家身为世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各种手段,资源都让高见瞠目结舌,那么……难道越州的世家就省油了? 一样的,大家都一个档次的,甚至左家还会穷一点,毕竟沧州是穷乡僻壤,敲骨吸髓也刮不出几个子儿来。 越州是大州,面积比沧州大的多了,本地世家还是直属于神都阳京的铁杆神朝支持者,良家子中的良家子,比沧州这种边陲地带得到的资源更多。 毕竟,要说世家…… 当今世上,最强大的世家,其实是‘皇家’啊。 所以,左家能动用的资源是有限的,只限于‘他们的脸面’有多大。 能让他们在这里搜查,全靠‘面子’。 左家不可能在这里也能肆无忌惮的,他们的面子没那么大。 因此,百密终有一疏。 高见就是赌他们不会选择投入极大的精力在河口的水流处,因为这样做的影响太大了。 你如果要筛查一条大河的入海口。 那么不仅仅是来往船只需要盘查,整个水底,你都需要布置监视。 不管是鱼也好,某些需要在水底隐藏的东西也好,乃至于每天被丢进河里冲走的尸体,左家都必须深入水底,一个个盘查,乃至于甚至可能需要截断河流本身。 高见绝对相信,他们有这样的能力。 对高阶修行者来说,截断一条河流,然后审查里面的东西,并不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们确实可以抬起一条河。 但前提是‘河是无主’的。 入海口的河流牵扯太大,左家没办法一手遮天的情况下,河流就将会是不多的突破口。 这么想着,高见闭上眼睛,在水底任由自己被水流冲走。 找块石头拴在腰间,把自己压一压,免得浮上水面。 然后就…… 睡一会吧。 一晚上神经紧绷,很累的啊。 “丹砂,我睡了。” “放心睡吧。”丹砂轻声回答道。 既然大何罗鱼已经交出去了,那么……相信就好了。 —————————— 时间已是五天过去。 五天时间,高见一步都没离开大河,就这么一路被冲向大海。 饿了就抓鱼吃,上火了就啃点水藻,过着和野兽一样的生活,从不露出水面。 毕竟水体本身就具备一定的遮掩能力。 这种遮掩能力,来自‘水运’。 人有天运,国有国运,水也有水运,一河水运,顺着河水流淌,不仅能在物理层面冲走可能的气味,痕迹之类的,水运本身也可以阻止一些探查手段。 就像是用x光扫射的时候,躲在铅盒子里一样,探查会被铅盒子给弹开,无法深入其中。 想要探查,就必须让探查手段,击穿大河水运才行。 哪怕是左家,也没办法维持每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这种强度的探查吧? 所以高见小心翼翼的在水底穿行着。 这样做很安全,唯一的问题就是不舒服。 能选的话,高见其实是想选飞舟,一天直达东海的。 在水底又冷又黑,浑身冰凉,难以脚踏实地,还会有食肉鱼类甚至是大型水兽来偷袭自己,实在是很痛苦。 而且,最难的其实还是和那些楼船相处。 楼船的速度很迅猛,掀起的水波非常巨大,高见时不时就被搅入乱流之中,而且上面的人拉屎撒尿都是往河里丢,高见不得不避的远远的。 至于什么被冲下来的石头打到,被水波丢来丢去,那也都是家常便饭了。 吃也只能吃生肉,啃水藻,而且一吃就是五天,真的,这实在是一种超级折磨。 高见觉得自己已经属于很能忍的那种了,但五天下来他也快受不了了。 真难啊。 不过,比较好的一点是,现在距离入海口已经很近了。 “我已经闻到海流的气味了,你看,那些是鲟鱼和鲥鱼。”丹砂提醒道。 “溯河性鱼类是吧,那看起来是近了。”高见点了点头。 溯河性鱼类,就是那种平时生活在海水之中,但在繁殖期啊,或者别的什么时候,就会选择洄游进入淡水之中。 它们同时具备在淡水和海水生活的能力,看见它们,就代表入海口快到了。 “名字倒是挺贴切的,你还挺会起名,不过差不多就是这样,小心点,只要进入东海……一切就都结束了,左家我不好说,神朝世家很强的,但白山江龙宫,一定会死。”丹砂恶狠狠的说道。 虽然和她的声音比起来,这样的恶狠狠显得有些可爱就是了。 不过高见知道。 她是认真的。 这样一想,受五天的罪也没什么了。 高见的心情也情不自禁的欢快起来,虽然临近入海口,楼船越来越多,水底的情况越来越恶劣,水波越来越混乱,但浑水难摸鱼,他现在马上就要安全了。 “这么看的话,入海口最多还有一百里,近在咫尺了。”丹砂情不自禁带上了欢呼。 时隔这么多年,她终于可以……回家了。 “对了,你游泳的技术进步也很快啊,现在你的水性比普通人族应该要强很多很多了。”丹砂忍不住提起了其他话题。 没办法,她现在就是很高兴嘛。 她好像对什么东西都提起了兴趣,龙魂都显得活跃了许多。高见翻了个白眼,在水里泡了五天,每天都在和各种水兽搏斗,在一大堆楼船搅动的水波里面挣扎,还有一次差点被楼船碾了,能活下来已经可以说是三境武者的肉身足够坚挺了。 避水珠也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如果没有避水珠的话,被水这么泡,说不定早就失去体力了,水其实可是‘粘稠’的。 水的流速越快,粘稠度越高,也就越能拉扯人的身体,因此在快速运动的水流之中,人就会难以动弹,四周水给的阻力会变得非常高,只能被水带着跑。 高见就在这种状态下,硬生生挺了五天。 水性有所提升,也是合情合理的。 “不过,一般人五天也不会提升的有你这么快,现在你在水里都快比鱼灵活了,高见……你果然是天才吧?”丹砂突然如此说道。 高见的水性,进步速度也很惊人。 人聪明,果然干什么都会进步的快啊。 “我一直都是天才啊,有什么问题吗?”高见随口答道。 “现在倒是没什么问题,我就是觉得……你的这份天赋,很快就可能会成为你的阻碍啊。”似乎是放松了下来,丹砂突然说出来了一句比较深的话。 如果是最开始那个戒备着高见的丹砂,绝对不会这么说的,就算她这么认为,也会小心的把这些话藏起来。 但已经快到东海了,她好像放松下来了,选择了说出一些只有互相信任的人,才能够说出来的话。 “成为阻碍?为什么?天才也有错吗?”高见不太明白。 丹砂则解释道:“天才通常来说,有两种形式。” “一般意义上的天才,他们是在某一方面具备天赋,擅长写字,擅长战斗,擅长画符,擅长弹琴之类的,他们在别的方面显得平平无奇,但在自己的领域,他们会迸发出惊人的创造力和灵性,他们会专注于自己所喜爱的那个领域。” “但还有一种天才,他们没有‘灵性’,对任何领域也没有什么突出的掌握能力和创造力,他们学任何东西都和普通人的进展差不多,区别只是,他们掌握的速度会快很多。” 丹砂整理着语言,想要准确的形容自己的观点:“大概是,相比于第一种天才,对于某种项目有特定的天赋,高见你这样的人,是对‘学习’这个行为有天赋,是完全不同的方向,某种意义上对于那些普通人来讲,你这样的人,就像是万能的一样,堪称样样都会。” “我在你的神关之中,看见过你的心湖,宽大,平坦,所以我可以确定你就是这样的人。” 没有灵性,对别的项目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就是学得快。 不是对某一样事物有天赋,而是对‘学习’这一行为本身有着天赋。 这样的人,很容易被人称之为‘万能之人’。 “这不是很好吗?”高见觉得丹砂形容的挺贴切的。 他确实对什么东西都没有特殊的‘灵性’,但没有灵性又怎么样?他的心湖又大又宽,这就是他天赋的表现,他学什么都学的很快。 这种类型的心湖,特点就是‘包容’,能够包容各种各样的思考方式,包容各种各样的不同的认知方式,学什么都快,可以快速的调整自己。 与之对应的,如果心湖有着‘特殊’的形状,譬如说,修行邪法的修行者,他的心湖如果狭窄,黑暗,昏沉,那么他在领悟那些恶毒狭小的术法的时候,就有着超乎寻常的理解力。 但同样的,在领悟煌煌正大的术法的时候,他就会觉得难以理解,搞不懂为什么会有这种自我牺牲的弱智。 这种‘特异’类型的心湖,就属于对特定的事物‘有灵性’,但说不定在其他方面还是个残疾人。 一个能口算圆周率一万位的天才,说不定都不会系鞋带。 平心而论,高见觉得自己这种更好。 所以他不太明白丹砂为什么会说“成为自己的阻碍”这种话。 “嗯,对凡人和低境的修行者来说,这确实是个很好的天赋,但问题在于,等到了高位之后,你会变得……难以企及他们。” “到了那个时候,你会发现,就算你什么都会,可是……距离巅峰,就是差那么一点,而这一点,你可能一辈子都追不上去。” 就丹砂七境的眼光来看,高见学什么东西都很快,但……他看着好像没什么灵性,学什么东西都挺死板的。 教什么,他就学什么。 虽然学得快,甚至很快就能达到老师的程度,却难以突破,超越老师。 这样对于普通的修行者来说已经是非常恐怖的天资了,因为他们学任何东西都只能这么死板,速度还远远不如高见,但对于真正有灵性的那些天才来说,高见就只不过是一个会的东西比普通人更多一点的大号木桶而已。 “对你这种级别的天才来说,这种事情,恐怕很难接受吧?”丹砂的声音有些担忧。 已经快到东海了,她才说这些,就是觉得,或许这时候高见才能接受一点吧。 不过,出乎她预料的是,高见撇了撇嘴,然后说道:“还有这种事?我不信。” “嗯?你不信?”丹砂愕然。 她可是七境,这是七境的眼光! “你太笨了,说的话没有可信度。”高见答道。 现在就开口说他以后不行了,丹砂真是蹬鼻子上脸,稍稍混熟了就给他上脸色啊。 这小龙崽子。 “唔……”丹砂憋住了,然后不再说话,藏在了高见的神关里。 好心好意提醒他以后的问题,还被这样说…… 以后不和他说这些了! “丹砂?”这时候,高见呼唤道。 “怎么?”丹砂的声音还带着些气鼓鼓。 “谢谢了,虽然用不上,不过心意我感受到了。”高见说道。 丹砂没说话。 咕……算了,如果有问题还是说说吧,免得他吃亏。 他再不听,那就以后都不说啦! 而高见这边,他则一路向下。 最后不到百里的距离。 他正在水底加速。 这条大河,足有数百米深,所以水底很黑,高见需要很专心才能避开障碍物穿行在其中,就这样,还是会时不时的被水兽伏击,被石头砸到。 但也就剩这么一会了。 他在心里默默估算着距离。 五十里…… 三十里…… 二十里…… 五里。 一里……! 全程没有阻碍!左家没有找到他! 东海,到了! (本章完) 第116章 大海龙泵,左家 第116章 大海龙泵,左家 或许真的是天命到了。 高见在河底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难道是左家没能得到搜查整条河的权力吗? 很有可能啊。 这么想着,高见长舒了一口气。 他总不能一直倒霉,天命总有一次得站在他这边吧? 就这样,他被冲到了东海之中。 完全来到入海口之中,这里的水流一下就平缓了许多。 河流不断冲刷的水流很湍急,可这样的湍急,在整个大海面前,好像什么也不算了。 大海是如此的广阔,哪怕是怎样的河流,真正来到大海之中后,水流似乎都会变得平缓,不再那么的急躁。 眼前的景象,是如此的浩瀚美丽。 众水攒冲,鸣湍叠濑,喷若雷风,四面丛流。 然而,如此多的冲击,进了大海,也就变的普普通通了。 有大鱼,身长十丈,鳞有蓝斑,极速滑过。 有大虾,伏于海床,巨者重能上百斤!头状如龙,青蓝鲜耀。 无数小鱼在珊瑚之中穿行,五光十色,海中磐石之上好像长出了一片森林。 除此之外,还能看见的就是……远处那无止境蔓延的水境。 高见在白山江的源头看过,那八百里宽的湖,高见觉得已经和海差不多了,很多时候都是用‘深海’来形容那个地方。 可是,如今看见了真正的大海,他才发现,白山江龙宫的那片湖……真是小的可怜。 八百里而已,他在河里睡一觉就冲过去了。 而眼前的大海,真的是,无边无际啊。 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在水里,而是在宇宙里。 往下看,淡蓝色的深渊无止境的往下延伸,似乎没有尽头,这里的大海,哪怕是浅海区,估计也有上百里深吧? 百里,深! 真吓人啊,那底下到底是什么样子?高见想都不敢想。 而如果往前看,则可以看见一望无际,像是宇宙空间一样的庞大水域,不管怎么举目远眺,都看不见半点别的东西。 在这里,才可以真正感受到,人身的渺小,以及天地的浩瀚。 沧海茫茫,广阔体势,吐星出日,天与水际。 其深不测,其广无臬,水浪无涯,崇广宏浚。 沉浮翱翔,鱼则横尾,惊涛暴骇,腾踊澎湃。 铿訇隐邻,涌沸凌迈,鸿鸾孔鹄,杨鳞濯翼。 载沉载浮,仰唼芳芝,俯漱清流,巨鱼横奔。 厥势吞舟,文章亥所不极,其中神隐怪匿,难以揣度。 奔腾浩瀚,水势汤汤,乍一看,只觉得浑身难受,身心皆不胜其渺茫浩瀚之苦。 高见沉浸在其中,只觉得身心震撼,好似看见了什么巨大的神韵一般,一时间里竟然动弹不得,浑身惊骇! 就在高见发愣的时候,丹砂却突然说话了。 “小心点洋流,别撞到没鱼的地方,现在你在的地方平静,但有洋流的地方可是很要命的。”丹砂在脑子里提醒道。 路上有河流,海底也有洋流,而且这种洋流更加凶险,因为在水里,所以根本看不见,一旦被卷进去就没办法轻易脱身了。 并且,洋流很可怕的一点是,这东西并不一定是平的,在海底,竖着的,斜着的洋流比比皆是,遇到那种典型的下沉海流,直接从海面被卷到海底几万米也是很正常的,这种事时有发生。 “还有洋流吗?不是说天地已经死寂了吗?”高见从初见大海的惊讶之中回过神来,开口问道。 如果说,天地死寂,陆地上连风雨都没有了,海洋里又是怎么维系那么庞大的洋流和海潮运转的呢? 丹砂则解释道:“天地是死寂了,但如果真的让大海死去了,龙宫还住什么?所以,尽管没有人族天坛那么厉害,劳动一次休息一年,但龙宫在主动推进这些洋流,促进天地之气的流动。” “主动推进?怎么个主动法?”高见有点好奇东海龙宫是怎么做的。 “就像是,大海的心脏已经死了,洋流就像是血液和血管,没了心脏的动力,就会停滞,然后整个大海就会开始腐坏,天地之气不再流动,大海也会慢慢失去活力,各个地方都变得死地,上下海层也无法沟通。” “但心脏这种东西,其实只是一个血泵而已,只要代替这个泵,继续推动仅存的洋流继续运转,那么大海就会继续运转下去。” “代替这个泵?” “嗯,用龙来代替,龙宫会每年召集很多条龙,让他们以自身的法力,于所有洋流交汇之处,推动所有洋流的运转,很壮观的,千百条龙,其中不乏各地龙君!所有龙都会来,大概是两三年换一次班,每天都有龙赶去,每天都有龙离开,但‘心脏’本身不会间断,不断换班,永恒不停的推动整个大海的洋流不断循环!” 丹砂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之中带上了敬仰:“很厉害吧?四海龙王!这个设想就是龙王们提出来的!” “而这个泵,也就是‘龙宫’所在!” 高见听了,情不自禁的朝远处看去,似乎是想要遥遥看见那是什么样的壮阔场景。 不过远处只有一望无垠的天水一际,好像没有尽头一般。 但只是如此,也能让人心驰神往了。 设想一下,如此广阔的大海,却在暗中隐藏着,足够推动整个大海,所有洋流的‘泵’。 由成百上千条真龙,汇聚在一起,以浩瀚的法力,推动整个大海! 光是想一想,就能够知道那是怎样壮阔的场景,其规模之巨大,绝不会低于人族的‘天坛’。 在这个天地死寂的时代,还真是……每个地方都在寻找自己的解决之法啊。 不过,这件事,他居然不知道。 但按照常理来说,这么大的事情,玄化通门大道歌绝对不会不记载。这么说起来,也就是‘第三层’不会记载这些事情,需要他抵达更高的境界才能得知这种事,对三境来说,不应该接触这些? 不过知都知道了,无所谓了。 “那,如果只有一个泵的话,会变成死穴吧?没有容错吗?”高见问道。 “有啊,四海龙宫,每一个龙宫都有一个这样的‘泵’,只要有一个在运转,洋流就不会停歇,再说,就算一时半会全都停了,因为惯性,洋流还是会正常运转个两三年的,之后才会慢慢减速停下。”丹砂解释道。 “还真是周密啊。”高见感叹道。 “好啦,不要闲聊了,快点!现在的洋流是不会随便变道的,你从这,往东南方向走,那边有一条洋流,你可以进去,很快就会把你冲到我家门口的!” “等到了我家,我们就回沧州!”丹砂的声音已经有止不住的兴奋了。 “好!”高见也精神一振,加速开始游泳。 现在已经到东海了,左家的手再长,也伸不到东海来! 一路上险死还生,经历这么老些,可算是熬到头了。 高见在使劲儿扑腾,按照丹砂的指路,不一会就乘上了洋流。 洋流运转速度飞快,四周还有许多海兽,巨鲸,他们也乘坐在洋流之上,如此一来就可以省力了。 大海广阔,如果不依靠洋流,就这么靠自己奔袭,恐怕会被累死吧。 高见,就这么一路顺流直下,朝着丹砂指向的方向前去。 —————————— 沧州以外,神朝边境之处,白山江龙君正在自己的宫殿之中,烦躁的看着传上来的消息。 在白山江龙君的旁边,左浪正在斟茶。 两人在大殿之中对坐,周围什么人也没有,就连个倒水的鲛人都无。 因为现在的白山江龙君,并没有任何心情看其他人。 倒是旁边的左浪穿着普通的长衫,青底绣纹,看起来儒雅随和,一点都不焦躁。 白山江龙君则已经完美化形,除了那淡红色的瞳孔之外几乎看不出他和人族的区别,穿着一身红金色的华贵长袍。 龙君满脸都是急躁,而左浪看起来依然冷静,甚至还在给自己斟茶。 “所以说,到底要怎么办?你说你们擅长占卜,我已经把高见的那匹马给你们送过去了,按照因果联系,找到他不算难,怎么就是找不到?已经七天时间了!”龙君焦躁的喊道。 左浪稳得住,可白山江龙宫稳不住! 龙魂逃脱,当报复来临,首当其冲的就是白山江啊。 他左家有神朝当后盾,还有阳京的黎家做支援,真龙肯定是不敢覆灭左家的,打一场也就过去了。 而且左家自己,虽然没有两关大宗师,可左浪本人……已经是九境,正在冲击两关,如果他成了,可就要变成沧州第二位两关大宗师了。 两关大宗师,在神朝内部也算是一流强者,足以让左家在神朝任何一个地方站稳脚跟,就更不用怕远在百万里之外的东海真龙了。 而作为蛟龙,虽然修为不算低,但永远都没有走水的可能性…… 所以,龙君看向左浪,催促着对方的反应。 左浪则淡淡的说道:“那么急做什么?又不是没杀过龙,又来一条,那么宰了就是。” “说的轻巧,上次靠的是偷袭,这次又准备靠什么?你怎么知道只会来一条?真龙成年就是六七境,来个三五条九境的,那不就完蛋了?”龙君盯着茶杯不放。 左浪将茶杯放下:“怎么可能,我看你是缩在湖里,把眼睛弄坏了,东海前些年才和神朝打了一仗,吃了神机的亏,没几条龙敢再来的。” “我知道打仗的事,但启运神朝和四海龙宫的争斗从来不曾少过,些许摩擦已是常事,又有什么妨碍?你可别忘了,南海甚至有龙子在阳京太学念书,两边说是打,实际上打来打去,却又贸易不断,完全不像是要断了联系的样子。”白山江龙君如此说道。 在他看来,启运神朝和四海龙宫的关系,就像是两团糅合在一起的怪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随时随地想要吃掉对方,却又无法真正离开对方。 这就导致了这种畸形的关系,人族常去四海,真龙们也会来神朝内陆,双方甚至会互相交换质子,边境时常摩擦,可摩擦归摩擦,却根本不影响做生意。 甚至会出现一种古怪的状态,那就是,神朝会用从四海龙宫那边买来的武器,来对四海龙宫开火。 同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四海龙宫身上,再过一些年,说不定会是真龙在驾驶‘神机’! 所以,白山江龙君才会这么紧张,在他看来,一次摩擦根本就不会影响到这种扭曲的关系。 而左浪则回答道:“你想多了,这几天你以为我在白等吗?还没找到人,是因为我不想太多力气在疏通越州的关系上面。” 想要找到高见,越州当地世家的配合是必不可少的,但左浪不愿意太多时间 “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在吝惜成本?!”龙君愕然。 这时候不打通关系,那什么时候打通?! 龙君愕然的表情映入左浪的眼睛,这让这位左家老祖宗的眼神有些嫌弃了起来。 这条龙,真是蠢。 左浪呵斥了一声:“蠢货,好好想一想,燕阁已经出手拦住了我们的人,四个四境,一个都没回来,这种时候再去疏通关系,费十分力,得一分功,说不定还要暴露一些事情出来,反而被他们拿捏,所以我在五天之前,就直接撤掉了越州的力量,根本就没有去找高见。” “不找?那你要做什么?!”白山江龙君的语气暴躁了。 左浪揉了揉太阳穴。 这条蛟龙愚蠢到他有点不想搭话了。 但蠢虽然蠢,这些蛟龙做事的时候敢打敢拼,不畏生死,而且对左家忠心耿耿,连上代龙君都为了这个计划自裁了,左家可以放心的把血祭体系交给白山江,也是因为如此。 白山江水族,可以说是左家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或者说……左牵黄里的那条黄。 因此,他还是耐住性子,说道:“我把这些资源,投到真龙那边了,找到了那条叫丹砂的真龙的家系。” “真龙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四海龙宫和诸多家系之间也有矛盾,我拿打通越州世家的资源,沟通到了丹砂的敌对家系,接下来,就看丹砂龙魂的价值了。” “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丹砂的家系并不算强,父母都已经死在了归墟里面,她是叔叔养大的,而他的叔叔这些年也失踪了,其他的亲戚和她关系虽然说不错,但如果有另一个家系出面,以及左家本身的威慑,他们会有几个愿意出头来沧州的呢?” “四海龙宫和神朝,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自己都知道这件事,怎么还想不明白呢?”左浪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起身,离开。 (本章完) 第117章 丹砂的亲戚 第117章 丹砂的亲戚 白山江龙君愣了一下。 看着左浪离开的背影,他拍了一下自己的头。 人家骂蠢,还真是没骂错。 不过,这么看的话…… 或许真龙们,不会出手?! 亦或者,出手的真龙,不一定是左家的对手? 这么一想,他又马上喜悦了起来。 “左浪,我送送你!”龙君马上起身,高兴的追了上去。 ——————————— 而在高见这边。 乘着洋流,只用了三天时间,高见很快就来到了丹砂的家。 说实话,高见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顺利过,一路上竟然都没有什么阻碍…… 丹砂则是兴致勃勃,明显话也变多了,这一路上都在和高见介绍海里面的事情,说了许许多多离奇的怪鱼怪兽,还有深水之中的诸多奇观。 高见也亲眼见证了许多奇观。 像是‘水中水’一类的,那是因为水气过于凝结,导致了出现新类型的水,像是‘玄水’‘重水’一类,会和周围的水格格不入,进入其中甚至会让鱼窒息,避水珠也不生效。 又比如洋流漩涡,在两条洋流交汇之处,两股水流的碰撞,可能会产生一个直径数里的超大漩涡,漩涡搅动气流,甚至在海面上都会形成相对应的气旋,看起来就像是永不停歇的风暴岛一样, 再比如‘气岛’,海底之下的海床之中的空气泄漏了出来,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这会形成数里乃至数十里范围的宏大气泡,这些气泡就像是水里的岛屿一样,其规模和那种在水中的反差感令人震撼,处于其中的时候,你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水中,还是在空中。 除此之外,还有‘凝滞带’,那是天地死寂的一种表现,虽然真龙们已经开始在推动洋流,但实际上,海洋中的一些区域还是无法被洋流照顾到,因此而陷入了永久的平静和定滞。 在那些地方,没有带动水流的风,没有可以移动的海流,天气固定,就连呼吸本身都显得沉重。 水生生物也无法在这些凝滞带里生存,那里面常常是什么都没有的绝地,根据丹砂所说,穿越凝滞带的时候,水生生物也需要‘屏住呼吸’,就好像陆地上的人屏住呼吸游泳一样,避水珠也无法让高见在那里面生存。 各种各样的奇怪,各种各样的巨兽。 有身长数里的巨鲸。 有捕食鱼群的巨怪。 有只有骨头,却没有身体的怪鱼,看着就像是身上的肉被剃掉了一样。 有出水为飞鸟,入水为虾的奇特生物。 高见对那种出水就变成飞鸟的虾很好奇,还被丹砂嘲笑没见识,她说在大洋深处,还有在水中为巨鲲,出水为巨鹏的鲲鹏存在,那种变化才是真的奇异。 五光十色,多姿多彩,这片大海是如此的瑰丽奇异,各种水妖也奇奇怪怪,甚至还有一种透明的史莱姆水妖,高见在洋流的冲击下撞到了对方身体上,这才发现前面有个东西。 高见严重怀疑这玩意儿是水母成精。 不过,这些都没有对高见造成什么阻碍,实际上……大海之中的阻碍比高见想象的要少得多。 和陆地不一样,大海实在太广阔了。 而且丹砂对这种广阔还非常的了解,所以在对方的指引下,总能找到安全的道路,让他能够躲过各种各样的危险。 如此一来,高见就顺利的来到了丹砂的家。 “呜哇……你这是不是有点太破了?而且这里和东海龙宫很远吧?”高见皱了皱眉,看向那片地方。 是真的很破。 这个看起来完全不像是真龙居住的地方,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一座狭长的海沟,海沟深邃无比,看起来就知道里面很危险。 而且这里并不是东海龙宫的位置,实际上,东海龙宫只是一个代指而已,就像是说要去‘神朝’,并不意味着一定要跑去神都阳京一样。 真正的龙宫还很远呢,这里只不过是丹砂的家而已。 但这里就是目的地了。 “到了就行了,外面都是伪装,你别管,直接进去找到我叔叔,然后就可以让他帮忙了!”丹砂说道。 “你叔叔?”高见疑惑:“怎么是你叔叔,你父母呢?” “我没见过我父母啊,我一直叔叔养大的,别管那么多了,我叔叔很厉害的,在真龙里也算是很强的那种了,进去找他就行了!”丹砂催促道。 高见一想,也是。 既然如此,那就直接进去吧。 他一个猛子扎入海沟里面。 刚刚进去,就钻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丹砂在里面指挥高见怎么转弯,高见摸摸索索的在黑暗里巡路,不一会,眼前便豁然开朗。 原来外面真的都是伪装。 穿过那片黑暗之后,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水晶洞窟。 洞窟内部布满了大小不一、色彩各异的水晶群。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这里形成了无比巨大的透明的晶体柱,布满了无比壮观的会发光的巨型的晶体柱。 其中最大的有山丘那样大小,小的也有十几米长,重量估计有几十吨甚至是上百万吨不等,均为半透明的颜色,如同宝石般透明,有的则呈现出半透明的紫色和蓝色,当光线穿过这些水晶时,折射出迷人的彩虹光影,整个洞穴被五彩斑斓的光芒照亮。 光这些水晶就值不少钱,这些水晶的的成长速度很慢,每一年只能增长头发丝左右,而要形成现如今的规模,最起码要经历上百万年的时间吧? 还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我收回刚刚的话,你家还真是漂亮,你住什么地方?这里的空洞看起来至少有几十里吧?”高见感叹完了之后,询问丹砂。 丹砂则说道:“不用,我叔叔很快就会感觉到我的气息,然后他就会来接我的,他可疼我了,不像你一天就说我笨!” “有人来接啊,那就好。”高见点了点头,然后找了个水晶柱子坐上去,开始等待了起来。 等待的过程中,他开始了日常的搬运气血。 下一个窍穴,他准备开玉枕,再开百汇,然后彻底打开神关,凝练出神意,再去冲破精关,完全强化肉身。 现在就只用等待丹砂的叔叔来就行了。 时间在修行之中,慢慢的流逝。 一刻钟过去。 一个时辰过去。 半天过去了。 高见的修行已经做完了,甚至还抽空和丹砂玩起了成语接龙。 最开始丹砂还是很高兴的在接龙。 只是…… 慢慢的,丹砂接龙的速度越来越慢,时不时的开始催促高见看周围。 就连高见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龙呢?说好的来接呢? “为所欲为……”高见说出了成语接龙的最后一个词汇。 说出这个词汇,意味着高见要结束这次接龙了。“所以,你叔叔呢?”高见问道。 “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吧。”丹砂的声音有点抖。 “行,你指路。”高见舒展了一下身体,一个跳跃,从一个水晶柱跳到了另一个水晶柱。 “往上走,在那根最大的柱子上面,往下跳,对,再往左。”丹砂指着路。 不一会,高见就赶到了一处巨大的宫殿。 真的是,很巨大的宫殿。 高见游泳进入期间,环顾周围。 完全是以真龙的体型修建的,其规模非常恐怖,真龙的身躯估摸着能有个一里长,所以这里也是普通宫殿的两三百倍大。 宫殿高一万多米,分作两层,没有台阶,也没有人类熟知的许多陈设,与之对应的则是许多专门给真龙使用的器具。 真龙身躯修长,虽然有五趾,能正常使用,但因为手没有身体长,所以他们使用的陈设在人族看来都特别难用。 其中不少部分都是用嘴衔着使用的,一个把手就有几十米长,高见完全无法推动。 所以,这座宫殿大部分地方,他都去不了,连门把手都拧不开。 而在宫殿的正中心区域,一处类似客厅的大殿区域内,这里虽然说没有灰,但已经长了许多的海藻,甚至生了蛤蜊,有一些藻类铺满了地面,让地面变的毛茸茸的。 显而易见的,如果常常有龙在这里居住,那么这里是不会有这么多海藻的。 “很久没人来了啊。”高见漂浮在这里面。 宫殿内部依然是相当完整的,制造这些宫殿所用的各种材料都不便宜,哪怕在水中也不会褪色或者变型,只是生命依然可以在其上生存。 “叔叔应该是去外面了,说不定就是在找我呢!”丹砂强打起精神,勉强说道。 然后,当高见的目光扫到一个淡蓝色的圆球的时候,她又发出了惊喜的声音。 “高见!你去那边,那里有个圆球,就蓝色的那个,是传讯器,我给他传消息,他应该很快就会看见了。” 她的语气又打起精神来了。 高见看向那个圆球,圆球本身相当巨大,看起来足足有两三百米高,整体类似一个悬空地球仪,依然在静静的悬浮,维持在原地。 显而易见的,这东西的体型,一看就知道是准备给真龙用的。 上面有一些沉积物,但依然有能量运行的波动。 高见迅速朝着这里游过去,因为真龙的庞大体型和蜿蜒的身躯,所以这些地方普遍都非常的空旷,没有那么多挡路的东西。 毕竟,挡路的东西太多,一个扫尾就全部扫下来了,不方便。 这点也方便了高见,高见在这里游来游去也不会有什么阻碍。 很快他就抵达了那颗圆球,站在了上面。 “怎么用?”高见问道。 “你去掰开那边那个开关,其他的交给我来。”丹砂指挥到。 高见看了一眼那个开关。 哇去……你妈十几米高,整个一小楼大小的“闸口”,看着和泄洪闸一样…… 泄洪闸应该是拉开用的,对真龙来说,这就是一只爪子,抓住上面的把环,轻松拉开就可以了。 但对高见来说,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他只能游过去,然后面对着巨大的闸口,鼓动浑身气血!一边用脚蹬住,另一边用背顶住,然后猛的发力! 此时的高见,起码有几十万斤的力道,但顶开这个东西,还是显得非常困难! 但困难归困难,他依然是做到了。 十几米高的金属闸口,就这么被他顶开了。 随着闸口缓慢的启动,高见脸色涨得通红,身上的肌肉迅速充血,整个人甚至比战斗的时候还要看着可怕一些,有种好像要爆炸一样的感觉。 那颗圆球,随之闸口的拉开,巨大的能量洪流开始倾入其中! 圆球本身的光芒炽盛起来。 而丹砂的龙魂,从高见的神关里撤了出去,真灵融入了那颗圆球之中,似乎是在操控那些能量。 高见则用力顶着,咬牙切齿! 真的,好重啊! 他在顶开一段距离之后,想了想,把锈刀卡在了闸口的中间。 然后人往后一跳。 闸口自然合拢,然后当的一下撞在锈刀上。 毫发无损! 锈刀拦住了十几米高的闸口回弹! “真硬啊。”高见长出一口气,随口看向丹砂。 丹砂的真灵附着在圆球上,发出了声音,而这些声音化作了奇特的波动,朝着空中传去。 “叔叔,叔叔,我是丹砂,听得到吗?” “我回家了,你是不是在外面找我?你快点回来吧,我就在家里呢。” 但过了好一会,都没人回。 高见算是看明白了。 这个圆球,本质上就是一个电话。 居然还有电话,好高级啊,他在神朝内部都没看见电话。 不过,以神朝机关术表现的那种精密程度,应该是有类似的东西的,只是没有普及到民间而已。 丹砂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然后转换了一下这个圆球的使用方式,似乎是朝着其他人传讯。 应该是运气很好,她下一个拨打的对象就接通了。 “表姨,我是丹砂。” “丹砂?”那边传来的声音有些奇怪,似乎是在思考,好像是不记得这个人了。 然后,又传来一个雄性的声音:“丹砂啊,就是靖江的那个侄女。” “噢,靖江表哥的表哥的那个女儿?” 这听的高见流汗了。 表哥的表哥,这亲戚关系属于八竿子打不着了吧? (明天加更,本卷结束。) (我的结局怎么会轻易被猜到呢。) (觉得猜到的可以打在这里,或者藏在心里等写出来再印证。) (本章完) 第118章 白山江 鼠山!(本卷完) 第118章 白山江 鼠山!(本卷完) 高见在旁边听着丹砂打电话。 听的冷汗都下来了。 她给了好几个亲戚打电话,关系最近的也是‘表哥的表哥的侄女’这样的。 表哥本身就已经隔了一层了,表哥的表哥那已经基本上是陌生人了。 而丹砂本身最亲近的人,就是那个表叔。 真名高见还不知道,但他被人称之为‘靖江君’,关系亲近一点的,会叫他靖江,估计这就是名字吧。 而除此之外,她就没有关系亲一点的亲戚了。 不过,运气比较好的是,真龙是极重血缘的种族,重视程度和神朝基本上没有区别。 神朝的宗族,世家,这些一样有着极强的凝聚力,甚至可以说宗族和世家才是神朝的基本运行规则。 ‘不孝’这俩字,在启运神朝是入刑的,而亲亲相隐是被鼓励的,你的亲人犯了罪,你隐瞒不报,并不会被惩罚。 所以,没有过多久,就有一个亲戚说自己要来帮忙。 “谢谢表姐,我就在入海口,靖江水晶洞这边。”丹砂赶紧感谢。 高见在一旁听着,这个‘表姐’,实际上是靖江君的外婆的妹妹的女儿的女儿。 说是叫表姐,实际上血缘关系可以说几乎没有,不过,她和丹砂一样,都姓‘舜’,称舜龙氏。 但对方在得知了丹砂的事情之后,主动说自己会来帮忙。 高见还挺惊讶的,对方居然答应的很爽快。 有了一位真龙的帮助,找她叔叔应该不难吧?按照丹砂的说法,只要找到靖江君,那一切就都没问题了。 看得出来,她真的很信任这个表叔。 不过也很正常,听丹砂的说法,她父母双亡之后,一直都是这个叔叔把她养大的,而且丹砂很明显被保护的很好。 明明父母双亡,却养成了一种象牙塔里的纯真小公主一样的感觉,那位靖江君一定很宠她。 “呼了,好了,差不多这样就可以了,等表姐到了,她肯定能帮忙找到叔叔的。”丹砂重新回到了高见的心湖之上,全身都泡在了心湖里面,就剩个头在上面。 高见闻言,上到闸口,将锈刀取了下来。 闸口轰然一声,关闭了起来。 “你的刀到底是什么做的?我之前看这把刀硬接那些神将,甚至是硬接天雷,现在又被你拿来当撑子,结果别说断了,连形变都没有……”丹砂有些好奇。 “我也不知道,不过,你这边的这个亲戚,靠谱吗?”高见收起锈刀,对丹砂问道。 “不知道……不过,能来帮忙肯定不会有什么恶意的啦,就看她能不能帮我找到叔叔了,怎么就这么不巧呢,叔叔居然不在,而且也联系不上……”丹砂有些愁眉苦脸。 高见没有回话,而是选择坐在原地等待着。 “对了,你要吃东西吗?外面吃的都是些不太好的,我家里应该还有一些灵物,是平时我吃的,只有我知道在什么地方噢。”丹砂说道。 “你的小零食?”高见问道。 “算是吧。”丹砂点了点头。 高见能察觉到,丹砂的声音没有先前那么欢快了。 所以他伸了个懒腰:“好啊,正好吃点龙吃的,等着你表姐来。” 接着,顺着丹砂的指引,他找到了一个洞窟。 或者按照真龙的体型,这里是一个‘柜子’。 藏的还挺严密的,用很多东西做了遮挡,不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防护措施,想来是因为这里没什么东西敢随便进来吧。 进入洞窟之中,高见就被宝光闪到了眼睛。 哇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堆‘吃的’。 显而易见,都是吃的。 有的是凝聚成团的精血,有的是肉,还有的是一些灵草,蔬果之类的。 其中一部分很大块,好几米的直径,对真龙来说也需要一只爪子才能完全握住,而另一部分则是人族正常看见的大小,对真龙来说应该类似于芝麻左右。 而且这些东西,全都是天材地宝。 “还很新鲜。”高见看了一眼,有些奇怪:“你死了几百年了才对吧?这里面的东西不应该放了几百年才对吗?这看起来最多十几年的样子啊。” 他拿起一个灵蔬,说道:“你看,这枚是如何树的果实,这东西如果放上几百年的话,早就烂掉了。” 高见掂量着一枚奇异的果实。 南方大荒,有树焉,名曰‘如何’。 如何树,三百岁作,九百岁作实。色朱,其实正黄。高五十丈,敷张如盖。叶长一丈,广二尺余,似菅苎,色青。厚五分。可以絮,如厚朴。材理如支。九子,味如饴。实有核,形如枣。金刀割之则酸,芦刀剖之则辛。果实不畏水火,食之者不畏白刃。 如何树的果实,不可能放得了几百年,二三十年顶天了。 “你看,这里还有一条活的鲫曹鱼怪,这东西也是你放的?还没被饿死呢。”高见指了指另一个鱼怪。 妖怪妖怪,其实是不同的东西,各种事物,因或机缘,得以修行之际,其因缘也不相同,有的开了神关三窍之一,有了神智,如是便称之为‘妖’。 而有的开的是别的窍穴,虽然有了异能术法,神智却与普通动物无二,故名之‘怪’。 鱼妖有神智,鱼怪却只是比较厉害的野兽而已。 眼前这条鱼怪,长八尺,鱼状与江湖小鲫鱼相类,但硕大而有类人面,鳞片都有巴掌大小,书上说,此物味道肥美,食之宜暑而避风,亦可止寒热,也是一味很厉害的食材。 “这些东西,应该不是你的小零食,是后面的人放进来的。”高见做出了自己的推测。 很显然,丹砂应该是没机会更新这里面的食材的。 “这……这些,不是我放的。”丹砂开口,如此说道。 “那应该是你叔叔吧。”高见看着眼前这些还很新的零食,如此说道。 这些零食,应该才放在这里十几年吧? 那么,也就是说,靖江君早就知道这里有丹砂的小零食柜子,只是一直没管,装作没看见而已,丹砂只是自己在这里沾沾自喜瞒过了叔叔。 但是,在丹砂不见的这些日子里,这条真龙还专门清理了这里,在里面放上了许多新的零食,但现在这些零食,最多也就二三十年的时间而已,足以说明靖江君一直在等她回来,并且担心她自己找回家之后没饭吃,所以一直在更换这里面的零食。 显然,丹砂也意识到了这些事情。 她在高见的心湖之中坐下。 沉默了好一会。 过了一段时间,她突然开始往脸上擦来擦去的。 没有发出哭声,也没有叫嚷什么,就只是在眼眶处不断的擦拭,把头埋低,让头发垂下来遮住自己的脸,只是,好像怎么也擦不干净,让她不断的在脸上抹来抹去,像是在给自己化妆一样。 高见本来是想直接吃的,不过他还是选择了放下了手里的果子,坐了下来。 接着,他的心神沉入心湖之中,看着丹砂在角落蹲着,不断的在自己的脸上擦动。 心湖之中的虽说是虚幻的念头,但并非幻境,那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他缓步走了过去,蹲在了丹砂的面前。 这是一条七境真龙的龙魂,按照境界来算,完全体的丹砂一尾巴就能把高见打死,而且,高见是亲眼见证过丹砂的神韵的。 那些神韵,其实就是丹砂自己的写照,当高见读懂了那些神韵的时候,其实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就已经很了解丹砂了。 那些神韵之中,虽然没有记忆,也没有很具体的内容,但就是能展现出丹砂是怎样的龙。 这种感觉,类似于一种玄之又玄的‘气质’或者说‘氛围’吧,毕竟那是丹砂用身体描绘出来的东西,俗话说‘见字识人’,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说是丹砂很厉害,但高见可是很清楚的。 讲到底,她其实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人族的青少年,可以轻易打死兔子,但不代表他们有着成熟的心智。 高见来到丹砂的面前,摸了摸她的头,说道:“靖江君很厉害,身为九境真龙,哪怕是在真龙里面也属于中上层的,这世上没什么东西能真正威胁到他的,十境以上的猛男出手,那是要出大事的。” 理论上来说,的确如此,十境以上的猛男,高见记得是不会怎么出手的,那在神朝已经属于中枢大员或者大仙门长老级别的人,他们要全力动手的时候,一般都是天大的事。 不过,这话高见也就是安慰而已,实际上他和丹砂都很清楚,如果对方连消息都不回,那么对于九境来说,情况估计不太好。 就算意外发生的几率再小,可总归是出了问题。 所以她才一直找其他的亲戚,虽然她和那些亲戚都不太熟,但她们确实急需一条成年真龙来追查一下这些事情。 高见看得出来,其实她在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在憋着了。 那个时候的丹砂,在拼命的忍着。 她要冷静,不能哭出来,不会有事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帮手,一家不愿意来就打另一家的,这是她现在能做到的事情。 因此,高见刚才觉得她还挺坚强的。 看她打电话那种自然冷静的声音,他还觉得丹砂能绷得住呢。 结果,到头来看,还是小孩子嘛。 高见摸着丹砂的头,除了刚刚那句话之后,没有再说什么。 现在说什么都不好用。 丹砂低下头,让头发遮住自己脸的同时,声音带上了哭腔:“我……我是个笨蛋……” “叔叔……叔叔,一定是因为出门找我,所以,所以才会失联的。” “那倒确实也是。”高见点了点头,表示了认可。 高见的回答显然有些出乎常理,以至于丹砂都愣了一下。 “所以你得把他找回来才行啊,要我帮忙吗?”高见马上笑道。 丹砂抬起头来,金色竖瞳散发出幽幽的光芒,盯着高见不放。 高见也盯着她的眼睛,倒不是因为好奇什么的,而是他从来没见识过这种眼睛。 怎么长的? 说真的,这双眼睛很好看,非常好看。 淡金色的光芒,晶莹剔透,似乎能从里面看见某种深邃的晶体结构,并不只是单纯的颜色,而是一种从某种晶体之中所逐渐显露出来的结构色。 结构色比普通的颜色要更加绚烂,因为这本质上是其本身的结构,使光波发生折射、漫反射、衍射或干涉表面,在那些精细的显微结构相互作用而引发的光泽。 就像是切开的新鲜牛肉表面的金属光泽,汽油泛在书面上的彩色闪光,亦或者dvd光碟的背面的彩光。 瞳孔本身散发出来的金色的光,再加上结构色的淡淡衍射,就呈现出了这种淡金色再加上些许彩色光点的眼睛。 搭配上带有明显妖异感的竖瞳,格外的引人注目。 可能是高见的目光实在让丹砂有点受不了,她很快就挺不住对视,扭向了一边。 但她还是说道:“可以吗?” 真的可以吗?明明她食言了。 高见则如此说道:“当然可以啊,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嘛,不过可能不是现在,如果不能回去铲平白山江龙宫的话,沧州可能会有问题。” “如果你愿意的话,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等我回去把那边的事情摆平,我就来帮你。” “你还要回去?!”丹砂愕然。 他应该知道会很危险吧!? 高见的回答真的让她吃惊了,真是,这个男的,怎么每次回答都这么出人预料? 从出门到现在,每一个决策都是那么的让龙无法理解,每一个回答都让她没办法想象,甚至此刻的自责也被高见的答案冲淡了许多。 一开始的不怕追兵,追兵怕我,到选择神韵而不是选择吃她,又到后面走水路,甚至是此时此刻的回答,丹砂都发现她哪怕看见了高见的心湖,却没办法去猜他此刻要想什么,要做什么。 “当然要回去啊,那个地方还有我的一些朋友,还有很多人的命挂在我身上,都等着我回去呢,再说了……你觉得我会放任左家不管吗?我说过了,要终结沧州的血祭啊。” “可是没有我……没有叔叔回去帮忙的话,你要怎么面对左家?”丹砂语气有些急躁的质问。 高见闻言,哈哈大笑。 “哈哈哈!你想想,你来之前,我就没有和左家斗了吗?放心吧,我有的是手段。” “小孩子就不用考虑这么多,我可是很厉害的啊。”高见指了指自己,露出一口大白牙。 虽然他的修为不如自己。 但丹砂突然觉得…… 这个人,好像真的很厉害。 起码心态上很厉害。 高见很快就和丹砂结束了对话。 对于高见来说,不管如何,有没有真龙的帮助,他肯定都要回沧州。 或许是傻瓜,或许是别的什么,但高见就是这样的人。 千难万难,一步步走过去就不算难。 丹砂这种小孩子才会被突然袭来的困难击倒,而对高见来说,他从不压力自己。 压力自己干嘛呢?又没什么用。 高见从不自责,他只责怪别人,对于那些什么什么困境,他的选择是上去就是一飞脚。没踹过也无所谓,反正无非是马上面临下一个困境,处境其实没有任何变化不是吗?反正都一样。 对于高见这种豁达的态度,丹砂感觉到非常的不可思议。 然而,不可思议的同时,却又有些……安心。 难以理解,没有逻辑的安心。 纯粹只在于情绪上,明明没有半点保障。 但令人意外的,丹砂好像没有那么害怕了。 “喂,丹砂,这些我可以吃吗?”高见指了指他挑出来的一些灵果和肉类,都是丹砂的零食。 不同的灵材有不同的效果,尽管这些东西对于丹砂来说只有口味上的区别,实际增强效果基本上已经没有了,但对于高见来说却不一样。 如何果实,食之可以刀枪不入,而且买不到。 当然,不可能真的刀枪不入,实际上,这东西的效果是‘抵抗金气’,能够让一般的金气从身上滑开。 同时,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类似的灵材。 黄渠草,照日如火。实甚坚。内食者,焚身不热。 苏耽仙桃,出自苏耽仙坛。有人至心求之者,桃落坛上。或至五六颗。形似石块,赤黄色。破之,如有核三重。研饮之,愈众疾。尤治邪气。 摇枝粟,位于扶桑之东,其见日出于西方之处,有一国,地宜五谷,名日融泽,方三千里,有摇枝粟,言其枝长而弱,无风常摇,食之益髓。 凤冠粟,似凤鸟之冠。食者多力,游龙粟,枝叶屈曲,如游龙。二粟同食,令人骨轻。 萤火芝,良常山产出的萤火芝,其实是草,大如豆,紫,夜视有光。食一枚,心生一孔。食至七,心七窍洞澈,可以夜书。 淳和酒,神朝有灵麦,名淳和,麦出白面,面以酿酒,饮之一醉累月,此后凌冬不寒。 这个东西是以灵麦的形式存在这里的,大概是因为丹砂未成年不能喝酒的原因,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已经自然陈放变成酒了。 在水里也能变成酒,还挺神奇的。 种种神奇之物,各有奇效。 天材地宝之所以是天材地宝,就是因为这些神奇的特性啊。 这些灵材,根本都没有价格,因为数量稀少,效果奇异,通常都只能靠以物易物,而且都来自于天南地北,各种各样不同的地方,光是知道这些东西,就已经很难得了。 看见这些东西,高见就能够非常直观的了解到,世家子弟到底强在什么地方。 普通修行者,哪怕天赋异禀,也不可能及得上世家子弟。 就算世家子弟天赋平平,但从小吃点这些东西,就算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也能灌出一身各种各样的特性出来。 不过丹砂显然更胜一筹,这些东西……还只是丹砂零食的一部分而已,可见……丹砂的家庭情况其实也相当富裕啊。 高见从这些丹砂的零食里挑出来了一些自己可以吃的,本身又不冲突的,指着这些询问丹砂,他能不能吃。 “能倒是能,不过这些东西有些是相克的,我吃没事,你吃可能会死噢。” “我已经把相克的,还有我消化不了的那些东西都剔掉了,这些差不多就是我能吃的全部了。”高见说道。 不同的天材地宝之间,有可能会有冲突,万事万物,相生相克,所以怎么吃也是有讲究的,这也是大家族底蕴的一部分。 其中有一部分是高见不能碰的,类似一些血肉之类的,吃了之后,其中充沛的精气说不定会让高见的血管原地爆炸,毕竟他的修为还不够。 但已经有的这些,甚至足够让高见在此刻跟得上一些世家子弟的资源了。 当然,也只是一些世家子弟而已。 高见听说过,对于神朝世家和一些大仙门来说,他们占据了很多独一无二的宝物,乃至于他们家传的很多功法,甚至需要这种专属的宝物所生产的灵材才能够修行。 只有大家族的嫡系子弟,或者大仙门的真传弟子才能修行这种功法,因为这些功法,光是入门,就需要那些被仙门世家所占据的天材地宝作为引子,拿到功法你都没办法修行的。 一来二去,散修,仙门,世家之间的巨大鸿沟,在修行之初就已经拉开差距了,甚至可能永远也弥补不上。 不过,现在也算是弥补了一部分吧,虽然是蹭了丹砂的家产。 与此同时,面对高见的询问,丹砂倒是很轻松:“那你就吃呗。” 这些东西对她来说虽然也不便宜,但不算什么。 就类似小孩子的零食,她自己肯定是买不起的,但求求大人,也不会少吃就是了。 “谢了,有了这些东西,我回沧州就更有把握了。” “你真的不等我叔叔吗?他不会有事的,只要等表姐来了,她肯定能让我们知道叔叔的下落的。”丹砂劝说道。 从刚刚的消极情绪里走了出来,她反而开始劝说起高见了。 “等你表姐到了再说吧,我得做两手准备,聪明人总得给自己留后路。”高见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了笑。 然后他就开始啃天材地宝。 小孩子家里穷,没过过这种日子! 一大堆的灵材敞开肚子吃,其中的效力,也都是高见勘察过了的,没有冲突的地方,而且所有的东西都是他不曾有过的。 辟除金气,增加肉身强度,强化骨髓,增益精力,减轻体重,祛除邪气,提升修为,治愈疾病和伤势。 各种各样的能耐,并且最神妙的就是萤火芝。 萤火芝,服用之后,心中可生一窍,并无什么神异,但若是连食七次,可生七窍,这就是所谓的‘七窍玲珑心’。 如此之后,夜能视物,双眼精明,可破幻术,能看穿妖物化形,也能看穿各种天地之气的幻象,心不为眼所迷。 眼睛所看见的,未必是真正看见的,七窍玲珑,不被迷惑,便是这个意思。 高见吃完这些,又豪饮淳和酒,一坛子酒,分两口饮尽,浑身上下当即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困意袭来,舒坦无比,于是嘱咐了一下丹砂,随后倒地便睡。 丹砂在他脑子里看着他喝醉了睡着,摇了摇头。 这人的信任,真的就是石头一样不值钱啊。 在这种地方喝醉了睡着,他就不担心吗? 高见这一次醉眠,理论上来说会持续一个月左右,这是淳和酒的效果本身。 本来是会有很多很多的疼,痒,或者别的什么心口闷什么的地方出现,这是那些天材地宝对身躯的影响导致的。 但他喝淳和酒,喝醉了睡倒在地,所以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等他一觉醒来,就会发现自己已经脱胎换骨。 ————————— 而在第二十七天的时候,丹砂的表姐到了。 一条雌性真龙游曳而来。 不过没有那么惊天动地,对方甚至是缩小了,变成鱼的形态来的。 龙之为物,能合能散,能潜能见,能弱能强,能微能章,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可以乘时变化,这种变化属于是天赋神通,每条龙都会。 只是,丹砂有点奇怪。 这种变化,龙一般是懒得用的,他们对自己原本的身躯非常自信,认为自己身负“公鹿之角,犍牛之头,雄狮之鬣,巨鳄之唇,生凤凰之俊尾,具鹰虎之爪睛,体有林蟒之腹,身存锦鲤之鳞,集诸雄之长而摈其短,怪乎其怪,神乎其神。”所以他们一般都是保持着本体的状态。 所以,丹砂她马上发出呼唤:“表姐,表姐!” 那条鱼听见了声音,身形一转,变作真身,只不过只有一米多长,似乎是不想变的太大。 “丹砂?你身体呢?”表姐似乎没有想到丹砂竟然是以胎光真灵的状态出现的。 听说了有小孩被暗算了,没想居然这么惨?! 她皱了皱眉,马上凑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把丹砂的神魂接了出来,然后捏在了自己的掌心,用法力温养她的神魂。 至于高见,她看都没看。 一个三境的人族,根本没资格入眼,她下意识的就忽略了这个东西,就好像真龙日常都会忽略掉那些四周的水妖一样。 丹砂的神魂盘旋在表姐的龙爪中,低头说道:“死了……我在启运神朝被人暗算镇压了,好不容易才跑回来。” “怪不得你突然联系我们……怪不得我路上还看见了元家的龙。”丹砂的表姐突然叹了口气,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表姐你变成鱼过来就是这个原因?”丹砂也马上察觉到了表姐为什么要变成鱼游进来。 “杀你的人,恐怕和元家有所勾结,表叔人呢?”丹砂表姐马上在周围寻找了起来:“这么久了,他还没回来?我可是了一个月才赶来的。” 丹砂摇了摇头:“我也……没有见到叔叔,联系他也联系不到,所以我才会叫表姐来,表姐,能不能帮我找找叔叔在什么地方?” “你现在这个样子……确实没办法,这里有元家的龙在绕来绕去的,怕是也知道你的情况,我刚刚在外面看见了,我先带你回我家,放心吧,几条乡下野蛟,跑不了。”丹砂的表姐将神魂护住,转身就准备离开。 “等等,表姐,能不能把他也带上?”丹砂指了指正在睡觉的高见。 高见浑身酒气,睡的很死。 丹砂的表姐挑了挑眉毛:“啊?这人你认识?噢,也对,都在这里睡着了,认识也很正常,他还真是信任你啊,居然敢在你面前睡成这样,这是谁啊?你做了什么让他这么信任你的?人龙有别,人族的警惕心一向很强的。” 听见这话,丹砂感觉有点微妙。 她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反正高见就是胆子这么大,好像掐准了她不敢做什么似的…… 但丹砂知道,他不是掐准了自己,而是用这种态度对待所有人,哪怕只是路边遇到的路人,高见也敢放心的把自己的钱交给对方保管。 但同时,丹砂也很清楚,对方要真是把钱吞了,高见也会上去一刀把对方捅死,不会有半点犹豫。 他就是这么奇怪,简直像是在刻意给其他人考验似的,可从他的心湖里,也看不出他有这样的心思。 真是怪人。 不过……很让丹砂安心。 毕竟对方可是揣着自己的大何罗鱼呢。 于是,微妙之后,丹砂还是说道:“他叫高见,就是他拼死把我送回来的,表姐,带上他一起吧。” “他送你回来的?神朝人?他身上看着还有一些官气,是神朝的官?” “嗯,他说是七品校尉,在沧州那边,对了,就是沧州的世家杀的我,还想炼化我的魂魄,都是靠他我才脱困的!”丹砂忙不迭的说道。 “对了,他很值得信任的,这一路上他还有好多次都有机会把我卖出去,可他都没有,而且他还帮了很多人来着,还救了一些炼制牝铜牡铜的……”丹砂生怕表姐不肯带上高见,不断的说着他的好话。 而丹砂表姐听着这些,接着打量了一下手中的丹砂龙魂,又看了一眼高见。 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没有多说,只是对丹砂说道:“好了,这些事情就先不用说了,就先带着吧,到了我那里再说,放心吧,都回家了,谁也拿你没办法。” 她说的话内容相当傲慢,但却又听不出什么傲慢的语气,就只是平淡的直叙而已。 “至于你叔叔,我会想办法的,别急,表叔他可比我厉害多了,说不定就是在哪儿睡着了,几十年就回来了。” “谢谢表姐!” “不用不用,都是亲戚,小事一桩,几条野蛟泥鳅敢打真龙的主意,别说是亲戚,就算是不认识,我也见不得这种事。”表姐倒是一脸无所谓。 “不过呀,神朝官员和世家的矛盾啊……嘻嘻,还扯上元家了,说不定你们回来这里,是一件好事呢。”丹砂表姐笑了笑,尾巴一卷,将高见带上,准备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里。 但这时候,丹砂的表姐突然停了下来,看向外面。 外面,传来一声龙吟! 却见这座水晶宫殿的大门骤然敞开,一条真龙横飞而过,龙血洒落一片! 下一刻,另一条粗莽的黑龙冲了进来! “元家的龙?还有靖江!?”表姐愕然。 “叔叔!”丹砂惊呼。 谁也没想到,靖江君就在此刻出现了! 而且,出现的方式,是和外面那条元家的龙打了起来,撞进了这里面! 两条真龙正在肉搏! 与此同时—— “喂!喂!这边!喂!“一个声音响起。 只是丹砂和表姐都没注意到这个声音。 那声音喊了好几声,似乎是恼了。 下一刻,却见空气中升起一尊巨大威武的法相! 那尊法相,是一只十六块腹肌,浑身虬结肌肉的老鼠! “喂!看我这边!” 丹砂和表姐这才意识到还有人,连忙看去。 “虚空法相?”丹砂表姐惊愕。 还有高手!? 法相一般都是有本体才能投射出来,没有本体,只有法相,那就是虚空法相,是修为极为高深,能够抵达‘咫尺天涯’境界的高人才能做到。 “虚空你个头!我在这里!” 却见法相下面,有一只仓鼠,急的跳脚。 可是在真龙巨大的身躯面前,仓鼠和灰尘也没什么区别。 却见那只仓鼠气的暴跳如雷:“现在的龙真是太没礼貌啦!蛟龙是这样,真龙也是这样!我可是救了你们舜家的龙的!” 这话一出,再加上他不断的蹦跳,丹砂和表姐才注意到那只仓鼠的存在。 那只仓鼠发现自己终于被看见了,马上消了气,挺直胸膛,一脸骄傲的说道:“咱家,沧州白山江鼠山长老!舒坚!人送外号,金毛鼠!” “舜丹砂是吧?咱家带你叔叔回来了!” (龙宫之行,完。) (有猜到的吗?) (加更了,9k大章。今天又是新的一个月了,求求月票啊,大家。) (本章完) 第119章 活着的天地 第119章 活着的天地 此时此刻的高见,睡的很香。 不过,虽然睡着了,但高见觉得……自己应该是有意识的。 这是……淳和酒的效果吗? 果然啊,说好的一睡就是一个月,显而易见的不可能是真的睡着了,而是让人处于这种似梦非醒的状态。 怪不得是天材地宝。 很难解释这种状态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应该是睡着了。 他非常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现在睡着了,就像是在清醒的梦中一样。 在这个状态下高见的确失去了对外界状态的感知,只能隐隐约约听见点什么,但也听不太清楚,眼前更是一片漆黑,显而易见的是因为闭上了眼睛。 但除此之外,他可以很清晰的察觉到自己体内的状态。 他的身体正在变化。 各种各样的天材地宝,化作不同的天地之气,在他的身体内进行着某种改造。 这样的改造,其实是修行之中的一种说法。 人身小天地,对应着外界大天地。(详情见第四十三章,第四十七章) 高见已经开了泥丸,此刻能够‘见神’,身中三关六府九窍百二十关节,合计三万六千神,都能够通过泥丸沟通,这让他可以完美的了解到自己身体的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他这种能力,似乎被强化了,看得更加清楚,以至于他都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对,不是强化,是我的所有感知都被锁在了泥丸之中,所以对身体的感知又细腻了许多。” “原来,在外界看起来醉酒的本质,其实是将我的神魂感知锁在泥丸?” 高见若有所思。 如果将心思完全沉入泥丸之中,居然会产生这种神妙的感受吗? 他利用这种沉浸,看着自己的内天地,可以清晰的看见其中产生的各种变化。 这种变化之巨大,让他甚至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因为,映入他眼帘的不是什么血肉,而是‘世界’。 真的是世界。 体内的血管就像是河流,肌肉就像是沃土,脂肪是矿藏,内脏像是山川,双眼像是日月,大脑和骨髓连在一起,像是大海。 血管和骨髓连在一起,就像是山川河流最终要汇入大海一样。 日月观照整个天地,所以是双眼。 每个东西,都像是真正的天地似的。 这是高见从未见过的场景。 说实话,这种场景,这片天地,有一种……‘活着’的感觉。 虽然这么说可能是废话,毕竟高见知道,自己肯定是活着的,自己的人身小天地也一定是活着的,以内视之法,是可以看见随着气血的流动,精气的诞生,不断的进食,锻炼等等等等东西的逐渐生长的。 这些所有东西带来的各种各样的影响,都会清晰的带来人身小天地的成长。 这是在外界大天地所看不见的事情。 外界的大天地是不会成长的,天地已经死了。 高见时时刻刻所感受到的,都是一股四季的感觉,哪怕是在天坛推动四季之后,天地之气正常流动起来了,给人的感觉也是一个人死掉之后,躺在地上,然后外接了人工肺,人工血泵,透析膜什么的,反正完全靠外力推动身体,手动注入各种激素。 活着,但也只能说是活着。 但在自己身上,他看见的是‘活力’。 这种活力,导致此刻他所看见的场景和外界大天地差不多,可得到的感触却完全不一样。 同时,高见也察觉到了产生这种感觉的原因。 ‘可能’的原因。 只能说可能,毕竟他不确定。 但他觉得,既然人身小天地,一样有着五行,有着天地,乃至于有着身中之神这些东西的存在,那么,外界大天地之中的‘天材地宝’,自然也可以嵌入人体之中,发挥出对应的作用。 这些天材地宝,并不只是单纯的食物,而是‘天地的一部分’,自己吃下这些东西,实际上,就是将外界天地的力量导入人身,成为人身的一部分。 如此一来,自己的人身小天地获得了变化,自然而然的就可以得到这些变化带来的结果。 这些结果有的好,有的坏。 而好的那些,就被叫做天材地宝,坏的那些,就被叫做毒物。 不过好坏也不是一定的。 人身小天地是可以改造的,修炼邪功,练习各种各样的诡异功法,也可以将自己的人身小天地改造成另一个样子。 而这种时候,天材地宝和毒物的定义,就很可能完全逆转过来。 在高见看来,这种转变,就有点像是‘环境’的改变。 天地真的只有一种样貌吗? 很显然,不是的。 起码高见曾经的世界,就和现在神朝大地完全不一样。 甚至于说,曾经的这片大地,那个天地之气依然活跃,天神依然存在的世界,就已经和现在不太一样了。 天地是可以改换的。 就这种情况下,人身小天地互相之间完全不一样,似乎也很正常? 高见可以感受到,这种情况下,自己的身体正在蜕变。 吃下这些天材地宝,本质上,是在改造自己的人身小天地? 和以前看见的血肉不同,此时此刻出现在高见眼前的并非肌肉,骨骼,血管,而是不同的天地之气。 那些被自己消化的天材地宝,正化作不同的异象,在自己所看见的那些山川河流之中造成不同的结果。 比如说凤冠粟,游龙粟,此二粟同食,能令人骨轻。 在高见此刻的视角之中,就是有龙凤二气游走于天地的大海之中,它们的穿行,让原本凝滞的大海变的更加松软,轻盈,好像大海也变得更加有活力了。 可以肉眼可见的,一条苍龙,一只玄凤,相交绕行,在大海的天空和水面之下不断游动。 黄渠草,内食者,焚身不热,其所显化的则是一团温暖的大火,这团大火位于太阳穴所在,将全身世界的‘气温’都提升了一些,让高见身体更热的同时,似乎对火气的抵抗力也因此而提升。 如此种种,简直就像是原本平平无奇的天地,突然灵气复苏,产生了很多天地异象一样。 这些天地异象,正在逐渐改造这片天地。这种蜕变怎么说呢……或许是巧合吧,但武者,最擅于利用人身。 他曾经利用五行之气,在身体之内构筑了许多触发式的‘扳机’,此时此刻,在这个视角里,就可以看见许多五行之气构成的‘地震带’在山川和泥土之间穿行。 只要其中一个地方被触发,这些‘地震带’就会马上连锁,导致另一个地方也发生震动,进而产生了高见之前所触动的许多动作。 就连这也合得上! 这种改变,对巫觋这种,估计会产生很大的改变吧?甚至可能会影响到功法的运行,生克的变化什么的。 而武者和其他修行路径不太一样的就是这点,像是巫觋修行的方式,就致力于掌控大天地之中的力量,所以可能会受到的影响更大。 武者却则可以说是几乎不在乎外界的大天地,只专注于自己体内。 高见产生了一个直觉,他觉得……道士什么的,能够被一盆赤龙血污了修为,其实就是因为,他们受到的影响会更大。 而武者一直都在深耕自己的小天地,让自己的肉身变的更加强大,让自己的武艺变的更加精进,所以不会受到这种影响。 所以,当高见进食这些天材地宝的时候,他能够更加清晰的感受到这种变化,并且去适应它,而没有产生多大的排异反应。 他也就不会被外界的各种气所影响,表现出来的形式,就好比此刻,尽管他现在喝醉了睡着了,这些外来的天材地宝正在改换他的内天地,可他却几乎没有副作用。 本来就很强壮的身体带来的好处就在这里体现了出来。 他的身体非常耐造,以至于同时吃下这些天材地宝,都没能带来任何的副作用,好处全吃,副作用几乎没有。 这是武者的特性吗? 摒弃天地之气的大规模杀伤,换来的这极致肉身,真不错啊。 高见感受着这种变化。 然后,他更进一步的察觉到了……内天地和外天地之间,似乎并不存在什么隔阂。 “等等,如果从这个视角看的话,我的内天地不也和外面长得一样吗?” “都是天地?”高见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但在他升起这个想法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要从泥丸出去了。 一个月这么快?高见感觉没过多久啊! 可时间不等人,在他眼里的那些天地,那些成长的土地,河流,迅速回归变成血管,肌肉。 山岳重新变成五脏六腑。 先前神奇的一幕消散,仿佛只是幻觉。 他的意识迅速恢复,肉身不再是世界,而是普普通通的肌肉骨骼,同时也恢复了对这些地方的掌控力,意识从泥丸之中得到了完全的解放。 这种苏醒的过程,实质上是从重新获得身体控制权的过程,就像是一台被关掉的机器,然后突然打开,随着咚咚咚的声音,一层一层的开关相继打开,从泥丸处蔓延到全身。 有一种新生的感觉。 他迅速控制身体,虽然还没睁开眼睛,但他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的的确确产生了之前在‘世界’之中看见的那些改变。 更加耐热,更加耐寒,身轻如燕,力量更是增加了许多,还可以辟除金气,寻常金器,像是刀枪什么的,碰到高见的皮肤会自然滑开,不能真正触及到他的身体。 爽! 这么一通东西吃下去,高见觉得,自己的修为不仅得到了提升,而且战力也提升了至少三成! 更高,更快,更强,简直浑身都充满了奥运精神。 不过,除了实力之外,高见感觉到最大的收获,其实是这一次‘内视’的幻觉经历。 自己的小天地,和外界的大天地,竟然在某些方面是相同的吗?而且这种相同,似乎喻示着某种秘密在里面?或许,龟卜法的原理就是因为这个? 高见的直觉告诉他,这或许和修行的本质有关,只是他现在接触的还太少,没办法推理出答案而已。 他认为,如果单纯的将二者划等号,或者会出现巨大的问题,但如果画不等号,问题可能会更大。 不过也差不多了,该睁眼了。 高见睁开眼睛。 然后他哆嗦了一下,猛的叩下牙关! 身体开始抽筋,连锁的五行之气牵动身体,他马上不受控制的弹起,抽身爆退! 因为,在他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怪物头颅! 真的超级巨大,其身体估计有一里多长,上面充满了伤痕,巨大的眼珠甚至和高见的人一样大,近距离贴身,那种恐怖的威压几乎让高见窒息! 那头颅之上的鳞片,还有牙齿,甚至呼吸之间吹动高见的暖风,都让他下意识间升起了‘逃’这一个念头。 所以没有任何犹豫,高见转身就跑! 不过,他根本没能跑掉。 那头怪物轻轻的往回拉了一下。 高见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被扯了回来,站在了对方的爪子中心。 高见马上环顾四周,判断局势。 不可力敌,不可能赢得过这头怪物,修为差距太大了,刚刚抓那一下已经让高见明白了这点。 但是…… 脚下的是五爪,对方的那个怪物头,仔细一看,虽然只有一个角,另外一个角被折断了,但如果加上另一个角,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怪物,好像是……龙头? “靖江……君?”高见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是我。”靖江君点了点头。 “还有我!”旁边一只金丝熊跳了出来! 金丝熊或许是想吓高见一跳,却看见,高见好像并没有什么惊讶的样子。 他只是,突然松了口气,一下盘坐在了龙爪中心:“呼……丹砂呢?” “她睡了,我才刚刚回来。”靖江君如此答道。 “这么看的话,你得谢谢我才行啊,当然,舒长老也应该谢。”高见笑着说道。 “噢?为什么这么说?”靖江君有些好奇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人族。 高见则解释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我,才让你被释放出来的吧?” 那只仓鼠也靠拢了上去:“嚯?你猜到了什么?” 高见则说道:“靖江君为了寻找丹砂,陷入险境之后,是舒长老带他来的?” “和你也有关系?”靖江君的神色稍稍凝重了起来。 “和我肯定没关系。”高见摊手。 但他马上继续往下说:“只是差不多能猜到吧,救你的人,应该不是舒长老吧,要我猜的话,是神朝户部尚书,李驺方,对吧?你们两个都是沾了我的光啊。靖江君,你看看这是什么?”高见弹出一枚铜钱。 铜钱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启运通宝”。 这四个字,是李驺方的真迹。 其上来自于李驺方的神韵,扑面而来! (本章完) 第120章 直面真龙 第120章 直面真龙 此时此刻,在水晶洞窟之中,一条身长一里多的真龙,龙爪正托着一位人族。 真龙浑身都是愈合之后的伤痕,但龙鳞还没有长出来,龙头更是一堆疤痕,看着像是疤痕组织增生出来的鬼怪头颅一样,龙角都断了一根,所以看着更像怪物,根本没有真龙那威严高贵的气魄在。 然而,虽然这些伤痕覆盖在身上掩盖了身为水族之王的真龙气魄,但额外的凸显出了一种残暴怪兽的气质,所以一开始才吓到了高见。 说实话,这些伤疤在龙的身上,类比一下就是被全身烧伤导致毁容的人类。 那种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就连面庞都全是疤痕的模样,真的会吓到人的。 眼前这条怪物真龙,就是靖江君。 他在两天之前,刚刚才赶回自己的家里,恰好碰见了丹砂和丹砂表姐。 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 只是……靖江君看着眼前的人族,心中有些惊疑不定。 因为此人说的都是对的。 但靖江君很确定,这人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李驺方明确说了,他什么都没有告诉这个叫高见的人。 李驺方应该是不会说谎的,再说了,区区三境,也不值得他专门为了这个说谎。 但…… 高见是怎么知道的? 于是,他低下头,眼睛紧盯着高见,似乎是在施压一般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高见则说道:“很简单啊,你能突然消失不见,那一定是有什么能够困住你的事情。” “从那个零食房的各种细节,就知道你有多么的宠爱丹砂,而丹砂给你发消息,你居然不回,可见你真的有麻烦,你这一身伤痕,应该也是这么留下来的吧?” 高见继续解释:“那么,你又为什么能够在这个关节上回来呢?巧合吗?或许是巧合吧,不过我不信会有那么巧。” “剔除掉巧合之后,那么在九境以上这个层次,又有谁可以插手这件事呢?又有谁有动力插手这件事呢?” “李驺方大人的家乡在沧州,但现在神朝这个状态,应该是让他没有办法插手沧州的事,这种没有办法,应该是分成两个层面的。” 高见竖起两根手指:“一个方面是,政治上,朝廷中央大员们,应该在某种‘默契’里,选择尽量不干涉这些边缘的州郡。” “这点可以在我的待遇上看出来,我作为尚书亲自举拔的官员,居然在沧州还有人动胆子杀我,可见对于两京四州以外的地方来说,朝廷中央大员是被制衡的对象,尽管不敢明面上反抗,但并不惧怕。” “第二个方面是,实际可操控的力量上,尚书所面对的敌人,肯定也是同一档次的,神朝内部倾轧,阳京的斗争连沧州的镇魔司司马都有所耳闻,尚书大概是真的抽不出手来收拾自己的家乡。” 靖江君静静的听着高见做分析。 高见也没有怯场,就在一位九境真龙的眼下继续解释:“并且,李驺方尚书姓李,出身宁泰县城,但沧州没有姓李的世家,而且宁泰县城并没有得到沧州的大肆宣传和优待,甚至都没有‘李家’,也可以进一步佐证这两点,尚书的家人,应该都去了阳京,没有留在老家。” 高见收起手指:“这种情况下,他又很想插手沧州,就必须借助外力,我肯定就是外力之一,但他绝不可能只借助我的力量,他一定还有更多的后手,鼠山应该就是其中之一吧?” 高见看向金毛鼠。 这时金丝熊耸了耸肩,没有说话,态度上不置可否,没什么表示。 于是高见继续:“那么,单纯靠鼠山,肯定是不够的,想要处理沧州还必须要更大的力量,还有什么东西呢?沧州还有什么力量可以借用呢?哪怕是现在,我也不知道,不过……因为有这种念想,那么他一定在某种程度上还关注着沧州才对。” “既然这样,他就绝对不可能忽视掉我造成的影响,而我这次带来的影响,一定会真正意义上的撼动沧州,比如说,撬一条真龙过来帮忙。” “这就是我和丹砂回来的一路上,都一直充满自信的原因,就算丹砂不可信,就算丹砂没有能力,可借助这件事已经展现了我搅水的能力,如果李尚书想要在沧州干出点事来,就不会放过我这个楔子,我已经被打入了大树的内里,只要再用点力,就能让白山江水族这颗大树拦腰断掉。” “毕竟……白山江水族之所以还能够存在,其实是因为水族在水中有地利,白山江龙君借助地利,还有对左家的效忠,能让其他世家在不拼命的情况下束手无策。” “可如果有了真龙的帮助,白山江水族就保不住了,真龙在水下反而能够压制蛟龙,不受地利影响,只要灭了白山江水族,就如同断了左家一臂,那么左家建立的血祭体系必须推倒重来,这个重来的过程,可以插手的事情就太多了。” “所以,李驺方大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也不会放过我这样一个天上掉下来的帮手,所以我猜测,因为我在白山江闹出来的事情,我会真正被这位尚书注意到,而你会我这股力量的一部分,你觉得呢,靖江君?”高见如此说道。 靖江君静静的看着高见。 金丝熊也饶有兴致。 说实话,他真的有点惊异。 如果从对方的对话之中这么看的话,那么从探寻白山江龙宫开始,他就一直在寻找一个让李驺方注意到他的机会。 也就是说,在丹砂带着他离开沧州的时候,高见就已经打好主意了! 不管是在沧州做的那些事情,还是在白山江龙宫挑的事儿,再到护送丹砂回东海,高见的目的都相当明确,那就是得到李驺方的投资,以及更多力量的帮助。 高见察觉到了靖江君的目光,就站直身子,和他对视。 一人一龙有着巨大的体型差距,而他们的修为差距只会更大,然而此刻的对视,却一点都看不出害怕来。 对高见来说,他在那些目的明确,行动精准的背后,还有一个非常简单的动机…… 那就是,终结整个沧州那百年以来的血祭体系。 从踏进这个世界成为祭品的那一瞬间开始,到河伯血祭,再到沧州外城那无休无止的祭品血食被运出去……一路以来,高见的目标就从来没有变过。 这个目标在这里,所以高见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的。 这时候,靖江君说话了,他问道:“你不担心意外吗?你看看这个所谓的尚书,他做了太多的蠢事,以至于现在他连一个沧州都管不了,在官场上也处处受到掣肘,他如果没有你想的那么聪明,你的选择在一开始就死了。” 高见笑笑:“官场上不受掣肘的,那是神仙,皇帝也做不到不受掣肘啊,而你说的愚蠢,可未必是愚蠢,靖江君,很多时候,错误只是外人看起来的。” “一个大官,一个大势力的主宰,他的很多抉择,会在外人看来犯了太多的愚蠢错误,走了一条错路,但实际上,这条错路,是在种种因素的综合影响下,这是他唯一会走的路,即使是死路。” 他摊开双手,说道:“这世上,有太多太多这样的事情,聪明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危机发生,他们只能坐在失控的机关车上一路往前撞,就连跳车都不可能。” “但越是这种人,就越是会抓住每一个机会,要么跳车,要么改变车头的方向。” “我要做的,就是成为这个机会,起码是机会之一,而现在,我成功了,不是吗?师出有名很重要吧?” 靖江君问道:“你猜错了怎么办?” 高见没绷住,笑了一声:“哈……猜错了就猜错了,还能怎么?你又不会吃了我,你吃了我,丹砂肯定会生气的。”“你很厉害啊,很不错,果然敢招惹世家,能被李尚书赏识的不会是泛泛之辈,能一路跨越百万里送丹砂回来,我也很感谢你,不过还有些事情要说清楚。” 靖江君说到这里,身体开始迅速缩小。 他开始化形,很快,就变成了一位身穿紫金色长袍的大汉,虽然穿着的是长袍,但却被一身肌肉撑的鼓鼓囊囊的,看着和紧身劲装一样,瞧不出长袍华贵的模样。 而他的身上,也一如既往的充满了伤疤,不过在人身上,这种伤疤就没有那么丑陋了,这些伤疤反而彰显出了一股勇武气。 高见松了口气。 靖江君以人类的形态和自己对话,也就是说,自己的推测都是对的。 “现在的问题是,水家是不会坐视我去平掉白山江水族的,而如果如果要对左家出手,那力量还不够。” “我一条龙,不可能是沧州世家的对手,神朝世家休戚与共,水家和其他世家绝对不可能坐看我屠戮左家,而且……实际上我也做不到,单单是左家,就要比我更强。” 是的,哪怕左家和水家是死对头,但面对一条真龙要对左家发难的时候,水家也绝不会置之不理。 想要真正让左家吃亏,只能是世家自己动手。 “所以你才需要我。”高见说道:“我是神朝官场的‘自己人’,也在之前的事情上,和水家搭上了关系。” “你能做到吗?你只有三境。”靖江句看着高见。 高见笑笑:“你问我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已经有答案了,而且,我不是‘能不能做到’,我是‘已经做到’了,我和你说这些,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靖江君打量着眼前的人族。 明明只是个三境的人族而已,虽然说天赋还可以,但和神朝那些真正的天才比,并不算什么。 神朝的那些世家乃至于皇朝中,被精挑细选而出的人族天才,自小在天材地宝之中泡大,一般两三岁就能突破一境,七八岁左右就能到三境。 高见二十多岁,还只是三境,速度太慢了。 但对方的心智和胆魄,确实值得说道说道。 于是靖江君一抬手,高见的身体被流动的水笼罩,身体不由自主的悬浮起来。 这时候,高见才发现…… 金丝熊好像不见了? 是自己没看见还是他真的不见了?这玩意儿怎么这么神出鬼没啊…… 而另一边,真龙说道:“那就这么干,出发吧。” “等一下,我要去找找丹砂。”高见连忙说道。 “你找她做什么?”靖江君皱眉。 “走都要走了,不告而别算是个怎么回事儿?一路上再怎么说也是出生入死过的,告一声别罢了。”高见如此说道。 靖江君的眉头越皱越紧。 平心而论,他并不想让高见再次接触丹砂。 因为丹砂年纪还小。 但好像也没什么理由可以阻止,尤其是对方还明确的说出了“为了告别”“这一路出生入死”之类的话。 所以他沉吟一会,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高见也没什么想法,毕竟他真的只是为了告个别而已,于是点了点头:“好。” 靖江君便带着高见,打开了重重大门。 之前这座宫殿内,到处都是大门,虽然没有上锁,但光是这些门的重量和体积就已经是高见打不开的了。 而现在,这些门不仅上了锁,还添加了层层封印,安全系数直接拉满。 靖江君带着高见穿过层层封印,道道大门,一直朝着宫殿的最深处的一个隐秘所在,因为跑的太快,高见甚至都不知道路上该怎么走。 显然,这是靖江君故意的,这条路线,他甚至连高见都不想告知。 不过高见也无所谓就是了,既是因为他不在乎记不记的,也是因为他确实只是告别的,对丹砂的位置没什么兴趣。 不一会,靖江君就带着高见来到了密室里,在这里,可以看见一个熔炉。 熔炉之中,正有几个鬼差,不辞辛劳的锤炼一些魂魄。 “鬼差?”高见瞪眼。 怎么会有鬼差在这里?丹砂要被抓走了吗? “我抓了几个鬼差,让他们帮我锤炼一些替代用的神魂,让丹砂能够恢复三魂七魄,鬼差掌握投胎之能,真灵不灭,就有办法。” “这……也能做到吗?”高见有些不可置信。 靖江君答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别的不说,神朝宝钱的购买力还是很值得信赖的,别说鬼差了,就连城隍,乃至于泰山府君都在神朝境内,阴间之事,总是脱不了阳间干系,毕竟死人也曾经是活人啊。” 话语之间,丹砂的真灵在一处蕴养魂魄的桃木之中蹦跶了出来:“叔叔!还有高见!” “丹砂。”高见招了招手。 丹砂立刻朝着他们两个蹿了过来,然后自然的进入了高见的神关里。 胎光真灵找个凭依的地方比较安全,不会受到外界影响。 见到这一幕的靖江君面色一黑。 (我真的不水啊兄弟们,没有一段是不需要的呀……) (本章完) 第121章 鬼工,心湖 第121章 鬼工,心湖 在密室之中,一堆鬼怪的敲打声中,丹砂钻进了高见的神关之中。 高见环顾周围。 四周就像是地狱一样,许许多多的鬼怪工匠,或许都是从地府之中被抓过来,亦或者聘请过来的。 这些鬼怪工匠不断敲打各种各样的半透明的‘魂魄’, 对于这点,高见也有所耳闻,俗话说‘鬼斧神工’,其实就是说的这种‘非人工能及的精巧技艺’,鬼工,神匠向来都是技艺精湛的代名词。 靖江君请动鬼工,可见其手笔巨大,也能看出他对丹砂的喜爱。 高见在环顾四周的时候,惊讶的发现,他们锤炼的是那些没有真灵的神魂。 没有真灵,也就是说不能算是活物,只是一种材料。 而神魂这种东西,是一种很神奇的材料。 就高见看到的情况来说,质地类似于橡皮泥,或者那种水晶史莱姆之类的东西。 一想到这些东西,很有可能是通过鬼工们捏出各种形状,然后放入胎光真灵,再塞进女性的肚子,全新的生灵就诞生了,高见就感觉到非常的奇妙。 当然,高见也可以看见,这些神魂的质地也是不同的,有的硬,有的软,有的有弹性,有的飘忽忽像云朵,有的则沉甸甸和泥土一样。 高见不知道这些不同有什么分别,但他看见,不同类型的神魂材质,正在被雕刻,锤炼,锻造成不同的模样,组成了一个非常复杂的神魂。 眼前这些给丹砂的真灵补全两魂七魄的神魂,各种各样的素材都用到了,目前正在雕琢的那部分就像金属一样硬,改变这样的神魂应该相当困难,他看见这些鬼工都上锉刀了。 这种复杂的神魂构造,让高见感觉自己多看两眼都会头疼。 信息太密集了,伤眼睛,就像是看见了一张纸,没有标点符号,上面全是芝麻大小的草书,有整整一页的小抄一样。 怪不得‘鬼工神匠’会被拿出来相提并论,并且称之为超越人力的手艺。 但只看了一眼,丹砂就已经跑了过来,并且习惯性的钻到了高见的神关里,发出了声音。 她的声音活泼了许多,完全没有高见当初一开始见到她时候的那种拘谨:“叔叔,高见,你们怎么来了?” 现在的她,更像是个撒娇的小孩子了。 看着靖江君青黑的脸色,高见马上说道:“我来和你打声招呼的,我要回沧州了,靖江君和我要去给你报仇了。” 丹砂惊喜道:“真的吗?那你们一定要狠狠教训一下那帮蛟龙!他们不仅骗我,还干了好多坏事呢!” 她的身体高兴的摇摆起来,以银色泥鳅的状态不断的摆动尾巴。 “放心吧,你好好在这里待着,等这些鬼工帮你把神魂打造出来,然后我给你想办法再生一个肉身。”靖江君马上说道。 “嗯!那叔叔,高见,加油!”丹砂马上做出了感激的样子。 虽然只有高见看得见。 高见伸手,将手搭在原本储存丹砂真灵的桃木之中。 桃木为仙木,传说是,最初的桃林是由巨人夸父追日之时,失败而渴死,最终丢出手中之杖所化,能将邪气辟除,像是在悬挂桃符,桃木剑,都有辟邪之效。 辟邪之物用以容纳神魂,能让丹砂的胎光真灵不受邪恶气所扰,同时也能证明,丹砂的真灵之中本身也没有邪气与恶气。 正所谓‘仲夏之月,万物方盛,曰夏至。阴气萌作,恐物不茂,故以桃印长六寸,方三寸,五色书文如法,为门户饰,以难止恶气。’ 丹砂顺着手回到了桃木之中。 靖江君说道:“你在这里小心点,我很快就回来。” “那高见呢?高见和叔叔你一起回来吗?”丹砂问道。 靖江君挠了挠头:“这你得问他了。” 随后,他看向高见,目光有些不善。 高见摇了摇头,答道:“短时间内,我应该不会回东海了,沧州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啊……这样啊。”丹砂显得有点失望。 靖江君马上一把抓住高见,强行把他提了起来拖走,一边走一边回头挥手:“不用管我们两个了,你在此好好修养,叔叔很快就回来了!” 他说话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不过高见也不反抗,也只是挥了挥手:“那,有缘再见了,丹砂。” “你们小心点哦!”丹砂的虚影飘了出来挥了挥手。 没有回应,大门轰的一声关上,一重重的大门,一层层的封印,迅速按次序合拢,恐怕一点缝隙都没有。 靖江君化作真身,让高见坐在他的头上,然后迅猛冲向天空! 高见一时没坐稳,连忙抓住龙角,然后就跟着突破海面,冲上了天! 你妈的,这条龙对我有意见呐? 就在高见腹诽之际,却看见,海面是红色的,在红色的海面之上,充斥着许多海兽。 真的是……许多。 周围的海兽实在是多的有些让人害怕,密密麻麻的各类大海霸主,居然有足足上百头! 各种模样的强大水妖,都存在在这里,高见严重怀疑方圆万里的海兽都来这里了…… 原生海兽、腔肠海兽、甲壳海兽、毛颚海兽这些常见的类型四处都是。 更罕见的环节海兽、软体海兽、须腕海兽和各种大型鱼兽等等等等也为数不少,其中甚至还有极少见的大型的管栖蠕虫状须腕形态的海兽,甚至有一些出现的海兽他根本都不认识,百分之百是什么深海远洋品种。 这些所有的海兽,品阶都不低。 而且,这些海兽都在争抢这片海水。 “龙血?”高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也就是说,在靖江君回来的这段时间里,外面打过一架啊…… 没有尸体,应该没出龙命。 不过这么看起来,东海也不太平吧,自己能够等到靖江君回来,还真的有一部分运气成分在里面的。 但这么看的话……左家在丹砂和靖江君身上也有布局,只是被除了自己之外的人破解了。 然而好消息是,他们一定图谋失败了,否则的话,自己是不会见到靖江君的。 一个世家的事情,不可能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谋算,其他势力肯定也有份。 明确知道了这点,高见松了口气。 如此一来,那说明,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他引来的诸多力量,终于带来了结果。蝴蝶扇动翅膀卷起的微风,自己这个楔子给大树造成的破绽,还是能让他们付出点代价的。 高见看着那些海兽,心中不禁畅快了起来。 靖江君则化作完整的龙躯,腾云而上,借助云层遮掩自己的身体,同时说道:“小子,你确定之后不回东海了对吧?” “靖江君没必要这么担心,我没事来东海干嘛?”高见笑笑,他有毛病才来东海。 “那就好。”靖江君点了点头,速度极快的在云中游动。 云从龙,风从虎,当真龙在天空翱翔之际,四周自然会有云层随之而上,掩盖他的行踪,看起来就只是云朵在飘而已。 高见在云中,乘龙而行,俯瞰河山,只觉得大海无比壮阔,远处的陆地无限蔓延,无数山岳矗立其上,令人心胸激荡。 河山壮阔,波澜汹涌。 极目平原,龙虎纵横。 万水千峰,纷纭大气。 鼋鼍填水,百川如鲫。 万顷碧云,烟涛浩渺。 不管看几次,都只会觉得这个世界是那么的壮观,那么的鲜明,如此的绚烂,真真是一卷好图绘。 “怎么这幅样子,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靖江君说道。 “这幅世面,再见多少次,都是一样的感触啊。”高见感叹。 靖江君听见这话,突然减慢了速度。 他像是有些感触,又像是有些惊讶般的说道:“你知道吗,李驺方和你说了一样的话。” 高见笑道:“哈哈,是吗?很正常吧,毕竟你看,这幅河山之景,如此壮阔美丽,又岂能觉得不美呢?” 靖江君摇头说道:“那可不一定啊,同样的景色,不同的人来看,看见的模样也是不同的。” “你们这些人的心湖广阔平坦,聪慧的同时还坦荡,所以这景色在你们眼里,或许也格外平坦美丽吧。” 话语之间,靖江君突然低头,那些像高见和李驺方一样的人,他们,是否都是觉得这世界很漂亮呢? 因为他们觉得很这世界很漂亮,所以才愿意去做那些事情? 或许吧。 而高见这边,他听见靖江君这话,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对了,说到这个,我还挺好奇的,虽然总说心湖,心湖,我也确实能感受到心湖的存在,但心湖本身……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是我的感受,还是真实存在的事物,靖江君你是九境,可否为我解惑?” 关于这点,高见其实疑惑很久了。 从最开始,他就知道心湖的存在,并且知道每个人的心湖都不一样。 世界是景物,而心湖映照这些景物之后,人才能够看见。 就像是比武决斗输了,对面说了一句“承让承让”,有的人听起来是阴阳怪气,有的人听起来则是对方的友善表达。 一样的话语,不同的感受。 这都是因为,心湖所倒映出来的景色不一样。 书上说,是因为有的人心湖浑浊逼仄,所以什么好话到了他耳朵里都显得尖锐讽刺,可真的会有这种差别吗?心湖到底是一个具象的存在,还只是作为某种形容词存在吗? 尽管已经亲眼见证过自己的‘心湖’,高见却始终难以理解,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这片心湖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 “你才三境,就在思考这个了?你是想破神关?”靖江君问道。 “是。”高见点头。 “那我可不能多说了,多说了反而是害你,你要知道的是,心湖……是真实存在的,就可以了。”靖江君答道,然后,他突然又接了一句话:“说真的,你能问出这个问题,我突然就放心了来着。” “放心了?”高见疑惑。 “哈哈,你知道之前你在和我侃侃而谈李驺方的事情,还有楔子,布局什么的,我心里可是相当惊讶的,感觉你可能是什么重修的怪物。” “不过现在来看,你虽然心思深沉了些,但终究还是个少年人啊。”靖江君说道。 “唉,不太理解你们的刻板印象和思维定式是哪儿来的。”高见摇了摇头:“我心思一点也不深沉,我只是比较聪明而已。” “看得出来。”靖江君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话语之间,高见往下扫了一眼,却突然发现了一个老地方。 璃金门。 不知不觉,就聊天这么点时间,他们已经赶到璃金门的所在了,速度真快。 只是,从天空往下看去,璃金门的那台四境机关,碎了? 四周满是战斗的痕迹,还可以看见那台四境机关的破碎现场被人封锁了,周围都竖起了阵法,阻止任何人进入,还能看见一些官府之中的人正在最底下巡逻。 不过虽然机关碎了,垃圾场却还在正常运转,不过这一次不止是小孩子了,许许多多的大人,各种各样的打扮的人,都在里面捡拾,甚至还能偶尔瞧见火并的光。 没了璃金门,垃圾场这块大肥肉总有人想吃下来,地方官府估计也希望有人能够掌握垃圾场,这样一大堆垃圾就有地方可去,而不是堆在原地膈应人。 “在看什么?”靖江君停了下来。 “我在看那个,我之前和丹砂逃命的时候,在那里打过一架,还挺凶险的。”高见说道。 “噢,我知道,丹砂和我说过,你以二境之身,临阵突破,强杀了几十个二境,七个三境,最后利用丹砂反杀了四境机关师,对吧?”靖江君想起来了,丹砂之前把所有事情都和他说了。 “嗯,不过这里后来还有战斗吗?”高见盯着被破坏的四境机关。 “我看看。”靖江君往下认真看去。 “噢,猿啸青萝的琴韵,还有水神和巫觋的联手,应该是左家,还有燕阁的钟瑜,猿啸青萝就在钟瑜手里,很有名气。”靖江君说道。 高见讶异:“燕阁帮我拦下了左家的追兵?” “应该是。”靖江君点头。 高见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我知道了……那走吧,回沧州,百万里,要多久?” “明天就到。” (本章完) 第122章 荣返沧州 第122章 荣返沧州 而今,已经是冬日。 北风卷地,檐流渐凉,但见气雾冥冥,水泉减竭。 高见初到沧州的时候,还是秋日,那时候可以看见许多农田成熟,遍地收割的模样。 但到了现在,已经是入冬许久了。 河流已经结冰,风雪不断飘落,虽然不是时时狂风大作,但偶尔一阵风来,也让人牙酸骨疼,深受冬日之苦。 沧州处在神朝大地的西北之地,本身就是苦寒地带,和越州那种温暖富饶的海边不一样。 越州此时,虽然略有凉意,但那个地方一年四季都不怎么冷,来自海洋的暖风一直吹拂着越州。 但沧州,已经开始飞雪了。 此时此刻,整个沧州外城,也已经蒙入风雪里面,人民躲在家中取暖,靠余粮度日。 没有余粮的,就得冬天也要出门做工,换取一口粮食。 有些实在家贫的,全家只有那几身衣服,还都是单衣,于是便全家人都把衣服脱了,凑给家里的壮年男丁,让他穿着出去干活,家中女眷和幼子便缩在一起,有铺盖的就盖上铺盖,没有铺盖的就缩在稻草里,等着男人出去拿粮食回来。 因为有这些穷人存在,所以沧州外城还是有很多人在奔波,其中相当一部分都在做力工的活儿,搬运柴火。 沧州附近没什么大型森林,毕竟都被砍伐光了,上千万人,每日烧柴都是天文数字,哪怕神朝地大物博,但一片地方的森林总归是有限的。 但沧州那么大,荒郊野岭的地方,绵延百里的森林到处都是,每到寒冬之际,就有大批大批的柴火从其他县城源源不断的送到沧州来,供州城烧炭,取暖。 可这么多的柴火,总是需要人去搬运的,平素里有水运,一船直接就运了过来,但如今寒冬,河流封冻,就只能全靠机关兽之类的大批量的送到城市旁边,再由力工之类的,去扛着背着进城。 这些柴火,一小部分是直接给外城的人烧火用,而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拿去烧炭的。 这取暖,也是有讲究的。 有钱些的,就烧好炭,像是银丝炭,就需要掘土层叠,装载入一泥塔内,泥塔动辄高二三丈,和小楼一般,封裹泥固以渐砑干,勿使见火拆裂。然后逐层用上好的硬木垫盛,其底铺薪,发火煅红,罐中火炽,然后闷火三日,冷定,毁塔取出,方才能成就好炭。 如此烧炭,炭硬如钢,吹火既燃,能烧一日而火不绝,无烟无味,用手抚摸而手不沾灰,炭身其上覆盖银丝,故名为‘银丝炭’,还有些讲究的,会在泥塔其中覆盖药草,如此成炭,不仅无烟不臭,还会有清香味。 只是对柴火耗费巨大,每十柴耗去其七,成本不低。 而条件只是一般,不是太富有的,就只能用普通的炭,有灰有烟,易碎,用手指抚摸,便是一手黑灰,但炭终究是比柴火要好。 穷人们,就只能用柴火了。 柴火一烧,黑烟滚滚,呛的人睁不开眼睛,必须要开烟囱才行,不然在屋子里能活活把人呛死,味道浓烈刺鼻,而且柴火烧的快,银丝炭能烧一天而火不绝,普通的炭一两个时辰还是轻轻松松的,柴火却半个时辰都坚持不了。 还要往下,要真是家中贫苦的,连柴火都没得烧,只能烧些柴火上面掉下来的枯枝败叶,不耐火,几分钟就烧完了,味道巨大,火还小,取暖都远远不够,每年冬天冻死的,多半都是这些人。 而这些炭火木柴枯枝之流,都是外城的人用的。 像是内城的贵人们,他们是用不着炭火这种东西的,他们取暖,都是用术法,阵法。 尤其是那些世家的园林,这些园林之中甚至能分四季,各种景色,各种奇,各种不同的生态环境,都被浓缩在一个园林之中,一个园林,却有千百种颜色,十分绚烂。 季节对他们来说,最大的影响是天地之气的改换,这种变化会影响他们的修行,至于温度什么的?那根本就无所谓。 再怎么冷,也不会冷到他们。 就在这个时候,整个沧州外城的力工们,那十多万人,就是外城这么多人所需要的柴火木炭的生命线。 因此,这也是他们一年之中最挣钱的时候。 “哈哟呀嘛!” “嗨呦!” “不要晃荡呀嘛!”“嘿呦嗨嗨哟嘛!” “兄弟几个呀嘛!”“抬着堆木头呀!” “前边拉着呀嘛!” “嘿!” “后边甩甩呀嘛!” “嘿哟!” 一声声号子响起来,却见沧州外城,一大堆一大堆的力工,纤夫之流,只穿着一身单衣,却丝毫不觉得冷,分成几十上百人一队,每一队都拖着一个巨大的拖车。 拖车之上,尽是木炭,柴火,堆的高高的,每一个拖车上面怕是有几十万斤重的木炭和干柴,拖车下面是平的铁板,方便吃力。 纤夫和力工们,列成队列,随着领头的人喊号子,喊一声,就拉一步,充满节奏感的往前缓缓前进。 大冬天的,力工们身着单衣,但却浑身上下冒着热气,身上的热气和天地的冷气撞在一起,砰砰的生出许多白烟,白烟笼罩周围,逼的四周监工的商会老板们都往后退了几步。 其中却见几个商会的掌柜,此刻正在和李俊搭话,他笑道:“李先生,今年的效率比往日要快得多啊,你手底下这些人,看着一身肉膘的,火力这么足,今年生意不错?” 李俊连忙摆手,说道:“我一个粗人当不得先生,各位要是抬举我,叫我一声工头就行了至于这生意嘛,都差不多,只是吃的好了点。” 商会的掌柜们马上旁敲侧击道:“这不像是吃的好了点吧?我看这一身气血,像是练了点功夫?” 李俊则笑了笑,挥手说道:“嗨,谁家不练点功夫?没有功夫傍身,几百上千斤的东西下来,不得给人压垮了?” “哈哈哈哈。”四周笑声一片,虽然没什么好笑的地方。 李俊也跟着笑了起来,虽然他也觉得没什么好笑的。 但这时候的笑声,与其说是笑,是一种对话题的终结,代表这些人不会继续追问了。 李俊看着下面的力工们干活,心中盘算着这一个冬天,拉这些煤炭柴火,能入账多少。 但他却并不高兴。 账上的数字逐渐增加,力工们的修为也一日日提升,城外这些码头已经收编,上头有人撑腰,下面兄弟们也争气,已经有了好几个一境的了,都在带徒弟。真要说起来,在外城,这些力工帮派,也算得上是一派响当当的势力了,而他李俊,甚至有资格进内城,带着人帮内城的老爷们办些杂事。 那时候他才知道,当初,那些一境以上的工头,在他们面前作威作福的工头,只不过是有资格去内城办点杂事而已。 他真正握住这十来万力工的账本的时候,才知道,对工头来说,一个码头一年能剩个两三金的利润落到手里,已经算多的了。 外城上千码头,有个两三千金左右的净利润,这是一整年的。 但算算流水呢? 上千码头,十万多人,一人每天吃十钱,一天就要吃掉百万钱,每天光吃饭都要吃掉一百金。 一年下来,十多万张嘴巴,吃饭就要吃掉三万多金。 如果算明白上千个码头的所有进账和各方面的开支,一年下来要有十万金以上的流水! 这是多大的一笔进项?为什么落到工头们手里的只有两三千呢? 甚至,这两三千金,这还是工头们不断克扣,不断压榨的结果,结果每个工头一年下来,落到手里也不过二三十金,才够他们一百多个一境修为的工头每个分点。 剩下的超过九成的流水,利润,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答案是,都被内城挣走了。 码头上下打点,要靠内城的关系。 每天吃饭的粮食运作,要走内城把握的渠道。 这些商会运货进来,要走内城的审批。 没了内城,你什么都做不到,你根本没办法去做生意。 如今,规则其实没有变。 李俊为了让力工们能够安稳的做生意,一样要交这么多。 实际上,李俊可以执掌现在的生意,除了有高见和水公子的关系,再加上外城百神,能镇得住宵小不来挑事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内城默许了。 只要外城的码头每年给他们贡献的账目还是那么多,那么他们对于工头和力工们的权利更迭,内城的老爷们都懒得抬眼看。 钱到位就行了,至于谁在办事,不重要,最多问一句:“换人了?” 李俊当时的回答是:“是,换人了,老爷。” “噢。”那位贵人点了点头,就再也没有问过了。 根本没有人在意外城的小小风波,内城人根本无所谓到底是谁在执掌码头。 因为不管是谁,都无所谓,一切最终都是握在内城老爷们的狗绳上的。 甚至,就这样,李俊还是战战兢兢,他知道自己根基不稳,其实是站不住的,很多人想着码头的事情呢。 现在之所以立得住,是因为水公子在明面上‘罩着’,尽管李俊没见过几次水公子,可他知道,自己的安稳是高校尉在前杀了工头和曾经的百神立威,现如今的百神撑腰,幕后还有水公子打了招呼,才能发展的这么顺利。 但就在这么顺利的情况,他每个月的预估了之下,发现,就算在他手里,各个码头上极大的减轻了原本纤夫力工们的内耗的资源,还因为没了竞争,所以在很多生意上抬了一些价格,可年底落到手里的一样只有两三千金。 不过纤夫力工们的收入倒是翻了一倍,再加上集中采购压低的价格,他们吃的比以前好多了,受伤了也有人养护,日子比以前好多了。 这两三千金,是公账上的,如果和以前的工头一样抽纤夫力工们的水,多压榨一下,能有个六千金左右。 这就是极限了。 这两三千金还要拿去培养修行者,应对各种意外,真要长久运营下去,那么账上绝对是多不出什么钱的,都得出去。 而出去,在什么地方呢? 毫无疑问……还是内城。 一切的一切,都是内城!你钱也好,赚钱也好,甚至不也不赚,就去钱庄存钱也好,反正不管做什么,所有的钱,最后都会流到内城去! 甚至,李俊惊恐的发现,内城的那些老爷们,他们拿一万金出来,在外城全部洒出去,送给穷人,然后什么都不管,直接回去睡觉。 等他们睡醒之后,这一万金,就会自己回到内城,而内城的老爷们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 李俊的码头,大部分流水要上到内城。 和码头做生意的商会,他们大部分流水,也是会流到内城。 路边的卖汤饼的摊贩,小甜福曾经的戏馆,再到卖酒的,木匠,鞋匠,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 怪不得以前的工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富裕,怪不得所有的工头一年也只有十几二十金,还得拼命压榨这些苦大力才能有那么点油水。 钱的大头,永远会流向那个地方。 内城,对李俊来说,从一个美丽华贵的世外桃源,变成了一座恐怖的魔窟。 这个魔窟,以一种李俊无法理解的手段,攫取整个沧州的财富和血肉,这个过程无声无息,合理合情合法,挑不出半点错处。 但越是挑不出错处,李俊就越是觉得可怕,他甚至数次在梦中惊醒,他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手段…… 每每想到这里,李俊的心情都好不起来,所以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笑了。 在其他纤夫和力工的眼里,‘俊儿哥’变的越来越忙碌,虽然一样待人亲和,一样值得信赖,但却好像是被蒙入了一层阴霾似的。 啪啪! 李俊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就算再恐惧,也不能在这时候这样,现在可是一年最重要的大单子。 不过,这时候,却见旁边的那些商会的掌柜们突然指向天空。 他们声音惊骇的说道:“那边!那边,天上有龙!” (本章完) 第123章 严阵以待 第123章 严阵以待 天上有龙! 李俊抬头看向天空,却见有一条威武的黑龙,在阴云密布的天空,扯动苍穹! 云层被对方牵拉,好像一块布,被游曳的真龙拖动着,仿佛整片苍天都被对方扯着跑一样。 如此场景,让人只觉得窒息。 壮观到让人不知所措的地步。 “是蛟龙?白山江水族?”李俊猜测道。 “不是蛟龙。”旁边的商会掌柜喃喃着,看向天空,可以清晰的看见那条龙的细节。 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身周环绕云雾、雷电、虹霓、角风。 行动之间,拉扯苍天。 “那是……真龙!!!!” ———————————— 整个沧州都城,包括内城,都因为真龙的到来而震撼了。 下一刻,却见内城之中,有数十位强大的修行者,迅速腾空而起! 左浪最先出现,他屹立于苍穹之中,身后神人法相展开,却见有数千尊各色神灵在他身后彰显。 天神佑,地祇迎,混合乾坤,本山土地,当境城隍,朝册典祀,社庙英灵,尽在其中。 万神朝元,神威赫赫! 同时,有武夫气血上涌,气血化作冲天狼烟,上冲三百丈,气血张牙舞爪! 有炼师起身,庚辛铸体,离火炼形,身后有白龟负剑,金狮背砧。 镇魔司司马也在其中,其人似黑煞天蓬,骑着大青马,似苍虬恶兕,持着铁矛,神意无前! 有阵师立于城墙之上,却见忽剌刺杂彩旗摇动,有大阵升起,明列着水火雷风,暗伏着死生开杜。 甚至还有一位道士,手中点真香,瑞雾飘飘,雾中高升宝篆,上彻天空。 还有咒师唱科,魇镇火星,鸣锣击鼓。 而在所有的修行者里面,站在最前的,赫然便是沧州知府,神朝十州的封疆大吏之一,水家家主! 他依然是十六岁的少年人模样,看其根底,不是武者,不是道士,不是阵师,不修机关,但双眼精爽,身周缠绕着霞彩辉辉。 水家家主手中飘着一颗玄珠,内有真水流淌,阴阳会合,合雾迷濛,九气混中,好似沧州水运,尽在掌心! 那是,炼气士! 左浪面色不太好看,但依然维持着镇定,看向天穹之上的真龙。 其他的沧州高手们则不知所谓,虽然他们都已经出手立于此地,但都没有第一时间动手。 靖江君也停了下来。 这么多人拦着,他可不好冲过去。 于是他停下,发出一声龙吼之后,口吐人言,道:“沧州诸公,我只是路过沧州,来打个招呼而已。” “打个招呼,以人身进来就行了,何必龙行于天,闹的人心惶惶?阁下不妨现在化形,进城一叙。”水家家主以少年人模样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伸手微笑,邀请靖江君进城。 “不了,我不在沧州久留,真的只是路过,我要去的方向是白山那边,很快就出神朝境内了,不会妨碍到你们的。”靖江君语气轻松的说道。 话语之间,他去掉了身上遮盖的云雾。 云雾散去,位于靖江君额头之上的高见,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全场都惊了! “高见?” “高见!?” “啊?” “怎么会……” 众多人,各有各的表情。 左浪的表情瞬间阴沉了下来,他的涵养似乎也包裹不住那股戾气,就连他身后的诸多神人法相也因此而生出了血盆大口,青面獠牙,多出了许多的血腥气。 镇魔司司马则是揉了揉眼睛,然后哈哈大笑,像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情。 其他诸多世家,高手,有的是疑惑,有的是恍然,有的是讶异,有的先是讶异,然后恍然,最后又不解了起来。 而水家家主,先是镇定的看了一眼高见,然后微笑了一下,笑道,挥着手对高见说道:“原来是这样,高校尉,东海之行,可还安好!” 随着这话说出来,左浪的表情彻底绷不住了,他扭头看了一眼水家家主,深吸一口气,然后恢复了死板的脸。 高见那边,他也马上扯着嗓子,高喊着回答:“见过水大人!一路平安!” “那就好,那就好,那你和这位真龙,不下来坐坐吗?”水家家主问道。 高见回答:“现在就不了,能不能等我们几天?我们去一趟白山那里,最多两天就回来,到时候,一定前来拜访,我也正好给水大人引荐一下这位靖江君!” “靖江君啊,如此甚好,甚好,那我们就不在这里站着了,你们速去速回,我这就去为你们备好酒宴。”水家家主如此说道,然后率先收起了玄珠,离开了天空,返回了水家大宅的园林之中。 镇魔司司马大笑两声,也转身离去,作为流官,他在沧州这里没有家系,自然不会掺和到世家的争斗之中。 只是,他也有些好奇,事态会怎么发展? 而在左家那边……剩下的人,基本上都在看左家现在准备做什么。 却见左浪也很快对高见说道:“甚好,甚好,那高校尉速去速回,我也去和知府大人筹备宴会了。” “嗯,多谢左大人!”高见如此说道。 却见左浪也迅速离去,并没有在这个地方失态,全程都保持着仪态。 对世家来说,里子的事情可以丢,面子的事情却不能丢。 面子丢了,威势就破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不是因为猛虎不是猛虎了,而是因为猛虎失去了自己的威势,便不再能得到尊敬。 到时候,很多原本可以支持他的力量,都会选择观望,反而会让局势变差。 看见左浪也走了,其他世家和高手也分别离去,天空再度恢复了平静。 高见站在龙头上,不禁感叹,果然是人仗龙势,站在龙头上说话,连这些世家也要对自己好言好语。 “你要下去吗?下面可挺多人在看你呢,应该和你有关系吧?”靖江君说道。 “嗯,下去几分钟吧,麻烦你了。”高见对靖江君拱了拱手。 靖江君则说道:“我就不下去了,到时候你挥手,我就把你拉上来,现在你直接跳下去就行了。” 高见点头,然后直接从龙头上跳下去! 信仰之跃! 他的速度飞快提升了起来,风声呼呼在耳畔刮起来! 但他并不觉得怕,只是有些新奇。 作为没开气关三窍的武者,他暂时还不能飞,但这并不妨碍他欣赏这种感觉。 而随着下坠,四周有云气缠绕他的身体,很快就将他的速度降了下来,让他以一种不会受伤的姿态,落到了地面。 恰好落到了李俊,还有众多苦大力的面前。旁边还有几个商会的掌柜,不过高见自动无视了。 掌柜而已,又不是背后的东家。 “哟,李俊,怎么一副呆呆的样子?”高见拍了拍李俊的肩膀。 他发现,他离开了这两三个月,李俊看起来……好像有点……阴郁? 不过李俊很快反应过来,笑了出来,马上抬起头,喊了一声:“东家。” 这一声东家的语气,相当复杂,像是经历了很多似的。 “很难?”高见听出了什么,于是问道。 听见这句‘很难’,李俊突然松了口气。 他像是整个人都失去了某种‘紧绷’的框架一样,突然就放松了下来,然后,他点了点头:“很难。” “那辛苦你了。”高见捶了一下他的胸口,轻笑一声:“不过放心吧,我回来了。” 李俊深吸一口气,对高见说道:“东家,这两个月,我看见了你看见的东西。” “你看见了什么?”高见有些好奇。 “内城。”李俊像是陷入回忆了一样。 李俊想起了两个多月前,高见带着他进入内城,那时候他并不觉得内城有什么可怕,只觉得那个地方富丽堂皇,好像也没有做什么坏事。 内城的老爷们当然不会做坏事,他们当然不会去欺负区区一个苦大力。 但这两个多月,作为整个沧州外城,所有码头的掌舵手,李俊清晰的看见了内城是如何通过精妙的手段,虹吸整个沧州所有的血肉。 而且这种手段,一环扣一环,不管在哪个环节都好像没有任何反抗的手段。 内城是一座魔窟,就像是角风中间的漩涡一样。 无法反抗,无法违逆,无法抗衡。 仅仅是存在,就让李俊窒息。 这还是他掌握了如此多的资源之后,才得到的感触。 那当时,只有一境的东家,他看见的又是什么? 他不怕吗? 李俊有很多问题想问,但这其中,他最想问的,就是这句‘你不怕吗’? 高见抹了一把头发。 最近怎么回事。 怎么天天都有一大堆问他怕不怕? 不过,无所谓了,他的答案向来都只有一个。 “有什么好怕的?对了,这边的事情还得让你负责一下,我还有点事要办。” “做什么?”李俊追问。 高见往天上挥了挥手。 随后扭下头来,露出了爽朗的笑容,说道:“我要去杀人全家。” 李俊一时愕然。 “好了,先走了。”高见随口说了一句,随后便被风云卷上了天,重新回到龙头之上,那条龙也没有任何的停留,快速离开了此地,不一会便看不见影子了。 这时候,旁边那些商会掌柜才像是反应过来,纷纷凑到李俊的面前,一个个聒噪道: “呃……那位,便是高校尉?!” “那就是码头背后的东家!?能和知府说得上话?!” “李先生,之前码头改换,外城百神颠覆,就是他的手笔?” “李先生,李先生!” “李工头!” 一群人围在李俊的身边,问来问去,似乎是想要从李俊这里得到什么确凿无疑的答案。 确凿无疑的答案? 李俊自己也想知道呢。 不过,李俊却觉得自己好像轻松了许多。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哈哈,也不算吧,但不管怎么说,东家的胆量可比他大的多了,甚至有点大的像‘不知者无畏’的那种感受了。 但他真的不知吗?不可能的,他很清楚东家到底有多博学。 李俊突然就觉得,有时候吧,人还是得有点志同道合的人在,才能干的一些事情来。 他一个人的时候,总觉得喘不过气来,四周的那些苦大力也没几个人能和他说得上话的,而能懂他的人,他又不敢随便开口。 毕竟……大逆不道啊。 只有在东家面前,这口气才终于松了下来,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交流什么有意义的情报。 但已经足够了。 “咳咳,各位,各位。”李俊干咳了两声:“东家的事情,咱们就别过问了,你看,我也不问各位的东家,是吧?都是下面办事的,还是稍微收敛一点。” “咱们还是继续看看怎么搬运吧。” 其他商会掌柜闻言,也顺坡下驴:“噢噢,也是,也是!” “欸,好茶,李工头,来尝尝这茶叶。” “哎哟,我已经闻到香味儿了,真是好茶!” 话题迅速朝着无关紧要的闲话套去。 只是闲话期间,李俊朝着西边看去。 杀人全家?杀谁? 那个方向,是白山江的源头吗? 毫无疑问。 当然是白山江的源头。 此时此刻,高见和靖江君正以在加速,最后一段距离,就连靖江君都觉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就是在那个地方,他们镇压了丹砂了龙魂,试图将其炼化作为他白山江的气运?”靖江君问道。 高见点头:“嗯,龙躯和龙珠归左家,龙魂归白山江水族,白山江水族准备将龙魂炼化,让其三代酝酿,等到三代之后,将会有一位继承龙魂的天命之子出生,这条蛟龙将会冲破白山江的那一口仙剑,突破镇压,重归大海,甚至可能越过龙门,成就真龙。” “想的还真是美啊,为了这个计划还敢去杀丹砂……”靖江君的表情有些狰狞。 “对了,靖江君,那湖岸边上,有些凡人,都是被白山江所豢养的人族,到时候,我去救人,你来解决湖中蛟龙。” “行,我不会让余波打到岸边的。”靖江君点头。 话语之间,前方,已经可以看见大湖了。 湖面之上,数十条蛟龙,严阵以待! qaq,迟早有一天……你们会发现,每一章的每一段,都是主线。到时候你们就会放弃用小白文的排线方式来看待这本书了……上本书和这本书之前的章节为证…… (本章完) 第124章 周先生叫我来的 第124章 周先生叫我来的 蛟龙们严阵以待,可以看见上方的他们卷起的风云。 高见不准备去那边。 他要去救人。 周先生……是吧,他还不知道名字呢,只知道周先生这个称号。 书院,是吗? 应该还会有别的聚居地吧? 都是被白山江水族豢养的‘血食’,根据不同的口味,被划分了不同的区域,分区块养殖。 人族是万物灵长之一,其本身天资与真龙无二,天生三关九窍,优越于除了万物灵长之外的其他所有生灵。 正如同真龙浑身上下都是宝一样,人族也是浑身都是宝。 人血精气,骨骼肌肉,都对妖物的修为提升极大,沐浴人血和沐浴龙血其实是差不多类型的事情,只是人族因为比较弱,所以效果差一点而已。 如果是高阶修士,那他的血一点都不比同等级的龙血差。 对妖物来说,吃人对修为和化形的帮助都极大,因为它们天生三关九窍不全,仙路打一开始就是断的,永远没有成仙的希望。 所以他们需要‘化形’,利用化形法,他们可以弥补先天的缺陷,等到完美化形之际,就可以拥有万物灵长的三关九窍,也就打通了自己的成仙路。 而吃人,吃龙,除了修为本身之外,甚至可以极大程度的提升完美化形的进度。 甚至曾经有些传闻,和妖龙们‘跃龙门’化龙一样,其实很多妖物可以做到蜕变妖躯,完美化人。 只是高见还没见到活的,都只限于传闻而已,这点倒是不像跃龙门一样。 这世上真的有很多妖龙之流越过龙门成就真龙,而成为人族的好像只限于传说,可能是因为人族天生太弱了,完美化形就足够了吧。 高见脑子里想着一些有的没的,然后从半空之中跳了下去。 靖江君快速朝着湖中央飞去,这里距离湖中央还有四五百里路程呢,他的战场在那边。 而高见在云气的包裹之下,落到地面。 他的战场在这里。 举目眺望过去,那边的的确确有一座书院。 书院附近,还有一些村庄,其间生活着看起来很正常的人类。 村庄周围,可以看见有一位三境的巡海夜叉,在这里镇守,这么看起来,平时保护这些血食的,就是这些巡海夜叉了。 高见抽出锈刀来,看着刀锋。 本来完全锈蚀的锈刀,在这一刻,突然开始剥离锈迹。 锈迹缓缓脱落,光洁的刀刃在他的面前,不断展露出痕迹。 事到如今,一想起之前那老乌龟的嘴脸,再看向那边正在极速驰去的靖江君的身影,那身影潜伏在云中,所以只能看见风云,而不见龙身。 但只是如此,高见就感觉心里一阵快意,真是舒爽至极啊。 随着这种快意,锈刀正在被逐渐磨砺。 那帮蛟龙交给靖江君,这些外围的虾兵蟹将,巡海夜叉,就交给自己吧! 锈刀一直展露到三寸左右的锋芒,才缓缓停下。 高见心中的快意也逐渐平息下来。 该动手了。 …… 数里之外,此时此刻,书院之中,幼童们正在读书。 巡海夜叉听着读书声,咽了口口水。 这还真是个苦差事。 就像是大酒楼里的小厮一样,面对一桌子美味佳肴,看得,闻得,吃不得。 真难受。 他又深吸一口气,闻到了一股书香气。 那些读书幼童的鲜嫩,再加上书香,还有被培养出来的浩然气,让他真是垂涎欲滴,守在这里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好在自己也有自己的那份,巡海夜叉如此想到。 “将军,那边葬礼已经结束了!”一只虾兵站出来说道。 “好!走,你带路!”巡海夜叉精神一振,也不管职责,马上就跟着虾兵走了过去。 反正这个地方是众所周知的龙宫豢养之地,这些带着书香气的幼童更是大妖和蛟龙们专属的美食,根本没人敢碰。 就是今天风有点大,但无所谓了。 跟着虾兵,巡海夜叉迅速来到了书院外边儿的村子里。 村子正在敲锣打鼓,办着丧事。 这好像是一场集体丧事,可以看见四五个老人,都是五六十岁的年纪,都穿着寿衣。 但是,最神奇的是……办丧事的那个老人,没有死,实际上……他们还很精神。 他穿着寿衣,带着环,但也没有棺材,而是跟着锣鼓队一起前进,和各家各户告别,朝着巡海夜叉的方向走去。 虾兵们和普通人差不多大小,而巡海夜叉身材健硕,身高两丈有余,足足比普通人高了一倍还多,很是威武。 他拿着三叉戟,干咳了两声,站在了道路尽头,等待着那些穿着寿衣的人走过来。 只是,他虽然装作无事,却还是时不时瞟了一眼村子的人,心中不禁有些埋怨。 走这么慢…… 不过算了,反正都一样,迟点早点而已。 那些读书幼童是给大妖们吃的,但他作为夜叉将军,堂堂三境,当然也有自己的吃食。 每月一次,这些村落里,年龄达到六十者,就要举办葬礼。 他们会穿上寿衣,来一场‘夜叉葬’,这个习俗已经许久了,大家都习以为常。 巡海夜叉的修为进展这么快,也是因为这个习俗。 他站在道路尽头,等待着那些老者走过来。 虾兵们也显得迫不及待,因为总有一些骨头是他们的,对这些一境或者一境都不到的小妖来说,这可是很棒的。 要是在神朝境内,一境的妖怪,在村子里就被人族杀了拿灵材去抵税了。 只有在这种地方,才能每个月定时有血食吃! 不过,听说沧州不太一样,沧州那边,只要当了正神,那就有源源不断的血食了。 正神啊…… 不管是巡海夜叉还是虾兵们,都情不自禁有些憧憬起来。 听说,但凡是进了沧州去当一方正神的,回来的时候,修为都突飞猛进,体型也会增大许多,那边的人族更美味,而且还是主动送过来的! 他们还会定期举行祭祀来着,非常方便! 就连现在的‘夜叉葬’,其实也是模仿那些血祭搞出来的,巡海夜叉的下一步梦想,就是立个功,被分配到沧州境内去当正神。 随着锣鼓声,老人们走到了夜叉的面前。 巡海夜叉勉强按捺自己,按照惯例问道:“尔等身体老迈否?” 几个老者马上哭哭啼啼说道:“已经老了!” 哭哭啼啼?真是奇怪。 巡海夜叉有点不太理解,其他地方的村落,他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据其他同僚说,没有哭的,甚至还有说有笑,不觉得有什么苦楚。 只有他负责的这几个村子,还会哭哭啼啼。 为什么呢?巡海夜叉不太明白,区别是在哪儿呢? 但他也懒得想那么多,只是继续问道: “尔等在此安居乐业,是谁之功?” “是将军之功!”“尔等可思回报?” “得将军救命,愿肝脑涂地以报。”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好推辞尔等拳拳报恩之心,躺下吧。” 几个老人纷纷躺下。 语罢,他再也按捺不住,放下三叉戟,双手朝他们抓去。 然而就在此时——! 巡海夜叉只感觉有一道流光袭来,大力砸在自己的胸口! 他胸口铠甲的护心镜顿时碎裂,整个人倒飞出去,砸在了旁边的海边礁石上! 礁石碎裂,他也猛的喷出一口血! “何方小人,竟敢偷袭本将?!” 什么人! 此人好生卑鄙,竟然趁着他放下武器的时候偷袭! “有胆的,把戟还我,和我正面一决!” 他话音刚落,却见眼前那人,一脚踢出,踢在三叉戟上,让戟朝着他飞来。 巡海夜叉心中一喜,连忙压下胸口淤血,连奔三步,朝前冲去,抓住三叉戟—— 但三叉戟的后面,还跟着一枚铜钱。 然后眼前一,却只觉得金光炫目,好似有一座金山在眼前绚烂,不知不觉,竟已来到了一片仙境。 仙境之中,法宝满地,宝钱成山,让他一时之间屏住呼吸。 不对! 这是幻境,是假的! 这个人,好卑鄙! 他连忙轰散周围的幻境,却在不知不觉间,身体已经被腐蚀了一小半,浑身疼痛,气血溃散,伤势不轻。 他想要怒吼咆哮,震飞周围的东西,然而刚刚走出幻境,却见头顶三尺,有利刃挥下! 锈刀锋芒几乎无可抵御,前面铺垫之下,这一次巡海夜叉根本没有做反应,直接被白刃枭首,血溅三尺。 卑鄙? 什么卑鄙,和妖怪讲什么江湖道义? 高见只是不以恶意揣测别人,可不是傻比。 下定决心要动手的时候,他从来不会犹豫,至于什么卑鄙手段,那叫战术。 战术应用得当的情况下,你看,一个照面便将同为三境的巡海夜叉斩于刀下。 而高见马不停蹄,马上旋身再斩。 旁边的虾兵们,一个也别想走。 如今的高见,斩杀一境乃至没开窍的虾兵,根本就是割草,几十个虾兵被迅速屠戮一空,从开始对巡海夜叉出手,到结束,不过六秒钟而已。 当高见提着血淋淋的夜叉头,走到了村民们面前的时候,这帮人还没反应过来呢。 不过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紧接着,他们惶恐,马上想要逃走。 但高见开口了。 他说道:“我是周先生叫来的,他拜托我,让我来救你们。” “我来了。” 话音刚落,村民们停下了脚步。 一个老者回头,看着高见:“周先生?” 周先生?! 村民们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时隔数月,还能听见这个名字。 “他死了,不过我答应了他,会来救你们的,所以我来了。” “你们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吧,我去一趟书院。” 高见说着这些,提着锈刀,朝书院走去。 “恩公!你还是快走吧,这里可不止一个夜叉将军!这里出了事,他们都会赶过来的!”一个穿着寿衣的老者喊道。 他们作为被豢养的人不会有事,但高见可就不一定了…… “那肯定,我知道的,不过放心吧。” “今天,白山江水族,一个都走不掉。” 或许高见说的太过于理直气壮,理所当然,以至于这些村民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一时之间,周围竟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沉默。 高见没理,他说完就往山上的书院跑过去了。 一边跑,他一边笑。 周先生,干的真不错啊。 他看见了这些人被吃时候的哭脸,也看见了他们被救之后的欣喜,看见了夜叉死后的震惊,更看见了他们之后对高见的劝说。 这说明了一点。 周先生,没有让这些村民被愚弄。 干的真漂亮。 按照常理来说,只要完全的打断一代人,就足够彻底的移风易俗,完全的扭曲整个社会的风气,让坏的变成好的,让黑的变成白的,让不可饶恕的变成大家推崇的。 在占领了一处地方之后,一代人就能断绝对方的文明传承,让对方开始说自己的语言,开始美化侵占,甚至主动愿意被侵占,去说自己上一辈被侵占是正常的,是合理的,甚至是‘自愿’的。 他们会欣然接受这点,并大声喊出:“我妈妈是自愿被吃的”。 这全都是因为从小的教育。 所以高见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要面对一群是非不分的人的准备了。 认贼作父,黑白混淆,不远解脱。 但到了这里之后,他却发现,书院,还有周先生,拼了命,也维护住了这个地方基本的伦理道德。 这里的村民会道谢,知道黑白是非,哪怕他们无从反抗…… 一想到这里,高见就高兴。 这也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一路飞奔,走到书院。 书院的边上,有个大人,大人的身后,是几十个小孩,全都肃穆而立。 特别是哪些小孩子,不过几岁而已,却站得笔直,当高见来的时候,他们马上在那位读书人的带领下,双手在前,大袖盖住额头,弯腰,以一个扳正的躬身姿势,对着高见行礼。 显然,他们在书院,看见了下面的事情。 高见走过去,说道:“我叫高见。” 对方点头。 “周先生叫我来的。对了,你们这里有油和米吗?” “啊?” “晚上吃虾仁蟹黄炒饭。” “啊??” 明天加更 (本章完) 第125章 灭绝龙宫(加更了) 第125章 灭绝龙宫(加更了) 湖岸边上的其他水妖和夜叉将军们,清晰的感受到了信号。 整个湖岸所有人族聚集地,其镇守的守卫和将军们,他们的性命都和各种禁制联系在了一起,这不仅能让他们控制这些禁制,同时在他们死后还可以触发禁制。 触发之后,不仅其他地方收得到消息,就连龙宫那边都能看见不对,根据情况是选择观望还是派人来支援。 毕竟,人族聚居地可以说是龙宫最重要的资产之一。 “什么?书院那边有人入侵!?” “走,去那边!” “什么人敢袭击这里?他们不怕龙宫的吗?” “别管那些了,快赶过去,要是书院被吃光了,那问题就大了!” 却见,十几个巡海夜叉,再有十几个各色水妖,有龙虾,水蛇,鱼妖,乌龟,水鸟,各种各样,一共三十来个三境,朝着书院的方向冲去! 本来,在湖边还有一位四境巨鲎将军的坐镇。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在几个时辰前,巨鲎将军被龙君召唤去了湖中心,说是要备武。 所以,现在的湖边,只有三境的妖怪。 但也很多了。 三十多位三境,妖气弥漫,血腥阵阵,从各种不同的路径上,汇聚来这里。 这座湖岸,本身是一个圆形的,围绕着湖岸,有三十多处聚居地。 此时此刻,三十多路妖军,有的从岸上来,有的从湖对面赶来,还有的斜着穿过来,各自路线不同,但基本上都是三境带着一堆一二境,朝这里赶去。 一路浩浩荡荡,算总数的话,各种一境二境的小妖足有上千! 毕竟,书院是最贵的地方,那里的血食是专供龙宫的,平素就连龙子们都难得吃一只,可马虎不得。 各种水妖和巡海夜叉行动的时候,却见水面上乘风破浪,水底下有阴影潜藏,岸边有妖怪横冲直撞,甚至天上也有水鸟妖怪腾空而起,迅速飞来。 一时之间,整个河岸,热闹非凡。 距离最近的,是一处由蟹将军所负责的场地。 他距离最近,所以来的最快。 可以看见,湖岸边上,金黄色的螃蟹,巨大的身躯足有六七丈宽,像是小山一样撞来撞去,身上到处都是狰狞的倒刺,两对蟹钳咔嚓咔嚓,身后跟着一队比人还大的蟹兵,排成一队,飞速奔跑。 就在他们走到半路的时候,只见远处的一处高地上,猛的飞来一块巨石! 巨石恐怕有几十万斤!从天而降,呼呼声恐怖至极! “闪开。”蟹将军上前,挥动钳子,一下将巨石打碎,而一身甲壳毫发无损。 但就在石头碎裂的瞬间,在石头背后,藏着一抹刀光。 螃蟹的两个眼柄,在碎石的遮掩下,被锋锐的刀光直接削掉。 高见是趴在石头上一起来的! 他在山上,是先丢出石头,然后再狂奔跳上巨石,跟着巨石一起前来,抓住机会,直接切了眼睛。 这种近海螃蟹,时常把整个身体埋在泥沙里,全靠把眼睛竖起露在外面,好像潜望镜一样观察外面,所以有两根长长的眼柄,竖起来就像两根棒子。 用高见的话来说,就像蟹老板那样。 巨大的身躯,坚实的甲壳,不妨碍你的眼柄摆在外面。 “啊——!”蟹将军发出一声惨呼。 然后,高见轻巧的把贪钱拍在对方脑壳上。 小山一样的身躯,一样收入其中。 不愧是尚书给的法宝,就是厉害。 底下那一帮小螃蟹,只感觉自己面对了一道飓风。 不过几秒,小螃蟹已经被高见砍成了蟹块。 而那位蟹将军甚至都没能走出钱眼。 “咦?这个这么弱?居然连幻境都没看穿?”高见惊讶,然后将脓血一倒,顿时染红了一片海域。 体积大,血也多。 不过,贪心啊。 只多了一些贪心,就死在了钱眼里面,哪怕是三境也是如此。 之前那二境的金乌龟都没死在钱眼,这三境的螃蟹却死了,心态这种东西,真的很难说呀。 高见收刀。 下一处。 今天得加大班了啊。 第二路妖军。 这是一队水蛇,或许是有特定的化形法,所以上身是人,下身是蛇,生有四臂,各持一对刀剑。 这次偷袭失败了,水蛇们靠味道感知的,高见还没露面就已经暴露了。 水蛇们以那位三境将军作为核心,绕成一圈,组成千刀千剑阵,朝着高见砍来,好像是要将他剁成肉酱一般。 高见看都不看,只是格挡三境水蛇的攻击。 至于其他水蛇的刀剑? 那些武器砍来,然后从高见的身上滑走了。 如何树实,果实不畏水火,食之者不畏白刃。 辟除金气!刀枪不入! 很显然,这一幕超乎了水蛇们的想象,以至于那个三境还以为自己被阵法保护的很好。 也是,如何树实这种东西,就算不谈价格什么的,这玩意儿白山江水族买都没地方买,不卖给你的。 抓住这一瞬,高见挺身刺入,一刀砍了对面。 接下来,又是一番收割。 然后……下一路。 下一路,是乌龟。 哎呀,乌龟呀…… 高见深呼吸了一口,只觉得心跳的速度都变快了。 那头老乌龟的后嗣对吧? 那可真得把你龟壳都打烂啊。 这次高见没有用什么心机,他真的硬生生砍开了龟壳,把他们剁成了碎块。 凤冠粟,似凤鸟之冠,食者多力! 高见此刻的力气,早已突破了百万斤!砍龟壳和开罐头没什么区别。 那是绝对的暴力,此刻的高见所展现的实力,哪怕不用战术,也远远不是这些乌龟能比的,再加上锈刀锋锐,和开罐刀一样, 这么多大鳖,晚上吃十全大补汤,补一补阳气。 高见于是再奔赴下一路。 下一路,是一队蚌女,或者说,蜃女。 这一堆珍珠蚌,高见倒是有所耳闻,传言白山江有一些蜃女修行幻术,能帮人往返于极乐之境。 俗话说‘海市蜃楼’,蜃气本身就能形成幻境,这些蜃女的幻境更是几乎不可分辨,传说她们豢养的人族,都是在极乐之境生活,睡在蚌壳之中,沉溺于温柔乡内,皮肉都透出一股‘没吃过苦’的味道,很多妖怪都好这一口。 高见冲过去,果不其然,被她们的幻境笼罩。 然后高见就闭着眼睛把她们全部砍死了。 萤火芝,食一枚,心生一孔。食至七,心七窍洞澈,可以夜书,心有七窍玲珑,便不为眼所迷。 此刻的高见,这种程度的幻境,可没办法迷惑他。 这些蜃女对自己的幻境似乎很有自信,所以死的相当安详。 再下一路,是在书中,是一队鳗鱼,自诩为‘半蛟’,有操纵雷霆的天赋异能,只是不能操纵风云,所以是‘半蛟’。 然后高见就给他们好好上了一课。 操纵雷霆? 是天雷,神雷,还是龙雷啊? 好像都不是啊,只是单纯的闪电而已。 唉,那就给你们露一手吧,这是来自真龙亲传的龙雷,由丹砂亲自传授给高见的‘毒火’。 一队所谓的半蛟,坚持的时间还不如那队蚌女呢。 敌方,三十几路妖军。 己方,高见一人。 胜算…… 百分之一百。 现在的高见,经过了那一堆天材地宝的滋养,再加上他那超群的武艺,反应速度,还有‘扳机’的小窍门,让他的战斗力根本不是同境的这些妖怪能比的。 他可是能力战同境的左家神将和巫觋的。 非要说同境和高见战斗,你得上那些大世家核心嫡子,亦或者大仙门真传弟子那个级别的吧? 路边来的几条山精野怪,还是分队伍来的,面对高见,根本就不是一合之敌。 尤其是,现在的高见,是卑鄙形态高见。 高见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是会耍招的。 他之所以之前不耍这些,是因为他不想,而不是他不会。 当高见真正把某个群体视作敌人的时候,他才会感受到高见的心机。 分段击破,各自引导,通过规划和观察整体妖军的进展,用各种各样的手段进行针对,针对不了的就暴力碾压。 分配体力,规划路线,制定战术。 高见的脑子在此处开始了全力思考。 这些妖军,只能感受到好像神出鬼没一般的身影在战场之上穿行,在一个固定的圈子里,似乎所有的妖军都在在进入那里之后消散。 在第又一支支妖军毁灭之后,其他的十五路妖军动摇了。 他们不再分路前进,而是开始朝着某一个方向汇聚。 此刻,天色已暗。 月亮非常明亮,如果让专业的贼来判定的话,肯定不是一个做事的好时间。 不过很可惜,高见不是专业的,他还挺喜欢亮堂堂的。 湖岸边上,水中和陆地上,都有集结起来的妖军,沉默着往前,就连那些三境妖将也没什么动静。 周围奇异般的安静。 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什么,而且也不明白……为什么龙宫那边还不给支援? 发生了什么? 但湖中心依然平静,是龙宫觉得事情还不够大吗? 反正不管怎么说,要是上面追查下来,他们都脱不开责任,倒不如集结在一起,干掉那个人,搞不好还能得到封赏。 于是,大军集结,一起沉默的在夜色中前进。 被妖躯打碎的浪幻化出各种姿态,有的像飞行在黑暗中的白鸟,有的像爬行在海面上的白蛇,但这些碎裂的白浪,迅速被前进的妖军给甩在了后方。 岸边到处都是灰色的条状物,那是被冲上岸边的海藻。 晚上的气温很冷,不过对于这些妖怪来说,不是那种非常极端的气温,已经不太能影响到他们了。 然后,妖军们突然停下了。 在那个方向…… 他们看见了一个血人。 但他没有伤势,浑身上下几乎结块的鲜血都是别人的,其中有他们同族的,散发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那人甩了甩刀,似乎在这里等待已久了。 刀锋冰冷,杀气凄厉,对方的身上似乎隐藏着某种狂暴的特质。 许多小妖,在这一刻都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扼住了,恐惧感让他们浑身上下都软了下来,令人战栗的恐惧让许多小妖难以自拔,彷佛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了。 只是出现,小妖们组成的阵势就已经裂开了,前后脱节,上下不协,无法形成稳定的军阵。 “都站稳,站稳!”有妖将厉声呵斥道。 但他也有点虚。 这种压迫感…… 是某种意义上的‘神意’吗? 如果是神意的话,那说明是打开了神关的对手?是四境?五境!? 不可能吧! 但想了想对方的战绩,想了想已经有十几个三境同僚死在了对方手上…… 天气很冷,但是……与寒冷截然不同的一股寒气瞬间袭上心头,一股被猎食者盯紧了的感觉传遍全身,甚至让皮肤和指尖都开始发麻! 周围的寒意紧紧攫住了心脏,四周的风好像在无声地尖啸着。 月夜之中,妖军们,似乎能感到那人投来炯炯的目光。 “哎呀,你们终于来了,我等好久了。”高见看着那聚集起来的妖军,长舒了一口气。 十五个三境啊,上千个一境,二境。 这可真是……检验自己的好地方啊。 妖军们没有回话,那十几个三境水妖和巡海夜叉确认了高见的修为。 是三境。 能打。 然后,他们发起了冲锋。 为首的是一只巡海夜叉,双手执钢叉,冲锋在前。 下一刻,刀锋撕碎了喉咙,没有什么太大的声响,只发出奇怪的咕哝一声,鲜血四溅而出,不过只有一点轻微的骨头折断声,他就倒了下去。 这一下,高见是全力。 需要回气。 其他人也知道,这一下肯定需要回气。 于是,十几种不同的武器朝着高见袭来,有钢叉,有蛇刃,有长矛,有铁鞭。 高见轻叩牙齿,身体猛的跳了起来,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重新回正了架势。 高见完全不感觉累。 摇枝粟,无风常摇,食之益髓。 髓盛而精气盛,哪怕大出血都能很快恢复元气,所以他鏖战一天也不累。 战斗依然在接续。 ————————到了半夜,月上枝头。 书院很快传来了炒饭的香气。 是蟹黄炒饭,还加了虾仁。 书院所在。 “好吃啊,这大虾仁材料好,味道就是好啊,汁水大味道足,来来来,今晚不吃不行的,你们也坐,坐,这可是我亲自下厨!” 高见邀请数千村民,开了一场大宴。 宴会的材料都是当场整的,湖边不缺盐,也不缺水,就是差点油。 油还不简单吗?现场熬油不就了。 那么多龟鳖,蟹黄,虾仁,蚌肉,鱼肉,高见的刀法又好,唰唰唰几下搞起来,也不用加什么香料,用那种土灶大锅翻炒一下可以出锅了。 清一色的清炒,清蒸。 你要说手艺有多好,那未必。 但材料到这里了,味道也肯定差不到哪儿去,比平时吃的肯定要美味多了。 只是这些东西有点太补了,多吃可能会流鼻血,甚至补的头晕,发烧,所以量并不是太多。 几千人,一人一碗,也就个三四百斤肉而已,四五只虾兵就够了,还不谈那些动不动大如楼房的妖怪呢。 至于别的尸体,高见拿了点蜃珠,拿了一些龟甲片,再拿了点一些妖物身上的珍稀材料,准备以后拿去卖。 其他的肉什么的,黄什么的,就送给这些村民了,留给他们腊干了带在身上,路上吃。 妖能吃人,人当然也能吃妖,没什么特别的。 “对了,吃完饭之后,大家都和我一起,去把路上的那些妖怪都搬过去,尸体处理一些,不能放坏了,把这些腊干,风干,然后造点轮子,整点独轮车,把肉干都放上去,我带你们回神朝!” “还不止你们,这附近湖岸边上,所有的聚居地,能走的,愿意走的人,咱们一并带上,肯定都够吃!” 高见对所有村民如此宣言道! 没错,高见要把他们送回沧州境内! 现在这些肉,正好当储备粮以及路上的干粮。 这些开了窍的妖物,他们的肉,能量密度很高,吃一口半天不饿,一块肉干吃下去,能支撑人干一天重体力活。 甚至说是吃了这种肉,反而应该多干点活,多出去长途跋涉,这是好事,如果吃了不消耗出去,反倒是会因为补的太厉害,损伤到元气。 吃的多,练的多,也是一种促进身体,打熬气血的方式,可以说是所有武者入门的基础方法,没有之一。 而这些肉的量也不用担心,甚至可以说,因为高见杀的太多,这一路上都肯定吃不完,等到了沧州的那些荒郊野岭,还能支撑他们开荒,播种,对当地官府交税,之后在那里建个新村子,再挺到明年收获,都还能有所余裕。 若非大家都是小超人,人人都有几百上千斤的力气,甚至搬都搬不动这么多肉! 诚然,把这些妖物的尸体卖出去也能卖很多钱,少说几千金是有的,但高见压根无所谓,不是很在意。 能把这些人送到神朝境内,是他对周先生的承诺。 几千金而已,还买不到高见的承诺。 听着高见的话,村民们面面相觑。 说实话,高见的话有点过于梦幻了,让他们有点……茫然无措。 这简直就像是天上掉了个大金饼,人的第一时间不是狂喜,而是茫然。 不知道要怎么做,不知道会面对什么,好像是好的……可又觉得有些怯怯的,不知道该不该去摸这个大金饼。 高见也不管他们的反应,等他们把东西吃到肚子里去,自然就能想明白了。 在那之前,先吃饭吧。 这蟹黄炒饭,真好吃。 高见这边浑身是血,唏哩呼噜的干掉三大碗蟹黄虾仁炒饭,只觉得打的一天消耗的精力都弥补回来了,只要再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那就完美了。 但就在他想睡觉的时候,书院的那个先生朝着高见走了过来。 此刻,月光皎洁。 下面的村民和书院的孩子们在分饭吃,香味已经传过去了,大家都流口水了。 而这位周先生的师弟没有吃饭,而是等着高见吃完,放下碗,然后朝着高见走了过来。 高见也看见了对方,站了起来。 在书院旁边的空地上,两人对视了一下。 然后,他突然跪了下来,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开口的时候,却没绷住,泣不成声。 高见没有扶他,只是看着他哭。 说实话,高见不认识这个人,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甚至都不知道他的故事。 但他知道……此刻,这个人,一定很想哭吧。 高见是见过周先生的,虽然只见了一面。 但那一面,印象深刻。 在老龟的胁迫下,他依然显得镇定自若,自称想看看‘盛世’,说神朝治世有四经,他只看了两本半,所以只能为虎作伥,成为‘饲养员’。 那时候的他,已经不想活了。 但见了这些村民,高见却觉得,他比那些学了四经的,学的扎实多了。 虽然到了最后,高见都只知道对方是‘周先生’,具体叫什么,都一直不清楚。 对于眼前的这个周先生的师弟,高见也很好奇。 他到底是怎么才坚持活到现在的? 在这个神朝境外,被妖物豢养为血食,只靠两本半捡到的书籍支撑着,支撑着去读书,去教育那些村民和孩子。 所以,这个村子没有被改换风俗,没有被颠倒黑白,没有变成彻底的饲料。 都是靠他们师兄弟两个。 而他们捡到的书,甚至没有神韵,只是一些文字,在神朝境内只要几十钱就能买到。 几十钱的书。 却在这神朝之外,绽放出了这样的光彩。 他们师兄弟两个人,甚至……从来没有去过启运神朝,他们只是根据书上的文字想象着。 哭了好一会,他才沉重的磕了个头,然后站了起来。 “周生,大人,我的名字叫周生。”他擦了把脸,对高见说道。 “好,周生,辛苦你了。”高见走上前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如此说道。 听见高见的声音,周生再度恍惚了一下。 他没有自谦,也没有推脱,只是有些恍惚。 真的是……辛苦了啊。 他和师兄两个人。 他们师兄弟,是这湖岸边上这么多村落里最聪明的两个人,唯二两个自学到一境的,唯二两个和周围格格不入的,也是唯二两个经常不开心的。 他和师兄时常会想,他们这么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明明没有见到过神朝。 明明所有的东西都是自己的幻想。 明明不需要让这些普通的村民在死前都要承受心中的痛苦…… 他们师兄弟,擅自把那几本书当成太阳,如此才能幻想着有朝一日可以照亮他们的全世界。 可这样,是对的吗? 他们大声叫嚷的东西,使不幸的村民们遭受到了无法言说的苦楚,对得起他们么吗? 而且,知道了又怎么样? 能改变吗? 龙宫的势力如此恐怖,怎么才能解脱呢? 自以为是的清醒,故作清高的书院,真能解决事情吗?还是说……只是一如既往的‘书香气的血食’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过去的日子越堆越多。 每天都会毫无惊喜的开始,毫无惊喜的结束。 每天都是崭新的一天。 可是,每一天真的是崭新的吗? 毫无改变,每一天都好像如昨天,每个昨天都像是前天。 每个新的一天,都一如过去的每一天。 所以周先生死了。 他不是死于龙宫之手,而是死于自己。 是自己的良心杀死了他自己。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普通人大概会自然而然的认为,一个一心寻死的人会选择最容易、最方便、最少痛苦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他选择了以一种几乎痛苦的难以名状的方式:“成为血食”来成为自己最后的终结。 他在用自杀的方式完成着最后的‘自我安慰’。 这样的自我安慰,还要持续多久? 周生不太清楚,也不明白,如果说村民们还因为他而怀抱着希望的话,那周生自己反而浑浑噩噩了起来。 周先生离开之后,周生自己变成了新的周先生,对孩子们教导着他自己也不信的神朝四经,每日诉说着他曾经相信,如今却怀疑着的那些书本上的文字。 但他还是坚持下来了。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坚持的是什么。 这可能只是一种‘惯性’,一种习惯,一种对先前生活继续延续的,习以为常的事情,哪怕他在怀疑,但他依然在做这些。 事到如今,周生站了起来,他看着高见,但眼睛并没有高见的影子。 透过高见,他似乎在眺望远方。 远处,那些昏暗的地方,便是苍穹的深处,在黑夜之中,苍穹似乎昏暗无比,所有的光亮都只不过是漂浮在表面之上的虚幻。 但是,如果多看一会,人就会立即会发觉,这些黑黢黢的地方不过是些浮云,那不是苍穹的深处,那只是天空上飘着的一些浮云,一些山影罢了。 而苍穹的深处,却始于这些浮云山峦的边缘和拐角,在那比云层更高远的上空。 云层和山峦遮挡了光明,让人只看见了黑暗之处,但唯有那一片洁莹澄澈才是真正的重点。 拨开黑暗的云雾和山峦的遮挡,终于见到了那虽然有些黯淡,但依然微微亮着的天空。 他的心思似乎也随之而沉没入一望无际的天际内里。 在那个地方,繁星闪耀的天空,庄严地表露着自己的光明。 周生再度深吸一口气,用袖子蘸了蘸自己的眼睛,随后说道:“高先生。” 先生,是他理解里,最高贵的称呼。 先生,谓父兄,老人教学者。 “你说。”高见点点头。 虽然他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看刚刚这人的样子,他的内心一定波涛涌动吧?这时候还是不要扫兴来的好。 “神朝,很好吗?”他像是询问,又像是希望获得某种必然的答案。 听见这话,高见果断摇了摇头。 “神朝一点也不好,这个地方是妖吃人,那里是人吃人,甚至白山江水族和神朝世家还勾结在一起,搞了一套血祭,白山江水族,在神朝也是和这里一样吃人的。” 听见这话,周生愣住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高见会这么回答。 不是…… 神朝,和这里一样? 就在他愣住的时候,高见继续往下说道:“但是……有你们这种人在,不管是什么地方,都会变好的。” “和我一起去神朝吧,那边还有和你一样的人,不过都是些苦大力,刚好缺几个喜欢读书的,这些小孩和我一起去,说不定还能修行呢。”高见笑道。 “好。”周生点了点头。 神朝不好……吗? 去看看吧。 不过,在那之前,在他上床睡觉之前,就再望一会这些缀满星星的天穹吧,它们也许会带来什么别的想法或者梦境呢。 高见很快就睡觉去了,而村民们则自发收拾了锅和碗筷什么的,清洗之后,他们很快开始了收集那些妖兽肉的过程。 大块的妖兽,高见已经全部帮他们搬过来了,甚至都切好了,直接搬过去就能晾晒,他们只要收拾一下看看怎么晾晒就行了。 至于别的地方,其实还有人,毕竟这湖岸边上,有三十几个人族的聚居地呢。 高见准备明天再去看看,去瞧瞧这些人还能不能救。 如果不能的话,他准备就把他们放在这里,因为已经定型了的思想没有那么容易改变,倒不如放他们在这里自生自灭。 而如果他们能救的话,高见会把他们一起带上,一起带回沧州。 但这些都是明天的事情了。 打了一天,现在睡觉最重要。 等到第二天…… 高见起床,伸了个懒腰。 伸懒腰的同时,高见用余光看见,靖江君正在不远处的湖边站着。 于是他三两下起床,用水拍了拍脸,快速腾挪,一个大跳飞出几十丈,然后踩地又跳,三两下就跳了过去。 他没什么轻功,但只要力大,就能做到和轻功一样的事情。 几下跳到靖江君的旁边,高见说道:“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 “具体情况呢?” 靖江君打了个饱嗝:“嗝~~!吃饱了。” “有给我留吗?” “有,给你留了个纪念品。”他说着,丢过来一颗蛟珠。 加更了,求月票啊 (本章完) 第126章 不是人与搬运 第126章 不是人与搬运 一颗蛟珠被丢到了高见的手里。 这颗蛟珠通体白色,半透明,其貌如圆月中天,好似月精以成其魄,莹无纤翳,径寸五分,细看,有一线光在内,闪烁不定,还带着一些干涸的蛟血,其中似乎隐隐可以感受到一些风雷之力。 产珠的东西很多,珠蚌,蛇蝮、龙颔、鲛皮皆有珠,不过像这种蛟珠,价格可是相当高了,估摸着十万金打不住。 这一颗蛟珠,如果拿去卖掉的话,够高见下半辈子不用再努力了。 靖江君说道:“你救了丹砂,这颗六境蛟珠,算是我对你的感谢吧,这群野蛟现在也收拾干净了,我就先回东海了,她的肉身想恢复还需要一些时日,我要回去盯着。” “嗯。”高见点了点头。 “你呢?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我看你的样子,好像和世家有点不对付啊。”靖江君斜觑了高见一眼。 “沧州血祭横行,而这种血祭的态势,是人为创造的,我准备把它改回去,现在看起来,快了。”高见笑笑,如此答道。 靖江君见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于是说道:“那你可得有点分寸,有道是地之秽者多生物,水之清者常无鱼,再说了,世间享千金者,定是千金人物,应饿死者,定是饿死人物。天不过因材而笃,不曾加纤毫意思。荣辱生死,皆有定数,像是我,天生是真龙,那就是真龙,变不了,像是你,有这般心智,寻常凡夫是怎么也成不了的,这都是天生的。” 高见则摇了摇头,回答道:“血肉之身,固然有数,义理之心,为何不能转天?吉凶之兆,萌乎心而动乎四体,定有未定而不可测者,人若无心,终为阴阳所缚,要是安心随波逐流,不曾转动一毫,那该多没意思?” 靖江君嗤笑一声:“呵,你倒是心大,不过我喜欢,丹砂的事情,和左家脱不了关系,但我现在没那么多心思和他们拼命,丹砂还活着,我得先照顾她。” 但说到这里,他马上补充道:“虽然我不能牵头,但如果你要是有本事的话,能和左家走到要到最后火并了的地步,可以叫我,我来帮忙,不过,被逼入绝境也可以叫我,我能带你跑。” 高见马上拱手:“那就多谢了,对了,替我……” “不替,在她长大之前,我不会让她再踏入陆地一步,给你传话只会让她再入险境。” 高见闻言,擦了擦额头。 真是理所当然的回答啊,靖江君这个态度…… 但他还是提醒道:“说实话,靖江君,我觉得吧,你这样保护……才是她会吃这个亏的原因啊。” “小孩子总是要长大的,你一点亏都不让她吃,只会让她以后吃更大的亏啊。” “所以要等她有能力吃得起亏,吃得下亏才行,现在的她还不够。”靖江君干脆利落:“对了,我在龙宫底下发现了一匹马,你的吧?我看见周围还有占卜咒,应该是借助这匹马和你的因果联系,在推算你的位置。” 他伸手,指了指这座湖:“不过这座湖里面,已经没有属于白山江水族的妖物了,你有时间就自己去拿一下,龙宫的东西,你有什么看得上的也就拿吧,不过应该也没有什么东西了,都被我拿的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高见突然想到了什么,对靖江君问道:“对了,下面还有一些左家留下来的瘟神神韵,你见过了吗?” “啊,那个啊,看见了,我拿走了,得回去琢磨琢磨这左家的跟脚啊。”靖江君伸出手,却看见一颗硕大的蛟珠在他手中浮现。 蛟珠之中,噩兆升腾,灾异翻涌,有悲号传来,呻吟好似风雨之内,瘟疫蔓延,呈现出六畜田蚕都被瘟气侵扰的景象。 这应该是白山江龙君的龙珠,比高见手里的那枚品阶高多了,靖江君以此为容器,承载了这些瘟神神韵。 “这东西我就拿走了,下面应该是没什么特别的了,现在的话……这座湖里,没有你一合之敌。”靖江君如此说道。 “下手还真狠啊,你。”高见感慨了一下。 一天一夜,八百里大湖内,所有成了气候的水族全灭,估计就只剩下鲛人这种没开窍的,但看靖江君的样子,他也没有很在乎。 靖江君则冷笑了一声:“呵,我已经很留手了,这整座湖都是镇压,其中的昌盛的水运,都是炼化丹砂的龙魂而成,这里面每一条鱼,每一根海草都是呼吸着丹砂的神魂长大的,我没把这里平掉已经是我心软了。” “还有那个左家,吃了龙肉,拿走了龙珠,也别想跑,我只是暂时腾不出手而已,等丹砂再塑神魂,重造肉身之后,我再来收拾他,不过如果你在那之前就能把事情推到决战的话,我随叫随到。” 他看着高见,再次做下了承诺。 “好。”高见点了点头。 “那我就先走了。”靖江君化身为龙,腾空上天,融入云层之中,失去了踪影。 至于之前说什么去沧州做客啊什么的,他完全不在意,也没有当真。 当务之急是丹砂呀。 灭掉白山江水族,对靖江君来说是顺手的事情,干也就干了,不影响丹砂的事情。 但真要和神朝世家开战,那必然会占据他全部的精力,而且肯定会打成持久战,这样对丹砂来说不好。 得把丹砂安顿好了再来做这件事。 高见目送对方离去。 然后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不多时,却见一匹神骏的高头大马从中飞起,发出了一声畅快的嘶鸣。 “嗨呀,没想到咱们还能再见,好兄弟,回去给你加餐,上次实在我也没办法,以后不搞这么惊险了!”高见拍了拍马脖子,对走龙哈哈大笑。 走龙则欢腾的在天空奔袭着,然后把高见甩了下去。 高见落到水中,然后猛的在水中跃起,强横的体力直接让他硬生生拍打水面飞了起来,重新落回走龙的身上。 走龙这次没有再甩高见,只是尽力奔腾,速度直接拉满,在水面上拉出一道强烈的波纹,浪席卷,欢快的就像是它此刻的心情一样。 显然,被困在水下作为占卜工具这么久,可算是能喘口气了。 这样的速度下,几十里的距离根本不算什么,很快高见就来到了一处聚居地。 高见往下看了一眼。 然后拉住了走龙,朝着这个聚居地走去。 这里的人似乎是巡海夜叉驯养的,所表现出来的形式和书院的不一样。 下面没有房屋,他们似乎都是住在山洞里的,也没有衣服,所有男女老少都一样的待在这里,做着一些野兽做的事情。 打闹,嬉戏,咆哮,交配,如此种种,不分你我,席地而睡,连兽皮都没有,似乎也不会说话。 可以看见许多吃剩的鱼和野菜什么的,但并不是他们自己去采集的,看痕迹可以看出来,居然是小妖们采集的。 这里的人,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没有任何文明存在,也不传承任何东西,他们唯一的作用就只是作为血食而被妖物们豢养。 从这个聚居地,就能看出来,书院有多么的‘特立独行’。 “喂?你们!”高见大声喊着。 他引来了一些注意。 得到了一些‘阿巴阿巴’之类的回应。 高见这才发现……这个聚居地的人,不会说话。 除了是‘人族’之外,他们没有任何人应该有的样子。 于是,高见转身离去。 救不了,反而还会拖死那些正常的书院周围的村民。 骑着走龙,他很快绕着整个湖岸边,转悠了一大圈。 这期间,他看见了白山江水族很多种不同的豢养方式。第二个赶到的蜃蚌所负责的区域。 蜃蚌们养殖的人族,都已经死了。 他们似乎一直沉溺于蜃气的幻梦之中,从不活动自己的身体,在高见斩杀了这些蜃蚌之后,就集体苏醒了过来,然后很快就咽了气。 他们似乎无法生活在梦境以外的地方,神魂脆弱的见光就死。 高见骑着走龙继续赶向下一个聚居地…… 一天过去了。 他在湖边转悠了一圈。 八百里大湖的一圈,所有湖岸,全都找了一遍。 他看见了野兽,看见了蘑菇,看见了信徒。 唯独没看见人。 自助者天助,自弃者天弃,他也没办法,高见又不是保姆。 如果白平在这里的话,或许会选择留下来救他们吧。 但高见做不到。 这一路一直忙活到月亮再度升起的时候,高见看着月亮,连连深呼吸了好几口。 在白山江的源头,他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高见骑着走龙,来到了湖面之上。 湖面清澈,下面还有鱼呢。 只是看不见水妖了。 紧接着,他面对着无垠湖面,说道:“周先生,还有……思梦娘,以及那几个我不认识的,被老龟绑来的。” “你们的仇我给报了。” “来世投个好胎吧,哪怕去神朝做条狗也好啊。” “我走了,以后估计不会再来了,这些就当个纪念吧,或者当做贡品也行,路上遇到鬼差,好有点东西打点。” 高见弹出一枚宝钱,是金钱。 指节大小的黄金噗通一声落入水中,静静的沉了下去。 看着水波慢慢抚平,被金钱打碎的月亮重新恢复原状。 事罢,他拍了一下走龙的脖子,走龙口中喷烟,一路离开了此地。 该走了。 带着人回神朝咯,这么多人,去神朝自建一个村子完全没问题,到了神朝境内,在沧州边缘的地方,用那些妖兽肉做底子,挺到自给自足应该是没问题的。 至于书院的那些小孩,还有周生的话,高见准备带他们去沧州都城。 那些小孩,说不定是读书的料,那帮苦大力,还真就缺点读书人,不至于做账都要在外面请人。 李俊挺厉害的,周生也很厉害,他们凑到一块,高见觉得应该会有点什么事情发生。 至于高见自己。 他并不准备掺和这些势力。 没有意义。 现在的他不能在外城打滚,虽然他能够在外城肆无忌惮的耀武扬威,乃至于称霸那个地方,可那根本什么都不算。 接下来,得把目光投到内城去。 高见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打死白山江水族。 沧州的血祭体系,也并不只有白山江水族。 灭掉了白山江龙宫,左家已断一臂,剩余的那些‘水神’,恐怕也在沧州没有活路,现在捏着真龙的关系,还有鼠山的关系。 前往内城…… 高见要借那些早就对左家不满的人的势,一鼓作气,斩了左家! 彻彻底底,终结沧州血祭! 一念及此,高见豪气顿生,拍马加速,赶往那些村民所在。 虽然说是要去内城,但不管怎么说,都得护送这些人回去才是。 骑着走龙,他赶到了书院所在。 此刻,几千村民都在忙碌,忙着分割兽肉,腊干,风干,或者做成酱之类的可以随身携带的东西。 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人在砍树,拆房子,搓麻绳,用房子的木板来做拖车和独轮车。 另一些妇女则在收集种子。 大家井井有条,在周生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甚至不光周生,还可以看见一些学生,还有一些老年人也在分别指挥着大家一起干活。 这个小村子,动员力甚至比沧州外城没有统合之前的力工还要强。 “周先生啊,周先生。”高见叹息了一声。 真是死的……可惜啊。 如果他没死,一个只靠读书,在没有任何修行法的情况下就能晋入一境的人。 一个在龙宫的控制下,还能靠两本书建立基本的公序良俗的人。 看过了龙宫周围其他豢养的区域,高见真心觉得周先生很厉害,在这方面,高见或许都比不过他。 还好,他的师弟,那个周生还活着。 于是,高见上前,挥着手说道:“我也来帮忙!还有,走龙能拖十几万斤走,那些木材和妖兽肉,可以交给他来搬。” 走龙吐了口火,凝视高见。 高见低头说道:“回去给你加餐,吃人参。” 走龙撒欢儿去了。 (本章完) 第127章 一纸公文 第127章 一纸公文 高见干活的速度飞快,不管是切肉也好,砍树也好,搬东西也好,他都速度飞快,一个人干几百个人的活。 三境武者的肉身,在此刻显得格外有能耐。 而且,这十天的时间里,高见还教了他们一些简单的庄稼把式,搭配上妖兽的血肉,不少村民都进步飞快,力气大了很多。 庄稼把式学习起来很快,多是一些窍门。 像是怎么挑扁担省力之类的,怎么练可以让气血催动肌肉之类的,并不涉及什么高深的功法,只能算是一境功法的一些碎片,还是学的很快的。 经过了大概十天左右的准备,整个村子都被拆掉了。 房子的木板,横梁,被拿来做了拖车或者箱子的材料。 又砍了许多树,高见处理木板速度贼快,以他的刀法,一棵圆木在他手里只要几秒钟就能砍成规格一致的木板。 一些树藤则被搓成了麻绳,这个也主要是高见在做,普通村民搓麻绳很费事,要用锤子不断敲打把纤维分离出来,然后再编制麻绳,而高见只要拿在手里一捏一搓就好了,手劲儿大的和机床一样。 再加上其他村民的组装,安插,十天下来,所有需要的东西都已经打包好了。 终于,马上就要出发了。 因为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只等所有人都准备好了,所以在这个出发的前夕,高见选择了和那些书院的孩子们交谈。 这些孩子们大多只有十岁上下,偶尔有几个少年,但都彬彬有礼,看得出来教育的很好。 这十来天的一同干事,让众多孩子们也熟悉了高见,因此对高见虽然尊敬,却也还是有点孩子般的活泼。 高见此时正在对这些孩子说道:“到了神朝,你们要注意点,世上之事,有假,有端,有曲,有直,有是,有非,有偏,有正,有半,有满,有大,有小,有难,有易,想要过的好,要学会思考,凡事皆当深辨,具体事例具体分析,不可一言蔽之。” “一言蔽之,虽然方便,却也容易干出蠢事来,要知道,这世上没有一把钥匙能打开所有的门。” 有一个孩子马上举手说道:“但周先生告诉我们,世上有大道,依道而行,则事事顺,不偏不倚,则事事通,高先生,这是错的吗?” “周先生说的也不错,但大道在心中,不在世上。”高见指了指心口:“一人一事,眼中看见的东西都不相同,心中有道,则做事不偏不倚,一万件事来了,你也不会动摇,虽然一万件事的处理方式各有不同,但内里是通的,做不到是能力的问题,而不是处理方式的问题。” “立身之本不可动摇,人之为本,不论现行而论流弊,不论一时而论久远,是你们真正可以依仗的东西,你们都生活在湖边,应该都游过泳吧?”高见指了指大湖。 “嗯嗯!”孩子们自然点头,他们从小生活在水边,游泳自然是一把好手。 “这就和游泳一样,水浪如何打来,风向如何,暗流如何,水深如何,时时刻刻都不一样,所以要多判断,多观察,可落到实地,要怎么去游,怎么去做,就全在你一心,是冒险,是求稳,你的泳技如何,气力怎样,该怎么用,这便是立身之本了。” “那我要是不知道怎么做怎么办?游泳也有很多地方不知道怎么办啊。”有个小孩又举手提问。 高见双手一摊:“怎么办?那就动脑子想啊,实在想不明白,那也没办法不是?人力有时穷,看开点,以后有办法了再去搞,你看我,就有好多做不到的事情,不也得慢慢来不是吗?精金美玉,定从烈火中煅来,掀天揭地的事功,须向薄冰上履过,不要急,想办法。” “不过,不要急可不是让你们安心躺平等死啊!忙处也要常向闲中检点,时时念想,时时检点,到得从多入少,从有入无处,一来二去,答案就在你心中生出来了。” 高见如此说道。 听着高见的话,其他学生们纷纷点头,开始思索。 就在此时,周生突然来了,他说道:“高先生,都准备好了,出发吧!” 高见起身:“行,那就出发!” 随着几声呼号。 村民们拖着拖车,开始了漫长的跋涉。 此处距离沧州国境,得有个千里左右,以这个速度,大概需要走个十天以上。 十天时间赶到,刚好可以差不多赶上准备下一波春种吧? 之后的事情,高见就不准备再管了,让他们自行发展吧,他把这些书院娃娃和周生带去沧州外城就行了。 而外城之后的事务,高见也不准备再理。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当领导的料,让他来搞这些事情肯定是做不成的。 再说了,现在的他在沧州外城可以说是一棵大树。 如果是各种小苗苗细叶叶什么的,那就是大树底下好乘凉。 可大树底下,终究是长不出另一颗大树的。 高见还是希望他们能长成大树啊。 不然的话……就算终结了血祭,也会有其他的祭祀,也会有其他的办法来榨干他们的骨血。 ———————— 十二天后,沧州都城。 外城和内城的交界处,城墙所在,挂起了一张不起眼的公文。 上书: “今来弹劾文书日多,有成法尽坏之兆,朝廷深知其弊,特令查处,公告如下: 祠祭司下属: 祠祭主事左汪。 员外郎左陇。 典礼左吾。 司务:左双士,左浏。 僧尼司:左白。 祭筮司:左卓铎。 以上诸人,有七失。 叨冐宠荣,对诸邪神曲为庇护、宁使帑藏空虚、役饷匮乏,也不失淫祀滥祭,此政令之失一也。 其行弊政,升数百冗员,以官职为人情,视爵禄如粪土,攫拔无能亲信,此政令之失二也。 收受贿赂,与妖媾和,令下属效仿成风、以邪路为当行、视律令为废纸、此政令之失三也。 滥审祭祀,数次令差官踏勘,带领人役,骚扰地方,畿民困苦已极,何以堪之?此政令之失四也。 私情族人、令左姓横霸侵占田土、牵连负累、破家荡产、冤苦之声、致伤和气、此政令之失五也。蛊惑地政,联合盗贼,盗空府库,罪大恶极,借助家世之威,累劾不退,迁延至今,未正刑典,此政令之失六也。 其暗中支配官军,暗曲内府军匠,私调各仓军斗,及各衙门乞留,以国家营伍供私门之用,此政令之失七也。 似此之类、未易悉举,此前仗家势,令弹劾忠臣传闻坐视,无可奈何,可见其伤天地之和,坏国家之体,今罪恶暴露,自当严敕戒饬,当以国法狥于市中,用谢百姓。” 这封公文就这么挂在那里,不过少有人注意,毕竟和大家的生活好像都没什么关系。 外城的众人,他们注意的更多的,还是在这附近的饭馆。 整个沧州都城的粮食基本上是不能自给自足的,所以需要依靠水运,从整个沧州的诸多县城里面调运过来。 也正因此,沧州有许许多多的水手,时常会乘着船,跨越千里,运送各种各样的东西到沧州外城来,满足这一城上千万人的衣食。 由此,也发展出了基于漕运的一些饭馆,专供这些下苦力的,如脚夫壮工,纤夫之流吃饭。 其中,饭馆最多的地方,就是在这内外城交界的地方,因为这里是最大的河流,这里卸下的物资也是最多。 这些苦大力,吃饭不求口味,也不要什么补益,不为别的,就想图个肚饱,就想吃完了感觉肚子里热乎乎,鼓囊囊的,所以大多是吃汤饼。 他们干了活,甚至从千里之外来到这里,刚刚卸完货,然后坐到饭馆里,吃这么一碗汤饼,上面浇头盖点下水血脖之类的烂肉,唏哩呼噜吃完,然后打个饱嗝,就感觉一路上的千辛万苦,都化作这么一口浊气吐出,吃完抹嘴就走,便可以投身到下一单的活里。 所以,这些小饭馆里行走的,多半是这些人。 但今天却有些不同。 这附近的饭馆,坐上了几十个娃娃。 小的六七岁,大的十一二岁,排排坐在凳子上,一个个东张西望,像是从来没来过这般巨大的城市,从来没吃过这些下水汤饼似的。 这些娃娃身边,有两个大人。 一个是皮肤黝黑,身材匀称的男人,手脚都有粗厚的茧子,看起来没少做工。 这人是个名人,在周围码头干活的人,没有不认识他的,叫李俊,是这上千个码头的工头。 还有一个,则像是个读书人,背着一个背篓,像是刚刚长途跋涉过来的,有绑腿,草鞋,上面还有许多泥,也捧着一碗汤饼。 李俊拍着胸脯,说道:“放心吧,我已经给你们备好房子了,虽然不是什么大宅子,也是以前力工们住的那种通铺,但住下几十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你已经有一境,还是个读书人,不如就用那个地方,就地开个私塾,怎么样?” “开私塾倒是没问题,只是我在这个地方还太生,贸然接触外人怕是不知底细……” “私塾何必教外人?我这里刚好有一大堆大字不识一个的糙汉,我一直琢磨着让他们读点书,识点字,正好想请几个先生,不妨就用你的私塾,束脩该多少就是多少,如何?”李俊马上提议道。 周生连连点头,既然教书可以挣钱,那他自然不会拒绝:“当然可以,那,宅子的钱就先记上,我每月固定还上一些。” “好,该算的帐都算清楚,对了,我还是头一次看见高校尉带人过来呢,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有这么一帮娃娃在这里?”李俊好奇的问道。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周生有些斟酌。 “无妨,已经到了沧州外城,有的是时间,细细说给我听听,不用怕。”李俊一副自来熟的脸。 “那我就说了。”周生也没什么防备,或者说,他其实对外界没有那么多警惕心,尤其李俊还是高先生介绍的。 于是,他便把龙宫豢养血食的事情,自己师兄周先生的事情,还有白山江发生的那些事情,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这一通故事,还有旁边些小孩子的添油加醋,你一句我一句,诉说着高见在湖岸边上所做的事情。 这一番故事,听的李俊一脸茫然。 不是? 这么离谱?! 但思考一下,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啊。 尤其是很多涉及到‘神’的事情,听说,在外边,现在很多官府,都在追查‘邪神’呢。 李俊对此早就有所耳闻,就在这十几天,知府大人亲自下令,要求追杀所有压迫民众的邪神,以正沧州风气。 那公文还挂在城门上呢,李俊还背的下来,毕竟这些公文,对他来说属于需要时时刻刻关注的东西。 很多时候,一纸公文就能决定很多人的生死。 他还记得那上面写的东西呢。 李俊回忆起公文,又听闻眼前的周生叙述那些事情,让他猜到了一些事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 高校尉,可真是干了一件天大的事啊。 而且,感到惊讶的,不只是李俊。 就连旁边煮汤饼的老板都听愣了,他们在茶馆里听人说书,也少有这般离奇曲折的事情。 茶馆说书,多是一些神仙之事,王侯将相,可没有豢养人族这种惊爆活儿,尤其还说的极为生动,巡海夜叉怎么做的,年节要怎么吃人,说的都惟妙惟肖。 再加上,周生自称这是‘真’的,旁边的小孩子们更是不断补充各种细节,更是让周围听的人越来越多。 很快,周围就围了一堆来吃饭的,路过的,还有单纯看人多,所以跟着过来的。 人这么多,周生却也不怯场,依然是静静的,淡淡的诉说着故事。 这种叙说的方式对沧州外城的人也很稀奇,其他说书先生,多喜欢说一句拍一下止语木,为了吸引眼球,恨不得一惊一乍,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种淡淡的风格,反而吸引了又一批人,尤其是事情又涉及到了那位高校尉。 这几天,高校尉的事情,传的可远呢。 听说他能骑龙! 等到周生说完,李俊站起来,拍了拍手:“好了,好了,故事也听完了,都散了吧,我要带着人走了。” 李俊也是个大名人,相较于远在天边的高校尉,近在眼前的李工头显然说话更好使,于是人群很快又散去了。 看见人散了,这时候,周生突然问道:“对了,李俊兄弟,为什么看不见高先生了。” “东家呀?他啊,去内城了。”李俊笑道,然后,他情不自禁的扭头,看向了内城。 (本章完) 第128章 找鼠山 第128章 找鼠山 不过,虽然说是如此,但此时此刻,高见并不在内城。 本来他是想去的,但去了一趟,看见了公文,本来还在沾沾自喜,在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几个左家的高官被砍了头,其中甚至有一位五境的…… 显而易见,这是因为高见搞出来的那一大堆事情,再加上白山江的覆灭,导致了左家在政治斗争之中出现了大纰漏,以至于被其他世家集团清算,狠狠咬了左家一口。 高见惹出来的事太大了。 所以高见立马意识到自己该跑路了,现在去‘赴宴’,那一定会死的。 内城的那些世家大人物所在的地方,现在去还是太危险了,贸然前去,卷入其中,那就没治了。 所以,他马上跑路了。 他又不是傻逼,有事非得硬抗,最好还是找几个帮忙的。 所以,他现在是在一处地洞之中。 地洞干什么呢? 前往鼠山。 说是地洞,但这个地方实际上非常的宽广,估计得有四五米高,宽高类似,位置位于沧州都城附近的一座大型山脉内部。 走龙跟在高见的身后,不需要牵绳也能一直跟着他。 鼠山,对高见来说,这个名字很有槽点,而且……据说这地方的修行法,非常擅长‘金行术法’。 也就是说,这地方的标志性法术是金毛,还有……御剑术。 不愧是鼠山啊。 对方那身金毛,高见在那位长老金毛鼠的身上已经看见过了,似乎是某种锻体法门,那个长老虽然看起来小小一只,但一拳打过来应该能把人打死吧。 而那一身金毛,据说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还能在地下土遁,而不染地气,是一门很高深的护体法门。 御剑术的话,根据高见的了解,鼠山好像尤其擅长庚金之气息。 这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御使飞剑,因为那样只是和五行无关,只不过是通过气来操控飞剑而已。 他们的修行法,好像是通过老鼠的门牙,啃噬甲兵,法宝,矿石,将其嚼碎之后,汲取其中的庚金之气,炼入肺脏,肺属金,金行具有清洁、肃降的特性,与肺的功能特点相吻合,以此来容纳金气。 到了需要使用的时候,便可以呼出金气,一口庚金之气吐出,便犹如一阵飞剑雨,杀力极大,是鼠山引以为傲的杀伐法门。 包括那一身金毛,实际上也是这种修行法的体现,只是并非炼入肺脏,而是炼入身上的毛发,如此便可以抵御攻击。 金毛,御剑,这两个法门,实质上是鼠山‘啃噬庚金’这一天赋和他们修行法的应用方法的不同。 他们的根底,就是他们身为异种老鼠的天赋,因此并没有做什么保密,甚至还在大肆宣扬,以吸引更多的异种鼠类。 这种情况下,鼠山其实是很有名的。 鼠山的势力,甚至不比白山江水族要差。 当然,这是和血祭正式开始之前的白山江水族。 在白山江水族和左家开展了整个沧州的血祭之后,这些水族便迅速的强盛起来,以至于鼠山在沧州的存在感很快降低。 高见就是在这里找鼠山庇护的。 “所以,鼠山选择了接受来自李驺方的建议?”高见在地洞之中穿行,喃喃自语。 “咳咳,说的不错。”这时候,旁边一个声音传来。 高见吓了一跳,猛的往后跳了一步。 妈的,这帮老鼠是不是有什么天赋异能啊,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 “喂!我都跟着你走了一段路了!你还没看见我吗?” 高见擦了一把冷汗,说道:“舒长老,以后走路能不能带点声音……” “我也很想啊!谁让你们都不长眼睛,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你们一直仗着自己长得高不看路!”舒坚很不高兴的双手抱胸,如此说道。 “不,这绝对不能怪我们吧?我的眼力看芝麻都很清楚,但察觉不到你的踪迹,肯定是你用了匿踪之法吧?”高见连连摆手。 “无胆鼠辈才会匿踪,我可从来都是光明正大出现的!” 高见流汗了。 不是,你就是老鼠吧? 还是说金丝熊不认为自己是老鼠?都是啮齿类,也不至于吧? 但高见还是很快压制了自己吐槽的欲望,转而干咳两声,进入正题:“咳咳,不谈那些,舒长老亲自来接我,这次是想和我谈谈了吗?” 舒坚则跟在高见脚边,小腿倒腾的飞快,和高见并行:“什么叫这次,上次我就想让你来鼠山,结果你不是非得去沧州吗?不过你小子也算是个人物,在沧州居然也闯出了名堂,嗯……?你在看什么?” “啊?啊……啊!没什么。”高见扭过头去。 金丝熊只有二十厘米左右高,四肢更是短小,但舒坚步行的速度却实质上和高见一样快,乃至于双方的速度不差太远,可以同时前进,可以想象他的腿倒腾的有多快。 但下面两条小短腿虽然快,上半身却稳如泰山,还双手抱胸,一脸自信。 所以,这幅场景,有点可爱…… 高见忍不住就盯着看了。 “我总感觉你小子有点没礼貌啊。” “错觉,错觉,还是聊正事吧,对了,这个地方应该是通往鼠山的吧?”高见侧过脸,转移了话题。 “当然不是啊,这里只是一个据点而已,鼠山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找到,不然早就被人灭掉啦。”舒坚摇头晃脑的说道。 “灭掉了?鼠山人缘很差吗?”高见有些惊讶。 这么一个沧州有名的大妖族势力,哪里有这么容易灭掉的? “人缘倒是不差,但偏偏和左家和白山江水族过不去,被追杀了一段日子,好在我们地洞够多,白山江在水里是一把好手,到地下就不行了,现在水族没有了,左家的日子也不好过,真是畅快啊畅快!”舒坚伸了个懒腰,一身的毛都在抖。 很明显,是因为下面的肉在抖,肉乎乎的金丝熊正在伸懒腰。 这只仓鼠,好可爱啊。要不是随便上手可能会被对方打死,高见其实很想上手摸摸。 高见压制住冲动,说道:“也是,水族在水中能压人族一境,到了地下被鼠族压一境也很正常,不过,事到如今,我们要怎么办?舒长老有计划吗?” “啊?你不是算无遗策吗?我还想问你呢。”舒坚愣了一下。 高见在东海的时候,一副“万事万物都在我预料之中”的表情,什么从前往白山江开始就已经规划好了之后的事情,发现真龙之后再因势利导,成功借助了李驺方的力量,还解除了丹砂的危机,卖了靖江君的人情又拿到了李驺方的重视之类的。 他当时还觉得这个人族很厉害呢,脑子肯定很好使,怎么现在就开始问他们了? “呃……鼠山没有计划?”高见有些愕然。 不是,这么一个大势力,没有计划,没有前瞻?难道真的每天都在啃瓜子踩仓鼠球啊? “没有。”舒坚摇头,非常的坦然,以至于高见有些无言以对。 “行吧……那我,也不是没有计划。”高见摇了摇头。 该说不说的,其实他已经准备好了话术。 高见原本的打算是,在鼠山拿出自己的计划之后,通过他的话术,将另一个计划安插在其中,帮助鼠山完成自己谋划的同时,借助鼠山的力量,完成一些高见的目的。 但他没想到的是,鼠山完全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开口就是:“你打算怎么办?我们跟着做就行了。” 不过,这种态度,其实也挺好的。 于是,高见拍了拍脸:“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舒长老,你知道,神都阳京的太学吗?” “当然知道,太学嘛,神朝官学的顶点,太学生还挺厉害的,我见过几个,都不错。”舒坚点了点头。 太学,或者按照民间说法,叫‘国子监’,其中的学生在毕业之后会成为‘补官’,如果有空缺,而且能力胜任的话,就会被选拔到各处去做官。 虽然官职有限,很多太学生都没资格去做官,但有了太学生的名头,你在任何一个地方当官,都不会有非议,不会有人觉得你是没本事靠关系上来的。 哪怕是现在,能从太学毕业的,都不是泛泛之辈,是神朝真正的一批年轻精英。 “那舒长老应该也知道吧?每年春季,会选拔在各地州府,选拔太学生,世家们对此也很看重。”高见说道。 舒坚点头,表示明白。 太学如此重要,显而易见对于世家们,也是如此。 为了让自己的子嗣可以光明正大的继承官位,给自己套一个太学学子的名头也是相当重要的一环。 同理,神朝也需要太学学子。 在高见看来,神朝通过太学制度,来将世家们的年轻一辈聚在一起,既是为了让这些年轻一辈的世家子弟学会‘忠诚’,在神都阳京展现神朝的力量,保持他们对神朝的敬畏,也是为了拿捏他们的修行根底,让神朝中央对于地方的掌控力不会太弱,起码能够拿捏得住这些世家。 再有就是,太学之中,也不乏一些真正的天才,寒门子弟,通过府州县,诸多官学生员一层层的选拔,这些寒门子弟从太学出来,其中很大一部分都会成为神朝的直系力量。 当初,神朝先皇,就想过将高见此刻修行的‘玄化通门大道歌’传授给所有神朝太学的学子,让其普及到整个神朝。 不过后来失败了,这功法被束之高阁。 高见还是得到了李驺方的传承才拿到这门功法的。 “不过,这和你要做的事情有什么关系?”舒坚问道。 “你先别急,听我说完。”高见说道:“太学选拔如此重要,左家也势必要参加。” “我准备也去参加选拔,不过我并不准备去太学,我是准备在赛场上杀掉左家所有参赛的年轻一辈,断了左家的根。”高见说道。 “喂,你一脸平静的在说些什么可怕的话啊。”金毛鼠突然停了下来:“这种仪式上,你去下杀手,你是觉得你不会被当场格杀吗?” 太学选拔并不是生死斗,这又不是什么野蛮社会动不动就角斗场见,签生死状。 实际上,保证所有参赛者的基本安全可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环,死人可是大事故。 高见笑笑:“所以才需要你们帮忙嘛,沧州有个古战场,对吧?” 沧州有一个古战场(详情见第六十五章)。 事到如今,高见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比如高见当初总是看见镇魔司的大营空着,实际上是因为大部分人手都镇在古战场所在。 各个世家也都有人手在那个地方驻扎,而且是长期驻扎。 舒坚的语气变的凝重起来:“喂,那个地方可不能随便动,最好还是有点分寸,随便乱动到时候可就不是左家的事情了,谁也保不住你的。” “我没有准备动那个,说实话也不可能动得了,但古战场这么大个东西,很适合用来背锅吧?”高见笑道。 “这可不好甩锅。”舒坚说道:“手笔太大了,办不了,你才三境,可能有些脑子,但不太了解哪些事情碰得,哪些事情碰不得。” 看着舒坚的脸色,高见有些意外。 鼠山从来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开始来劝说高见了。 古战场在沧州还真是个禁忌的话题啊,甚至比‘杀了左家下一代的年轻人’这种话题还要禁忌,起码在说杀左家年轻人的时候,舒坚并没有露出那种‘绝对不行’的表情。 但高见并没有放弃,而是解释道:“我知道古战场是沧州天地之气凝滞的地方。” 这话一说,舒坚愕然:“这你怎么知道的?” “看书看的。”高见指了指脑子。 这么有名的地方,玄化通门大道歌里面肯定会有记载啊。 这其实算是一个陷阱一样的名字,古战场,说是古战场,但实际上和‘战场’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里确实是古战场,但并没有什么亡者漫天,什么鬼门大开之类的情况,如今的神朝不会出现这种事的,之所以叫古战场,只是神朝当初开疆拓土的时候,在这西北之地,把当地的蛮族灭族了而已。 当时那一战,斩首九千万,血气冲天。 但也就这样了,神朝的手段,根本不会让这帮冤魂有机会报复,杀了也就杀了,你活着打不过,死了更没机会。 这个地方之所以危险,是因为,绝地天通之后,天神消失,天地之气凝滞,在天坛尚未运转的那段空窗期,沧州恰逢阴郁之气浓重的秋分之时。 这些秋分阴气不再运转,直接重重的砸在了沧州,直接导致了古战场那片区域的完全凋零!寸草不生,哪怕是修行者进去都会被不断抽取活力直至死亡。 看着满脸不同意的舒坚,高见说道:“我想利用古战场凝滞的天地之气。” (本章完) 第129章 除‘夕’ 第129章 除‘夕’ 鼠山的一处遮掩地洞之中,高见对舒坚发出了令人惊异的宣言。 他说,他能利用凝滞的天地之气。 可能吗? 舒坚第一反应就是,当然不可能!就算可以,也绝对不能这么做! 利用凝滞的天地之气?想什么呢?神朝世家那么强大,方法那么多,其中解决这些秋分阴气的东西办法肯定不少,但他们甚至都不敢驱离这些凝滞的秋分阴气,只能将其禁锢在原地。 秋分阴气,谓之金木之气易以相变,故貌伤则致秋阴常雨,言伤则致春阳常旱也。至于冬夏,日夜相反,寒暑殊绝,水火之气不得相并,故视伤常奥,听伤常寒者,其气逆之,其极曰恶,仲秋阴形于兑,文明之质衰,离运终焉。 有诗云:“秋阴时晴渐向暝,变一庭凄冷。伫听寒声,云深无雁影。”其实就是对这种天地之气的描述。 这些气本身应该是可以被驱散的,但如果随便驱散,导致那个地方爆开来,哪怕如今有天坛在运转天地,整个沧州怕是也要连续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秋阴了。 要知道,四季,实际上是一种世界的‘底层逻辑’,而非单纯的气候温度不同。 四时之气,各有所在,春嬴育,夏养长。秋聚收,冬闭藏,天地之大理,播四时之候,遂万物之宜,顺则为丰为茂,逆则为沴为灾,此乃造化之理,新新故故,相推而不穷,如草木之荣枯,昆虫之启蛰,日月之晦明,四时之盛衰,气运之往来,陵谷之迁徙,莫不皆然。 举例而言,人也是如此,人囿于大化之中,与万物同体,自一日以往,自少而壮、而老、而死,无不变也。 如果一直困在秋天,那么人也会失去活力,逐渐逐渐衰弱下来,因为你的体内只有秋阴气。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是气之常也,人亦应之,以一日分为四时,朝则为春,日中为夏,日入为秋,夜半为冬。 朝则人气始生,病气衰,故旦慧;日中人气长,长则胜邪,故安;夕则人气始衰,邪气始生,故加;夜半人气入脏,邪气独居于身,故甚也。 所以,秋取经俞邪在腑,所有人都会因此而生病。 而且,不只是人,万事万物都是如此。 到时候,动植物都不会生长,长久的秋天会影响沧州的所有节律,届时别的不说……所有植物到了秋天都会落叶,种子在秋天不会发芽…… 是的,这就是最吓人的一点,没有‘开春’,没有年岁流转,人和动植物的身体甚至会停止生长…… 但寿数却依然在消耗。 一个三岁小孩的身体会停留在三岁小孩上面,心智在增长,寿命在减少,但身体在没有外力帮助的情况下却会停止发育,因为天地之气停滞了。 天地停滞,就是有这么可怕。 想要和天地正常的情况下一样长大,就需要外力帮助,比如吃药,或者别的什么办法来摄取外界的气,来促进自身内天地的成长,如此才能在死寂的天地之中正常发育。 就像是没有空气,就必须靠氧气瓶才能活一样,一个道理。 可,药物本身的成长也会停滞,会变成一种无法再生的耗材。 整个世界就会在这种停滞之中,慢慢死去,缓慢的变成一个什么都没有世界。 沧州到时候,所有活物,恐怕要死十之八九。 这就是天神离开之后的世界。 这就是沧州诸多世家镇压的‘古战场’。 名为古战场,其实一点都没有战场,相较于这种天地的死寂来说,斩首九千万这种破事,史书上都只有一句话的。 玄化通门大道歌里有记载。 那句话是: ‘狩灵帝贰佰四十一年,是时西羌胡羯为寇,沧州总兵官水云山讨破之,诸军争奋,贼众奔败,斩首九千万级。’ 就这么一句,留下来的就是所谓的‘古战场’。 九千万首级形成的地狱,在天地凝滞面前,也只不过是小事一桩而已。 真正的崩溃,不是狂风暴雨,而是如死一般的平静 而现在,高见却说自己要冲动这些天地凝滞的秋分之气。 哪怕是舒坚,这一瞬也感觉高见在找死。 天地凝滞是这个世界最恐怖的灾难,没有之一,不再有自然风雨,不再有地质活动,四季停摆,洋流止歇。 胆敢触碰这种东西,不止是世家,就连鼠山也会出手格杀掉高见的。 “我说,你最好放弃这个想法,鼠山虽然说是要帮你,但肯定不会做这种事的。”舒坚认真的说道。 这只金丝熊露出了极为人性化的表情,他抓住高见的裤腿说道:“打那里的主意,是毫无疑问的找死,哪怕是李驺方都保不住你的。” 高见停了下来,笑了笑:“舒长老,现在是什么时间?” “现在?晚上?应该是丑时吧。” “不是这个时间,而是说现在是什么季节?” “冬日,再有几十天要立春了。”舒坚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马上立春了啊,立春之日,神都阳京,会举行大祭,皇帝亲自主持,文武百官,神朝上下一齐‘过年’,以神朝国运,启动天坛。”高见淡淡的说道:“天坛,将会推动四季运转,将新的一年的天地之气重新运作起来。” 年关,年关。 每过一年,便是一关,闯的过去一切安好,闯不过去万事皆休。 “年关将底,夕就要来了。”高见如此说道。 舒坚没回话,这位很有活力的仓鼠长老陷入了沉默之中,只是盯着高见,眼神中透露着不可置信。 这年轻人……他怎么敢的?! 夕。 岁之夕,月之夕,日之夕,谓腊为岁夕,晦为月夕,日入为日夕也,日且冥也。日且冥而月且生矣,故字从月半见。 这是天地凝滞之气中,最为恐怖,骇人的一种气,是一切凝滞,一切昏沉,一切冥晦的代名词。 ‘夕’字本身就是终结之意,所以会有‘夕阳’‘夕年’这种说法,实际上就是在表露结束,毁灭的意思。 到了那时候,凝滞的天地之气会化作一头怪物‘夕兽’。 俗谚形容有人耍赖,欠债不还,如果非要让他还钱的话,就是‘除非等大年三十出月亮’,那意思就是说,大年三十出月亮,他才会还钱。 之所以这么说,显然是因为除夕无月。 为什么会无月? 因为,夕兽出现的时候,将会看不到天空。 日月失行,薄蚀无光。风雨非时,毁折生灾。 五行失行,土受其殃。四时无序,灾异顿起。 夕兽将会彻底遮蔽这片大地和天空的联系,凝滞的夕兽将会带来无尽的灾异,所以在那一天的晚上,看不见月亮。那时候,就将是天坛启动的时候。 天坛启动,在神朝境内抵御夕兽。 与此同时,整个神朝所有民众,也都会同时举行祭祀。 那是某种‘习俗’。 启动天坛不只是皇帝和朝廷百官要做的,神朝境内的每个人都跑不掉。 人人各司其职,每个人做什么,每个势力做什么,家族里面老人做什么,小孩做什么,什么时间点做什么,都有安排,都有讲究。 甚至就连那天吃什么,都用习俗来规定好了 到了那一天,整个神朝境内,甚至是神朝境外的许多地方,都会在那一天同时进行仪式,人人都会烧纸,忌倒污水、倒垃圾、丢弃杂物、扫地、洒水。 洗澡更衣、打扫卫生,以驱疫病、除恶鬼。 年底游神,年底祭祖挂青,举行傩祭。 必须守岁,屋里的灯都不要关,要彻夜不灭。 这一切,都是这种‘风俗’的一部分,也是天坛启动仪式的一部分。 神朝的每一个人,哪怕是叫子,也要被动员起来。 那天,世家大户们,也会分发各种‘年货’,放假的放假,散钱的散钱,名义上是为了过年,实际上也是为了让所有人都去参与天坛大祭。 这种不知多少人同时进行的大祭,其具体细节繁复无比,需要依靠无数巫师,道士先生在外面指导,甚至根据地域和国度的不同,每个地方的人要做的事情也不同,但这种不同,正好是整场大祭所需要的。 而这些祭祀的仪轨,则是由神朝礼部,牵动各方巫觋,儒生,道士,天人等等,依靠他们的各种了解,完成制定,之后分发到各处,强制执行,最后形成了一种习惯性的‘风俗’,一代代传承下来,最终构成了大家习以为常的‘平凡事’。 过年要干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一部分。 举两个例子的话。 压岁钱,是过年习俗之一,年晚饭后长辈要将事先准备好的压岁钱分给晚辈,据说压岁钱可以压住邪祟,晚辈得到压岁钱就可以平平安安度过一岁。压岁钱在民俗文化中寓意辟邪驱鬼,保佑平安。压岁钱最初的用意是镇恶驱邪。 光是想想就知道,调动神朝境内十州,纵横百万里的人同时做一件事,并且大家的分工还不一样,并且把这一切固化下来…… 也不知道是如何普及到整个天下的……反正就这么形成了每个地方的风俗,由每个地方的老人传承给新人,一代又一代,一代又一代。 像是南越,有一些地方就需要妇人置盐米灶上,以碗覆之,视盐米之聚散以卜丰歉,名曰“祝灶”。男子则置水釜旁,粘东西南北字,中浮小木,视木端所向。以适其方,又审何声气。以卜休咎,名曰“灶卦”。 像是北边,就放迎春彩,还要居草庵造酒,除夕以药襄浸酒中,辟除百病,酒名‘屠苏’。 各地都要傩神逐疫,各家于街心烧火,杂以爆竹,谓之‘籸盆’。 吴中的村落,此时就要燃火炬,缚长竿杪以照田,烂然盈野,以祈来岁。 在裴度这些地方,除夕便要围炉守岁,迨晓不寐,炉中商陆火凡数添之。 还有神都阳京,还会‘敲盆’,那一天,民众家中的灯盏,杯子,壶,锅碗,还有其余的什么镬铫箅甑,盆瓮簠簋觥觚,各种摆件,都会在那一天被拿出来敲响。 各个地方都有不同的‘风俗’。 而这所有的风俗,都是天坛大祭的一部分。 每个地方官员,每个世家,都需要记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情,然后按照具体情况安排不同的‘风俗’,指挥不同的仪式。 都按照某种规格调度,共同来完成仪式,相当繁杂。 一场天坛大祭,实际上需要以无数场单独的小型祭祀一点点的拼凑起来,最终将天坛大祭的规模扩张到整个神朝。 国之大事,唯祀与戎。 祭祀和战事,是整个国家最重要的活动,而天坛大祭,则是整个神朝最重要的祭祀,每年一次,从不间断。 这些祭祀,都会通过天坛的调度,在位于神都阳京的主坛处汇聚。 这一天,这所有的一切汇聚起来,就是‘除夕’。 除掉夕兽。 尽管第二年它还会再来。 只要天地依然是死亡的,夕兽就会源源不断的再生,每一年都需要来一次。 光是一听就知道有多复杂,所需要的计算更是多到难以计数。 什么样的仪式会产生什么气。 产生出来的气,又什么气联合起来,每个不同的祭祀造成了什么效果,能够产生什么反应,反应之后又有什么作用。 这种无限蔓延下去的连锁反应,其中的节点根本不知道有多少,粗略算算估摸都得上十亿这个数字。 这就是神朝的天坛大祭。 这就是‘除夕’。 如果成功度过,年关过去,夕兽消散,那么四季将会继续运转。 之前一直都是这样的。 高见来这里一年都没有,所以对于这些,他只是听闻,而从来不曾见过。 只是这些东西,在玄化通门大道歌之中,都有明确的记载。 毕竟这可是整个神朝延续了那么久的传承,已经融入成为了‘文化’的一部分。 而高见的意思,在舒坚看来,就是说,他想要利用‘除夕’。 他面色凝重的对高见说道:“年轻人,我劝你最好不要。” “不管是除夕,还是古战场,这两边有任何一个地方有了一丁点闪失,要么神朝明年将会持续一整年的寒冬,所有天气都会凝滞在‘除夕’那一晚最寒冷的冬天,要么沧州持续几十年的深秋,两者都不可接受。” 神朝以前不是没出现过这种事,天坛启动失败,整个神朝境内,凝滞一年,全年都是寒冬,只有来年再行尝试。 那可真是……惨不忍睹,就连皇帝都要下罪己诏。 比起这个,太学选拔,乃至于杀几个左家的人根本不算什么。 看见金丝熊的表情,高见突然笑了。 他笑着说道:“舒长老,你看,刚刚你还反对来着,现在是不是你也觉得,杀几个左家人不算什么了?” (本章完) 第130章 帮一把 第130章 帮一把 先前高见说要在选拔仪式上杀绝左家的年轻一代,以此来消弭左家在官场之上的影响力,舒坚第一反应就是阻止。 而当高见说要利用古战场的凝滞之气的时候,舒坚已经可以接受高见要在选拔上杀人了。 掀屋顶和开窗面前,大家总会接受第二种。 所以,高见笑道:“舒长老,你看,连你都这样,其他的世家的反应估计也会差不多吧?只要第二件事在除夕之际有一点问题,那么左家死几个人的事情就什么也不算了。” 但是,舒坚却没有因此而放松半点,他只是抓着高见的裤腿说道:“高见,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如果你是想这么做的话,鼠山是不会帮你的。” “舒长老,我也没有在开玩笑,当然,现在你可能不太能理解,不过我也不需要鼠山现在出手,你只要时刻注意我的行动就行了。”高见点头。 舒坚放开了高见,表情严肃的说道:“我先和你说好,你杀左家的人,我无所谓,最多只是不会帮你,可你要是真想对天地凝滞之气动手,甚至是利用天坛的力量想去干扰凝滞之气,鼠山会第一时间杀了你,不管你是不是好人。” “好人也会做坏事,那时候可就顾不了什么情面了。” 高见点了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鼠山就瞧好吧。” 说着,高见转身,带着走龙,往洞外去了。 舒坚看着高见的背影,只觉得浑身刺挠。 说实话,如果不是对方已经干掉了白山江水族,他一定不会听这种胡言乱语。 但对方三境的时候,就各方借势,或是巧合,或是机缘,但就是做到了,所以让舒坚此刻有些拿捏不定。 他真能做到吗? 不知道。 还是好好看看吧,看看他到底准备怎么做。 —————————— 高见出来之后,伸了个懒腰。 浑身上下的骨头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一下就让他感觉舒服自在了好多,僵硬的肌肉也活动了起来。 舒坚再怎么说修为也很高,其实他还是有点紧张的。 “哎哟喂~!”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应该是镇住了吧?”高见自言自语道。 关于鼠山这个势力,其实高见并不准备完全借助对方的力量,毕竟不是很熟。 这并不是说高见怀疑他们,实际上高见完全不怀疑鼠山是恶人,不怀疑他们的动机和目的,他相信鼠山。 只是,高见也不敢说他们一定会全力帮忙,所以还是得保留一点,免得自己被葬进去。 高见愿意相信是一回事,但现实世界毕竟是另一回事,不能鸡蛋全放一个篮子里。 好人有时候也会有苦衷啊。 倒是燕阁会选择帮高见拦住左家,事后还根本没有任何音讯,反而很让高见惊讶。 燕阁又是怎么想的? 宋大帮了高见已经让高见很惊讶了,燕阁后面居然又来人帮他,事后也没有找高见说明什么事情。 作为一个杀人如麻的刺客组织,这不太符合画风吧? 不过燕阁的事情也无所谓就是了。 他们不来找高见,高见也不会去找他们。 当务之急,是先回镇魔司大营,琢磨报名的事情。 报名太学选拔仪式是必须的。 他得去参加太学的选拔,还得做好准备,争取一次性就在这场考核之中干掉左家的年轻一辈。 这有一个让高见无法拒绝的好处。 一旦左家后继无人,那么他们自然而然就会被其他世家倾轧,被其他世家所针对,乃至于发生内乱。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尤其是在‘世家’这种组织架构之中。 在神朝的价值观里,你没有后代,没有扛得起重任的直系后辈,那么你就是再怎么鲜繁锦烈火烹油,你的根基也是不稳的。 哪怕你是皇帝,也是如此。 国无储君,那哪怕是一个国家,也必然是动荡不安的,世家这么大一个势力,年轻一辈的英才被高见杀绝的话,其造成的影响不亚于一个国家被杀掉了太子。 太子者,国之根本,不可动摇。 一个国家,皇帝死的时候没有指定继承人,国无储君的情况下,上演什么九王夺嫡之类的事情非常正常。 整个势力之间必然会相互倾轧,甚至兵戎相见。 而且,除了九王夺嫡这种,堂兄弟争位,外戚,权臣,甚至是彻底的外人,都有资格来这里抢夺你的宣称。 到了那个时候,左家内部为了新的继承人立位,你说各个旁系族人,嫡系之中的各个院子,他们不会争夺权力开展了明争暗斗吗?其他世家会对此坐视不理吗? 这样一来,两相冲击,内忧外患之下,肯定能使得左家分崩离析,大受冲击,甚至比白山江水族被毁灭带来的冲击更大。 甚至都不用扯这么大,神朝农民的吃绝户,是这个道理。 哪怕是乡下农民,你没有儿子,那你肯定都会被人看不起,你的东西始终都可能被觊觎,你始终无法安下心来。 根据高见的推演,事情肯定会这么发展,他必须抓住机会。 但与之对应的,这些世家和年轻一辈的保护,必然是最高等级。 在平时,高见是没可能把他们一锅端掉的。 而如果没有一锅端掉,只要还剩下一个,那么高见的打算就会全盘落空,因为储君这种东西,只要有一个,其实就能安稳人心了。 必须一锅端。 所以,太学选拔,是高见短时间内唯一的机会。 可太学选拔的安保措施,大概和高考一个档次吧,随便往里冲大概是会把自己也葬进去的。 所以,还需要考察一下,看看怎么利用古战场和除夕,吸引世家和官府的目光,然后趁机干掉人,又不至于把自己牵连进去。 这么想着的时候,高见骑着走龙,刚好路过一个村子。 这时候,轰隆一声,引起了高见的注意。 他往下看去,下面那个村子旁边,似乎正在争斗。 那个村子,正在战斗,下面有术法的痕迹。 高见骑着走龙在天上,可以看见,那是一头大概十几米长的鳄鱼。 这头鳄鱼全身覆盖着彩色的鳞片,四条腿比房梁还粗,一条长长的不停扭动的尾巴甩动,以狂躁的姿态正在冲锋。 在鳄鱼的身上,可以看见‘神光’,那是经受香火气熏陶之后的金身。 做好战斗准备一些武者,或拿刀,或拿剑,或持盾,或使枪,一拥而上,对鳄鱼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可是这样的攻击,只能划破鳄鱼的鳞片,根本不能再进一步,金身可是相当坚硬的,哪怕只是一层普通的金身也能够让一境武者们束手无策。 好在鳄鱼前进的步伐被挡住了,它张开巨口,喷出酸液。 “快躲开!”有人喊着。 众多围攻的武者纷纷闪避,躲开了鳄鱼的喷吐,酸液落在地上,接触到的东西无不膨胀变形,随后冒出白烟,然后在原地留下一堆黑黑的碳状物体。 众人见状,更加胆颤,和鳄鱼的搏斗也越发谨慎了起来。 但这样,却让防线更快的破碎,那头鳄鱼正在疯狂的前进,看起来马上就要冲破包围。 “都顶上,都顶上去!不能冲撞了大人!” 却听见鳄鱼也在口吐人言,发出癫狂的声音:“都给我闪开!我是水神!我是水神!让我见左主祭,让我见左主祭!” 鳄鱼仍旧在往前突,武者们难以抵抗,甚至已经开始出现伤者。 可以看见那些士兵们正在艰难抵抗,战斗进行的很快,哪怕是一境武者的战斗,其速度也令人眼缭乱,一秒之中动辄十数招,就在高见低头观察这几句话的时间,已经是好几人横飞出去。 高见可以看见,那些武者保护的,是一座轿子,里面似乎有人。 于是高见一拍马背。 走龙转身下冲,空气在它身前压缩,发出了一阵尖锐的呼啸。 但是,没有炸开,甚至还有些平静。 现在的走龙,以全力极速冲刺的时候,并不会导致冲破音爆,因为他的身上有一颗蛟珠。 这颗蛟珠,可以驾驭风雷,而奔跑的时候,前方聚集的空气墙,就是典型的‘风’,只要高见揣着蛟珠,他的行动就可以不受风的阻力影响。 甚至走龙都可以享受到这个好处,这让走龙和高见的在高速移动下的极限速度和持续时间都大大提升了。 价值十万金的东西,有这些功效也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下一刹,众目睽睽之下,鳄鱼的金身和鳞甲平顺的裂开。 鳄鱼倒下,血液撒的到处都是。 刀已入鞘。 高见翻身下马。 “高,高校尉?”却见那些武者其中一人,指着高见,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啊?认识我?”高见指了指自己,有些惊讶。 自己现在这么有名了吗? 哈哈,不愧是我。 “还真是高校尉——!” 这些武者确认了之后,接着齐刷刷往后退了一步,面色惊恐,一脸唰白! 刚刚面对那只鳄鱼的时候,他们都不曾这样,可确认了是高见后,这些人马上脸色就变了,像是见了鬼一样。 与此同时,却看见他们身后的轿子里面,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掀开了轿帘,盯着高见:“你就是高见!?” 高见看向对方。 可以看见,对方眼神明亮,目光炯炯,盯着人的时候,仿佛能感觉目光如同实质一般造成了触感。 这是神关三窍打开的表现。 这是一个三境巫觋?! “你三境?那你刚刚为什么坐在里面不动弹?”高见皱眉。 明明是三境,那只鳄鱼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只要出手就能直接将其打死,却偏偏要周围的那些护卫拼命阻拦,这人是不是脑子有坑? 哪怕不把护卫的命当命,那培养护卫的钱难道不是钱吗?有必要这么浪费吗? 但是,那个巫觋没有回话,而是盯着高见,声音低沉的喊道:“高见……高校尉!” “是我,喔,左家人,是吧?”高见也反应过来了。 之所以这帮人,看见自己后退,因为这是左家啊。 于是,高见笑着说道:“哎呀,我看看怎么回事?怎么是左家在捕捉神祇?巫觋和神祇不是一伙的吗?” “是神祇和你们左家反目成仇了?还是说,知府要求你们左家自己亲手捕杀享用了血祭的神祇,你下不去手,所以让这些人送死了,这样你就可以说‘神祇力大,杀人逃窜’,然后偷偷将他们庇护下来?”高见轻声点破了自己所看见的东西。 让这些水神打死武者,然后就可以说他们力有未逮,没能捉住神祇,这样就可以在沧州保下一部分神祇。 “一派胡言,只是巫觋体弱,需要时间准备而已,武者护法,巫觋做法,正常分工而已,高校尉因为我左家的矛盾,便横加指责,未免有些小肚鸡肠了。”那位左家巫觋冷哼一声,驳斥了高见。 “原来是这样,需要护法啊,那好,敢问阁下大名,由我亲自为阁下护法,如何?”高见马上拱手,如此说道。 对方脸色一黑。 但他没有愣着,而是马上答道:“在下左正,不敢当阁下,就不劳烦高校尉了,剿神一事,是在下分内,不敢假人之手。” “不劳烦,不劳烦。”高见露出笑容:“不过看阁下的样子,应该也不愿意和我同行,那就算了。” “走龙,我们走。”高见翻身上马,离开了此地。 看着高见离去,那位左家巫觋松了口气。 但他的气没松多久。 因为他发现,高见前往的地方,是几十里之外的一处神庙。 沧州各地神祇不少,到处都是庙宇,几十里就有一处。 左正是三境巫觋,开了神关三窍,玉枕窍能够提升五感,因此他可以清晰的看见高见前去的方向。 他意识到了什么,面色突然一变! 但已经来不及了。 没有了空气阻力,走龙的极限速度再度暴涨!要知道,在高速奔袭之中,一多半的力量都用来对抗阻力去了,速度越快,阻力也就越强,也就更需要费力量。 以蛟珠辟开风力,走龙的全力冲刺的速度甚至可以连续用上一天,而不用担心被累死。 这种速度下,所谓百里,只要七分钟,而几十里,两三分钟就到了。 两三分钟之后,高见落到神庙之下。 下面有一只蛤蟆,正在急急忙忙的收拾盘缠,还带了几个小孩路上吃。 还没来得及反应,已被高见一刀砍成两半。 然后,下一个神庙。 很显然,沧州内城已经知道白山江水族灭亡的事情了,并且已经下达了追杀这些享用血祭的神祇的命令。 只是左家还想阳奉阴违而已? 那就让高见来帮他们一把吧! (本章完) 第131章 重返镇魔司 第131章 重返镇魔司 当高见返回镇魔司大营的时候,已经是太阳落山,高见和走龙浑身都是血,不过走龙看起来肚子却鼓鼓囊囊的。 没办法不鼓,这一天,他吃了好多妖兽精血,走龙现在只觉得跑了一天,反而精力爆炸,想找几匹母马来。 而高见则累惨了,骑马可是相当累的。 这才刚刚回去,就看见王隆正在吃饭。 他瞧见高见回来了,吓的碗都差点没拿住,在空中跳了好几下,好悬才给搂住咯。 “高见!你回来了?”王隆把碗放下,三步并做两步,朝着这边跑过来。 高见翻身下马,拍了拍马腿,让走龙自己玩儿去。 然后把头发拧了拧血水:“我不是早就回来了吗?几天之前我不是在沧州露过面吗?还有,王哥,怎么每次见你都在吃饭,你一天吃几顿啊?” “早餐,晌饭,午饭,下午吃点点心,晚餐,宵夜,也就这些吧,五顿而已。”王隆嘻嘻哈哈。 “你是农民吗?你吃晌饭……?怎么连下午茶都来了,你有应酬?”高见有些哭笑不得。 晌饭,一般是农忙的时候,累了一早上,抓紧时间吃点补充体力。 下午的点心也类似,世家公子小姐们常有各种社交活动,例如投壶,踏青之类,各种活动之下,忙一早上没时间吃饭也很正常,就在下午应酬稍稍歇息的时候,吃点点心填填肚子。 结果这人,啥也没干,就吃晌饭和下午点心,这是猪啊。 “没应酬就不能吃吗?咱怎么说也是练武之人,多吃是福啊。”王隆拍了拍肚子,丝毫看不出半点肥胖的意思,甚至还有健壮。 他接着对高见说道:“还是先别聊了,你这一身血,先去洗澡换身衣服吧,我去帮你通知司马。” 高见好奇:“你怎么知道我要找司马?” “闹出这么大事,不找司马找谁?找我吗?让我帮你处理?”王隆翻了个白眼。 “哈哈,那就谢谢王哥了。”高见点了点头,走进了刚刚吃饭的房子里。 里面非常温暖,在冬日里烧着炭火。 是品质最好的银丝炭,显然王隆并不穷,只是没有用阵法,有些让高见奇异。 “我记得你是王家人吧,世家子弟居然烧炭?你不带个什么熔脂玉,火鼠裘之类的在身上吗?”高见问道。 “这东西我倒是也有,不过今年的银丝炭品质很好,烧出来有一股香味,我还挺喜欢的,所以就烧炭了,最近外城的银丝炭很便宜,都是靠你啊。”王隆夸赞道。 “靠我?”高见指了指自己,有些不太能理解。 他干啥了? “是啊,前几年,烧柴火和普通木炭的多,整个沧州外城乌烟瘴气的,天地四方昏蒙,下尘如下雨,穿着白衣服走一圈,回去就变成黄衣服了,到处都是烟囱,很要命的。”王隆似乎是回想了一下,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但他马上拍了拍高见:“不过今年不一样了,今年好多人都用上了银丝炭,因为力工们搬运的柴火数量多了好多,今年银丝炭和普通炭的价格都降了好多,少冻死了好多人啊,再加上神祇们干事,沧州都城的风雪都调控的很好。” “今年的风雪,既没有不下,导致各地缺水影响来年耕种,也没有下太多,弄的房顶坍塌,冻死一堆人,一切都恰到好处,再加上便宜了不少的木炭,不知道多活了多少人,你一过来就整治了码头和百神,说实话,外城的人是该谢谢你。”王隆如此说道。 听着王隆的话语,高见看向了外城的方向。 “力工们和百神?喔,那还真是,那这声谢谢我就担住了。”高见回过头来:“那有热水吗?还是就冷水?” “你要热水就等等,反正炭火在这里,你自己打呗,我去找司马,你抓紧时间喔。”王隆没有耽搁,洗了一把手,把拍高见整出来的一身血洗干净就离开了大门。 高见目送他离开,然后有些高兴的活动了一下身子,打了个几个空气篮球,对着半空出了几拳,发出了砰砰砰的声音。 他当初一眼就看出来了,想要改善外城的事情,码头,还有外城百神,就是两个最重要的节点,因此才拼了命把这两个东西好好动了一动。 现如今,在码头上面普及了功法,统一降低了码头之间的各种内耗,自然能够做到许许多多的事情,可以惠及全城百姓。 而足够负责任的外城百神,则可以掌控风雨雪晴,让庄稼也好,自然生活也好,都得到方方面面的提升。 优秀的水神可以净化水质,好的土地神能让地方有个好收成,码头极大的降低物流成本。 这一套下来,外城方方面面都会好上很多很多。 现在看起来,初见成效。 爽! 心情舒畅,高见只觉得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锈刀的刀锋不知不觉间也,又多出了两寸。 此时此刻王隆一番话,增长的刀锋,竟比高见砍死白山江水族的那帮所谓的‘将军’来的还要多。 意气这种东西,真的很难说啊。 不过高见对此完全无所谓,他已经习惯了,锈刀偶尔就会突然涨一点,也有可能做了某些事情完全不动,其规律只有一点,那就是高见觉得爽。 并且这种爽,一般来说不会是他刻意追求的,他给自己设定的目标完成之后,锈刀多半都没动弹过。 大多数的刀锋增长,都是高见自己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出现的,似乎他没什么目的性的时候,刀锋才会自然磨砺。 所以,事到如今,高见基本上没怎么在意过刀锋的事情。 有了就用,没有就不用,爱有不有,没有拉倒。 烧开了水,倒进木桶里,高见把衣服一脱,往里一泡,开始清洗一身的污血。 这一身污血其实也挺值钱的,这么多妖血,拿去熬一熬也能入药了。 不过真正值钱的那些精血,都被高见喂走龙了,现在他应该去找母马,或者去天上跑圈了。 精力太旺盛也是一种折磨啊。 高见如此想到。 就在他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一股好闻的香气突然传来,引来了高见的注意。 高见的感官现在还是相当敏锐的,所以他很快就注意到了这点,并且顺着味道看过去。 “这味道是,银丝炭的?银丝炭是这个味道?”高见嗅了嗅,只觉得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 他倒是听说过,银丝炭烧制的过程中,可能会埋一些药材,干之类的,增添香味,但这种味道会这么浓郁吗? 不过,仔细想想,王隆好像说了,今年的银丝炭品质特别好,烧起来香味很足,所以他甚至都不用火鼠裘之类的东西了,改烧炭取暖了。 嗯,估计是什么新工艺吧。 高见想着,泡在了热水里。 真爽。 舒服。 从前往白山江龙宫开始,再到奔着东海龙宫去,最后返回沧州,又带着几千人回到了沧州边缘,找了块空地开荒。这中间各种事情,繁杂又危险,还总是要打打杀杀,其实高见不喜欢打打杀杀的。 如今回到镇魔司大营,热水一泡,还有好闻的香味。 感觉之前的辛劳,全都随着热水消散了。 一念及此,锈刀刀锋,再多出了两寸。 ? 高见脑子上冒出了一个问号。 “啊?”他伸手,从旁边的刀鞘之上拔出锈刀。 还有这种事? 这么一看,都有七寸了,其中四寸是今天泡澡泡出来的。 他将锈刀插回鞘中,只想偷笑。 很快,高见泡澡结束,从木桶中起身,穿好衣服,将刀配好,在镜子里看看自己。 一袭黑衣,下摆有褶,上有暗金纹,胸口隐隐绣有虎彪,是神朝镇魔司的七品官服,英武不凡,再加上高见身材健壮,将腰带扎紧之后,隐隐可以看见鼓鼓囊囊的肉身。 帅! 高见称赞了自己一声,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抑郁症的性格,倒不如说之前那个沉闷纯粹是被现状给压出来的,其实他挺活泼的。 恰逢这时,外面的王隆传来了声音:“高见?准备好了吗?司马就在大营等你呢!” “好!来了!” 高见一抹头发,转身,衣服下摆画出一个圆,然后出门。 王隆看着洗完澡出来的高见。 突然感觉…… 这小子怎么变了个气质?顿悟了? 想不明白,算了。 高见这边,告别了王隆,一路朝着镇魔司大营中央走去。 这里一如既往的没人。 大部分人都被调遣去古战场了,在古战场那边,是沧州真正的心腹大患,需要所有世家和官府本身都抽调力量去那里镇守。 倒不是镇守那些凝滞的天地之气本身,而是怕有宵小去引爆那团凝滞的秋分阴气,那沧州可就要连续待上几十年的秋天了。 到时候……其损失怕是难以计数,甚至会影响到各个世家的道基。 所以,得先见见镇魔司司马啊。 毕竟镇守古战场的主要力量之一,就是镇魔司呀。 高见一路走到大营处,看见了巨大高耸的营帐,以及周围的亲兵。 周围的司马亲兵,对高见微微行礼。 上次来的时候,他们还像是个死人,这次却主动行礼,可见,高见还是闹出来不少动静的。 高见也对他们回礼。 然后昂首挺胸,走进了大营。 大营内,司马正坐在案桌后,桌上什么东西都没有,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案桌的对面,有一张凳子。 四周仍旧只有四五个亲兵在站岗,司马的铁矛则放在一旁的架子上。 “司马。”高见上前,坐下。 司马张开他那双很明显与常人不同的大手,放在桌子上:“你最近闹出了不少事啊,我听说就在几个时辰之前,你屠掉了沧州城方圆百里内的所有水神?” “嗨,小事情。”高见笑笑:“沧州不是发消息了,让捉拿白山江水族的神,我就加了一下班。” 为什么加班,那也很简单。 距离沧州越近,着方圆百里的水神,关系就越深,毕竟沧州附近的水神,多半身后的各种势力都不浅,不然也不至于安排在这种核心地方,像是清水河河伯那只金乌龟,背后就是白山江龟丞。 这地方是个肥缺。 其他的小猫小虾跑了,高见还能忍,这周围核心地带的水神,都是白山江水族曾经寄予厚望的年轻人。 这可不能放走了。 高见在看见左家阳奉阴违的瞬间,就意识到了这点,于是选择了加班。 司马又问道:“你知道为什么知府让左家去做这件事吗?” “左家熟悉流程,知道神祇犯法之后的处理方式,也在他们的职权范围内,交给他们做……合情合理,嗤……”高见拱手,笑嘻嘻的说道。 说着说着,他没绷住,司马也没绷住,两人一起笑出了声,然后又立刻恢复了严肃的样貌。 “咳咳,不是外人,就不要和我打官腔了。”司马挥了挥手:“这次我可是了大力气保你的。” 闻言,高见起身,双手抱拳,深深鞠躬:“多谢司马。” “那你告诉我,你知道为什么让左家去吗?”司马说道。 高见这次没有打官腔,而是说道:“因为知府不想和左家撕破脸,给他们一个机会保住自己的一些嫡系,免得左家狗急跳墙。” 说完之后,高见有些疑惑:“所以,司马大人,问这个做什么?你心里应该也明白吧?” 司马则说道:“那是对你这种聪明人来说,你想想看,那些刚刚位于平均水准的人有多蠢,然后再想想,有一半的人比平均水平更蠢,所以有时候,一点点没必要的废话,其实很重要的,自以为是以为对方能懂,会坏事的。” “原来如此,受教了。”高见恍然。 这还真是个经验,以前高见还真喜欢不说透就把事情交给别人做,觉得别人能领悟。 还好没酿成恶果。 “那继续,所以,你真铁了心和左家过不去?” “是,我要终结血祭,司马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觉得,做得好,不然我也不至于三番五次帮你了。”司马说道,然后盯着高见:“只是你也要明白,左家也要对你动真格的了。” (本章完) 第132章 牙将 第132章 牙将 左家要对高见动真格的了? 高见挑了挑眉毛:“他们还没对我动真格的?” 司马则说道:“也不算吧,他们倒是对你下了好几次手,被水家和我拦下来几次,之后也就就此作罢了,听说他们在越州也了不少的力气,好像也没生效,但都是只出了一次手而已。” “这些其实都算是动真格,但还处于‘点到为止’的地步,虽然你让他们吃了亏,但他们动了一次手吃亏之后就选择了收手,这差不多算是……江湖规矩,你懂吧?” 司马用了江湖规矩这个词,显然是觉得高见才当官不到一个季度,有些不太理解这种潜规则的东西。 高见点了点头:“明白,规矩嘛,一子下出,胜负分出之后,互不追究,让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就好像现在的水家会选择放左家一马一样。” 在沧州城门上挂着的公文,高见也看过。 其上写的东西,其实看起来措辞严厉,惩罚巨大,一下就杀掉了左家好多个当官的,但实际上依然是‘留了体面’的。 水家并没有趁着这个机会让左家彻底死无葬身,尽管他们很可能具备这样的能力,但他们选择让左家可以喘息一二,没有把事情做绝。 作为世家,根系深厚,牵一发而动全身,真正扳倒左家,恐怕到时候惹出来的乱子,就连水家都收拾不了,左家反扑的时候,搞出来的事情绝对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搞定的。 与其面对那样的混乱,不如让左家回去苟延残喘,水家只要能够继续坐稳沧州龙头的位置,顺便把之前左家的狂妄气焰打压下去就足够了。 世家们并不喜欢出现太大的变化,那对他们已经形成的完备统治体系是一种巨大的冲击。 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 “那按照司马你的说法,左家之后就准备不管江湖规矩了?”高见问道。 司马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了高见一个脑瓜崩。 他那双大手是常人的两倍还多,一个脑瓜崩差点给高见弹晕过去。 好大的手劲儿! 然后,他提高了声量:“是你不管江湖规矩!?谁他妈下手有你那么狠的?斩了白山江水族,断掉左家一臂,甚至在那之后还要赶尽杀绝,把白山江水族剩下的那么些异种天才全杀了,你他妈不要命啊?” “大家点到为止,点到为止,现在你把左家逼急了,你觉得他们还会在乎规矩吗?接下来你要面对的将会是一波接着一波的追杀,而且绝对不会有任何顾忌,甚至可能会有六境乃至于七境的人出手。” “你不会再有任何机会去做你计划的那些事情,不管你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还有多少小招,他们都会抓住一切干掉你!是你先坏了规矩,可怪不得人家!” 听着司马的呵斥,高见讪讪笑着。 这么一说,好像也是。 高见一手主导了白山江水族的覆灭,甚至在那之后还要出手将方圆百里内的那些水族异种都杀了喂走龙。 现在左家急了,又在沧州大本营,可不会和高见讲什么江湖道义了,接下来高见面对的必然是暴风骤雨一般的反扑! 甚至就连李驺方的名头都保不住高见! 事情就是这样的,规矩,法律之类的东西,终究不过是人在社会中形成的潜规则而已,是脆弱的,善变的,在某些情况下不会可靠,只有物理这种才是亘古不变的铁则,很多问题,规矩手段解决不了,但可以通过物理手段来解决。 高见不可能靠规矩苟活一辈子,当左家真的想动手的时候,高见如果没有对应的力量保护,那他就得死。 所以,司马又恢复了平静:“行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这几天你就待在我身边,在事情平息之前,不要离我太远。” “对了,这个东西给你,算是给你个名头。”他说着,拿出来一个盒子,摆在桌子上,推给高见。 高见拿起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腰牌。 腰牌是铜制,有黑色的铜锈痕迹,分量挺沉手的,其中散发着强烈的金气,显而易见是一件法宝,上面刻着一个字:“勾”。 “勾?越州勾家?”高见抬头,看向司马。 虽然知道镇魔司马是越州来的流官,但他肯定也是世家子弟, 越州勾家,有名的机关大家。 勾姓,古称‘句姓’,其来源于古代军制‘句兵’,属于以军职称谓为氏,专指执句戈征战的兵士,谓之“句兵欲无惮。句兵,戈戟属。” 句兵欲无惮,这一句便可以体现勾家先祖是个什么个性。 “是,知道这是什么吧?”司马说道。 “嗯,牙将腰牌,司马这么信任我啊,牙将腰牌都给我了,这玩意儿按理说,一个司马只能有两个吧?”高见有些感叹。 “还有一个在古战场那边值守,平时我不在,就是他帮我主持局面,还有这一个,我一时没有人选,就给你了,看你怎么选了。”司马如此说道。 看高见怎么选。 很显然,司马这既是保护,也是一种‘邀请’,还有‘交易’。 大将出征时通常建有牙旗,他们的官署被称为牙,所居之城称为牙城,所居之屋为牙宅,朝见主帅称为牙参,亲信将领为牙将,卫队为牙队,而亲兵则被称为牙兵。 若将为猛虎,则其亲兵为其爪牙,故称‘牙兵’‘牙将’,这是将军最精锐的一支军队,也是其最大的依仗。 接过这个腰牌,高见从此之后便是镇魔司牙将,直接属于司马,并非是‘属官’的关系,而是完全的嫡系,以后他都得打上勾家的标记。 官职依然是七品不变,和原本的镇魔司校尉同级,但其代表的含义却完全不同,权力也根本不一样。 这可以保护高见,让高见有理由待在司马身边,左家没办法动手杀他。 要么加入沧州镇魔司司马的阵营,成为他的牙将,从此之后,高见在沧州官场将会完全从之前的‘尚书举荐’的年轻人,变成镇魔司的储备干部之一。 要么…… 死。 如果没有这种大人物的保护,高见毫无疑问的会被左家弄死,他最近做事太嚣张了,已经到了左家愿意撕破脸,打破规矩的程度了。 于是,高见捏着腰牌:“司马,你应该知道吧……我不是当官的料,这玩意儿给我,可能会得不偿失啊。” 高见知道司马是什么意思。 但哪怕接受了这个东西,高见也不觉得自己能待很久。之后的日子里,要么左家爆炸,要么他事情败露跑路,基本不存在第二个可能性。 却见,司马大笑一声:“哈哈!这也是一种赌博,不是吗?我在赌你的能耐,要是你能耐太强,能把左家真的扳下去,留不住你是理所当然的。” “要是你太废物了,死了也不过是让我损失一点颜面和一些战力而已,不至于伤筋动骨。” “可你要是卡在中间,和左家一直缠斗不休,既干不掉左家,自己也死不了,那你就得一直给我干活,卡多久,干多久。” “我就是觉得,你会卡在这里很久,甚至卡一辈子,就得给我打一辈子工,你怎么看?” 高见闻言,放松的笑了笑:“那恐怕要让司马失望了,既然司马愿意下注,那我就陪你赌一场。” 语罢,高见拿起腰牌,挂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镇魔司司马露出了笑容。 高见则站起身来,拱手说道:“那,司马,接下来,我就只能待在你身边了?还是说你有什么别的安排?” 高见很清楚,司马说的很对,就目前为止,自己还得安分一段日子,老老实实待在司马身边,避开左家的怒火才行,不然就算有人庇护,左家也会抽空把自己杀了。 如今,以现在的态势,高见不管是什么身份,不管做什么,都无所谓,甚至他如果敢自己独自一个人在沧州晃荡,左浪这位左家老祖宗都有可能亲自出手把高见拍死。 他那么跳来跳去,已经把仇恨拉满了。 “有,你在沧州都城待着太危险了,我准备让你跟我一起去古战场,把勾磊调回来在沧州都城镇守,对了,他是我的侄子,我的另一个牙将,你以后可要和他打好关系。” 高见挠挠头:“我们两个一起去古战场?躲左家,还是有事要办?” “都有,既是让你避开左家的本家,也是在那边有事要做,在沧州这里,总是可能百密一疏,左家全力出手的情况下,我也未必保得住你,倒不如和我一起去古战场,在那边,左家顾虑就要大的多,你待在我身边,他们基本不可能强硬对你动手的。” 说到这里,司马突然说道:“当然,我知道你不会一直缩头太久,那对你来说不现实,很有可能会打压你的心气,让你凝聚神意留下阴霾,再说了,以你的性格,估计暂避风头可以,但死也不会一直缩头缩脑的。” “所以我也给你下一步,找好了去处,马上要年末了,太学选拔要开始了,你想不想去?太学选拔事关重大,左家也不会在那里面动手脚的,这一套下来,足以让你在明年之前都安稳无事了。” 镇魔司司马,虽然看起来是个粗糙大汉,但却做事竟如此缜密,在高见接过腰牌的时候,已经把后面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高见听了这些,怦然心动。 太学选拔。 他本来就准备去的,毕竟他准备在那里面,杀绝左家的年轻一代啊。 之前他还想通过水家的关系去报名,没想到这次得来全不费工夫。 “好,那就先在古战场避一避,之后参加太学选拔!”高见点了点头:“但我要是选上了怎么办?” “选上了那就去读呗,那可是太学,你能上是你的能耐,老子给你出路费!”司马大笑,一巴掌把高见扇飞了出去。 高见只觉得一股巨力无法抵抗,整个人猛的倒飞而出! 随着高见飞出大营,还跟着传来一句声音:“去牵你的马来,我们马上就出发去古战场,不要耽搁。” 而高见这边,他在空中猛的沉下身子,双脚落地,强行立在地面,却发现哪怕如此,他依然停不下来。 这股力量不像是‘突然发力’那种只是单纯的推一把而已,最强的就是刚开始那一下,之后就会迅速衰竭。 实际上,这力量像是有一只手一直摁在他的身上,不断发力,持续不停的把他往后推! 好精妙的力道!这也是武艺可以做到的吗? 他立刻下沉身子,鼓动气血,五行生克赋启动,调动体内的土气,让自己双脚生根! 土气和大地之中的土气融为一体,高见扎稳马步,想要停下,可就算如此,他依然后退了九丈之远,才终于停下。 就在高见停下之后,可以看见,那些亲兵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甚至有几个瞪大了眼睛,手里的武器都不知不觉松了。 像是高见做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样。 “好!三境修为,九丈就停,你赶得上勾磊了。”司马的声音从营帐内传来,充满了赞许。 “勾磊是几丈?”高见站直,问了一句。 “他三境的时候,七丈。”司马如此说道。 高见点了点头,然后朝着走龙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他赶到了地方,天上的走龙正在到处跑圈,散发自己源源不断的精力。 高见把周围百里所有白山江水族的神祇都砍死了,精血都给走龙吃了,所以搞的走龙现在气血喷张,又找不到母马,不得不到处跑圈。 “走龙!”高见挥手。 走龙立刻警惕的看向高见,不能再吃了! “别跑圈了,我们赶路,一次让你跑个爽!”高见挥手。 走龙于是放下心来,跑到了高见的身边。 高见翻身上马,朝着大营奔去。 大营处,那匹大青马也已经准备好了,司马坐在上面,看见高见来了之后,立刻策马而起。 却见大青马脚下生出黑云,奔驰向天。 走龙跟着踏空,紧随其后。 目标,古战场! (明天加更) (本章完) 第133章 古战场,下马威!(加更了) 第133章 古战场,下马威!(加更了) 古战场,位于沧州的东北边,距离沧州都城大概万里左右,并不算太远。 大青马对这种奔袭强度似乎习以为常,一路破风前进,根本不畏惧风带来的阻力,完全无所谓前方的那一堵风墙。 如果是正常情况,走龙是绝对跑不过这头大青马的。 不过,此刻走龙刚刚吃了妖血,一身精力无处释放,再加上蛟珠辟风的效果,他似乎又被大青马的速度刺激到了,全力奔袭之下,竟然没有落后太多! 这让司马都惊讶了一下。 走龙虽然有西域天马的血统,但并没有妖化或者怪化,居然跟得上他的碎山。 妖化,就是开启了神关三窍之一,苏醒了神关的一部分威能,获得了和天生灵长一般的神智,能够思考,能够化形。 怪化,则是开启了其他窍穴,本身修为得到了提高,但并没有觉醒神智,很多强大但依然神智愚昧的的怪兽都是这样的。 看起来,走龙的血脉挺纯净的? 这样的奔袭持续了一天。 一天时间,一直到入夜许久,才赶到了古战场。 这种速度下,日行万里! 走龙刚刚吃完精血,那么充沛的体力,也被这一天的极限狂奔给累的够呛,不过有个好处就是,他那喷薄而出的气血得到了释放,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而大青马似乎还犹有余裕,施施然的停了下来。 高见看着走龙,感觉走龙都快累趴下了,明明之前还是龙精虎猛的样子。 而高见自己也不太好受,虽然已经辟风,让他不用迎接高速气流的冲击,但骑马奔跑这么久,依然累的够呛。 不过,古战场已经到了。 高见举目远眺,想看看这个地方是什么样子。 因为走龙会飞,所以他是从半空之中,遥遥眺望。 可以清晰的看见,那里面……是秋天。 虽然这句话是废话,但的的确确……就是秋天。 很难想象,居然会有如此‘标准’的秋天。 秋行冬令,则阴气大盛。 高见行走在其中,可以瞧见许多介虫败谷,身旁有凉风生,日夜在此处似乎不怎么分明,没有雷霆带来的清气,蛰虫俯户,天地之间有杀气浸盛,阳气日衰,水始涸,气候开始寒冷。 秋分之气,实际上就是在秋天到冬天交接点的那一段时间,是一年之中最阴冷的时候,虽然没有冬日的酷寒,但却格外多出来了一些肃杀之气。 秋主金气,金主肃杀,严风鼓茎,繁霜殒带,所谓‘秋风如刀’,就是说,当秋风刮起的时候,万事万物都会凋零,被肃杀的金气刮过,树叶会落下,植物会衰亡,虫豸会蛰伏,万事万物都会宁静下来,就连人也会感觉到没有精神,好像力气被抽离,会想要更多的休息,躺在被窝里更不愿意出来。 所谓“秋后问斩”,实际上也是取的秋风肃杀之意。 秋厉融风则枯瘁摅藻,白露凝则繁英凋零,季秋霜始降,鹰隼击,王者顺天行诛,以成肃杀之威。 金气富集,则万物不生。 高见远远眺望那片古战场。 白日短、玄夜深。招摇转、移太阴。 霜锺鸣、冥陵起。星回天、月穷纪。 听严风、来不息。望玄云、黝无色。 曾冰洌、积羽幽。飞雪至、天山侧。 只是在外面看着,就已经是如此的震撼,很难想象待在其中到底是个什么境况。 “很震撼吧?不过还有更震撼的,你记一下现在的星空。”司马对高见炫耀般的说道,然后手指了指天上。 高见顺势抬头,天上是一如既往的星辰。 而今是冬季的星空,昬奎中,晓亢中,斗建丑位之初,室宿和奎宿位于南中天,西方白虎七宿出现在东方,银河从西向东横贯北部天空。 “走,我们进去。”司马等高见看完,带着高见走入了那片古战场。 一进去,就感觉到暖和了许多,只是……高见虽然感觉气温暖和了,气氛却还透着一股阴冷的刀锋之意。 和冬天比起来,秋天要温暖许多,但肃杀之气交杂在里面,还是让人牙齿生冷。 “你再看天上。”司马又指了指天空。 高见再看,然后……他惊呆了。 昏须女中,晓柳中,斗建戌位之中。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秋季的星空,箕宿和斗宿位于南中天,北方玄武七宿处于东南方向。银河从箕斗方向的地平线升起,向东北织女星流去! 只不过走龙的几步之差,几十米的距离而已,天空的星辰,已经完全换了一个样貌!就好像步入了某个平行宇宙一样。 “这——”高见惊住了。 怎么会? 那漫天星辰,居然会几步距离就完全改变! 看见了高见的表情,司马显得得意洋洋,好像产生了一种智力和学识上的优越感。 他用一种‘得逞了,我得好好卖弄卖弄’的表情说道:“你是武者,估计不研究这些,之前我来的时候也被惊到了,后来听那些阴阳家说,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星辰乃是天地之气的呼应显化,有灾异出,便有妖星降世,有祥瑞现,就有紫气东来,而这些也是一样,地面之上秋分之气如此浓重,天空星辰自然也会跟着变化。” “满地的秋分之气,上应于天,就会在天空之上显化出秋天的星辰,毕竟日月众星,自然浮生虚空之中,其行其止皆须气焉,所以你看,这古战场是不是奇妙非常?” 而高见只是感慨:“确实奇妙。” 他再度产生了自己此时此刻正处于一个奇妙世界的实感。 在这里,物理是另一套定义。 天空之中的星辰真的没有实体,并不是什么恒星或者行星的光芒,而是切切实实的,由具体的天地之气带来的显化。 哪怕是在同一片大地之上,看向同一片天空,所看见的星辰依然会不同。 其星辰气朔、日月交食,皆由气定。 高见微微颌首,怪不得占星之术可以生效。 既然天空的星辰可以因为大地之上的天地之气而产生对应的变化,那么只要掌握学习这种变化的规律,那些阴阳家的修行者,就可以通过望气占星,来观察这个世界的天地之气产生了怎样的变化。 其中日行盈缩、月行迟疾、五星加减、二曜食差、日宿月离、中星晷景、立数立法,知道了对应的变化,就可以通过星辰的变化,去推测大地之上发生了什么事。 只要天地之气变化,他们就可以通过望气占星进行感知,甚至是测算某些事的发生。 这并不是玄学,而是一套完整,有系统,可复现的观测方法。 “呼。”高见吐出一口气:“这个天地,真是奇妙啊。” 司马的表现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整个人都显得神清气爽了起来,然后指着前方说道:“哈哈,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别感叹了,那边的火光看见了吗?那里就是镇魔司在古战场的大营。” “好。”高见点头,带着走龙一路奔驰。 不多时,大营已经快到了,往前方眺望就能看见一座山谷。 刚刚到这里,就看见四周约莫有两三万人,都在附近的大营之中。 高见发现,在这个地方,不仅可以看见军队,还能看见四周竖起的一些山峰。 这些山峰不像是天然的。 一座座高低不等的山峰,围绕成了一个‘圆’,这个‘圆’的中心,就是群山的峡谷,乍一看像是环形山和内部的环形山谷,但实际上并非是一座山,而是一整个山脉。 整个环形山谷,直径并不大,以高见的目测来说,只有三四百里的样子,这些人造的山谷,就这么把这三四百里包围了起来。 在群山的峡谷之中,阴冷的肃杀秋风就这么被困在这里。 一山之隔,却是两重天地,内外完全不一样,类似于准静止锋,地形形成了一个特殊的‘格局’,阻滞了秋分之气的往外蔓延。 “地势格局……风水吗?用风水格局,形成天地囚笼,把秋分之气控制在内里?”高见隐隐约约判断出了世家们的具体做法。 很快,两匹马就越过了山峰。 这些山上,有着不同的建筑物。 高见跟着司马一路,在天空驰骋,掠过这些山头,进入到了更深层次的部分,在那里,环形山谷的内部边缘,有一块平地。 显然,平地也是人造的。 大青马出现的瞬间,就听见营地之内,传来了咚咚咚的响声,那是击鼓声。 军令,闻鼓而起。 却见整个大营之中,数万士兵,不管是在做什么,吃饭的也好,休息的也好,操练的也好,睡觉的也好,谈笑玩乐的也好,都一瞬间警醒起来,立刻整备武装,各自以飞快的速度朝着大营的中央前去。 大营的中央是操练场,也是所有活动的集合地。 这个鼓声,说明是司马来了! 所有的偏将,校尉,带着各种伍长,队长,纷纷朝着这边过来,整齐列队,就在大青马落地的这五分钟之内,所有人都已经在操练场上集合了。 高见跟着司马,落到操练场上。 有几个马倌立刻上前来。 司马把缰绳往他们手里一甩,看了一眼高见。 高见有样学样,只是没有甩,而是将缰绳递给了对方,说了句:“谢谢。” 马倌惊慌失措,连忙想要下拜。 高见拉住对方,哭笑不得:“还是先牵马吧。” 马倌们随即退下。 高见回头一看,发现司马已经走了一截了,他完全没有在意这里发生的事情,也没有看马倌一眼。 高见摇头,然后小跑跟上。 一路跟着他,带来操练场的中央。 面前,军队已经集结完毕了。 司马走向前去,突然说了一句:“跟得上我吗?” 高见不明所以。 但司马突然一挥手! 随着他的动作,四周的军士们,握住武器,一声大喊,然后猛的跺地。 地面一阵震颤。 “喝!哈!” 旌旃横鼓耀威武,煌煌甲盔如鳞萃。 将军垂鞭视群英,昂昂狞雷镇群山! 有兵气凝聚,好似一尊集体凝聚而成的法相,于此地浮现! 那尊法相恍若万军,一同审视高见! 高见想要跟上,却发现自己被神意逼的动弹不得,那无数的目光注视之下,四周仿佛是有着恐怖的压迫感,面对人潮,面对万军,面对那无数的质疑,让人难以寸进。 气魄所组成的滔天巨浪,奔涌而来! 高见,你是岿然不动的礁石,还是一块一冲就倒的木板?亦或者能坚持下去,却无法抵御洪水的大树? 是什么成色,就在此刻显现。 心湖之上,好像压了一块巨石,有强大的煞气凝聚在心中,让你恐惧,让你无法前进,压制着你‘前进’的欲望,在告诉你:“此处乃是万军之所,你过不来”。 压迫感积聚,好像只有在心湖之中半掩城门,退后侧身,才能以遮霾尘,让自己不至于被万军带来的压迫感给呵退。 与此同时,却见司马往前踏出一步! 神意张开! 作为武者,他开的是神关,所以掌控了神意。 神意,‘无前’! 其力无匹,其势无双,其威无敌,其前无人! 本来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壮汉,这一刻气势猛然膨胀。 万军形成的那尊兵气法相直接被神意震退! 完全拦不住司马! 司马就这么一步一步的向前,完全看不出异状。 而高见见状,微微颔首。 “下马威啊,而且还是互相给的。”高见马上意识到了这是在做什么。 要当牙将,想和司马一起站在万军之前,作为他们的统领,恐怕这也是考核的一环吧,虽然,就算不通过也不算什么,牙将肯定还能当,但势必会被众多将士看轻。 到时候可就丢大脸了。 但对应的,如果跟得上,那就证明他还是有点本事的。 “这种下马威,是精神上的影响啊。”高见想着,然后往前一步。 他的神魂,被鬼子母神强化过,而且他自己本身也没怕过什么呀…… 那尊兵气所凝聚成的法相,在他的心湖之中,猛然弹飞! 巨浪袭来!浪头互相推挤,互相覆盖,波峰形成锐利的边缘,随即破开爆裂,远处也能听到的剧烈轰隆声,一个个浪头爆炸,倒塌,一个浪击打另一个浪,不停的拍打着深陷巨浪之中的高见! 高见是礁石?是木板?是大树? 都不是。他是大山! 海浪拍碎在大山上,只能被迫不甘地退回! ——————— 此时此刻,山峰之上,诸多世家的人都在盯着。 因为之前敲响的鼓声,所以他们都出来看是个什么情况。 这鼓声是集结的号令,还是挺重要的,按照世家和镇魔司之间的协议,他们在这里镇守,名义上都是属于镇魔司调派的。 虽然平时镇魔司不会怎么会指派他们,也不参与练兵,可如果发生了事情,这些世家驻扎在这里的力量都会统一归镇魔司司马控制,违令者,可斩。 所以他们都还是挺注意这些鼓声的。 尤其是此刻。 他们注意到了,有一位‘牙将’到来了,那块牙将的令牌,实在是扎眼的很啊。 就某种意义上来说,真到了战时,他们还得听这位牙将的……得听从对方的指挥形式。 哪怕是司马,也只有两位牙将,其中一位是他的本家子侄,叫勾磊,是从越州直接带过来的,而今已经是六境修为,算得上是沧州的中坚力量之一。 不过很快他们就注意到…… 这个新的牙将,只有三境。 啊?三境也有资格当牙将? 不仅是世家们驻扎在这里的人生升起了疑虑,整个镇魔司除魔卫的那些军官们也升起了同样的疑惑。 配吗? 或许是为了回应这样的疑惑,镇魔司司马果断的命令他们展现出兵气。 这样兵气的冲刷,虽然并不能影响修为,毕竟没有真正动手,但是对心境的考验,却不亚于道门的炼心之局。 在镇魔司各级军官和士兵眼里,司马这样的要求,就是在暗示这个新的牙将,会给他们露一手。 那可就不得不好好拿出真本事了。 然而,高见甚至完全不受影响,甚至还将兵气席卷回来! “嗯?” “嚯……” “啧啧啧,不得了啊。” 世家们的山头上,发出惊讶的赞叹声。 除了左家人没说话之外,其他世家都纷纷惊讶,赞赏。 三境,竟然将兵气的镇压完全挡了回去! 他的神魂是什么做的?是什么神铁仙金吗? 怪不得三境就被抓来做牙将了。 这可真是,值得投资啊。 而另一边,或许是觉得这样太丢脸了,看见高见完全不受兵气的影响,在几位高级军官的带领下,所有人齐齐向前一步! 凝聚出来的兵气,再度鼓动! 军队之所以是军队,就是因为可以依靠兵气,做到能让下级修行者对抗上级修行者,让人多成为一种优势,而不是被别人靠着修为优势乱杀,在乱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而乌合之众,与精锐健卒的区别就在于此。 散修们就算组成队伍,也不过是乌合之众,力量凝聚不到一起,但常年操练兵家秘法,互相之间同心同力的战友却可以做到这点。 这就是‘兵家’得以立足于神朝的根本。 这一次的兵气,带上了真正的煞气,真正百战之兵的凶戾! 这已经不只是下马威了。 这是真正的,对神魂的攻击! 尽管不会打死高见,但如果高见不退的话,把区区一个三境给震晕过去也是轻轻松松的。 司马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拦。 高见刚刚已经给自己挣足了面子,将兵气席卷回去,让这些将士们已经知道这个牙将的不简单了。 接下来,只要再让士兵们找回面子,大家互相给个台阶下,他就可以下场,介绍双方的情况,然后融入大家庭了。 这也是司马一开始的想法。 直接让高见过来,不打不相识,不如让大家见识见识高见的厉害。 他可是亲眼看见这个年轻人的战绩的,所以并不担心高见不能服众。 却见另一边,那些士兵,旌旗甲胄整齐,奋迅鼓勇之中,在牙旗的控制下,所有人的兵气一起涌出! 牙旗,军阵,兵气,融为一体! 这是为了给自己找场子,被一个三境羞辱了,这还得了?! 高见站在那边,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兵气。 凶猛,狂暴,那股百战精兵的凶气几乎让他窒息。 这也是下马威吗? 不可力敌啊。 这光靠心智坚定已经不可能敌的过了,还需要充足的修为支撑才能面对这样的攻击。 不过……如果只是这样的话…… 高见想着,握住了锈刀。 锈刀的刀锋开始锈蚀。 心湖凝滞。 铺面而来的兵气,就像是陶罐子碰到了铁罐子。 四周的围观者,都好像听见了‘哐当’一声。 随着一声哐当,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 兵气所组成的法相,撞到的不是山。 而是……一种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墙’。 当海浪冲击大山的时候,会有石头脱落,会有泥土被冲掉,正所谓水滴石穿,多来几次,大山也扛不住大海的冲刷,哪怕是石头也会变成光滑的鹅卵石。 所以,大山还在理解范围内。 而现在……他们撞到了什么呢? 无法形容,无法理解。 简直就像是地球人看见了强相互作用材料一样。 用高见的话来形容的话,那是‘水滴’。 光滑,能完美反射映照一切事物。 坚固,几乎无法被任何意义上摧毁。 当兵气法相组成的冲击抵达的时候,所感受到的只有四个字: “无法撼动”。 但这样的无法撼动,只持续了一瞬。 因为高见放开了握刀的手。 一瞬之后,兵气退回的瞬间,余波依然对高见造成了影响,可以看见高见往后退了三步,耳朵开始响起耳鸣,眼前也冒出金星来。 但借助这一瞬,他还是顶住了。 而兵气法相却定在了原地,虽然反冲力被分散到了所有士兵和军官的身上,没有对兵气法相造成实质性的影响,可那种触感,却让在场的士兵们都惊住了! 这人,是什么东西?! 不对,他到底还是不是人?人的神魂可以坚定到这个程度吗?! 此人的道心,到底有多么坚毅啊,这世上还有能够撼动他心智的东西吗? 在大军的面前,高见揉了揉太阳穴,然后走到了司马的身后。 镇魔司司马的表情也有点变了。 他看向高见的表情有些惊异,然后开口问道:“没受伤吧?” 为了面皮去硬撼这一下,要是整了个神魂受损,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没事。”高见站定,如此说道。 “那就好,你这个牙将,我可真是收对了,左家人,现在怕是要睡不着了。”司马嘴角有掩盖不住的笑意。 然后,他转过身去,一声怒吼:“全军!听令!” 刚刚还因为高见没事而震撼的众多士兵,只听见了声音就马上重整,迅速恢复了全盛姿态! “这位,叫高见!是你们新的牙将,接下来,我会来此镇守,其余军略,一概不变!” “报!”有一个校尉突然站了出来。 “说。”司马说道。 “牙将大人可有部署?”那校尉大声问道。 “他没有部署,暂且跟在我身边做一亲随。”司马答道。 这话一说,可以看见整支大军都轻松了许多。 “高见,你且来让大家认识认识。”司马指了指高见。 当着这么几万人的面,高见不怯不懦,直接上前:“诸位,我是高见。” 他没有用‘在下’这种谦称,而是直白的说了‘我是’这种通俗言语。 —————————— 而与此同时,在沧州。 沧州内城,左家的园林之中,一处阁楼之上。 此刻,左浪正在和一个看起来三十来岁的男人说话。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下棋。 旁边的瓶里插着,清雅典正,百蕊飘香。 左浪穿着一身宽松的居家袍子,紫囊香佩,衣不系带,披肩散发,看着像是刚刚从床上起来似的。 旁边那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则一脸恭敬,衣衫整齐,正襟危坐,一丝不苟。 “左青啊,在古战场镇守,很辛苦吧?”左浪轻声说道,然后落下一子。 却见棋盘是青石磨制,棋子是黑白二色美玉打磨,其中散发着神韵,也是一套法宝,只是被左浪拿来玩乐而已。 “老祖宗的安排,不过分内之事而已,当不得辛苦二字。”左青回手一子,接上话茬。 你一手,我一手,阁楼之上,子声丁丁然。 左浪继续说道:“之前左岸的事情,办的很砸,白山江水族本来是一手好棋,但却因为一个高见而功亏一篑,现在水家带着点其他世家,步步紧逼,想要把空出来的神祇位置吃下很大一批出来。” “只是水家还懂点规矩,没有逼的太狠,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左青微微低头,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思考棋局,又像是在斟酌言语。 不过一会,他落下一子,同时说道:“老祖宗,人食于世,总该有些东西在手上,匠人食工技,术师食功能,儒生食文词,博士食博学,武者食蛮力,等而上之,我等世家能取千万人之食以为食,乃是我们手上所握之物,是‘法’。” “工技,文词,博学,武艺,皆一技也,以此而受食,足以温饱,却不可得富贵,但制法天下,布德于民,法天下之程式,树万事之仪表,立贵贱之伦经,察诸技之分职,可一人倡之,众人拥之,如此为世家之基。” “这般狂言,你将圣上置于何地?”左浪笑笑,问道。 左青则清楚的回答道:“圣上食道德,天子得道之统,立于中央,以抚四方,制人以道德,降心服志,而无争战血刃之用,天下无所归其功,使群黎百姓无腹诽之语,则国之元气固矣,此万世帝王保天下之要道也,道德仁义废,则战国出,疏道德而亲权势,必军阀割据,四方不宁。” “而我等为臣,承圣上之道德,以名法理国,有言有令,于是天下太平,不管是何等帝王,想要立国治世,总少不了世家官僚,圣上没有世家之法,则君令不出宫廷;百姓没有世家之法,则民声不入阳京。” “握住手中之法,于是世家上可通达天子,下可触及百姓,承圣上之道德,扶黎民之众心,此世家能取千万人之食以为食的根本。” “左家能坐稳沧州,其根本便是因为我们握住了祭祀之法,祠祭掌礼,凡大祀、中祀、群祀,以岁时辨其序事与其用,坛庙陵寝八政,八蜡,七庙,六礼,五祀,和乐,牺牲,皆是左家手中之法,此乃左家立命之本,存世之基,左家得享富贵,全靠此法。” 左浪停下了手中的棋子,看向左青,说道:“说的不错,所以你有何见解?” 左青低头,拱手,说道:“老祖宗,将神职分于妖孽,虽有一时之利,却将作为世家根基的‘法’也拱手送人了,妖孽哪里懂什么法制?他们拿着左家的令牌,任意食人,安官贪禄,不务公事,与世沉浮,偷合苟容,不顾后害,他们倒是吃血食吃的畅快,而这些,损失的都是左家的‘法’啊。” “这些妖孽,污了左家之法,以后左家以此法再欲为食,必遭质疑,虽有一时之利,却动摇法本,为智者所不取啊。” 左浪听着这话,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放弃现在掌握的这些神祇势力?” 左青摇头,说道:“非也,我是想劝老祖宗,此刻不应争权夺利,而是正源固本,先树立起能够服众的‘法’,如此一来,哪怕是其他世家夺走了那些神位,但他们只要仍然需要祭祀,就依然需要求助左家。” “如此一来,左家根基沉稳,任由神祇换一代又一代,不管是谁控制了神祇,不管是谁家占据了神位,都要求到左家身上来。” 左浪微微颌首,但依然追问道:“听起来好像很不错,那你要怎么做?他们已经掌握了一些基本的香火法和祭祀手段,对基层神祇来说绰绰有余了,你要如何应对呢?他们不用我左家的法,你又该怎么办?” 左青似乎是早有准备,呈上一卷玉简:“老祖宗请过目,我已经改了二境以上的祭祀规制,以此为基,他们的一境香火法与其不可相容,但凡投了别家的神祇,都无法融入年底的大祭之中。” “法,为基础,为标准,古之圣人一言可为天下法,左家虽然做不到圣人那样,但一州祭祀之标准,定一定,又有何不可呢?” 加更了,求月票啊! (本章完) 第134章 占梦刺杀(大章,求月票) 第134章 占梦刺杀(大章,求月票) 在左家的小阁楼上,左浪接过了左青呈上来的玉简。 同时,左青继续说道:“法者,模范也,夫流水不定,而法能定流水,模范之中,铁水亦能正定,法的本质,最终体现在其的制约性之上,这种制约,是‘法’的内容得以在天下同行的根本因素。” “故此,世家立法,不是在创造法,而只是在表述法,我们手中的法,其本身代表了天下之的‘心’。” 左青说的极有自信。 在他看来,法代表了全社会的“共同意志”。 法是制度,是社会的组成部分,是社会上下各种职业,各种技能,各种生产部门之间关系的反应,将社会生活中客观存在的包括生产关系、上下尊卑、亲属远近等在内的各种社会关系以及相应的社会规范。 这种规范不是左家创造的,而是整个天下自我发展出来的,所以天然的就具备对整个天下各个地方的制约性。 所以,掌握了‘法’的世家,其本身就具备高位的制约能力。 左浪看完了玉简,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 接着,左浪说道:“修改的内容,我知道了,但你怎么确保他们会执行呢?” “天坛大祭在前,没有世家敢冒这个风险。”左青如此说道:“只要做了一次,来年就有惯性,此后不管是谁家推上去的神,都得左家点头才行。” “好,那就按你说的来,我不在的时候,就由你来负责本家的事情,古战场我已经调左岸过去了,不用担心他们给你使绊子。”左浪将玉简递了过去。 左青相当惊讶,说道:“老祖宗,你不亲自执行吗?” 左浪则说道:“我要集中精力,突破两关,你说的‘法’,很有意思,但想要贯彻下去,终归还是需要力量来支撑,如今白山江水族被灭,左家在基层的力量被砍掉了一半还多,势必无法像以前一样对各个地方事无巨细全部掌握,你的做法更适合现在,只管放手去做。” 左青闻言,马上起身,认真的说道:“老祖宗……请罚我僭越,但我还是要说,左岸并非庸才,但左家被他执掌,却一路行差偏错,乃至于出现了这么大的纰漏,我看他的行事,居然还在二十个县培植鬼柳!这种胆大妄为,和老祖宗您的放任是脱不开关系的。” “人皆有错漏,再亮的烛火,灯下亦有黑影,若无人从旁监督观看,我觉得……左岸之事,未必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左浪听了这话,则看向自己的双手,说道:“不会太久的,我感觉到了,我马上就要摸到了,快的话,说不定就这个天坛大祭……慢的话,也不过这两三年。” “恭喜老祖宗!”左青马上下拜,再也不提什么‘放任’的事情。 “好了,你先去做事吧,我的修为进展,不要透露出去,左岸的事情就过去了,再怎么也是自家人,亏就亏了吧,水族嘛……等局势稳定,再培养一个也无妨。”左浪挥手,示意左青可以离开。 左青起身,准备退出去。 但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马上又站定身子,说道:“老祖宗,关于高见的事情……” “你有见解?我命令已经发下去了,不择手段,将其诛杀,就算镇魔司要保他也不行,他事情做的太过,你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左浪说道。 “倒不是要说什么,我只是想告诉老祖宗,如果左家依旧是这般行事的话,那么高见这种人不会少的,这次还望老祖宗多给我一些权限,我想改的,不止是神祇的事,不过……高见敌意太甚,纠错之前,需要先杀他。” 左浪倒是一脸随意:“那就交给你,我要闭关了,我希望我出关的时候,不要告诉我左家还是先前那个模样。” “多谢老祖宗,那……我就取一枚子,作为凭证,如何?”左青伸手,拿走了棋盘上属于左浪的一枚黑子。 “好,只是这样的话……你要担的责任可就大了,你的修为不算高,到时候被人指着脸羞辱,你受得了吗?”左浪提醒了一句。 “我自负其材,故受辱而不羞。”左青答道。 “好,那你拿去吧。”左浪对这个答案似乎非常满意。 左青于是拿着棋子退出。 走出了阁楼,可以看见,许多下人,都‘巧合’的操持着各种各样的杂物,正在这个阁楼周围看着。 左青看了一眼。 突然之间,阁楼上传来一道术法的波动。 所有的下人都在这一刻失去了眼睛中的神采,一头栽倒在地。 左青皱了皱眉,但没说话。 这些人已经死了,这是老祖宗给自己的第一个态度。 唉,何必呢,他本来可以自己处理的,不用死那么多人。 左青叹了口气,走出了阁楼的院落。 来到外面,他找到了一个下人,说道:“去打扫一下。” 下人惶恐,然后马上带着人,将尸体装进了袋子里,丢到了家族常燃的火炉之中,又让侍女们重新擦拭各个地方,不一会,院落便又干干净净了。 左家的院落,今天也是一如既往的宁静。 —————————— 而此刻的高见,刚刚结束了寒暄。 几个时辰之前,他正在和那一堆军汉们拼酒。 兵气法相,整整两次都没撞赢高见,丢了这么大面子,虽然不至于往心里去,但怎么也要在酒桌上找回来啊。 再加上高见又是牙将,这时候如果拒绝,怕是以后没办法再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高见这次没有顶住,给灌了半死,现在正躺在自己的营帐里,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脑子痛的要命。 饶是他修为已经到了三境,也顶不住这么灌,那酒也不是凡品,里面感觉不是靠酒精醉人的,说这玩意儿是毒应该都没问题…… 高见反正是顶不住了。 可是,他的身体素质太好了,没有完全断片。 现在半梦半醒的,睡又睡不着,起又起不来,难受的要命。 他妈的……以后要让这帮人跑圈…… 高见如此恍恍惚惚的想到。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 外面,突然传来了压迫感的气氛。 这是杀气! 这股气氛让高见猛然惊醒,他立刻强迫自己运转气血,猛的起身! 虽然喝酒让他晕乎乎的,但毕竟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高见知道什么时候该拼一把,再难受也得起来才行。 不过,就在他刚刚爬起来的瞬间,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另外两道呼啸的声音。 他扯开营帐一个角,往外看去。 却看见,外面有四道身影,正在营帐周围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碰撞! 司马似乎不在大营之中,高见隐隐约约记得,他喝完酒之后,被世家的人邀请去第二轮了,现在大营内没有他在。 所以,这是个……机会? 高见握住锈刀,做好准备,盯着外面的人,很有可能这就是来杀自己的。 却见来者有两个女人,两个男人。 那两个女人穿着夜行衣,只能从身体看出性别来,互相之间配合紧密无间。 而两个男人则穿着松松垮垮的军官袍子,浑身酒气,高见在之前酒会,看见过他们,其中一个叫做邹束,官职校尉,另一个则是镇魔司的一位副将,叫柏星之。 四个人的动作极快,根本不是三境可以跟得上的,但高见的眼力非同寻常,能够看清楚。 却见那两个女人,手中握着古怪的飞刀,把身体埋低,正在冲锋。 柏星之拦在了她们的面前,于是她们不得加速,同时其中一人手中的武器朝着柏星之的胸腹部切割过去,而另外一个人则起身跳起,手中顿时出现了七八根一臂长的金属锥子,朝着高见营帐的位置撒了过来! 两个人配合无间,行动迅猛,一时之间居然让柏星之没能反应过来,只拦住了其中一个! 高见瞳孔瞬间扩大,马上握住锈刀,准备格挡。 但却挡了个空。 因为邹束出手了。 好快! 高见看不见! 快而无声,快而残影,高见只感到眼前光影闪动,瞬息之间,所有暗器全数被斩碎,尽数化为残破的铁屑! 只能看见,邹束手持长剑,飒如流星,四面横绝!剑意冲天而起,在半空之中突生一朵剑莲——随即瓣绽开,化作万千飞鸿 那两个女人压低身子,猛的爆蹿出去! 其中一人不顾生死,一只手强行抓住切割过来的长剑,不顾手筋被切断,强行用身体的蛮力,想要困住邹束的剑路。 另一个女人,直接以一个诡异的反关节动作,强行改变自己的冲锋路径起身,伴随着关节发出喀拉一声的断折脆响,她竟然越过了柏星之的封锁! 这样冲锋,自损八百,虽然冲了过来,但这次战斗,其实力怕是要下降五成还多。 高见和那个女人对上了眼神。 那是一双冷漠到既不在乎高见,也不在乎自己的眼神。 死士吗? 高见摇了摇头,然后直接拉开了营帐,双手张开,像是在迎接自己的死亡。 那女人似乎有些愕然。 可就在愕然的瞬间…… 柏星之突然在她的身后,将手中长枪投掷而出! 柏星之手中用的是长枪,这是战阵之上最好用的武器。 刀剑之类,适合江湖人士随身携带,比较方便,但真要说战阵厮杀,枪戟才是王者。 一股强烈的音爆传来! 那女人马上做出了判断。 这枪,追不上自己。 或者说,自己被枪刺死的同时,高见也会死在她的飞刀之下。 所以她没有躲避,而是挥手甩出飞刀! 但下一刻,长枪以一种远超她想象的速度冲来! 比她预想的速度,要快整整一倍! 她懵了。 不可能!长枪怎么会有这个速度? 与此同时,她还发现,自己的飞刀速度变慢了。 这一瞬间,她感觉到了‘风’。 风? 要知道,这个天地,是没有自然出现的风的。 移动产生的空气流动,和天地自然的风,是有区别的。 风,在推动那杆长枪,同时消除其面对的阻力。 同时,风还在妨碍她的飞刀。 为什么? 但她已经来不及知道了。 生死之间,不过一瞬,长枪下一刻贯入她的体内,将她钉在原地,其中庞然巨力,以冲击波的形式朝外扩散而去! 肉眼可见的强烈波动击穿肉体,整个身体一下爆掉。 而高见还保持着站在原地的姿态。 却看见另一边,另一个杀手也已经被邹束拿下。 于是,高见又挥了挥手。 周围,又有风起。 周围的血腥气,顿时被风驱散,周围的空气从腥臭变的好闻了一些。 与此同时,高见的锈刀也跟着动了起来,当当两声,将被减速之后的飞刀给挡了下来,一点问题都没有。 六境蛟珠,能操控风雷,这玩意儿可真好用啊。 尘埃落定,这时候,柏星之和邹束,一个跳跃落到了高见面前。 柏星之是个中年人,看起来五十几岁了,是一位老将。 邹束则比高见大一些,三四十岁的样子。 只有高见二十来岁,还一副年轻样。 “高将军。”他们异口同声,有些惊讶的看着高见。 “唉,叫什么高将军,邹兄,柏兄,你俩都比我大,修为也比我高,也是前辈,刚刚还救了我,我就叫你们两位一声兄台,你们不嫌弃的话,就叫老弟就好。”高见马上拱手行礼,笑着说道。 “好,那我就托大,叫你一声高老弟。”邹束也不矫情,马上应了下来。 随后,他好奇的说道:“老弟,控风之能?有点东西啊。” “哈哈,要不司马能瞧上我呢。”高见哈哈大笑。 柏星之也有些感叹般的说道:“之前听说有个三境的年轻人要当牙将,我当时气的不行,不过今天见了你,倒是有些服气了,神魂硬撼兵气,现在还有这一手,唉,我三境的时候,怕是连你一招都接不下来。” 高见马上摇头,说道:“柏兄说笑了,再弱的四境,也比三境要强,你们可都是镇魔司中流砥柱,我还年轻呢。” “年轻才可怕啊。”柏星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像是有些感慨。 月夜之下,高见,邹束,柏星之,三人站着,就在两个刺客的尸体边上聊天。 两个刺客,修为都不低,估计都到了四境,还是专精刺杀的,还以秘法催动了气血,估计是想趁着牙将勾磊被调走,镇魔司司马被世家邀请,军队也刚刚在司马的命令下喝完酒,不设守备的状态下来弄死高见。 不过司马显然提前有所布置,这两位军官虽然喝了酒,但都没喝的太醉,不像高见这样。 只是高见明显有些支撑不住了。 他吐出一口酒气,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两位哥哥,我现在脑仁还疼着呢……今晚上实在是顶不住了,你们要不自便?我得躺会……” 看见高见这幅样子,两个人大笑起来,高见让他们今天丢了大面子,被灌成这样,活该! 不过以后大家也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了,出出丑也就算了,不必真的伤了和气,所以他俩拍了拍高见,说道:“哈哈,那你就休息,撑不住了就让人给你煮碗奶,我们还得去第二轮!” 邹束还补充了一句:“还有,出来行走江湖,你连块玉佩都没有,不行!”说着,他还亮了一下自己腰间的白玉佩。 纯正的羊脂玉,名家雕刻,上刻了一个邹字,价值千金! 没别的,就是想晒一晒。他俩心情极好的离开了,只留着高见在背后哭笑不得,摇了摇头。 没辙,他并不是说谎。 是真头疼,喝的太多了,刚刚起来都是强撑的。 于是,高见往后一躺,又倒在了营帐的床上。 躺着缓解头疼的时候,他也在想着一些有的没的。 左家急到这种地步了吗? 四境武者,对左家来说也不是什么大白菜吧,就这么派过来和高见换命?而且这里还是镇魔司的大营所在,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里肯定是守卫森严。 那左家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真的是急切了吗? 不对劲吧,左家肯定很想杀自己,但也不至于急到失去理智才对,对左家来说,当务之急应该是应对诸多世家的倾轧才是。 而且……左家是巫觋家族,他们成批量培养的战斗力,应该大部分是巫觋和各种神将,英灵才对。 那两个女人是武者,不像是左家培养出来的…… 而且,四境的死士啊。 四境,哪怕对左家来说,也不是什么大白菜了,很珍贵的,就这么浪费了? 高见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时候派人来,怕是另有原因。 不过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爱咋咋地。 睡觉! 高见眼睛一闭,往后一翻,开始睡觉。 这一觉,睡的昏天黑地。 一觉起来,高见发现,还是晚上…… “嚯,这可真是,睡一天一夜啊我?”高见感叹了一下。 脑袋的疼痛缓解了很多,基本上已经不算什么了,感知一下气血,气血衰弱了一些。 唉,酗酒赖床,耽误健身啊。 他连忙起床,开始在营帐内活动身体,演武,练刀,搬运气血。 一套拳打完,再演练自我对抗。 刚刚入门的武者,他们就需要用到器械来帮助自己搬运气血,所以会有石锁,杠铃之类的东西,因为他们还无法控制自己的气血运转,需要用器械的重量来强迫自己的气血往某些方向动弹。 不过高见已开泥丸,能见身中神,可以主动控制气血互相对冲,所以就不需要依赖器械,仅仅依靠自己肌肉的互相对抗,控制气血的流通,就能够起到锻炼的作用。 一通练完,气血充盈了一些,与之对应的,体内的精气明显减少了。 这就叫‘炼精化气’。 通过将外界进食产生的精气,以练武的方式,融入自己的气血,让自己身体更加健壮,是武者常用的修行方式。 精气减少,人自然就饿了,毕竟日常身体运转,所消耗的都是精力,精力不足看起来就疲乏虚弱。 身体甚至会自动将气血返还为精气,相当于自己吃自己,以维持身体的正常运转。 不过,这里是军营,总不可能没吃的,所以高见并不担心,练了一通之后,精气消耗的七七八八,恢复了之前因为酗酒加上没锻炼导致衰弱的气血,他就离开了营帐,打算找点吃的。 然而,拉开营帐之后,高见感觉到了一些异样。 外面月光明亮,光辉洒下,而且还有这异常般的安静。 “嗯?还没天亮?而且这月亮怎么回事?”高见抬头看向天空,觉得事情好像不太对。 他练了大概两个时辰,就算是从午夜开始练起,怎么也该天亮了才是。 但天空之上,是一轮圆月。 圆月,意思就是每个月的十五十六这段时期。 明明高见清楚的记得,自己来的时候,天上是钩月,分明是月初。 而且,四周的场景虽然是军营,可并没有任何的军队存在,安静无比,巡逻的,站岗的,全都消失了。 这里绝对不是原本的军营。 什么地方? 高见立刻转身回到营帐之中,挂好佩刀,同时从自己的芥子袋里,拿出一些在龙宫的妖物身上割下来的材料,嘎巴嘎巴吃了。(详情见第一百二十五章) 本来这些东西,他是打算去尽有斋卖了的,不过先吃一点吧。 这些东西在没有烹饪的情况下很难吃,但高见无所谓,吃下之后,他运化水谷,又等了一刻钟,确认自己的精气在这些妖兽肉的帮助下很快得到了复原。 他又活动了一下,握了握手掌,确认了自己的状态。 嗯,完全体,只是还有点头疼。 既然如此,那就开干! 高见握住刀鞘,猛的往外冲去! 只是,往外冲去,高见却发现,自己没有冲到任何东西,外面依然是营帐,但是没有任何的生命存在,一切都是空落落的。 他于是开始钻进那些营帐,却看见,营帐里都是空的。 不只是没人,里面连各种兵器,家具,乃至于铺盖之类的东西,全都没有。 “嚯。”高见挥了挥刀,活动了一下脖颈,然后走出去,看向了月亮,自言自语道:“那两个武者,是祭品吗?” “我早就听说,巫觋的手段诡谲,不过一直遇到的都是操控神将来和我硬碰硬,都快忘了巫觋还有这些手段了,这又是什么?那两个四境武者的肉身和魂魄是祭品,帮助你们把我拉到这个地方?” “不过没有直接动手灭了我,应该是因为做不到吧?毕竟你们需要瞒过司马的感知,想来也不轻松吧?” “我曾听说过‘一梦千秋’,‘黄粱国’之类的典故,我现在是在做梦?听闻有梦凶事而己意大恐惧忧悲,发于心精,即真恶矣,所谓秋冬梦死伤,即是如此,怎么说?我猜对了吗?” 高见如此说道。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他。 实际上,他真的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 梦这种东西,说真非真,说假非假,在梦中梦见东西,最后死在梦里,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同理,在梦中得到的奇遇,有时候也是真的,高见就经历过一次‘梦中传法’,是尚书李驺方搞的。 现在看来,也是如此。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到底梦是真的,还是假的?在这个世界,实在是很难分清。 且不说心理作用,就那种在梦里被活活吓死,导致身体跟着死去的精神攻击。 单独说这个梦本身,就极有可能是某种切实发生的事情,而非幻境。 所以,高见的自言自语没有停下,他继续说道:“我听说过,巫觋之中有一个分支,名叫占梦,而高级的巫觋,则掌三梦之法:一曰《致梦》,二曰《觭梦》,三曰《咸陟》。其经运十,其别九十。” 古时,巫觋之中便有占梦,其掌其岁时观天地之会,辨阴阳之气,以占六梦之吉凶。 六梦,一曰正梦,二曰恶梦,三曰思梦,四曰寤梦,五曰喜梦,六曰惧梦。 在季冬之时,他们会献吉梦于王,王拜而受之,乃舍萌于四方,以赠恶梦,遂令始难,能够驱疫。 献吉梦,赠恶梦,乃是他们的看家本事。 巫觋的手段,真是厉害啊。 高见握住刀,开始观察四周。 四周的布局,和他之前来的镇魔司大营几乎一样,只是少了许多细节。 看得出来,这并不是以高见自己的记忆而编制的梦境,而是手动编织而成的。 不过他自己也知道,也只是高见自己的胡乱猜测而已,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梦境。 真的是梦吗? 亦或者自己真的来到了某个地方呢? 高见不确定,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不过与之对应的,他却已经兴起了战意和好奇。 高见一点都不害怕,也没什么担心的地方。 态度上好奇,兴奋,但战术上要谨慎,小心,这两点并不冲突。 他开始搜寻周围的情况,探索这个梦境的情况。 第一个要探索的就是周围的大营。 高见对这个大营记忆还是相当深刻的,毕竟这个地方很重要。 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高见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里的营帐,全是空的,并且他也没有见到任何一个活物,连虫子都没有,这个地方似乎只有高见一个会动的。 这些大营似乎都是气氛组,实际上没有任何的内容,和复制粘贴出来的一样。 “你这,经费不足啊。”高见笑笑,又看向了月亮。 虽然这些营帐内部没有任何东西,可是这些营帐的位置都是对的,周围的山头也没什么变化,然而唯一的变化就是,天上的月亮。 本来应该是钩月的,现在却是圆月,你说没点问题,高见是不信的。 那地方,一定有蹊跷。 不过高见不会飞,再说,靠飞也肯定接触不到那一轮圆月。 那么要从什么地方入手呢? 高见原地站着,沉思了一会。 已知,这里必然是可以对现实的高见造成实质性的影响的,不然折腾半天屁用没有,还献祭两个四境的武者,左家又不是弱智。 所以,这里,必然是和现实的架构有一定的关联。 那么,根据已有的知识,可知:天象会根据天地之气的变化而产生变化,这点高见已经亲身验证过了。 就在刚刚,几个时辰之前,他就亲眼见识过那副场景,仅仅几步的距离,天上的星辰就从冬天的星辰变成了秋天的星辰。 所以,月亮应该也一样。 当钩月变成圆月的时候,应该就是和天地之气有关系。 怎样的天地之气,可以让月亮变成圆的? “思考一下……”高见开动脑筋。 众所周知,高见虽然一贯以莽夫的形象示人,但他实际上是个聪明人,而且是相当聪明的那种。 这相当于他有一个旺盛的灵感之火,这也是天才的根基。 而同时,他还有着玄化通门大道歌这一本超级百科全书,堪称赤脚医生手册,军地两用人才之友之类的,再加上全套高等教育的教材,整理之后合成一本。 这就给了他思考的空间和原料。 思考是火,知识是柴薪,如果光有火没有柴,只不过是浮光掠影,须臾便散。 而光有柴,没有火,则一堆木头,吃不了也用不了,毫无意义。 古语有云: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但二者结合起来,就能绽放出思想的火,能够解决难题。 比如现在。 高见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马上起身,用刀鞘在地上开始演算。 没办法,口算不出来。 求复圆月距限,置太阳黄道经度,加初亏、复圆距弧,又加减真时东西差,依真时距分加减号,得复圆太阴黄道经度。 月为太阴之精,算出太阴轨迹,再作横竖二线,直角相交,横线当黄道,竖线当黄道经圈,用地影半径度于中心作圈…… 如果有阵师在这里的话,就会发现,高见在‘破阵’。 所谓‘破阵’,其实就是这个原理。 高见在算月亮的轨迹,同时计算,根据当前月亮的位置,以及整个月亮运行的轨迹和太阳的规律,就可以得出‘月食’的时间。 如今是满月,满月是太阴气极盛之时。 与之对应的,太阳极盛之时,阳气便会遮蔽太阴,所以月亏乃至于‘月食’。 这是月亮阴阳二气的变化。 而阴阳二气是对称的,否则阴阳失衡,必然会有异象生出。 此刻没有异象,说明阴阳对称。 天空圆月,地面上就必然有‘月食’的阳气汇聚之所! 找到那里! 高见在运算。 但……就在此时,一口长刀,却从高见的身后袭来! 加更个几天,把存稿都用掉,存稿散完为止。大家……帮我推推书啊,我智能推在抽风啊。 (本章完) 第135章 鬼柳的真凶!(大章) 第135章 鬼柳的真凶!(大章) 太阴司天,其化以湿,阳明司天,其化以燥。 月者太阴之精,春分阳气方永,秋分阴气向长,而古战场这个地方,恰好是秋分阴气最盛的地方,理论上来说,这地方的月亮将会非常非常明亮。 这样的月光下,月亮的位置,简直就是理想环境,高见的运算所需要的控制的变量也变少了,这让他的计算速度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理想环境下做运算,可比复杂环境下舒服多了。 “太阴所居辰为厌日……嗯,还得再做两条辅助线……”高见正在专心致志的画图,推算月食的位置。 根据天地之气的对应,高见觉得,这应该就是最好的办法。 然而就在此时,高见背后一凉! 他猛的抽刀!向后方斩去! 叮当一声,却看见一把长刀被高见斩飞了出去。 刀形修长,似禾苗,刃长三尺五六,算上刀柄,足有四尺来长。 长得和高见手里这把刀一模一样。 下一刻,一道黑影从刀柄处浮现。 黑影身穿一身神朝官服,腰间挂着一个小袋子和一块腰牌,身体健硕但并不魁梧,身高八尺有余,和高见正好一模一样高。 不对,这就是一个黑影版本的高见! “真没创意啊,费那么大劲儿把我搞过来,就为了这个?还是说你只能拿出来这个?”高见撇了撇嘴。 这种东西也太没意思了,他现在只想说:“就这”? 但不管怎么说,来都来了,好容易有个会动弹的,先砍死再说吧。 于是高见脚步一动,瞬间加速。 黑影高见也做出了几乎一样的动作,速度一样,动作一样,力道也一样。 两人在空中交击,刀锋破空而过,发出尖啸! 高见开始尝试。 又是一刀直刺。 直刺的瞬间,贪钱已经被他握在了手心,贴在了刀柄上。 只要刀刃交击,他就可以弃刀,然后一巴掌将贪钱拍在对方的脸上。 下一刹,两把刀交错。 高见抓住机会,弃刀! 可是,对方也同时弃刀,一掌和高见对上,砰的一声,两股吸力同时袭来! 高见只觉得眼前一,眼前出现了一座座金山,一尊尊法宝。 但这只是一瞬间而已,他根本没有被幻象所蒙蔽,而是立刻旋身,借助刚刚的反冲力往后退去,身形比刀更快。 在锈刀落地之前,他的脚后跟已经踢到了锈刀,刀身随即飞上天空,被手接住,稳稳拿好,摆出架势,随时可以对周围可能袭来的攻击做出反应。 而另一边,黑影高见几乎做出了同样的事情。 又是不分胜负。 “啧……”高见轻轻咋舌。 下一刹那,战端再开。 两个高见在四周不断交战,但见刃行纷纭,身影翻飞,衣袂飘舞,各类奇招纷出,高见屡次想要利用自己活络的思维偷袭,都被避开了。 这让高见忍不住皱了皱眉。 战斗更疾,进退之间,步步险地,数招过后,高见不再交锋,只是纠缠。 继续交锋没有意义。 在高见以往的战斗里,他的灵活思路都发挥了相当大的作用,各种各样的抢夺先手,战术偷袭,层出不穷。 他打左百仓的时候,卡了时间差。 打四神将的时候,使用了龙印雷来逆转。 清剿龙宫的时候,他也是各种陷阱和偷袭。 高见少有刚正面的时候,仅有的几次也是别无选择,必须硬钢。 对高见来说,能砍死对方就行了,既然都决定砍死他了,那手段实在是没什么纠结的必要,效率为主。 但现在面对黑影,这些招数似乎都没有了用处,黑影甚至连贪钱的效果都模拟的一模一样。 难办。 黑影似乎没有自己的意志,面无表情,只是像镜子一样倒映着高见的行动。 “你就这么不想让我算出月食的位置啊……但这个东西也杀不了我,换而言之,这只是想拖延我的时间吧?”高见放弃了进攻,周旋之际,便有余力说话了。 他仍旧是自言自语,维持着轻描淡写的防御。 他破不了眼前的黑影,同样的,黑影也不可能伤到他,那些招数他太熟悉了。 战斗的烈度下来了。 似乎是看见了高见不准备再拼命,黑影突然消失无踪。 高见连忙追了上去,可在对方消失的地方,却什么都没有发生,如幽灵般飘忽无定,难觅踪影。 他眉头紧蹙。 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刚刚画的各种辅助线和计算过程。 显而易见的,这些已经被战斗的余波毁掉了,三境武者的战斗快的惊人,刚刚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实际上也只不过是十几个回合的交手,不到一秒钟的时间而已。 高见继续用刀鞘开始在地上,接上刚刚的结算。 就在他开始的瞬间,黑影的刀锋悄然浮现,刀风袭击高见的后背! “艹!”高见一声怒骂! 你他妈的没完了是吧?这么玩是吧?! 高见怒了! 他立刻拔刀直接冲向对方! 蛟珠启动,四周顿时劲风旋动,飞沙走石!各种气浪,直透黑影,余劲迸射八方! 你模仿一个蛟珠试试?! 这玩意儿可是六境! 这一瞬,偷袭的招数,黑影的双目被风沙吹拂,捂眼后退—— 就在此时,高见突然举刀! 偷袭! 雷霆,迸发! 四周,所有的金属制品,都开始放射出一种异常的电晕,锈刀的刀锋上也有电晕浮动。 如果有人在周围穿着铠甲的话,他就会发现,自己的盔甲上会跳跃一些细小的电流。 高见的毛发就像受到静电作用一样直立了起来,在他移动的时候,其身后居然舞动着微小无害的火,以至于能听到轻微的雷声轰鸣。 蛟珠可不只是驭风,还能驾雷。 风雷之力,总是连携在一起的。 并且,高见还掌握着龙雷。 丹砂的‘龙雷’。 蛟龙之雷迸发,与此同时,高见则以龙雷之法驾驭!使其威力更胜一筹! 高见从来不对外声张自己掌握的东西,就是为了此时此刻啊。 却见轰隆一声,雷霆被高见以刀法散布出去,漂浮黑影四周,千丝万缕,无孔不入! 高见只觉得,自己的鼻孔,耳洞,嘴角,乃至于指甲缝,浑身上下任何一个防御薄弱的地方尽数遭到雷霆冲刺! 好在这是他自己的雷。 黑影顿遭驱散,彻底被打碎! 而高见也感觉浑身有些发麻,需要回一口气。 深呼吸了两口,高见放松了下来。 “呼,这下摸清楚你的底细了吧?不过也被你逼出来一个底牌啊,明明我之前一直都没用过的,还准备阴一把左家的。”高见把刀往肩膀上一搭,随口说道。 从黑影出现的时候,他其实就是在测试对方的能力,判断这个地方的情况。 现在黑影的能力已经测试出来了。 而且,还有一件事。 高见又呼吸了一口,憋住了这口气。 接着,拔腿就开跑!以自己的全速,开始冲锋! 而且目的地非常明确,那就是此地的阳气汇聚之地,月食之所! 哈哈,没想到吧! 答案,其实老子早就已经算出来了! 刚刚的一切,都是演戏的!就是想要骗制造这一切的人现身,为了看看对方是不是沉得住气,背后是不是有人在操控。 在击杀了黑影之后,他所想验证的事情就都已经完成了。 被骗了吧,那个弱智占梦。 我已经!找到你了! 高见的冲锋,让位于占梦之地的左家巫觋,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厮!真的是情报里说的武者吗!? 会术算,知天文,晓地理,懂这么多你他妈不去学炼气士或者道士,哪怕当个阵师不行吗?你怎么去习武了!? 武者没前途的,是那些学习不好的牛马学的! 脑子这么好用,你去读书早就起飞了! 但没有办法。 已经被找到了,那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此刻正在梦中,不能召唤护身神将……那就,尝尝噩梦吧。 这位左家的占梦,双手掐诀,神念一动。 他已经开了神关,是四境。 神关一开,对武者来说便有了武道神意,对巫觋来说,则可以使用‘神通’。 却见高见冲锋的路途上,四周的场景猛的改换。 大地,竖了起来! 高见愣了一下,他再三确认,才发现,没有错……大地真的竖了起来! 他原本是在平地上跑步,但整个地面往上翻起,直接变成了垂直九十度,仔细一看,所有东西都在往‘下’掉。 高见出刀,插进地里,把自己挂在半空,往下看去。 可以看见,许多帐篷,石头,泥土,所有不能自我固定的东西,全都朝着下方滑落,而下方……是虚无的深渊。 但高见却笑了出来。 “嗨,露馅儿了吧?不过没用的,你就算改换地形,千变万化,你的位置都是不会变的,那个是坐标啊,你只能通过那个位置才可以完全激发那颗月亮的力量吧。”高见仍旧是自言自语。 但说话的同时,他已经手脚并用,利用锈刀作为工具,在竖直的地面上攀爬,行动如飞,速度竟然有平地的一半以上! 区区九十度的悬崖,开什么玩笑!别看不起我这一身久经锻炼的肉体啊! 高见没有轻功,他也没去学这些有的没的,毕竟时间不够,钻研刀法和气血运转对实力提升比较大。 但就算没有,他纯粹依靠蛮力,依然以秒速百米的惊人速度,以四肢狂暴奔驰,活像一个猩猩,只不过场地是竖着的。 似乎是察觉到单纯的这样无法阻止高见,随后可以看见,天穹之上,有几座山滑落下来。 山脉从天空砸落! 天上的月亮,也变成了红色。 一块块超过百万斤的石块如雨般落下,泛着妖异红光的月光似乎正在将大地溶解,重组,随后……沸腾! 有言道:“阴有余,则地动,阳不足,则天裂。”此刻出现的变化,是利用太阴的阴气,诱发潮汐和地动,导致了这般异象的出现。 但见先前高峻之处,皆荡得坦平,座座山崩,飞沙走石,无数巨石落下,奔腾之势,几乎无可抵挡! 高见这边,却毫不在意,他四肢并用,却是直接跳到了空中。 看着声势大罢了,这些石头的体积不小,落下的速度也并不快,正好作为踏脚石。 他跳到空中,双脚蹬起,落下的石块仿佛形成了台阶,他在其中的速度不仅没有被延缓,反而更快了! 然而,紧接着随着月光的逐渐红艳,这些石头开始在高见身边直接爆开! 以太阴之气来诱发地气的暴动,可不只是地震而已! 山岳一个接着一个的爆炸,好似发出了一场场震天震地的大霹雳,轰得高见的身躯在空中无法控制,被几块巨石砸了个正着,噼哩噗噜的成块成团的跌下来,四周被巨石的爆炸搅乱,狂风大起,声浪震荡,让人头晕目眩! 这是四境的力量! 牺牲了两个四境的武者,以其肉身魂魄作为祭品,趁着高见醉倒睡着之际,然后让一位占梦‘赠与噩梦’,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咳!”高见被炸飞到了半空,咳出一口血来! 泥丸见神,他立刻察觉到,自己虽然及时避开了正面的冲击,但还是断了两根骨头,肌肉损伤也不轻,还震到了内脏。 百万斤的巨石直接将他砸飞,饶是以他的身躯,也受了不轻的伤,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但已经掉下去了接近五百米。 高见在空中奋力挣扎,利用身周落下的石块再度借力,又爬到了竖直的地面上。 他松了口气,往下一看,发现自己距离下方的虚空只有不到二百米。 下方的虚空似乎正在吞噬一切,上面落下来的大山和帐篷之类的东西,落下去便都不见了踪影。 左家的那个四境占梦松了口气。 呼,高见虽然是怪物,但终究是有极限的啊……刚刚真是吓死他了,他差点以为高见无所不能了。 毕竟只是个武者,能做到的还是有限。 那么,就继续吧。 占梦双手掐诀,仍旧在这片‘梦境’之中控制着周围,但他显得非常小心翼翼。 因为,作为占梦的他知道…… 梦境,不是假的。梦境是一个切实存在的地方,占梦虽然可以一定程度影响这里,但也只是因为他们的功法,术法还有修为而已。 但他们不是梦境的主宰,他们一不小心,也会死在梦境里。 就在他想着这时候的时候…… 他突然发现,高见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了。 等等,什么时候——?! ———————— 高见受了伤。 不过,他在笑。 笑什么呢? 答案是,他终于摸透了这个地方。 从一开始,高见就知道这里不是幻境。 高见食用萤火芝所生出来的七窍心,能够以心视物,在晚上或者幻境之中也能看清事物,所以他明白这个梦境很有可能是某种现实的产物。 可是,之前他还是担忧,这或许是什么超拟真环境。 三关九窍,闯过三关之后,都各有神异。 开启神关,则具备了使用神通的资格。 神通不比那些普通的术法,其神妙之处难以言喻,像是高见曾经见过的折纸神通,只要一张黄纸,便能折出一张栩栩如生的纸鸟,还能跨越百万里过来给他送信。 所以高见拿不准对方的水平,也不知道对方的神通是什么,是不是和这个梦境有关系。 不过,通过一系列的事情。 首先,高见确认了,对方也要遵守天地之气的性质。 比如先前利用天空之上那轮圆月的阴气,以阴气引动地气,引发地震,导致地面翻起,山丘落下。 这看起来好像搬山移地,威不可挡,但实际上,这暴露了对方无法直接操纵梦境,必须要依靠天地之气才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这并不是对方的主场,而是一个中立的战场,是一个真实的存在,并不是任由对方操纵的幻梦。 那么就说明了,这些东西,高见也能用。 所以,高见消失了。 怎么消失的? 那废话,手里捏着蛟珠,高见可是会‘御风’的啊。 御风而行,会飞当然天经地义吧? 他之前不用,只是想等着阴死某个人而已。 现在,这不机会来了? 一切的验证都已经结束,高见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明白了情况,那么他也就可以结束测试,放手施为了。 《要览》曰:列子御风,常以立春归乎八荒,立秋游乎风穴。是风至,草木皆生,去则摇落,谓之离合风。 此刻是秋分之气浓重的时候,御风于秋,则能‘游乎风穴’,这也是‘秋风’的一种表现形式。 借助这股风,高见的身体飘然而起,被刮着,和一堆沙土落叶帐篷之类的杂物一起,在一瞬之间跨越了数百米。 但高见没有去‘月食’之地。 因为没有必要。 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以为自己在明确了目标之后,会选择直攻月食之地,找到他的本体,而他作为四境占梦,为了保护自己,肯定在前往月食之地的必经之路上布设了重重陷阱,等待高见的冲锋。 刚刚引爆的地气和竖直起来的大地已经可以证明高见的猜想了。 那目标就只有一个了。 天上的‘月亮’。 之前不会飞,所以上不去。 现在能上去了,肯定是得好好看看的。 所以,在离开对方视线的那一瞬,高见的身体迅速在暴风的席卷和尘埃的遮掩下,冲向天空明月所在! 这一瞬,那个占梦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不好!”他从月食之地往头上看,果然,在明月周围,看见了高见的残影! 糟了! 他怎么发现的!?那里应该是用幻术遮掩过的! “操纵阴气,用阴气引动地气,这一切靠的都是天上的月亮吧……不过,那真的是月亮吗?”高见的声音传来。 随着他的话语,他的身体泛起金色,锈刀高举,携带着冲刺之威,再加上浑身巨力,全力一击,力破千钧! 而今的高见,全力一击可是很恐怖的! 食用过的天材地宝,他本身经过锤炼的肉体,香火金身带来的巨力,还有御风而行带来的冲力。 最后则是……丹砂亲自传授的,龙雷! 轰隆一声! 别说别人了,就连高见自己都感觉眼睛一片白茫茫的。 只要在这周围,但凡睁开眼睛的人,都会受到这样的致盲效果吧? 闪光令高见的泪水直流,巨大的轰鸣声……不对,已经不能算轰鸣了。 当音量达到一定的地步,音波就不再是音波,而是一场爆炸的冲击波! 刀气,雷霆,纯粹的物理攻击,风漩,各种各样的力量混杂在一起,湮灭! 尤其是龙雷! 如果只是蛟珠本身控制的风雷的话,最多最多也就是能拿雷劈人。 可是高见有龙雷之法,这可是道门‘五雷’之一,同样的雷霆经过他的手,其杀力将会倍增,所发挥出来的效果将是意想不到的! 雷霆横跨天际,巨大的电流将空气都点燃了,空气中形成了许多团旋涡状的高温雷球,宛若一颗颗更小的月亮悬浮在半空之中。 一个明月,身周跟着一大堆,估摸着有几十个更小的月亮。 然后,这几十颗小月亮,和那颗大月亮,碰撞到了一起! 这一次,没有声音。 因为没有震动,所以就没有声音,在高见的控制下,这些单纯的雷霆没有造成额外的爆炸。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锈刀在明月上,强行砍开了一个口子。 雷霆之力,顺着口子,灌入了明月内部。 还在尝试击退高见的那个占梦,情不自禁的呆住了,像是看见了某种不可思议的事物。 怎么会!? 那是什么刀,居然可以在自己的珍珠上开了个口子! “所谓明月,挂在空中,不过是三百丈高而已啊,会飞一下就上来了,唉,我真是被看扁了啊,武者在你们眼里就这么不堪吗?”高见有些无奈的声音传来。 把自己当文盲,觉得自己飞不到三百丈,觉得自己看不透幻术…… 不是,武者好歹也是正经修行者啊!谁说我不能读书的? 紧接着,高见抚摸了一下那颗明月,“喔,我想起来了……蜃,对吧?” “普通的珍珠蚌,环包坚甲,寻隙投石子入其中,即吞腹,囫囵不能消化,故独得许久,得成珍珠。” “其百年千年,成就无价之宝也。而蚌孕珠,却还有另一种办法,即千仞水底,一逢圆月中天,即开甲仰照,取月精以成其魄,所以中秋月明,则老蚌犹喜甚。” “左家人有白山江水族作为走狗,那么水族的宝物,你们当然也不会缺少,你这所谓的明月,其实是用四境蜃蚌的珍珠所制成的,对吧?” “蜃蚌开壳,吞吐太阴精华,凝聚成这么一颗珍珠,随后炼制成法宝,你悬挂在天空,充当明月,以此来以幻境和阴气,来操控梦境?” 高见漂浮在空中,对着月食之地,如此说道。 “现在你的明月珍珠被我斩破,是不是我就要醒了?我醒了,是不是你就要死了?” 高见往下看去。 他之所以说这么多话,是因为他已经看见了梦境开始变得虚幻。 高见一只手握在珍珠上,明显感觉得到,这个东西的威能已经开始逐渐丧失,从法宝变成了一颗单纯的蜃珠,还是受损的那种。 随着威能的丧失,梦境也开始消散。 他可以看见下方的占梦已经现身,对方似乎在说什么,在回应高见。 可惜的是,已经听不见了。 下一个刹那,高见猛的从床上翻身而起! 四周,一如既往。 只有高见身上的伤势还留存了下来。 被地气爆炸造成的内伤,被大山砸断的骨头,全都还在。 但他没有在乎这些,而是翻手一看。 手掌心,握着一枚破损的珍珠。 于是,高见猛的窜了起来,冲出营帐,在空地上朝着天空一声大喊:“司马!快点来啊!!再不来,左家的刺客要跑了!” 高见的嗓门极其洪亮,一下惊醒了好多士兵,整个大营,好多地方都亮起了灯火。 在大营正中央的那座将帐之上,气血狼烟滚滚而出! “哪儿呢?!”司马咆哮的声音传了出来! “气息在这里!”高见把珍珠往上一丢。 只见一道黑影从大营里窜出,一下抓住珍珠,落到了高见的旁边。 却见镇魔司司马赤着上身,一身黑毛浓密,手里抓着一杆铁矛,看了一眼珍珠,紧接着,猛然掷出铁矛! 铁矛化作一颗流星!砸向了远处一座山峰。 山峰,塌掉了。 垮塌的山峰很快闪烁起了各种术法。 其上,来自左家的神光开始闪耀,同时还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司马,你要和左家开战不成!?” “趁夜袭我牙将,证据确凿,逮了个现行,左家敢和我开战?把人交出来吧,还是说你要我军法处置?”镇魔司司马回应道。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却穿透力极强,很轻松的就传遍了周围,其他山峰也全都听的清清楚楚,那些山峰不少地方都亮起了灯。 司马抓住高见,然后猛的一个大跳!踩在半山腰上,再度跳跃,几下就抓着高见跳到了先前的山峰之上。 山峰之上,一些左家人正在这里严阵以待,可以看见一个四境巫觋,被铁矛捅了个对穿。 其他左家人大概十来个,都在此处,怒视司马。 为首的则是另一位左家老人,一脸枯容,表情恼怒,可以看见他的身上佩戴着五块木牌,挂在脖子上,木牌上散发着浓浓的阴气。 司马手一伸,铁矛自动,拔体而出,鲜血喷洒出来,让那个占梦发出了一声惨叫。 旁边的人连忙给他喂下丹药,以气温养,止血疗伤,免得他死掉。 不过在高见看来,那铁矛已经刺穿了心脉,如果没有神医,倒还不如死了干脆,现在吊着命,那滋味儿根本不敢想。 做出这一切的司马却没有任何表情,而是看向那为首的老者:“左岸,你先前还在执掌左家,本来以为代替左青来镇守,没想到你还是这么不安分啊。” 左岸。 这个名字,高见听说过。 这人是之前左家的一位大官,高见经常在各类公文上看见他的名字。(详情见第一百三十四章) 所以,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高见下意识的朝着对方看去,想要看看这个在司马口中曾经‘执掌’左家的人。 执掌左家,这地位恐怕不低啊,他这么想着。 然后,高见瞳孔一缩! 他盯着对方眼前的木牌,深吸一口气。 这一瞬,全场的人都朝着高见看来。 因为,在高见的身上,升腾起了暴烈的杀气! 如此猖狂的杀气,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他现在想杀人。 杀气作风起,好似有夜风吹阵云,周围沙尘蓬蓬,草木摇摇!天空的一些秋云甚至被冲散,高见握刀的手更是青筋绷起! 鬼柳! 不对,不只是鬼柳! 《尸子》曰:燧人上观星辰,下察五木,以为火。 这五木,是当年燧人氏取火之时,认为应天时最可以取火的五种木材。 其中所言,便是“桑,榆,桃,槐,柳。”这五木。 对方脖子上挂着的,就是五块五境的五木树心所雕刻的木牌! 五木本是祥瑞,是木中之精,譬如高见曾经看过,丹砂就曾经寄宿在桃木之中,就是利用了桃木的特殊性质。(详情见第一百二十章) 而眼前的五木,也是如此。 高见甚至有些痛恨自己懂得太多,以至于分得清楚那五块木牌是怎么炼制的。 桃木辟邪气,要以众多类似丹砂心智的无邪之魂魄浸入其中,炼成鬼桃。 桑木者,箕星之精,木虫食叶为文章,为弓弩胎,则耐挽拽,叶能织布,要以有文心如蚕之人的魂魄浸润,炼成鬼桑。 榆木坚韧憨直,形容坚韧愚笨的人,便有‘榆木脑袋’的说法,以坚强之人魂浸润,炼成鬼榆。 槐木本身就通阴气,《五经通义》曰:士冢树槐,意思是士的坟墓面前要种上槐树,所谓:夹路槐树多有死者,要以坟墓或者乱葬岗处的槐树,就能炼成鬼槐。 柳树者为生树,其生气勃勃,断植之更生,倒之亦生,横之亦生,所谓生之易者,莫若斯木,便要以无数的生魂浸润,灌输,比如……在宁泰县城,杀死县令和城隍,将一县百万之地各处血祭,逼死无数人,再加上滥杀无数人,以刑场,祭场,饿死渴死的所有生魂灌入其中,如此便可炼成鬼柳! 他身上以秘法培育的五块木牌,不知道浸润了多少鬼魂! 高见可以确认,沧州左家的无数血祭,绝对,就是此人一手主导的! 也是他,害了无数人的命,害了白平的一只手!让自己差点被血祭! 这一切,就为了他脖子上的五块木牌?! (本章完) 第136章 一刀! 第136章 一刀! 高见立刻拔刀! 刀势无匹,杀意直透额头,如果高见戴着帽子的话,帽子肯定都要被冲掉。 但就在这个时候,司马却伸手,按住了高见的肩膀。 左家的人也盯着高见。 “左岸是六境。”司马说道:“不要冲动。” 而高见伸手,摘下了腰牌,拍在了司马的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背,扭头看向那张大脸:“司马,你看,你早就说过了,我不是个当官的料。” “当不当官另说,你会死的。” 高见没有回话。 死不死也得另说。 高见很聪明。 但不代表他就不是莽夫了。 所以他只是轻轻扒开司马的手,然后冲了上去。 司马没有拦他。 说真的,以镇魔司司马的修为,强行压住高见并非什么难事,甚至只要稍一用力,他就能把高见直接压在地上。 可高见的眼神,让他甚至忘记了这个选项。 那是怎样的眼神呢? 不好形容。 司马只是觉得,能露出这个眼神的人,怪不得高见能扛的住兵气法相的冲击。 而高见被放开之后…… 刀锋在一刹那就已经逼近了左岸的身边。 但左岸没有动弹。 甚至其他左家人都只是皱眉,而没有出手。 因为没有必要。 只听见叮的一声,高见的锈刀被弹开! 而且,是用手。 高见的一击,被对方用手给拨开了! 在一旁的镇魔司司马,这时候突然开口说道:“神关,大椎,绛宫。” 六个字之后,他闭口不言。 说的够多了,再加几个字,时间也不够。 不过高见显然已经听懂了。 左家是巫觋世家,巫觋最重要的便是感知,沟通的能力,他们的修行法也是极端强化这一部分,所以左家人一般都是连开神关三窍,然后全力攻克神关,中间不会插其他窍穴进去,因此显得肉身比较脆弱。 可是……开启神关之后,就不一样了。 例如,司马所说的,左岸开的五个窍穴。 百汇提高思维速度,玉枕提升感官敏锐,泥丸可见百神,三窍合一冲破神关,具备了神通。 然后……作为左家巫觋,绛宫窍也是必须的,作为百神汇聚之所,开启了绛宫的巫觋甚至可以将外部的神祇藏于自己的绛宫之中,这叫‘藏神术’。 而下一个窍穴就不固定了,可以根据自己的特性来自由选择。 左岸选择的是……精关三窍之一的大椎。 大椎为手足三阳、督脉之会,督脉为诸阳之海,统摄全身阳气,修成大椎,一身阳气充沛,炽烈如火,威猛无比。 身上的阳气,和他佩戴的鬼五木,形成了平衡的阴阳之气,这就是他的跟脚。 换句话说,左岸虽然是个巫觋,而且看起来年迈衰老,但他实际上开了精关两窍,看着是个老人,实则龙精虎猛,佝偻的身子下面全是肌肉! 只一巴掌,他就把高见拍飞了出去! 对于左岸来说,高见的动作和慢动作没有区别。 超音速的速度? 百万斤巨力? 呵呵,老夫的身躯也未尝不壮! 而高见落地之后,却见他脚下的地面猛的下沉,泥土在他脚下压缩,被高见的全身巨力给夯实了起来。 松软的泥土,一脚就变得和石头一样硬。 借助这股力量,高见再度冲刺! 左岸微微皱眉,然后表情舒展开来,变得有些开心。 他之前没有下杀手,是因为镇魔司司马在旁边看着,他估计自己不可能当面杀死高见。 而如果高见还要继续这么干,那他动手杀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对方也无话可说。 这么一想,他突然畅快起来。 不知好歹,既然如此……那就趁着这个机会杀了吧,就算追究起来,也是高见自己以下犯上,活该去死。 于是,左岸开始用力。 面对高见的攻击,他再度挥手,没有动用巫觋手段,只是纯靠自己的肉身,一巴掌拍向高见的刀。 这一掌,是六境的肉身,而且开启了精关两窍,其中浑厚巨力难以揣度,就算他的刀是大师锻造,以金火之精锻造,也要被直接打碎。 掌刀相接。 砰的一声!左岸突然瞪眼! 什么东西!?好硬! 他感受到的是几乎无法摧毁的坚硬,甚至都没有半点弹性! 一般的刀剑,总是要留些韧性的,毕竟过刚易折,刚柔并济才是一把好刀。 可这把刀完全没有任何的‘柔’,就是纯粹的坚硬。 这样纯粹的坚硬! 硬到他的掌力无法摧毁! 而另一边,高见却突然旋身。 刀势翻飞,刀身与手腕之间相连未断,反而借助这一掌,以自身为圆心,原地转了一圈,气走沉稳,靠着传导力量,借力反转,以对方挥掌的力量,反攻其自身! 毕竟,在高见的眼中,左岸并没有学过武艺,虽然肉身强横,但那只是境界自带的,左岸并不会武艺。 所以他的出招毫无变化,很容易被看破,只要自己抓住左岸那集中一点的攻击,这就刚好是最容易被利用的,判断左岸的打击点,避开,顺着这股蛮力加力反打,那么他也不是对对方全无威胁。 用锈刀,承载全部力道! 刀是硬的,是刚体,那么其中的力量就不会衰竭!只要高见自己转的起来,只要高见自己的肉身承受得住,就可以将攻击的力道反转! 这就是武艺的作用! 却见高见身上的香火金身噼里啪啦的出现裂纹,变得忽明忽暗,那是防御已经到了极限的表现。 明明没有被正面击中,明明靠旋身抵消了大部分力道,但只是为了充当‘圆心’,其中的冲击,就直接将他的香火金身打碎! 与此同时,周围的空气也发出了爆鸣,那是左岸的力量导致的! 整座山巅,似乎摇摇欲坠! 但这旋身一斩,成功了。 砍中了! 然而…… 高见却突然发现,锈刀像是砍中了空气。 刀刃明明砍中了对方的腰腹部,可对方的身体却宛若虚无,回击之力如入泥海,消失无踪,竟然对左岸没有造成丝毫影响! 发生了什么? 高见不知道。 但需要回防了。 对方已经拍出了第二掌。 不用担心……对方很强,但毕竟是巫觋,近身作战本身就废掉了他九成本事,再加上他不会武艺……不是没有办法。 高见并没有放弃,他屏息凝神,开始分辨左岸的攻势强弱,专注于避开强攻,并顺势往左岸的攻击方向引导,试图贴身靠住对手,缩短对手的力臂,这样可以后借势反击。 力臂的长度的变化可以影响到力矩的大小。 再大的力量,力臂不够,也没有发力空间,就像是挥舞木棍的头尾,头的力量很大,但尾部却没什么力量。 这也是武艺。 高见试图靠这样,让左岸的力量优势没有发挥的余地!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旁边突然冒出来一道气劲,实打实的轰在了高见身上,尽管冲击似乎不高,却化作暗劲,附骨袭身,透入经脉,令高见行招滞碍,只感觉浑身上下宛如压着一座大山,几乎不能喘息,动弹不得! 就在这压力达到顶点之时,对方轻轻一推,把高见推倒在地上。 轰隆一声! 烟尘四起,高见刚刚被打入体内的暗劲骤然引爆,将他上下所有关节连接处全部打碎,让他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高见瞪眼,就连司马都微微挑眉。 左岸这一招,也是武艺! 左岸轻轻往前一步,鬼魅一般的出现在了高见的面前,弯腰,伸手,抓住高见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神意一动,虽然没有说话,但高见却听见了话语,这话语的速度快的惊人。 对方在说:“我不会武艺?确实,不过巫觋可不需要自己会啊。” 话语之间,高见却隐隐看见,他的绛宫所在,藏有一尊英灵。 巫觋的藏神于身,借助神力…… 怪不得……对方确实不会,但英灵会,英灵附体,让他凭空多出来了一身武艺。 “你可以去死了。”左岸继续说道。 高见浑身关节已碎,没有动弹的机会了,只要捏爆他的喉咙…… 然而,就在此时! 左岸却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腰腹部,剧痛袭来! 他还没来得及发力,自己的腰上,已经多了一道大口子!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袍子! 左岸警觉,立刻后退! 四周的左家人也目瞪口呆。 左岸受伤了?谁动的手!? 不可能是高见! 三境,绝对不可能伤到左岸,左岸可是六境,曾经更是因为足智多谋而被老祖宗信任,执掌左家两百年之久,身上的护体法宝多的要命。 另一边,左岸服下一枚丹药,立刻调息止血!不是大伤,但已经足以影响到他的行动了,已经砍中了他的肾脏,影响到了他的体内五行运转。 “还有谁!?”左岸环顾四周,惊疑不定,不再传讯,而是大喊出声! “别看了,是我。”高见瘫痪在地上,虽然关节碎了,不过以他此刻的肉体,肌肉能动,他就还有动弹的能力,只是力量大减,只有勉强凡人的程度吧,顺便在动弹的时候会很痛,而已。 他将锈刀当拐杖,把自己撑了起来。 左岸的伤势是哪儿来的? 当然是刚刚的第二刀。 第二刀,他砍中了左岸的腰腹。 “你觉得你的法宝很好……还是我的刀更锐利啊,哈哈,咳!”高见仰天大笑。 不过,没笑两声,他就疼的弓起身子来,嘴角不断冒血。 但那些都无所谓了。 爽! 他才不管打不打得过,必须都要砍对方一刀!砍中那就更爽了! 随着他的笑声,锈刀的锈迹褪去! 刀锋,一尺四! 他缓了好一会,才终于直起身子,看向了左家人。 “左岸是吧,你死定了。”高见盯着左岸。 左岸看着高见,那眼神很显然不是什么尊重的意思,而且污言秽语,也不是什么好词儿。 他脸色阴沉的看向自己的腰腹,仍旧感觉到惊疑不定。 他的身躯,实质上靠着‘鬼五木’,所以缠绕着晦冥气。 所谓‘云雾晦冥,天地斗合’,他的身躯犹如云雾一般,没有带上克制的气的攻击是伤不到他的,砍到他只会觉得砍到了空气一般。 但是……被砍中了。 不止被砍中了,甚至还将他的肉身轻而易举的切开。 要知道,寻常的刀剑,就算能够砍中,也不可能伤的到他,他的皮肤都不是普通法宝可以伤的到的。 “是那把刀。”左岸看向了高见的锈刀:“确实是把好兵刃啊……” 好刀,好刃。 竟让他一时不察之间,砍伤了他的肉身,甚至将肾脏都切开了。 这刀,也是一件异宝。 这高见来历不简单。 这时,镇魔司司马说话了。 “现在你没机会动手了……那,左家人,今晚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吧,我也不追究那人了。”高司马身周,指了指他们身后被铁矛捅穿的那个占梦。 左家人的面色都不是很好看。 镇魔司,还有高见……真是欺人太甚! 差点杀了自家的占梦,又砍伤了左岸,而且他还只是三境!此子威胁甚大,可恨不能趁机将其手刃! 甚至有人已经想要往前,出手打死已经没有反抗能力的高见。 可他们刚刚动弹,就注意到了镇魔司司马轻轻握住了铁矛,似乎他也在等左家人出手。 于是,他们只能恨恨的退回,一行人的眼睛看着高见,像是要吃人一样。 高见看着他们的眼神,嗤笑一声:“这般看着我,你们学的还真像。” “我在沧州看见过许多人的眼神,他们看你们的时候,和你们此刻看我,一模一样。” 是啊。左家子弟欺辱别人的时候,别人也是这般眼神啊。 这话一说,左家人更是憋红了脸。 这厮,可恶! 竟敢把他们左家和那些泥腿子比对! 高见看着他们的眼神,摇了摇头,扭头对司马说道:“那,司马大人,带我回去?” 司马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容,但他正拼命绷住。 他感觉把自己这辈子难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但还是没绷住,最后露出了一脸古怪的笑容。 挂着这样的笑容,他伸手拉起高见,说道:“好。” 然后,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把腰牌拍在高见身上:“对了,这个东西,你还是自己揣着,我这镇魔司,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语罢,他离开了山峰。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却见镇魔司司马直接带着高见跳开,完全没把此地的左家人当一回事。 左浪在这里,他还给点面子。 一些小辈而已,无所谓啦。 左家人面面相觑。 镇魔司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可左家的山头,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显而易见,对于这些世家子弟来说,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亏。 左岸已经止血完毕,肉身的精气充沛,这个伤势估计明天就好了。 可他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 心头的伤,估计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 得拿高见的血,才能治好。 左岸回头,沉稳的说道:“都收拾收拾,不管怎么说,古战场镇守的事情不能乱,每个人都多担待一点,我先重建一下原本的驻地,今晚就别睡了,先把房子修缮一下。” “放心吧,高见被我打碎了全身的关节,我还出手以鬼五木附着了他的肉身,他也没那么好过。” 他显得气度沉稳,从容不迫,虽然腰上的伤口还没好,衣服也是血淋淋的,但这幅模样,还是让周围的其他左家人安下心来。 领头的没有乱,其他人就姑且还能保持秩序。 看见其他人安稳下来,左岸微微颌首,摸着自己的小胡子,离开了人群。 不管怎么说,都不能气急败坏。 身为世家高位,要沉稳,要冷静。 躁言多,事必轻举,事轻举,则有灾殃。 圆融者,无诡随之态,敏练者,无轻浮之状,大事需有担当,逆境则看襟度。 不能因为一点点小事便失仪失态。 怒视狂言,稽唇反目,那是莽夫贱民所为,居尊大之位者而不取也…… 草! —————————— 而在另一边。 “你小子,藏的东西挺多的嘛……打碎四境占梦拉入的梦境,又砍伤一个六境,你还有多少东西偷摸着不给人看的?”司马扛着高见,扛到了军医所在。 “哈哈……都给人看了,那今天我不就死定了?”高见回了一句:“所以说,司马,我这样子还能治吗?不会落下病根吧?” “正常来说肯定是要落下病根的,这也是对方没拦你的原因,不过,具体还得看大夫怎么说,老白,好点看,瞧瞧能不能治。”镇魔司司马说道。 然后他把高见放下,补充了一句:“只要能好,什么招都能使。” 在司马看来,左家没有拦高见,其中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所有关节都被打碎之后,高见几乎不可避免的要留下病根,不管是什么天材地宝都难以治愈。 有道是破镜难重圆,伤口好了也有疤,若是小伤小病,修复一下也没什么问题。 可高见现在不一样。 他现在是出现了全身性质的骨折,外加上,所有的伤口上,都覆盖着一层鬼气。 左岸那一身鬼五木,可不是拿来看的。 作为专门精修英灵恶鬼一脉的巫觋,他不止可以操纵恶鬼,利用鬼气做一些手脚也是可以的。 被称之为‘老白’的军医本来还在睡觉,被紧急叫了起来,但依然和和气气的,并不显得恼火。 他开始搭着高见的手,开始把脉,一遍把脉,一边回答刚刚的问题:“能不能治得看情况,我先检查一下。” 把完脉之后,他又看了舌苔,捏了捏高见的骨头,看了一下高见的关节情况,扒开高见的眼睛仔细看里面。 一套下来,他才终于说道:“鬼气附体,阻碍生气,热风邪痊虫毒,天行瘟疟,伏而未起,故令你的生气沉滞,谁的下的这么重的手啊?这是奔着生不如死去的啊。” “所以,能治吗?”高见问道,他倒是看起来没有太沮丧的样子。 该咋咋滴吧,无所谓了。 倒是司马看着高见的态度,有些讶异,他问道:“你可是很有可能落下病根啊,不在意吗?” “我还活着,那就够了。”高见大大咧咧的回答道。 这话给司马噎了一下。 不过倒是没说错。 以三境之身,对六境挥刀,还能活下来,已经很厉害了。 而那边的白大夫,他检查完了之后,又思考了一下。 接着他说道:“能治。” 他坐在了高见的旁边:“就看你顶不顶得住了。” “哈,怎么个说法?”高见有些好奇。 白大夫则说道:“鬼气蛊毒,五癃邪气挛缩,让你的精气难以自愈,压制了你肉身的生机,如果放着不管,你的伤势不仅不会好,还会越来越腐败,最终遍体筋肉碎痛,腐臭难闻,脓液不断。” “但鬼气这种东西,是针对性很强的,人之鬼害人,犬之鬼害犬,树之鬼害树,各有种类分别,这是因为他们的鬼气都是由原本的生气转化而来,这种转化会保留原本的一部分特征,导致阴鬼们对原本所属的类型造成的伤害尤甚。” 说到这里,他面色凝重:“但是,人族是万物灵长,用妖血的话,效果会差很多,如果能找到别的万物灵长的生气载体,譬如血液之类的,以此冲散这些鬼气,重构你的生气,就能治,之后让你的肉体再生就比较简单,不是难事。” “只是……其他的万物灵长的血,有点难找,麒麟,真龙,凤凰这些,怕是不太好办。” “而且,这个过程极为痛苦,重构生气,以这些生灵的生气来冲刷你的肉身,恐怕就连刮骨之痛也难以企及。” 他拿出一个瓶子,说道:“我这里倒是有些猿猴的妖血,比较契合人族,但也只是‘比较’而已,你如果承受的住的话,我给你拿根棒子咬着。” 白大夫说这些话的时候,看见了高见的表情似乎有些无所谓的样子。 于是他强调道:“高将军,不要觉得我是在开玩笑,以其他妖血清洗鬼气,重构生气,其痛苦难以言喻,我见过好多军士,都觉得自己是铁打的,结果甚至有坚持不住,活活疼死了的,所以你最好做一下心理准备,拿根棒子咬着,再把自己绑起来,免得你到时候蹦起来咬我。” 高见连忙摆手,说道:“不是,大夫你误会了,我没觉得无所谓,我只是有些好笑,这有点太巧合了。” 高见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我泡过龙血,而且是很多很多,像是不要钱的那种泡法。” 要知道,在东海的时候,来自舜家的靖江君,曾经搏杀一头元家的真龙。 那时候,龙血撒的到处都是,海水之中全是龙血,惹来了一大堆海兽在那里争抢。(详情见第一百二十章) 那时候,高见可就在里面。 “什么?你泡过?”白大夫愣了一下。 司马也有些讶异。 他的确看过高见骑龙的模样,但是吧……真龙会随便把血给别人泡吗? 就好像是人族,不会有人族随便放血给别人的吧?而且看见什么妖物泡人血,估摸第一件事就是把对方砍死。 “嗯,你看看还能不能使。”高见点头说道。 “我看看……”却见这位大夫运使功法,却见从气关开始,有气涌入双眼。 他的眼睛,变成了一片纯黑。 “道士?”高见问了一句。 “道士学医也很正常吧?不用担心,我可是真静道宫出来的,这是真静道宫秘传的‘穷幽法眼’,以气海驾驭玉枕,强化双眼,能察形势,你卸下气血防护,让我看看。” “真静道宫?”高见突然起身:“等等,大夫,你的法名姓氏是白?” “你给我躺下!”白大夫一巴掌给高见按了回去,然后又恢复了一脸平静温和的模样:“白怎么了?” 高见只感觉自己几乎无法抵抗,对方的手劲儿大的离谱。 估摸着也是开了精关三窍的主儿吧…… 躺下来的高见则迫不急的问道:“大夫,你认不认识白平?” “啊?白平和你有关系?这是我这一门的年轻人,还挺有名的,我也听说过,怎么,名声都传到你那儿了?”白大夫运使法眼,开始检查高见的肉身。 旁边司马找了根凳子坐在了旁边,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他有什么名声?”高见躺在床上,语气好奇。 “二境斩四境,还有就是断了一臂吧,在山门里挺出名的。”白大夫说着,开始在高见身上扎针。 银针刺入高见的身体,让高见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体内的鬼气开始被逼迫,升腾。 同时冒出来的,还有一些龙血正在翻腾。 高见自己都好像能够感受到,升腾起来的鬼气,似乎就可以被龙血冲刷而带走,就好像伤口上的泥沙可以被生理盐水冲走一样。 不过现在还没开始,只是还停留在那里。 “还真有龙血在你身上,你小子经历不少啊。”白大夫啧啧称奇。 高见则追着白平的消息不放,问道:“他的手还是断的?没有恢复?真静道宫也处理不了那种伤吗?” 高见只是发问,没有擅自暴露白平带回去那块四境柳树树心的事情。 白大夫则随口说道:“断手这种伤,可是直接损伤内天地的事情,哪有这么容易恢复?不开精关,断肢或者损伤内脏,复原起来可是很难的,起码也得耗费个一两件四境的宝物才能做到吧?他不过二境,哪有钱,不过他倒是勤勉,练功也不曾落下,以后成就估计低不了。” 高见却皱了皱眉头。 按照这个说法,白平应该是能够治好手的,鬼柳树心应该足够他再生一只手,为什么他不这么做? 这个脑瘫,不会是拿树心去帮别人了吧? 这么一思考,很有可能啊! 高见还想说什么,多问问情况下,可他刚刚准备开口,突然一阵剧痛袭来! “白——噗哇!!我草——!!!” 高见本来就不是很有素质的人,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大骂出声,更是让他血液瞬间充斥全身血管! 只一瞬间,他浑身上下就红的像是煮熟的虾一样。 旁边的司马猛的一拍手,站了起来。 嗨呀,等了这么半天,总算等到这一幕了! 这几天,天天看见高见装高深,这下可算瞧见他失态了。 可算是露出点人样来了,之前都给他整的有点不自信了。 现在看见高见疼的弓成虾米,他放声大笑,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反正治病他也帮不上忙。 而高见那边,他只觉得眼前甚至一片发红,那是整个眼球都过度充血,出现了红视。 心脏几乎都要停滞,五脏六腑全部剧烈收缩,每一寸肌肉都在疯狂叫喊着,所有骨头都在颤抖! 这种剧痛!难以形容! 高见本来还想着白平,但这一瞬他的大脑直接空白了。 什么都没办法思考,什么都没办法去想。 强烈的剧痛几乎一瞬间就摧毁了他的思考能力。 高见也不是没受过伤。 那是直接冲击,没有半点延迟。 高见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龙血和鬼气去到哪里,那么身体就痛到哪里。 他第一次这么直观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构造。 疼痛,原来是有形状的…… 痛苦像是放射状一样在他的身体里波动,在触碰到身体最外围的时候又往回荡,就像是把牙签插在脚指甲盖里,然后狠踢墙壁一样。 “呕……”高见差点就吐了出来,疼痛感引发了强烈的呕吐反射,这是因为消化道因为强烈的疼痛自己扭成了一团,把里面的内容物像是挤毛巾一样拧出来,但还没等吐出来,抽搐的内脏就马上将这种感觉抛之脑后。 原来是因为咽喉和气管也拧在了一起,导致高见吐到一半就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内脏自己纠结成了一团!所有肌肉都不受控制的紧缩,身体团成了一个球,好像这样就能好受一点…… 白大夫看见这样,只是摇了摇头。 没办法,他虽然自己没有经历过,但鬼气附体这种伤势他还是治过很多的。 很少有人能顶的过这种痛苦,大部分人都疼晕过去了,少部分人会疼死,但毕竟是少数。 不过无所谓,只要高见第一波没有蹦跶起来,也和其他人一样跟着疼晕过去,那接下来就好办了。 白大夫在等着高见疼晕过去。 而高见这边,他没有晕。 与之相反的是,他握住了锈刀,然后咬牙说道:“大夫!卧槽……!动手!” “嗯——?!”白大夫伸长了脖子,不可思议的看向高见! 这人,他妈的在这种情况下参悟神韵!? 武圣啊?这人!? (本章完) 第137章 深秋的秘密 第137章 深秋的秘密 古时有武圣,受烈毒,需以大夫刮骨以生气冲刷毒气,其痛苦与此一般无二,医生建议其咬住木棍,绑缚身体,以免失态。 而他不从,伸手任由施为,谈笑饮酒,弈子读书,若无其事。 众人皆惊,掩面失色,以为天神。 说实话,白大夫当了这么久的军医,见过的大场面着实不少。 比如说,以前他见过被砍断了手脚的士兵,他当时上去就两针,先阻断周围的血脉,然后伸手将缩进体内的血管硬生生扣了出来,打了个结,又塞了回去。 又比如肠子流了出来,他都是直接塞回去,然后拿线缝上的。 再比如肺部被捅穿了,漏气,呼吸不了,他也是直接拿根管子捅进去硬生生给对方的肺吹鼓起来,接着把伤口堵死的。 战场之上,活着是第一位,治是第二位的。 但这些事情,他是医生,不会痛在他身上,而做的人,不管是什么硬汉猛男,全都会痛的打滚,不少人哭的和小姑娘一样。 更多情况下,大部分患者都会干脆的晕过去,这样方便他继续干。 怎么说呢,患者通常都具有较强的自我麻醉意识。 他也曾经听说过不少真正的猛士,硬是咬牙撑住了这样的痛苦,但镇定自若的,还从来没见过。 不过,听说活得久就能看见稀奇的东西。 眼前这就有一个。 他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开始参悟神韵! “嚯……你都给我露这一手了,我也不能示弱啊……”白大夫在惊讶之后,双眼也燃起了斗志。 有生之年还能看见这种猛士!那自己可不能丢份儿啊! 他立刻将修为全部展开,全力回应高见! 而在旁边的司马,则嘴巴根本合不拢。 生气冲刷,他也经历过。 当时的他,哭的像个娘们。 他妈的,这个高见——! 真合胃口! 他喜欢! —————————— 但,对于高见自己来说,此时的他,却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握住锈刀之际,他的心湖便平静了下来,平静的像是冰面一样,一点波澜都不会升起。 这点他早就有准备了,他本来就是准备用锈刀压制疼痛,然后再顺便参悟一下玄化通门大道歌的第四层神韵。 毕竟他现在刀锋足有一尺四,不用白不用,正好可以让他好受一点,那是真痛啊……怪不得有人被疼死过去。 可是当高见真的这么做的时候,他发现……锈刀没有阻断感官。 他还是可以感受到清晰的疼痛。 只不过,这种疼痛对他来说根本没有‘真切感’。 他好像在冷静旁观自己的感受,就像是在旁观另一个人一样。 心湖平静的面对袭来的痛苦。 就像是在游戏里,你操控的角色受到了疼痛效果,属性减少了,动作变慢了,甚至可能因此而失去操控,但玩家本人却没有任何感觉一样。 高见此刻的意识,就像是这个玩家,身体,就像是游戏角色。 痛吗?痛,能清晰感觉到痛。 但并不真切,仿佛是隔着一层玻璃在感受这种痛苦一样。 真奇妙。 不过没时间可以浪费了,刀锋正在锈蚀,虽然是在刀鞘之中锈蚀,外面看不见就是了。 于是,高见立马沉心,开始参悟神韵。 他的参悟速度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疼痛尽管还在不断袭来,可对他来说就好像是看着游戏里的表现一样。 而他参悟神韵也是如此,海量的信息涌来,冲击心湖,但他的心湖毫无波澜,轻而易举的将所有的信息融入其中。 外面,白大夫的治疗正在进行。 内里,高见的领悟也没有耽误。 两者并行之下,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旁边的镇魔司司马本来是准备离开的,但想了想还是留下来看着两边。 白大夫忙的额头冒细汗,这种用生气冲刷鬼气是很精密的操作,哪怕对他来说难度也不低,尤其是用了龙血。 龙血可没有那么好控制,尤其是这龙血看起来境界还不低,看这活性……八境往上走。 高见的生活很丰富啊,很难想象他到底是怎么沐浴八境龙血的,难不成他去东海屠龙了?还是他家长辈专门去给他找来的? 不太明白,只是也没时间细想,这场治疗的难度不低。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 浑身湿透的白大夫往后一坐:“将军,搞定了……” 或许是巧合,这一瞬,高见阅读的神韵,也刚好结束。 而这一次,刀锋消耗了一尺三,恰好给高见留了一寸的刀锋,没有完全用完。 高见睁开了眼睛。 他也浑身都是汗。 疼出来的。 身体依然是在疼痛,所以当然会出汗,会抽搐,只是他的主观意识里没有那么剧烈而已。 可此刻恢复之后,他还是感觉自己浑身几乎已经虚脱了。 “你小子,又给我开眼了啊。”司马站在高见的面前,眼神已经明显变了:“你才来多久?我都不知道说了几次‘又’了。” 又,又,又。 他才来沧州不到半年时间,从秋天到冬天而已。 整肃外城,二境斩三境,带着人重新把外城的条理厘清了一遍,而且这个人选还是水家的公子,水苍苍,刚好让左家甚至都没办法报复。 然后去了白山江龙宫一趟,回来就带着一条真龙把白山江龙宫给平掉了。 这次又…… 等等,再之后,就被自己带来了这个地方。 刚来第一天,就死了两个四境,并且还砍了六境的左岸一刀,要知道左岸曾经是左家的掌权人…… 虽然左家掌权并不要求实力,他们更注重方略,智谋,大局观,常常出现低境的智者,指挥高境的战力进行作战,但如果自身修为没有到某条基准线,是没办法准确判断局势的。 所以,左岸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在内城之中也算是拿得出手的,一身法宝更是多的要命,都是作为掌权者的时候给自己挂在身上的。 但这样,还是被高见砍了一刀腰子。 高见才三境…… 镇魔司司马突然感觉自己背后一凉。 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他现在都躺床上,接近瘫痪了,如果是道士巫觋这些,躺半年都不奇怪,就算是他是武者,也再怎么都得修养个十几天才能复原吧? 嗯…… 应该不会出问题。 应该。 他想着这些,还是出去了。 毕竟是一州镇魔司司马,他其实工作还挺多的,抽出这么多时间陪高见已经让他堆积了不少事情了。 尤其是他还需要帮高见报名太学选拔的事情,唉,这也是个麻烦事。 真是一刻不得清闲哟~。 司马摇头晃脑的离开了这里。 白大夫则看着高见说道:“鬼气清理了,不过剩下的伤势还得养一养,全身骨折,虽然对你们这些武者来说可以正常走动,但最好还是不要发力,不要动手,老实点。”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躺着休息,会有人来给你送饭。” 说完,他起身也准备离开。 “大夫,你们在这边忙什么?”高见这时候才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 这么多人驻扎在古战场,忙什么呢? “很多事的,维护各种阵法,抵抗一下里面涌出来的一些怪物,还有防备一些人想要引爆这个地方之类的。”白大夫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 “怪物?”高见好奇。 妖,怪是有区别的,怪物和妖物是有明确的区别,这点高见也知道,但……天地死寂之后,居然还能有怪物存在吗? “天地之气本身凝聚的怪物,像是‘夕兽’那种,能理解吧?”白大夫一边收拾自己身的衣服,一边说道。 说话间,他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看着对方已经要走了,高见点了点头,躺下来准备休息。 不过,白大夫走之前,冷不丁的问了高见一句:“对了,你为什么非得和左家过不去?” “我差点被血祭过,也看过血祭是什么样子,还看见过没有血祭是什么样子,所以我想把血祭给结束掉,很奇怪吗?”高见说道。 “不奇怪,就是有点困难,要知道,血祭可不只是几件事,这是一个自持运行的系统,很麻烦的。”白大夫摇了摇头。 高见笑笑:“不麻烦的,解决这种事情的最简单办法就是,连人带问题,一起埋了。” “好志气,冲你这句话,你之前要和白平说什么来着?我帮你带话。” “没什么,你就告诉他,我一切安好,让他不要对自己太吝啬。”高见答道。 “行,我有机会就发一封飞剑回山门。”白大夫转身离去,显得很是洒脱。 说实话,高见在镇魔司,遇到的人好像都挺好的。 估计是因为司马的原因吧。 司马本身也是个不错的人啊,虽然看起来有点糙就是了。 过了几分钟,白大夫刚走,却又看见一个人走了进来。 是邹束。(详情见第一百三十四章) 邹束也是镇魔司校尉,乍一看似乎是三十出头,比高见看起来成熟一些。 他似乎是刚刚忙完,身上还有一些露水。 “哟,老弟。”邹束进来就对高见打了一声招呼。 “邹老哥。”高见回应了一句,撑着坐了起来,对他摆了摆手。 两人笑脸相对。 邹束开口说道:“昨晚我可都看见了,司马带着你去了左家的那个山头,你和左家有仇?” 高见摇头:“没仇,喔……现在应该有了。” “没仇?没仇你招惹他们干嘛?”邹束有些不明所以。 “左家不是在搞血祭吗?我有点看不下去,就给他们找点事。”高见随口答道。 这话一说,却见邹束原本的笑容凝滞在了脸上。 “嗯?邹老哥,怎么了?”高见发现了对方的异状,于是伸手挥了挥。 邹束揉了揉脸,走了进来,拉了一根凳子坐着,对高见说道:“按你这么说,你……救了不少血祭的人吧?” “还挺多的吧,没数。”高见回答。 不过说话之间,高见还挺得意的。 他确实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有人问起来这些事情的,还是有点小爽。 “你还干了什么?”邹束又问。 “不足为道,不足为道。”高见摆了摆手。 小爽归小爽,真要高见自己吹嘘自己做了什么,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或许有点别扭,不过高见就这样。 他确实觉得自己做的都是正确的事情,并以这些事情为傲,而且他还有点喜欢听别人吹嘘这些事情,像是听见沧州的力工们对外面说这些事情,又比如沧州的戏馆流传的恶校尉,每每如此,高见都会觉得像是夏天喝了一杯冰可乐一样舒爽。 可你真让他自己开口去吹嘘自己做过的事,他便又腼腆起来了。 只能听别人吹,自己是开不得口的。 但邹束的反应却超乎了高见的想象。 他立刻朝着高见前倾,表情严肃而且有点急迫的说道:“高老弟,你当我是兄弟的话,就告诉我。” 高见当他是兄弟吗? 不一定。 但对方昨天晚上出手帮了高见一把,帮高见拦住了那两个四境的刺客,高见还是很感谢的。 所以高见马上说道:“邹老哥说的什么话,你要听,我说便是了。” 于是,高见便一五一十的将他做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隐去了自己的来历,只是说自己在沧州沦为血祭的祭品,又看见了当地的村民主动献身所谓的‘山神’成为‘死肉’。又看见河伯血祭,杀了河伯,惹到了白山江水族。 再去了沧州,看见了沧州外城那吃血食吃的肥头大耳的诸多‘土地’。 于是,高见重整了沧州百神,又平了白山江水族,剿灭了所有蛟龙。 然后,就是现在。 高见说完了自己的故事,一摊手:“所以,现在我的矛头对准了左家,这不就依仗一下司马,看看能不能给左家找点麻烦。” 听见了高见的故事,邹束沉默了一会。 说实话,他料想过很多。 但没想过高见的故事会这么……离奇。 而且,他不觉得高见在说谎。 三境就被司马收为牙将,肯定是有本事的人。 所以,邹束突然单膝半跪了下来。 高见惊了一跳。 他连忙翻身起来,虽然关节疼痛无比,他还是撑着把邹给拉住了。 但显然,他现在的力气完全拉不住对方,眼见对方还要继续往下,高见只能喊道:“喂喂喂,别折腾我啊!我手脚都断了的!你再往下跪,给我手拉出事你负责!” 这话一说,邹束才停止了动作,选择站了起来。 然后,他后退了一步,躬身一拜:“高将军大义,这一拜,你受之无愧。” “好了好了,老哥别这样,你这样我以后还怎么和你相处?”高见尴尬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觉得浑身难受。 他的确很享受被人吹捧,但这个态度还是有点不太自在。 但邹束却抹了一把脸:“不……不管怎么说,这一拜总是要的,高将军有所不知,我的家人,死于血祭。” 这话出口,高见也不说话了。 还能怎么说呢? 于是,高见只能叹息:“那我就受了你这一拜,不过别叫我高将军了,你还是和之前一样,叫我老弟便是。” “嗯,高老弟,你知道吗,我以前和你做过一样的事情。”邹束说道。 “只是,我比你差远了,当时我全家被血祭,我自己一个人杀了几个乡亲,逃出了家乡……”邹束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开始述说他以前的事情。 显然,他有话要对高见说,只是需要用这些故事做铺垫。 高见意识到了这点,所以在旁边静静倾听。 原来,邹束曾经也是个乡下小子,只是从小身强体壮,练了几手庄稼把式,在乡里千百号人里也算得上勇武,混了个一个乡勇的名头,当了县城里的一个小吏,在县城租了个房子,生活也算是滋润舒坦。 村子里和县城隔了小一百里路,回去还挺麻烦的,所以他差不多一个月回去一次。 他单身汉一个,不用养老婆,自己挣自己吃,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家乡的老父母,每个月就会买点酒肉提着,回到村子里。 老父母已经半个身子入土了,不愿去城里享福,只想守着家里最后一点清闲,等着入土。 唯一的盼望,就是想让儿子早点娶个媳妇儿。 但邹束懒散惯了,再加上他天赋不错,在县衙里差点就要突破一境,深受捕头器重,说是要提拔他当捕快,他也就不急着成亲。 血祭的事情,他也一直知道,并且觉得没什么,反正选的都是一些无亲无故,自己看着也不是很愿意活的老朽,既然血祭能够带来风调雨顺,那自然是无所谓,是好事。 他每月回村子里,酒足饭饱,喝的气热脑昏,仗着自己年轻,有实力,有靠山,而且马上就要被提拔当捕快,总是冲撞乡老,横行霸道。 乡老和乡民们当时没说什么,但后来……血祭的抓阄,抓中了他的老母亲。 他立刻按照‘传统’,给乡老备了一份厚礼,是他半年的积蓄,希望能偷偷将抓阄的结果改一改,改成旁边那个死了儿子的老寡妇。 结果……乡老拒绝了。 邹束懵了,他抓着乡老的脖子,把他按在桌子上,威胁他,要么收了钱改名字,要么死在这里,他杀出去。 乡老答应改名字。 他信了。 血祭如期举行,而那天他不在县城里。 老父母死了,消息传到县衙的时候,他甚至没反应过来。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我真是蠢的难以置信。”邹束摇了摇头:“还是太年轻了,轻信别人,轻信自己,总觉得自己是最厉害的。” 那之后,捕头劝他不要把事情闹大,他和捕头吵起来了,被对方一拳打翻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捕头对他说:“为了你的前途着想,还有……你知道这些乡老的关系都是通到县太爷那里的吗?不然他们坐得稳这个乡老?你知不知道县太爷是都城里出来的大人物?人家有家世的。” 邹束没说话。 那之后,他偷偷的返回乡里,想要杀了乡老,可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其他捕快。 原来……大家都不笨。 大家都想得清楚情况。 只有他一个人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有实力,有靠山。 其实别人才是有实力,有靠山,只有他一个乡下穷汉,半瓶水响叮当,整天晃来晃去,殊不知别人都当他是傻瓜。 可惜,大家都错估了一点。 那就是邹束……真的很有天赋。 他绝望之下的豁命一搏,开了气海,临阵突破了一境,杀光了在场所有人。 那之后,他背井离乡,成为了一个亡命之徒。 这个亡命之徒经历了不少事情,最后被镇魔司司马收入麾下,得到了系统的传承和培育,最后突破四境,变成了现在的镇魔司校尉。 邹束感慨道:“说实话,当了校尉之后,我杀了几个水神,解决过几个血祭,可越是做这些事,我就越是感觉到无力。” “每场血祭背后都有人,每一场血祭都是世家在主导,我也意识到了左家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我发现,如果我再继续阻止下去,左家会出手,到时候……我又会变成那个‘乡下穷汉’的下场。” “所以我记下了左家,但之后就再也没管过血祭,我怂了。” “这次听说高老弟你和左家过不去,所以我来看看你,觉得你我意气相合,说不定以后可以一起给左家找点麻烦。” 说到这里,他仰天叹息:“可是没想到啊……高老弟,你比我强太多了。” “要是我父母当时……唉算了,不谈这些,如果你不嫌弃,我就认了你这个兄弟,以后有事,只管找我,如果涉及左家,那就更不要有顾虑,我和他们也有仇。”邹束拍了拍胸脯,如此说道。 “好。”高见点了点头:“我就知道,左家如此行事,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看不惯。” “好了,不谈这些,对了,你现在应该能走了吧?要不要出去走走?” “也行,反正不影响行动,我也想看看这片天地凝滞的地方到底长什么样子。”高见马上点头。 他早就想出去了。 秋分阴气锁定了季节的天地,高见还真挺好奇的。 邹束点头,甩了甩自己腰间的羊脂玉佩,就带着高见出去了。 出门就看见有一些士兵不远处的操练场训练,练习阵法之间的配合,练习单兵之间的厮杀。 不过大部分士兵并没有训练,有的在休息,有的在干杂活,比如有的在洗衣,有的炊事班在做饭之类的。 看起来,在这里的备战压力并不大。 作为军官,邹束当然要清闲一些,他带着高见在周围走动,不一会就出了军营,来到了外面的一条河流旁边。 秋分阴气之下,周围的气温很低,河流都冻住了。 不过并非完全的封冻,而是表面飘着一层细微的薄冰,下面的水流依然在流动。 这就是秋冬交接之际,冷,但又不是那么冷,可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死气,是‘由生转死’,万事万物都在凋零的季节。 树木落叶,虫儿蛰伏,各种庄稼都会结出种子,然后丢出去,随后死亡,等候种子未来的发芽。 秋雾笼罩四周,空气的潮湿阴凉比真正的寒冷还要凛冽,那种阴冷侵人肌肤,让人骨头都感觉到了某种酸痛。 如果是单纯的寒冷,那么多穿衣服,防风保暖,就能抵御。 可这种如同跗骨之蛆一样的阴冷,却怎么都挥之不去,穿的再厚,都只能靠人身自己的生气才能抵抗。 万籁俱寂,无形无色的浮雾笼罩,似乎蕴藏着影影绰绰的幻象。 说实话,就算是真正的冬天,也不会有这么残酷的气候。 因为‘冬藏’,本质上,冬天是孕育,蛰伏的季节,冬天的死寂之中,孕育着生机,随时都有可能阴阳逆转,生死交替,进而诞生出‘春’来。 而此刻的秋却不一样,秋是杀死春夏之气的金气,因此,也就格外的杀人。 “嗯?河里面居然还有活物?”高见看见冰面之下,还有一些鼻孔。 “是冬眠的鳄。”邹束这时候对高见说道。 “噢?还真是。”高见仔细观察,看出了一些端倪,那确实是一些鳄鱼,被冻在了冰水里,只留鼻尖上的两个鼻孔露在冰面上,看起来就像一只“鳄鱼冰棍” “死了吗?”高见想走上去摸一摸。 但被邹束拉住了,他说道:“别去,以前有不长眼的人去摸过。” “结果呢?”高见问道。 “结果发现了三件事。”他竖起三根手指 “第一,虽然说是冬眠,但它们还是醒着的。” “第二,冰层比想象中的薄。” “第三,它的牙齿比你整个人还长。” “哈哈。”高见大笑,但识趣的往后缩了缩,没有去摸露出来的鳄鱼鼻子。 但他还是环顾周围,看着四周一片深秋霜冻的模样,说道:“不过,有点吃惊啊,我还以为这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了,结果这不是还有东西活着的吗?这些鳄鱼冰封多久了?” “谁知道呢,可能是从天地之气凝固的时候就一直活到现在吧,不过都是在冬眠状态,现在这里面几乎所有东西,都处于冬眠。”邹束解释道。 高见没有问“不会冬眠的去哪儿了”。 不需要问,不会冬眠的,当然都死了,被抽取了生机,被这片深秋给杀死了。 高见因想明白了这点而朝着远处望去。 远处,在阴冷潮湿的雾气笼罩下,随处可见死气沉沉的景象。 这是一个死去世界的景象。 天上有太阳,太阳也散发着光,可没有丝毫热力,一切事物都在这光中凝然不动。 与其说这是太阳,倒不如说这里是天空睁开了一只幽灵般的眼睛,因为这太阳的光芒不仅不温暖,甚至都不刺眼。 在这里,人可以用眼睛盯着它,就像盯着月亮一样,而不会感觉到灼伤。 在这巨眼一般的太阳注视下,万事万物永远僵冷了。 而周围所有的镇魔司兵马,就在这般奇境中生活。 “说实话,这地方还挺奇妙的。”高见抚摸着周围的树木,这些树木也都枯死了,可他们还保持着死前的模样没有倒下,所以这里依然是一片森林。 “看一次两次还觉得奇妙,在这里待十年,你就会觉得窒息了,所以这里是经常轮换的,很少有人会常年驻扎在这里,没人受得了。”邹束说道。 然后,邹束冷不丁的问了一句:“我听说了,昨晚你砍了左岸一刀。” 高见笑了,很自豪的摆出大拇指:“这一刀,是他欠沧州无数人的,我先砍一刀,算是利息。” 邹束听见这话,露出了高兴的表情,接着说道:“真羡慕你。” 高见捡起一片枯叶:“羡慕我什么?” 邹束说道:“羡慕你能砍出这一刀,我比你强,可我站在左岸面前,恐怕永远都不会升起出手砍他的念头吧,明明我很多时候都在想要不要砍死几个左家人,可真到了面前,杀意就全都没了。” “那你镇守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呢?”高见有些不太理解。 邹束则无所谓的说道:“你这话说的?你不如去问问那些士兵,问问他们,努力工作是在追求什么呢?” “努力工作所为的东西?梦想?未来?还是别的什么?其实,不一定有那么复杂的啊。” “不是每个人都有要追求的东西,但每个人都真的有家要养,有饭要吃。” “大家都是混口饭吃而已。” 高见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士兵们,点了点头:“确实。” “对了,带你出来可不是为了闲聊的。”邹束突然结束了闲聊的话题,说道:“咱们两个虽然才第三次见面,不过我觉得已经算是交过命了吧?” 高见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对方,等着对方的下文。 似乎是察觉到了高见的态度,邹束说道:“镇魔司的力量是朝廷的,我们动用不得,不过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说不定能让左岸吃个大亏” “有这种东西,你之前不用?”高见愣了一下。 他释然一笑,说道:“之前,可没人敢砍左岸。” “你这一刀,好像也砍到了我,不带你去看看,我难受。” (本章完) 第138章 知了猴 第138章 知了猴 秋天。 高见从来没有这么直观的看见过秋天。 水、空气、光线,都具有一种沉闷的气氛,压的人心头难受。 高见看见,天空之中偶尔会出现一大团被风卷起的黑色尘土。 仔细一看,那是一群群的虫尸,和被风刮起的灰尘一样。 这些虫尸落到了手上,身上,甚至是头发上。 它们任凭高见不断拨动,弹开。 因为它们再也飞不动了,它们全部死在秋日那杀人的风中,天空和岩壁上撒满了它们小小的尸体。 昔日这些肉体里还跳动着生命,而此刻却如同尘埃。 高见有些头疼的将这些黑色的小东西从自己的头发和衣服上掸开。 而邹束,则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神情,拔出剑来,挥舞起剑风,将这些灰尘卷起,像是扫帚一样,把它们扫进了冰冷的河流之中。 “好多虫,现在还有虫活着吗?这些看起来像是刚死的。”高见说道。 邹束说道:“外面没有,但如果去那种比较温暖的洞窟里面,就可以看见,洞穴里还有一些地气可以温养那里,这种虫子就在里面缩着,不过如果风大了,吹到了洞穴里面,就会刮出来许多尸体。” “看来这地方比我想的要有生机。”高见走在这片枯枝败叶里面,感叹道。 生命还真是顽强,哪怕是在这种地方,依然拼尽全力寻找着生机。 “这些一般,真正厉害的你还没看见呢。”邹束笑着说道。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地下蠕动了起来。 他们脚下的大地,土壤表面剧烈起伏流动着! 突然,一条巨大的节肢生物爆发而出! 这个诡异的节肢生物足足有两三个人那么长,多刺而发达的口器,黄白色的甲壳,显著膨大的额头还有上面的触角,前胸背板,前足胫节像是带着倒刺的镰刀一般! 这头怪物,挟着贪婪的饥渴向二人啃噬而来! 高见猛的后退,但他没有出手,因为他现在伤势不轻,浑身上下的关节都断了,实在是动不了手。 不过,邹束还在,也用不了他出手。 邹束可是四境武者。 “百兽莽荒!”邹束很是装模作样的喊出了自己的招式名字。 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高见就从来没有喊过自己要出什么招,他都是闷头打,时不时搞点偷袭之类的。 可邹束这时候突然喊了一声,还挺酷的。 伴随着他的声音,却见他腰间长剑飞出! 气海之中的武道内气附着在剑身之上,磅礴剑意显化,宛若群兽奔腾,一只接一只的涌出! 最开始是牛羊,好像是一境的剑气。 然后是豺狼,这是二境的。 再之后是狮虎,这应该是三境的剑气。 随后,更是奔腾出数十头玃如! 玃如,其状如鹿而白尾,马脚人手而四角,是一种天生异兽。 这应该就是四境的剑气。 剑气化作各种兽类冲去,无暇无隙,无边无际,无穷无尽!转瞬之间便是数以百波,周围顿显无穷剑风,刮骨噬心,奇幻瑰丽! 高见在旁边看着,啧啧称奇。 原来武者开了气海之后,以武道内气,竟然能做到这种事。 他之前都是靠肉身莽死别人,却不曾见过武者这般绚烂的剑气。 是不是得找机会把气海开了啊? 他思考的时候,就看见那只虫子被剑气直接踩死,变成了一地烂泥。 而邹束轻轻收手,长剑入鞘,发出一声‘蹭’的剑鸣,他一转身,身上带着的羊脂玉佩跟着旋转,摇动,看着有些炫目。 看着他的样子,高见哑然失笑。 还真是,这人真有意思,无时无刻不想炫耀一下。 看起来,他仍旧是当初那个在县衙里占了份差事就洋洋得意的年轻人啊。 邹束这边,他指了指那条虫子的尸体,说道:“高老弟,你看看那个东西是什么。” 高见本来是没注意的,听对方一说,便走过去看:“好,我看看。” 然后,他走过去发现…… 这东西,不是知了猴吗? “蝉?蝉的幼虫?这么大?!”高见提高了音量。 邹束点头:“这就是我要带你来的原因,你知道蝉会在地下吧?” “是。”高见明白。 蝉的幼虫,也就是‘知了猴’是会躲在地下的,他们的幼虫潜伏在地底生活,而且时间很长。 有一年蝉,三年蝉,十七年蝉之类的分别,就是说他们的幼虫甚至会在地底生活十七年之久才爬出来化作成虫。 不过,眼前的知了猴……也未免太大了些。 这是活了多久? “这是百年蝉。”邹束介绍道:“这可是这片古战场独有的东西。” “蝉之一物,在地底产卵,然后在地底孵化,生活一段时间之后,就爬出来,但在这片地方,恰好是秋分阴气所在,天地凝滞,它们没办法化作成虫。” “但是,他们也死不掉,因为它们生活在地底,就和刚刚那些小虫一样,可以服食地气,如此一来,十七年蝉都算小的。 “在这片地区的怪物里面,不乏这种百年蝉,甚至还有千年蝉!目前见过最厉害的,就是一只三千年蝉!” “三千年前,绝地天通,天神消失无踪,天地凝滞,那只三千年蝉,就是从那个时候活到现在的,已经成了气候,只是被我们围困,躲在里面不出来。” 听着对方说这些,高见微微颌首:“喔……你说的能把左家人葬在这里的东西,就是这头三千年蝉?” 邹束大笑,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哈哈!怎么可能,三千年蝉也是你我两个能碰的?而且那样的东西,也只有一只而已。” 然后,他凑到高见的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我发现的,是一只一千五百年蝉,在地下温养了一千五百年,实力能到六境。 “噢?不过这样的话,我们两个过去不是送菜吗?”高见一摊手。 “跟我来你就知道了。”邹束如此说道。—————————— 与此同时,此时此刻,左家的山峰之上。 这座山峰上,一位镇魔司副将正在这里坐着。 镇魔司副将,通常来说,甚至比牙将还要高半级,负责实际指挥其他校尉,校尉则指挥各级旗官,最终依次排序到普通士兵。 副将,指的是镇魔司司马的副将。 不过……实际情况里,牙将的地位会比副将高很多。 尽管牙将的官职和校尉同级,可宰相门前七品官,实际指挥里,副将的指挥权是远远不如牙将的。 在昨天之前,镇魔司除魔卫里,有四个副将,一个牙将。 唯一的牙将名叫勾磊,司马的亲侄儿,而且能力超群,很是服众,大家都服气,对他当牙将没什么意见。 但是,一般来说,牙将的位置,理应是有两个的。 副将们,平时都是卯足了劲儿,想方设法能让自己坐到牙将的位置。 比如昨天帮了高见一把的那位老迈的副将,柏星之。 柏星之现在的心态还是挺纠结的,平时就一直以牙将作为自己的目标,希望能够成为司马的直系,这样一来,以后司马不管是升任他处,还是回到越州,他都相当于攀上了勾家。 对于柏星之这样一个没有出身世家的武者来说,这差不多是最好的出路了。 然而…… 新的牙将出现了。 平心而论,新的牙将其实还是挺有说服力的,虽然刚刚到的时候,大家都挺不服气,觉得区区三境没资格当牙将,当个校尉都不够资格。 但是当对方硬撼兵气法相两次,而自己屹立不倒的时候,反对的声音就小了许多。 修为是可以练起来的。 但有些人,练一辈子都做不到硬撼兵气法相的程度。 所以,柏星之也知道司马的选择没什么问题。 那个叫高见的,确实有资格服众,也有资格当这个牙将,刚刚见面时候的互相下马威,已经足够说服大家了。 只是…… 有些失落而已。 带着这种失落,柏星之在今天早上,却意外收到了左家的邀请,请他过来喝茶。 明明昨天晚上,柏星之干掉了左家的刺客,但今天,左岸还是邀请了柏星之来到了山峰之上,似乎昨天的事情,并没有对他们产生什么芥蒂。 柏星之有点好奇左家是怎么想的,所以他来了。 刚刚坐下,他就有些讥讽的笑道:“嗨呀,这可真是,一团乱麻啊。” 柏星之环顾周围,却见四周一片废墟,满目疮痍,尽管他们已经尽力在收拾了,可想要一晚上就重建原本的建筑群还是有些难度。 因此,只是清理了垃圾,废物,破损的房子,留下来的部分还是有些狼狈。 “让柏将军见笑了,不过这可是司马亲自出手留下来的痕迹,司马毕竟是沧州最强的武者之一,也不算丢份儿了。”左岸坐在桌子的另一边,给柏星之斟茶。 “也是,对了,你们大早上的突然找我做什么?让我来看看你们有多狼狈吗?”柏星之没有喝茶,而是盯着左岸问道。 左岸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胡子,一副老迈的样子:“唉,柏将军这话说的,你我同病相怜,怎么会如此出言相讥?” “同病相怜?你左家家大业大,还用得着我来同病相怜?我也配和左家同病吗?”柏星之笑道。 “那肯定啊,咱们都有一个病啊,高见这个人,可真是会惹事。”左岸如此说道。 “左岸,你在这里毁谤我家牙将,是什么意思?”柏星之端起茶,但还是没有喝。 左岸则随口说道:“是勾家牙将,不是你家牙将,你不会觉得镇魔司和司马是一家的吧?他是流官,当不了一辈子司马,最终还是要回勾家的,到时候可就和沧州没关系了。” 这话似乎是戳到了柏星之的痛点,柏星之没有说话,而是开始喝茶。 “你看,咱们还是同病相怜的。”左岸开始摆弄茶壶。 “他人之得,非吾之失,有什么好嫉妒的?”柏星之回答道。 “我也没说你嫉妒啊,只是说同病相怜而已啊,难道是说我左家嫉妒高见吗?”左岸如此说道。 这话给柏星之噎了一下,让他有些恼羞成怒,于是放下茶杯:“如果只是说这些的话,那左家怕是如愿不了。” “高见虽然年轻,但注定前途无量,高这个姓氏也不是什么大姓,在沧州也没什么根基,不是世家子弟,靠自己能耐往上爬,我输了就是输了,不至于心胸狭隘到要借你们的手来对付自己人。” “说一千道一万,镇魔司不是勾家,但现在他是镇魔司的司马,和我就是同袍,你们想从我这里下手,是看不起我吗?” 看见柏星之这个反应,左岸连连摆手:“欸,当然不是这个说法,我是真觉得我们是同病相怜的。” “柏将军,这世上之事,无非就四句,嫌人穷,怕人富,恨人有,笑人无,你不是出身世家,虽然天赋出众,但从小到大,也吃了不少苦吧?我知道,你对我的敌意,多半也就来源于这个。” 柏星之不说话,只听着左岸说。 不过,左岸说的也没错。 他已经不年轻了,和高见那样的小将不一样,他的胡子都白了,算算年龄,他已经一百多岁了。 对武者来说,这个年龄可是相当大了。 尽管按照常识来想,武者的身体好,应该活的更久才是。 可实际上,武者普遍短命。 武者修行体系中,少有开命门的,再加上武者多要打熬身体,一不注意就要受伤。 像是锤炼气血,很多时候你是不知道‘恰到好处’和‘练伤身体’的区别的,很多人跑个步都能把自己膝盖跑废掉。 这一切,都需要有前辈指导和资粮充足才能避免。 而且,武者战斗也是要冲到最前面的,身上的暗伤一般很多,因此老的都特别快。 只有那些世家出身的武者,有宝物温养,有名师指导,有充足的药物,也不需要和人随便动手拼命,那武者‘身体好’的优势就能发挥出来,能比其他道统活的久一些。 而对于柏星之这种来说…… 他的命没有那么好。 面对左岸的话语,他没有反驳。 (本章完) 第139章 各自的境遇 第139章 各自的境遇 在古战场,属于左家的那个山峰上。 柏星之和左岸对坐煎茶。 对于左岸所说的话,柏星之沉默了。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办法反驳。 作为一个中人之家,他比邹束那种完全从底层流寇被招揽的要好些。 要是说柏星之的人生阅历…… 不能说是一帆风顺吧,只能说是没经历过什么大的挫折,虽然他已经一百多岁了。 柏星之从小生活在县城里面,父母在县城里有些产业,他年轻的时候,父亲是一境,一年也有个十几金的收入。 这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让他从小能够找到老师来入门。 之后能顺利通过选拔,进入镇魔司之中,成为一名一境的队长。 他从小就比周围的人强太多。 他是县城里拔尖的天才。 他一路上的晋升都顺畅无比,从小时候优渥的生活,到从县城选拔进入沧州,一步一步走到镇魔司的副将的位置。 柏星之绝对超越了九成九的人,他是四境接近五境的武者,修为高深,在沧州都城也是属于可以住在内城里的那种人。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他意识到,这世上从没有公平可言。 他比很多泥腿子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同理…… 世家子和其他天才比他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已经习惯于不和那些人比较了,不能比,一比就要气死人。 所以,他其实那句话是常常挂在嘴上的。 “他人之得,非吾之失,有什么好嫉妒的?” 这句话其实是他的座右铭,他一直说这种话,这样他就能放松一些,不至于总是抬头朝天上看。 天上……太刺眼。 可左岸现在这番话,实际上,就是硬是要逼着他抬头往天上看。 这让柏星之尤为不悦,以至于他已经有些想要起身离开了。 但是,左岸毕竟是世家子,柏星之其实还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情感。 这种情感……说是蔑视吧,也没有,可说是尊重吧,好像有点,说是恐惧……也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形容。 总而言之,就是一种微妙的,很难形容的感受,虽然很不爽对方,可也不愿意冒犯,如果有机会亲近的话,不亲近一下好像又亏了,可亲近的话……又觉得脸上无光的矛盾情感。 在这种情感的支持下,柏星之还是坐着,没有离开。 看着对方那微妙别扭的表情,左岸笑了笑。 然后,他伸出茶壶,给左岸的茶杯斟满:“柏将军,你看过戏剧吗?” 柏星之语气不悦:“有时会看,怎么了?” 左岸若无其事的说道:“戏剧里面,总是会出现泼皮无赖,这些泼皮无赖,一出场的时候,总是看得到他们在耍威风,好像比主角还要气大,还要惹眼。” “可为什么大家看不起他们呢?因为人人都知道,泼皮无赖虽然总是在耍威风,但也总是不知道哪一天就消失了行踪,只是戏剧上没写结局罢了,他们也不值得留下一个结局。” “这沧州啊,就像是个戏台,总有些跳梁小丑,泼皮无赖跳出来惹人注目,上蹿下跳的,好像很厉害似的,但不管怎么说,突然有一天,他们就会消失。” “戏台上站着的,永远是老将军,大角儿,因为只有他们才撑得起一台戏。”左岸的声音轻轻的,却好像又有很重的分量。 这时,柏星之则说道:“是啊,水家才是真正的角儿啊。” 这话显然是在针对左家的说法。 左岸鼓吹自己是真正的角儿,别人是泼皮无赖,跳梁小丑,那你们左家和水家比,又是如何呢? 闻言,左岸微微摇头,保持着风度,淡然一笑,随后说道:“柏将军这就是看的不清楚了,纵观沧州千年以来,世家总是在各个地方展现出压倒性的优势,世家们联手控制各个地方,共同抵御其他势力的排战,可是明眼人都知道,世家之间并非铁板一块,千年以来,最终的受益者只有水家,其他世家只能从水家手底下讨饭吃。” “但……这很差吗?这也比其他那些被压得喘不过气的势力好上太多。” “你看不起第二,可多少人又只能仰望第二呢?比如柏将军你,你从小到大,排的第几呢?你抬头往上看,别说左家,就连王家这种,你能企及吗?往下再数数那些门派。” “你熟悉的那些门派,幽云观,梅作坊,白驹场,楼船行会,乃至于燕阁分阁之流……他们算什么?摸得到白山江水族一条腿吗?这些势力,连白山江水族的龙君都搞不定。” “往上你再看看,白山江水族,鼠山,甚至是真静道宫,尽有斋分会,乃至于朝廷的流官势力,虽然势大,可落到地上来,又算得了什么呢?他们都只不过是过客,沧州几千年来一直是世家的天下。” 左岸的声音相当自信。 而柏星之一言不发,因为他知道,对方说的都是真的。 沧州真正意义上可以对抗世家的势力,估计只有真静道宫吧。 可真静道宫并不是沧州的势力,他们只是山门正好建在沧州而已,对沧州的别的东西,他们并不放在心上。 作为隐世仙门,非要划分的话,他们只属于神朝本身,平时高来高去,山门在什么地方实在是无所谓,完全不在乎地方势力本身。 而且,真静道宫的实力虽强,也难以对抗沧州世家全体。 所以,归根结底,世家在沧州的统治是短时间内难以动摇的,这种趋势一直延伸到整个神朝本身。 事实无法反驳,也无力反驳。 面对左岸的滔滔不绝,柏星之终于一拍桌子,提高了声音:“所以呢?阁下一大早就请我过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就是为了和我耀武扬威?还是说,你觉得只要和我说这些,我就会帮你们对付同袍?” “欸~!”左岸马上摆手:“柏将军怎么会这么想?左家插手不进镇魔司,将军的晋升左家也出不了力,这也是大家都清楚的事情,说实在的,左家甚至都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帮到你的,凭借三言两句想让你倒戈,我们自己也知道不太现实。” “找你来,纯粹只是因为昨天晚上你动了手而已,你看看,昨晚你为了高见,毫不犹豫的杀了那两个刺客,所以今天就邀请你们过来坐一坐,聊聊天而已。” “那昨天晚上还有邹束也在,你们怎么不找他?!”柏星之的情绪有些压不住了,语气带上了些许的戾气。 “我们当然邀请了,只是他没有来而已。”左岸答道 “真是不知所谓!”柏星之恼了,将茶杯一推,起身便走。也没有人拦他,左岸就这么在外面看着柏星之离开。 过了好一会,旁边有一个年轻人走过来,说道:“叔伯,柏星之已经走远了。” “嗯。”左岸起身,开始收拾茶桌。 “叔伯,请他来做什么?这些话,应该也不能让他帮我们做事情吧?”左家的年轻人有些奇怪的问道。 左岸则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说道:“不需要他帮我们做事,人有时候会自己做事,尤其是对这些四境五境,却还一关没破的修行者来说。” “为何?”年轻人有些不明白。 “你们是蜜罐子里泡大的,什么都不缺,所以不会明白这种爬上来的泥腿子的心情。”左岸施施然的说道:“不过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旁系,还是妾生子,主母妒心又重,所以我母亲担心我,从未把我放在左家内里,我自小在县城里面长大,崭露头角之后才回归左家。” 年轻人马上有些崇敬的低头:“叔伯的故事,确实传奇,能成长到左家的舵手,叔伯之毅力,我们常常和自家孩子述说。” 左岸在左家内部,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传奇。 妾生子,遭主母妒忌,这样的小孩,在左家内部,一般长不大。 但他不仅长大了,还强势回归左家,压服了主母,扶正了生母,甚至爬到了比父亲还高的位置,最终在老祖宗点头之下,掌舵左家,负责左家诸多事宜的运行,自己本身的修为也到了六境。 哪怕因为最近白山江和血祭的事情,被老祖宗从掌舵的位置上撤下,过来镇守古战场,他在左家内部的位置也还是相当稳固的。 听见年轻人这么说,左岸笑笑:“我和柏星之这种人的成长轨迹比较类似,因此我明白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对于柏星之这种人来说,从楼底爬上天台是很累的,要你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的往上走。” “但从天台到达楼底却很轻松,只要你一步踏错就行了。” “他们是很怕的。” “所以,提点一下他们,就算他们实际行动上不会有什么改变,可心里还是会记住这些事情的。” 左岸站起身来,将茶具洗净收好:“柏星之可不是什么心眼很大的人,突然多了一个三境的牙将,你真当他心里没有怨气吗?” 年轻人则说道:“但柏星之能修行到这个地步,也不可能是傻子,这世上有怨气的事情多了,他肯定忍得住的,不至于倒戈来帮助我们吧?” 左岸似乎有些不悦了,他强调了一下:“我刚刚不是才说了,不需要让他来帮我们,左家也用不着他来帮。” “那?我们找他做什么?”年轻人不明所以。 左岸叹了口气:“唉。” 现在的左家年轻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这样的对话让左岸丧失了和这个年轻人说清楚的欲望,于是他终结了对话,只是摆了摆手,说道:“算了,你不用考虑这么多,去做事吧,把被司马砸碎的房子修起来。” 年轻人也知道自己好像是惹生气了这位长辈,不敢再多言,出去做杂事了。 只留下左岸在这里。 他看向外面…… 高见…… 区区三境,却搞出了这么多事情,以至于他都被老祖宗撤下来,来这个荒郊野岭的地方镇守,还要和司马那个莽夫打交道…… 都是因为这个高见。 那么正好,就在古战场这里,把高见埋了吧。 —————————— 在秋风瑟瑟中,高见和邹束正在一边聊天,一边朝着邹束所说的方向前进。 说实话,高见现在流汗了。 因为在这个过程中,邹束把他之前的人生都和高见说了。 “哈哈……邹老哥,你还真是,辛苦啊。”高见擦了擦汗。 怎么说呢……邹束的人生,不能说是一帆风顺吧,只能说是被生活捶打得肉质q弹。 简直太凄惨,太励志了。 从小生活在普通农家,自小就看着自家亲戚被血祭,但却习以为常,只是觉得不是自己就好。 靠着身体健壮被选成了乡勇,又努力爬到了县城里,被捕头挑中,结果因为年轻气盛,全家被血祭。 愤而突破,杀绝仇人,不知所措,亡命天涯。 在山野之中当了几年的野人,个中辛酸难以言喻,差点被妖兽吃掉不说,最饿的时候甚至在道路旁边守着,等过路人走了之后捡垃圾吃。 因为他害怕被官府发现捉拿回去,毕竟他杀了一个捕快。 但这个过程里,或许是天赋吧……他的修为反而越来越高,以至于最后终于可以自己捕猎了,可算是能填饱肚子。 又过了一段时间,在他击杀了一头妖兽之后,被当地前来山林里面除妖的镇魔司发现了,还以为是什么化形的妖物,差点给围杀了。 结果到最后才发现是个人。 最后被关押到了大牢,查证来历,又经历了许多磨难,很多年后,成了现在的除魔司校尉,修为四境。 虽然邹束说的时候都是笑呵呵的,当笑话说出来的,可高见听了这些遭遇,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他居然还撑过来了,还当了镇魔司校尉…… 真厉害啊。 “哈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邹束笑着,然后站定,突然结束了话题。 高见意识到了什么,也结束了闲聊。 眼前出现了一个山洞。 “到了。”邹束说道。 高见感受到,一股毒气,扑面而来! (本章完) 第140章 黄泉 第140章 黄泉 毒气往外弥散! 一种黄色的毒云,正在这附近环绕着。 高见明显察觉到,这些毒云,正在掠夺他的身上的生气,似乎要将自己仅存的活力都掳掠,让自己变成一堆白骨。 不过,他毕竟是三境武者,一身阳气稳固,虽然关节的骨头断了,可并没有影响他的阳气根本,因此受到的影响并不算大。 “这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邹束指了指那些黄色的毒气,问道。 高见看他的表情,显然他是知道的,只是想炫耀一下自己的知识而已,那满脸的表情,好像就在期待着高见说不知道,然后他跳出来讲解一番。 司马之前好像也做过这种事…… 这些武者,是不是都有一颗成为知识分子的心啊。 越是没有什么,就越是想要什么,是吧。 “我看看。”高见不知所谓,不过他还是朝着里面看去,一时半会不知道是什么,这难道不是普通的毒气吗? 不知道为什么,高见不太想让邹束爽到,于是开始仔细查探。 看见高见认真的观察,邹束像是按捺不住了一样,得意的说道:“我给你个提示吧,你面前这东西……假如你是小孩子,那这玩意儿肯定能要了你的小命,而如果你是老人,也能要了你的老命,只有咱们这种正当壮年的人,受的影响才会少一点。” 听了这话,高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掠夺阳气,而且对老人和小孩效果尤其强大,只有成年人受到的影响会小一点,这毒气,是‘黄云’?”高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变的难以置信起来。 《河图始开》曰:“黄泉之埃,上为黄云;青泉之埃,上为青云;赤泉之埃,上为赤云;白泉之埃,上为白云;玄泉之埃,上为玄云。” 黄泉之上漂浮的尘埃,便是黄云。 按照黄泉的性质,新生儿刚刚转生,身上尚未脱去黄泉的吸引,而老年人已经半截入土,也容易被黄泉淹没。 只有完全的成年人,身上阳气炽盛,已经褪去了年幼时候阴间的影响,也不像是老年人已经死气缠身,才可以对这种黄云产生抗性。 只是……有个问题,这里是地表,按理来说不可能是有黄云的。 高见满脸不可置信。 而旁边的邹束更是惊呆了,脸上的表情比高见还要夸张。 “喂,你怎么会知道?!难道你练武时间偷偷读书?!”邹束上前揪住高见:“你这可不讲武德啊!” 高见翻了个白眼:“差不多得了,所以这真的是黄云?这地方是有一条黄泉经过?” “你说成年人说不定还能抗一抗,就是因为这个?” 邹束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但看起来高见好像真的知道。 听见了高见的话,他放开高见,很难受的说道:“嗯……下面有一条黄泉。” “为什么这里会有黄泉?”高见追问道。 “这里是古战场啊,古战场的阴气有多重你又不是不知道。”邹束撇撇嘴。 “阴气伏于黄泉,阳气上通于天……等等,秋分阴气太过于炽盛,以至于这个地方让黄泉上浮?!”高见愕然。 还有这种鸟事?! 阴气伏于黄泉,那么也就是说,只要阴气靠地面太近,那么黄泉很自然的就会被吸引到地面上来。 尽管看现在这个样子,黄泉并没有真正涌到地表之上,只是在地下洞穴之中存在,可这已经足够让高见惊愕了。 这种卵事,还真是……匪夷所思。 那可是黄泉啊! 横跨阴间的死者之河,居然距离地面这么近…… 这就是古战场吗?这就是天地凝滞之后的结果吗? 看见高见这般吃惊的模样,邹束显得高兴了很多,看起来高见还是有事情不知道的。 于是他拍了拍胸脯:“放心吧,官府已经请神都阴阳家的人看过了,这段只是一小段黄泉支流,因为受到秋分阴气的影响为上浮了一段而已,其本体在地底三十里,根本没有冒出来的可能,而且也做了加固设施。” “所以这一段对我们根本没什么影响,只是黄泉带来了大量的地气,你懂吧?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玄者天也,黄者地也,黄泉于地下带来的地气,滋养了那些还能够在地下生活的东西,像是之前我和你说的三千年蝉,一千五百年蝉,都是靠的黄泉翻涌所带来的地气才在这片古战场生存下来的。” 听了邹束的讲解,高见的震惊才平息下来。 他有些奇异的看着眼前的洞窟。 代表阴间的亡者之河,却滋养出了一片地底的生命世界…… 这可真是…… “阴阳混元之理吗?死中有生,生中有死,黄泉亦可带来生机,这可真是,天地自然之妙啊。”高见有些感叹般的说道。 高见隐隐约约的感觉,这种转换,有点眼熟。 这其实,也是人力啊。 根据高见的了解,天神离开之后,黄泉其实也逐渐干涸了。 如今的黄泉,似乎是‘天人’在维持运转,就是之前高见在沧州看见的那个蓝色光头‘非想’,是他们维系了如今的黄泉和地气运行,所以天人虽然数量稀少,但听说地位还不算低,传播了不少光头在念佛,也算是当今的一门修行道统。 “好了,别感叹那些了,该下去了,不过别怕,不会耽搁太久的,我就带你下去看看那只一千五百年蝉,之后咱们商量商量怎么运用这个东西。” “好。”高见点头。 两人屏息凝神,走下这个地穴。 刚刚进去,高见就看见里面有一个永久性工事,驻扎着镇魔司的人。 “这些地方也有镇守啊。”高见感叹道。 “每个地方都有的,不然镇魔司来这里做什么?度假吗?”邹束说着,对那个工事打出了一个手势。 工事之中,一位镇魔司的旗官走了出来,拱手:“见过邹校尉,还有……高将军。” 他喊高见的时候,显而易见的犹豫了一下,不过并没有犹豫太久。 高见也不在乎,只是站着等。 “我们要下去一趟,你且放行。”邹束吩咐道。 旗官比校尉品级要低,再加上这个地方似乎是邹束的管辖地带,他是直接主官,所以对方没有任何迟疑,立刻点头:“遵命。” 接着,工事就打开了一个口子,两人走进其中,可以看见这里有大概几十个人在此处驻扎,应该是刚刚轮换过来的。 邹束在周围打了一下招呼,就带着高见往下走去。 高见身上有伤,所以走的很慢,这给了很多怪物机会。 因此也见到了许多依赖地气的生灵,虽然他们都是想吃高见就是了。 在这地底之下,高见才走了两步,就看见有一些百年级别的知了猴朝着自己钻了过来。 邹束随手两剑砍死。高见还没站稳,身后就有一条地龙钻了出来。 “哇……十米长的蚯蚓。”高见感叹了一句,就看见这条地龙被斩成了五截。 紧接着,五截身体迅速愈合,各自化作较小的地龙,看着和本体没什么区别,分作五个方向跑掉了。 夫蚓者,上食槁壤,下饮黄泉,看得见这种蚯蚓,说明这里距离黄泉确实很近。 两人再继续往下。 高见明显感觉到,地气变的更加浓郁了。 “得往下多远啊?” “没多远,斜着走也只有十里地左右,很快就到。”邹束说着:“放心吧,没什么危险,黄泉周围,厉害的怪物早就被清剿了,镇魔司七成的力量布置在这里,再加上各个世家,可不是闹着玩的,古战场早就被清洗了一遍又一遍,就连最厉害的那只三千年蝉都只能藏着不敢冒头。” “我倒是不担心。”高见答道。 他只在环顾地底的情况,觉得有些稀奇而已,高见以前从没见过这种洞窟内的环境。 同时,他的目光也看向了邹束的玉佩。 地底是相当黑暗的,但有邹束的那块玉佩在,所以也能看得见东西。 那块玉佩被武道内气激活,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光亮,上面刻的那个‘邹’字更是显得极为显眼。 “嗯?羡慕了?哈哈,让你不买块玉佩,君子佩玉,懂不懂啊!”邹束炫耀般的扭了扭腰,跺了跺脚。 高见又好气又好笑,扭过头去:“差不多得了,孔雀啊你,有点东西就炫耀。” 邹束一脸嘚瑟:“欸,你不懂,男人就得给自己整点好看的,不然怎么吸引女人?” “你成亲了?”高见问道。 “没有。”邹束摇头。 “那你开满园?万丛中?” “没有。”邹束低头。 “那你说锤子,滚!”高见不屑。 邹束急了:“你懂个屁!我这样的还能缺女人?!我只是看不上庸脂俗粉而已!” “是啊,看不上庸脂俗粉,但看得上的好女人,又看不上你是吧,你这种我见得太多了。”高见嗤笑。 邹束恼怒,随手砍死了一只地气显化而成的土怪,不再和高见言语。 两人继续往下。 没过一会,就到了地方。 沿着洞穴的斜面走了十里路,路上砍死了十几只怪物,往下跳了六七个深坑。 高见估摸着,自己现在应该是在地底五里左右的深度。 在这里,明显感觉到环境闷热了许多。 地上的秋分阴气对这里的影响明显小了许多,来自黄泉的地气带来了温度,而这个地方也多出来了许多的菌类和苔藓。 “蘑菇啊,这个地方……居然是靠蘑菇维持生态的。”高见看着眼前的景象,感觉自己又开了眼界。 来到这个深度,上面的秋分金气几乎都被地气抵御了,这个地方没有河流,但潮湿的难以置信,空气中的水气几乎饱和,变成了水珠挂在了墙壁上。 这些水气,滋生出了大量以此为生的苔藓。 洞穴的石壁上,全都覆盖着柔软而湿润的苔藓,形成一片棕色的绒毯。 在这个神秘的森林里,巨大的真菌毯铺满了地面,形成了一个独特的植被天幕。 玉佩的光芒散发出去,在周围的小水珠上折射,这种折射带来了微弱的光芒,像是苔藓毯子上点缀了星辰一般,只一点点的光,就好像照亮了整个洞窟。 邹束边走边说道:“黄泉在这地下,怎么可能少了水气?注意点,黄泉的阴气可一点也不比天上的秋分阴气差,一样会杀人的。” “是啊,秋分阴气掌肃杀,黄泉阴气掌死者,结果两个对冲起来,却在地底形成了这么一个缓冲层,让地下的事物可以在这个地方苟活,天地之事,真是令人大开眼界。”高见叹为观止,甚至朝着邹束靠拢,借助他玉佩的光芒,想要把周围看得更清楚。 在苔藓构成的地面上,繁茂的小型蘑菇构成了一个微型的生态系统。 可以看见一些虫子在苔藓和树木之间穿梭,之前高见在外面看见的,被风吹散的‘黑云’,就是这种虫子的尸体。 想来,只要外面的秋风吹到这里,这些虫子就会立刻死掉,被风刮出去,变成先前那种黑云吧。 飘动的孢子在空气中飘散,将羊脂玉散发的光芒散射,白光分成了七彩光,形成了如梦如幻的光斑,让周围变的有些神秘起来。 “马上就到了,再往前,最多一里地,那只一千五百年蝉就藏在那个地方,而且最关键的是,这条蝉还不能动弹,所以我才说这东西可能有用。”邹束介绍道。 “不能动?”高见好奇。 “你马上就知道原因了。”邹束卖了个关子。 高见于是压住了好奇,继续往下走。 不过一会,就到了地方。 那里……有一条黄泉瀑布! 黄泉瀑布不知从何而来,似乎是凭空出现在这里,地奥黄泉,营精隐魄,默然无声的流淌着,没有半点动静。 可以看见,一头巨大的,身长恐怕有数十米的知了猴,被黄泉瀑布所笼罩,根本无法越过黄泉。 它被困在其中! 而高见在这一瞬,如遭雷击! 一股恐怖的神韵,铺面而来! 那是,来自黄泉的神韵! 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看见了黄泉的一条小支流! 只一瞬间,高见就做出了决断。 在邹束愕然的眼神里,高见朝前冲出十步! (本章完) 第141章 死河,刺杀 第141章 死河,刺杀 面对黄泉,高见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就选择了参悟。 这是机会! 水位在北方,而沧州恰好就在神朝的大西北地区,所以这里自古以来就多水,名字叫做‘沧’也是由此而来。 甚至,这里最强大的世家,其姓氏也叫做‘水’。 而且阴气在黄泉之下,任养万物,本来是和地面没关系的,可是天地凝滞之后,秋分阴气重重落地,砸在地上,勾动了地下的阴气。 沧州,本身就是距离‘黄泉’很近的地方。 两相结合,也就在古战场这片地区,引发了黄泉上浮的现象。 这也让高见头一次,亲眼见证‘黄泉’。 身销原野,骨曝大荒,精灵感应,若在若无。 孤魂悲悼,形神断绝,心肺腑煎,魂形影怜。 夭命孤弱,衔恨黄泉,遘疾沦覆,殒首丧元。 千百年寿,同于朝露,挥忽去留,何足道哉? 漫天无穷无尽的死意,朝着高见袭来。 这是来自黄泉的神韵,这是直面死亡的神韵。 如果是寻常人触碰这种级别的死意,恐怕会直接被侵蚀,毁灭,整个神魂都消散无踪,只得速死,胎光真灵投入灵魂,其余魂魄入于黄泉,唯有虫尸独在地上游走,变作真正的行尸走肉。(注:人为裸虫) 在旁边的邹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瞬间惊出一身冷汗,猛的朝着高见冲去,一把把他扛起来:“不要听那些声音!醒过来!离黄泉远点!” 邹束是真的慌了! 这个高见是怎么回事!? 不要命了吗?黄泉的道韵也是能轻易听得吗?这黄泉水,沾着就死,碰着就亡,其中神韵别说参悟,光是感受一下都会觉得喉咙被人勒住,神魂受到侵蚀! 高见难道看不见那只知了猴吗?一千五百年的知了猴,被黄泉包围之后,都出来不得,只能被困死在里面! 甚至不谈那些,此刻的邹束,光是扛起高见,想把他拉出这个洞穴远离黄泉的影响,单就这一个行动,就让他的神魂充满了死意。 因为死意缠绕着高见本身,高见参悟黄泉带来了黄泉神韵之中的死意! 但邹束依然没有半点迟疑。 高见昨晚和他一同对阵,又和他一起对付左家,大家又是镇魔司的同袍,哪怕要直面黄泉,邹束也毫不犹豫的扛着高见就往回跑! 他带高见来的,怎么也得把高见带回去! 但高见没有听他的。 他甚至主动的推开了邹束,表达了自己的抗拒 这让邹束愕然,可他思虑再三,选择了相信,之后放下了高见。 高见要搞什么名堂? 另一边,高见已经翻身下来,重新落到了地上。 握住锈刀的他,神魂几乎和锈刀本身一样无可摧毁,当他直面这一小条黄泉支流的瞬间,死意非但没有摧毁高见的神魂,反而让他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生机’。 是的,在死意之中,藏着生机。 但高见并没有感觉到意外,因为他早就已经看见了黄泉孕育出来的生命。 这也是高见第一时间选择握住锈刀原因。 毕竟,正常来说,路边的神韵最好不要随便参悟,高见可是吃过亏的,在白山江龙宫,他参悟瘟神神韵的时候,差点就把自己葬进去了。 可现在,高见很确信他不会有事。 早在看见黄泉的时候,高见就确凿无疑的得到了答案,黄泉之中,有生机。 蚯蚓会饮用黄泉,这周围的蘑菇也都是黄泉所滋生的。 阳气踵黄泉而出也,其於十二子为子。子者,滋也;滋者,言万物滋於下也。 黄者,中之色。 地之中数六,六为律,律有形有色,色上黄,五色莫盛焉。故阳气施种于黄泉,孳萌万物,为六气元也。 这些都是玄化通门大道歌的第四境所清楚的记载着的东西。 所以,在秋分阴气的肃杀下,古战场依然有活物。 在这片大地的阴气里,生命正孕育在死亡之下。 书上写了这些,再加上他亲眼看见了地底活跃的状态,两相结合,这一瞬间就让高见知道了该怎么做。 当高见承受住那股死意的同时,他就感受到了孕育的生机。 旧的生命所湮灭的悲壮,新生命诞生的欢呼。 那些死意不只是毁灭。 所谓的黄泉死意,仿佛是某种远古的存在,趴伏在他的耳边低语,向任何能够听见这声音的存在,轻轻的诉说着那些早已被遗忘的世界,重重叠叠的历史与时间在高见的耳畔流动。 这低语是黄泉的水声,这水声不是黄泉河水发出来的,而是黄泉内沉浮的‘黄云’所发出来的。 这水声是如此的跌宕起伏,黄泉正在在演奏它,旧的悲鸣与新的啼哭,共同奏响了高见此刻听见的那些声音。 黄泉河上,一切消为土灰,若蒙矜怜,把万事全抛。 高见明白了。 黄泉之上,为什么会有‘黄云’。 黄云,就是无数生死,无数过去所化作的‘烟尘’,那是无数生命化作的土灰。 高见感觉,自己握住了一部分黄泉。 很快,锈刀仅剩的一寸刀锋完全锈蚀。 而高见本身也恍然醒悟。 他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又感觉什么都没抓到。 高见急了。 锈刀的刀锋,不够! 你妈的!居然差一点才能真正完全领悟! 要是有个两寸刀锋,高见肯定就能摸到答案了! 他睁开眼睛,看向眼前的黄泉,其中的死意依然苍茫,黄云之中早已被遗忘的过往好像也在倾诉什么的。 这让高见一阵恼怒! “算了,等以后……”高见安慰着自己。 “没事吧?”旁边的邹束紧蹙眉头,上下打量着高见,生怕他突然就暴毙过去。 “没事,不止没事,收获还很大。”高见抛下先前的烦躁:“这黄泉河水,还真是……奇妙,虽然说是水,但好像又和水没什么关系。” “就是水,不过性质不太一样而已,我听说你和真龙有关系,应该知道这事儿吧?真龙有一支就能驾驭黄泉,叫什么……龙上八煞?黄泉路?我不太记得了。” 这话一说,高见愣在了原地,浑身一个激灵! “喂?死了?”邹束不悦的推了推高见! 高见惊喜! 他一拳锤在邹束的身上,声音欢跃:“真你妈的谢谢你了!邹老哥!我明白了!” “啊?你明白什么了?” 高见却不管他,而是直接盘腿坐下来。 高见先前借助锈刀参悟黄泉神韵,但是因为锈刀的刀锋只有一寸,所以没能完全领悟。 可现在突然得到提点,高见突然有了一点灵感,好似醍醐灌顶。高见是见过丹砂的神韵的。 龙是如何整理水脉的,他也略知一二。 人理己气,如龙理水。 气,神,精三者各有其归,如水出高源,上入天河,下入黄泉,横流百川,终归四海。气之与水,循环天地,流注人身,轮转无穷,运行无极。 这让高见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好像是他……第二次不依赖于锈刀,就直接领悟到了某种东西。 第一次,是领悟‘扳机’的时候,但那次是被龙魂影响到了,高见的感触并不十分清晰。 而这一次,他是头一次这么清楚的察觉到了自己的思考过程。 领悟的是对的吗? 高见不知道,但他不管怎么想,不管怎么思考,都觉得这个思路简直正确无比,因为这是他自己得到的答案,而不是锈刀直接读出来的神韵。 神韵里的答案,当然是正确的,因为那就是作者自己写的‘参考答案’。 而现在,高见自己算出来了。 和参考答案一样吗?不知道。 但……能用。 这就够了。 盘腿坐下,高见开始调整自己身体内的气息流动和气血方位。 高见曾经修行过五行生克赋,他体内自有五行之气流动,利用这些东西,高见鼓捣出了‘扳机’,通过这些气的勾连,来让自己的身体可以在关键时刻自己动起来。 这一次,他要给自己加上‘黄泉’。 五行,本身就可以加上阴阳生死,这样的话,才算得上是圆满吧? 而且…… 高见还准备继续思考下去。 然而,在他沉思‘而且’的时候,突然之间,来自武者的第六感,让高见和邹束都一瞬间反应了过来! 只是邹束的速度更快,他一伸手拔出剑来,往前一挥,气关三窍之一的气海迸发,武道内气附着在剑身,化作剑气,扑腾向前! 剑气和某种东西撞在了一起。 砰的一声,邹束脸色一变! 他持剑的右手,直接发出了一声碎裂的声音,其中的骨头,肌肉,立刻撕裂,被强行扯开! 强大的余波在贯穿邹束的瞬间,也让旁边的高见受到了重创! 高见的香火金身在这一瞬直接破碎,他整个人闷哼一声,咳出一口血来! 四周的地面轰然塌陷,整个洞穴都被扩宽了! 这一下,要不是邹束吃了九成九,导致剩下的威力变小的话,高见连余波都抗不下来! “五境……”邹束咬牙。。 然后,邹束没有恐惧,而是反应迅速的举起他腰间的令牌,大声喊道:“镇魔司除魔卫地支第七旗镇守此地,我是校尉邹束,阁下突然前来,所为何事?!” 却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巫觋。 之所以能够判断出巫觋,是因为他的身边站着一尊金身英灵,而他的脸上,还带着一张傩面,傩面不知道是什么神祇的,只是涂成了红黑相间。 一股难以置信的压迫感袭来! 就连高见都察觉到了,不可力敌。 怎么他妈的是个五境!? 在他身周,有晴彩辉映,煌煌有光,那尊神将更是威武不凡,身高两三丈,金身香火气厚实无比,手中拿两把重锤,彪腹阔额,雄壮非常。 显然,这神将,最是克制武者! “镇魔司除魔卫……啧。”这位巫觋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地方,有些惊讶,同时又有些犹豫了起来。 高见在那边看见了左家人,马上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接着,他低声对邹束说道:“恐怕我身上有印记,应该是昨天那个占梦留下来的。” “他们一旦察觉到我距离镇魔司大营远了一点,就马上派人来了,妈的……这速度。” 高见咬牙。 左家动真格之后,这压迫力可真是,难顶啊。 高见是昨天清晨被司马带来古战场的,跋涉了一天,晚上到了这地方。 第一天晚上,他就遭到了三个四境的刺杀。 这才第二天,本来以为可以安分一点,结果顺着高见身上的标记,直接来了一个五境。 显而易见,左家是真的铁了心要杀高见! 不过此时此刻,这里是镇魔司的地盘,这位五境巫觋似乎在犹豫。 强杀高见……的确可以,但事后恐怕他会吃不了兜着走。 真的要拼命吗? 邹束似乎是察觉到了眼前巫觋的犹豫,于是说道:“阁下修行不易,还是等人少了再动手吧,这里毕竟是镇魔司的地盘,强行动手,高见未必会死,可阁下不论成败,估计都要死吧?好不容易修行到五境。” 邹束收起剑,拱手:“到时候就不美了,阁下说是吧?” 邹束说的很有道理,那位五境巫觋没有说话,他环顾四周,似乎在确认邹束话语的真假。 五境巫觋,开了神关,其感应范围相当远,所以他可以很清楚的察觉到,自己头顶五里之上,真的有一个镇魔司据点。 啧,撞上了,运气不好。 不对,这应该是高见预料到的情况,现在的高见应该不敢独自出行,看他的样子,身上还有伤,没什么战斗的能力。 这位五境巫觋又思考了一下,最后说道:“贱种,算你运气好。” 语罢,他让出了道路。 显然,他不准备和高见换命,被镇魔司‘逮个正着’这种事情,真的会死的。 要是他能杀了高见,然后全身而退,哪怕事后被镇魔司追查,左家也能保他无事,但逮个正着……风险还是太大了。 所以,处于正常考虑,他选择了让路。 而高见这边,他低着头,准备离开。 这让那个五境巫觋也很满意。 如此一来,能摧折高见的道心,磨掉他的锋锐,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高见低头,静静的穿过他的旁边。 就在双方交错而过的时候,这位巫觋说道:“……你以后最好低一辈子头,这样才能活下去。” 高见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等高见走出了两三步后,他突然回头了对巫觋发起了攻击! 邹束惊了。 这位五境巫觋也惊了。 他奶奶的——!疯了?! 他有什么办法能伤到对方的吗? 而高见却不管这些。 放你妈的屁! 去死吧! (本章完) 第142章 淹没 第142章 淹没 平心而论,左家和镇魔司的人,大部分都是正常人。 什么是正常人呢? 就是那种,不会动不动就杀人全家,有事多商量,能和平解决那就和平解决,不会第一时间把暴力当做解决方法。 毕竟,大家都是台面上的人,都是体面人,很多事情,商商量量的就做了。 当然,很多人,是不算人的,不需要讲礼。 世家可不是亡命之徒,大家受过教育,读过书,知道事情的轻重,明白怎么做才是对大家最好的,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既然大家都是正常人,那么很多时候,一些事情都会选择正常,聪明的做法。 就和黑社会老大一样,谁家黑社会天天砍人啊?大家都是会选择做生意的,生意做不下去了才会持剑经商。 持剑经商毕竟是有风险的啊,你天天把暴力拿出来秀,迟早有一天会反噬到自己头上的。 同理,在这种情况下,对高见的态度也是显而易见的。 既然不能一波按死,自己也有可能出事,那就撤了,后面再说。 又比如现在的情况,形势比人强,缩头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何必头铁上去硬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世家子弟里,都是聪明人。 没有‘疯子’。 可高见不一样。 在他们眼里,高见显而易见的不太正常。 这一瞬,高见选择了发难。 邹束心脏都快停了。 你一个三境,对五境出手? 这下对方打死你可真就是一点压力都没有了,问就是高将军你自己发疯,我出手合情合理。 但邹束也没有停下。 他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不管高见发什么疯,眼前的总归是敌人,既然他上了,自己也不能不上。 军伍之人大多都有这样的习惯,上了战场,先配合队友,先服从指挥,至于追责那是下了战场的事情。 不管高见是不是脑子抽了,现在跟着高见一起上总是没错的! 那尊五境神将动了。 他挥舞着手中的紫金战锤,猛的砸下! 邹束挥剑,剑气化作剑阵,剑阵散开,金光四射!无伦剑意化作万千飞虹,雄浑磅礴,断云绝水! 这是在格挡。 他只能挡下这一招。 高见,你最好不是在送死! 砰的一声,邹束被一锤打飞,但力道也全部被邹束挡开,没有波及到别处。 而在另一边,高见抱住了那个巫觋。 这位左家巫觋没有动弹,抱住了也就抱住了,高见根本不可能伤到他。 对方好像是想用刀捅他。 笑话,那把刀连刃都没开,没有刃也想捅人? 事实也确实如此。 高见一刀捅在对方身上,一股气意明显包裹住了巫觋,让他只是被往后推了几步而已,压根不破防。 毫无意义。 他伸手,准备捏爆高见。 而高见却露出了放松的表情。 够了。 突突—— 嘟嘟。 两声小小的闷响出现,就好像是打开了充满气泡的汽水一样。 巫觋突然感觉到自己脚下一痛,好像踩到了什么水坑。 然后,恍然之间,他感觉自己失神了。 眼前的世界骤然扭曲,眼前的高见变成了尸体。 行尸走肉般的高见,像是已经死了许久,他变成了蹒跚的死尸,身体扭曲而残缺,枯骨的五指恶意的向前伸出,对着自己嘶嚎。 难以置信的死意朝着自己扑过来。 巫觋可以清楚的看见,高见那死白的皮肉紧绷绷的撑在腐朽的肉体上,参差不齐的肋骨从他尸体的胸腔中支楞出来。 在他的胸腔里,能清晰的看到痛苦翻腾的神魂,他双眼的神光时隐时现,让人背后发凉。 这些散发着恶臭,可怖又可憎的尸体,一瘸一拐的行进着,朝着巫觋冲过来,滴着尸水的腐烂尸体用空无一物的漆黑眼眶看向前方。 黑气凝聚成一团!这恶毒的阴影在空气中翻腾着,虚无的大嘴随着双爪,从黑暗中实体化。只要待在它身边,仿佛就能听到诡异的喃喃不休。 巫觋感觉到,自己耳畔萦绕着无休止的耳语,让他感觉到相当难受。 等等……这是…… 这是幻觉,这是假的。 作为巫觋,他很清楚这种感受,巫觋们常常会营造幻觉。 幻境不真实,也不需要真实,只要让人产生这是真实的错觉就可以了。 那眼前又是什么招? 巫觋冷笑了一声,调动神关,施展神通。 他的神通是‘通灵’。 上有魂灵下关元魂,魂魄也。 存左目出日,右目出月,两耳之上为六合高窗,令日月使照一身,内彻泥丸,下照五脏肠胃之中,了了洞见。内彻外合,一身与日月光共合。 紫烟上下三素云三素者,紫素、白素、黄素也,常存此三元妙气在身,则形神通感,天地同诚。使身不死,以致真灵,兼思日月斗星分明焕照,久则‘通灵’。 这般神通,谓之‘通灵’。 真灵通彻全身,照耀人身小天地,自此之后,能延年益寿,辟除外界邪恶,还能极大提升修行速度,是在左家之中也算得上绝妙的大神通。 当他施展神通的时候,一切虚假都无法干扰到他,他的身躯将会完全‘通彻’,肉身会具备真灵一样的不灭性质,对于巫觋来说,这就意味着他不会被斩首行动杀死,而他将会有无穷无尽的神将来淹死对方。 幻觉迅速从他身上褪去,同时他的肉身开始具备胎光真灵的不灭性。 但是,脚上的刺痛感没有消失。 他用余光往下看了一眼,想看看是什么让他如此疼痛。 他看见了。 黄泉水!?! 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 而在另一边,邹束正准备和那五境神将搏命…… 可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就看见高见推着那个巫觋走了几步,地面突然倾斜了一下。 然后那个巫觋就死了。 神将也随之消散,所有的神将都是依赖于巫觋而存在的。邹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突然眼眶变红,冲了过去:“高见!你他妈的——!” 高见和那个巫觋同归于尽了! 他已经看见了,高见将对方推入了黄泉,同时自己也沉入了黄泉水之中。 那可是黄泉水,是随便碰得的吗?! 就连那只六境实力的蝉都不敢碰,只能被困在原地几百年啊! 这个事实让他一下没绷住。 怎么回事,才刚刚认识这个兄弟,他就去和左家人同归于尽了?有什么必要吗?他分明已经说服对方了! 留得青山在不好吗?!干嘛要把对方推入黄泉,让自己和对方一换一? 诚然,三境和五境同归于尽,任谁听来都只会觉得赚大了,可这有用之身…… 邹束手足无措的跪在那一小座黄泉池子旁边。 巫觋和高见就这么掉了进去。 这个黄泉池子,是突然冒出来的,本来是没有的,想来应该是地底有一小条黄泉支流,高见或许是发现了这点,所以做了这么一个选择。 然后,下一刻,黄泉之中突然冒出来一个脑袋。 高见吐着泡泡,从黄泉里冒了出来。 “嘿……你哭了,看起来,邹老哥,你没我想的那么爷们儿啊……” 邹束啪了一下扇自己脸上,巨力将他脸上的附着的尘土,汗水,还有眼角旁的些许水珠一并震飞,整个人一下恢复了正常,只是脸上有个掌印而已。 “我没有!” “你哭了。” “操你大爷,我没有!” “好好好,你没有,那你能放过我大爷吗?” 高见挨了一记拳风,从水里飞了出来,被打飞到了一丈多高,在空中飞了好几圈,然后狠狠砸在地上。 他老实了,闭嘴了。 邹束则跳过了黄泉,若无其事的说道:“所以,黄泉水,对你没用?为什么?” “还有为什么?你刚刚不是看见了吗?我参悟了黄泉的神韵啊。”高见揉了揉自己的下巴……感觉要死了。 “参悟了黄泉的神韵?就这?”邹束有些不可置信,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一小汪黄泉。 “喂,什么叫就这,这很厉害的好吧。”高见撑着爬起了起来:“离我远点,刚刚用拳风也就算了,真的碰到我,你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对了,杀了个五境,你就没点感触吗?” “要感触什么?”邹束刚想下意识的骂高见两句,但这时候,这他才突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等等,咱们两个,杀了一个五境?” “嗯。”高见点了点头。 邹束一口气没上来,在原地闭上了眼睛。 “喂!别死啊!他妈的我没死你怎么死了?复活!复活!”高见想上去拉他,可他一身的黄泉水,上去就把邹束弄死了,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总而言之,乱成一团。 等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 邹束整理了一下,高见也清理了身上的黄泉水,两人并肩,沉默着往回走。 “这下,咱们好像是真有东西对付左岸了。”邹束如此说道。 “是啊。”高见点头。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不怕黄泉水?单纯的参悟黄泉神韵,我可不信。”邹束满脸都是怀疑。 高见看着他这样,双手一摊:“我只能和你说,和这个有关系,至于别的,别问了好吧。” “行,那我不问了。”邹束点了点头,接着他长舒一口气:“这样的话,干掉左岸,似乎真的不是什么梦了啊。” “你为什么要干掉左岸?”高见问道。 “原因和你一样啊,我父母死在血祭里,你也是一样吧?左岸这个老东西可是一手主导了白山江水族成神和血祭啊。”邹束如此说道。 高见没有说话。 这个理由,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 不过,高见其实很清楚,自己可以沉入黄泉而不死的原因。 是他被鬼子母神所引导变化过后的神魂。(第六十一章) 鬼子母神,是天人众的‘二十诸天’之一,昔日非想和尚曾经在高见身上刻画鬼子母神的神相,引导神力,将高见的神魂变的有些奇异。 他还利用过几次这种奇异,像是抵抗瘟神神韵,像是抵抗丹砂龙魂的低语,再比如之前抵抗兵气法相的冲击,都有这种奇异在身上。 而现在,也是如此,毕竟……黄泉,现在据说是在天人众在维持运转啊。(详情见第一百四十章。) 按照玄化通门大道歌的说法,昔日黄泉也是天神们推动的,那时候的天神叫做‘后土’,而现在是天人中的‘阎魔罗王尊天’。 但天神消失之后,就连黄泉都消失了,所有的死者本来都会‘不得好死’,所有人死后都会化作怨灵飘荡在这世间,无法轮回,无法安息。 这时候,是天人众接手了轮回,他们使用了名为‘六道’的神秘事物,接入了轮回,让曾经的轮回变成了‘六道轮回’,让死者得以重新以胎光真灵的形式流转于世上。 既然天人众掌握了黄泉,那么……高见此刻被改变过的神魂,再加上他领悟的黄泉之法,两相结合之下,给了他可以一定程度上不受黄泉之水影响的能力。 靠着这个能力,他利用对方的大意,直接将人淹死在了黄泉里。 可惜,高见没拿到什么战利品,都沉到黄泉里面去了。 高见可不敢下去拿,他再怎么抵抗黄泉也是有极限的。 但应该也不会消失,等高见突破之后,或者对黄泉的领悟更多一点,应该就能回来拿。 那可是五境的随身财产啊。 “对了,邹老哥,你为什么不置办点产业?反而把身家都拿来买那块玉了?有什么用吗?”高见转移了一下话题,顺口问了一下其他的。 “产业有什么用,我这种当兵的,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死,我孤家寡人一个,也没有妻儿父母,肯定是随身把财产都带身上啊,置办成产业有什么用,又享受不了,倒不如随时随地拿在手里把玩一下,炫耀一下。” “你看,你就没有这种东西吧?”邹束甩了甩玉佩,一脸嘚瑟。 高见忍住了。 他身上可是有一枚价值十万金的蛟珠,如果穿根线挂起来…… 还是免了,他不喜欢这么张扬。 两人说着有的没的,很快便回到了镇魔司大营之中。 在这里,一切如故。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高见开始养伤,顺便琢磨玄化通门大道歌的第四境。———————— 左岸也消停了下来。 因为……现在的左岸,有些心惊。 发生了什么?! 他的直系子侄,堂堂五境去追杀高见,居然失踪了!? 高见身边有护道人? 不可能!老祖宗都没发现!他的护道人还能比老祖宗厉害? 那人是怎么没有的? 占卜,马上占卜! 他运使巫觋的占卜,探查对方的下落。 拿出鸡骨,开始烧灼,观察裂纹…… 砰的一声,鸡骨裂开!炸了左岸一身,在他身上划出一道道伤痕—— 无法查探?!是被什么高位的东西抹消了因果?是那两位无常?还是什么,难道是掉下奈何桥了? 左岸有些慌了。 过两天加更,之前连续五天8k字,大家帮忙推推书啊 (本章完) 第143章 非想的到来 第143章 非想的到来 左岸坐在山峰之上,只感觉之前的所有谋划都被打乱了。 因为高见折腾出来的那么多事情,所以,老祖宗左浪,要求左家不必再顾及什么规矩,将高见诛杀,以儆效尤。 左岸因为白山江水族和最近被其他世家倾轧的事情,已经被从掌舵的位置撤了下来,换成了左青接手。 可左岸当然是不服的,所以,他准备用高见的人头,重新换来老祖宗的注意,虽然不至于让老祖宗改变主意,但也可能改变一下老祖宗心中的形象,表露他仍旧是以前那个左岸,可以信任,托付重担的左岸。 因此,他对诛杀高见非常有动力。 第一天,他觉得高见不过是区区三境,所以派了三个四境,其中两个武者,一位本家的占梦巫觋。 他对两个武者承诺,在她们死后将她们转化为左家的金身神将,此后与左家共荣。 然后,高见没死。 左岸觉得,可能是因为镇魔司司马出手了,当着司马的面出手,确实有些鲁莽了。 于是利用占梦留在高见身上的标记,他准备着手进行两手计划。 一边招来柏星之,在镇魔司内部敲打敲打,看看破绽。 另一边,在高见离开大营之后,立刻出动五境巫觋,势必要将高见一波按死! 不留任何情面,不搞什么姑息养寇之类的东西,也不给高见任何练习的机会,要干就要直接弄死。 左岸能够成为左家的掌舵,不管怎么看,他都是合格的,从阴毒,从狠辣,从智慧,从大局观,他都有可取之处,是能够服众的,是有能力的。 但这种能力…… 此刻好像在高见面前,失效了。 三个四境,死了。 一个五境,也失踪了!甚至就连对应的神将都消失了,不知所踪。 发生了什么!? 左岸一时之间,有些慌乱了。 他突然意识到…… 高见能够在左家和白山江水族之间搞出这么多事,可能不是巧合,而是他真的有能力。 “需要重新评估,暂且收手吧……”左岸如此想到。 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他们是修行者,寿命悠长,和那些人生不过几十年的蝼蚁泥腿子不一样,他们可以活几百上千年,有充足的时间去研究高见。 反正高见才三境而已。 左岸如此对自己说道。 当务之急也不是高见,左青那边已经下发了‘制法’的要求。 马上年底除夕了,作为巫觋世家,他们也要负责天坛大祭的一部分。 事情还很多,就让高见暂且嚣张一段日子吧,等摸清楚了高见的底细,再来收拾他。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罢了,眨眼便过…… ———————————— 另一边,在镇魔司大营。 距离高见离开黄泉困住的一千五百年蝉,已经过去了四天时间。 这四天,高见一直在啃自己带回来的妖兽肉干,这都是在白山江龙宫砍那帮三境妖物的时候搞到手的。 虽然很难吃,但不管怎么说,精气管够,让高见的回复速度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再加上镇魔司内部的伙食也不错,高见已经吃了好几顿知了猴,应该是镇魔司就地打死之后捕捉的。 说实话,这东西用油炸出来,真是鲜美异常,比炸虾吃着还爽,让高见一时之间甚至有点上瘾了。 这也太好吃了吧! 再加上一些地底蘑菇,外界送来的粮食,补给,其实镇魔司在这里的生活还挺滋润的。 而邹束也忙着自己的日常执勤,有一段时间没来看高见了。 高见就在这种环境下,缓慢恢复着身体,估计再有两三天就痊愈了。 武者的身体,就是好啊。 这要换个读书人,那不躺个一年半载怎么可能好的利索? 而且这段时间里,高见也一直在对玄化通门大道歌的第四层做研究,寻思自己应该破哪个窍穴来突破四境。 作为武者,高见其实有点想破‘大椎’,也就是精关三窍之一。 大椎为手足三阳、督脉之会,督脉为诸阳之海,统摄全身阳气,开了大椎,高见浑身气血将会炽烈如火,浑身的精气将会前所未有的刚猛。 这样一来,大椎,绛宫,膻中三窍齐开,他就有了闯精关的资格。 而且他也开了泥丸,不至于开了精关三窍之后就无力闯其他关卡,综合来看,精关是最合适的。 虽然有点遗憾就是了。 他还挺喜欢开启气关之后,咻咻咻放剑气或者刀气的模样,尤其是看见邹束的武道内气,那叫一个潇洒自若,比自己纯粹依靠肉体要帅太多了。 但那些以后再追求吧,开启精关,毫无疑问对高见当前的实力提升最大,里胡哨的东西以后再弄吧。 那么,剩下要做的,就是规划自己的练功路线,修改自己的训练计划,看看搬运气血要往什么地方搬运之类的。 修行一事,实在是和以前说的俗语很像。 修行是九成九的汗水和一分的灵感组成的,而一分的灵感比九成九的汗水还要重要。 尤其是对于武者来说,平时锻炼的积累很重要,可积累再多,也不好使。 突破本身,需要靠灵感,顿悟,但突破的前提,是需要你站在之前你所有努力的积累之上,已经抵达了‘临门一脚’才能做到的。 平日里的汗水和训练,可以帮你站在‘临门’之上,可那一脚往哪儿踹,就得靠你的灵感了,踹对了突破,踹错了就陷入瓶颈,需要再试。 没有这一脚的灵光,光靠练,练一辈子你也突破不了。 好在高见的运气比较好,运气也很好,吃的天材地宝和各种奇遇,乃至于锈刀帮忙领悟玄化通门大道歌的神韵,这些都能够帮他加速平时的各种积累,让他快速站在‘门前’。 而他智力也很高,灵感并不缺乏,结合他的知识,这一脚从来没踹歪过,这一切结合,让他的突破速度已经来到了远超常理的程度。 现在刚刚领悟了玄化通门大道歌的第四层,已经帮他铺平了相当大程度的积累所需要的努力,让他现在高屋建瓴,可以直接进行平日里的‘水磨工夫’,省下好多摸索的时间。 但,高见觉得,还不够。左家都派五境的人来了。 左岸本人更是六境。 三境实在太低了。 四境甚至都不够用。 但不管如何,他得争取在动手之前,突破四境,才能和邹束谋划整死左岸的事,毕竟年底就要到了。 除夕的天坛大祭是一个重要节点,不能错过。 于是,就在第四天的现在,高见正躺在床上,等着关节的骨头长好。 再有两三天估计就长好了。 只是……高见还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对付左岸。 六境啊……真难。 就在高见思考这些的时候,营帐外面突然传来了通报的声音,一个士兵在外面说道:“将军,有人拜访。” “谁啊?邹校尉吗?不对,邹束进来的时候什么时候通报过?是谁?”高见坐了起来,他已经可以正常行动了,只是不能高烈度的战斗而已。 “是个蓝皮眉毛光头的和尚,他说他是天人,叫‘非想’,说报这个名字,将军自然就知道了。”士兵老老实实的说道。 高见哗的一下拉开了营帐外面的幕帘。 外面的士兵吓了一跳。 在不远处,被其他人拦住的非想,正双手合十,对高见微微一笑。 高见挥手:“非想大师!” 然后他对小兵说道:“劳烦请他进来,谢谢了。” 似乎是没想到高见堂堂牙将,居然会对他说谢谢和劳烦,小兵有些受宠若惊,喊了声“得令”就跑过去传令了。 不一会,非想就来到了高见的营帐内。 营帐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就是普普通通的床,凳子,一个箱子装行李,不过高见都装在芥子袋里了。 因此,高见这里十分朴素,干净。 然而,朴素的营帐之中,坐着高见和非想,却显得格外的适宜。 “高校尉……噢不对,高将军,你的职位真是和修为一样升的好快啊。”非想笑道。 “一般一般。”高见摆手:“对了,大师突然拜访,还跑到了古战场来,是为了什么?我记得你不是在给水公子当老师吗?” 高见有些好奇的对眼前的天人问道。 当初他不清楚,可现在,高见很明白天人非想的含金量。 能够被水家老祖聘为自家公子的老师,这可不简单啊。 而现在,对方居然主动找到自己…… 非想微微低头,说道:“那些姑且不提,最近我听闻了高将军的事情,不禁感叹高将军的厉害,居然这样就把左家逼成这个样子,真是令人惊讶。” “逼成什么样子了?我最近都没时间看沧州的形势,可否请大师给我说说。”高见有些好奇。 非想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满脸笑容,似乎心情很好,说道:“高将军传下去的香火法,剥离了左家在基层的很多权力,但左家原本依靠稳固的神祇体系,还是可以勉力维持的,一时半会不能动摇。” “可是,你灭了白山江龙宫,一下就让左家的基层力量完全崩溃,水家和其他世家趁机侵入,左家这‘一只长手’可是给你砍了一半下来,损失不可谓不大啊,现在都开始收缩了,掌舵人也换了,从左岸换成了左青。” “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就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大头都是水家干的吧?就算没有我,水家也能让其他人做这些事。”高见摇了摇头,并不觉得这是自己的功劳。 遏制左家这种庞然大物,果然还得靠水家这种更大的怪物。 非想则回答道:“不必妄自菲薄,时势造英雄,可英雄也能影响时势,水家真想做这些事情,恐怕会被左家严防死守,什么都做不到吧?都是高将军做到了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才让一切发展的如此顺利啊。” “对了,高将军,现在看来,不管是镇魔司,还是左家,此刻都停了下来,这估计是为了天坛大祭的事情。” 高见知道,于是他点头:“我明白。” 下一回合,顾名思义,那就是大家都很有默契,很有智力的选择在天坛大祭前夕不搞事。 尤其是对左家的那些巫觋来说,这些巫觋的年龄都不小了,几个月的时间对左岸这种人来说不算什么。 高见敏锐的意识到,这或许是他的机会。 左岸觉得几个月的时间不算什么,可高见不一样。 那么,就抓住这几个月,让左家的老不死们见识一下什么叫高见速度! 面对高见的这个态度,非想似乎有些开心。 高见盯着似笑非笑的非想,皱了皱眉:“所以……非想大师,你是想做什么呢?突然来找我,又突然说这些。” “我只是确认一下,高将军是否还是那个高将军,现在看来,还是一样的,那我就放心了,对了,高将军看看这个。”非想笑道,随后放开了双手,从自己的袍子衣袖里拿出一块炭来,递给高见。 炭上有银丝。 “银丝炭?”高见接过那块炭。 上面还有一股好闻的清香味,沁人心脾。 “不是银丝炭,这是普通的炭,只是带上了银丝而已,真正的银丝炭,现在长这样。”非想又拿出一块炭来。 “这是炭?这不是银子?”高见愕然,那块炭,上面的银丝多的离谱,看着和纯银类似,甚至就连分量也差不多,握着沉甸甸的。 这种炭,点燃之后,怕是要烧几天才会烧尽吧。 “沧州最近新进了好多的炭,便宜,量大,而且品质极好,有劳高将军之前整顿城内的码头,现在少了许多内耗,运费也便宜了,所以现在银丝炭是这样的,而普通的炭是这样的,价格甚至没什么变化,沧州可以说是人人都能用上这种炭。”非想说道。 “这不正常吧……” “是不正常,我问了水苍苍公子,他猜测是因为在清剿邪神的时候,砍了很多鬼木,这些鬼木的枝干烧成炭之后,就是这个成色。”非想如此说道。 高见一愣。 啊?这? 鬼木? 和左岸有关系? (本章完) 第144章 须弥 第144章 须弥 沧州外城,砍了很多鬼木。 这些鬼木被烧成了炭,然后分发到了沧州,取暖用? “这……好像听起来很合理。”高见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左家先前的掌舵人,叫做左岸,他修行的路数,便是仰赖于鬼木的阴气,和自身的阳气,形成连携,这个在巫觋之中叫做‘鬼巫’。”非想解释道。 高见点头,这个他也知道一些。 巫觋可以驱使鬼神,各种性质不同。 像是赶尸人之流,也是巫觋的一种,可以驱使僵尸。 而驱使死者魂灵更是稀松平常,用降头术之类的手段,驱使小鬼害人,或者是偷取财物,是巫觋们常做的手段。 这些,都被叫做‘鬼巫’。 只是,左家作为顶级的巫觋,他们看不上这些‘乡下野巫’的手段。 左家号令的是神祇,他们所役使的也都是神将,英灵,乃至于城隍,土地百神! 驱使鬼魂僵尸,在他们眼中是不入流的手段。 想到这个,高见突然一个激灵:“等等,左岸的跟脚,和其他左家人不一样?” 他发现了华点。 左岸身为左家的高层,六境巫觋,但他所擅长的东西是鬼巫之法,他甚至还淬体了,肉身比高见还要壮硕。 这不是正常的左家巫觋的晋升路线,左家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一开始走的就是奴役神祇的道路。 鬼怪僵尸这种垃圾,他们是不会看在眼里的。 非想的蓝色光头点了点头:“的确如此,他并非在左家内部长大,他小时候甚至不姓左。” “不姓左?”高见似乎猜到了什么:“他被左家排挤了?” “也不是左家,而是他的主母。”非想说道。 “主母?噢,他是妾生子,而且主母妒心很重?”高见做出了自己的推测。 非想的笑容也变得明显起来:“的确如此,他从小就被母亲送到了乡下以求活命,改了姓氏,不被告知身世,与父母隔绝,就连他的修行法也不是左家传统的修行法,而是来自左家看不上的‘乡下野巫’,一个和妖物勾结,以血祭为生的疯癫神婆的手中。” 跳大神的神婆,和妖物勾结,靠进行血祭来蛊惑一些妖物为自己驱使,就是这样卑劣的手段,却成为了左岸当时最大的依靠。 高见这时候面色凝重的补充了接下来的故事:“但就在这个神婆手里,他接触到了修行,然后迅速在没有任何帮助的情况下崛起了?” 非想的笑容更加明显了,他说道:“没错,那之后,他迅速成就了二境,奴役了周围几乎所有的妖物,名声传扬了出去,天赋很快被左家注意到,那时候……他只有十五岁。” “他被接回了左家,但这种出身,显然在左家不算什么,他又陷入了那种绝境。” “所以,他又杀出来了?” “杀出来了。” “那还真是……我都有点佩服他了。”高见叹了口气:“所以这就是他跟脚不一样的原因,最近的鬼木被砍伐,是因为左岸被发配到了古战场?” “显而易见,是的。”非想再度点头。 “所以,非想大师,你来找我,就是想告诉我这些事情?”高见眼神灼灼,盯着非想问道。 “并非什么告诉,只是分享一些我知道的事情而已,左岸很难对付,高将军你现在毕竟才三境,还是要小心谨慎些比较好。”非想依然是那般温和淡然。 “那就多谢非想大师了。”高见拱手。 “这两块炭,就请高将军收下,既是纪念沧州外城千多万人过了一个暖年,也算是我的礼物吧。”非想指着那两块炭说道。 “好。”高见收下炭,放进了自己的芥子袋中。 “喔?芥子袋?”非想有些讶异看向了高见的腰间。 “怎么了?”高见有些奇怪非想的反应。 芥子袋有那么稀奇吗?或许吧,但那对于非想这种能被水家聘用为老师的人来说,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再说了,这个芥子袋也不算很大的那种,唯一比较值得说道的估计就是这玩意儿是‘自晦’的了。 这世间,各种各样的宝物都有不同的性质,既有先天之物,也有后天锻打,不同的宝物有不同的性质。 有的宝物张扬,一出世便神光漫天,引的一大堆人过来抢夺。有的宝物隐晦,出世几百年都埋在地里根本不曾显现一点。还有的宝物是见明主则投,平时无光,遇主则明。 这没什么定数,主要看法宝本身的性质。 高见这个芥子袋就属于没什么气息的那种,看起来就是个普通袋子,一旦弄丢了,连他自己都很难找到。 “芥子袋这种事物,我也擅长缝制,你这个芥子袋略微有些破损了,我可以帮你修补修补,应该能增加其中的空间,高将军觉得如何?” “你会缝芥子袋?”高见打量着非想,那蓝色光头好像在发光。 非想开口解释道:“须弥纳芥子,本身就是我佛神通,天人众能够缝制芥子袋很稀奇吗?倒不如说,从一开始芥子袋就是我们天人众所做啊,诸天之中,有掌中佛国,大时乾坤显小,小时芥子显大,俱是如此。” 高见好像明白了,但不太清楚非想的动机,于是问道:“那……大师为什么突然想到要帮我缝芥子袋?” “或许是,手痒?”非想微笑。 “哈哈,那就交给大师,要多久?”得到了答案,高见爽快的拿出了芥子袋,递给了对方。 “不要多久,一刻钟就好。”非想手中也多出来了一些阵线。 他穿针引线,在芥子袋上缝制纹。 却见非想手指非常的灵活利落,一边缝制,一边说道:“芥子之中能纳须弥山,如微尘里转四大轮,非芥子与微尘有所神异,而是须弥山的神异在其中,此山为诸天之正中,要大便撑天柱地,要小便芥子藏身。” “其山如心,无有染著,无有障碍,于无数世界中亦不增广;其诸佛身亦复如是,见大之时亦无所增,见小之时亦无所减,譬如月轮,阎浮提人见其形小而亦不减,月中住者见其形大而亦不增,菩萨摩诃萨亦复如是。” 言语之间,他已在高见的芥子袋上,缝制了一座惟妙惟肖的须弥山。 高见盯着他的芥子袋看,却突然感觉……真是缝的厉害。 芥子袋不大,不过一拳左右,缝在上面的须弥山,也不过大拇指大小而已。可就在这区区大拇指大小的地方,那座却仿佛真的一样,盯着看的时候,好似沉入其中,还能看见其中须弥山顶的妙胜殿,能看见须弥山周围的众妙华海住山幢,旁边万里云收,千峰寒色,须弥顶上,白浪滔天,似乎其中广大无能测量。 但那仔细一看,却发现,其实缝制的颇为简陋,不过是寻常女子都能拿出手的女红而已。 山顶的白云,不过是一圈白线。 其上的妙胜殿,海住山幢,不过是几针绣出来的简单东西,那妙胜殿甚至缝的像是一个普通小木屋一样。 但就算这样简陋的绣功,却让人感觉到了须弥山的深邃和广大。 “好了,完成了,高将军检查一下吧。”非想将芥子袋递给高见。 高见拿来一看。 却看见其中那个正方体的空间,原本是三尺见方,连锈刀都放不下。 此刻却变成了一丈见方! 虽然边长只是扩大了三倍多一点,可其中空间整整扩张了十几倍,现在甚至能装下好些大件了! 高见再往上看,就看见这个芥子袋上面绣着的须弥山,不仔细看便是粗糙的绣工,凌乱的排线。 可若是细看,就好像能看见须弥山顶的金光白云,能看见众妙华殿。 “神韵?”高见抬起头,意识到了这粗陋的绣工里蕴藏了什么东西,那是须弥山的神韵。 “须弥纳芥子,芥子袋有了,那须弥山也该有才是。”非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微笑着如此说道。 说完这句话,他站起身来:“那么,我也该走了,今日水公子的功课还没完成,我还得回去检查呢,告辞了,高将军。” “等一下,非想大师。”高见起身,叫住了对方。 “嗯?”非想回身,等待高见说话。 “虽然有些突兀,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你突然来找我,还给我提供了左岸的跟脚……而且上次也是你给了我鬼子母神的神相,我有点好奇,你到底想做什么?” 非想面对高见,郑重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袍子,站直身体,然后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轻声颂道:“阿弥陀佛……” 随着这一声阿弥陀佛,高见感觉到了某种冥冥的目光。 找不到来源,也没有证据,就是感觉喊完这个名号之后,就有某种东西往这边看了一眼。 念完这一声之后,非想说道:“高将军是个好人,所以我想帮帮你,仅此而已。” “为什么你不自己去做?” “我不能做,身为天人,我不能沾太多的因果,要是我亲自出手,我想要超脱便永无机会了,天人不会贸然插手你们的事务。”非想答道。 “你这样也不算插手吗?”高见有些不知所谓,对方干了这些事情,如果还不算插手的话,那他真不知道什么才叫插手了。 非想可是给予了他两次关键的帮助,这已经算是入局了吧? 只是,仔细想一想的话,就能发现……包括这次在内,非想从来没有主动说很多东西,他其实只是‘提示’。 关于左岸的事情,其实是高见自己猜出来的。 这样做能减少影响吗? “算,或者不算?我自己也不知道,因果之事,如果看得那么清楚,我又何必苦恼呢?”非想微笑:“言尽于此,我真的要离开了,高将军,年关将至,新的一年要来了。” “是啊,年关将至。”高见点了点头。 必须在年关之前,搞定左岸的事情。 不然的话,高见就赶不上除夕,想要终结血祭就得再拖一年。 这一年有多少人会死? 沧州各地,人口十数亿一点问题都没有,这一年下来,怕是要死个几百万。 几百万人,就这样死掉。 高见可忍不了。 虽然他自己也知道风险很大,而且难度也很大,但就和他摆平白山江龙宫一样……高见也不是全无手段。 他是莽夫,可不是啥比。 啥比才会什么都准备的冲上去,高见哪怕是冲锋,也是胜算的冲锋,哪怕是九一开。 不过,高见并不会真的在九一开的时候冲锋,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扩大胜算,做好所有布置,安排好所有细节,利用到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尽所有可能让自己的胜算从九一开变成二八开,七三开…… 区别只是,聪明人或许要等到胜算是百分之一百才会上,在那之前会选择蛰伏。 而高见在所有的准备都做完之后,就算胜率还是七三开,他也会冲上去。 非想再度行礼,这次他颂唱了一句:“南无观世音菩萨,高将军,我就回去了,告辞。” 高见握住那块炭,注视着非想的背影。 果然,还是一样的。 当他念诵那句菩萨名的时候,高见很明显的感受到了一股注视,没有敌意,可也没有善意,就只是静静的看着。 是故意的吗?非想故意让自己感受到的?还是说,是自己多心了? 不太清楚。 但情报本身还是很有价值的。 高见看了看手心那几乎和银子一样 左岸所培育的鬼木,在左岸被调走之后,遭到了清洗?然后这些鬼木被烧成炭,给沧州过了个暖冬? 高见听着……怎么那么玄乎呢? 鬼木的价值可不便宜,哪怕只有一境,其树心之类的,再怎么也得用‘金’来作为价格单位。 哪怕是其他的木柴,打个包,也不会很便宜,不管是做成符咒也好,像是‘桃符’,又比如研墨做成香料,哪怕是拿来车珠子,再把珠子车成手串,都比烧成炭要好吧? 烧炭这事儿,也是水家主导的吗? 不应该吧? 左岸有失势失的那么惨吗?应该没有吧? (本章完) 第145章 左岸的跟脚 第145章 左岸的跟脚 高见琢磨着银丝炭的事情,只觉得处处都透露着蹊跷。 但好像都和左岸有关系。 暂且按下吧,现在要做的,应该是查探清楚左岸的跟脚。 于是他主动出发,朝着邹束的方向走去。 一来就在养伤,现在他能商量这种事的,还真就只有邹束了。 他知道邹束的据点,之前也去过,现在伤势也好的差不多,除了不能高强度战斗之外,几乎不怎么影响行动,因此一溜小跑就朝着邹束的据点去了。 邹束负责的据点,也就是之前那个洞穴,那个地方如今被邹束严格管控了起来,做好了更大程度的防护。 所以,高见刚到,就被发现了。 士兵们也习惯了这位牙将和自家校尉的关系,看见高见过来,就喊道:“高将军!” “我来找邹校尉,劳烦各位通报一下!” “不劳烦,不劳烦!”几个小兵分出一个人来,离开岗哨,前去通报了。 哪怕是高见,这里的岗哨也不会轻易放行,这是规矩。 上次左家巫觋过来,可是犯了大忌讳,所以才会选择放过高见。 不过,高见没放过他。 甚至因为这件事儿,左家都没办法声张,也不可能来问罪高见,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一个五境的直系族人,左岸估计心都在滴血吧。 一想到这里,高见心情都变好了。 不多时,邹束走了出来,还是那样摇着他全副身家的羊脂玉佩,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怎么突然来找我了?走,进去说。”邹束对高见挥了挥手。 高见跟着邹束走了进去。 黄云依然在附近围绕,这些都是黄泉的微尘,是死亡的魂灵所弥散出来的毒烟。 “怎么主动来找我?是发现了什么吗?”邹束坐在营帐里,问道。 他显得很是放松,手里端着一杯茶,热气腾腾的,身体舒展开来,以一种没什么戒备的姿势的姿势靠在桌子上。 “我找到了左岸的跟脚。”高见说道。 “噗哇!”茶杯猛的撒了出来,开水溅的邹束一身都是。 高见反应迅速,往后退了二尺,只有邹束自己湿了一裤裆。 “你说什么?”邹束站起来,也不顾一身的茶水和茶叶:“你要是逗我可是要挨揍的!” “骗你做什么,他是鬼巫一脉。”高见说道。 邹束一拍桌子,恼怒道:“我能不知道他是鬼巫?可他的跟脚能是这么简单就推测出来的?鬼巫有鬼役,有巫含阳,有大鬼主,小鬼主,零零碎碎几十种,你说的哪种?修行的又是什么功法?合的什么气?开窍顺序是什么?用的什么性质?就鬼巫俩字也算跟脚?” (注:鬼役,鬼役阴暗之气,鬼差一种。 巫含阳,能见为妖,党于鬼,倍阴合阳,故犹日食阴胜。 鬼主,乌蛮男子髽髻,女人被发,皆衣牛羊皮,大部落有大鬼主,百家则置小鬼主) “诶,你先别急。”高见卖了个关子,然后开始给自己倒茶。 邹束动不动就蹦跶,高见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不过,对于对方很清楚的说出来了一堆修行路数,高见倒是不惊讶。 邹束作为镇魔司校尉,斩妖除怪之类的事情也没少做,而除魔卫平时要对付的也不止是妖鬼之流。 “除魔卫”这个称号就已经表明了,他们要对付的是‘魔’,是泛指一切对人族有害的东西,妖可以是魔,鬼可以是魔,人……也可以是魔。 所以,除魔卫对于各种邪修的修行手段都有所了解,甚至还会专门培训,自然对这些东西也比较清楚。 不过,在沧州,镇魔司的其中一卫,黄泉卫,都已经在事实上被废除了,这都是因为左家的倾轧,古战场的牵制,导致了镇魔司在沧州的这些方面的职能几乎瘫痪,从而无法遏制血祭的蔓延。 而水家和其他世家,在这背后恐怕也有推波助澜。 正如最开始高见所推测的一样。(详情见第四十五章) 整个沧州的世家集团,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利用左家的阴谋,让左家帮自己压制镇魔司,同时再用左家露出来的弱点,用来制衡左家和其他世家,关键时刻在高见整出事情之后,又将左家逼到现在这个地步。 虽然高见一直在和左家作斗争,可是对于一直老神在在稳在背后的水家,高见其实心中也全是忌惮。 对方的手段,比左家更加高明。 而另一边,邹束看着高见慢慢倒茶。 他上去就是一脚! 装个屁啊你! 高见又往后退了一步,躲开这一下,然后忙不迭的伸手进去,想从芥子袋中掏出那两块炭。 芥子袋是个袋子,所以里面的东西并不是什么一反转就能凭空出现在手心,而是需要你自己伸手进去摸索,因此,芥子袋太大了也不好用,里面的东西很有可能关键时刻你摸不出来。 据说很多的这种须弥纳芥子的手段,都不会放在芥子袋身上,而是用在一些类似百宝囊的东西上面。 高见的手在芥子袋里摸索,不能再装了。 估摸着再装下去,邹束就得动真格的了,邹束再怎么说也是四境,要是自己被他摁在地上打,面子上也过不去。 很快,他就将东西拿了出来。 邹束的注意力也转移到了高见的手里:“银子?炭?不对,好香的味道啊,这是什么?” “就是炭,不过是用特殊方法制备的银丝炭,你应该听过吧。”高见说道。邹束不是什么出身富贵的大户人家,小时候肯定是用炭取暖过的。 “银丝炭?这就是银子吧?”邹束伸手,拿起了那块炭,掂量了一下。 很重,几乎和金属块一样重,相当坚硬,轻轻一敲还有金石之声,叮叮作响。 但不是银子,银子不会是这种质感,拿指头捏了一下,竟然冒出了一些银色的炭粉。 “这还真是炭?什么玩意儿烧炭能烧成这样啊?”邹束有些吃惊:“内城世家专用的东西吗?拿来炼丹的炭火?” “这是鬼木,不是世家专用,而是外城现在普遍都在用这种炭火。”高见如此说道。 “鬼木?和左岸有关系?这就是你说的左岸跟脚?”邹束马上把线索给联系了起来。 “嗯。”高见点头。 紧接着,高见开始复述之前他和非想所说的那些事情,不过隐去了非想和他的对话,只是单纯的叙述这些鬼木的来源,以及可能和左岸有的关系。 有关于鬼木的情况,以及左岸最近的现状,高见自己的推测,他都全部和盘托出,告诉了邹束。 邹束的人品还是有保障的,之前过命了几次,所以高见并不怀疑他。 而邹束听完这些,张了张嘴。 然后,他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一会,邹束才抬起头,愁眉苦脸的说道:“你想说的,我差不多明白了,只是有个问题,如果这东西真的是左岸的跟脚之一,你怎么抓这些线索,你看咱俩,谁像是能通过一块炭抓出功法的人?” “你有熟识的博士吗?我可没有,我们做的事情可不能随便拿出去往外说,沧州城里的博士可是都和世家有关系,去找他们解析,那必然会引来左岸的注意,唉……是个好线索,可是咱俩看不懂啊!”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通过蛛丝马迹来推测对方的跟脚,这是很常见的做法,但前提是你有海量的知识储备。 的确有这样的修行者,是读书人中的一门道统,被称之为‘博士’。 顾名思义,博学之士,能掌通古今,学问高深,编撰著述,还能够传授学问,培养人才,这样才可以被称为博士。 有云:“儒林之中,四海渊原,宜皆明于古今,温故知新,通达国体,故谓之博士。” 这样的读书人,就掌握了各种各样的道脉细节,甚至能够举一反三,看人一眼就辨别出他的跟脚来。 而邹束这个武者……做不到啊。 能做得到还习武干嘛? 但如果去沧州城寻找那些已经成名了的博士,怕是免不了要和左岸拉扯一番,到时候若是暴露了,可就麻烦大了。 看着邹束愁眉苦脸的样子,高见嘻嘻一笑:“我会。” “嗯?”邹束抬头,然后嗤了一声:“别闹,都是习武的,谁还不知道谁?所以你有熟识的博士,而且是左家不知道,甚至找不到的?” 高见看他不信,马上转移话题,说道:“你的剑气,百兽莽荒,这是你的剑招对吧?”(详情第一百三十七章) 在之前面对百年知了猴的时候,邹束曾经展现过自己的剑招,一剑下去,有百兽奔腾,一境的牛羊,二境的豺狼,三境的狮虎,四境则出现了一些异兽灵种。 “怎么?”邹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而高见则侃侃而谈:“玉衡星得百兽率舞,灵龟跃,昔日阪泉之野,帅熊、罴、狼、豹、貙、虎为前驱,雕、鹖、鹰、鸢为旗帜,此以力使禽兽者也,击石拊石,百兽率舞,此以声致禽兽者也。” “同样有类似能力的,还有万物灵长之一的麒麟,是百兽之长,玉衡星是天罡之一,与麒麟暗合,而关于麒麟的能力,史书有记载,所谓‘是时麟见金泽县,百兽从之’。” “你的剑气号令百兽,而有星相,所以我猜,你的跟脚,是利用星象,进而模拟麒麟之气,如此统御体内百兽。” “至于你统御体内百兽的办法,我猜,武者最擅长的炼化方法就是吃,你是通过吃下百兽,凝聚异兽之气,存乎于身,然后以麒麟之气来统御他们,以此来御敌,我说的怎么样?” 邹束听的一愣一愣的。 这……的确是他的功法跟脚! 其名为‘玉衡麒麟剑气’,取玉衡天罡的形象,凝聚麒麟剑气,以麒麟之气号令百兽,修行需要吞食百兽,将他吃过的种种异兽之气凝聚于气海,将气海修成‘舂池’,以此来做到‘身有百兽’。 所谓舂池,则是借助一处神异之地,名曰:‘舂山’。 《穆天子传》曰:“舂山,百兽所聚,舂山之泽,清水温泉,飞鸟百兽之所饮食。” 这是一门极为精妙的修行法,修行到高深处,有麒麟气,各类异兽之能如臂指使,威能巨大,功能也多。 “你——!?”邹束张开嘴,但什么也说不出口。 不是,你有这本事,你来习武做什么? 武者可是打打杀杀,刀剑加身,尸山血海,汗水满身才能闯过来的,要不是没有读书的天赋,谁想来当武者啊。 就算练成了,武者最大的作用,其实也是去当刺客或者护法,护持或者刺杀那些具备大规模杀伤能力,还有着种种神妙手段的大爷们。 能当爷,谁当武者啊…… 但高见没有解释。 他只是说道:“现在信了吧?只是我还需要更多的线索,邹老哥,你能不能搞点事情出来,让左岸出手一次,我已经见过他动手了,再来一次,我从旁仔细观察,再加上这些鬼木,找到他的跟脚做出布置,不是不可能的事。” 关于这个能力,高见可是专门特训过的! 在前往东海龙宫的过程中,那个时候高见就时时刻刻都在特训自己的这项技能,如今也从来没放松过!(详情见第一百零一章) 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通过单纯的观察,推测出领头的那个三境的修行路数,而今只是提高了一些难度而已。 虽然难度提升的有点高,从三境提到了六境。 邹束那边,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嘴巴开开合合,犹豫再三,好几次感觉他都要说出来了,但最后又放弃了。 犹豫了估计有四五次,可能是他自己都烦了,于是一拍桌子:“草,你要真能做到,咱们就干了!” “不就是让左岸出手一次吗?!我来办!” “你怎么办?”高见问道。 “不告诉你,你等着瞧就是了。”邹束掸了掸自己身上的茶叶。 “啊?”高见挑眉。 “怎么?就许你卖关子?你且等好,就这几天!”邹束双手抱胸,如此说道。 (本章完) 第146章 暗中透露(加更,求月票) 第146章 暗中透露(加更,求月票) 高见很快就回去了。 他也没多问,既然邹束说他有办法,那他肯定就有办法。 他老老实实的回到了大营里,然后开始琢磨这两块炭的情况。 这两块炭,毫无疑问都是‘五木’,因为左岸所需要的也只需要鬼五木。 而五木,则是桑,榆,桃,槐,柳。 《尸子》曰:燧人上观星辰,下察五木,以为火也。 五木本身,是当年燧人氏取火之时,认为应天时,最可以取火的五种木材。 《周礼》曰:司烜氏掌火,冬取槐檀之火。 《淮南子》曰:燧人秋取槐檀之火,天之所复,地之所载,六合所包,阴阳所煦,雨露所扶。 《邹子》曰:季夏取桑柘之火。 秋冬之际,所取用的是槐檀之火,要用槐木进行转化,其效率是最高的,而夏季则要用桑木来进行。 换而言之,五木其实就是昔日取火之时,所抉择出来的最适合引火燃烧的,只要天时合适,其在五行转化之中,转化为‘火气’的效率是最高的。 而此时此刻,在沧州城是冬天,冬天的天时,是‘心火’即将复苏之际,可是还没有复苏,因此遵循的是冬时。 那么,这些炭是槐木吗? 高见开始剖析,具体的分析方法也很简单,一般来说,最简单的判断方法,就是直接看形状,因为通常的烧制方法,形状多保留了原木本身的枝丫,树皮造型。 如果看不出来,敲一点下来,烧一下,根据焰色和火气的反应,也可以用来分析。 高见返回了营帐之中,开始研究了起来。 槐树树皮应该是片状外皮,比较薄,炭化之后会相对平滑,并且会在一些地方带有纵向的皱纹,树皮的外层通常具有较为显著的纵向皮孔,尤其是长成之后的槐树,其树皮则会出现纵向之前那种皮孔产生的裂缝,并且这些裂缝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得越来越明显。 这是因为,树皮的内部是由一系列的树皮维管束组成,这些维管束是负责输送养分和水分的关键结构,也是纵向裂痕产生的原因。 “有裂痕,皮薄,是槐树。”高见确认了这块银丝炭树皮的具体形态。 “既然如此……那我懂了。”高见喃喃自语。 接下来,就等邹束发挥了。 在那之前,他就先认认真真的研究左岸已经暴露出来的跟脚吧。 ———————————— 就在高见做研究的时候,柏星之,这位镇魔司副将,又一次找到了左岸。 柏星之走到了山峰之上,就是他上次来的地方。 不过和上次来,区别很大,因为左家的山峰已经修复完毕了,乍一看上去和以往基本没有区别,各种阁楼都在山峰之上修建的很好。 只是看着崭新崭新的,柏星之却知道,住这种地方,肯定会让左家人都有些不舒服。 对这些世家子来说,半旧,甚至是古老的东西,用起来才顺手,合身。 比如说,他们的衣服,做好之后,都会先拿给仆人穿,因为新衣硬挺,不舒服,要等仆人小心翼翼的穿个一年半载,这一年里不能弄脏了,还得经常活动,如此把衣服穿服帖了,磨平了,才会拿给主子穿。 像是眼前这种,崭新的东西堆在一起,实在是没什么品味,透露出一股子寒酸来。 像什么‘珠光宝气’‘绫罗绸缎’之类的打扮,其实是为世家子弟们所不喜的。 主人穿的朴素,旁边小厮却是光鲜亮丽,这才是常见的情景。 之所以柏星之知道这些,是因为他很久之前吃过这个亏。 昔日他刚刚晋升,成为了新的镇魔司校尉的时候,意气风发,领了俸禄,又私下里挣了许多银钱,又有很多人围着他吹捧,甚至世家子弟们也来和他结交。 那时候,柏星之便给自己置办了一身贵衣服,了大价钱,一身上下足有百金。 帽子是杂色文绮,帽珠玛瑙,身上是绫罗,有彩绣,拿金丝和银线,绣了二色金的边,缀了明珠,嵌锦缠,宝光阵阵。 他当时刚刚升官,修为到了三境,也算是一号人物,初结识了几个世家子,和对方约好喝酒,便穿着这身衣服炫耀着去了。 谁知道,到了酒楼,这几个世家子穿的却是一身青缎白布,没什么稀奇,他们身后的小厮奴才,却打扮的珠光宝气,富贵满身。 虽然对方没说什么,依然笑脸相迎,热情无比,还转眼就遣退了自己的小厮,再也没让柏星之看见第二眼,可那一天,柏星之跟他们喝酒,总觉得不自在。 那套衣服他也没再穿了,过几天就卖了,折价折了一半,血亏了五十金。 所以,柏星之看见这些地方,就知道左家人现在肯定心里很不爽。 不过也没办法,将就着住吧。 一想到这里,柏星之就觉得自己心情变好了。 一路走进崭新的阁楼之中,还是原来的地方,左岸已经在那里坐着等了。 可以看见,左岸虽然一脸淡然,可是对于柏星之的突然到来,还是有些惊讶的。 “噢,柏将军,怎么突然就说要过来,我这边都还没什么准备呢。”左岸伸手,邀请柏星之坐下。 柏星之也不客气,直截了当的坐到了左岸的面前:“高见过两天准备回一趟沧州,说是要调查一下最近的银丝炭。” “银丝炭?”左岸的眼珠微微挪动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柏星之则继续说道:“他说,这些银丝炭可能有蹊跷,这种品质的木头拿来做法器,拿来炼丹都是极好的,烧成炭拿来取暖实在是太不对劲了,他有点放心不下,决定回去看看。” “你怎么知道的?”左岸问道。 “我毕竟是帮他挡过刺客的,过命的交情,知道这些也不奇怪吧。”柏星之如此说道。 “哈,高见知道吗?和他过命交情的柏副将,却把他的行踪和去意透露给了我。”左岸笑着说道。 “我这是在帮他。”柏星之面无表情的说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既然如此,那就多谢柏将军了,对了,柏将军怎么突然想通了要来找我?”左岸旁敲侧击了一下。 “我看见他和水家公子的那个导师来往密切,就是那个蓝色皮肤的天人,沧州没什么佛寺和道观,所以很显眼。”柏星之说道。 左家是巫觋世家,并且是沧州的实权世家之一,所以沧州的各地神庙,祭场都很繁盛,而佛寺道观之类的都被压制的很厉害。 道观还好说,有一些托身在真静道宫的道观零星存在,但大多都和真静道宫一样,是隐世道观,很少干涉世俗。 而佛寺则几乎不存在于沧州,他们的生存空间被巫觋打压的很厉害,只有偶尔类似于非想这样的野生路过和尚会出现在这里。 这一点,也是左家推行血祭得以成功的因素之一,因为没有其他东西和他竞争。 或者说,和巫觋竞争的东西,都已经被左家打败了。 祈雨,改变天候,控制一年风调雨顺这些事情,几乎都掌握在左家手里。 像是武者,炼师之类的修行路径,他们是做不到祈雨的,这需要大规模的调控天地之气,大部分情况都是由读书人,巫觋,或者道士,和尚,香火神之类的道统来进行。 水家是上古传承下来的炼气士,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他们虽然具备调控天地之气的能力,但做不到像巫觋这么简单轻松方便的就控制大范围的天候。 他们要出十分力,才能控制十分面积的天候,而巫觋只需要一分力,就能控制一百分面积的天候。 在面对整个沧州,如此巨大的面积,所有的天候调控,几乎都得依赖巫觋才能做到,因为沧州本地的道士,和尚,读书人之类的太少了,整个沧州最多的,其实是武者,巫觋,香火神,炼师,这几个道统。 不过对应的,炼气士几乎没有短板,他们肉身强大,精气充沛,法力雄浑,能驱使术法,施展神通,修行神意,手段万千,这也是水家之所以一直强盛的原因。 但仅限于对天地之气的操纵和应用上,炼气士远远不如巫觋,只有继承了一部分巫觋手段的道士,和来自天人亲自传法而诞生的佛门和尚才可以在这上面稍稍比拟巫觋。 像是机关师之类的,在沧州基本是属于绝迹的状态,神朝过于庞大的疆域,使得这个国家每个地方都有着几乎完全不同的生态,高见去过的越州就和沧州完全不一样。 这种情况下,非想的出现,在整个沧州内城,都是属于非常爆炸的那种事情,引人注目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听见了柏星之这话,左岸微微颌首。 那位天人他也听说过,是水家公子水苍苍的老师,听说从不杀生,也很少干涉俗世,他也认识对方,是一个非常和善,也非常冷漠的天人。 冷漠到左岸都觉得他有些冷血的地步,哪怕看见地狱一般的场景,也面不改色,心境毫无波澜。 他其实是知道天人非想来了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对方来这里,居然是为了找高见。 非想并不是第一次来古战场观摩,此前还调研过这里的黄泉,千年蝉之类的特殊物种,因此左岸没有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毕竟高见和非想似乎没有什么太多联系。 只是……柏星之这么一说……他也警惕了起来。 虽然天人非想和高见没什么太多联系,可他们实际上也是接触过的,因为水苍苍的关系,非想曾经帮助过高见,在他身上绘制了鬼子母神的神相,将沧州外城的那只孽婴给驱散了。 这其实不算什么,非想对很多世家的人也绘制过这种背后神相,其中也有些是左家的家奴,只是有些人没坚持下来,有些则坚持下来了,这件事也没有被太过于重视。 毕竟是小事。(详情见第六十一章) 不过全程左岸都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对他来说,喜怒不形于色已经是本能一样的事情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也是基本素养。 这是作为左家曾经的掌舵人所应有的涵养。 前几天的‘草’纯属特殊事件而已。 “原来如此,高见还和水家的那个天人有一些关系啊……那我知道了,柏将军,多谢,有机会的话,可以常来喝茶。”左岸思索了一会,笑着对柏星之说道。 而柏星之则表情冷淡:“常来就不必了,我对你们世家没什么好感,告辞。” 柏星之起身,准备离开。 而这个时候,左岸却叫住了柏星之。 他起身,对着柏星之的背影说道:“柏将军,你吃猪肉的时候,会吃血脖子肉吗?” 血脖子肉,也就是高见所说的‘淋巴肉’,俗称为血脖子,是猪脖子周围一圈味道很差,口感也差,还有一股子骚气的部位。 于是柏星之说道:“当然是不吃的,一般都是割掉吧。” 左岸则接着说道:“但血脖子肉是精气汇聚的地方,很重要,如果割掉的话,会变的很虚弱,容易得病,得了病就好不了,猪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要有这个东西。” “可是,你不会吃血脖子肉的,谁都不会吃,还会觉得这个东西很恶心,大概也只有屠夫怕浪费了,会留着自己吃,或者喂狗吧。” 左岸像是感慨般的说道:“世家,就是神朝的血脖子肉啊。” 柏星之不回话,只是往前走去,但他重复了一句:“可别觉得我是在帮你们。” “好,我知道的。”左岸点头。 “高见应该会在明晚出发,我看见他去找白大夫了,应该是去要一些加速恢复的药物,他想回沧州去查探这些鬼木所炼制成的炭的真相,他估计已经猜到了这些鬼木和你有关系。”柏星之补充了一句,随后直接离开了这里。 左岸看着柏星之的背影。 和自己猜的没错。 柏星之毫无疑问很讨厌世家,但他又‘羡慕’‘嫉妒’世家,他之所以厌恶世家子弟,是因为他不是世家子弟。 那么对于高见这种能够攀上水家,又能攀上勾家的人,他肯定不会很喜欢。 那么……给他伸出左家的橄榄枝,他说不定就会爬上来。 至于高见…… 去沧州看看鬼木的情况? 呵呵。 他会死在路上的。 —————————— 而高见这边,在一个夜晚,他趁着夜色,的确出发了。 镇魔司在这片古战场的大营并不是封闭的,而是人来人往,每天都会有许许多多的人进进出出。高见在其中并不起眼,而且他也没有闹出什么很大的动静。 骑上走龙,没有飞,也没有让走龙很张扬的喷火踏云而行,甚至走龙下意识的想要喷火吐烟,立马嘶鸣,开始奔跑的时候,都被高见一拳头给砸脑袋上给砸停了。 走龙显然有点懵,委委屈屈的停下来,减慢了速度,一溜小跑的往外面去了,速度和普通的灵马没什么区别。 “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跑,现在就别张扬了。”高见对走龙说道,然后摸了摸它头上的包:“吃了这么多好东西,你不会觉得都给你浪费了吧?” 高见这么说着,就看见走龙又欢腾了起来。 马啊……还真是好懂。 不过,现在看起来,走龙似乎……有怪化的表现了。 也算是好事吧。 看走龙的样子,他很有可能因为吃高见杀的那些妖兽肉,吃的阳气充沛,再加上每日奔袭的锻炼,快要打开膻中了。 作为天马,他天生神关三窍里只有泥丸,没有玉枕和百汇,精关则三个全有,气关则只有命门,没有尾闾和气海。 换而言之,天马本身只有一关五窍,如果不化形,或者用其他的手段增加别的窍穴,那么他最多也就是六境。 不过那些都太远了,能开启膻中,已经相当厉害了,毕竟天马本身已经很强了,妖化和怪化本身都是在增加这些已有的强度。 妖化是神关开窍,自此之后开启灵智,能够思考,而怪化则是其他方面增强,但并不会变聪明,变的能思考。 这样导致了,妖兽实际上是一个种族,有自己的聚居地和势力,还发展出了文明,而怪兽只是单纯四处游荡的强大野兽而已。 但走龙本身就很聪明,这是种族优势,因此,他怪化之后,一些羸弱的种族,比如虫子,两境之后都未必能比走龙更强。 就和人族,真龙,麒麟,凤凰的对比一样,作为万物灵长,这些种族不开神关,他们一样比大部分妖物妖化了之后还要聪明。 同时,真龙对比人族,就算都不开窍,真龙还是会强上很多。 这就是种族差异,后天修行和先天天赋是两码事,是羡慕不来的。 而天马这个种族,其实算是很好的了,单单看他不开窍的时候,能靠在拼死一搏的情况下肉身日行万里,平时状态日行两千里,还能飞,就可以感受得到它的肉体强度。 开了膻中之后,精气更足,体力更是提升巨大。 “争取这几天就突破吧,到时候我再给你搞一点东西来吃,膻中这种窍穴,靠吃靠练也是能硬莽突破的。”高见拍了拍马脖子,如此说道。 走龙现在突破在即,速度也比最开始快了不少,高见觉得,要是以后突破到了一个程度,是不是可以在一天之内跑个几十万里啊? 走龙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反正带着高见,在夜色之中开始了奔驰。 沧州都城距离古战场,大概一万多里,上次走龙就在亢奋的情况下跑了一整天,不过这次高见可没有那么多妖兽精血给他吃,所以会慢一些。 如果让走龙以普通的速度慢慢溜达过去,估计需要四天左右。 而如果加速,让走龙一路狂奔,不惜马力的情况下,应该会在明天中午的时候赶到沧州都城,不算太慢。 只是代价是走龙可能会死,活活累死。 天马还是很脆弱的。 高见折中了一下,他专门晚上趁着走龙体力充沛的时候,一路狂奔,狂奔到午夜,马力不支的时候,减慢速度,路上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休息到上午,大概两个多时辰,然后再加速跑,最后在下午黄昏的时候赶到沧州都城。 非常完美的计划。 对走龙来说也不会危及生命,因为有蛟珠可以帮他辟风,不至于大部分力量都拿来对抗风的阻力。 不过,哪怕是这样,他大概率会掉很多的秤就是了,这种极速狂奔对马的身体压力还是很大的,之后得给他好好补一下,吃点好东西。 只是没有了白山江水族,得好好思考一下那些妖兽肉该怎么搞,从哪里搞。 高见一边思索,一边离开了大营,看着身后几乎已经看不见了,然后猛的开始了加速。 之前走龙溜溜达达的,显然不爽,他身体变健壮之后,他一直都没有全力奔驰过。 这下终于可以撒欢的跑了,却见他的开始加速, 随着周围狂风的吹拂,蹄子和地面铿锵碰撞,隆隆作响,每一次加速都会发出轰鸣,为这趟旅程提供了永不停歇的伴奏曲。 但是很快,风声就消失了,只剩下马蹄声。 走龙以比高见想象还要快的速度往前疾驰,在失去了风阻之后,他比高见预料的要快上足足两成! 以这个速度的话,走龙就可以多休息一个时辰了。 好事,好事。 高见心情极好,于是继续控制蛟珠,往前疾驰。 说实话,这也挺累人的。 控制蛟珠本身也是需要精力的,不是拿着就随便控制,虽然并不需要使用控制风力的法力,可消耗的是‘心神’或者叫‘心力’。 然而还好的是,高见已开绛宫,心力充沛,精不驰而神不疲,不会随便就被累死,一晚上而已,虽然会有点累,但还好。 一路上,高见身披夜露,头顶繁星,快速离开了古战场。 露水这种东西也挺稀奇的,因为在天地之气凝滞之后,本来是连露水都消失了的。 所谓露水,一名天乳,一名天酒。 因夜气着物为露,《玉篇》曰:“天之津液,下所润万物也。”谓之‘天酒凝甘露,烟云杳霭中’,便是如此。 所以,一般情况下,在没有调控天候的地方,是不会诞生的露水的,因为‘夜气’本身也已经凝滞了。 不过,在古战场的秋分之气,以及沧州正常被巫觋所调控了天候的地界,二者分界线上的某种类似于河口锋一样的地方,高见穿过了这一层‘河口锋’,就让他的身上瞬间出现了一层露水。 这种河口锋,就类似于‘泾渭分明’时所表现出来的形态,表现为两种水体之间形成的较为明显的界面,类似于泾河与渭河一边清,一边浊的状态。 撞破这层界限,还挺爽的。 “是秋分和白露吗?”高见推测着自己这一身露水的来源。 秋分白露,寒气增长,恰好遇到了外面的冬气,二者相撞,撞出了一身的露水。 “夜气碰撞到冬气,居然会生出露水来,又学到了。”高见心情不错。 各种气的流转,五行的变化,真是玄妙。 听说,五行也不只是五种物质,五种气,而是代表了物质的五种状态。 木曰曲直,火曰炎上,土曰稼穑,金曰从革,水曰润下。 这说明了木行代表了生长,变化的能力,火行代表了温热、上升的特性,土行代表了生化、承载、受纳的能力,金行代表了沉降、肃杀、收敛的性质,而水行代表了滋润、下行、寒凉、闭藏等性质。 这说明了,五行并非是物质,而是一种‘规律’,一种事物的本质,就像是质量,波长一样属于事物本质的一种特性。 而此刻是夜晚,天地生出夜气,夜气属于‘下降’‘寒凉’,又碰见了冬气,也是寒凉的性质,二者相加,便生出了水气,于是便一身都披上了露水。 这也是五行变化的一种啊。 高见只觉得,自己似乎又学到了很重要的东西,对五行生克的理解似乎也更深了。 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啊,每时每刻,似乎都能够从外界学到东西。 高见挥手,体内五行之气调动,露水在他手中凝结,然后又消散成白烟。 这是他利用自己五脏的五行之气所凝聚的火气,通过心火将露水蒸干。 好事,好事,每进步一点,就能感受到距离目标更近一点。 就在这样的思考中,很快,便是一夜过去。 看天上月亮的位置,此刻已经是寅卯交更之时,也就是早晨四点左右,虽然太阳还没升起来,但已经有了微弱的天光。 启明星,也就是太白金星,已经开始闪耀,昭示着一天即将开始。 走龙已经跑的有气无力,哼哧瘪肚了,浑身汗水,汗出如血,仿佛刚刚从血泊里爬出来的一样。 “好,就在这里休息吧,早到了这么久,就休息三个时辰吧等到中午再出发。”高见看了一眼天色,如此说道。 走龙缓了一口气,跳了起来,把高见从背上甩了下来。 高见翻了个跟斗,稳稳的落到了地上。 “这边有林子,还有一条小溪,你就在这边歇一歇吧,那边好像有人烟,我去看看情况。”高见对走龙指了指小溪。 走龙也不犹豫,直接跳进了水里,却听见‘刺啦’一声,不像是马匹入水,更像是烧红的铁块放进了水中,水面更是微微泛起了气泡和白烟。 肉眼可以看见,走龙的表情一下就软糯了下来,简直就像是变成了那种冬天泡在温泉里,眯着眼睛的包子脸。 对一匹神骏的天马来说,这表情还挺稀奇的。 不过,走龙能得到休息,那就最好了。 高见转身伸了个懒腰,其实他也挺累的,不管是操纵蛟珠帮高见 恰好路过了一个村子,去那边坐一下吧,顺便去杀点妖怪。 现在的沧州,不管是什么地方的存在,肯定都有土地神,山神,亦或者水神,这都是左家的势力导致的,也是他们‘血祭’体系的重要一环。 简直就和每个村都有的村长一样普遍,山神和土地这种基础的神祇,是左家掌控整个沧州地界基层势力的关键,是这头庞然大物感知沧州每一个细微动静的触须。 一个村子,就代表有一个山神,就代表走龙休息的时候,自己还能给他加个餐。 说起来,马居然可以吃肉,还挺神奇的,不过高见以前也见过马把路过的小鸡仔嚼了吃了,想来只要有机会能吃肉,恐怕没有动物能拒绝吧。 这个世界就是这般残酷啊,弱肉强食,就连沧州现在的血祭,世家治世的现状,也是因为这条原因而出现的。 只不过,既然弱肉强食,那么当妖物和这些神祇成为了弱小的一方,他们也得被吃,不然的话,岂不是显得双标了? 于是高见提着刀鞘,将刀挂在腰间,朝着那边走去。 此刻寅时卯时交割的时间,差不多是凌晨四点多,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是要起床干农活的时间了。 高见已经可以看见,有不少人正在干活。 如果是夏天的话,这时候就要起床,理田中荒秽,除杂草,除虫之类的,趁着这段时间稍有光亮,不至于完全黑暗,比较凉快,暑气没上来,在正午之前干完活,这样午间就可以休息,而不用顶着烈阳干农活了。 要是没干完,那可就要遭老罪了,顶着烈阳做农活,轻则皮肤晒伤脱皮,一层一层的掉,又痒又疼,重则直接中暑,搞不好就死了。 中暑是会死人的。 而在冬天的时候,对农民来说,这时候也要起床,为的是打理灵材。 对神朝农民来说,粮食产量不是什么问题,在农家修士改良的灵种面前,亩产动不动就奔着三千斤,五千斤去的。 不过,实际上还有很多人挨饿,因为神朝的税负,极其之重。 而且交税的方法也不是金钱,而是灵材,类似朱果,黄精,丹参,徐长卿之类的。 官府每年都会发下灵材种子,要求交上一定份额的灵材,或者用妖兽材料之类的进行补足。 这样一来,神朝农民只有很少的精力去照顾粮食。 十亩地,能有一亩种吃的就很不错了。 不过,神朝对此卡的很死,使农民卡在吃不饱饿不死这个阶段,也不至于造反。 所以,这么些年,一直都很平稳。 这么想着,高见踏入了村庄里。 刚刚进来,就看见一尊神祇。 (今天开始爆更,每天8k,预计持续五天。) (月底了,双倍月票,求月票啊!) (over。) (本章完) 第147章 立法 第147章 立法 神朝的税赋,不收钱,不收粮,是通过灵材,妖兽材料之类的进行缴纳的。 对此,神朝的农民们交税的方法有很多。 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努力种地,起早贪黑,尽可能让灵材种的更多,更好。 这样一来,灵材的产量够了,自然就能够交上税。 有些很厉害的农民,打理庄稼很有自己的一套,不仅可以交上税,还可以剩余一些,拿来自己吃,强壮筋骨,或者拿去卖掉,换成钱。 当然,自然也有一些倒霉蛋或者种地种不好的,种出来的灵材还不够交税,那就得自己想办法补足了,去别处买来也好,反正税是不能少的,否则很容易不给你的田地下雨。 真的是‘不给你的田地’,你可以清楚的看见,天上在下雨,你旁边一丈的邻居家的田喝饱了雨水,唯有你的田是晴的,一滴雨也没有,雨云就在那个地方扣了个洞出来。 这也是神祇的威能,左家手下的神祇就是可以做到这种事。 为了杜绝这种事,作为平民,只好各想办法。 有能耐的人,锻炼筋骨,强壮体魄,去山林之中猎杀妖兽,用妖兽材料来补足税负,还能让自家人吃点肉。 捉异蛇晾成腊干抵税,打虎用虎皮抵税,都是常规操作,神朝农民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帮小超人在很多妖兽眼里就是罗刹鬼。 不过对应的,他们如果运气不好,也会死在妖兽手中,这是一场生存之战。 还有些呢,则会进山采药,攀岩冒泉,或者费力探矿,挖掘矿石,这些也是灵材,也能拿去交税。 只要你能交的上税,神朝就会给你提供正常的天候,一切都是那么的安稳。 不过就是,有点累。 打猎,挖矿,上山采药,这些光是想想就知道有多么辛苦危险劳累,自不必多提。 单说在村里种地,种灵材的讲究就很多,所以必须要早起,整日打理才行,其中不少就需要在冬天的凌晨进行整理。 就像现在一样,明明是冬日的凌晨,就已经有人早早的在这里除霜,清露,保养灵材,尽管他们自己的手的都满是冻疮,却还在不断的扒拉霜叶,免得灵材被冻出问题来。 手可以恢复,灵材出事了可是恢复不了的。 类似的情况,还会出现在收割季的时候,神祇突然要安排说是上面要求下雨…… 这种情况不常见,但也会发生,原因不定。 那个时候,不管是什么时间,天黑不黑,就算是地上长了刀子,也得顶着出去收割,不然的话,交不上税,就只能卖儿卖女了。 只是在高见看来,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对劲。 高见看见,和他们一起劳作的,还有一只……狐狸? 应该是狐狸,只是化形术学的不到家,看着是个女人,但耳朵,尾巴都收不回去,可以看见指甲也还有些爪子的模样。 妖物化形也是要学的,也是一种术法,叫化形法,或者化形术。 在很久很久之前,自从被妖族始祖们创造出来之后,作为一种为了让天生不足的动植物们去模拟完美的‘万物灵长’们身躯的一种手段,向来广为流传,基本上九成以上的妖物都会。 只是化形的到不到家,这就看个人的水平了。 眼前的这只妖物,显然就是不到家的,明显可以看见妖异感,身体的曲线虽然大致已经是人形,可耳朵和尾巴着实无法忽视。 并且,对方身上,还散发着高见极为熟悉的香火气。 这似乎是证明,对方就是这里的山神。 为什么……在干农活? 高见的刀都准备好了。 走龙这顿餐,不会加不了了吧? 高见犹豫着站在了村口。 不过,还是被发现了。 “大,大人?”那边,可以看见几个农民都投来了目光。 随着一个人发现,很快,就像是连锁反应一样,农田里的人纷纷直起腰来,全都发现了一个身穿布衣的男人站在村口。 不像是农民。 农民有时候也会佩刀,但一般都是柴刀这种能开路,还能干活,也能杀人的类型,像是高见这种禾苗式样的长形战刀并不适合日常生活生产,只能拿来杀人。 而且衣服穿着也很精细,并不是破麻布织成衣服,甚至是一身黑衣,这说明这衣服是用了很好的染料。 最便宜的染料是草木灰和靛蓝,蓝布衣服也是草民们最常穿的,而高见这种黑衣,价格相当不便宜。 这种黑色,不便宜的则要用‘铁浆’来染,需要以生锈的铁块浸泡醋,浸泡一月以上,才能得到铁浆,而一桶铁浆根本染不了一匹布就会耗光,所以裁剪这一身衣服下来,怎么也得上千钱了。 衣服是百姓的重要资产,关键时刻是可以用衣服去当铺换钱的,算是一种固定资产,那佩刀,再加上这身黑衣,都足以让这些农民判断出……这不是什么善茬。 高见和他周围的人,觉得他穿的朴素,可在百姓眼中,这些衣服可不是普通人能穿的。 所以好多农民连忙从田地里出来,也顾不上别的,连忙跑到高见身边来,很有自觉的纷纷跪下:“大人——今年的税已经交过了,这都是冬至之后刚刚领的种子!才刚刚出苗呢!” 高见看着他们跪成了一排,摇了摇头。 这就是他之前不愿意来这些村子里打交道的原因,一般他都是落地,然后杀了神祇就走,直接对接官员去了,不给这些村民反应的时间。 因为高见实在很难应付这种局面。 但这次不同,这里的神祇似乎有些古怪,高见可以清楚的看见那只没化形完全的狐狸脸色惊恐,停在原地,好像是想跑,但似乎又觉得自己不该跑,于是僵直在那里,一脸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模样。 高见摇了摇头,对那些村民说道:“放心吧,我不是来收税的,我只是路过而已,你们不用在意,我找个地方坐一会,等一会就走了。” 这话一说,这些农民显然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只要不是来收税的,那事情就轻了一半。 税负,徭役,这些可都是要命的事情,只要老爷们不是为了这个来,那一般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高见也有点尬住了,其实他原本的打算是过来,一刀砍死这里的血祭神祇,然后把尸体拖走,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 但看见那个帮忙干农活的 对方没有吃过人,高见可以断定。 很简单,吃人是可以极大程度的加快化形法的进度的,多吃几个人,很快就能完美化形,变成人身,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依然顶着兽耳和尾巴。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老马的加餐搁置一下。 嗯…… 也不一定非要搁置,可以在这个村子买点灵材,让他吃个肚饱。 这么想着,高见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准备等那些村民忙完。 一般来说,村民肯定是要储备过冬的东西的,一些交完税之后还剩下的灵材也是如此。 虽然大多都不是什么非常珍贵的东西,不过效力也是有的,吃不到妖兽肉,吃点补充精气的灵材也是可以的。 不过现在他们在忙,突然让他们带自己回家也不好,这个地方是农田,距离村落的建筑群还是需要走一段距离的,还是等他们忙完吧。 冬日不算太忙,打理一下霜叶,应该不至于忙到中午。 高见坐在旁边,静静等候。 沧州地处神朝西北,气候还是挺冷的,正所谓‘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沧州这地儿,曾经就是胡地啊。 不过胡人已经被斩光了,就在古战场,斩首九千万级,在史书上留了一句话。 这里现在是神朝的地盘了。 他没有等太久。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虽然其他的农民还在忙碌,可那位土地神,那只狐狸却已经收拾了东西,朝着高见走来。 这让高见不动声色的将靠近了刀鞘,但并没有表露出什么太大的敌意,看着只是将手随便找个地方一放而已。 那只狐狸距离高见越来越近。 高见思索了一下,站起身来,主动说道:“见过此方土地。” 借着说话的瞬间,高见完全看清楚了对方的情况。 确实是狐狸,头发是红色的,发梢和尾梢都有一撮白毛,不过身上有清气,不仅是没吃过人……她自修行以来,甚至没吃过肉? 不是,你是狐狸诶。 长相就是典型的狐妖,手足柔纤,肤肌莹腻,虽然身材凹凸,但因为身上穿的是普通的蓝布衣服,气质也很朴素,所以并无多少媚态,看着如农家小妹,小鸟依人,让人不觉得危险,只觉其可怜可爱。 这种表现,可比一脸媚态的弱智狐狸要危险太多了。 但是,虽然肌肤柔嫩,但手上还是有干农活的一些痕迹,可以看得出来并不是一天两天能留下来的。 从身上修行的道统……不是神祇? 对方和高见类似,并不是专精香火神一脉的,只是身上寄托了香火气,修成了香火金身,仅此而已。 那只狐狸朝着高见躬身行礼,头埋的更低,小心翼翼的说道:“不敢让前辈说见过,小神白灵卿,拜见前辈。” 说着,她身体下拜,将弱点全部露给高见。 见状,高见将手挪开了刀鞘,说道:“不用紧张,我确实只是路过而已,不过……你作为神祇,怎么做些这么不得体的事情?” 神祇,居然还要亲自干农活,这可是高见头一次见。 就算是心好,单纯想要帮这些农民的忙,那也只需要好好调控天候,不求血食就行了,何必亲自去做粗活呢? “种植一事,哪里算得上不得体呢?农事得失,关乎饥饱,一耕废而岁计失,神朝尚且举耕耤礼,如此神安留俞,我作为土地,操持这些是本分。”名叫白灵卿的狐狸如此说道,神色严肃正经。 “而且……”她说着,突然羞怯起来,低下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受了香火,但其实……我是半路出家,不是香火神,操持天候还有疏漏,总是给大家添麻烦……” “原来是这样。”高见恍然,这也和他看见的能对应的上。 对方是有香火金身,但明显不是香火神一脉的,并不通那些神术,不过能够操纵天候,说明其本身的修行还是可以操纵天地之气。 是什么跟脚的话,没有出过手,高见不清楚,但他也不准备探究那些。 没必要,非得知道别人修行跟脚做什么?不过是一个一境的土地神而已。 于是,放下心来的高见说道:“对了,你们村子里,我看现在种的是桔梗,还有丹参是吧?”高见看着那些田地。 “是,今年官府发的种子是这些,已经连续发了几年了。”白灵卿点头说道。 说话之间,她也在偷偷摸摸的打量着高见的表情。 白灵卿很心虚。 这个突然出现的武者……好可怕。 虽然没有看见对方有什么主动表露敌意的表现,对方看着也没有握刀的意思,可她在几句话之前,清晰的察觉到了……自己好像会死。 对方差点就把自己砍了,虽然没有证据,但她就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白灵卿走了上来,主动面对了对方。 因为她必须得上来。 这里只有她一个修行者,而且她是这里的山神,不管来的是什么东西,她都得上来面对,不然的话……就愧对这一身香火气了。 所以,虽然腿软,浑身还有些发抖,但她都没有逃开,而是小心翼翼的,来面对了眼前这个可怖的黑衣男人。 还好……对方确实没有杀意。 只是,提到了灵材? 是为了灵材而来的吗?白灵卿的腿抖了抖,心中又萦绕起了忧虑。 这个村子确实还有一些储备的灵材,刚刚秋收,在白灵卿和村民们的共同努力下,交了税之后有一点留存。 本来想留着,明年看着能不能拿去赚的更多一点……要被抢走了吗? “我需要一些丹参,你帮我准备点。”高见说着:“钱少不了你的。” 说着,他拍给对方十金。 嗯? 十金?! 白灵卿呆愣愣的看着手里的十金。 这可是……十金啊。 对一个一境的修行者来说,十几二十金,足够他们辛辛苦苦攒一年了,而且,其实白灵卿一年还攒不了十金,作为土地神,她的收入来源其实很贫乏。 其他的土地神基本都是靠村民挣钱,挣多少钱,就看村民供奉多少,或者自己有什么本事能在别的地方找补一些,除此之外没什么别的收入。 朝廷可不会给土地神发俸禄,只有一些比较有名的山水正神,大庙名观才有机会拿到朝廷的拨款,普通的土地小庙根本没人理的。 不过,对其他的土地神来说,只要心够狠,手够黑,一个村子成千上万人,甚至很多大一点的存在能有两三万人,只要从这些村民身上每个人身上榨一点钱出来,一年下来,也差不多能凑个二三十金出来供自己修行销,差不多能达到普通的一境修行者的正常收入水平,沧州的一境修行者都能拿到这么多。可白灵卿没有这么做,尽管她自己也知道这样很蠢。 因为,就算她不这么做,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她这个村子几千人,就算是十金,散到每个村民的头上,也只不过每个人二三十钱而已,能过得好点,但好的有限。 而更多的钱,农民们确实是榨不出来了,白灵卿也不想榨,让大家的钱都归大家,其实挺好的。 所以……她很穷。 “愣着干什么?不够吗?”高见催促道。 “不是,太多了……”白灵卿说道:“丹参只要几百钱就够了……” 几百钱,对农民来说是很大一笔巨款了。 就算是在沧州,那些力工也要挣上一两个月才能有这么多。 不过这也能看出种地的农民和沧州外城的力工,收入的差距有多大。 沧州外城烂虽烂,可确实能挣钱啊,在家种地,不如在沧州外城搬砖。 要不怎么这么多人会像垃圾一样涌入沧州外城呢? “那你就给我熬一熬,一百斤捣碎熬成十斤,十斤熬成一斤,再把一斤掺和面粉和搓成丸子,其他原料和柴火的钱也包括在这里面了,不少你的,剩下都算是工钱,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着,我差不多要三个时辰之后再走,三个时辰应该足够你熬煮了。”高见对眼前的狐狸说道。 狐狸犹豫了一下。 但看着眼前的这位大人,好像也不是很缺钱的样子,她思索了一下,觉得吃有钱人的钱不算吃,于是点了点头,麻溜的跑了。 高见看着对方,心中不禁有些唏嘘。 果然,总有例外啊。 既然已经确定了对方是好人,那么就在这里坐着等吧。 而白灵卿那边,她连忙跑回了自己的山神庙。 山神庙说是庙宇,可除了门口的一个香炉之外,其他的和民居的规格基本没什么区别,但还是能够看出来和周围完全不一样,四周的农民房子,用的都是夯土墙,而山神庙则是木质的,修的也更漂亮。 因为她有修为,所以修的更结实,更大,木头也更好。 这些木头都是她自己从山林里拖回来的,可累人了。 那一个香炉,就是她身为香火正神的象征。 淫祀野神和朝廷正神的区别是什么? 答案很简单,那就是看有没有朝廷的册封。 如果有册封,那么就会给你录入神祇名册,盖上官印,再给你发个牌匾,香炉,你就可以用这个香炉来收取香火气,以此来修炼香火金身。 香炉,是神朝提供给这些土地神的免费法宝,也是监察他们的手段,香炉收取了多少香火,都是有数的。 不仅仅农民是神朝的臣子,这些土地神一样是神朝的臣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臣。 走到山神庙里,里面还有一大堆小狐狸。 一个个毛茸茸的小狐狸,似乎是正在修行化形法,他们也早早的起来了,有的在劈柴,有的在烧水,有的颤颤巍巍的拿着刀,晃晃悠悠的似乎是想要切菜,有的冻的瑟瑟发抖在床上不肯出来,还有的在拖那个不肯出来的,想把它从被窝里拽出来。 白灵卿刚到,就看见那个拿刀的,太重了,以至于它快要倾倒。 她连忙上前,把刀拿起来,说道:“红红!让你不要动刀,你们现在力气还太小!” 那只小狐狸委委屈屈,口吐人言:“姐姐……” 口吐人言,这是炼化横骨的表现,可见这帮子小狐狸都修行了化形法,只是都没办法变成人,姿势和形态,与兽类还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白灵卿没管那个,她又过去把被窝里那只抓了出来:“起床了,懒货!” 那只被抓出来的毛茸茸抱住她的手,缩成一团,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怎么也不愿意松开。 她也不管,把对方扒拉开,丢给另一只稍大一点的:“阿兴,交给你了。” “得令!大姐!”另一只大点的狐狸马上立正,高兴的喊道,然后扑向了那个起不来床的,开始挠她痒痒,两只毛茸茸滚作一团。 然后她走到后院,看见另一只狐狸,不过这只已经可以直立行走了,爪子似乎也可以握持东西了,正在劈柴。 白灵卿夸奖道:“明德,你都学会劈柴了?” “嗯!要不了多久,我也能化形成人了!”劈柴的那只狐狸叉着腰,昂着头,骄傲的说道。 一座山神庙,简直就是个狐狸窝,七八只小狐狸,一只山神的老狐狸,有男有女,只是看不出男女,毕竟是狐狸,难辨雌雄。 “明德,你去帮我把柴搬过来,烧水。” “烧水?是要煮早餐吗?我马上去。”明德很懂事的放下斧头。 “不是,我去拿丹鼎!今天有大活!”她比划了一下,爽利的撸起了袖子:“你让红红去各家,帮我把他们剩下来晒干的丹参拿过来,用买的,凑个一百斤。”白灵卿说道。 “啊?要这么多?”明德有些惊讶:“我们买这么多丹参做什么,又吃不了,收丹参的那几个老爷爷要开春了再来吧?大姐你现在就要炼丹吗?” “有人要买,出了好多好多钱!不过要我们熬好送过去,钱已经付了,你拿去付乡亲们丹参的钱!”白灵卿说着,拿出一金,递给明德。 一金买一百斤干的丹参,已经绰绰有余了,价格可比平时贵的多,她可没占村民的便宜。 至于剩下的九金…… 她当然就笑纳了! 凭本事挣钱,有什么不好的,总不能连这些钱也分给村民吧? 在白灵卿看来,抓到了一个有钱的冤大头,那不挣白不挣! 她又不是傻子,更不是圣人! 当然,圣人都是傻子! 白灵卿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再怎么说,她也是狐狸,哼哼哼! 高兴的山神,开始在一帮毛茸茸的小狐狸的到处奔跑的环境中,开始搭锅,生火,烧水。 小狐狸们也窜来窜去,或是帮忙,或是添乱,开始了自己的过程。 而此刻的高见,正看着山神庙所在。 山神庙距离这里不过几百米的距离而已,在这个距离上,高见三境的肉身可以非常清晰的听见那里面正常说话所产生的声音。 也就是说,那几只狐狸的对话,白灵卿心里的小算盘,干活的卖力程度,包括周围农夫的窃窃私语,他都听的清清楚楚。 哪怕高见没有打开玉枕,他的感知依然远远强于一境。 没办法,对于修行者来说,他们进行高速战斗的前提就是感知跟得上,可以想象能够进行超音速战斗的高见感知有多么的敏锐。 每一个窍穴打开,都会全方位的强化人身所有的属性,再赋予对应窍穴的特性,最后再根据修行法,利用这些特性。 譬如绛宫,高见开绛宫,是为了和泥丸配合,让绛宫入住身中百神,以此来强化肉身,并且利用其中的心气,可以让自己心力不绝。 而左家的巫觋,他们打开绛宫,却是为了能让外部的神祇藏入身躯,修成藏神术,同时也可以通过心力来增幅神将和自己的思考能力。 而水苍苍就曾经给高见展示过对于炼气士一脉,他们打开绛宫,则主要是利用绛宫来供养自己的‘元神’,身中百神都不重要,只要元神能够得到绛宫心力的滋养,他们就可以依靠元神调动元气,进而‘炼气’。 这就是修行法的不同所带来的不同,同样一个窍穴,要如何利用,大家都是不同的。 天下术法,修行法有千千万,谁的都不一样,衍生出来的诸多道统特色,高见哪怕有玄化通门大道歌,也无法尽全。 “还真是狐狸,不过,挺好。”高见随口自言自语道,微微露出笑容。 能遇到好人,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这只狐狸还挺不错的,虽然略带狡黠,但并不越界,只让人觉得有些小机灵,不讨人厌。 虽然是个好人,但也没有舍己为人到愚蠢的地步,也喜欢享受,会为了自己去修大房子,只是修房子没有压迫别人。 照顾着一帮弟弟妹妹,自然也是要为了钱而奋斗的,但并没有压榨村民们换钱,可还是会自己偷偷挣下九金出来藏着。 看她的样子似乎是会炼药,家里居然还有丹鼎,应该是在用炼丹术在挣钱。 高见胡思乱想着,只觉得对方还是挺不错的。 不必苛求每个人都是大善人,大好人,每个人都是在为了自己的生活而奋斗,这些山神自然也是如此,只要不压迫,不欺负别人,那就是大大的好人了。 然而,就在他思考这些的时候,突然,高见察觉到了山神庙门口的香炉,发生了异动。 这让他马上起身。 只一瞬间,高见已经拔刀,朝着那边冲了过去! 因为他知道,山神庙的香炉是朝廷配发的。 朝廷?沧州的朝廷,就是世家! 神朝中央对沧州这种边陲之地根本没有那么强的掌控力,只是通过世家遥控这片地区,维持统治。 而控制这些香炉的,毫无疑问就是左家,此刻香炉异动,肯定和左家有关系! 所以高见立刻起身,朝着香炉的方向就赶了过去。 几百米的距离,对此刻的高见来说并不算什么,两三秒钟之后,他就已经抵达了香炉所在的位置! 握住锈刀,运使全身力道!猛的下劈! 此刻的锈刀没有半点锋刃,高见与其说是一刀砍下,倒不如说是一棍子砸了下去。 哐当一声,地面震颤!香炉直接爆开! 香灰震散,扑了周围数十米,形成了一个灰烬团。 与此同时,正在山神庙后院哼着歌的白灵卿,她突然一声闷哼,噗通一下摔倒在地。 “咳——!”她瞳孔放大,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的身躯瞬间化为暗金色,这层暗金色在下一秒钟,砰的一下爆开,化作金色的烟尘散到周围。 香火金身,破碎,所有的香火气泄出,可以说她长久以来的积累,眨眼便溃散了。 还好她不是完全的香火神,否则的话,这一下怕是要直接回到原点了。 但饶是如此,冲击也让她瞬间察觉到了来源。 她的香火气被褫夺了。 是某种上位存在,将她的香火气挪做他用,似乎是……用来定位? 但不管怎么说,白灵卿都懵了。 发生了什么? 上位存在……难道是县城里的主祭?主祭……不是三境吗?怎么会褫夺她的香火气? 然而,不等她想明白,四周的香火气,突然又凝聚了起来。 在一众小狐狸惊愕的眼神中,一个黑衣男人没有敲门,一脚踹开大门,直接穿过大堂,来到了后院。 本来散作灰尘的香火气,被他捏在手中,然后一巴掌拍回了白灵卿的身上。 香火金身重新恢复。 白灵卿脸色依然没有恢复。 她只是惶恐的看向身后闯进来的男人。 是刚刚那个黑衣男子。 正是高见。 高见手中已经握着刀,说道:“召集村民,避难,别干活了。” “我刚刚打碎了你的香炉,因为里面伸手出来了,不过香火气还是你的。” “去避难,别回来看这边,看也不行,你会死。” 随着高见的话语,白灵卿感受到了…… 是上位神祇。 不对……上位神祇是什么?她没听说过,怎么会知道这个名词的? 于是,她突然拉住了高见,说道:“前辈……我脑子里,有声音。” “什么?”高见皱眉。 “我不知道……但现在在告诉我,好像是叫……上位神祇?” 高见似乎意识到什么,表情严肃的问道:“最近有人来给你们传授神韵了吗?” 白灵卿捂住额头,忍耐着不适,说道:“是……是县城的主祭,他说,要‘传法’,说朝廷,要‘立法’。” (本章完) 第148章 左岸降临,律法之力 第148章 左岸降临,律法之力 朝廷要立法? 可是,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真正的神朝朝廷,显然懒得理睬沧州这地方,只要沧州生产的资源,该有的税负,这些仍然在源源不断的通过水路运送到神都阳京,那么阳京其实是不会管沧州的事情的。 这点已经验证过很多次了。 所以,和朝廷无关,说是朝廷要立法,其实就是左家要立法。 左家要做什么?而且,为什么会影响到这里? 还有,自己刚刚看见的手是什么? 就在刚刚,高见对眼前的狐狸所说的“我看见有人伸手过来”,可不是什么形容词,而是平白直叙的描述。 那个香炉,刚刚真的伸出来了一只手,通过某种特殊的术法,对方从香灰和香火气之中,把手伸了过来。 不过在那之前,高见就一刀把香炉砸碎了。 香炉粉碎,香火气飘散,于是高见伸手,就把香火气聚拢了过来。 别看高见一副不通术法的样子,但实际上他可是自创过一境的香火法的人,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这些香火气来源于本地土地神。 也就是那只狐狸。 他也听到了那只狐狸的香火金身溃散的声音。 所以他将香火气用自己的香火法聚集起来,一脚踹开大门,不管那些惊慌失措的小狐狸,冲到对方身上,一巴掌把香火气拍了回去。 这不能让对方恢复香火金身,但可以大大缩短她下一次炼成的时间。 或许是好人有好报,白灵卿拉住了高见,说出了上位神祇在她脑子里回荡的事情…… 然后,高见就听见了那句“朝廷要立法”。 高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他马上就意识到,这是神韵带来的结果! 或许对这些一境的土地神来说很稀奇,可高见常年面对各种各样的神韵,对于这种‘在脑子里说话’的情况无比熟悉。 他一把按住白灵卿,大声吼道:“睡得着吗?!” 白灵卿的脑子里昏昏沉沉,只觉得有几百个人在和自己在说话。 “睡……?”她懵懵懂懂的问道,显然神智已经不清楚了。 这时候,旁边有几只小狐狸拿着斧头和刀,满脸惊慌,但一点不慢的冲了过来。 “放开大姐!” “别碰姐姐!” 与此同时,高见看见,远处,大概几十里外吧,有东西在凝聚香火气。 不是感觉到的,几十里已经超出了高见的感知,而是通过肉眼看见的。 有一朵如同‘蘑菇’一样的香火气在天空飘着,初出时,若云非云,似雾非雾,彷佛若可见,初出森森然,从高见这个方向看来,大概有三四尺长。 按照比例尺算过去,恐怕这玩意儿有一二里高。 云是金色,如立蛇,蛇头有一朵似乎要绽放的蘑菇,勃勃而上升,全都是由香火气构造,正在四五十里处,那个县城的所在凝聚。 这么多的香火气,甚至出现了这种香火云! “是整个县城所有正神的香火?”高见立马意识到了什么。 你妈的,还真是跗骨之蛆啊,左家。 他们居然依靠某种高见现在不知道的手段,汲取了整个县城所有正神的香火,用来凝聚他们自己的神将! 自己只是在路上休息了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已经抓到了自己的位置,并且冲了过来! 啧,高见其实知道他们要来,只是没想到手段是这样的! 而且,他们这样都发现了高见,高见之前在黄泉打过一次滚,身上有什么印记都该洗干净了才对。 但不管怎么样,确实被发现了,而且左家已经出招了。 既然如此,那就接招吧。 看着那香火云已经成型,估计下方的神将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已经完全降临了。 很有可能不是神将,而是别的东西。 比如……‘上位神祇’之类的。 虽然不明白‘上位神祇’是什么,但听这个名字,也知道估计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东西,按照左家出手的谨慎程度,怕是要到六境的程度了。 第一次是三个四境,第二次是一个五境,都失败了,这次怕不是左岸亲自出手?很有可能啊。 如果没猜错的话…… 还真是……压力很大啊。 高见自己琢磨着,现在跑估计是来不及了。 这里距离县城有几十里的距离,以左家神将全力加速,不顾消耗,极限狂奔的速度,两三分钟也就到了。 那就只有杀了。 再看一眼周围。 那几个小狐狸正拿着刀斧噼里啪啦的砍高见,只是砍在高见的身上,连白印都留不下来,只是把衣服划破了。 至于手里的白灵卿,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了,这是对方的神魂无法处理神韵的表现,她快晕过去了。 于是,高见举起手,一记手刀敲在她后脑上,精准的把她打晕了过去。 晕了就不会处理神韵了。 然后,他看向那些小狐狸:“你们姐姐有危险!你们这个村子也有危险,带着你姐姐躲远点,召集村民们,都找个地方藏起来。” 说着,他将昏过去的白灵卿丢给这些小狐狸。 小狐狸们一怔,忙不迭的抓起姐姐,齐心协力的扛着她,嘿咻嘿咻的跑走了。 然后,高见转身,看了一眼正在烧着的柴火和里面的丹参。 他只是扫了一眼,然后转身一个大跳!朝着走龙的方向冲过去! 既然对方要追过来,那他就带着对方遛一遛弯子吧,起码不能在有人烟的地方打,而且……万一对方跑不过走龙呢?是吧? 高见转身,开始跑路。 —————————— 而与此同时,在县城。 这个地方是沧州边陲的一个小县,叫多舟县,名字来源是因为这里曾经是一个造船地,周围有许多大森林,其中灵木妖木参天,多的难以计数,可以用来造楼船,沧州世家之一的王家(详情见第五十四章)在这里设立了许多的工坊。 不过后来,这个地方的森林砍伐光了,那种百千年的灵木,妖木都砍的差不多了,王家也就把这里的人和设备都搬走了。 搬走之后,多舟县也就衰落了下来,变的没什么人气,也和以前的繁华彻底告别,但还是有人常年住在这里。 此时此刻,在某种力量的安排下,多舟县,所有的香火神祇,在这一瞬,都被剥离了自己的香火气。 借此,左岸,在此处降临。 但并非本体,而是利用香火金身所降临的‘神身’。 “左青,你这套东西,还真挺好用的啊。”左岸对着半空中说道。 与此同时,在沧州内城,左家的园林内,左青正抚弄着自己的小胡子,淡淡的说道:“二叔,左家之法我才刚刚推行下去,这次只是一次试用,还请帮忙看看疏漏。” “还有,此事务必保密,如果让其他各地神祇知道,我这门‘祭礼’之法,安排了上下位,那反而不美,会容易导致推行不下去的。” 左岸点了点头:“我知道,说实话,以前我推行血祭的时候,你全力阻止,我还以为你很软弱,现在看来,是我看错你了,老祖宗的眼力比我好。” 在许久之前,左岸还是掌舵人的时候,他看准了白山江水族的需求,抓住机会,联手白山江水族屠了一条真龙,以此为机会推行血祭,彻底掌控了沧州的神祇,将不属于自己的神祇都干掉了,甚至还借用水族的力量,实质性的控制了七八成水运,为左家带来了‘一只长手’的繁荣局面。 那时候,左青全力反对,觉得血祭不行,用人来喂养神祇,虽然可以掌控神祇,却也让左家上上下下产生了不好的变化,是不对的。 左岸觉得这个年轻人软弱,不堪一用,将对方贬斥到了古战场。 而现在,左青被老祖宗重新启用,左岸自己反而到了古战场,形势发生了逆转。 但……左青却主动伸出了橄榄枝。 他给左岸看了‘法’。 左青设置了神祇的位格,设置了上下礼仪,设置了祭祀规格,改变了原本神祇只有分类,而无上下的情况。 然后,他将这些凝聚成神韵,分发到了沧州各处县城,再由县城分发到每一个神祇手里。 通过朝廷的香炉,他可以实际了解到神祇们的具体实行手段,而现在……是一次尝试。 尝试‘法’的力量。 神祇,以职事为上下,这是天地之理。 上下之妙,谓乾坤定而上下分矣,尊卑有序,名位不同者,庶承宗之道,兴于理定之辰,神处何等尊位,祈祷如何得祭,别尊卑,彰有德,如此一来,故得合食有序,尊卑不差。 此法立住了,此后上下之贵贱、家之富贫、分之尊卑,皆有条理,自然上下格心,大小象指,谓之“默而成之,不言而信。” 这就是利用‘法’的力量来支配神祇。 既然有了上下,那么,由上而支配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所谓上位神祇,实际上就是现在左家实行的一套‘机制’。 在此前,左家控制神祇的方式是利用血祭,将他们捆绑在左家的身上,离开了左家,就享受不到血祭了。 而现在,情况变了。 为什么之前这么多神将都愿意给左家卖命呢? 为什么左家的巫觋可以得到神祇的拥戴? 因为,曾经左家会支付足够的报酬,这报酬就是血祭。 但现在,左青要逆转这种做法。 他不准备提供直接的报酬,而是提供了一套完整的晋升路径,关于如何受到上位神祇的支配,和如何支配下位神祇的方略。 食有劳而禄有功,各以率受上爵。 以上下尊卑,各级食禄,来提供神祇们所需要的东西,以此从制度上获得他们的忠诚,替换掉‘血祭’这种野蛮的方式。 同时,也利用这种‘法’来裹挟所有神祇,上位神祇想要成为上位,就必须得到左家的认可,成为‘体系’的一环。 你所有的荣华富贵,所有的修行手段,乃至于祭祀成分,所受香火,都不再是你个人的,而是你依附于整个体系之中,先通过体系,再从体系内划分给你。 一旦离开了体系,你将什么都不是,变成‘野神’,一身修为废掉四五成,原本高高在上的神祇将会沦落为妖孽。 不是妖孽被人祭祀所以成为神,而是左家承认的,才会成为神。 这便是‘法’的力量。 就好像是某些高位存在,他们之所以高位,不是因为他们有什么能力,而是因为他们在体系之中的定位如此。 当他们年老离休之后,其他人占了他们的体系定位,他们就会瞬间从万人追捧变的无人问津,因为大家在乎的是他的位置,而非他本人。 那个位置,是‘法’定的,而非某个特定的神,所有的神都是可以被取代的。 如此一来,‘法’就替代了‘神’的位置。 所以,其他人就会开始鼓吹体系,只需要有一个神,而不在乎神是谁,只要‘法’依然成立,那么神是谁都可以,左家随便拉一个东西出来,都可以成神,都可以继承那个位置。 谁来当神,都得依附于左家。 至于其他的神祇掌握了香火法?比如高见传授给其他世家的那种,就完全没有意义了,被破解了。 不管他们有什么本事,只要他们不融入这套体系,就无法在沧州立足。 如此一来,在沧州,神祇之所以是神祇,就完全是左家一言决之。 法者,模范,夫流水不定,而法能定流水,模范之中,铁水亦能正定,法的本质,最终体现在其的制约性之上。 法天下之程式,树万事之仪表,立贵贱之伦经,察诸技之分职。 当这一套体系建立之后,再辅以术法本身,如此一来,左家的位置将会稳如泰山,哪怕没有白山江水族,也可以做到安稳无忧,不再有虚浮之相。 因为,到时候甚至想要针对左家,都做不到。 你以为你有刀子,你有暴力,但是你能找到你暴力的对象吗? 当律法制定,你的敌人将会是你目之所及的全部。 除非你把整个沧州都扬了,否则便无法奈何左家,左家将会寄生在沧州这片大地上,就和水家一样。 看了这一套动静,左岸也不得不佩服,确实是很好的办法。 不管怎么说,能在世家被选为掌舵的,不会有蠢人,正如同几百年前左岸带领左家成为了‘一只长手’,而左青似乎也能带着左家,让自己在沧州的地位安稳下来。 于是,左岸和左青,达成了共识。 而今天,就是对‘法’的测试。 关于‘法’如何钳制下位神祇,关于左家如何利用祭祀系统来操纵整个沧州的香火气。 顺便……让左岸可以远程亲自出手,打死高见。 左岸感受着眼下的力量,通过褫夺整个县城的香火气,凝聚成神身,他的确可以远程将力量投射到这里来。 如此一来,神祇的力量就不来源于他们自身,而是来源于他们的神位。而神位是谁的,取决于左家自己安排。 左岸觉得,这样很好。 大家都是左家人,他现在有些期待左青接下来能做些什么了。 不过……前提是这一套‘法’的布置可以完成。 而想要完成这一切,就需要有对香火气和神位的控制能力。 要确保上位神祇具备香火气的优先控制权,确保神祇有稳定的香火气的来源,确保左家能够维系这一套术法的运行。 左青需要一个县来测试。 褫夺这个县的香火气,然后让左家来掌控,之后嘛……就把这个县的神祇都处理掉,再换一批同境界的神祇过来上位,看看能不能完美继承。 就算不能完美继承,只要继承个七八成,也就说明能行,他们可以通过体系来驾驭神祇,而不需要利用血祭这种方式来饲养神祇。 如果不可以,那么就需要再进行术法方面的改进。 于是,左岸自告奋勇,他可以认可左青,支持他在掌舵的位置上坐稳,不过需要一点点帮助。 他已经提前得知了高见的行踪,本来思索要怎么下手,要怎么投放力量,之前五境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恐怕他身后还有人。 但因为失去了‘掌舵’的位置,他其实没办法驱使其他六境的巫觋,左家内部其实有‘法’的雏形。 作为掌舵,哪怕是五境六境,也可以驱使家族之中那些八境九境的高端战力,甚至有资格去请老祖宗出手,老祖宗可以不去,但必须要听你说完。 这也是左岸会相信的原因。 而且,左青似乎也有和他洽谈的意思。 两边一拍即合,在左岸的提议下,实验的地点被设置到了情报之中,高见在情报里,会来到的那个小镇。 而且,如果有了‘实验’这个由头,就可以将左岸自己投入到战场之中,并且还可以将自己抽身出来,不会被报复。 因为……这次实验很重要,这个县的所有关于这次实验的知情者,左家都会灭口。 这是左岸靠自己做不到的。 如果是左岸自己动手,绝对是不可能动用这么多资源,甚至让闭关的老祖宗临时出手,亲自出手遮掩天机,掩盖这次行动。 不会有人知道左岸在这里利用左青的手段投射过力量,也不会有人知道这里的。 一切都安排的恰到好处。 高见只能被动挨打,这就是面对世家的压迫力。 从高见杀了白山江水族的死剩种到现在,半个月都没到,除去在镇魔司古战场大营绝对安全的那几天之外,在其余的天数里,几乎每一次高见外出,都会遭到袭杀,其烈度也越来越提升。 最初是三个四境,然后是五境,再之后已经是左岸这位老牌六境亲自出手,顺便测试一下新‘法’的作用。 并非不惜代价,但一定是要杀,要将高见摁死,不讲任何姑息之类的话,高见未来可能会有威胁,所以,绝不拖延! 这就是真正招惹了世家的报复烈度!真正让世家感受到了‘威胁’的袭杀烈度! 此刻,香火金身已经完全凝聚完毕。 左岸,降临! 他看了一眼自己此刻的肉身,这是由当地的所有神祇的香火金身所凝聚的。 现在这些神祇应该已经因为香火气被强行剥夺而昏迷了,之后会有人赶来,把这些神祇全部杀掉。 他们不能知道左家有剥夺香火的能力,如果传出去了,对左家下一步推行‘法’有很不好的影响,所以都得死。 之后,会有新的神祇过来接任,然后将这些被褫夺的香火气拿去,看看能够继承多少。 对左岸来说,这是杀死高见的好机会,他不会放过的。 对左青来说,这是获得上任掌舵人的和解,同时验证自己想法和策略的好机会,必须要一次证明自己。 对左家老祖宗左浪来说,这可能是家族得以继续稳如泰山的时机,他需要确保其他世家无法察觉到这里的事情。 所有的事情,都契合在这里。 左岸不觉得这次会有问题,高见就算有什么底牌,在此刻也不会有任何施展的余地。 他都亲自出手了,一个三境,还能闹出什么风浪? 他控制着金身,神魂寄宿在其中。 虽然不是本体亲自降临,但他作为巫觋,身体本身就不是强项,鬼五木也带在身上,也有六成战力了。 然后,这具金身飞了起来。 高见的位置,已经探明,就是刚刚香火气没能到来的地方。 是个小村子。 他跑不了的。 左岸迅速飞向前方! 他已经预料到高见肯定会逃走了。 不到两三分钟,他就已经赶到了那个村子,村子里似乎没有人,应该是都躲起来了。 感知一下……人气在下面,好像是地窖。 再看看高见,他的坐骑很显眼,声势很大,不难找。 走龙踏云而行,跑起来的时候还会喷火吐烟,如果是想要彰显威武,那实在是一匹骏马,当它飞驰之际,能看见火云闪耀,弥散而出,伴随着强烈的马蹄声,好像有雷火之云降临人间一般。 但问题在于,它收不住…… 所以,可以很清楚的看见高见的那匹天马已经朝着远方跑远了。 不过无妨,甚至不需要去追。 左岸伸手,往下面的村子轻轻一点。 术法从他的指尖迸射而出。 整个村子似乎都被某种冥冥之中的东西给笼罩住了。 紧接着,左岸一抬手,下面一棵树拔地而起,树木在空中被拆解,在一股无形的力量下,化作一根根火柴大小的木棍。 这些木棍迅速在左岸的控制下,以一种极为精妙的方式开始在半空之中组装。 有的组成房梁,有的组成屋顶,有的组成田地,有的组成了地窖,有的组成了树木,还有一些则削出了人头人手的模样,被放置在了不同的地窖之中,看着就像是精心组装的‘模拟雕塑’,那种为了拍电影所制作的仿制微缩模型。 然后,他轻轻一抬手,用手指抬飞了其中一座微缩模型中的房屋。 轰隆一声! 现实中的那座房屋,也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力一下打飞,整个房子从中爆炸!烟尘四起,声浪滚滚而去! 巫觋能制巫蛊祠祭祝诅之事,怨望呪诅,为厌胜法。 有的巫觋,能以铜铁五兵造诸厌胜,见食之家,作起厌胜,以五行之物,悬金木水火。假令岁月食西家,西家悬金;岁月食东家,东家悬炭。设祭祀以除其凶,或空亡徙以辟其殃。连相仿效,皆谓之然。 还有射偶人之术,是用木、土或纸做成仇家的偶人,用箭射,用针刺,如此,可使仇家突然暴毙。 而左岸擅长木行,以鬼五木作为自己的根基,他便能够以木制偶人,将村子本身和这些微缩模型联系在一起。 巫觋还有‘替命’的手段,在自己将死的时候,让别的东西为自己挡下杀劫,像是自己的偶人,别人的性命,让别人来替自己挡灾之类的,或者其他有的没的,原理和射偶人类似,都是将伤害转移到特定的东西上面。 如今,他已经将周围的所有地形都囊括到了自己身上了。 左岸没有去追高见。 他只是抬手,又碾碎了一座空房屋。 这一次,又一座房屋凭空爆炸!震得地面抖动不已。 可以看见,在这片微缩模型之中,那些火柴大小的小人在地窖里面缩在了一起。 是的,没错,眼前这片微缩模型,除了可以相互影响之外,还可以作为实时更新的全息地图,时刻反应下方发生的所有事情。 这些人聚在一起,应该是很怕吧。 那么,前两次让他们聚在一起了,第三次,就可以动手了。 左岸伸手,对着微缩模型里,那些地窖之中的人群按下来。 如果按实的话,这一下,那些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的普通村民,起码要死几十个,而且是毫无征兆,毫无痕迹的原地爆炸。 这样一来,可以想象他们有多么的恐惧。 但左岸才不管那些。 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那些小人。 下一刹,一把长刀从不远处,轰然袭来! 左岸立刻收手,一手将长刀拨飞。 他不敢硬接,上次,他就是被这把刀砍伤了的,所以只是打飞。 不过,和他预料的一样。 那边那匹马,只不过是诱饵而已,马上面,根本就没有人。 高见很聪明,同时他是个好人,也是个莽夫,这三件事,已经反复来来回回的确认过好多次了。 所以第一,他会设置陷阱,障眼法,还会偷袭。 第二,他面对这些凡人的时候,脑子里思考的从来不是救不救,是怎么救,怎样才能最多的救。 第三,他在情急之下会抛弃那些提前的设置,直接现身露面。 所有的一切,都在左岸的预料当中。 “高将军,你可终于是露面了啊。”左岸盯着高见。 他故意将那把刀打飞了很远,对方现在应该是手无寸铁的状态—— 等等。 是那把刀,形制和气息都差不多。 但丢出刀的不是高见! “嘿!愣着干嘛?!”随着那人一声令下,他的身上,涌现出了庞然的剑气! 剑气翻涌,剑未到,剑气先至,狂猛的剑意让人心生惧意,不敢轻缨其锋! “万兽,奔腾!”一声骚包的招式大声喊出! 正是邹束! 他竟在此地! 撞击之声如霹雳炸裂,雷鸣鼓动!周围烟尘四起,地面的烟尘被剑气裹挟,化无数头异兽的模样! 这些异兽,形状像老虎,却长着牛的尾巴,发出的叫声如同狗叫一般。 浮玉之山,有兽焉,其状如虎而牛尾,其音如吠犬,其名曰彘,是食人。 上百头剑气烟尘组成的彘,开始奔腾,行动之间卷动狂风横扫,烟尘如潮翻涌,异兽猴叫如有惊声天外奔泻,奔放急促! 如此多的巨兽,如密雨急电,朝着左岸飞去。 与此同时,可以看见,在左岸的‘微缩模型’之中,也出现了对应的,由许多木屑所组成的兽群。 完全复刻战场,一模一样。 左岸表情动都没动,只是在将手放在了微缩模型上面。 突兀的…… 天空,一只巨手压下来。 那只手,和左岸的一模一样! 巨手一巴掌拍到兽群上。 只一下,兽群被拍的粉碎,剑意崩散。 巨手不停,继续往前。 那些‘微缩模型’也在往前铺设!很快,就有一颗小火柴被雕刻成了邹束的模样,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邹束也已经出现了微缩模型之中! 眼见巨手即将碰到他,他马上往后一撤,辗转腾挪,跑的飞快! 他刚刚跑掉,巨手轰然落地,地面震动,塌陷,如果被拍到,肯定当场变成肉泥! 但是,躲掉了一只,还有一只! 第二只巨手紧随而来,同时,第一只巨手竟在半空之中掐诀,在无数符文的簇拥中,无数小鬼凭空生出。 可别忘了,左岸是鬼巫! 驱使神将,他不在行,可若是驱使小鬼,乃至于阴差,他可是手到擒来,轻车熟路! 却见无数鬼怪凭空浮现,无数魑魅魍魉,有灯台鬼,画皮鬼,水鬼,缢鬼,刀劳鬼,蓬头鬼,狰狞鬼,吊靴鬼,无头鬼,臭口鬼,穷鬼,如此种种,不一而足,甚至还有两只冷面阴差,手持铁钩铁索,立于前方! 邹束躲掉巨手追击的同时,却见那两个冷面阴差,将手中铁钩铁索甩动,然后忽咻一下丢了过来。 邹束挥剑,剑气纵横,似乎是要荡开铁钩铁索。 然而,两根铁钩好似长了眼睛,在半空中飞跃腾挪,竟避开了剑气! 邹束再次出剑,这次没有余裕再喊招数,只是格开了一根铁钩。 第二根实在难以躲避,邹束失去平衡,跌倒在地,被铁钩微微碰到了一条小腿,整条腿顿时变成一团血肉模糊! 然而仅仅是失去一只腿,还无法阻拦一位四境武者的行动,他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躲过巨手的后续拍击,拖着残腿,吃下一枚药丸。 然后,他大喊道:“快点!我撑不住了!” (本章完) 第149章 留名!(求月票啊) 第149章 留名!(求月票啊) 战斗已然触发! 左岸一到,就想着利用村民和村子本身,逼出高见来。 可他对村民出手之后,冒出来的却不是高见,而是丢出锈刀的邹束。 可想而知,真正的高见一定还在旁边。 估计是猜到了自己会出手,所以叫上了帮手。 真是狡猾,那还得留心一点别的啊。 左岸站在天空之上,放开感知,想要注意高见的位置,防止偷袭。 天空之中的两双巨手也已经消失。 他得留手在注意高见和没出手的埋伏。 而下面的战场,交给那些鬼怪就足够了。 可以看见,各种鬼怪,毒苦凶恶,流血竟体,披头露发,裸形徒跣,手持各种各样的兵器,在后方支起炎炉巨镬,不断叫嚣! 那两个阴差正在指挥,让身后的小鬼们动弹起来,小鬼以巨扇拂火,须臾烈焰亘天,四周顿时燃烧起来,若有人在其中,定然不胜其苦,哮吼踯躅,皮肉焦烂! 只要等勾魂索把邹束拉过来,便将其投入火炉,焚烧神魂而死。 邹束的小腿被勾魂索勾中,他试图继续逃跑。 勾魂索会造成严重的剧痛,恐怕能令一些炼师或者道士之类的因此而丧失反抗能力,然而对武者来说,痛苦已是家常便饭。 在邹束喊完那一声“我撑不住了!”之后,左岸立刻提起了全部感知,收回了巨手。 可是……周围什么都没有发生。 “耍我?”左岸皱眉。 可他没有掉以轻心,而是依旧戒备。 巨手不再拍下,邹束的压力顿时减轻了许多,他没有坐以待毙,立刻翻身,再度挥剑! 剑气化作群兽,再度扑向鬼怪。 与此同时,邹束只靠一条腿,猛的跃起,在地面上点了一下,一个转身,接着压低身子,然后身体如同弹簧一般往前冲! 他想要甩开锁链! 而两个阴差将勾魂索拉了回来,再度往前投掷。 至于那些兽群,却见许多鬼怪往前冲去,与兽群厮杀!将兽群拦了下来! 两条勾魂索再度扑出。 左支右绌,眨眼之间,锁链紧逼,剑路精奇,式式无法,随招随架! 不过五六秒,已经是数百招过去!邹束数次险象环生,遭受了两次生死危机。 即使是他,如果直面这样的情况,想要活下来也得加一点运气成分在里面。 勾魂索不止一次刺穿了他的身体,此时此刻他几乎每一步都踩着血迹前进,但他神情不变,好似一切都不存在一样。 作为镇魔司校尉,他早就见惯了生死。 还有就是…… 看见那些鬼怪,那些阴差,还有那个高高在上的左岸,让邹束实在是说不出放弃的话。 他恍惚之间好像看见了几十年前,自己只有一境的时候。 那时候,好像也是左家人。 也是一堆鬼怪。 还有……被串在像是烤架一样的木架子上的,自己的父母。 那是,血祭。 不过,这一瞬间的恍惚,却让邹束露出了巨大的破绽! 两个阴差见状,将勾魂索抽回,放进了火炉之中。 不过瞬间,勾魂索就已经附带了毒辣的火焰! 两条勾魂索再度呼啸而来,两根布满了尖利倒刺和挂钩的,被高温烧红的链条在空气中划出两道红色的虚影。 链条呼啸而来,邹束再次翻滚闪开第一下,但是在那阴差精妙的操控下,链条回卷回来,哪怕邹束左躲右闪,又砍开一根,但仍然有一根突破防御,准确的缠住邹束的另一条腿! 烧的通红的锁链,倒钩和链条穿刺进邹束的血肉里,发出高温灼烧血肉的滋滋声,这样的痛楚让身为武者的邹束也忍不住闷哼一声,但他立马回手一剑,长剑直接砍开链条,再度脱困! 他正欲再走—— 可另一条铁索直接刺穿了他的琵琶骨。 琵琶骨一穿,一身修为尽数封闭,他瞬间就失去了反抗能力。 对阴差来说,勾魂可是他们的看家本领,在先前左岸的巨手帮助下已经拿下了先手,又有两个阴差,拿下一个四境武者并不算难。 “这下真扛不住了!”邹束再喊! 随着这一声喊出来…… 阴差们也提起了注意力。 左岸也再度提起精神,依然戒备着周围。 不过……还是无事发生。 左岸吐出一口浊气,一直古井无波的眼神里明显露出了烦躁。 这么喜欢玩是吧?那就看邹束被烧死在火炉之中,看你们还玩不玩! 另一边,邹束被锁住了琵琶骨。 两个阴差面无表情的将他拖到了鬼怪面前,打开炎炉巨镬,没有任何犹豫的,将邹束丢上天空,等落地的时候,邹束就会被投入火中! 左岸这一瞬,青筋鼓动,太阳穴也随之而鼓了起来。 对方必然会在此刻出手! 他们不可能真的放着不管的,不然的话,高见当时就已经跑了! 他全神贯注的盯着周围。 然后……就在这一瞬。 噗的一声,邹束掉进了火里。 什么都没有发生。 左岸愕然。 他们就真的放任邹束这么去死? 这他可要对高见刮目相看了啊。 左岸回过头,将感知凝聚在炎炉巨镬之中,想要确认对方死没死。 感知汇聚,他突然感觉到脑内一阵刺痛! 死意,扑面而来! 他的眼眶之中,突然爬满了不安分的死者! 空气之中好像出现巨大的波纹和裂缝,风里弥漫着死者被遗忘之后发出的那种深沉而悲伤的呻吟。 骸骨弃捐,孤魂不归,骷髅乱滚。 阴风惨惨,尸露凄凄,蛆虫咂食。 骨化为肉,肉为化脂,脂化为气,让尸骸膨大了起来! 恶意,静默,令人作呕的液体,多种多样的死去有情众生所组成的的软烂多汁的尸体残骸,扑向了左岸! 他好像看见了自己的肉体,在自己身体的每一处,都能看到大块的血肉。 然而,左岸没有惊慌失措。 “前三次是为了消耗我的注意力,三次之后,我对呼救的注意力必然下降……这时候就是你们偷袭的时机吗?”左岸如此想道。 确实是很好的计谋,也很舍得牺牲,执行力不错。 不过……也就这样吧。 左岸没有丝毫的惊慌,这种程度的神韵所带来的幻觉,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可惜,他要是有‘通灵’之类的神通,将身躯彻底化作胎光真灵,便不会受到这种影响了。 但他从小修炼的功法根基不对,用不了左家传承的那些大神通。 只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左家人啊。 神关开启。 神通,展开。 其名曰:‘气禁’。 《神仙传》曰:介像受气禁术,能茅屋上燃火煮鸡,使茅不焦。 气禁之神通,禁虎狼百虫皆不得动,飞马不得去,水为逆流一里,能茅上燃火煮鸡,鸡热而茅不焦。 以气禁方圆一里,令一里内点火不燃,炊饭不蒸,鸡犬三日不鸣不吠,能令一市人皆坐不能起。 以气禁树上群鸟,即堕地。 禁刀矛以刺人腹,以椎打之,刃曲而不复入。 又烧釜正赤,禁热釜,而立上久之,不知热。 以钱投于沸釜汤中,禁住热水,亦探取钱而手不灼。 天地,是由气组成的。 禁住气,就能禁制整片天地,让火燃不热,河水不流,让金气不得伤人,让人失去对身体的掌控力,因为就连气血本身也被禁制了。 甚至还能禁制人体内的器官,让人无法呼吸,无法代谢,乃至于心脏无法跳动如此种种,因为器官也是五行之气的具体显化。 气禁神通,完全覆盖! 巫觋的神意压制了四周气的运转。 幻觉,死意,这些都是依赖于气才得以运行的。 所以,当左岸压制了周围一切的时候,四周的空气停滞了。 凝滞的,不只是空气。 幻觉和其中的死意,也是气所组成的。 所以,幻觉消失了。 除了左岸自己的术法,其余的术法,乃至于天地之气的流动,全都禁止在了原地。 在左岸的眼中,世界变成了一片多重色彩的闪烁光芒。 绿色,红色,蓝色,青色和紫色的光芒以无尽的排列闪烁,在名为天地的幕布中形成了绚烂的色彩。 这都是不同的气。 天地之气,寒暑之和,水土之性,阴阳五行化生四季,俱是如此。 温煦和平,是阳春之气;宽纵任物,是长夏之气;严凝敛约、喜刑好杀,是秋之气;沉藏固啬,是冬之气;暴怒,是震雷之气;狂肆,是疾风之气;昏惑,是霾雾之气;隐恨留连,是积阴之气;从容温润,是和风甘雨之气;聪明洞达,是青天朗月之气。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这些是气之常也,人身亦应之,以一日分为四时,朝则为春,日中为夏,日入为秋,夜半为冬。朝则人气始生,病气衰,故旦慧;日中人气长,长则胜邪,故安;夕则人气始衰,邪气始生。 气,是世界的根本。 这些气的排列和组成,反映出各种可用于构建和塑造世界的方法。 正所谓积阳之热气生火,火气之精者为日;积阴之寒气为水,水气之精者为月,水火乃至于日月星辰本身,都是气所构成的。 同理,其他的东西也是。 所以,当他看见整个世界的基本组成的时候,就可以利用神通‘气禁’,将其中某一些气给停下。 可惜,气禁只能停止气,而无法操纵气。 而如果有另一门由儒家读书人传承的神通‘气理’,据说可以操纵这些气,重新调配,是‘口含天宪,言出法随’的前置神通。 但那些和左岸没关系了。 气禁,已经足够。 左岸睁开眼睛。 他看了看自己的身后。 身后的半空之中,僵直着一个人。 他手持长枪,似乎正在冲锋的路途之中,但是在‘气禁’之后,他和长枪一起凝滞在了原地,漂浮在了半空,动弹不得。 出乎预料的是…… 那个人,是柏星之。 但左岸的表现,却一点都不惊讶,他淡然的看向柏星之。 “柏星之啊……你的选择没有令我感到意外,我早就知道,这一次肯定有诈,不过我有点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左岸看向柏星之,对现在的状态了然于胸。 很显然,柏星之透露了消息,不过这消息是故意的,就是为了埋伏左岸。 可惜,他们搞错了一点。 左岸是在将计就计! 左岸曾经说过,他不指望柏星之帮他。(详情见第一百三十八章) 他只是给柏星之留了一个口子。 这样,柏星之不管怎么做,怎么选,最终都肯定要通过这个口子来影响左岸。 如此一来,破绽自然就出现了,而他只需要应对就是。 而如果柏星之什么都不做……那也就损失了一杯茶而已。 柏星之既然选择了通风报信,那么不管消息真假,左岸都不会以身涉险,他在得知了高见的情报后,第一件事就是联系家族,求得了家族的帮助,选择了和左青和解,加入了实验,老祖宗亲自遮掩天机,之后还会有灭口的人赶到。 正如此前所说,左岸并不是蠢货,已经有一个五境死掉了,他当然不会掉以轻心。 怎么做能降低风险,怎么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做到一击必杀,怎么才能让高见的阴谋失败,让针对自己的埋伏落败,他都有安排。 这就是左家前任掌舵的布置。 他不再看柏星之,转而看向那边的鬼怪。 可以清楚的看见,一股黄泉之气正在炎炉巨镬之中翻腾,但是现在已经停滞了。 只要分量不是太大,气禁就连黄泉水都可以禁锢,不过就算禁锢了也无法触碰就是了,碰到一样要被冲刷神魂,所以其实无法利用。 “黄泉水?你们居然可以手持黄泉水而不受影响,这可真是……怪不得左方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左岸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起来。 左方,就是之前失踪的那个五境巫觋,是左岸的直系子侄,也是左岸的得力干将。 结果,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的。 现在看来,恐怕是着了黄泉的道。 可是…… 不对劲。 邹束这种莽夫,凭什么控制黄泉?他怎么舀出黄泉而不受伤的?连左岸自己都做不到,甚至于沧州世家,都没有控制黄泉的能力。这是天人独有的…… 等等,天人?! 前两天,那个天人,那个自称为非想的天人,是不是来找过高见?! 左岸马上意识到了什么! 天人非想,是水苍苍的老师! 虽然说不上是‘师父’这么沉重的词汇,不是那种传道继承衣钵,生死与共的师父,只能算是家学教习,可那也是水家公子的老师。 在神朝的传统价值观里,对于自己的任何授业者,都必须抱以敬意,甚至有‘一字之师’这种说法。 哪怕只教了你一个字,也要以老师的礼仪对待。 这是因为,知识是宝贵的,在神朝尤其如此。 因为,有时候一门修行法,一个术法,就可以改变你的一生,甚至让你从此之后永远受益,永远都承受师恩。 《易》有云:“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噬告,再三渎,渎则不告。” 知识的神圣性是绝对的,朝闻道而夕可死,对很多人来说,哪怕是性命,也可以用来换取知识。 悬梁刺股,凿壁偷光,囊萤映雪,都是这样。 为了能够学一点知识,给师父当牛做马都是小事,为了学习一门手艺,搞不好就要当十几年的苦力。 因为知识就是有这么宝贵。 所以,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也就极为重要,在神朝的过去,曾经发生过很多次仇杀,都是关于师父的。 如果有人侮辱了你的师父或者父母,那么你将他杀死,是不需要负责的,大家都会觉得理所当然。 但若只是侮辱你本人,那你杀他是要遭到刑罚,甚至可能是要抵命的。 就是重要到了这种程度。 可以说,非想和水家的关系非常深,尽管没到师父的程度,但也已经是水家近客了。 这说明什么?难道是水家在其中插手了吗? 高见只是水家的刀?! 不对…… 冷静,冷静一点。 左岸拍了拍自己的脸。 还有疑点,天人非想将控制黄泉的一部分术法,教给了高见。 他甚至都没有教给水家!水家是显而易见不知道如何应用黄泉的。 这就是知识的力量,有时候只要一句话,甚至可以撼动水家的位置,设想如果有一个世家掌握了可以应用黄泉的知识,能对沧州的局势产生怎样的破坏力? 所以说,水家都没资格听的东西,高见却能听? 这点显然是不对的。 所以,和水家无关! 分析到这里,左岸稍稍冷静了一些。 既然和水家无关,那其实就不用太在意。 他再度环顾四周。 “那么,只有两个人吗?”左岸保持着警惕。 ‘气禁’将周围方圆一里地完全笼罩,在此处,已经完全压制了部分气的流动,除了左岸自己放任的气之外,没有别的了,起码他的感知范围内,没有别的了。 现在柏星之被凝滞在空中,邹束在炎炉巨镬之中,也动弹不得,只是炎炉巨镬的火焰已经被黄泉水给浇灭了,没能烧死他。 既然这样的话……要杀吗? 杀一个人并不算什么,但他还是不太愿意动手。 杀了,只是死了一个人而已,在这个情况下,死人是没什么价值的,如果两个人都死了,高见反而可以逃之夭夭。 这样的话,杀人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活着的人,才可以当筹码。 但筹码这种东西,如果一直握在手中,就和不用的钱一样,该用的时候不用,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所以,他伸手,准备从邹束和柏星之中间先杀一个。 杀一个,顺便,把那些村民也杀一半吧,反正之后也是要灭口的。 只要留下一半,那么剩下的人作为筹码的价值不仅不会降低,反而会极大程度的提升啊。 左岸冷静的思索着。 冷静到冷酷的地步。 他完全没有思考人命重不重要,或者说,这个答案早就已经被他所选择了,正如同在几百年前他推行血祭的时候所想的那样。 左岸不是没有人情味,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严肃的老头,但为人还是挺好的,说话做事都有条理。 只是,这些人情味,不会落到普通人身上而已。 一个按钮摆在你面前,按一下会死一个陌生人,同时能让你获得一万块,你会怎么选? 而左岸的面前,真的有这么一个按钮。 他按了。 按了很多次。 血祭带来的巨大利益和权势让他登临到了左家掌舵的位置,至于死的人,那无关紧要。 现在也一样,必须杀死高见,至于中间死掉的其他人,那根本不重要。 既然已经确定了,那么就先提升一下这下筹码的价值,和他们说说话,刺激一下高见,让他主动现身,之后……再解决掉高见。 如果聊完之后,高见都不现身的话,那就杀掉柏星之,用文火慢熬邹束,慢慢碾死那些凡人,就不信他能忍得住。 打定了注意,左岸移动了,在气禁的状态下,他飘到了柏星之的身边。 柏星之不能动弹,只是看着他。 左岸于是说道:“柏将军,我不太理解,作为镇魔司副将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邹束我都能想的通,偏偏是你,我想不通。” 邹束很好想,因为左岸一开始就知道,邹束的父母都是死在血祭里的,这种人他见得多了,也杀的多了,虽然其中能够坐到镇魔司校尉的确实没几个,但都是一类人,不算什么。 但柏星之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柏星之的身世他很清楚,出身中人之家,父亲是修行者,一年有个十几金的收入,对大部分的神朝平民来说这已经属于可望而不可及的水准了。 自身的天赋也不错,从小就在官学之中名列前茅,是个小天才,之后被镇魔司选中培训,一路顺风顺水突破一境,刚刚从镇魔司的培训出来就成为了军官,任职小旗。 之后的生活更是顺理成章。 出任务,立功,积攒功勋和贡献,晋升。 娶妻,生子,庇佑家族,妻贤子孝,家族昌盛。 然后成为镇魔司校尉,在沧州内城里面,多多少少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之后在校尉上慢慢磨,慢慢磨,磨了一辈子,从三境成为了四境,现在他的孙子也在镇魔司里混了一个军职。 家庭和睦,万事无忧,只等再过几年告老离休,含饴弄孙,颐养天年,说不定还能和孙子们聊聊爷爷曾经的威武事迹。 多么完美的一生。 怎么就要来拼命? 他平素里的表现,该收的贿赂会收,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出卖兄弟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 贪功冒进,甚至是抢占别人的功劳,杀良冒功,党同伐异,吃空饷,喝兵血,甚至帮世家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些事情,柏星之一个也没少干过。 能在沧州镇魔司安安稳稳的活了一辈子,积攒的功劳足以四境的修为成为副将,足以说明,柏星之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所以,左岸才认为,柏星之翻不出他的手掌心,他就是因此才选择了柏星之作为突破口,来为自己主动通风报信,成为左岸能够除掉高见的一个‘自愿内应’。 可是…… 柏星之没有这样做,虽然他还是落入了左岸的圈套,成为了左岸的棋子,为左岸提供了消息,但他毅然决然的站在了高见这边。 “为什么?”左岸将气禁从对方的嘴唇上解开。 “你今日做了这些事,你应该知道的,事后,我会杀绝你家所有人,你的子嗣,你的妻子,你的孙子孙女外孙们,可惜你的父母早就死了,不然也跑不掉。”左岸淡淡的说道:“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说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可以让他们都去投胎。” 都去投胎,可是天大的让步了。 对左岸来说,湮灭神魂,掐灭胎光真灵简直和吃饭一样简单。 这都是为了提升筹码。 虽然不知道高见是怎么藏住自己的,但让柏星之当着高见的面前叙说为什么要帮高见,显而易见的是可以逼迫高见主动出来的。 柏星之终于可以说话了。 他凝滞在空中,想要动弹身体,却怎么也动不了,浑身上下不像是被束缚,而像是‘瘫痪’,体内勾连的气被阻断了,让他感应不到自己的身体,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同时,空气也被禁住,他停在半空里。 不过,柏星之想要啐一口,不过他发现自己啐不了,身体已经不由他掌控,他可以说话,却除了说话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他只能叹了口气,说道:“左岸,你今天会死的。” 左岸摇摇头:“那可难说,如果我只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话,搞不好会死,我相信高见肯定是有手段的,只不过这一次,我不是一个人。” “所以,闲话少说吧,还是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吧,你知道的,在我这里,你永远赢不了。” 左岸说的很自信,因为这就是事实。 左岸是天才,也是世家子弟,虽然运气不太好,可这些都是事实,柏星之在他手中翻不出半点浪。 此刻,也只不过是沦为了他的棋子,成为左岸逼迫高见现身的筹码。 柏星之,虽然说是什么副将,不过谁都知道,他是个小人物,靠蝇营狗苟上的位,而且还没什么实权。 天赋一般,家世一般,境遇一般,虽然比大部分人都强了,但在左岸这种人看来只不过是个笑话,是个虫豸一般的东西。 听着左岸的话,柏星之的表情很微妙。 但他突然笑了出来。 是啊。 这些东西,他自己也知道。 柏星之是个‘小天才’,家境是‘不错’。 所以他知道真正的天才是什么样子的,知道真正的家世是什么样的。 他一辈子拼尽全力,都是想往那里靠一靠。 可是……一辈子已经过去了。 拼尽全力努力的人,是最讨厌天才的。 自己奋斗的人,是最讨厌家世渊源的。 偏偏,柏星之两个都占了。 真的……很讨厌。 讨厌自己毕生努力的结果,无数汗水浇灌的果实,引以为豪的骄傲,被另一个人如此简单地超越。 自己竭尽所能,双腿发软,浑身颤抖,乃至于拼上性命,才终于爬上的山顶,却发现,却早已经有人在上面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一滴汗都没有流。 天才或许没有恶意,就好像左岸或者高见这种人对柏星之没有恶意一样。 只是,光是看着天才,就好像能够感受到这个世界本身的恶意。 这世界是不公平的…… 世家子,天才,甚至只是单纯年纪比自己小的人……他们好像都透露着恶意。 柏星之看着自己的手。 皮肤已经松弛,长出了老年斑。 一辈子,也只是个副将。 这个副将甚至还是熬资历和一辈子的苦劳才换来的,要知道……其他的副将,可都是五境起步。 只有他是四境,明面上的说法是他资历高,经验丰富。 可实际上,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给他一辈子在镇魔司的回报,让他在最后一段时间,能以副将的身份告老离休,回去当个富家翁。 所以,柏星之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牙将。 他根本就不嫉妒高见,因为他‘不配嫉妒’。 所以,随着这一笑,柏星之的身体突然膨胀了起来。 气禁,动摇了! “武道神意?你——?!”左岸立刻察觉到了什么,抽身狂退! 自己和他有什么仇!?他居然在这时候,临阵突破了!? 五境武者,和自己近身了! 快跑! 但已经来不及了。 柏星之所有气血尽数燃烧,年老的躯壳这一瞬间似乎将整个生命残余的气血全部爆发,搭配上那豁命的决意,似乎凝聚出了‘武道神意’的雏形! 气禁动摇! 同时,那老迈吱呀作响的骨头也在发出痛苦的尖啸。 是身体的悲歌,但同样也是意志的迸鸣。 他讨厌天才和世家子。 可是,比起天才和世家子,他还是更讨厌‘无名’。 碌碌一生,贪享了一辈子!什么子嗣,娇妻,都无所谓了!死则死矣! 就连他最后这条命,也可以扔掉。 抛弃一切!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我柏星之在你们世家眼中,不过是虫豸一条! 我柏星之是个小人物。 却要啃一口左家! 此刻,不为利,不为义,也不是为了高见! 今日所为,只想贪一口‘千古之名’! 今日我柏星之所行之事,如何不能在沧州府志上留名一页!? (元旦快乐) (新的一个月了,今天也是8k字,大家,求求月票啊!现在还是双倍月票噢!) (明天也会有加更噢!) (本章完) 第150章 枯荣,替命 第150章 枯荣,替命 柏星之做到了不可能的事情! 要知道,武者的突破,是需要充沛的气血进行支撑的。 你肉身必须足够强壮,你的气血要能够支撑到闯破关卡窍穴才行。 所以,年老的武者,基本上也就没机会了。 但也有例外,比如说,燃烧仅存的所有气血,将整个生命都投入进去。 可是这样没有意义,就算侥幸成功了,也会马上死掉。 你气血都烧光了,人可不就得死了吗,哪怕开窍了也没用,更别说突破概率还很低,一般不纳入考虑。 而柏星之的难度甚至更高。 柏星之其实是‘技巧’类型的武者,他开的窍穴是神关三窍,以及精关一窍。 显而易见,这说明,他的肉身并不强大,但感知敏锐,武艺超群,主攻武艺和技巧,对肉身的锤炼没有那么多。 与之对应的就是类似高见这种,先开精关,把肉身提起来,武艺慢慢再说。 不过高见是例外,他的武艺从来没有落下过,高见其实没有什么短板。 话说回来,在这种情况下,单纯的想要靠燃烧气血来突破,其实是不现实的,突破神关,需要‘神意’。 武道神意,是武者之意气的凝结,是武者追求的所有事物的体现,是武者之‘精神’的完全显化。 剑客有剑意,刺客有杀意,战将有陷阵之意。 像是镇魔司司马,已开神关,其神意为‘无前’,那就是他的神意,身为战将,一往无前,身前无人! 左岸觉得,柏星之这种年老气衰,已经没什么追求了的老头不会有什么‘神意’可言。 左岸自以为自己看透了一切。 可惜,到底,他还是没看透柏星之。 柏星之不在乎家人,妻子儿女孙子外孙,全部死光,也无所谓。 他现在要干大事。 柏星之此刻要做的事情,就是一件大事。 左家的倾覆,很有可能要从他这里开始!一想到这里,那颗衰老的心脏就忍不住开始鼓动了起来。 这个虫豸一样的人,在老年的时候,不想像虫豸一样默默的死在秋日的寒风之中,他不想就这么平淡的度过看似充实美好,实则会被人立马遗忘的一生! 从始至终,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不如世家子,不如天才。 所以,哪怕是牺牲一切也好,他要留下自己的名字。 要让后人在读史书的时候,哪怕能听到一句“左家之劫,由柏星之发起”。 只要有这一句,就够了! 寂寂无名了一辈子,这一刻,这个自私的老人,所有的东西,都展现了出来! 自私也好,贪功也好,贪名也好,舍弃一切的决绝,青史留名的夙愿,都在这里! 这就是他的神意! 柏星之突破了。 或许是巧合,也可能是早已有的安排,这个积累已久的老将在这一刻以生命为代价,打开神关,晋升五境! 神关一开,武道神意,展开! 远处的邹束盯紧柏星之…… 果然,和高见预测的一模一样。 只是,柏星之的武道神意是什么?毕竟每个武者的武道神意,都不一样。 左岸也在这一瞬间放弃了周围的气禁。 神通和神意,二者都是神关的衍生,就本质上来说,神通无法限制同等级的神意,气禁这种大范围生效的东西,很有可能无法对抗点对点的神意。 当务之急是,确认对方的神意到底是什么—— 左岸抽身爆退,双手掐诀,术法展开! 木气朴坚,动见于土位,盘塞而莫达,木气胜,故其色上青。 只见地面之上,青色的石墙,从地面迅速生长出来,其形状如杂树之坚节,坚老如石,掷地有声,木气升之,如同天柱! 五行之中,木并非是树木,而是泛指一切曲直,生长的状态。 狂暴生长的石墙是地底一座山根,本身弯曲藏在地底,被术法催动,便径直生长出来,在一瞬间就化作了一座山! 山从地里长出来了! 柏星之的面前,挡着一座山! 山高二百丈,周长一里有余! 左岸计算的很精巧,也很有经验。 柏星之是技巧类型的武者,除了开启了武者一定会有的膻中之外,其他三个窍穴都是神关的,提升的是领悟力,感知速度,以及思考速度。 这种朴实无华的大山,最是克制柏星之! 柏星之的技巧在此刻没有发挥的余地,想要碰到左岸,就必须绕过去,或者打穿这座山。 打穿是不用想了,他的肉身不够强,他太老了。 但想要绕过去的话,至少需要三个呼吸。 根据左岸的目测,对方燃烧气血,那老迈的身躯本就不堪重负,三个呼吸是很沉重的负担了。 他一身气血,三个呼吸,至少被燃烧消耗三成。 如果没算错的话,对方能够燃烧气血的时间,一共也就十个呼吸。 十个呼吸之后,柏星之就会暴毙。 而且,等他三个呼吸赶过来,自己已经竖起了其他防御。 到底还只是五境的武者而已…… 就算自己害怕被近身,也不至于在这里翻车。 正好,还可以利用这三个呼吸的时间,确认柏星之的神意是什么。 左岸如此想到。 然后,下一刻—— 柏星之落到了一块石头上,举枪。 他脚下的石头,瞬间炸裂!炸裂的那一刹那,地面出现了一个陨石坑一样的大洞,那是脚踩地面的反冲力。 这样的反冲力,可想而知柏星之的速度会有多快。 这个不以肉身见长的‘技巧型’武者,在此刻爆发出了超乎寻常的力量!甚至就连普通的五境武者都比不上! 他整个人以一种极为迅猛的姿态,撞穿了整座山! 左岸所料想的‘绕路’,根本就没有出现! 山岳从中出现了一个大洞,洞口处轰隆颤抖着,是石头震动的声音,可总是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好像是山脉本身发出了痛苦的嘶嚎一样。 山丘,以及下方的地面,都因为这奋力一跃而绽开了一条条裂谷,好像是大地忍耐不住这股巨力而出现的伤口。 这些伤口最中央的地方,也就柏星之钻进去的地方,其中不停的涌出血液一般的岩浆,看着就像是山脉的血肉被撕开,从其中流出血来。 岩浆滴落,哪怕是岩石山根也因为那巨大的力量造成的余波而熔化了。 一个呼吸都不到,从最近距离突进的柏星之,已经冲到了左岸的面前。 左岸淬过体,为了在鬼巫的阴气之中维持自己的阳气,他打开了精关三窍之一的‘诸阳之海’,大椎窍,还为了容纳神祇,所以把绛宫也一起开了。 他的身体,比之一般的武者,丝毫不弱。 也只有这一身阳气充足的气血,才能够镇得住这么多阴鬼缠身的怨念。 可是,现在的身体不是他自己的,是实验用的香火金身! 那就不能硬抗,先防御…… 左岸的反应速度很快,他也开启了神关,虽然没有神意,却修成了神通,他的思维速度也极其可怕。 但是…… 没有防住。 长枪挺刺,只一个呼吸都不到的时间,巨大的爆破已经捅穿了他临时构造的所有防护,原本要三个呼吸来构筑的防御完全没有成型。 柏星之的长枪轻而易举的刺穿了他的心脏。 他杀死了左岸。 左岸猛的咳出一口血,惊愕的看着柏星之。 他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 怎么会了!? 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那个年老体衰的老将柏星之,而是一个龙精虎猛的年轻人。 原本有些佝偻的身躯,在此刻挺直了脊背。 白胡子变成了黑色的胡子,头发也从白变成了纯黑色,甚至从那种细软的头发变成了硬挺的长直发。 白发转黑,驼背变直。 就连邹束在一旁观战的眼睛都移不开了。 柏星之这个上百岁的小老头,枯瘦的身体竟然完全逆转! 他原本已经瘦的露出骨头的胳膊,现在逐渐被血肉填充,之前的肚子连盔甲都撑不满,盔甲穿在身上都会晃荡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但此刻的腹肌和大腿都膨胀起来,将一身空壳子一样的盔甲撑的满满当当! 枯败的气血,已然充盈。 先前还是上百岁的干巴老头,感觉啃干馒头都啃不动,要拿水泡着吃,除了一身枪法之外,其实没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 但他现在,好像是回到了二十岁那年富力强,最有精力的时候。 极其强壮的心脏发出了鼓动声,好似有雷公于九天之上擂鼓,敲动雷霆,发出震响! 这样的心脏泵动血液,流淌在全身,为浑身上下的肌肉供给力量!他吐出一口白气,大量白色气体从他的口鼻和毛孔里释放,笼罩着他的躯体。 那恐怖的热量将他衣服的内衬烧成了灰。 身上的衣物,除了那一身法宝铠甲之外,其余的普通服装,在一瞬之间被高温焚烧殆尽,剩下的余灰也被热流吹散。 白烟散去。 柏星之扭动了一下手中的长枪,枪尖挑着被刺穿的左岸。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原本的皮肤,松弛,并且布满了老年斑,但现在的皮肤,坚实紧密而又滑润光泽,仿佛绸缎一样。 曾经的关节,随便动一动就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角度大一点就疼痛不已,阻止了好多武艺的发挥,可现在关节活络,哪怕做柔术那些超级角度的弯折都毫无压力。 浑浊的眼珠变得清明,五感重新变的敏锐,五脏六腑从‘苟延残喘’的形态下恢复了活力,甚至肚子还发出了咕咕咕的声音,那是因为饿了。 再仔细一看,甚至于他原本掉了好几颗的牙齿,这些牙齿有的是年老了掉的,有的是年轻的时候打仗的时候被打掉的,也全部长了出来, 新的牙齿洁白光亮,甚至还长了四颗智齿,让他有点不舒服,好像有点牙疼。 “年轻啊……这就是年轻的感觉啊。”柏星之吐气,一股白烟如同长龙一样被呼出。 常言道,拳怕少壮,棍怕老郎,那如果——既有老者的经验和技术,又有少壮时期的旺盛体魄呢? 现在的柏星之,就是如此。 借助这样的突袭,他杀死了左岸。 轻抖枪尖,左岸的尸体发出了一阵喀拉喀拉的声音,显然内部正在遭到气劲的破坏。 等到左岸的眼珠都往外突出的时候,他随手一甩,将左岸的尸体往下一丢。 柏星之举枪,似乎是想要炫耀什么。 他笑了,笑的很开心。 一个在世家眼中虫豸般的东西,本如同野外的枯草一般随时消散,在历史的长河中转瞬即逝,掀不起一丝波澜。 能逆天改命,成就功名者几人? 能名传千古者又有几人? 比天上掉星星砸到自己的概率还小吧? 可是,他做到了! 不管接下来高见成功与否,他都已经够本了。 柏星之肆意畅快的发出了大笑! 然而,下一刹那—— 周围的村庄,下方的地面,突然开裂。 闷雷声滚滚,大地在轰隆声中颤抖裂开,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裂缝,如同破布迸裂一样,不断地扩大。 这样的动静愈来愈强,愈演愈烈,如同汹涌的怒涛。 地动山摇,天地色变。 天空开始变黑,开始打雷,像是在发怒,出一道道雷电,如银蛇般在开始在周围游走不定。 大地之中,先前生长出来那座山此刻碎裂了,从山中出现了一座漩涡。 漩涡搅动,将整座山给绞碎,开始散发,漩涡造成的裂缝不停蔓延,击溃了石壁,似乎是在把地面当做奶油一样搅动,所有大一点的岩石,周围的房屋,全都崩裂,然后尽数粉碎,不绝于耳的爆击声,如同雨点般,没有丝毫停歇。 柏星之立刻反应过来! 左岸没死! 可是自己,已经捅穿了他的心脏,同时绞碎了他的血脉,打断了脊椎,甚至顺着脊椎将力量上冲到脑,震爆了他的大脑,眼珠子都迸出来了。 毫无疑问,死的不能再死,就算是神魂也没有地方可以寄宿,必须逃离身躯,可是以柏星之此刻的阳气沸腾程度,什么神魂在他身边都会被烧尽的? 怎么活下来的?这个答案,此刻在场众人,估计只有见多识广的人才知道,几个武者是断然不清楚其中关节的。 而对于左岸来说,他恼了。 却见四周那些‘微缩模型’,那些他以火柴木棍组成的缩小版本的周围天地,不知道什么时候,裂开了。 与之对应开裂的,还有下方的地面,山岳。 刚刚那山中的漩涡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从这个微缩模型里出现的! 邹束似乎反应了过来,趁着气禁消散,他在炎炉巨镬之中大声喊道:“小心!那个漩涡,有不对劲的气息!” 柏星之当然不需要邹束来提醒,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已经意识到了危险。 “五息……”柏星之估算了一下自己的状态。 燃烧的气血,逆转的青春,还能持续五息。 之后,他就会因为气血彻底枯败而死。 那么…… 也不需要犹豫什么了。 柏星之挥舞长枪,枪尖如同星辰!划破四周刚刚出现的雷云! 随着他的舞动,从远处看去,就好像是,天空陡然亮起万丈光芒! 光芒像是锥子一样,刺穿头顶那厚厚云层! 五境武者的豁命一击,似乎要扯碎穹苍! 撼动天地一般的神威! 这枪极为凝实,漫天神光朝中间汇集,整个过程都没有发出声音,只有光芒,周围悄无声息,就似乎水滴入海,没有惊起半点波澜,紧接着……一道压抑到极致的神光长枪冲天而起,天空的太阳交相辉映,一时之间居然分不清楚那个才是真的太阳! 柏星之挺枪,刺入漩涡! 如此压缩凝聚的能量,仅仅是一击之下,就让下方的漩涡猛的收敛!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武者没有读过那么多书,也理解不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可他知道,举枪就刺,绝对是不会错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 举枪刺去,漩涡猛的收缩!然后,爆炸! 周围爆炸了。 方圆数百米的范围内,强烈的冲击袭来! 爆炸掀起的剧烈的气浪摧毁了周围数百米的一切,有好几座恰好位于边缘的房屋眨眼之间便化作飞灰,然而,比气浪还要恐怖的是……爆炸,被吞了下去。 岩浆沿着地面上巨大裂缝溢出地表,喷出大量的气体和山体碎屑,形成强大的熔岩碎屑流,但是本应落在地上的这些东西,一个收缩,居然又被仅存的漩涡给吞了回去! 漩涡快速蠕动着,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一阵似乎是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尖锐而渗人的惨嚎声,整个漩涡疯狂的扭动,然后萎缩。 之后,左岸的身躯,从中诞生了。 完全没有任何伤势。 与之对应的,四周变成了死地。 一条山根,还有周围的村落,被那些微缩模型笼罩在内的所有区域,其生命都已经替左岸去死了。 这就是巫觋的‘替命’之法。 用山根的气运,用山水气运,再加上一村子的人和集体的生机,为自己挡一次杀劫。 让其他人用自己的命为自己挡煞挡劫,这也算是经典的鬼巫邪法之一了。 巫觋或者道士之中有些擅长风水的,就可以布置特殊的阵势,汲取别人的运势为己用,让别人穷死困死倒霉而死,自己却一路顺风顺水。 其中干的比较狠的,甚至可以做到汲取国运,吞噬众力,乃至于发展到纯粹以下方民众的血肉性命和生活作为资粮修行。 不过这种做法毕竟是邪法,都是掘根一样的操作,在神朝内部一般会有镇魔司之类的东西来管管的。 毕竟对神朝来说,他们可不希望蛀虫太多。 对神朝那些的高位者们而言,他们必须要维持神朝本体的存在,否则的话,他们自己也讨不了好。 神朝的存在,可以汇聚众人之力,推动天坛。 这是神朝得以存续的本质,不管是高位者还是普通人,在这个方面,都可以被视为一个整体,互相不能分开。 一旦天坛出现问题,不管是高位者还是底层平民,都将在天地停滞之中遭到毁灭性打击。 所以,神朝有充足的动力去击杀这些偷窃国运的蛀虫,因为那也是在帮助自己。 可惜的是,沧州的镇魔司,因为古战场的存在和各个世家的倾轧,已经在实质上失能了。 并且……左岸的跟脚还是鬼巫。 鬼巫可不和你扯那些有的没的。 人命和村落为他挡灾,地气山根替死,合该如此,这些东西在此刻存在的意义就是为我自己当养料,大局是什么,我可不明白。 左岸几乎以一种圆满的形态复生了。 射偶人的术法已经崩碎了。 因为,‘射偶人’本身就是替命之术的一种表现形式而已,既可以通过射偶人来联系两边,通过摧毁偶人来影响本体,也可以通过偶人来代替本身挡灾。 他看向柏星之。 最后的五个呼吸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呼吸,还剩最后两个呼吸。 柏星之似乎还想要做什么。 不过左岸双手一抬。 柏星之突然动弹不得。 “我知道了,这就是你的‘神意’,是吧?”左岸淡淡的说道,只是眼神里带着些许的恼怒和不甘。 替命之法可不能常用,反噬很大的! 但还好,挡住了一次死亡,已经算是运气不错了。 柏星之还想再动弹,可他发现……自己的‘神意’,似乎不再生效了。 怎么回事? “我已经看透了你的跟脚,不用挣扎了。”左岸没有说话,而是利用神关开启的某种意念,直接传递信息。 这也算是某种‘神韵’的使用方式。 通过这样的方式,他可以在最后两个呼吸的时间,和即将灯枯油尽的柏星之聊一聊。 “逆转衰老的神意,还真是厉害,我会把这个神意记在左家的藏经阁里的,放心吧,你也会以这种方式留下名来,我给你的神意起了个名字,就叫‘枯荣’怎么样?” 左岸如此说道。 就在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可以感觉到,柏星之接下来的攻击,停下了。 果然,猜的没错。 只要这么说,柏星之的敌意就会轻很多。 “枯荣?吗……好名字,这样一来,不管哪边能赢,我都能留名于此,哈哈哈哈!那这一趟,来的值了!”柏星之仰天大笑,同样以神韵回应,毕竟他也打开了神关。 没错,这就是他的武道神意! 衰老是天之道,天地始则始焉,天地终则终焉,终始随乎天地者也,不可逆转。 所以说,衰老是这个世界必然的事情,一个事物出现的时候,就注定了会衰亡,一幅画最崭新的时候是刚刚画出来的瞬间,一个人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他之后的每一秒都是在逐渐老去。 这世间的一切的一切,都会随着时间而衰老。 秋落后春发,世间何物无枯荣? 但是——丈夫不与草木腐,安与草木同枯荣!? 人的枯荣,为什么不可以逆转?! 以那决绝的神意,强行提振气血,让人暂时重返青春,抵达身体‘理论上’最完美的状态。 没错,是理论上,刚刚的状态甚至是柏星之自己年轻的时候都没有抵达过的完美肉身,所以才能发挥出这般强大的战力! 只是,这有代价。 代价就是生命。 逆转枯荣之后,就会迎来注定的灭亡。 很鸡肋的神意,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意义的神意。 但那又如何呢?武道神意,本身就不是什么量产的东西。 武道神意是一个武者一生之意念的显化,是独属于武者自己的东西,不需要给其他人用,也不用考虑其他人。 对柏星之来说,他的神意就是这样。 庸庸碌碌一辈子,贪功,陷害,像是虫豸一样度过了大部分的生命,所以……他要在最后的时光,刻下自己的名字,为此放弃一切也在所不惜、 左岸看着柏星之。 然后,柏星之发出了最后一声大笑后,身躯迅速干枯了下来。 他的尸体从半空之中坠落,然后摔到了下面。 然后,咔嚓一声,又干又瘪的尸体直接被摔碎了,并不是肉被摔碎的那种黏糊糊,而是很干脆的,像是饼干被掰成了碎片似的。 可以看见,那应声而断的半截手臂,里面没有流血,尸体已经变成了木乃伊一样的干尸,骨头也脆的像是薯片一样。 整个人似乎风干了,完全没有先前那年轻威猛的模样。 目视着对方离去,左岸回头看向了邹束。 鬼怪已经消失了,因为左岸刚刚被杀了一次,而且替命的反噬也让他失去了之前‘射偶人’的术法布置。 他看着邹束说道:“只剩你了,高见还不现身吗?” 邹束没说话。 左岸看出来了,邹束心里也没底,他显然拿不准到现在还没出场的高见是怎么个事情。 “嗤,你们为了他豁出命去,他跑了?这还真是,有意思。”左岸没忍住,笑出了声。 但下一刻,他突然瞳孔放大。 左岸的身体,突然开始飙血! 他身上裂开了许多口子!虽然此刻是香火金身,可造成的损害是实打实的,这些损伤完全反应在了他的神魂上,以至于他真的受到了相当程度的创伤! 这些口子不知道从何而来,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反正,他的皮肤就像是受到了某种撕扯,血液从中流出,几乎一瞬间就让他变成了一个血人! “噗——咳咳咳咳!”左岸发现,张开裂口的并不只是他的外皮,就连他的内脏也在裂开! 发生了什么? 他立刻调动玉枕,感知体内的情况。 等等,替命之法—— 没有完全替换!? 替命之法,原本可以通过因果联系,用‘射偶人’类似的原理,将伤害完全转移出去,让别人来代替自己承担。 虽然需要提前布置,但左岸已经布置好了,他之前安排的那个‘微缩模型’实际上就是替命之法的显化,一体两面,既可以通过摧毁微缩模型来影响现实,也可以通过微缩模型来代替自己受死。 显而易见的,这些微缩模型里面,是有人的,就是那些村民,还有一个一境的土地神。 大概有个千把号人吧,把千把号人,还有土地神,以及脚下那一座‘山根’都加起来,刚好够抵他一个六境的命。 没错,刚好…… 但如果缺了一部分呢? 这刚,就好不了了。 “被救走了?!”左岸猛的回头,因为之前微缩模型全部破碎,所以他没有去查探那些,感知里,也不存在生命迹象,他以为那些凡人和那个土地神已经为他替命而死了。 但现在的反噬告诉他,他们没有死,之所以感知不到了,只是因为被救走了! “是谁!?”左岸怒吼道,同时扩张了自己的感知。 人的注意力是有限度的,扩张感知会导致注意力不那么集中,就好像眺望整体的风景和专注于盯着一个地方欣赏很难兼得一样。 当你认真看一朵的时候,就很难注意到整棵树的情况。 而当你欣赏整棵树的时候,又很难关注到每一朵。 开启玉枕窍,或者提升修为,都可以提升这种感知,让人能从只能关注一棵树,变成可以关注一整座森林,但大体上这个原理是不会变的。 所以这只能用来大范围感知,而战斗的话,则需要集中精力于某一点才行,除非你的注意力真的很强,否则很容易分心。 是刚刚集中在柏星之身上,导致分心了吗? 现在扩张感知,应该能察觉到吧? 不对,还是没有察觉到,好强的匿踪手段,是谁?! 找不到…… 那…… 邹束,从邹束那里下手! 左岸不再试图去留着邹束去‘提升价值’,他要直接打死邹束,用这个来逼迫幕后的人现身,而如果高见或者幕后之人还不出现,那他就不管了。 爱出来不出来,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左岸自己受伤的程度了,那么及时撤离也是应该的,事需缓图。 于是,他伸手,术法在手中凝聚。 就在此刻,一抹寒锋从左侧闪过。 “终于现身了。”左岸开口。 神通,气禁! 气凝滞了,所有的攻击都会被停下! 然后,一口半锈的长刀,毫无迟滞的划破了凝滞,插进了左岸的胸口! (本章完) 第151章 左岸,左青,左家,以及高见! 第151章 左岸,左青,左家,以及高见! 长刀的锋锐似乎是不可阻挡的。 神通气禁,本来可以凝滞所有的气,只要是‘气’构成的东西,没有突破左岸的极限,就可以被禁制。 像是金属制造的武器之类的,就是由金气构造,顶多加点别的气混合在一起,调制出不同性质的金属。 像是加木炭,以木气混合,就可以增加柔韧度。 以水淬,融入水气,利用水‘闭藏’的性质,就可以增加强度和锋锐程度,不过容易和锻刀时候的火气对冲,导致直接断掉,全看炼师的水平。 世上没有东西不是由气构造的。 气是世界的根本。 但…… 出现了例外。 左岸清晰的感受到了,这口刀,或许……不是由‘气’构成的。 这是什么? 不知道。 不过气禁,失效了,完全对这把刀不生效! 但那股被刺穿的冰冷,还有开始疼痛的身躯,都在告诉他,自己好像失算了。 而在另外一边,高见终于现身了,他表情似乎是在压制着愤怒,只是轻声说道:“左岸,你慌了。” 这就是高见的计划!虽然是临时制定的,但显而易见非常有用! 左岸慌了吗?算是吧,他已经想要撤退了,只是并没有乱了阵脚,高见的表现已经看完了,不值得顾虑,他在寻找‘背后那人’。 尚有变数。 左岸还没死呢。 于是,高见发起了冲锋。 他的速度很快。 左岸皱眉,他拔出自己胸口的刀,思考了一下是不是要放进自己的芥子袋里,还是说拿在手上。 不过,想了想,还是拿在手上吧,这是高见碰不到的地方。 赤手空拳的高见没有威胁,站着让他打都不会破防。 高见还只是三境,自己不可能看不见,那些人不可能是他救的,他的背后还有人,这只是另一个诱饵而已。 该死……伤势很重,没办法搜索周围。 那就先打死高见吧。 杀了他,背后的人再怎么样,事情也都不会如何了。 既然如此…… 左岸一抬手。 气禁。 人,总不能不是气做的。 高见凝滞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气禁是神通,高见现在完全没有对抗神通的力量。 左岸飘然而下,落到了高见的身边,轻声说道:“布置了这么多,有什么用呢?” “实力的差距,就是这样,境界的差距,就是这样,你自以为是天才就可以翻了天吗?” “别说我在六境之中算强的了,就算我是一个最弱六境又怎样?一样可以轻松赢你这最强三境。” “你布置了半天的谋略,对我来说,弹指可破。” 左岸如此说着,但注意力却并没有放在高见身上,而是在感知周围。 他只不过是故技重施而已。 如此一来,背后那人想要救下高见的话,就会暴露。 如果不出来,那也无所谓,打死高见,一样算赢。 这么想着,左岸拿起了手中的锈刀。 看起来就是很普通的刀,除了刀尖有一寸的锋芒之外,别的地方锈的和一根铁棒似的。 有点不对劲吧?前几天看见不还有一尺多的刀刃吗?这几天怎么就锈成这样了? 算了,这把刀显然不正常,杀了高见,拿回去慢慢琢磨。 这么想着,他挥刀,一刀捅在了高见的胸口。 刀刃非常的精准,优雅,准确的刺进了高见的心脏。 搅动。 嗯? 手感怎么不对? 作为巫觋,左岸杀人很少用刀,但在他年轻的时候,他也不是没用刀杀过人,对于刀刃切割血肉的手感还是有些熟悉的。 但此刻……怎么回事?刀锋入肉,是这么个手感吗? 而且,高见的背后,没有冒出来的刀锋。 刀好像被他的胸口吃掉了! 怎么会有人一刀捅进去之后,刀不从后背冒出来的?! 左岸显然被这种反常识的事情给整愣住了,他活了上百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事。 幻觉? 不可能,他已经气禁了。 如果有什么幻觉能够突破气禁对他生效,那么他一定不是对手,不需要担心那些。 然而,就在左岸愣神的这一瞬…… 锈刀仅存的刀锋突然亮了起来,只是左岸看不见,因为是在高见的体内亮起。 下一个刹那,高见像是没有受到气禁压制一样,突然伸手握住了刀柄,然后往里一送。 整把刀,彻底没入胸口,消失不见了,从左岸的手中离奇失踪。 然后,高见把手放在自己胸口,再猛的一拉。 转眼之间,锈刀易主! 没想到吧!左岸! 这把刀,捅高见是捅不死的! 左岸瞪眼! 自己的气禁,为什么没生效?! 这个答案,恐怕只有高见知道了。 为什么不生效?当然是因为,气禁,已经被高见看破了啊! 鬼木,银丝炭,再加上和左岸交手,又有先前柏星之让左岸出手了那么多次! 高见藏在后面,可一点都没闲着! 破解气禁的方式很简单啊。 不是气不就行了。 锈刀,本来就不是气啊! 而高见自己已经在观察的过程中试过了,但锈刀启动的时候,他似乎也可以得到这个特性。 锈刀和高见合二为一的时候,他们两者,似乎都不是‘气’。 同时,高见还发现……左岸特别喜欢将对方气禁之后,冲到对面脸上,轻声说点什么。 这个习惯……也可以利用。 不如就让他拿上锈刀,自己给高见送过来吧! 诚然,高见承认他有赌的成分。 但高见赢了。 唰拉一刀,高见直接斩开了左岸的咽喉! 没有半点犹豫,高见掏出一个瓶子。 里面是黄泉水。 淋你一头试试吧,左岸,看看你六境的神魂,顶不顶得住黄泉水啊! 左岸此刻并非肉身,尽管有着肉身的性质,可这具身体是香火金身凝聚的,已经破碎的情况下,被直接斩断头颅,这导致了香火金身的溃散。 然而只是一瞬,左岸的神魂就已经脱离而出,瞬间远遁。 浇黄泉水?可能吗! 左岸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哪怕他真的遇到了硬茬子,被摧毁了金身,神魂也可以安然无恙的回到自己真正的肉身之中。 他可没那么容易死! 但高见不慌不忙。 他只是将瓶子往天上一扔,大喊一声:“交给你了!” 瓶子突然消失了。 左岸的神魂猛的一缩! 是谁!? 是什么东西? 然后他的耳朵旁边传来一句愤怒的尖叫:“我真是最讨厌你们这些以为自己长得高就无视我的人啦!我一点气息都没有隐藏啊!”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黄泉水洒落,浇在了左岸的头顶。 左岸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尖啸! 神魂没有声音,可那尖叫,确实震耳欲聋,让人只觉得浑身发毛! 但并没有持续太久。 他的神魂,溶解了,化作了一片‘黄云’。 之后一阵清风,黄云消散无踪。 高见松了一口气。 扑通一下从天空落下,栽倒在地。 然后他扭了扭头,从旁边看见了……舒坚。 那只金丝熊。 他好奇很久了。 这玩意儿动弹起来,怎么没影儿也没声儿呢? 是的,这也是高见的计划。 柏星之,邹束,高见自己,以及左岸的反应,高见都想的差不多了。 并且……他提前邀请了舒坚。 这就是他曾经说过的,希望鼠山,一直看着他。 他要证明给鼠山一些东西。 “舒长老,怎么样,这就是我要证明给你看的东西,你觉得如何?哈!”高见支棱着,爬了起来,哈哈大笑。 左岸已死! 阵斩六境! 虽然很惊险,虽然有所牺牲,但确实成功了! “所以呢,你要证明什么?”舒坚两只小爪爪背在背后,露出了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盯着高见。 有点可爱。 高见的眼神都软化了一些。 舒坚暴怒:“你什么眼神!?” “咳咳,没什么。”高见摇了摇头:“所以,舒长老,你能不能等我一下。” “干什么?你还没说你到底要证明的是什么呢,如果只是证明你有能力杀左岸,那我承认你很厉害,可这不能说服我帮你折腾除夕。” “不是这个,我是说,事情还没完呢。”高见说着,指了指县城的方向:“灭口的人来了。” “灭口?”舒坚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紧接着,他看见了许多的香火气。 “左家在这里搞大事?” “很大。”高见点头:“虽然我不知道在做什么,但他们的香火法极其不寻常,甚至可以拆碎了重组,如果这里的事情成功了的话,说不定沧州还得从上到下……再洗一遍。” “你怎么知道的?” “猜出来的,靠这个。”高见拿出一块木炭。 正是鬼木的木炭。 “靠这个你怎么猜出来的?”舒坚表情一变,盯着高见。 “我略懂一些香火法,这些木炭,不是巧合,可能是为了一场祭祀……是为了针对左岸。”高见说道。 舒坚没有多说什么,他直接跳了出去,朝着不远处的县城冲去。 因为他已经看见了,不远处的县城,其中降临的神祇,似乎是想要打算在这里灭口。 这可不行啊—— 而高见则留在了原地。 邹束艰难的走了过来,他的伤势不轻,而且多是在腿上,所以走的一瘸一拐的。 邹束靠到了高见这边,似乎还有些茫然:“所以……咱们是赢了?” 高见笑了,比了个大拇指:“赢了第一仗,接下来得去沧州了,不过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快去养伤。” “比起养伤,还有别的事情要干啊。”邹束叹了口气。 高见点头,拿起锈刀,开始挖坟。 邹束则一瘸一拐的,去收拾柏星之的尸体。 平心而论,邹束是看不起柏星之的。 这老东西,蝇营狗苟,以前也坑过邹束,贪功贪财,虽然有分寸,从不跨线,但做的事情总是让人讨厌,只是不至于让其他人和他翻脸而已。 但是,当制定计划的时候,邹束还是想到了他,邹束说的‘妙计’,其实就是这个。 因为柏星之入局,左岸肯定会信,这是几十年积累下来的东西。 但邹束和柏星之,才是战友,他才知道这个老人想的是什么。 而高见也相信了这个决定。 所以,邹束看着那个他以往一直看不起的老东西,爆发出了如此可怕的力量。 “神意啊……”邹束喃喃自语。 哪怕这种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心气的老东西,也能有这样的神意吗?那他的神意,又该是什么呢? 而高见没有邹束这么多感慨,他只是郑重的挖好了坑,然后将柏星之葬在了这里。 “对了,柏星之的家人,以后可就是我们两个来照顾了。”高见说道。“放心吧,照顾战友的家人,我很熟练的。”邹束笑笑。 只是这个笑容里,没什么笑意。 高见也没什么笑意。 两人静静立在坟墓前,不再说话。 但一会之后,一个可怜兮兮的狐妖,出现在了这里。 是白灵卿。 她走过来,微微躬身:“前……前辈。” “人都没事吧?”高见回头,看向白灵卿。 之前就是舒坚把人都救走了,让他们都活了下来,也使得左岸的替命之法失效,遭到了巨大的反噬。 “大家……都活着,只是,田地,和房屋,都毁了。”白灵卿说这话的时候,有点抖。 高见听了这话,指了指她的下半身,说道:“把裙子拉起来。” 邹束的表情一变,瞪大了眼睛。 白灵卿深吸一口气,似乎也有些不可置信。 “喂,我还在呢。”邹束指了指自己。 高见飞起来就是一脚,把他踹了出去,邹束在地上滚了几圈,不说话了。 “把裙子兜起来,装东西。”高见强调了一遍。 白灵卿这才恍然,低下头,不好意思的拉起前半部分裙子,做了一个兜子。 高见一翻手,芥子袋中百金落下。 “这些应该够你们重新造个村子了,还有,这个人……是你们村子的恩人,平时的时候,能帮我看看坟,烧烧香吗?”高见指了指柏星之的墓。 白灵卿马上说道:“明白,我们……知道。” 清醒过来的她,通过香炉的神韵,已经知道‘上位神祇’是什么了,也知道没有这一战,他们原本的下场。 她会被灭口的。 “那就,多谢了。”高见低头,拱手,深深的鞠了一躬。 白灵卿慌了,但她又腾不出手,只能连连说道:“我们应该的,应该的!” 高见没有怎么回复,只是看向远处。 在那边……打起来了。 舒坚,正在和左家来灭口的人战斗! ———————— 战斗似乎已经结束了。 在县城的不远处的空地上,这里摆着许多的神将尸骸碎片。 来灭口的普遍都是三境四境的神将,根本就不是舒坚一合之敌,飞快的就被全部打死,神将的残骸摆的到处都是。 一只可爱的金丝熊踩在一大堆神将的残骸上面,露出了两颗大门牙。 来灭口的人,都杀光了 但是舒坚站在战场中央,还没走。 因为那些香火气依然没有消散,还有人在掌控这些香火气。 所以这些香火气很快汇聚了起来,并且凝聚成了一个人形,然后,左青从中走了出来。 显然,这是类似左岸现身的手法。 “鼠山……怎么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左青的声音传来,虽然语气平静,但还是可以听出其中充满了不悦。 “咱家还想问呢!左家怎么总是干这些龌龊事?不弄死几个人你们不舒服吗?”舒坚满脸都是嫌恶:“你们真是越来越恶心了。” “所以鼠山一点点衰落,而左家一点点强盛。”左青说道。 “强盛?呸!今日之事已经被我们撞破,你以为你还强盛的起来?你的算盘还打得动吗?”舒坚啐了一口。 真恶心! 从上到下,全都是这种货色吗!?还以为左青制止血祭是个好人呢,结果想的却是另一套恶心法子。 “为什么不呢?今日之事可有的扯皮呢,鼠山栽赃陷害,还杀了左岸,买通了那些土地神,你让土地神帮你们说话,不正常吗?”左青淡淡的说道。 “你——?你早就想把左岸杀了?”舒坚意识到了什么,这只金丝熊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按照这么看的话…… 左岸的死,左青也有份儿! 左青这个在外界看来一直‘温文尔雅’‘和善可人’的掌舵,竟如此—— 随着这句话落地。 却听见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一声马嘶,高见骑着走龙,从天而降。 “噢,高先生来了。”左青看向高见,微微点头。 “你就是……左青。”高见骑着马,落到地面来,接着翻身而下,看向左青。 “是我,高先生,咱们还是第一次见面,这次,也得谢谢你了,左岸已死,血祭也即将在沧州由我终结,真是好事啊,对吧?” 旁边的舒坚,这时候开口怒斥:“高见,你听见他刚刚说什么了吗!?” “他刚刚居然说,左岸的死,是他们安排的?!” 而高见的表情却不显得惊讶,只是点了点头:“是啊,我就猜到了这点,所以……我才会这么放心的动手啊。” “啊?”舒坚愕然,一时之间竟然无言。 高见知道? 左青也知道?! 高见和左青是一伙的?他们两个,都要杀左岸? 那,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这是高见和左青联手在搞自己?! 舒坚第一反应就是一拳把高见打死。 但他忍住了。 不对,高见不是这种人。 暂且听听他有什么好辩解的。 另一边,高见则拿出了鬼木的炭火,对着左青的金身说道:“这东西,我此前一直猜测是水家或者别的做的,但……之前我才想明白了,这是左家做的。” “所以,我猜,左家里恐怕有人想要左岸死,那么……是谁想让左岸死呢?老祖宗左浪?应该不至于,其他的人?也不对,左岸和他们也没有什么矛盾,所以思来想去,矛盾恐怕只出在新一代掌舵人,左青的身上。” “再加上……我看这鬼木之中,有祭祀的手段啊,是左岸还没放弃吧?你说呢,左青先生。”高见盯着左青,似乎是想要看出左青在想什么。 舒坚看了看高见,又看了看左青,然后扭头,金丝熊的小眼睛透露着清澈的茫然,两边来回看,显然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不过,他还是没忍住,于是这只金丝熊开口问道:“高见……你,知道左岸要被左青卖掉?” 高见则无奈的摊手:“不是,舒长老,用脑子想想也知道吧?明明有左家人在这里,但我们杀左岸的时候,却没有支援,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舒坚鼓起了嘴巴,眼神凶狠,目露凶光。 用脑子想想也知道?那高见在说我没脑子吗?! 这副表情……有点可爱。 “咳咳。”高见干咳一声,转移了话题:“我想,舒长老提前赶来此地,想来已经想到了这些,所以才这么放心的啊。” 舒坚一愣。 我想到了吗? 好像……想到了吧?似乎是有点蹊跷。 原来如此,原来我也想到了啊。 舒坚两只手放下来,重新恢复了圆嘟嘟可爱爱的金丝熊模样。 而高见则朝着左青走过去:“左青先生,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之前左家一直都是你在镇守古战场吧?” “是,是我。”左青微笑着答道。 高见仔细打量着对方。 左岸是个垂垂老矣的佝偻老人,而左青则是个温文尔雅的朴素中年人,两个看起来其实都很和善。 不过实际上,高见知道,这俩都是狠人。 左岸在整个沧州推行血祭,牺牲者恐怕要数以亿计,左青则一边笑着一边把左岸送入了死地,甚至还在没有沟通的情况下和高见完成了一波配合,主动将左岸埋进了地里。 高见甚至能够猜的出来,左岸这一次失去了自己的强悍肉身,将神魂潜入香火金身,其实也是对方的安排吧? 左岸开启了神关三窍,精关两窍,堂堂六境,可他通过神魂降临了远处的这一具香火金身,就把自己在身体上的修为给废掉了。 所以才会这么容易被刺死。 真要他在原本自己的身体里,高见的武艺和肉身怕是很难对左岸造成实质性伤害。 于是,高见说道:“真是打的好算盘啊,想来这次,我和左岸,不管谁成功与否,其实都在左青先生的计算之中吧?” “是。”左青很干脆的点头,同意了高见的说法。 这个回答反而把高见给噎住了。 他承认的过于坦诚,以至于有些出乎了高见的预料。 “你不掩饰?”高见皱眉。 “掩饰什么呢?”左青微笑:“左岸已经死了,从我继任掌舵开始到现在不过一个多月而已,希望上一任掌舵回归的人现在恐怕都没来得及行动吧,所以他们不会再反对我,而且……实验已经成功了。” “看见了吗?高见先生,新的‘香火法’已经生效了,香火气已经服从于‘法’的力量,从此之后,整个沧州的香火将不再有主,香火气不是某个人的私产,而是属于整个神朝的,可以被律令所支配,只要有神朝的力量在,就可以任意剥夺和赋予香火气。” 左青的手在空中虚握,可以看见……香火气,在他的手中凝聚。 高见的神情有些僵硬。 左青……比左岸更可怕。 他是在借刀杀人的同时,还利用左岸的能力,测试了他所开创的香火法。 “法家?你是巫觋,但为什么会有法家的法门?”高见突然开口说道。 神朝内有各种各样的修行道统,从太古时期就一直存在的巫觋,后来发展出来的道门,天人所传下的佛门,机关师,阵师,儒家,法家,墨家,等等等等。 而这种利用律法的能力,依靠某种‘规则’来强行规制某种力量的法门,显而易见的就是法家的力量。 “这就不劳高先生费心了,或者,高先生也可以自己猜一猜?我看你很多东西都猜的挺准的,甚至都猜到了这些鬼木炭是我的手笔……”左青微笑道。 那些鬼木炭,实际上是钳制左岸的方法,将鬼木全部砍伐,烧成炭,是为了防止高见杀不绝左岸,他又借助鬼木重生。 砍了烧了,他想要神魂凭依重生,就必须得回到沧州来,到时候是什么下场自不必多说。 不过…… 高见比他想的还要厉害,左岸的神魂居然都没能逃掉。 但高见没有听他扯这些有的没的,他指了指那些香火气,继续说道:“你的这种香火法,还是会有三成左右的损耗吧?” “是,有三成左右的损耗。”左青还是那个微笑:“但已经足够厉害了,不是吗?” “这说明你和法家没有关系,我听说神朝法家制定律法的时候,从来不会有这么高的损耗,你是从别的地方拿到的这个法门,对吧?”高见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左青的笑容一如既往:“当然不是,这是我自创的,自然是比不上正统法家的法门的。” “这不可能是你自创的,因为创造这门法门的人……不了解祭法!”高见突然提高了音量:“你骗不了我,创造这个法门的人,很了解法家,却不了解祭法,从这门术法的构成来说,过于注重法的分配,在这上面做的极为精妙,甚至可以让香火气被别人继承,可以在地脉之中流通,可以褫夺可以赋予,但是,其对香火气本身的构成很粗糙,所以才造成了这么大的损耗!” “你是巫觋,你不可能不知道香火气的构成要素,如果真的是你自创的,肯定不会是这样的吧?”高见如此说道。 “左青,你不会……勾结外人,想要在左家内做什么吧?求助别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在隐瞒什么?” 舒坚马上看向高见,似乎是震惊于高见好像能够和左青聊的你来我往。 但左青却只是摇了摇头,面不改色:“一派胡言,你不过是个三境,而且还是武者,你懂什么法家?又懂什么巫觋?” 舒坚轻轻点头。 左青说的很有道理。 显然,每个人都会这么认为。 再说了…… 左家自己也不是没有博学之士,会看不出来这些吗?他们都没看出来,就高见看出来了? 高见也别把自己看的那么重吧…… “没错,我确实拿不出证据。”高见这边却突然放松了下来:“所以,我只是诈你一下而已,没想到失败了啊,哈哈哈。” 高见笑着,挠了挠头。 舒坚感觉自己的爪子硬了。 但这时候,高见突然面色一转,对旁边说道:“不过,你也听到了吧,左岸前辈。” 与此同时,高见手中的那颗银丝炭,其中突然涌动出了神魂的波动。 正如此前左岸自己所说的……他可没那么容易死。 左青瞳孔一缩! 左岸应该已经死了才对,他亲自监视的! 可是,那神魂的波动很微弱,甚至不能说话,但却非常真实! 那是……源自左岸自己的‘后手’,这些由他亲自培育,乃至于不惜干掉二十个县的县令和城隍专门制造的鬼五木,确实具备寄存神魂的能力。 左青知道这点,所以在把左岸给发配到古战场之后,他就开始着手将鬼木砍伐,然后运到了沧州。 “左青,你拿那些鬼木,肯定还有用处吧?不然你肯定是直接销毁了,而不是将鬼木运送到沧州,我猜的话,这些鬼木所制成的炭,你要拿来做另一些事情。” “我肯定是阻止不了你了,但左岸前辈肯定还是有后辈,有支持者的,他……估计不想让自己的东西被彻底摧毁。”高见如此说道。 与此同时,左青手中的术法已经汇聚出现了。 那是一道金气。 金气凝聚成了剑锋的模样! 破空声疾驰而过!锐利的剑锋划破长空,发出尖锐的啸鸣,然后,超越了啸鸣本身! 声音追不上这把剑!而且是远远不如! 在高见听见声音之前,这把剑就将把他捅个对穿! 但是,舒坚追得上。 这只金丝熊以一个极其恐怖的速度出现在了高见的面前,然后张开了那两瓣牙齿。 他一口咬住剑锋,然后咔嚓咔嚓的,像是嚼饼干一样把那口长剑给嚼碎吃了下去。 鼠山的修行法,搭配上这些天生异种的老鼠天赋,擅长嚼碎武器,啃噬甲兵,最是克制各类金行法宝和术法。(详情见第一百二十七章) 而高见终于露出了大圆满的笑容,对舒坚说道:“舒长老,接下来,就由我们两个,将左岸前辈送回沧州左家吧,你觉得如何?” 舒坚挠了挠门牙,用有些微妙眼神看着高见,随后说道:“虽然我现在有点怕你,不过我还是得说,出发!” 出发,沧州! 两个撕破脸的掌舵,看看左家在这个节骨眼上,能做些什么事情出来! (本章完) 第152章 左家互斗 第152章 左家互斗 舒坚和高见出发了,骑着走龙去的。 走龙一路奔袭,气流从他身周划过, 高见坐在走龙的背上,舒坚趴在高见的头顶,就这么一层叠一层的前进,大家坐的都很稳当,一点都不晃悠。 “你的刀,刀尖好像变锋利了。”舒坚趴在高见的头顶,如此说道。 “是啊,应该多出来了五寸左右吧?”高见感受了一下,回答道。 摆了左岸和左青一道,这可真是,爽翻了啊! 前代掌舵和现任掌舵之间的冲突,恐怕能让左家内部好好的斗上一场吧? “这是个什么原理?法宝吗?自我磨砺?”舒坚好奇的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偶尔它就会自己出现刀锋,有时候又会消失。”高见说道。 “嚯嚯……摸不透具体情况的神兵吗?”舒坚若有所思。 也不知道他在思什么,据高见所知,这只金丝熊其实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不过他猜中了。 舒坚其实并没有在思考什么,他就是随口感叹一句罢了。 鼠鼠并不是很聪明,他也对此很坦然,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对了,你既然想到了左青想要坑杀左岸,为什么不暗中勾结左岸,和他演戏呢?怎么真的把他弄死了?”舒坚突然开口问道。 “那样的话,左岸又怎么会老老实实去听话呢,左青又怎么会承认那些事情呢?让左岸吃了亏之后再听左青说这些是必须的,不然的话,他们两个可不会闹在一起,危险的反而是我啊。”高见笑笑,说道。 左岸和左青都是聪明人,如果高见擅自去挑拨,哪怕两个人都知道这是真的,证据确凿,他们也绝对不会动手,而是会第一时间坐下来商量,顺便把高见宰了。 理智的人是不会随便和人爆的。 左岸和左青哪怕知道对方想要置自己于死地,也只会一笑而过,然后握手言和,先整死高见再来谈他们之间的格局划分。 至于对方想杀自己? 哈哈,对这种人来说,自己的命被其他人惦记着那简直太正常了。 想要让左岸彻底和左青爆了,就必须要让左岸‘没有选择’。 比如现在,左岸神魂湮灭大半,几乎被左青杀死,同时那些木炭本身也已经被左青收集了起来,他的覆灭在即,这种情况下挑爆矛盾,左岸才会放弃和左青之间的和解。 而左青也将迎来自己的选择。 是灭掉左岸,彻底在左家内部站稳脚跟,坐稳自己掌舵的位置,还是说要和左岸和解? 要是和左岸和解的话,那可就是说明,左家内部彻底分裂成了两个派系,因为左青的退让就是对左岸现有的认可,而他的狠辣手段更是会将一部分人推向左岸。 这个时候,左青和左岸的矛盾,才会彻底不可调和。 攘外必先安内,他们两个不决出胜负来,高见就不会再遭到之前那个密度的刺杀了。 对于这些小九九,舒坚思考了一下。 然后他放弃了。 算了,不用想那么多,反正高见看起来确实是成功了,那就好。 “你之前说要给我证明的东西,就是证明这些吗?只是,我还是不太明白,这和你当初和我说的除夕有什么关系?”舒坚问道。 “当然有关系了,左岸和左青两个人,不管怎么样,都要在年底分出胜负来,马上除夕了,左家可是沧州的巫觋,是沧州除夕大祭的重要一环,不能出纰漏的。”高见轻笑着说道:“你说是吧,左岸前辈?” 说着,高见掏出了那枚银丝炭。 银丝炭之中冒出了微弱的‘神魂’的气息,就像是之前他利用神关传递信息一样,尽管不能发出声音,但还是用这种手段传出了自己细微的声音。 “你觉得,我会为了这种事……危害家族吗?”左岸的声音很虚弱,但显然没有生命危险。 至少短时间内没有。 高见确实是用黄泉水浇了对方一头,但高见……用的分量他自己很清楚,他给左岸留了一线生机,并且还将这些木炭带在了身上,就是故意让对方凭依的。 “左岸前辈,你觉得这是危害家族吗?你也听见了吧?左青可是有可能在勾结法家的人啊,去掉巫觋原本的影响力,利用律法来规制所有神祇,这算什么?引狼入室?还是叛族?你真的希望左家以后变成法家的狗吗?”高见说道。 舒坚听着这些话,识相的选择了闭嘴。 听不懂,还是别插嘴了。 而在高见说完这些之后,左岸虚弱的声音传来:“你这个武者懂什么……?你只有三境,说些武艺还行,妄言什么法家,什么巫觋香火气,你也配?” “理论上来说,应该是这样的,不过……左岸前辈,你骗得了自己吗?你真觉得我什么都不懂吗?”高见轻声答道。 左岸不说话了。 因为,其实他明白。 高见没有那么简单,就算这是阳谋,但也很可疑。 左岸自认为,他对家族的忠心是毫无疑问的,可左青呢? 左青拼了命的爬上了掌舵,然后第一件事就是想推翻之前左家建立的所有东西,想要推行关于祭祀的律法。 可若是祭祀都染上了律法,那祭祀还是祭祀吗?巫觋还是巫觋吗? 到最后,如果祭祀的权柄被法家染指了,左家又该如何自处?怎么和神都阳京的黎家交代?这样真的对左家好吗? 而左岸自己让步之后,左家是不是就要朝着律法为大的道路上一骑绝尘,再也没人能够阻拦了呢? 律法为大?维持祭祀传统?怎么谈?而且左青似乎还有‘内应’的可能性,他极有可能与法家有染,这个法门甚至都有可能是法家传过来的。 似乎是感受到了左岸的沉默,高见的表情缓和了一些。 从这个表现上,高见相当笃定。 左岸和左青的矛盾,在这个节骨眼上,几乎是无法调和的。 谁才有资格带领家族?左家到底要往什么地方发展?这是路线之争,是无法弥合的,无关利益的理念斗争。 是不可能坐下来谈谈就搞定的,尤其是现在双方都没资格坐下来谈谈。 怎么谈?左岸都被打成残魂了,还是左青指使的,这还谈个屁啊,两边已经撕破脸了。 有路线之争,有互相猜忌,并且已经产生了暗杀的实质影响,左岸已经没有退路了。 左岸就算想要让步,可他身后已是悬崖。 再退一步,他就要死无葬身,把自己的生机和左家的未来都交给左青,他自己能不能活,左家未来如何,全看左青愿不愿意拉他一把。 可是……左青就是造成他现状的罪魁祸首之一,左岸真的信得过左青吗? 高见不知道答案,但已经足够他赌一赌了。 左岸的残魂沉默了一会,随后,突然用神意传讯道:“高见,失算败给你和左青,我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有些好奇,明明距离除夕只有最后两个月的时间,你却还敢这么做,为什么?你不怕吗?”高见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他有些无语:“不是,你们是不是有点什么毛病,怎么每个人都要问我怕不怕?不怕,不怕,不怕!可以了吗?” 而左岸没有对此有回应,只是继续追问:“那你不等一个好机会再下手吗?现在这个时候,明显有赌的成分吧?你完全可以等一个万全的时机,我相信以你的天赋,时间是站在你这边的。” 毫无疑问,时间是站在高见这边的。 甚至可以说,对高见而言,最好的选择其实是快快修炼,躲起来提升修为,培养势力,等左青和左岸的矛盾逐渐变得激烈,等到局势适合他的时候再出手。 对高见来说,拖得越久,他的优势越大。 反而是左家这些老家伙,拖延下去不是什么好事,可他们也不得不拖。 所以,在左岸原本的料想之中,高见会顺水推舟,让自己站稳脚跟,之后徐徐图之,没有想到他会如此果断的发力。 真的太果断了。 要知道,此刻距离高见从镇魔司赶到古战场,前前后后半个月都不到! 而高见则嗤之以鼻:“总是等待时机,那算什么?我只知道剑及履及四个字。” 优柔寡断,怎么成事?剑及履及,方得建功。 但凡多犹豫一年,就要多死几百万人,哪怕那几百万人和高见没什么关系,甚至高见永远都不会见到这些人。 这就是高见速度。 左岸没说话了。 败者还有什么好说的?不管高见的行为再匪夷所思,左岸还是输了,既是输给了高见,也是输给了左青。 但是……还活着。 人还活着,就还有机会。 他的肉身还在,残魂虽然残的有点厉害,可他精通鬼怪之术,只要高见不发疯把他给炼化了,不然的话保住自己的残魂还是没问题的,哪怕是阳光直射都晒不死他。 看见左岸不说话了,高见将银丝炭收好。 而舒坚这时候接话了:“所以,高见,我还是没想明白……除夕,还有你之前说的参加太学选拔之类的,到底有什么关系,能不能解释一下。” 高见没说话。 他无语了。 金丝熊是很可爱,还很厉害,可惜,没长脑子。 所以,他干咳两声:“咳咳,舒长老,这些之后再说吧,现在说,可就都被左岸前辈听去了,到时候可就出事了。” “噢噢,说的也是,那现在我们就直奔沧州?放心吧,有我在,左家的人伤不了你,除非左浪那个老东西亲自出手!” “他不会出手的,再说了,他出手之后,其他人也会拦住他的,左家现在的日子可不好过。”高见说着,拍了一下走龙的脖子:“辛苦一下,走龙,跑快点!赶到沧州,这可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走龙昂头嘶鸣了一下,加快了步伐! 就这么,一路马蹄作响,火烟四起,高见迅速赶到了沧州。 来到沧州外城,他都没有停步,而是以最快的速度,驾驭着走龙,在外城大喊着:“闪开!闪开!” 没办法,沧州周围其实是禁飞的,走龙力量不够,飞不起来,只能在地上跑。 他一边冲刺,一边然后用灵巧的手法,伸出刀尖,将前面的人给挑开,走龙有时候也会跳起来躲避一些东西。 这样的穿行显得非常惊险,周围的人不停发出惊呼。 但没人抱怨。 因为这种事在外城并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甚至……高见都算是温柔的了,还会把人挑开,走龙还会主动避让行人。 要知道,其他世家子弟,甚至都不是世家子弟,一些普通的内城居民,类似于柏星之的孙子那种,虽然不是世家,可也住在内城。 其中一些纨绔子弟,他们在外城横冲直撞,撞死人之后,从来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没有人来惩治。 也没有人来管这些,撞死了也就死了,只能怪你命不好。 所以外城的居民,对于如何躲避奔马,其实还挺有一套的。 但这样也足够快了,一边躲避四周的民众,高见没有任何耽搁就来到了内城。 到了内城,道路就宽敞了许多,有了专门的奔马道,叫做‘马路’,可以极大的提升速度。 他朝着左家的园林飞驰而去,走龙得以在两三分钟内就赶到了左家的园林处。 从高见到沧州开始,也不过一刻钟不到而已,就赶到了这里。 那里已经有人在等候了。 甚至,左青都在那里站着。 与此同时,还有明显和左青不对付的一派人,站在另一边,焦急的看着高见。 左家人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啊。 估计左岸也还有手段可以传讯吧。 于是,高见勒马,将藏着左岸神魂的银丝炭往外一丢。 霎时间!空中闪过无数的术法! 两伙左家人,瞬间就打在了一起。 只是打的很克制,没有用那种大规模杀伤的术法。 可是……他们只是降低了影响范围,而不是降低了杀力。 高见都没反应过来,一个四境的神将就死在了他的身边,一个巫觋还洒了他一身的血。 很多攻击还是冲着高见来的,还好有舒坚帮忙,挡开了好多余波,不然他就死了! 高见马上策马就跑! 你们自己打吧,爷走了! (本章完) 第153章 画舫与钉棚 第153章 画舫与钉棚 高见换了身衣服,把走龙寄存到了马倌那里,交了差不多三十金的费用,让人给他搞点丹药,灵材,再让马倌好好洗刷一下,给他做个水疗,好好按摩按摩,安排两匹母马。 走龙很开心,马倌的剃毛手段很舒服,他很喜欢。 可算能休息了,走龙跑了这么久果断开始躺平,享受按摩,洗浴,美食,母马。 而高见则头顶着满脸不爽的舒坚,来到了内城的街道之上。 内城里,依然一片锦绣繁华。 说实话,这里比越州的县城还要繁华的多,那边街上有的什么灵兽啊,机关啊,沧州内城都有更好的。 而且,除此之外,内城本身还有各种各样方便的东西。 阵法取暖只是基础。 各种通讯,随意取水的管路,千里传音的东西,远程观看外城戏班的投影宝珠,乃至于以‘镜水月’之法制成的某些‘节目’。 是的,高见或许是太忙了,以至于没有时间去享受,到现在他才在内城闲逛,以至于看见了这种奇异的表现形式。 他当时是在路边,因为骑着走龙奔波了一晚上,又和左岸大战,再加上各种脑力劳动,接着又继续骑着走龙奔波,此刻在终于休息,所以想要找个地方坐着休息一下,买杯茶喝两口,清醒清醒,顺便给舒坚喂点坚果。 这时候,他在茶馆坐着的时候,看见了那所谓的‘镜水月’。 看见看见,在茶馆周围,有人在布置‘幕布’。 那些人,先是插上各种阵旗上,之后在上面拉起作为幕布的幔帐,拉平后铺在地上,然后有人敲锣打鼓,吆喝其他人来看。 高见和其他一些路人,于是便扭头看向那边,再接着,忽闻霹雳一声,黑幔忽显景象,然后变了颜色。 可以瞧见,有五色云气在黑布上显出光影,然后显出人影,竟然是来自闵州的表演,看起来还是现场直播! 大体上类似于某种‘投影’,真的有人在某个地方呈现自己的表演,然后被某种东西收录,再发送到神朝各地,而且水平相当的高,将这些东西原封不动的呈现在了这个地方。 真的是原封不动,黑布之上出现的人影完全是由‘气’构成的,所以甚至有重量,有温度,有活着一般的冲击力,只不过是在戏剧结束之后就立马消散了而已。 高见看的津津有味,故事主要说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妖想要化人,但最后却阴差阳错步入邪道而被诛杀的故事。 他还听见了旁边有人在聊天。 据说这个表演的剧团是一个门派下辖的剧团,那个门派叫‘传奇楼’。 其人呼演戏本子为“传奇”,因其事甚奇特,未经人见而传之而得名。 这个门派,最喜欢将奇怪奇异的事情传播出去,‘传奇’二字,是以得名,讲究一个‘非奇不传’。 听说在神朝内部还挺有名的,虽然名气只限于在修行者们。 高见才来这个世界连半年都不到,还是第一次听说,他之前混的最多也是外城,还有各地的野外,大部分时间都在奔波忙碌,根本没有了解这些的余裕。 外城,实在是太落后了,虽然有一些术法的存在,可是根本就没有产生以修行者为基础的文明存在。 而神朝,可是一个以修行者为根基的超级大国啊。 不过…… 高见回过头来的时候,却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些戏剧,这些术法,其实并没有观看门槛,凡人来也可以看懂。 所以……如果有一天,外城的人,也可以看这些,那就好了。 他休息的差不多了,从茶馆坐起来,付了茶钱。 那些演出似乎是茶馆自带的,所以不用额外付费,但茶钱本身也不便宜,要九百多钱。 一杯茶,一场演出而已。 九百多钱,够外城一个壮劳力挣小半年了。 放在村子里,更是要辛苦劳作上一年才有这么多吧?而且这些钱还要拿来开支家计。 不过在内城,只够喝杯茶,看场戏。 高见可以看见,他手中的茶叶,是种植出来的灵材,茶杯本身也是不凡的矿石研磨而烧制成的。 那些术法戏剧,正在拆卸一些消耗品,术法自然是要消耗各种材料和气的,其中所消耗的,除了镜水月施术者的气,那些耗材也是灵材。 这么些灵材,就是那些农民种植,采摘的吧。 滴滴民夫血,化作金枝叶。 这重重光华,都是碾磨血肉才发出的耀眼光芒啊。 “神朝收税收上来的灵材,还真是用的一点价值都没有啊。”高见摸了摸手里的金丝熊。 “这不是挺有价值的吗?这茶味道真不错啊,内城的东西,凡是拿出来卖的,可都是好东西,三教九流,各种工匠,都有修行者,他们做的东西,可不是凡物能比的。”舒坚一脸舒适,眯着眼睛躺在高见的胸口,伸出爪子挠了挠自己的毛。 “鼠山没有这些东西吗?舒长老你也是七境往上走吧?没享受过?我不信啊。”高见一脸狐疑。 “我们一群老鼠要享受什么?人族的东西虽好,偶尔来点就行了,我可不想把鼠山变成另一个白山江。”舒坚撇了撇嘴。 要真是彻底变成人族那样,不就是另一个白山江水族了吗?到时候,鼠山可就不再是鼠山了。 “那还,挺好的啊。”高见笑了笑,只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还真是,每次在高见遇到这些卵事的事情,总能遇到好事来让他舒心一下。 只是这么想了一下,锈刀的刀锋再度延展,达到了六寸。 而高见却并没有在意这个,只是说道:“舒长老,你说,多舟县会被报复吗?左家现在应该腾不出手了吧?” “你担心这个?那我让几只小鼠鼠去看一眼就知道了,小地方,最厉害的主祭就是三境,已经被我打死了,左家现在估计要忙着自己打自己了,短时间内肯定是腾不出手管一堆一境的土地神。”舒坚如此说道。 “有鼠山照拂,那我就不怕了。”高见笑笑:“那之后的事情,倒也顺理成章了。” “噢,对了,说起这个,我还想问你好几件事呢。”舒坚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在高见的手掌心站了起来:“你和左岸不是有仇吗?就这么放了他吗?” “我和左岸是有仇,不过这都是为了终结血祭啊,能终结掉血祭,比什么都强,我干了这么多,都是为了这些。”高见说道。 舒坚啃着爪子:“左青不是说他已经要终结血祭了吗?他那个律法,确实要从根子上终结掉血祭吧?” “他说我就信?左家还说要和我和解呢,结果和解了吗?”高见一摊手:“我还是更相信自己啊,而且,你不觉得吗?那所谓的‘法’,其实就是另一种形式的血祭啊,只是不见血而已。” “不见血的血祭,那还叫血祭吗?”舒坚有些不太理解。 高见思索了一下要怎么回答这话。 然后,他来了灵感,于是把舒坚放在自己的脑袋上,顶着他,一路小跑。 高见现在的速度,一路小跑速度也是相当的快,不多时,就已经来到了内城的江口。 此处是白山江汇聚的地方,可以看见有一座巨大的桥梁修建在此,桥梁的柱子极粗,插在河床上,由许多的符箓加固,一眼就知道是道门和巫觋的手笔,而其中各种材料的组合和拼装,又涉及炼师手段,就高见的眼光来看,应该是王家的炼师,真静道宫和左家的巫觋联手制作的这一座巨桥。 长三十里,宽二里有余,横跨江面,其上有商旅卸行装,有旅人互相说笑,各种机关,巨兽在上面来回穿行。 沧州内城中间有白山江穿过,所以内城实际上是分成两半的,正是这不止一座巨桥将两边连接在了一起。 外城实际上也是这么被分成两半的,不过外城是通过船和码头在联系,并没有这么壮观的奇观巨桥。 高见来到这里,头上顶着舒坚,指了指桥下。 桥下,就是白山江。 江面之上有云雾飘散,隐隐仙风,有许许多多的楼船画舫,漂浮河上。 那些楼船画舫,一个个都是雕槛朱窗,船顶是篷帐,四面皆悬以角灯,船上有楼阁,设回栏,楼阁之中有茶几坐榻,船左右没有窗寮,直接临江,以便眺望,四周有四桨平分,缓缓划水,楼船虽然在前进,却没有半点声音。 此时是白天,但已经有了顾客,可以看见许许多多的莺燕女子正在楼船之上,与人嬉笑,看似友人重聚一般。 没有什么灯红酒绿,笙歌燕舞,粉白黛紫,情致缠绵,只是普普通通的聊天,看着优雅,斯文极了。 沧州是水乡,楼船上缓荡烟波,水通着白山江,那大江中有真正的大型货运楼船,其上百般物件,甚至有些是零售的,时常吆喝,与这些画舫炫耀上面的东西有多么珍贵,多么稀奇。 卖家舌绽莲,夸耀货物,还时不时的拿出来用一下,可以瞧见那些东西,有能控物的玉如意,有能自我跟随护主的宝剑,能自行运转计时的精妙机关兽,有唱歌婉转的灵鸟,有巴掌大,看着极为可爱,还会散发清香的草木精灵,据说喝了之后会有奇特功效的美酒,如此等等等等。 上面的人炫耀货物,下面的画舫之中便会响起撒娇之声,于是便有阔绰的客人慷慨解囊,为身边的娇姬美人买上几件稀奇玩意儿,得到一声声称赞,还能看美人嬉笑把玩,大家哈哈大笑,各自收获。 这般场景下,两岸柳荫夹水,隔湖画阁争辉,湖面上的画舫,与岸边的雕楼灯火通明,呈现出一派美景,栏竹架,有韵客联吟,绣户珠帘,时露娇娥半面,酒馆茶坊十六七八家,端的是繁华盛地。 流以水榭,泛以楼船,白舫红帘,其乐融融,楼上的那些女人一个个也不像是妓女舞娘,而是像是这些阔绰富人的小妹妹。 甚至,高见和舒坚看见的也不全是美姬去讨好富人,时常可以看见,这些女人反而趾高气昂,一个个像是有什么底气一样,对客人爱答不理。 反而客人一个个低声下气,小心翼翼的哄着美人,时不时拿出巨款,给周围的商船上买几件贵重的玩物,只为博美人一笑。 搞的地位好像颠倒了一样,明明是出来卖的,却昂着头像是天鹅,而钱的反而成了孙子,但大家都不觉得奇怪。 高见指着下面的场景说道:“舒长老,你看,这地方你知道吧?” “画舫嘛,我知道啊,不过我一直不太懂,你们人族怎么把交配看的这么重要,我们鼠山都是随便生的。”舒坚坐在高见头顶,撇了撇嘴。 不就是交配生孩子嘛?舒坚最起码都有几百个孩子了,而且鼠山是没有‘配偶’这么一说的,大家喜欢就生,也不存在成亲之类的话语和承诺,舒坚的几百个孩子的母亲不少也生过其他鼠的孩子,大家都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甚至舒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孩子。 因为,在鼠山,虽然也有化形的,但大部分鼠鼠,实际上都把整个族群所有的孩子当自己的来养,所有的孩子在小时候也都成长在一起,都是兄弟姐妹,并不分什么父母是谁。 所以舒坚都很好奇人族怎么能把这种事炒成天价?不太理解。 不过人族也不太理解鼠族的事情,倒也不必太在意。 “鼠山的事情我不太懂。”高见摇头:“你觉得,这个地方,和外面外城的那些钉棚,有区别吗?” 都是这种营生,但分成了清吟班子,茶室书寓,草台窑子,老妈堂钉棚等等区分。(详情见第五十七章) 钉棚便是血淋淋的,时常有人死在里面。 而在这里,却显得温馨和蔼,大家都是这么的有素质。 不过舒坚看了一眼之后说道:“嗯……没有吧,干的都是一样的事。” 高见于是仰天感叹道:“血祭也是如此啊,左青所做的,就是把钉棚换成了画舫,如此而已。” (本章完) 第154章 拒绝幻想拒绝锈刀?(加更) 第154章 拒绝幻想……拒绝……锈刀?(加更) 舒坚和高见站在桥上,俯瞰下方的画舫群,以及一整个依附于画舫而成的生态链。 岸上有小厮,而且这些小厮,在外城可能就是鼎鼎大名的大人物。 像是李俊这种外城的码头土皇帝,在这里面,地位不会比小厮高到哪里去,只是内城大人物们敛财的工具而已。 高见看着这些,轻声说道:“把血祭改成律法,就是把见血的刀换成了不见血的刀。” “就好像是沧州内城的公文一样,你看,不管是水家,王家,还是左家,嘴巴上都是一口一个爱民,大家都抢着来爱百姓,但好像百姓也没有过上好日子。” 高见指着下面说道:“你再看看外城的钉棚,再看看这些画舫,也是一个道理。” 他感慨道:“他们一定要把青楼塑造成一个内部其乐融融的景象,给这种地方上一点滤镜,这样才能心安理得的满足自己红袖添香的幻想。” “滤镜什么意思?”舒坚问道。 “呃……大概就是,叆叇,懂吧,某些东西本来是这个样子,戴上了叆叇,就变成了另一种样子,就像是黑色的叆叇,戴上之后就可以直视太阳了一样。”高见解释道。 “原来如此,你懂的还挺多的嘛。”舒坚夸赞道:“所以呢,人族为什么要搞这个什么滤镜?只是为了心安理得?我看他们也没什么心理压力啊。” 高见则笑道:“这就是人啊,秩序,秩序,懂吧,而且,床上的这些事情,很容易就延伸到别的上面了。” “搞不懂你们人族,鼠山可没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我们就按自己喜欢的活就好了,从来没有那么多怪事发生。”舒坚趴了下来,圆滚滚的肚子贴在了高见的头顶。 “那是因为鼠山依附于人族。”高见说道。 “鼠山依附于人族?”舒坚不高兴了,抓住了高见的头发:“话可不能乱说!你可得给我掰扯清楚咯!” 高见的头发被扯起来,疼的龇牙咧嘴,连忙说道:“鼠山又不用管天地死寂,你们躺着就行了,当然不用琢磨这些。” “人族神朝可是要维持天地运转的,为维持天地运转,秩序是必须的,为了维持秩序,就需要维持‘幻想’,因为秩序是靠‘幻想’来维持的。” 他抚弄着自己被揪起来的头发:“为什么要遵守法律?明明法律并不存在什么实际意义,不遵守也不会有什么后果。” 舒坚说道:“可是会被惩罚吧,这可不是幻想。” 高见则摸了摸舒坚背上的毛,说道:“惩罚又不是马上落下的,说到底,法律这种东西又不是物理定律,违背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物理定律?又是我听不懂的词。”舒坚的小眼睛露出鼠疑。 “噢,天地大道。”高见换了个说法。 “这样啊,那确实是不如天地大道。” “所以,违反法律并不算什么,惩罚也不一定真的会来到,之所以大家都遵纪守法,是因为他们‘幻想’出了违反法律的后果,然后,就不敢违反了。” “幻想出了后果……”舒坚若有所思。 这个观点,还挺有意思的。 “这些东西也是一样啊,他们要给自己留下幻想,这样,秩序才会存在。”高见指了指那些画舫。 “只是,外城对他们来说不是人,所以没必要给外城留下幻想而已。” 高见接着说道:“不熟的人,当然没有心理压力了,千里之外有人死了,没人会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己面前有个人死了,那才真是会有冲击力的。” “所以,他们要把这里伪装成一种女人和客人互相平等,大家其乐融融挣钱,内部关系和谐,没有任何矛盾的天堂,身处肉体最俗而精神最高雅的圣地,来这的顾客都是高尚极了。” “你看,那些画舫的老板也是这么营造的,每个女人都是那么美丽,好像一尘不染,甚至比大家闺秀还要大家闺秀,那些妓女是想象的代表,个个都被培养的才华横溢,出口成章,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诗词歌赋无所不能,远远胜出许多真正的大小姐。” “更重要的是,她们命途多舛,沦落风尘,却忧国忧民,俨然一副遗世独立却还关心人世,既地位低下,又精神高尚的作派,对于这些客人们而言,在于这种想象之下,他们的所作所为就从压迫变成了一种风雅。” “他们所做的事情不是在压迫,而是在做风雅之事,于是便像现在这样趋之若鹜。” “但是,不管画舫老板和这些女人们,如何把出卖身体这件事描绘得时尚高雅,美丽动人,甚至是某种精神上的获益,其仍不过只是幻想而已,床榻永远是她们的本职工作,压迫和血腥也永远是这个行业的主题。” “只是,都被藏起来了而已。”高见不咸不淡的说道。 “好怪,你说的好像自己来过一样,怎么懂的这些?”舒坚问道。 “总是见过的嘛。”高见挠了挠头,表情有些微妙。 但是,这时候舒坚却突然说道:“怪不得,那你可是说错了一点了哦,虽然你很聪明,不过很多东西光是道听途说,可是很难见到真相的。” “啊?什么地方说错了。”高见有些意外。 他还是头一次被舒坚指正呢,这只金丝熊居然有脑子的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高见惊讶的目光,舒坚开始愤怒的扯高见的头发。 “疼疼疼疼!你直接说哪儿错了不就行了?!别揪头发!”高见连忙把他从头顶抱下来,搂在怀里。 舒坚将抓下来的头发丝往旁边一丢,骄傲的说道:“你虽然聪明,但毕竟出身底层,还年轻,不太明白这些事情,我跟你讲,你说什么装成大家闺秀……” “可是,下面这些画舫里,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大家闺秀啊。” “犯了事情,或者得罪了人,亦或者世家倾轧之下被当做弃子,各种各样的理由吧,这些女的可不是什么‘假装大家闺秀’,这都是各个家族里,被神朝朝廷抄家之后,教坊司被编入的女眷啊。” “在几年之前,她们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大小姐噢。” “还有就是,律法这东西你不是见过了吗?法家确实是可以把律法编制成天地规律啊……虽然有点代价就是了,沧州很少见,但在法家掌控的州里,犯法可是会遭天谴的。”舒坚随口说道。 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错误,根本无所谓,舒坚专门点出来,其实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那么笨而已。 哼哼,高见你也不是想象的那么算无遗策嘛,总是有些东西是因为你太年轻而疏忽的。 不过想来这些高见也知道,只是说错了而已。 但是,高见却突然张开口,一时突然说不出话来。 他像是被雷打了一样,愣在了原地。 对……对啊。 这个世界,是完全不同的。 高见已经尽力在习惯这个世界了,习惯基础构成不是所谓的‘原子’而是‘气’,习惯各种各样的术法和武艺,习惯了这里的社会制度和各种各样的情况,习惯这个世界本身。 可是……他好像还有一件事没有习惯。 对于高见而言,平稳的秩序,安定的生活,温饱不愁的条件,就像是干净的空气和水一样随手可得,如果做不到这些,那就是不对的。 哪怕是在这个世界,他也从没有缺少过这些,他一开始就遇到了白平,解决了第一个大危机,那之后更是很快就突破了一境,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人上人’。 所以,他对这个世界的很多东西,其实还没有实感。 就比如说……现在的那些娼妇,实际上完全有可能是另一种情况。 这让高见意识到了另一个可能性。 这里的法律,这里的秩序,很大程度上,并不一定建立在‘群体的幻想’上,因为这个地方,幻想本身就可以成真! 高见可是亲身体会过的,被吸入梦境之中,然后发现梦境是某种真实的世界,具备真实的规律。(详情见第一百三十四章) 也就是说,高见的看法虽然一部分是正确的,但另一部分或许根本就不成立! 这个世界的人,很有可能并不在意秩序和团体是否来源幻想与否,因为……法律在这里和自然规律极有可能是同等的! 这个世界的秩序,也不一样! 他所习惯的,温柔的秩序,在这个世界,从根本上就不一样。 这世界……不一样。 和他经历过的所有事情,都不一样。 完全的不一样,从根本上就合不起来,底层逻辑都完全不同,是一个高见难以理解的存在形式。 这一瞬间,一种奇异的感受席卷高见的身体。 这种差异…… 要习惯吗? 习惯的话,应该可以更好的融入吧,做决策也会更好,要认知到这个世界的真实样貌,理解‘幻想’本身就是‘真实’这么一个可能性。 但是…… 但是—— 但是!!! 如果习惯了这个的话,高见可就说不出来‘我要终结血祭’这种话了。 因为,如果幻想可以成真,那高见说要改变的东西,其实就好像没什么意义了。 在这种奇异的感受下,高见的脚下,似乎出现了分叉路。 他到底是‘外人’,还是‘融入’? “高见?高见?”舒坚突然发现之前还侃侃而谈的高见愣住了,伸出小爪子戳了戳,有些奇怪他在做什么。 高见摇了摇头,突然笑了笑,然后冷不丁的问道:“舒长老,你觉得入乡随俗,对吗?” 这问题把舒坚问的一愣,这只金丝熊用爪子挠了挠屁股,思索着说道:“入乡随俗?怎么个入乡随俗法?” “不知道啊,只是突然冒出来了这个问题。”高见眺望远处的江面。 江面平稳,只有一些细微的白色浪,上下不过几十寸,浪上方,有楼船摇动船桨,发出咿咿哑哑的橹声响,大桥上有围尺大索,完全没有生锈,光洁如新,上面有符文的细微光尘闪动。 舒坚则无所谓的说道:“嗯……让我来回答的话,入乡随俗,是尊重别人的习俗,而不是改变自己吧?你看,我来你们人族这边,不也开始喝茶了吗?我在鼠山可不搞这些东西的。” 不过,这个答案,却让高见眼前一亮。 他把舒坚抓住,一下把对方捧在手心,接着伸直双手:“我懂了,多谢,舒长老。” “不是,你懂什么了?”舒坚皱眉。 而高见没有管那些,他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他是外乡人,不是神朝人。 神朝不是他的家,他不是神朝皇帝的臣民,对神朝的秩序也无需过多理睬! 就算当了官,就算此刻陷入了和世家之间的政治斗争,也是如此。 高见,从来就不属于这里! 只有对外乡人来说,才有‘入乡随俗’的说法,对神朝本地人来说,这就是他们很自然的事情。 入乡随俗,不是彻底变成神朝人,实际上,他也变不成神朝人,从小的很多东西刻在了高见的身上,就比如说,他对‘安稳的秩序’‘干净的水和空气’有着很自然的追求,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对于神朝人的本地人来说,他们可从来都没有这种追求。 对神朝本地人而言,面对高见愤怒的很多事,他们根本就没有理由愤怒,没有理由反对,这就是他们的‘风俗’,因为就连世家们自己都没有秩序可言! 看看下面那些娼妇,她们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大小姐,但沦落到此,看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的不忿。 因为她们习惯了。 这就是神朝。 在这个地方,谈论什么‘安稳的秩序’就是在说笑。 高见回忆起了当初。 为什么他要反对左家? 因为……他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这是高见愤怒的原因,也是他一开始选择和左家对着干的原因。 没有仇恨,只是因为……看不惯,看不过,无法忍受。 高见没办法忍受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里! 这世界和他不同! 那么,要么改变自己,要么……改变这个世界。 刚刚自己所面对的选择,其实就是这样。 怎么选呢? 根本就没有选择好吧。 高见要选,改变这个世界。 或者说,高见从小接受到的认知,就是‘人应该要改变这个世界’。 这个念头升起来了…… 与此同时,非常突兀的,高见的锈刀,在这一刻颤抖了起来。 这是高见刚刚自己所说,却又自己忽略掉的事情。 这世界……幻想,是可能成真的。 高见自己其实是知道的,在神朝,幻想极有可能具备现实的力量。 梦境有可能是真的,甚至于梦境之中的那个世界是实体存在的,可以影响到现实世界本身,由此衍生出了占梦这种以操纵梦境为主要术法的巫觋体系。 而‘意志力’,也是确凿无疑的。 武者的‘武道神意’,就是证据,武者对世界的认知,他们的执念,乃至于意志和观点,真的可以形成神意,而神意可以影响世界。 柏星之的神意‘枯荣’,就能够做到逆转衰老! 甚至最简单的,鬼怪这种东西,生前也是什么能力都没有,可如果他们受的冤屈太大,其怨念满溢而出的话,他们死后化作怨鬼,有个二境三境的实力也是有可能的。 甚至如果冤屈真的达到了一种程度,其怨念可以做到影响天地之气的运转,导致六月飞雪,大旱三年,怨气笼罩天地,祈雨都祈不下来。 到时候,解决办法,要么给他伸冤,要么只能让更强的存在,强行破除怨气,管你冤不冤的,老实去死吧。 对神朝来说,他们一般都是会选后者。 天大的冤屈,有个五境六境已经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水平了,绝对是问者伤心听者流泪的极大冤屈,但来个五境六境的修行者直接给你送走,也不是什么难事。就算出现了天地异象,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报应和天罚存在,一个人再怎么受了天大的冤屈,天地也不会给他报仇,从这个方面来看,天道确实很残酷。 而人自己就不一样了,冤屈不仅是他们造成的,他们还会继续镇压。 某种意义而言,天道残酷,但比起人道,还是仁爱公正一些。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类似的,一些专注于读书的书生,虽然没有正式开始修行冲关,但他们读书的时候,读着读着,很有可能就会突破,养成一身浩然正气之后,阴邪难近,甚至有些人可以从不入品的程度突然开启神关,直入四境。 这些都是意志和幻想影响现实的实例。 在这个地方,物理规律,天地大道完全不同,意志可能成真—— 当高见意识到这点,并且选择了‘不融入’的那个瞬间…… 锈刀,颤动了起来。 高见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心悸! 这让他突然感觉到一阵腿软,一个站不稳,单膝半跪在了地上,捂住心口。 本来被捧在手心的舒坚一下悬空了起来,他在天上扑棱了几下,然后一个翻身稳稳站在了大桥的栏杆上,然后探出头,看向高见:“喂?你怎么了?” 但没有回答。 高见压根就没有听见这句话。 他现在的耳畔……寂静的惊人。 除了自己的心跳之外,他好像什么也听不见。 这是……什么感受?! 宁静的心跳声,但却伴随着阵阵心悸。 这种感觉并不痛苦,只是有些……空落落的。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大概就类似于,本来你穷的快要死了,结果却突然得到了一份工作。 这份工作很忙,全年无休,但是工资很高。 为了摆脱先前的穷困,于是你拼命的工作,起床就开始工作,工作完就已经是深夜,疲惫不堪,倒头就睡。 如此过去了好多年,直到你功成名就,垂垂老矣,住在江景大别墅的高层,往外看去,这一生已经过去。 然后,怅然若失。 好像获得了很多,可又好像失去了很多。 最关键但是,既不知道自己获得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丢了什么。 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胸口……空落落的。 拄着拐杖,看着银行卡的数字,想要做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要做什么,好像所有事情都已经做不了了。 就是这样的,空虚。 高见此刻陷入的,就是这种状态。 他强顶着这样的空虚,从刀鞘里拔出锈刀。 锈刀的刀锋,此刻有整整六寸。 然后他又插了回去。 “舒长老……”高见揉了揉太阳穴:“沧州内城应该是有尽有斋的分行,你可以去尽有斋等我吗?我一会赶过去。” 舒坚表情有些担忧:“你没事吧?需要我帮忙吗?咱家再怎么说也是七境大妖,虽然可能没你聪明,但懂的应该比你多。” 他很坦然的承认自己没有高见聪明,毕竟聪明与否,智慧与否,和修为虽然有一定的联系,但实际上那是筛选的作用,根底上没有因果关系的。 很多蛮兽能到八境九境,但连话都不会说。 用高见的话来说,修为本质是上是‘能级’。 同样都是凡人,从能级来说,一个普通文盲吃的东西,和一位知识非常渊博,非常聪明的读书人,吃的东西是差不多的,甚至读书人吃的还会少一些,可以说他们的能级是差不多的,但他们的智力很有可能天差地别。 同理,修行者也一样,能级高不代表你很聪明。 这是因为智力结构不一样,能源再多,结构不行,结果就是不行。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挂钩的,那就是能级高,你就有机会,有潜力变得更聪明,一个聪明人修行之后,他会比以前的自己更加聪明,这是确凿无疑的,在同等的智力结构下,能级变高,修为提升,的确会加强思考速度。 这也是左家的掌舵通常都是六境左右的原因,修为的高深并不能决定智力,对执掌家族来说,智力比修为要重要的多。 但你没有修为,那种强度的思考你都根本承受不了。 而高见和舒坚的情况,就和左家的强者与掌舵的关系类似,在神朝这是一种很正常的关系,那些高位存在,养几个聪明的幕僚也是常事。 ‘师爷’这种职业的存在也是因为如此。 因此舒坚并不觉得承认比高见笨是一种侮辱,很坦然的就面对了这种,开始关心起高见的情况来。 高见又揉了揉自己的脑子。 “没事,我就和左岸打架的时候留了点伤势,一会就好了。”高见语气有些勉强的说道,但还是站了起来。 “伤势?嗯……行吧,那我就去尽有斋等你。”舒坚盯着高见看了一眼,他其实看不见什么伤势。 但高见都这么说了,他选择了相信,于是从高见的身上跳了下来,然后就神秘的消失了。 真是……一点踪影都看不见。 按照舒坚的说法,他从来没有隐藏过自己的气息,可就连左岸都找不到他,只能说确实是某种神秘事件了。 但高见此刻没有在乎那些。 他看了看周围,然后直接纵身从桥上跳了下去。 这里距离水面有几千米,正常下去,人都要摔碎了,不过对现在的高见来说不算什么,他直接落到水里,然后挂上了避水珠。 避水珠将水流排开,让他的身体迅速恢复了干燥。 他到了水底,找了一个洞窟。 这个洞窟应该是以前的水族的居住地,不过现在白山江水族已经灭掉了,所以这些洞窟都空了出来。 高见找了个地方钻进去,确保自己被水气完全遮蔽了气息之后,从刀鞘里拔出了锈刀。 然后,他仔细打量着这把刀。 形制类似禾苗,刃长三尺五六,柄长一尺左右,典型的双手刀,非常的长,而且重。 大部分都是锈迹,只有六寸刀锋。 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除了锈的有点厉害。 从最开始和白平离开低山村的时候,高见为了‘看着不奇怪’,就常年把锈刀放在刀鞘里面,而不是放在胸口里。 不过,这其实也起到了功效,比如左岸就被这一招阴到了,想用锈刀捅死高见,最后发现锈刀根本不会伤到高见。 但……高见其实思考过,为什么锈刀不会伤到自己?尽管这些思考都只是一闪而过,并不能得到什么结果。 高见自己也知道,锈刀这东西,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 锈刀的来历是什么? 真正的来历,高见说不清楚。 但是,锈刀是怎么出现的,高见的记忆还是相当清晰的。 当初他被那个山神的庙祝,应该是一个乡下野巫所鼓动的仪式所催动,又被白平救下,被恐惧驱使着逃离…… 再之后,他觉得,逃避不行,恐惧也不行,必须要回去救白平,人家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就这么跑了也太懦了。 这么想了之后,就在他回头奔跑的时候,他有点急。 就这么回去,也太像是送菜了。 他觉得……自己需要一把武器,急需一把武器,哪怕是一把草叉甚至是木棍都可以。 那时候,高见的脑子很乱,他喘的很厉害,脑子昏昏沉沉的,痛苦的窒息,之前仪式受到的影响,快步奔跑带来的疲惫,还有恐惧和愤怒在消耗他仅剩不多的理智。 这种情况下,就连高见自己都回忆不起来当时是怎么想的了。 他只是用力拍着喘不过气的胸口,希望自己能够尽快恢复。 那之后,出现在他手中的,是一把刀。 就是用这把刀,他靠着偷袭,杀死了那个庙祝,把对面活活捅死了。 他甚至没有感觉到什么恶心,就接着冲向了那头可怕的山神,用尽全力撞了对方一下,让胜利的天秤倒向了白平那边。 再后来,过去了好几分钟,高见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好像从胸口拔出了一把刀。 在白平的‘异人’的分析里,他意识到,这把刀有‘澄澈心湖’的效果,而澄澈的心湖,其本身似乎有‘倒映’一切神韵的效果。 换而言之,高见的悟性并不是锈刀给的,他本来就有这个级别的悟性,只需要他静心。 只是锈刀的‘静心’有点太静了,以至于好像什么东西都无法撼动似的。 那之后一直到现在……这把刀都一直待在高见的身边。 锈刀的特性,也发掘的越来越多。 首先,这把刀除了能够‘澄澈心湖’之外,高见还发掘出来了三个特性。 一个是坚硬,坚硬到匪夷所思的地步,高见到现在为止没碰到什么东西能够对锈刀造成任何一点伤害,而且锈刀从来没有‘弯曲’过。 正常的刀,都要刚柔并济,具备一定的可弯折性,这样才会不会断,而锈刀则完全无所谓这些。 第二个则是锋锐,只要开锋之后,其锋刃简直像是单分子刀一样,尽管看起来没什么,但这东西甚至能够切开六境的肉身。 尽管面对坚固的东西依然存在‘打不动’这么个情况,但基本上都是被香火金身这种‘气’所凝聚的类似于能量罩子一样的东西所挡住的,而实体的物质几乎不存在阻挡就能切开。 第三个则是,锈刀不属于气。 在这个由气所组成的世界里,锈刀非常令人惊讶的不具备‘气’的性质,也就是说,以对待‘气’的方式,比如气禁这种神通,对锈刀是不生效的,这点常常起到奇效。 这三个性质,加上锈刀本身镇压心湖的能力,构成了高见了解的锈刀。 他平时就是这么用的,也习惯了锈刀能够产生这些作用。 但现在思考一下……为什么呢? 高见突然意识到这件事。 而当意识到‘幻想’在这里可以成为确凿无疑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不能融入这个世界,否则的话,他就不能去做那些事情了。 然后,异变就发生了。 强烈的空虚感充斥着心口,让高见几乎站不起来。 这让高见产生了一种……预感。 锈刀,是幻想吗? 或者换个说法……是某种类型的‘神意’? 仔细想想,完全有可能啊。 锈刀的能力是和心湖有关的。 锈刀是从胸口拔出来的。 锈刀……可以靠意气,也只能靠意气来打磨。 所谓的意气,其实就是高见觉得可以。 这个东西极其模糊,高见泡个热水澡会因为太舒服而多出两寸来,但他屠掉了白山江龙宫却一寸都没有加。 可能是因为他知道白山江龙宫背后是左家,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感触。 但这些事情,都在暗示一件事…… 高见或许拒绝了这个世界,拒绝了承认‘幻想可能为真’。 如果换个说法…… 他是否是拒绝了锈刀本身? 审视完毕之后,他手指稍稍有些颤抖的,把锈刀插回了自己的胸口。 他有种感觉,似乎这样能让他好受一些。 然后…… 果不其然,心口的空虚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与此同时,高见的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他的‘心湖’。 (感谢长路漫漫向前行的盟主,加一更) (之前一个星期连更8k已经把我燃尽了,现在这一章已经是氪命了,之后一段时间都不会加更了……要死了) (本章完) 第155章 欲?什么界? 第155章 欲?什么界? 心湖是真实存在的吗? 高见曾经就这个问题,询问过九境真龙,舜靖江。 当时,靖江君对他说,心湖是真实存在的。 高见当时是选择了相信。 毕竟,其实当他沉入内心的时候,的确可以观察到所谓的‘心湖’,这东西似乎真的可以被感知到,乃至于可以产生具体的影响。 可现在呢? 当不想‘入乡随俗’之后,他又要如何面对心湖这样玄妙的存在呢? 这似乎又是一个问题。 当高见来到自己的心湖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种空虚,幻梦一般的感受。 心湖似乎若有若无,好像被他的否决而否决了,所以陷入了这种状态。 “原来是这样吗?”高见好像明白了什么。 作为一个聪明人,高见似乎领悟到了某些东西。 他作为外来者,不愿意接受那些东西,想要‘否决幻梦’的时候,包括锈刀在内,以及他的心湖,这些由幻梦所组成的东西,都被他所‘否决’了。 这也……太神奇了吧? 一种切实存在的事物,因为自己不想接受,所以……就会消失? 那它到底是幻想,还是现实? 高见站在自己的心湖之中,心湖的景色很难形容到底是什么模样,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朦朦胧胧的,似乎随时随地都在变化。 他已经不止一次来到这里了。 甚至,别人也来过。 丹砂就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关于心湖的模样,很清晰的可以看见这里是‘湖’,怪不得别人真的会说这是‘心湖’,一点都没有错。 心湖有着水面,有着水底,而其中的水到底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对此,高见其实有另一重感觉。 他曾经,见识过所谓的‘内天地’。(详情见第一百一十八章) 明明是肉身,但是在他昏迷的时候,却可以清楚的看见其中肌肉骨骼窍穴血管等等东西组成的‘天地’。 那片天地,和真的一样。 心湖,恐怕也是类似的东西吧。 只是心湖的存在要更加虚幻,更加靠近‘幻梦’一点。 当高见不愿意承认幻梦的时候,就是在否决幻梦,而这种意识的东西如果成真的话,表现形式,就是心湖本身被否决。 幻梦,否决了幻梦。 那幻梦,还是幻梦吗? 这让高见有些瞠目结舌,以至于一时之间愣住了。 而且,这个问题,似乎又摆在了他的面前。 那么……到底是要接受吗? 要入乡随俗,接受这种虚幻的存在。 还是说,否决掉,然后连同锈刀和心湖一并否决?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问题?”高见有些疑惑了。 “因为,这是你自己的问题。”这时候,心湖之中,出现了一个人。 那个人没有面孔,脸上是一片平的,不存在五官,声音听起来也没什么特点,看起来有点吓人。 高见立马握刀!上去就是一刀捅在对方身上! 他妈的,搞这种东西,心魔是吧!?看我捅死你! 就是这个东西造成了自己的空虚感? 刚刚就是这个在给自己‘选择’? 去死吧! 一刀入肉,但却像是捅了空气一样。 “我不是心魔。”那个人突然说话了,就算他被捅了,也没有任何伤口,但他也没有任何的反抗。 “那你是什么东西?”高见眼见没有对对方造成伤害,立刻谨慎的后撤,握着刀,在自己的内心里看着对方。 他随时准备启动锈刀的刀锋,凝滞心湖,这样的话,或许能对对方起到作用。 而那个人则说道:“我是,梦。” “梦?” “是,你之前做过梦吧?现在也只是在做梦而已,李驺方曾经将你拉入梦境,让你在梦境之中得到了功法,左家的那个占梦也曾经拉你进入梦中,现在也是一样,我也只不过是一个梦中人而已。”那人如此说道。 高见了然。 这个陌生人,通过某种神通,让自己入梦了? 也就是说,这不是什么心魔之类的东西,而是有人在对自己下手。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出手?”高见皱眉。 “我没有对你出手,是你,在对我出手。”那个无面人叹了口气,如此说道。 “什么意思?”高见有些不明所以。 “我差点死了,因为你。”无面人说道:“所以……我想尽办法,联系到了你。” “啊?”高见不明所以,表情充满了‘莫名其妙’四个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就在刚刚,梦境,动荡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可以称之为‘毁天灭地’。” “我找了好久的原因,想要寻找为什么。” “最后我找到了你。” 无面人看着高见,突然多了几分感情色彩,然后用请求的语气说道:“梦境里也有真实存在的生命,前辈,还请留手……” 高见的表情更茫然了。 等等,等等。 让他捋一捋! 高见就在刚才,产生了一个疑问,这个疑问是,幻梦是否是真实的。 这个问题,差点把梦境毁了? 自己这么牛逼吗? 还是说,这是因为锈刀? 高见看向了自己的刀,眼神充满了懵逼。 说实话,他压根没想到。 “前辈?”那个无面人的声音越来越生动了起来。 似乎,刚刚的冷漠是因为对方没有完全降临,而现在,他的感情,还有五官,正在逐渐蠕动而出,所以说的话也越来越有感情色彩了。 “不用叫我前辈,所以,梦境是真的?” “是——,求求你……前辈。”那个无面人的五官开始浮现,但下一刻,似乎又被什么东西拖拽了回去。 这让他发出了哀嚎:“前辈……梦境是真的,梦境是真的!收下这个,你可以亲自来看!” 说着,他猛的往高见的方向掷出一枚金色的东西。 高见接过这个东西,而那个无面人本来已经出现的嘴巴,似乎遭到了某种‘拉扯’,乃至于他整个人都在往后拉扯! “前辈!可以给我一个答案吗?!我们,真实,存在!”他拼命的喊着,尽管没有眼睛,但高见似乎能够感受到对方的目光。 随着对方的话语,高见发现,自己的心湖,也在发出强烈的波澜! 这些波澜,在他的耳畔发出了质问。“要怎么选?” “是真实?还是虚幻?” “幻梦……存在吗?” 无数的低语在高见的耳畔响起。 像是蚊蝇一样,让高见一阵阵无名火起。 他的言语,乃至于他的看法,好像真的有力量?! 这是什么鬼?! 情况好像有点不妙。 要怎么做? 不过,对于高见来说,他只是犹豫了一瞬而已。 这个答案并不难选。 去他妈的,什么妙不妙的,吵死人了! 刚刚发生的一切,再加上之前他在这个世界看见的一切,显而易见的都将事情指向了一个唯一的答案。 这个世界就是可以认知的,哪怕是所谓的精神,意志,也只能说明其有着本质存在而已。 “什么幻梦不幻梦的,只要能被认知,那就是真的!他妈的,可以被认知,可以被改变,那那就是真的!”高见朝着心湖走去,高声说道:“融不融入这里!和幻梦是否为真,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错,这就是高见的答案! 就像是无神论和唯物主义一样。 如果神祇真的存在于世界上,那么无神论者就是疯子。 但对唯物主义来说,只要可以认知,那么就是存在的事物,神也是事物的一部分! 所以,这些幻梦到底为不为真,根本无所谓! 高见不会融入这个世界!绝不会!因为他要改变你这个世界! 可这不代表他要否决其他别的可以被认知的存在形式! 这就是他的答案! 他像是在对眼前这个人说话,又像是在自说自话,但不管是哪种,高见面对此刻的空虚,都得出了自己的答案。 是啊,一点关系都没有。 高见不想融入这个世界,不代表他要否决某个东西,也不代表他要摧毁什么,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是陷阱! 高见才不会理睬这种弱智问题! 独立思考,知道吧?! 独立思考的意思是,个人根据所掌握的信息,依靠个人的思维体系,独立得出结论,与之对应的是“因为别人都这么说,所以我也这么说”,或者“因为某个很厉害的人这样说,所以我也这样说”。 它强调的是思考的过程而非结论,个人完全可以通过独立思考最后得出一个和大众别无二致的结论,并不能说因为和其他人答案一样,所以就不是独立思考了。 小众不代表独立思考,特立独行不代表独立思考,甚至正确的答案本身,也未必一定是独立思考出来的。 思考是一种能力,是一个过程,无论结果如何,都不妨碍思考本身。 而思考本身,永远是正确的,无关结论对错, 将小众与特立独行,当做是自己独立思考的结果,其本身就和思考两个字无缘了。 高见思考出了自己的答案,所以他直接喊出了这个答案。 带着这个答案,他走到了心湖中央。 然后,启动锈刀!一把将锈刀插进了心湖! 蹭的一下。 心湖凝滞。 高见明确感知到了,一股巨大的,无法形容的力量,笼罩在自己的心湖之外。 似乎是那些低语的来源。 高见抬起头。 心湖的迷雾消散。 心湖的头顶上,是“梦境”! 流芳千古,鬼哭神泣。 凤歌龙舞,万物爽灵。 乱坠天,地涌金莲。 梦境之中,燃着欲望!食欲,色欲,求知欲,征服欲——如此种种,这些欲望,组成了梦境本身。 人为什么会做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些欲望,本身就是生命的动力,是天地的色彩之一。 人的思想本身,构成了梦境! 精神,灵魂充斥此处,毫无物质的存在,无数的思想在这里游曳。 思想、情绪、个性、意志,是这里的主要内容,似乎这个地方是高等智慧的精神活动的某种体现。 梦想、感知、情感、思维、记忆、行为、人格,内心,欲望这些精神现象,才是这里的主旋律。 肉欲与激情,崇高与卑劣,爱恨交织之中,呈现出来的是精神的涡流,无穷的想象混杂在一起,然后以这些想象和思维奔衍生出的所有元素为材料烩成的滚滚浓汤。 炽烈的感情在扩散,冷酷的思想在奔流,好像是一团团不断外渗的混沌,浓浊的色彩不断搅动,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其中撒上了金粉和银粉,在浓稠的色彩之中,闪动着层层光芒。 既伟大又冷漠,既美丽动人又残酷无情。 这些声音似乎在吟唱着一个名字。 ‘欲界’! 这一切,就在,心湖的上方!在心湖的天空之上! 但高见只是看了一眼。 之后,他启动了锈刀的刀锋。 但随着高见启动了锈刀,那几乎无可摧毁的‘凝滞’,将所有的低语瞬间镇压!破碎! 高见可以看见,锈刀的锋锐被消耗的瞬间,这些所有‘精神’组成的事物,都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驱散了! 不管你是什么天地的色彩,也不管你是什么梦境实体,只要握住锈刀,高见的心湖似乎就是无敌的! 一匹刀光,横亘天穹!划破了无穷的欲望和思想之下的混沌! 高见傻了。 说实话,他想的只是镇压自己的心湖而已。 可是,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口难以言喻,无法置信的绚烂刀光。 眼前的一切混沌,尽皆斩破。 锈刀的威能,似乎在这片精神的世界,才显得格外强大! 几乎不可战胜! 所有的低语,所有的幻梦,在高见得出答案,下定决心稳定住了锈刀之后,在这片刀光之下,尽皆扫清! 高见注视着那道刀光。 他察觉到了……锈刀本身的,神韵。 那是,锈刀的神韵?! 高见怀疑自己看错了。 然而,只是一瞬而已,随着刀光的黯淡,先前类似锈刀神韵的东西消失了。 与此同时,那个无面人似乎也没有坚持住,被拉扯着消失了,只是消失之前,他大声喊道:“多谢前辈……!这个恩情,我们!一定会报的!” 与此同时,四周的天穹消失了。 高见睁开了眼睛。 (今天是双倍月票的最后一天,求求月票啊!) (本章完) 第156章 鼠鼠时间 第156章 鼠鼠时间 所有的东西,全部消散,心湖恢复了平静。 胸口的空虚,也消失了。 与此同时,高见停止了激活锈刀,眼前的心湖开始解冻,紧接着,高见忽然睁开了眼睛,从‘内心’苏醒了过来。 手中,依然是锈刀,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另一只手里,有一块令牌,似乎是纯金打造的,上面有着古怪的神韵。 这种神韵似乎隐隐带来了某种变化,但他说不出来。 至于原本动荡的心湖和锈刀,都安稳了下来,空虚感也不见了。 高见坐在原地,只觉得……刚刚那一幕是那么的突兀,简直不像是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东西。 “我擦,什么个事儿啊?”高见看着锈刀,面露无奈,挠了挠头。 他很聪明,所以事情他已经厘清了。 只是有些,不敢置信。 刚刚他对幻梦的质疑,似乎真的影响到幻梦之中的某些存在,以至于对方找到了自己,刚刚也就是对方的呼唤造成了自己的空虚。 至于这块令牌……上面有神韵诶。 要不要试试看? 高见看了一眼锈刀的锋锐,还有五寸。 有一寸刚刚用来澄澈心湖,赶走那些古怪低语了。 剩下的其实他准备用来领悟玄化通门大道歌的第五层来着……虽然他现在才三境,但玄化通门大道歌永远是他的第一优先级。 但是,这个令牌,很在意啊。 思索了一下,高见看了一眼锈刀还有五寸的锋锐。 干了。 他当即低下头,毫不犹豫,激活锈刀,开始参悟这块牌子的神韵! 怕卵,锈刀这么猛!冲冲冲! —————————— 与此同时……舒坚正行走在大街上。 这只金丝熊普普通通的四肢着地行走。 虽然他也可以两条腿走路,不过他并没有选择这么做,因为他没有化形。 这是一件说出去都很难以置信的事情,七境大妖,竟然没有化形。 作为鼠类,他自然是先天残缺的,三关九窍,老鼠只有两关七窍,他的上限自然也就是九境,而今已经是差不多摸到上限了。 想要继续进步,就需要化形。 但不知道怎么得,舒坚并不希望化形。 化形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呢? 听说会变聪明,因为人族天生就很聪明,所以妖物化形之后,也会变成人族的样子。 万物灵长们,都很聪明啊。 有羽之虫三百六十,而凤凰为之长。有毛之虫三百六十,而麒麟为之长。有甲之虫三百六十,而神龟为之长。有鳞之虫三百六十,而真龙为之长。有裸之虫三百六十,而人类为之长。此乾坤之美类,禽兽万物之数也。 五种灵长,都是三关九窍齐全,内天地圆满无缺,修行没有障碍,天然就优越于其他所有种族。 而妖物的化形法,就可以帮助他们来模仿这些灵长。 其中人族作为灵长,数量极多,到处都看得见,妖物们最容易模仿的灵长,就是人族,所以化人的数量相当多。 同理,人族作为灵长,也可以成为化形法的‘宝药’,只要吃了人族,那么化形为人的进度以及妖物自身的修为都会急速增长。 不过,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人吃妖,神朝的力量强大到不可思议,作为人族皇朝,就连农民都具备漫山遍野捕杀妖物拿去抵税的能力。 所以,血祭才能够起到如此巨大的诱惑力,乃至于将整个沧州都席卷进去。 成为其他的灵长也可以,比如白山江那些野蛟,他们其实都是水族,有的是鱼,有的是蛇,但通过化形法,都化形成了龙。 这样的龙,就被叫做‘妖龙’。 妖龙有很多种不同的类型,马化形成妖龙,就叫骢龙,贝壳化龙叫做蜃龙,蛇可以变成虺龙,鱼化龙叫鱼龙,另一些潜鳞之物所化的妖龙叫做蛟龙,如此种种,各有不同。 这些和化形为人也一样,狐狸化形为人,也会留有一部分狐狸的特征,兔子化形成人,也会留一点兔子的特征,这是因为他们始终是妖,而非真正的灵长,称之为‘妖人’也没什么问题,或者按照人族的说法,会把他们称之为‘某某精’‘某某妖’,连人字都懒得带。 真龙们也是,从来都看不起妖物。 百鸟朝凤,万兽随麟,也都是如此,灵长们就是高贵,就是强大,就是可以看不起妖物们的存在。 但即使这样,也挡不住妖物们拼了命的去化形。 几乎所有的妖物,都以‘完全成为灵长’为目标而努力。 妖龙们,想要走水越过龙门,化作真龙,那些什么精,也总是爱融入人族的社会,成为神朝的一部分。 这是一种潮流,怎么想都全是好处。 开窍的数量会变多,天赋会变强,修行速度会变快,脑子也会变得更聪明。 偏偏舒坚自己不喜欢。 所以,哪怕修行到了七境,他都一直保持着原身。 鼠山也不是没有化形的,他的好多朋友都化形了。 只是舒坚觉得,他们化形之后,都更像是‘人’,而不像‘鼠’了。 他们会用酒盏喝酒,会用筷子夹菜,甚至住进了房子里,穿上了绫罗绸缎,就连交配都要搞什么聘礼嫁妆,大房二房,活的和人族没什么差别。 舒坚不喜欢。 他不要这些,还是现在比较舒服。 老鼠就是老鼠,干嘛非得装作人的模样?说人话,吃人饭,搞的和白山江那帮怪东西一样,又想化龙,又要学人,还要融入神朝,给自己搞成了个四不像。 于是,金丝熊倒腾着四条小短腿,在人潮之中穿行。四周都是人腿,马腿,还有别的灵兽什么的,一只小小的金丝熊实在太不起眼了,再加上某些舒坚自己都搞不懂的原因,所以根本就没有人发现他。 他大摇大摆的穿过人群,来到了尽有斋,旁若无人的走了进去。 那些迎客的翠蝉压根没有注意到有这么一只金丝熊蛄蛹蛄蛹着走进来,他们还在一个个落到地面来。 尽有斋各地分馆的陈设都差不多,显然是有固定的装修规格的。 这些规格里,最著名的便是树中间的蕃珍树,每个尽有斋的分会,都有一颗蕃珍树的移栽气根,算是那颗真正的万载巨树的分身一样的东西。 蕃珍树,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春秋结一次果,果实如醴露,是顶级的天材地宝,此物最神妙的地方不是本体,而是气根。 其气根可以生出小树,也能滋养周围,将尽有斋变成一处小型的独立‘福地’,可以压制各种宝物的天然冲突。 各种宝物,其实是会内斗的,很容易就造成水火不容的局面,像是千年雅楠这种东西,如果和阴沉之气结合,会生出卯木生劫,夺食为病,此刻旁边若是有宝物为癸水,就容易癸水退气,无力制劫,就会引动各所藏互相冲克,有时为明冲,在时为暗冲,旁边如果有人长久在这两个宝物中间生活,就会冲衰,导致气运衰竭,破家亡身。 而蕃珍树能够滋灵草,养灵虫,其本体的巨树有地母之神韵,拥有让自己身周所有的宝物都和谐相处的能力,即使它们相性不兼容,依然会在这棵大树的气根林荫下安然保存。 尽有斋能够储存这么多宝物,而且不管是否秉性是否不和,这棵大树可谓是居功至伟。 再加上又有翠蝉盘踞在上面,这些负责引导和推销的绿衣童子童女其实都是不差的妖物,依附蕃珍树而生,算是尽有斋的标志性建筑,简直和商标一样著名。 舒坚在鼠山还听过一个说法,说是古战场那边层出不穷的‘知了猴’,什么百年蝉,千年蝉之类的东西,其实都和尽有斋有关。 按正常来说,古战场的蝉再多,在他们不会爬起来蜕皮成为真正的蝉之前,都是不会繁殖的,不管百年还是千年,都无所谓,迟早能杀完。 甚至可以说,根本就不会存在百年禅这种东西,所有的蝉应该都是三千年蝉才对。 可是……古战场就是会有源源不断的知了猴诞生,甚至还有近几年刚刚出现的十七年蝉之类的东西。 可见其中蹊跷。 到底是什么人在往古战场埋知了猴的卵? 很多人就在暗中猜测,这可能和尽有斋的翠蝉有关,但尽有斋从来没有理睬过这些问题,毕竟他只是一个做生意的,实在是没必要什么东西都来回应一二。 生意人,只要保持信用和资金就可以了,些许流言罢了,不值一哂,根本没有在意过。 舒坚站在树下,看了一眼这些绿衣童子熟练的接客,等了好一会,这些绿衣童子都没有注意到舒坚。 这让鼠鼠满脸都是不爽。 不是,我没有隐藏气息啊!我大摇大摆在这里站着呢! 但等了好一会,还是没人理他。 于是他自己爬下来,四肢着地,蛄蛹着往尽有斋内部走去,然后环顾四周,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舒坚不太喜欢很广阔的地方,比较狭窄的角落他待着比较舒服,所以他找的地方是一堆积了灰的空箱子的夹缝里。 他就在这里趴着,静静的等着高见到来。 从头到尾,不管是在沧州的街上,还是在尽有斋内,都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淡黄色的可爱鼠鼠,而舒坚显然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只是静静的在这里待着。 不过,待着也不是发呆,实际上他在看尽有斋里面的众生百态。 尽有斋这种地方,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在这里发生,因此也格外精彩。 他看见,有人在尽有斋的房门上钉‘大火’的标志,好像是在装修。 大火,是心火,是天上二十八宿之一。 心者,天之大火,而辰、戌者,火之二墓,是以季春心昏见于辰而出火,季秋心昏见于戌而纳之。卯为心之明堂,至是而火大壮。 这个星宿,是秋天的象征,所谓‘七月流火’,其实就是说的天空开始出现心火之流,那说明秋天要到了,天气将转凉,故下面紧接的就是“九月授衣”。 《释天》:“大火谓之大辰。”“大火,心也,在中最明,故时候主焉。” 这时候在自家房门上钉一个心火做什么?现在天神都没有了,也不可能有星宿下凡啊。 在上古时期,天神尚存的时候,巫觋们是可以祈祷天神下凡的,那时候星宿下凡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可现在没用了啊。 估计只是为了装饰吧,毕竟心火的标志也还挺好看的,七月流火,可是很好看的天象景观,相当壮丽的。 又看向另外一边,那边有简单的术法遮蔽,不过他还是看得很清楚。 尽有斋‘号称’应有尽有,所以……这个地方连人都有得卖。 不过尽有斋自己是不卖的,他们只是在内部设置了一个类似跳蚤市场一样的地方,人可以来这里卖东西,卖什么都行,尽有斋看场子,负责抽水,但真假不论。 曾经,高见在尽有斋看见过一头几乎要成妖了的老牛和一个老人,就是这样的,他们是自己过来卖自己的。 你完全可以给自己头上插个草标,表示自己要卖身。 所以,舒坚看见,在那边就有人在卖身,是个穿着破破烂烂的男人。 而买家正在商量价格,想要以三金的价格买下这个男人,只是卖的方式不一样,并非是作为奴隶,而是杀手。 三金,买他去自杀式袭击,成功不论。 这个男人答应了。 这让舒坚有些感叹,为了三万万金去杀人的人可能没见过,为了三金就杀人的,到处都是啊。 钱少买的到人,钱多却买不到了,也是人族的奇景啊。 他又看向另一边。 在那边是尽有斋正在介绍生意,好像是要介绍东西给一些佛门弟子,说是要帮助他遁入空门。 舒坚撇了撇嘴,搞不懂这人是在买什么。 佛门那一堆嘴上是‘空’,处处言‘无’的东西,在他眼里就是精神病友互助会,其中一个病友被其他人当成医生了。 天人没几个正常的,全都是自称善良,遇到事情却都袖手旁观的垃圾。 再往那边看—— 嗯? 高见到了? 等等,他四境了?! (本章完) 第157章 不需开窍? 第157章 不需……开窍? 百无聊赖的舒坚缩在一堆箱子的缝隙里,看着尽有斋的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 有在楼上搞装修的,有一堆卖力干活的翠蝉,有卖身的,有出家的,有来来回回走来走去不知道干什么的。 看着这些,时间慢慢流逝,终于,他看见了高见。 只是,有点古怪。 高见,四境了? 他身上的气息还没有平复,尽管他在尽力压制那种感觉到,但显而易见的,就是已经四境了,还隐隐散发着来自神关的某种压迫。 不同的窍穴,在使用的时候,给旁边者的感觉是不同的。 神关的窍穴会产生精神上的影响,会让人出现幻觉,或者情绪异常,变得亢奋或者畏惧,像是武者展开神意的时候,时常都会对周围的人造成情绪上的压迫。 精关则是会显现在肉身上,比如最典型的‘气血狼烟’,就是精关三窍启动之后最典型的特征。 气关的特征则是类似于‘特效’一样的东西,剑气,刀气,或者萦绕身周的各种受到修行者掌控的‘气’,这代表了他正在启用气关三窍,比如邹束挥剑时候身周围绕的群兽,还有曾经袭击过力工们的那个杂鱼二境,他也是开了气关,身周会有角风环绕。 通过这些特征,其实是可以判断对方此刻使用的是什么哪个关卡的窍穴,再加上观察一些手段,见识丰富的情况下,还能特定出具体是哪个窍穴。 只是,高见的情况有点奇怪。 对方是散发着神关的影响力,在他周围的人似乎都会感觉到自己有点头晕目眩。 可是,看不出窍穴。 嗯…… 不管这些了,先去问问吧。 于是舒坚又蛄蛹着爬了出去,顺着高见的裤腿爬到了高见的头顶,拍了一下高见。 可以看见,高见‘吓’的一下蹦跶了一下,头发都差点竖起来:“卧槽——我……你……唉,舒长老,你下次能不能发出点声音……” “我没有隐藏气息!”舒坚暴怒,开始揪头发。 高见连忙把他从自己头上薅下来,这样坐头上个把月,他怕是就要秃了。 “你怎么了?一脸茫然,还有,你怎么突破了?你刚刚把我支开,就是因为你要突破了?突破是好事啊,你怎么不高兴?”舒坚被高见双手拿住,心安理得的就这么被举着,有些疑惑的询问高见。 高见将舒坚放在了自己肩膀上,叹了口气:“是突破了……只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舒长老还是别问了吧。” 舒坚看着高见,于是选择了不问。 何必非得问呢,人都有秘密,他也没和高见和盘托出自己的事情啊。 大家现在只是因为看不惯左家,再加上都和李驺方尚书有关系,所以暂时联手而已。 而此时此刻,见到了舒坚,高见才终于是稍微放下了一点心。 他习惯性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闭上双眼冷静了一下,然后睁开了眼睛。 睁眼之后,高见不禁想起了半个时辰之前,他所看见的神韵。 该怎么形容当时看见的东西呢? 这么说吧,高见的确四境了,但他开的并非是窍穴,而是……神关。 没错,尽管神关三窍,高见只开了泥丸一个,但他……已经打开了神关,并且拥有了极其微弱,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神意’的‘神意’。 这就是那个令牌的神韵所展现给高见的东西。 那个神韵之中记载了一种打开神关的方法。 而且,这种方法,不需要开窍。 根本就是匪夷所思! 高见手里有玄化通门大道歌,所以他知道四境以内的神朝的修行法划分,也知道开窍对于闯关的意义。 开窍,是为了积累足够的底蕴,每一次开窍对修行者来说都是全方面的提升,然后再赋予不同窍穴对应的效果。 通过相似性质的窍穴,在三个窍穴达成‘共性’的时候,利用这种共性,就可以去‘闯关’,打开三关之一,彻底将内天地的某一种力量释放出来。 但如果……一开始就告诉了你这种共性呢? 那么,岂不是打开神关,不需要开窍? 用言语已经无法描述当时的高见有多么吃惊了! 神朝的修行体系是错的?! 闯关,不需要开窍!!? 可是仔细想想,开窍,似乎并不是闯关的必要条件…… 既然如此,那个神韵里的东西……说不定可以试试。 于是高见就试了。 然后,他就成功了。 他在神关三窍只有一窍的时候,打开了神关。 到现在他都还是懵的,这已经完全颠覆了他对修行体系的认知。 尽管,高见自己也知道,所谓的‘修行体系’,实际上是人总结的。 在高见看来,神朝的修行体系,其实是相当科学的……虽然本质上就已经不太科学了,但总结方式的确是非常成熟的。 个人力量超越所有,自己的伟力就是一切,这种东西,除非你个体的智慧可以碾压整个文明,抵达‘我一个人的思考可以优于其他所有一切’的程度,否则就是个笑话。 这种人除非是没有对手,不然不去尽可能的科学化开发研究利用力量,让力量进步,迟早会被更科学的力量体系所替代,武艺的方式,气的利用,效率的提升,机关的结构,符箓的构成,这些都可以被精准的纳入研究和优化的过程里面去。 神朝对知识的垄断相当严重,各个世家,门派都对自己的独门绝技极为吝啬,限制了很多知识的传播路径,但在世家和门派内部,还是在有限的程度上做到了专业化,精锐化,不断的优化术法,修行法,让修行者们一代一代的变得更强,乃至于,如果有一个强势的皇帝进行干预,费巨大代价,甚至造出了《玄化通门大道歌》这种堪称‘集大成之作’的功法。 这就是体系之后的力量。 一个人就算是天选之人,也比不上几千上万的精英和聪明人一起开发研究。 这种情况在世家内,也是会专门聘请各种各样的能人异士,以及培养自己家有才干的年轻人来给自己干这些活。 因此,产生‘突破修行体系’的事件,并非不可能,只是……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这东西是怎么来的? 是谁研发的这种玩意儿?而且,这件事,高见觉得,必须要严格保密。 现在如果泄露这种东西出去,恐怕自己的下场不会太好。 再说了,关于打开的神关,其中的奥妙,以及高见自己的‘神意’,都似乎还处于一种虚无缥缈的状态。 说实话,高见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神意是什么……尽管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真的有。 而在那块金牌的神韵记录之中,这种情况是正常的,按照那里面的记载,人需要去寻找自己的神意,并且想办法提升,但提前开启神关可以让这个进程加快,并且让‘神意’这种玄妙的力量更加的可控。 这种手段……和神朝的修行法,完全相反。 神朝是慢慢成长,你的神意其实早就在神关之中,只等你拥有足够的实力掀开盖子,获得其中的力量,但这样培养出来的神意,你自己是控制不了的,像是柏星之的‘枯荣’就是一种很鸡肋的神意,但这种神意,却能和本人绝对契合,毕竟这就是武者的整个人生经历凝聚而出的神意。 而这金牌之中的法门,却是先帮你打开,之后你再慢慢培养,更有可塑性,是你刻意培养的,具体是什么情况,完全看你自身。 这也导致,虽然高见已经有了四境的修为,但好像……既没有开窍带来的特殊提升,甚至神意本身也还模糊不定,起不到效果,这导致高见在基本的数值上,会比正常突破的四境要弱一些。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 那就是,这一境,完全是送的,他是货真价实的四境,只是缺了窍穴的力量而已。 原本高见是准备开大椎的,他在大椎的进度,可一点都没耽误! 一旦突破,那就直接是五境了! 如今这个神关虽然没有开窍的特殊效果,也没有神意或者神通,可按照高见现在的理解来看的话,等他正常开启神关三窍,蕴养神意,这种跳级只会让他修行速度更快而已。 毕竟,对其他人来说,高见是真切的跨了一境!就算没有神意和窍穴的力量,这一境对修为的全方位提升也是实打实的! 只是有一个问题…… 这金牌,是谁研究的呢? 显而易见的,这是一种和神朝现在完全不同的修行体系。 这个修行体系里,甚至都没有对身体,以及气的任何涉及,既不修行肉身,也不使用气本身的力量。 用人话来说,就是不修精关和气关。 完全只专注于神关本身,甚至连神通都没有,只专注于神意。 严重偏科,以神朝的修行体系来看,上限就只是四境而已。 可是……就高见所看见的,对方所表现出来的力量,那可不止四境啊。 说明,虽然有共通之处,但极有可能,这种来自于梦境的修行法,和神朝有着完全不同的土壤,是从不一样的环境之中诞生而出的。 就好像是曾经讨论过的‘风俗’一样。 风者,气也;俗者,习也。土地水泉,气有缓急,声有高下,谓之风焉;人居此地,习以成性,谓之俗焉。 风自厚薄,俗有淳浇,明王之化,当移风使之雅,易俗使之正。是以上之化下,亦为之风焉;民习而行,亦为之俗焉。 沧州是边疆地带,自古不服王化,哪怕如今被征服留下了古战场,其俗也尚好巫祝,俗事鬼神以祈福。 其他地方也是,楚越之风好勇,其俗赴死而不顾。郑卫之风好淫,其俗轻荡而忘归。晋有虞之遗风,其俗节财而俭啬。齐有景之余化,其俗奢侈以夸竞。 乃至于,燕地有些妖物们认为客大于后房,所以会让自己的妻妾侍于宾客而不觉有辱。 斯皆上之风化,人习为俗也。 不同的习俗,不同的文化背景,不同的文明本身,自然会诞生出不同的修行体系和科技树。 眼前这个金牌,极有可能就是完全不同的文化所诞生的。 梦境世界……是真的,只是这种真实,可能会和高见所想的不一样。 高见拍了拍自己的脸。 这些都是多余的话了。 暂时不用在意这些吧,反正一时半会都不可能有什么瓜葛,当务之急,还是和左家的事情。 现在已经掀起了左家的内乱,那么下一步就是参加太学选拔了。 参加太学选拔,可比和左岸玩心眼爽多了。 要知道,权谋高手的第一信条,那就是永远不要轻易陷入权谋斗争。 强如左岸不也阴沟里面翻车了吗? 至于这种特殊的修行法……高见觉得还需要用别的东西来验证一下,比如说,天人。 高见已经意识到了。 天人众,那些从‘诸天’而来的金皮或者蓝皮光头,似乎也和神朝的修行体系不一样。 就在高见忍不住思考这些的时候,坐在高见肩膀上的舒坚忍不住了。 他伸出小爪爪,拉住高见的耳垂,往下狠拉:“喂喂喂!你在发什么呆!?所以你让我来尽有斋到底是要做什么?还有,你到现在都还没说呢,关于除夕的事情,你到底是怎么安排的啊?” 高见被扯了一下耳朵,疼的他赶紧又把舒坚抓到手上:“舒长老,你能不能别有事没事就揪我……” “那你倒是回答我的问题啊,到底是准备怎么干?”舒坚把小爪爪放在门牙上,盯着高见,等待着他解惑。 “那我们去里面说吧。”高见无奈,只能又把对方放在肩膀上,然后往前一间为客人准备的密室走去。 尽有斋谈生意的人不少,所以对密室这种东西有硬性需求,再加上尽有斋自己的声誉很好,因此很多人谈生意或者密谋什么事情的时候,甚至都不会选择在自己家里谈,而是会跑来这里面。 当然,收费的,很不便宜,一金一个时辰。 尽有斋这地方,里面只有水是不要钱的。 “左家现在已经内乱了。”高见如此说道:“现在沧州年底的除夕大祭,肯定是会手忙脚乱的。” (本章完) 第158章 敲定大计 第158章 敲定大计 高见带着舒坚走进了密室。 尽有斋人多,但嘴不杂,这里的保密措施还是做的相当不错的,所以高见并不担忧隔墙有耳这种事情。 进了密室,高见随手将一金放在阵法上。 神朝宝钱之上的国运激活了阵法,整个房间立刻对外封锁,保证一点声音都传不出去。 这也算是神朝的一种独有防伪标识吧,在越州那边也有应用,神朝宝钱上附着了神朝国运,检测这个东西,就能够直接启动阵法,这个技术让神朝的自助使用的设备其实相当普及。 不过不是对普通人普及就是了。 至于眼前的密室,保密等级也很高,如果有人在这种情况下都能窃听成功,那就说明高见的钱少了,尽有斋还有更高等级的密室,只是用一次就得上百金了。 至于更高……那就只能自备了,那种级别的密室,一般人也用不上,用得上的人,密谋的东西高见都不敢想。 然后,他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高见说道:“左家已经因为两个掌舵的路线之争陷入了内乱,这种乱子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解决的,但左家也不会因此停摆,不同的人负责不同的事,是很正常的。” 一个大家族,就和一个小国家类似,是由很多人,很多部门组成的。 上头的争斗会影响家族的运行效率,但并不代表左家会因此而停止运作。 很多不涉及斗争的,必须要做的事情,比如收租,挣钱,日常维护天候,安抚神祇之类的事情都要运转。 高见对着舒坚说道:“所以,太学选拔的事情,也不会落下,对世家的直系子嗣们来说,太学学子的身份相当重要,这是他们提高自己身价的筹码。” “在这种情况下,左家的各个直系继承者们,会在上层内斗的情况下依然参赛,我的机会就大多了。” “最关键的是,主持年底大祭的,必然是左家,到时候,左家要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来维持除夕大祭呢?是左青的方案,还是左岸的方案?” 年底的除夕大祭是一个重要节点,巫觋作为祭祀的一把手,是必须要全权负责的,甚至就连水家在这个事情上面都要暂时听左家的安排。 左家也从来没让人失望过,从来没出现过岔子,每年该做什么,要安排别人做什么,都是井井有条,平稳的很。 舒坚磨着牙,说道:“所以,现在左家内乱期间,很有可能继续加大烈度?” 高见点头,找了个地方坐下:“没错,而且是必须加大力度,到底是用谁的办法进行除夕大祭?左岸,还是左青?两边必然各执一词,这个斗争拖不得,除夕大祭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节点,不管哪一边用自己的方法完成了除夕大祭,都可以奠定之后他们行为的合法性。” “在这个节骨眼上,左家内部本来就压力爆棚的情况下,他们势必不会有那么多精力去关注太学选拔,对左家来说,我已经成功了一次,已经掀起了左家的内乱,我已经没有筹码去参加,下一次我的行动应该会再筹谋很久,这是一个智者该干的。” “所以,此时此刻,对我来说最有利的选择是马上抽身而退,毕竟想要针对,乃至于覆灭世家这种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 “从左家的角度来看,我高见为了防止被之后安稳后的报复,趁着左家内乱及时跑路是最好的办法,而绝妙的抽身而退的机会就摆在这里,我只要参加太学选拔,被选入太学,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跑路到神都阳京,左家追都没办法追!” “不管怎么看,我现在的行动,最佳选择都是要赶紧离开沧州这个是非之地,给自己寻找足够的成长空间,然后再暗中图谋。” “所以,我的机会就在这里。” 说着这些,高见露出了大白牙,比划了一个大拇指:“我可从来不是什么智者——” 高见是莽夫啊! 什么筹谋不筹谋的?干嘛啦?这种时候就是要莽上去,给左家狠狠的添一把火啊! “这时候,我只要杀绝左家的继承人,左家本来内部就高压的态势,只会爆的更狠!” 是的,前任现任两个掌舵撕破脸,左家因为路线之争而陷入高压锅一样的情况下,突然之间小辈继承人们都死了! 这可是超级涡轮增压,一波就给左家拉爆! 而且,左家不能发作。 因为真正的炸弹就在头顶! 除夕大祭,没有任何人胆敢让这个东西出纰漏,神都阳京只是不愿意理睬沧州,神都的贵人们只是自己在内斗,没有那么多闲心来管沧州,只要沧州继续交税,继续运输资源过去,那就大家相安无事。 可你要是把除夕大祭搞爆了,神都绝对会专门腾出一只手来好好整治一波沧州世家。 到时候,左家就可以见识一下神朝真正的力量了。 左家不会这么蠢的。 所以他们会在这种高压锅一样的环境下准备除夕大祭,再也没有半分力量可以去理睬高见,高见就可以顺理成章的通过选拔仪式,跑路成功! 不过,也有风险。 比如高见在选拔赛里被人打死了。 但那种风险是肯定要冒的,要干大事,这世上哪有十成十的好事儿? 高见可是对柏星之承诺了。 对这个一心想要留名的老人,高见亲口对他说出了:“我会让左家爆炸,并且把你的名字放在前头。” 这是高见让柏星之出手的诺言。 高见并不准备食言! 而舒坚在旁边看着高见,小眼睛提溜提溜转了两圈,说道:“听起来好像没问题,用除夕大祭压场,逼的左家腾不出手来处理你,只是还有一些风险,但这些风险,就是你需要用到我的地方了,对吧?” “没错。”高见笑笑:“太学选拔上当众杀绝左家人,此事之后,沧州再无我立足之地,我这官也差不多算是当到头了,只是有点对不起司马大人,之后记在心中,日后回报。” “那之后,我要怎么潜逃出去,就得看舒长老的了,这就是我想要拜托鼠山……或者说,拜托李驺方李尚书的事情。” 高见说到这里的时候,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变得严肃了起来。 虽然舒坚很可爱,但他可没忘记,鼠山实际上是李驺方在沧州安插的棋子,尽管李驺方本人暂时没有足够的精力插手这些,可并没有放松在沧州的力量。 包括高见,鼠山在内,还有不知道有多少东西,都是李驺方的棋子。 高见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在单独行动,准确的说,这实际上是神朝上层对沧州的一些小动作,自己只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只是自己这个部分干的格外的猛而已,想来,李驺方肯定是没有想过高见能把事情干的这么快,这么麻利的。但不管怎么说,当高见真的在太学选拔上当众杀绝了左家人,不管和左家有没有关系,整个沧州都会将他视为危险分子吧。 他太跳了,简直无法无天,这种危险分子必须立刻诛杀,否则今天是左家,明天是谁?谁又能保证高见永远不犯病?还是说要把他当爷爷供起来? 不可能的,所以当高见真的做了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后,只会遭到沧州世家的毁灭。 这种情况下,就需要跑路了。 这也是高见笃定左家不会过于防备的原因。 谁能想到高见真的会放弃一切不要呢?放弃一切还是最好的结果,最次的结果可是直接死在原地。 听了高见的话,舒坚有些疑惑:“你……真的要这么干?这么干,左家肯定是要吃大亏,可你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吧?” 是啊,这件事……对高见来说,没有半点好处,凭什么这么干?为什么这么干?到底有什么意义?之前高见所做,其实都得到了实际的利益,甚至可以说是高见就是靠和左家作对才获得了现在的地位。 而今,他功成名就,钱囊满满,还这么拼命做什么? “哈哈,舒长老。”高见笑了笑:“我本来就是乡下来的一介野夫而已,本来就没有,失不失去的,又有什么所谓呢。” “再说了,我得到的东西,很多的。” “很多?得到了什么?名声?那你可想错了。”舒坚皱眉。 不会是名吧?那些侠客,就喜欢留名千古,常常为了名而抛家弃子,乃至于舍弃生命。 可高见真的做了这件事情之后,他在沧州的名声会变得无比差劲,那些世家肯定会将高见描写成一个报复社会的疯子,败坏他的名声。 高见看着舒坚打量自己的眼神,则罕见的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他说道:“小人物就是这样的。” “像我这样的人,在世家强权面前,就该如此弱小,无论做出什么努力,我们所要付出的代价都是巨大的,为了挥出那脆弱的一拳,善良、贞洁、爱情、理想等宝贵之物都得丢弃,最后还要被扫入垃圾堆。” “但就算这样,还是要出手,总得有人出手,不然就完蛋了。” “小人物……算了,不谈这个了。”舒坚摆了摆手,他不太习惯沉重的话题,所以马上换了个话题。 舒坚转移话题道:“那现在我倒是知道你的想法,不过,说起这个的话,我倒是觉得,你不妨顺水推舟。” 高见挑了挑眉毛:“嗯?怎么个顺水推舟法?” “就这么干,然后直接去太学。”舒坚说道。 高见愕然:“当众杀人也能去太学吗?这可是大大的坏了规矩,甚至是坏了整个神朝的规矩,太学选拔如果能死人的话,那各大家族的直系子弟可都容易保不住,这……李大人压的下来吗?” 是的,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太学选拔,是绝对,绝对不能杀人的。 如果有人运气不好,死了,那没办法,只能说天意如此,该追责追责,该叹息叹息,也没什么办法。 可如果有人在这种场合下被蓄意杀害了,那么就说明,所有人都有可能会死,每个世家子弟都有可能死在这里。 对世家们来说这是绝对不可接受的。 这不只是沧州世家的诉求,也是神朝所有世家的共同诉求,不管是哪家都绝不会允许太学选拔出现人命。 如果闹出人命的凶手,在事情结束之后,还大摇大摆的跑去太学读书上课,那要承担的压力怕不是一点半点了。 就连神朝朝廷都扛不住这种压力吧? 所以,只要高见做了,就算李驺方亲自出面,估计都没办法将这些事情摆平。 “想什么呢,这种事情,李驺方这只缩头乌龟怎么可能出面。”舒坚开口就是看不起自家幕后老板,一点都不带怕的。 然后,这只鼠鼠继续说道:“但你完全可以把这件事做成悬案嘛,就好像你刚刚说的一样,这件事对你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你根本就不可能有动机这么做,你还是勾家的牙将,年纪轻轻突破了四境的天才,虽然和左家有些不对付,但那也是针对血祭的,不管怎么看,你都没有那么多理由去做这件事。” “你这可是相当冒险的啊。”高见笑笑。 确实相当冒险,想要做成悬案,那么就得让所有人都注意不到你的情况下作案,而且还得规避掉事后的追查。 很难的。 舒坚则说道:“做两手准备嘛,要是失败了,你就正常跑路,我还是会给你安排后路的,只是神朝官场可能就和你没关系了,毕竟……你知道妖星吗?” “妖星?”高见歪头,他知道妖星是什么,但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提这个。 “妖星是有某种运势护体的,到时候说不定可以用得上,你其实不用担心自己的运气。”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啊,李驺方说的。” “原来如此,那就按鼠山说的来。”高见点头。 两人对话进行到这里,高见也没有过多的耽搁,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在这密室里修行了起来。 他还得熟悉神关呢。 一个时辰转瞬即过,时间到了。 该把自己兜里的杂货都给尽有斋处理了变成现金了。 (本章完) 第159章 运气 第159章 运气 高见把自己芥子袋里的什么妖兽素材,机关残骸之类的东西都在尽有斋变卖了一下。 一下兜里多出了一万两千多金! 尤其是那个阴阳爻轮盘,简直贵的离谱,不愧是四境机关师贴身携带的东西。 反而三境妖兽的素材,比高见想象的要低一些,据说是因为最近死的太多了,所以行情价被冲低了。 这让高见很高兴。 说明血祭真的在停,很多之前高高在上的‘神祇’,现在应该都被干掉了,素材都把行情价格给压低了一级。 处理完这些,推门而出,而舒坚已经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既然这边的事情已经和高见商量的差不多了,那么舒坚也要去准备一下自己要做的那些事情了。 虽然鼠鼠看起来不是很靠谱,但做起事情来还是相当靠得住的,高见在这点上还是很相信对方的。 只是,迄今为止还是有一个问题无法忽视就是了。 那就是……李驺方真的想救高见吗? 对于李驺方来说,高见死了,似乎也可以达成一个对他来说可以接受的结局。 高见已经把左家搞的一团乱麻了,所以,高见只要再把左家的继承人都杀掉,这个时候,还有保住高见的必要吗? 高见杀完左家的继承者们,再让左家把高见摁死。 然后,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 左家遭到重创,李驺方趁机出手,拿捏住沧州,将自己的势力彻底安插进来,至于高见……死就死了,作为棋子,他就该死,只要高见一死,所有的事情都在高见这里停下了,不会有人在追查,也没有人会跑到李驺方这里来。 对于李驺方来说,这就是完美结局。 所有的事情终结在高见身上,然后胜利的果实由李驺方自己亲自摘取,不沾染半点灰尘,所有锅都是高见背好了。 相反,如果留着高见,反而会造成很多很多的问题。 要处理收尾,容易被后面的追查追到自己身上,暴露自己幕后黑手的身份,容易牵扯到其他地方,甚至是高见本身对李驺方来说都是不可控的。 如果从利弊上面来分析的话,李驺方是完全不可信任的,对于高见来说,防备李驺方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免得被对方过河拆墙,卸磨杀驴。 然而…… 高见根本就没有防备这些,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只是伸了个懒腰,然后就朝着马厩去了。 舒坚已经离开,接着就去带走老马,然后就回去外城自己的窝点,熟悉一下能力,等待着太学选拔报名吧。 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已。 高见这么想着,来到了马厩。 刚到马厩,就听见马倌朝着他冲了过来,然后一下躬身,笑容满面:“恭喜先生!您家的马,怪化了!现在一境了!” “啊?”高见愕然,然后看过去。 却见走龙已经怪化,身躯之上出现了些许云纹。 马身高大,有骢身之相,马鬃如朱髦,双眼如鸡目,有紫缕贯瞳,炯炯而不摇,不管身体如何移动,双眼始终保持锁定,好像一座云台。 其祥云纹下,赤汗流下,汗沫流赭,隐隐有紫艳光明,鼻头有火气喷出,蹄厚五寸,坚如石,凫间欲开,望视之如双凫。 原本的走龙已经神骏非常,而此刻更是龙头鸡目,麟腹虎胸,尾如云彗,耳如插筒,脚下的云气浓密了不止一倍! 高见心情大好,大笑三声,牵马入市,然后飞身上马,朝着外城去了。 —————————— 而在外城…… 外城里,李俊正在奋力干活。 和内城那全城都温暖如春,甚至河流都没封冻,河上还有画舫流转不一样,此刻的外城,正是一片寒冬景象。 寒冬之中,只见众草萎悴,水面零残,纤条槁摧,枯叶飘殚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着小雨。 天寒地冻,小雨滴滴,风也很大,刮得枯枝上的群鸦也冷得不行,这些乌鸦一遇到风就嘎嘎叫着乱飞,所谓‘寒鸦’二字,最是贴切不过。 哪怕是在高见和李俊的运作下,整个沧州多出来了许多的煤炭,其中还有鬼木炭这种东西,但外城还是一片凋敝。 高见的确是大大的降低了运送费用的内耗,增加了木炭的数量,但这些举措只是‘少死了很多人’,而不是‘没死人’。 沧州外城,千万级别的人口,哪年不死人呢? 就连外城作为重要交通运输网路的河流,也全都冻的严严实实的,想要搬运不能靠船只了,都得用车拉人扛。 还好这不是沧州的第一次寒冬,大家也都习惯了。 再说了,今年可比往年要好过的多了。 所以,就算天气寒冷,街上冒着风雨来往的人们也有不少,毕竟大家都要为了生活混一口饭吃,工作一来,哪里管的上什么风雨? 没有人敢偷懒,因为这和生计挂钩,在冬天更是如此。 要知道,唯一比工作更糟糕的事情,就是找工作。 不会有人想在这种寒冬下饿着肚皮,家里妻儿冻着饿着,然后自己在外面奔波想要重新找工作的。 而且,相较于以前,现在真的是幸福多了。 李俊看了一眼自己脚下的炭盆,热气滚滚而来。 再看看身边住的房子,房子肯定是比不了那些大人物的,不算太好,但用了夯土,比窝棚好太多了,热气跑不出去。 也不用时常出去体力劳动了,现在的他,每天的文书都忙不过来,体力劳动什么的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力工帮已经成为了沧州外城一股不可或缺,无法忽视的势力,因为和沧州百神的合作,再加上一位镇魔司牙将在背后做靠山,水家公子在这里有过些许痕迹,因此一路更是顺风顺水,安安稳稳。 而现在,力工帮更是马上就要迈入下一个阶段! 砰砰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李俊放下手里的笔杆子,说道。 然后,外面走进来一个书生。 书生身穿普通的布衣,有一些补丁,但内里衬着,可见其条件并不算差,还是很暖和的,身上也有些肉,不是瘦骨嶙峋的样子,看着平时伙食应该也不错。 书生名叫周生。 他不是神朝人,是域外生活的凡人,曾经被白山江龙宫豢养,但在白山江龙宫覆灭之后,他在高见的帮助下,成功逃到了神朝,现在正在给力工帮办事。“李工头,这是最近的成绩,说实话,我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现在你送过来的两百多个力工,已经都学会识字了,我还教了他们一些基础的算学,估计都能投入到各个码头上干活了,如此一来,各地的账目都会清楚很多,最基本的流水账他们肯定都是会记的,就不用什么东西都交给你们了。”周生走了过来,对李俊汇报着自己现在的工作进程。 周生来了沧州,没什么地方立足,李俊则看上了他的读书水平。 要知道,周生可是一境的儒家修行者,尽管他自己都没什么自觉,但他确实是只靠读书就做到了这点,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没有被白山江龙宫吃掉。 所以李俊希望他能够成立一个内塾,教纤夫们一些脑子还算灵光的人读书,而报酬则是一栋院子,还有足够的薪金,以及能够养活那几十个小孩的粮食。 现在看来,两者的合作相当的平稳,双方都很满意现在的状态。 “周先生。”李俊站起身来,笑道:“最近马上就要年关了,年货什么的准备了吗?你好歹也是一境,可不能太寒酸了呀。” “那些事情都之后再说吧。”周生笑笑:“我听说张先生那边,一境的修行者也多了起来,基本上能做到五十个码头能有一个了,我来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张先生,张一元,一个武馆馆主,是高见找来的人,现在在力工帮当教头,做事很卖力,很会教人,身上有一股子正气在。 在他的帮助下,外城上千码头,每五十个码头差不多就有一个一境,这个数量的一境,显而易见的,除了没有二境的高端战力之外,力工帮在外城已经彻底站稳了。 不过,李俊知道,这其实只是在挖掘以前的矿而已。 很多纤夫和力工,本来靠自己就已经走到了一境的门槛,这是他们这辈子二十甚至三十年的积累,缺的只是临门一脚,而张一元和一境的功法,帮他们把这临门一脚踢了出去。 所以才产生了在短短小半年里,一境的数量爆发式提升的事。 想要二境这种高端战力,还需要很长时间的积累。 除了李俊自己。 李俊觉得……自己好像快要二境了,他的天赋……或许有点好。 只是还有一点问题。 问题在于……他们没有二境的修行法。 不管是张一元也好,高见传下来的法门也好,都没有二境的法门,李俊只能自己想办法。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李俊问道。 “上次说的二境法门,找到了,只是对方要求你亲自去交易。”周生压低声音说道。 “这也能找到?你联系的人?”李俊凑了过去。 对于二境功法,他的确非常急需。 不管是对力工帮的集体来说,还是对他自己来说,都相当急迫。 只是,二境功法是比较微妙的东西,很少有人愿意拿出来卖,起码在外城没有,在外城,任何功法都是安身立命的东西,不会有人拿出来卖的。 至于接触内城的大人物么,人家也很少愿意搭理李俊这种人。 就算愿意搭理,力工帮估计也出不起这个钱,因为……内城实际上很少有二境的功法,因为刚刚说过了,二境功法是一种存在形式比较微妙的东西。 因为,二境的功法,其实很少,甚至比成套功法还要少。 在内城,比较容易找到的是成套的功法。 所谓‘成套’,也就是至少能开启一关,能够修行到四境,这种功法就算是一套。 实际上,很多有了一定地位,但没有特定传承的修行者都是这样的,他们会有好几套功法,一套炼体的开启精关,一套炼神的开启神关,一套炼气的开启气关,自己根据不同功法的性质,然后去寻找适合,或者能将就的功法,让这些不同的功法,各自负责一个部分。 修行一事,毕竟很难啊。 当然,也有那种传承有序的功法,一本开两关,这种,一般情况下就只有明确传承的势力才能够掌握。 甚至一本开三关的,那种就是顶级传承,只有顶级世家,超级仙门,还有神朝朝廷本身才掌握着这种功法。 而一关都开不了,只能开几个窍穴的,那种就是‘残缺’功法,在内城也没什么存量,毕竟也不会有人闲的没事去搞几本残缺的功法来,而如果有整本的,也不可能拆开了卖。 所以,二境的功法,基本上要么是碎掉的残篇,没有后续进阶路数,又固定了修行的基础,要么就是古董,是那种很老旧的功法,实在是鸡肋的不行。 找这种功法,就像是要去找一台还能用的诺基亚一样,新手机到处都是,钱就可以买到,这种中古机价格不贵,可能不能找到,可真就是全靠运气了。 运气好,路边垃圾桶里就有,或者在哪个地摊上面就能找到。 运气不好,真就是没什么好办法。 因此,进度就卡在这里了。 至于正常的一套一关功法,能修行到四境,其价值已经是力工帮根本不可能买得起了。 知识,在神朝可是很昂贵的。 所以,李俊一直很愁这种事情,他想过去找尽有斋买残缺功法,可是对方在这里没有存货,不过可以从申请其他分行的仓库那里调过来。 李俊问了一下,运费比功法本身还要贵十几倍,都够买一本四境的了,这让他只能说以后有的话,希望通知他。 所以,他又多方打听,希望能够能够找到一些办法,能够让力工帮们找到下一步提升的路径。 然后,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机会居然应在了周生身上。 周生读书读的很不错,以书为友,结交到了一位内城的教习先生,对方在内城也不算什么大人物,但能接触的东西,比外城强多了。 在周生的询问下,那位教习先生自称有一本残缺的练谱,有二境,能开膻中,大椎两个窍穴,是武者用来锤炼肉身的东西。 这本功法原本的用法已经遗失了,对内城来说属于毫无意义的垃圾,但恰好,很契合李俊现在的功法,很契合高见传授给他们的法门。 或许是……运气吧。 “我就去接洽一下。”李俊点了点头。 最近,他运气一直很好啊。 (本章完) 第160章 功法 第160章 功法 李俊马上就收拾东西出门了。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需要去城外取一样东西。 李俊的‘法宝’。 没错,他也是有法宝的,而且是货真价实的法宝,是他捡到的。 李俊自从那天,高校尉屠戮百神的雨夜之后,运气就一直很好。 先是被高见选中成了工头,然后发现了自己的修行天赋很好,再之后,发愁力工没没什么文化,高见就送来了一个读书人。 再之后,他觉得无法自保的时候,又恰好在一次江湖搏杀的事后现场,捡到了一个法宝。 现在,他缺功法的时候,又恰好有人找到功法来了。 不得不说,李俊自己有时候都会感叹,老天未免也太眷顾他了吧? 可真要说眷顾的话,怎么不直接把他投胎到大富之家呢? 真是的。 简单的和周生沟通一下,他又装了一些钱,又从米缸里舀了一碗高粱米装在小袋子里,想了想,又从房檐上取下一块去年存的腊肉,切了二两。 接着,李俊离开了自己的住处,朝着郊区去了。 毕竟是法宝,放在外城里不保险,他是寄存在了城外的一户农民家里。 一路上没什么阻碍,很顺利的就来到了那户农民那里。 农户周围种着许多的灵材,他自己似乎是刚刚忙活完,扛着一些工具正在往家里走。 李俊连忙走上去,挥手喊道:“老西,我来了!” 名叫老西的农户听见这声音,连忙转身:“哎哟,李工头!吃了没?” 老西也是力工,不过不是全职,他在力工里,条件算是比较好的,自己家里有地,农闲的时候就出来做点工,赚点钱,不至于坐吃山空。 李俊走上田坎,稳住身体:“上次放你这里的那面镜子,还在吗?” “在,在,工头交代的东西,我还能忘咯?怎么,是要拿回去了?”老西问道,语气虽然亲切,但并不怎么恭敬,没有那种低声下气的感觉。 因为李工头平时对人就是这样的,大家虽然敬佩他,但都不怎么怕他。 “是,走吧,正好去你家坐一坐。”李俊笑道。 老西点了点头,然后带着李俊进了自己家。 因为老西的条件不错,有自己的地,所以他是有媳妇儿的,和力工大多打光棍不一样。 他媳妇是个普通农妇,膀大腰圆,有一把子力气,看着比老西还壮。 李俊走进去就笑着说道:“嫂子好,我就来坐一坐!” “喔!工头!快坐快坐,我去给你倒水。”那个农妇本来还满脸都是蛮横,但看见走进来的是李俊,马上变成了笑容。 李俊给力工们涨了不少工钱,所以大家都不讨厌他。 李俊也笑着打了招呼,找了个地方坐下。 老西自己看着精瘦精瘦的,老婆却长得壮实,可见他还是挺喜欢这个老婆的,他好像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李俊记得,他是生了七个还是八个孩子,最后活下来的就是这三个,一个大儿子在家帮他干农活,以后估计是要继承这些土地,现在应该还没回来。 二儿子出门闯荡找活路去了,听老西的说法,好像是在别的县城里学木匠。 女儿则早早的就嫁人了,收了一笔彩礼,就再也没见过了。 而老西那边,则和老婆走到了后面的厢房,在里面压低声音偷偷说着悄悄话。 “这个工头,来的还真不巧……杀猪也得除夕之后再杀,现在这个节骨眼,家里还真没多少东西。”老西挠了挠头。 他老婆也一脸愁容:“今年种药材收成还不好,要不是涨了一波力工的工钱,说不好猪都要卖了,老二去拜师又拿光了家里的腊肉,本来这个冬都有点过不下去,这时候来拿什么招待啊……” 最后还是老西一拍板:“你去地窖挖点红薯,我去煮点水。”然后思虑一二,又补充道:“今天多放点薯,把皮也刮了,少放点藤叶,就一顿早餐,没肉就没肉了。” 然后他又说道:“地窖旁边有个筐,我昨天在山上捡的蘑菇,之前我已经自己煮了吃了,没事,没吐也没死,我还想着晒干了存到过年的时候吃,干脆一起煮进去吧。” “好,多放点好货。”老西的老婆点了点头,然后就麻利的下地窖去了。 不一会,水就烧了起来。 而李俊则主动走了过去,将自己带的高粱米和腊肉丢进了沸水里。 老西满脸不好意思,但又有些高兴,不停说着不好意思。 等到老西的老婆从地窖里爬出来之后,也是笑的嘴都合不拢,连连道谢,之前的愁容也都消失不见了。 李俊则只是摆手,在这里吃了一顿高粱红薯蘑菇腊肉炖的烂稀饭,然后就拿走了自己寄存在这里的一面镜子,离开了这里。 走之前,李俊又看了一眼周围的村子,不少人都在和他打招呼。 今年的年景,也很不错啊,老西家的猪都能留来自己杀了,等到年底,他家今年一年就不愁肉吃了,那头猪得有三百斤吧,去掉骨头,剩下的都能吃,天天都有肉吃。 熬过今年,来年就是好日子咯。 要知道,放在以前,他家是不能杀猪的,养的猪都得卖出去补贴家用,不然全家都得冻死,而且也养不到这么肥,得亏了今年的炭价格便宜。 李俊这么想着,将目光收了回来。 大家的日子都在变好啊,希望明年会更好吧。 于是,他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肚子吃饱了,该去见那个教习了。 其实不一定非得在老西家吃一顿的,但他有种‘预感’,觉得不吃的话,可能会有点问题。 不知道预感是哪里来的。 但是,自从那一天屠戮百神的雨夜之后,李俊就时常会生出这种预感,每每他顺着这种感觉去做的时候,基本上都会发生好事,或者规避掉坏事。 久而久之,他也就养成了顺从这种预感的习惯,今天也是如此。 离开了村子的李俊,了一个时辰左右,一路小跑,来到了内城和外城交界的一处城墙。 城墙下面支着许多的摊子,还有一些挤挤挨挨的木棚子,都是民居。沧州外城人多,自然拥挤,很多犄角旮旯的地方都会有人建房子,反正也没个规划,大家全靠自己争抢,为此还时常爆发各种各样的冲突。 人们随心所欲修建房屋,完全无视别的建筑,街道和小巷子杂乱无章地交织在一起,互相纠结,远看如同蜘蛛网一样。 混乱,但混乱之中,却井井有条。 因为,在这一团乱麻之中,其实早就已经通过暴力或者别的什么,构建了一套独属于这种混乱的秩序,是这里的‘风俗’。 在一间小房子里面,李俊见到了那位教习先生。 是个和周生差不多大的儒生,穿着一身青衫。 读书人和老百姓都喜欢青衫,所以青衫总是能在各处看见,对读书人,尤其是儒生来说,这些文人雅士喜欢青,因为它是“五行之正色”,代表着晨昏相接之时,与春在四季中的生机意象匹配,能够彰显自己的清风。 正所谓“青,东方色也。从生丹,丹青之信言必然,所以君子服青色。” 至于老百姓爱穿青色,倒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主要是青衣的造价便宜,青色染料是最好得到的,很多草木的汁液都能拿来染青色或者绿色。 李俊看着对方,然后走上去,微微躬身。 然后,叫出了他的名字和称谓:“陈舟,陈教习,久仰大名了,我早就听周生夸赞过你的学识,今日一见,确实一身正气,是读书读进心里了的啊!” 李俊叫着他的名字,然后主动和他握手。 这是李俊在这些个月打交道的时候学到的东西。 虽然叫出名字,微笑,还有称赞这些事情听起来都很小,可这些细节所产生的效果决不可轻视。 如果态度是“不偏不倚”“公事公办”,难免会让人觉得冷血,觉得缺了点什么。 不管是谁,其实下意识里都会想让自己能获得一些特殊服务,让自己成为‘特别’的。 所以,李俊练成了一套让别人感到“特别”而设计的社交措辞和礼节话,脸上的笑容也只是为了表演出一种和谐亲切的气氛罢了。 现在就是这样。 他展现出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就是,这只是给不特定多数的人提供的一种“特殊服务”,你是特殊的。 哪怕这其实并不特别,他对大部分人都这么做的。 但只要让人感觉到特别,那就足够了。 显然,这点让陈舟很受用,他点了点头:“李工头,听说你们在找功法。” “是,我们现在正缺功法呢,这不就找到陈先生了吗。”李俊笑道。 “那你看看这本,价格的话,你看完之后再开吧。”陈舟拿出一本功法来。 那是一本破书,看着灰尘扑扑的,但偏偏又不能清理,以上面纸张的情况来看,清理一下怕是就要给纸张弄破了。 李俊也顾不得其他,小心翼翼的翻开书页,仔细看着里面的东西。 上面有图画,有文字,最关键的是……透露着神韵。 没错,这才是一本功法最重要的东西。 功法之所以珍贵,就是因为上面刻录着神韵,没有神韵的话,功法的修行难度会直线上升,因为你只能靠一本书自学,而无法参照其中的神韵进行练习。 一境的功法,或者庄稼把式,不用神韵还勉强可以用,可到了二境以上,没有神韵,单纯靠自己读书领悟的话,能刷下去一大批天赋不够,悟性不足的。 起码刷掉九成五。 但有了神韵,这个数据可以来到五成以上。 有了神韵的帮助,哪怕是愚笨的人,都可以通过参悟来入门。 只是问题在于……想要刻录神韵,需要开启神关。 每一本有神韵附在其上的功法,都是一位四境以上的修行者亲自动手抄的,还不能是普通的抄,得是融入了自己的心血,将自己对这本功法的了解全部融入其中。 他自己得会!会的同时,还要认认真真,呕心沥血的浇筑在这本功法上,才能够写出来一本带神韵的功法。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二境的功法很少的重要原因。 很少会有四境浪费自己的心血和精力去抄录一本垃圾或者残本,抄录一本四境的成套功法和抄录一本二境的残缺功法,二者消耗的精力其实是差不多的,但价格却差了很多。 所以成套的四境功法在内城好找,垃圾的二境反而难找,只能碰运气。 还好给李俊碰到了。 这本书是古董,是以前的四境写的,只是,就李俊的眼界来看,这本功法的各种巧思,也是极其惊人的。 “光天化日之下,四方阴邪休行。” “大冬严雪之中,一点阳春自在。” 李俊念叨着上面的题词,这是神韵的载体之一,书写者对功法的了解和领悟,就寄托在这上面。 “妙啊,居然古人也能写出这样的功法,这真的是古董吗?”李俊看了之后,对这本功法极为满意。 而陈舟则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古人比我们想象的要智慧得多,他们不是不聪明,只是见识比我们现在少一些罢了。” 李俊点头:“的确如此,古法炼体,古法气井,古法血脉枢纽,这结构,谁看了不迷糊?” “感觉就算是我们现在去用那个时候的条件来做,也不一定有多大用,没有天才的思维根本不可能做出这些东西来。” 李俊不禁感叹,果然,古人也很厉害啊。 因为知识是一代代传承下来的,是不断试错后的最优解。所以才会让人觉得现代人比古代人聪明,以目前的迭代速度,再过一千年,想来那时的人,也会觉得此刻现在的人一副很不聪明的样子。 只是……李俊突然意识到,虽然功法的进步日新月异,可是,几千年来,农民们好像没什么变化。 不过也是,进化的功法和术法,好像本来也和农民没什么关系。 “功法很好,我买了,价格的话,八百金如何?”李俊小心翼翼的问道。 说话的时候,李俊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福至心灵’。 (本章完) 第161章 外城纷争 第161章 外城纷争 一瞬之间,李俊感觉到自己浑身一激灵,感觉背后直冒冷汗。 八百金,价格相当公道,虽然他还想讨价还价,可是那个激灵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对劲,还是先跑路比较好。 李俊很相信自己的直觉的,这直觉帮了他好多次。 “钱在这里,一共八百金,我还有急事,就先走了,陈先生,我们下次再聚。”李俊从怀里掏出一张官票。 所谓官票,是神朝户部官方发行的票据,上面根据你的存储数量,会写上不同的面额,流通的相当广。 除此之外,还有私票,也就是各地钱庄自己发行的 没错,神朝的金融活动可是相当繁盛的,而且还有汇率这种东西,尽管神朝宝钱本身是作为主流货币存在的,但不管是海外还是神朝境外,其实都是存在各种各样的势力和国度的,只是规模比之神朝都比较小而已,但他们都还是具备在停滞的天地之中勉强自持的能力,并不是全然等死。 所以各种贸易依然存在,高见的天马‘走龙’,实际上就是西域之地那边产的,天马期货也是常见的东西,借此敛财或者破产的修行者也有许多,这种情况下,钱庄和官方票据的诞生几乎可以说是必然的。 不同的钱庄,根据信用不同,利息也不同,像是官票和鼎鼎有名的大钱庄,比如尽有斋什么的,他们发行的票据恪守信用,随到随取,所以并不给利息,而且还要收你的保管费,一般是每年三厘或者五厘,也就是每一千金,一年要抽你三金或者五金作为保管费。 还有一些呢,或许是因为想要吸引客户,或许是要扩大规模,亦或者别的什么理由,则会给予客户利息,约定好多少时间不能取出来,即‘定存’,一般每年能有一分或者五分,多的甚至可能达到七分,即在这里存一千金每年给你七十金的利息! 但这种的话,也会有可能遇到滥发银票之后闭门不出,停止营业,或者挪用存款,经营他项买卖失败而破产,使所发行的票据无法兑现,这种时候,一般就只能靠自己解决问题了,如何判断,全凭自身,神朝官府对私票的兑现并不负责任,但神朝的价值观里,是支持合理情况下的武装讨债的,这不算违法,也不会有人来追查你。 投资有风险,经营需谨慎啊,对双方都一样,钱庄要担心自己赖账会不会被打死,客户也要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吞掉本金。 而现在,李俊之所以突然急着要走,就是因为他察觉到了‘风险’。 风险是哪儿来的? 不知道。 但他背后发凉,说明肯定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还好事先带上了法宝…… 掏出官票,结清之后,他将功法揣在身上,小心翼翼的准备离开此地。 陈舟没有拦他,既然对方有事,那就走了就是,反正钱已经到了,和周生那边也算是有了交代。 周生的书确实读的不错,很多见解都很新奇,充满了‘心平气和’四个字,据说他是从神朝境外来的,遇到了许多可怨、可怒、可辩、可诉、可喜、可愕之事,而如今其气甚平,并没有因为以往的经历而产生很多气愤或怨怼,这是多大涵养? 只有这种人,才尝得出天地间真滋味,再加上他做事认真,一毫不肯苟且,陈舟其实是很高兴自己能交到这种朋友的。 至于李俊,陈舟一眼就看出来了此人的蝇营狗苟,开局对自己的谄媚和吹捧,中途拿到功法就开始变脸,现在更是疑神疑鬼,觉得有人要害他,忙不迭的就开溜,可见此人欲念多动,猜疑填胸,利算无余,这种人,成不了大器。 陈舟如此想到,注视着对方离去。 但李俊才不管这些事情,他怀揣着功法,一溜小跑的就想要回去,把这本功法交给帮里,让兄弟们有机会修行到二境,也让他自己有机会。 转过拐角,穿过一连串的小巷子。 说是小巷子,其实是一大堆房子里的间隙,只能勉强走人,往上看都看不到天空,因为上面都被各种扭曲歪斜的建筑给挡住了。 小巷子的泥坑里,躺着一些冻死的人,应该是死了之后被人拖过来的。 因为路很窄,尸体们堆在这里,想要穿过去,就要踩着尸体过去。 本来正常情况下是丢河里的,但现在河流封冻了,就没办法了,只能暂时堆在这些看不到的地方。 反正是冬天,也不会发烂发臭,都冻的硬挺,和板子似的。 只待来年开春,河流解冻,就可以把尸体都丢进河里,顺流飘走了,到时候是什么东西吃掉,那就无所谓了。 每年都是如此,已经持续了好多年,听说河里的鱼妖和各种水妖那些都为此而成立了个节日,庆祝顺流而下的尸体。 毕竟,对人来说这是尸体,对妖来说,这可是万物灵长血肉宝药的自助餐,到时候会有很多妖物聚集在下面,偷偷摸摸,甚至是争抢顺流而下的尸体的。 李俊觉得这样很不好。 但说实话,他也习惯了,不好归不好,但也不至于不能接受。 事情就是这样的,当苦难和恐惧积累多了,人们的感觉就变得麻木了。 生活中充满了那些第一眼看上去残酷、恐怖的事情,但多看几眼,也就习惯了。 对于李俊这种常年生活在这种环境里的人来说,哪怕是踩在这种硬邦邦的尸体上,也不会再感到心惊了。 实际上,他看过,经历过更多。 虫子从奄奄一息的孩子身体里爬出来,那孩子还是活着的,身体却已经生蛆长虫了,甚至都没力气自己动弹除虫,只能瘫在地上等死。 像买卖牲畜一样地买卖活人,而且并不是买卖奴隶,而是买回去吃,之前城隍和土地神们就经常做这种交易,那时候沧州百神经营着‘人市’,里面充斥着许多自愿卖身,或者被自愿卖身的人,来自野外的妖怪们,会来拜访百神,希望从他们手里获得一些血食。 百神在沧州外城的地位很高,通过经营这座人市,他们获利颇丰,赚的盆满钵满。 当然都得交税,获益大部分都得上交给祠祭他们,好像是姓左。 但剩下的那些也足够富有了。 至于什么把人毒打而死,饿死,几个码头为了争抢一个活儿而互相厮打而留下几具尸体,婴儿出生哭嚎两天就衰弱而死……之类的事情。 这所有的一切,沧州外城的人们,包括李俊自己,早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刚刚和李俊一起吃饭的老西不也是,他生了七八个孩子,活下来的也就是三个而已,沧州外城的大部分人,活的还不如老西呢,起码他还有自己的地。 那些从外地逃荒,或者因为别的原因,比如天不下雨,饿的没办法,于是干脆把土地卖给地主,怀揣着仅剩的财产而赶过来的青壮劳力,他们来到沧州,只会更惨。 出卖自己,多正常啊。 这也是高见永远无法习惯的东西,是高见刚刚到沧州就决定,必须要终结的东西。 道德本来就是约定俗成的秩序,而这些秩序一般都是经过大规模试错后,得出的对整个集体有利的东西。 一句简简单单的‘试错’,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要死几百年。但这些东西在李俊这个本地人的眼中,都显得那么平淡无奇。 野蛮、弱肉强食、为所欲为、处事不择手段,只是在沧州外城活下去的必须手段,在这种环境下,就算是小孩子也会自然而然的露出丑陋的一面。 为了活下去而挣扎的身姿,向来都是很丑陋的。 不过…… 马上这一切就都会变得更好了,李俊如此想到,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有仓廪足才知礼节,只有衣食足才知荣辱,这句话是周生对他说的,李俊觉得这话说的很好。 这些事情说喜欢,那也真是喜欢不起来。 能改变的话,李俊也想改变。 如今,改变的契机已经来临!功法啊,能修行到二境的功法,再加上纤夫帮,还有已经换过一遍的沧州百神! 今年一年,在他的运作下,沧州外城,少死了多少人?! 这些都是东家,还有他李俊,沧州百神,以及下面那些兄弟们努力的结果。 等再过个七八年,说不定就能供出几个二境出来,李俊自己搞不好也能突破二境,加上东家的威势,彻底掌控沧州外城! 届时一切都会变得更好的。 冬天不会再有满地的尸体,大家都会变好—— 李俊这个念头闪过的刹那,他的面前,突然闪过一道红光。 巷子旁边的一面墙壁里,倏然一道亮光闪过! 霎时间,李俊眼中只看得见一线血红! 这一线血红,遮盖了他眼中的其他景色,让他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什么景色都消失在了眼前,整个视界,只余那鲜红色的一线。 而且,位置是直奔他的脖颈! 李俊经历过很多生死,也打过很多架,码头上为了抢活互殴,打死人也是常有的事,不能说他一点战斗经验都没有。 但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 杀意带来的寒冷笼罩着他,毫无留手,让他浑身上下直发毛! 这不是码头斗殴,不是打架打死人。 这是杀气!是杀的人太多,被杀的次数也不少,于生死之间不断游走,用煞气和气血凝聚而成的某种气意! 单纯的杀人都无法凝聚,就像是那些斩首的刽子手,哪怕砍一千个人,其杀气也无法和那种战场下活下来的老兵相比,哪怕老兵可能就杀过十几个人。 安稳的坐着,和杀猪一样杀人,和与生死搏杀,随时随地可能丧命的杀人,是完全不同的情况,凝练出来的杀意也不一样。 要生死搏杀多少次,才能有这样的杀气? 恐怕至少要十几次吧? 李俊完全被镇住了,吓傻了,作为曾经的纤夫,如今的工头,他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像是个木头人。 然后,一刀斩掉头颅。 头掉在地上,一个穿着普普通通,像是个农民的男人,擦了一下手里的柴刀。 “就这?这就是那个什么工头?说是碍了好多人的事?亏我还担心有什么手段。”这个男人撇了撇嘴,然后发出一声低沉的呼哨。 真的很低沉,以至于根本听不到,完全超过了正常人耳的听力范围,如果不是周围的灰尘和地面在轻轻抖动,这声音恐怕根本无法察觉。 但随着这声音,可以看见,巷子里的墙壁被打开,走出了人,头顶的建筑物里站出来了人,甚至地上的尸体都突然活了过来,原来是假扮成尸体的人! 陆陆续续,大概站起三十多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在起来的一瞬,一个个都好像是恶鬼,带着沉沉的杀意。 但起来没多久,这些人就变成了老农,工匠,小商贩,农妇之类的角色,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杀意。 这些人各自准备散去,通过狭窄阴暗的小巷离开这里。 最开始出刀的那个人,伸手准备捡起李俊的头颅,提着去领赏。 然而,就在此时,李俊的尸骸和头颅,突然化作光华,消失在原地。 假的! 与此同时,低鸣的震动开始响起。 那是从不远的地方传来的暗号,翻译一下是:“红沟这边,李俊已经处理。” “水吊楼三岔口,李俊已经处理。” “铜人街中,李俊已经处理。” 这些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来,然后,又几乎同时静止了。 搞什么?几个李俊啊!? “幻术!是幻术!”那个杀手立刻反应了过来,马上吹动哨子,发出低沉的声音,传递信息!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的一个小角落里,李俊手里拿着一面镜子。 真不愧是法宝啊。 还有就是……自己的那种预感,真是越来越准了。 他出门的时候,就已经定好了这些啊。 “兄弟们,这可是咱们第一次暴力冲突,可不能漏了怯啊!”李俊大声吼道! 与此同时,好几百号纤夫力工发出了吼声。 他们的后面,还有突然冒出来了好几位神祇和鬼怪! (本章完) 第162章 预感,高见 第162章 预感,高见 李俊有些感叹。 自己做事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或者说,自己的预感真是越来越准确了。 连这种事情他都能猜到的。 有时候,预感真是不得不信啊。 但不管怎么说,他既然提前知道了有人会因为这件事来杀他,那么他也不会坐以待毙就是了,他早就安排好了人手,提前布置了曾经的那些鬼怪。 要知道,力工帮真正的战力,并不是这帮最多一境的力工纤夫什么的,而是高见昔日留下来的沧州百神和鬼怪啊! 这帮鬼怪,曾经最强的是三境的孽婴! 虽然现在孽婴投胎去了,可是剩下的这些鬼怪,二境的也不在少数! 鬼怪们化作阴风,呼啸而去! 却见那个最开始对李俊出手的杀手,立刻在巷子里动弹起来。 该死,被摆了一道! 这个李俊能在外城立足,果然还是有点手段…… 但他可不会坐以待毙。 将柴刀抛掉,那只不过是伪装而已,实际上他根本不擅长用刀。 腿上拔出匕首,腰间十字弩早已上弦,吹箭挂好,符印绑在手心。 作为杀手,怎么会使用柴刀那么容易暴露的东西呢。 弦张,手起,按下扳机,十字弩直接飞出一支利箭,箭速无伦!贴墙急行!不过这次,破风的箭声只到一半,那道寒芒收起,回身一挡,箭矢被击坠在地。 这位杀手的冷汗也已经浸透了后背。 看不见,也感知不到。 还有周围的这些阴风…… 是鬼。 不仅仅是自己被埋伏,而且自己射出来的箭矢,居然被人在三步之内挡了下来!他的十字弩可是精品,虽然不是法宝,但一箭洞穿一境的修行者并不是什么问题。 这说明对方的战斗力不止一境! 他立刻翻滚,再度上弦,与此同时将手中的符印绑在箭矢上,朝着虚影阴风最浓重的地方,再射一发。 这一系列动作,只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他的速度非常快。 符印绑着的箭矢爆开!雷霆开始蔓延。 符印中封存着一次道门术法,掌心雷! 可以看见,阴风猛的后撤! 雷霆根据根底不同,其性质也不同,道门的五雷法就有十种不同性质的雷霆,而此刻的掌心雷,则取的是‘春雷’,春雷谓之阳气发,冬雷谓之阳气泄,夏雷谓之阳气盛,所以春雷的性质是阳气萌发,带有生机,同时阳刚,专克阴邪鬼怪! 果不其然,雷霆炸响,那股看不见的阴风受创,立刻逃窜。 见到起效,杀手并没有追击,而是转身,脚步急忙蹬地,眨眼间就退出数十步。 现在可不是拼命的时候,对方绝对不止一只! 一路冲撞,他脚踏墙壁,在缝隙之间连上四层楼,穿过那些扭曲交杂的建筑物,轻而易举,像是蜘蛛一样来到了屋顶。 然后,他看见了屠杀。 他看见,之前的那些同伴,此刻都身陷重重包围之中。 许多纤夫和力工,都拿着武器,而且并不是那种杂乱无章的武器,有的用叉子,有的用长矛,有的用弩箭,前面还有人持盾,不去拼匹夫之勇,叉子阻拦,长枪从盾阵的缝隙之中刺出杀伤,远程了就射箭! 这是什么纤夫?!这他妈是军阵! 说好的只是码头的垃圾东西而已呢?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情?!人家明明就是有备而来,情报有误! 只是没有军阵凝聚兵气的力量而已,显然这只是一些粗陋的空架子,和真正的军阵比起来差的太远。 如果杀手们可以组织一次突袭,完全可以依靠个人武力强行冲破这些阵列。 是,但旁边有神祇和鬼怪护体。 鬼怪干扰,甚至是偷袭这些杀手,神祇则阻拦他们的行动本身。 这种干扰下,强冲不出去! 不知不觉间,在这片小巷子扭曲的建筑之中,周围竟透露出了某种杀阵的气息,对这些各自为战的杀手来说,此好像真的是绝杀之局!这些人真的要在这里杀了自己!许多人这次都会……凶多吉少! 眼见敌人越逼越近,闪着白光的枪尖,噬人的气氛,鬼怪不断穿梭,神祇护身,再加上步步为营,一点点往巷子里推进的壮汉们,让杀手突然感觉自己陷入人生中紧张的时刻。 是啊,以前他也是这样的,时常刀尖舔血,生死之间游走。 虽然单枪匹马的杀手,确实会被集体行动的团体克制,但杀手们……也不是不能配合。 地上依然在传来低沉的哨子声。 杀手们不断通过哨子声,沟通着,很快就脱离了原本的那种一盘散沙的态势。 他们聚集了起来,也形成了阵势,虽然不及军阵,但也比纤夫们好的太多太多。 “还有多少人。”有哨子声问道。 “还剩二十九个,刚刚集合的过程里,折损了大概三成,大部分都是被鬼杀的,注意鬼怪,往身上洒符水。” “足够了,他们不可能封锁所有地方,最薄弱的地方是哪里?” “东边,洗衣巷三楼,那里我刚刚看了没有人,只有两只唱戏鬼在游荡。” “走。” 杀手们不断吹着无声的哨子,沟通不断。 这些人默契无间,配合天衣无缝,眼神交会之间,招式连环,身影交错之际,绝杀之网俨然已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虽然和几百号力工纤夫,几百号鬼魂,几十个神祇的数量比起来他们只是一只苍蝇,但这只苍蝇……非常滑溜。 “保持这样,马上就出去了。” “好。” “快。” “还有三百尺。” “追兵来了,两头水鬼,头顶二十尺。” “击退。” 井井有条的杀手们有条不紊的撤离着,无声,高效,通过哨子的密语,他们在这种阴暗的建筑群里优势不小。。 “到了。” “到了。” 哨子沉默了起来,杀手们都松了一口气。 离开这蜘蛛网一样盘踞的垃圾建筑,到了外面,这些纤夫和鬼魂就不可能抓得到自己了。 正当杀手们以为自己即将安全的时候—— “诶,我看见这边这么大阵仗,原来是在搞这个?要帮忙吗?”洗衣巷的外面,一匹骏马停下,上面坐着一个男人,一衫黑衣。“东家!这帮人是来杀人的!”有纤夫狂喜,大声喊道! “喔。”那人点了点头。 然后,杀手们发现,自己身后,身后突现人影!白光交织出绵密刀网,向他们袭来! 好快! 杀手集体,瞬间溃散! 好几个杀手勉力挡住余波,再退两步,刚想撤退。 可他们这一退,阵势一散,却见数道刀光趁机攻入,已然将所有人包围! 该怎么形容这个场面呢? 狼入羊群。 刀光闪烁,好像是逐电光而来,蹁跹似鸟,只剩下‘惊艳’两个字。 是的,哪怕他是杀手,见过许许多多残忍的场面,已经习惯了血腥,然而在这一刻,在那些同伴的尸身飞洒出来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也不是恐怖,不是躲避,而是“惊艳”。 当人第一次看着那些充斥着黑色,脏脏,无数血浆内脏飞溅的场景的时候,一般来说都会觉得刺激性很大,猎奇的新鲜感,有人很喜欢,有人很恐惧。 但不管怎么说,见得多了之后,后面都会逐渐演化索然无味。 哪怕是喜欢的,哪怕是对暴力展现出一种痴迷的人,单纯的血浆内脏脑满肠肥已经不再有意义。 那么,一个血浆场景中怎么样才能表现出惊为天人的暴力美学呢?华丽的处决?令人震惊意想不到的击杀对手的方式? 这个杀手原本不知道,但现在……他知道了。 长刀穿过,锋刃相合,隐隐光破,斫龙寂虎。 不过一个呼吸,巷子里便只剩下了一个活口,而且被一把生锈的长刀钉在了地上。 正是刚刚那个第一个袭击李俊的那个,他的身手最好,哪怕被惊艳到了也依然躲开了相当多的攻击,所以活到了最后。 “还活着吧?”那个黑衣男人如此说道,走了过来。 “你是……高见?”杀手抬起头,没有恐惧,有的只是……钦佩。 是啊,钦佩。 杀人能杀到这个地步,真是,漂亮极了。 这人的刀法,是怎么练的? 他几境了?恐怕是能和那些将军媲美了吧? “是我。”高见走了过来,蹲在他面前,说道:“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来搞刺杀的啊?知不知道背后是谁罩着的?”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动手吧。”杀手倒是很坦然的一闭眼。 既然灾难和悲苦可以被习惯,那么死亡本身自然也可以被习惯,经历的生死关头太多,就不会太怕死了。 高见也不多说什么,拔出刀来,一刀就砍掉了头。 他没有折磨逼供的习惯,不说就不说,老子还懒得问呢! 砍掉对方的头,这时候,纤夫们也正在赶过来。 首先赶到的是一些鬼怪。 可以看见许许多多的阴风在阴影之中穿梭,然后化作人身,尽管身上腐败,带着死亡时候不可磨灭的痕迹,但他们还是很高兴的站在一边,喊着当初那个尊称:“高校尉!你回来了?这都一个多月了!” 鬼怪们最先到,之后便是神祇,一下,好多个神祇都落了下来,化做神身显灵,也很欣喜:“高校尉,好久不见了!” “东家!东家!”纤夫和力工们这才喘着粗气,匆忙赶到。 李俊也在其中,挥着手,像是自夸一样说道:“东家!哎哟,你居然都到了,你看我这事儿,干得不赖吧!” “不赖,这帮人应该是第一次想要用暴力夺权的人吧?你知道来历吗?”高见问道。 “不知道,事后再查就行了,现在我们可不是以前了,咱们有的是有能耐的人!”李俊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众人、神、鬼的前面,和高见搭话。 “好事,不用我经常看着,也不会出事了吧?”高见有点高兴的问道。 “那肯定,东家你还信不过我吗?!”李俊拍着胸脯,很是自信的说道。 这话一说,高见突然感觉,李俊好像变化很大。 以前的李俊,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得罪了上面,又怕亏待了下面,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很厉害的人,做事商商量量的,尤其是在高见面前,一直都是提不起心气的模样。 但现在好像不一样了。 他现在一点都不害怕,而且非常自然的就站在了领袖的位置上,代替大家发言。 现在下面的纤夫和力工,以及鬼怪们,都不乏受伤的,虽然因为布置合理而没有死人,可那些伤势看起来还是不算轻,以前的李俊肯定已经手忙脚乱,想要联系医生之类的。 可现在,他甚至都没有理睬这些事,因为高见看得出来,已经有人在帮忙救治了,该包扎包扎,该救治救治,之后的抚恤和补偿,汤药费之类的显然也有章程。 这么大的势力,有人死,有人受伤再正常不过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作为领袖决不能慌乱,不能动摇。 如果一个将军,爱兵如子,然后阵前看见自己的士兵死伤就心慌意乱,这个将军是不合格的,上位者可以爱兵如子,但也要用兵如棋。 势力是要用的,一时的牺牲是为了未来,只要决策上可以给大部分人带来好处,那么小部分的牺牲是可以接受,也必须接受的。 否则的话,只会导致大家一起受罪。 跟随冷血的将领拼死搏杀,换得功名和财富。 或者跟随爱兵如子的将领,虽然不会死,却只能一辈子当个大头兵。 前者追随的人,才会更多啊。 至于非要莽上去,还不肯牺牲任何人,恐怕只有高见这种傻子才会做吧。 所以高见很清楚,自己这个鸟样是当不了领袖的,他的格局没那么大,心也没那么平静。 他是个莽夫,虽然很聪明,可他不是个合格的领袖,执掌不了一方。 而现在看起来,李俊却有这样的资质。 短短时间内,李俊已经能够毫无波动的接受牺牲了。 这种……这种特质虽然好,如果太优秀了,就会造成完全不把下属的命当一回事,心中只有自己目标的暴君了。 只是李俊看起来还没变成那样,好事。 “我当然信得过你。”高见笑笑。 说话之间,天空落下一箭,直刺李俊! 还没完! (本章完) 第163章 小试身手 第163章 小试身手 “草!”高见是所有人中反应最快的人。 他立刻拔刀,身形化作一道游龙,一刀斩碎箭矢。 而且他并没有停下,而是手指扣环,放在嘴边,猛的吹响马哨! 尖锐的马哨声响起,走龙一跃三层楼! 好一匹神驹!一片雪地之上,铁蹄直接炸出一团雪,身影从雪之中飞出,高高而起! 雄姿矫矫腾云雾,四蹄踣铁尾捎风。 走跃天宇如咫尺,层楼直上穿雪疾! 尽管四周都禁飞的法阵,但就算不飞起来,走龙纯靠跳跃,也直接跳出了三层楼高。 而且这不是他的极限,只是因为,他现在只需要跳三层楼而已。 一下落到高见的面前,走龙甚至都没有停止,马上准备再跳。 高见也很有默契,走龙落地的瞬间,他就已经抓住了马鞍,顺便还掂量了一下这些楼房的强度。 嗯,脚底下是房屋主梁,顶得住。 下一刹那,他就已经翻身上马,而走龙这一刻则真正用力一跳! 房屋周围十丈所积累的雪盖,还有挂着的冰锥,在这一瞬,全部爆开! 就连房屋主梁都从中发出了相当刺耳的一声‘吱呀’声,好悬没被从中直接压爆,看着摇摇欲坠的,吓死人了。 真的得感谢神朝这个地方什么东西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些树木坚硬的材质才能扛得住这一跃的反冲力,也正是因为主梁木材的质量够好,才能够支撑得起这这种纠结扭曲的建筑体系,不然早就塌掉了。 但这一下给予的动力也尤为充足! 走龙,一跃九十丈! 九十丈,已经跳出了这片建筑群的区域,直接跳到对面街上去了! 高见亮刀,而他的面前,跳出来了另一个刺客,正在尝试躲避。 二境! 这可真是,下了血本了啊,在外城这种地方,一位二境的杀手。 可惜,碰见了高见。 走龙落地。 周围的大雪腾空,四周顿时化作一片雪白。 雪笼罩了这片区域,周围三丈都变成了似乎随时会起变化的白色流体世界。 在这白色流体世界当中,一道比雪更白,更耀眼的白色亮光,穿过缝隙。 就像是落日透过阴晴天空的缝隙,极其艳丽地显露在水平线上,那炫目的光,随雪的摆动而摇曳,像一支挥动着的白炽灯,摇摇晃晃地照亮了这片本来就雪白刺眼的圆。 那个杀手都没来得及动弹,他只看见了两个颜色。 白,和……刺眼的白。 他尽可能的睁开眼睛,用尽自己所有的感知想要从飞溅的雪里看见攻击。 杀手看见,在白色浓雾深处,在白色浓雾深处,潜藏着让他浑身发麻的危机,他的心里对自己可能遇到的东西作着种种猜测,他从来没有如此专注过,以至于他甚至能够看清楚雪有几个角,因为太想看见那是什么了,他的眼睛和耳朵都竭力想穿透那在空气中到处张挂的、触摸不着的白纱。 这样的专注,这样的压力,导致他气血上涌,竭尽全力的专注,这一刹那……他甚至感觉自己的玉枕窍有所松动!。 如果能够回去的话,他恐怕有机会突破三境吧。 随后,眼前就只剩下了红色。 伴随着一下皮鞭似的响声,抖落的银色细雪与鲜红的血混到了一起。 被马蹄践踏蹦飞起来的雪,其中出现了一条红线。 雪落下,地面洒落了一圈鲜红的圆。 杀手的身体匍匐在地,头颅飞旋上天,最后看见的景色,只有一线比雪更白的白。 高见收刀,翻身下马,立刻查看周围。 此刻的高见,以一种难以想象的形式打开了神关,虽然现在他还没有真正的神意,但神关该有的玄妙,以及四境该有的力量,他都是有的。 比如说,他现在对人的情绪特别敏感,可以感觉到周围有多少人在思考,这种感知是直接从神魂上生效的,想要对抗,估计也要将自己神魂的波动都隐藏掉。 四境以下,有这个本事的不多,他不担心。 “没有别的思绪。”高见点了点头,这么一看,动手的就只有这些人了。 看起来,不满力工帮的人有很多啊。 不过这次撞见了自己,下回他们应该会收敛一点了,这个外城想镇压下来的难度并不算太大,不会有那么多人不长眼的。 然后,他牵着走龙,就准备回去找李俊了。 其实本来高见只是路过的,他没准备掺和这事儿来着。 力工帮,在他看来已经正常开始运转了,剩下的事情,除非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祸事摆不平,才需要让自己帮忙来解决一下。 正常情况下,李俊就应该自己解决事情了,高见总不能帮他们一辈子。 只是突然回来的时候,撞到了这些事情,所以他才出手而已。 没成想,如果他不来的话,李俊直接就死了! 自己来的还真是巧! 而在另外那边,李俊也没想到高见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东家消失挺久了,他一直觉得东家估计很忙,听说内城里,很多世家最近一直忙忙碌碌的,城里城外也总是能听见什么什么地方又打起来了,什么什么大人物又死在了什么什么地方,收尸看见了什么什么东西。 估计里面也是危机四伏啊,和外城一样。 区别只是,外城的人死了没有新闻而已。 这么一看,内城,外城,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在为了自己的事情在厮杀而已。 不过,东家还活着,那就挺好的。 至于李俊自己,他倒不觉得自己会死。 从头到尾,他都有一股安心感。这股安心感并不是来源于高见,而是来源于‘运气’,还有‘预感’。 是的,李俊已经不是第一次化险为夷了,而且只要他没有生出心悸的感觉,那么他基本上都不会有事,连擦伤都不会有。 这次也一样,那些杀手其实是有机会杀了他的,可谁知道东家突然路过了! 既然东家路过了,那肯定就是没事了。 李俊心情也是大好,他一边指挥着大家搬运伤员,做紧急处理,然后交代道:“等会在这里贴几张告示,房子有损失的,就去找力工帮,我们会来现场勘测,有什么损失照价赔偿,让这里的人不用担心,我们不占便宜!” “但是如果发现是为了骗取赔偿而自己弄坏的,那就整栋不赔,自行负责。” “伤员都送到刘郎中那边去,之前我们已经谈好协议了,去那边会有专人照顾,能自己走的就自己走,别什么都躺着。” 李俊安排着各种各样的杂事,同时也在往外走去,刚好走到外面的街道上,就撞见了牵马过来的高见。 “东家!这次真是多亏你了!”李俊笑道。 而高见却没有笑,甚至是有些严肃的说道:“这次还好是碰见我了,我看你安排的这些东西,虽然能够围剿第一批杀手,却对第二个偷袭没什么防备,以后可要注意点,凡事都要多做一层准备。” 没错,这回来的几十秒里,高见已经通过他看见的蛛丝马迹,推演完成了整个战斗的过程。 他发现,虽然李俊的安排挺巧妙,但他没有安排第二重后手,导致了如果不是高见路过的话,他就被人一箭射死了。 这可不行啊。 听见高见的话,李俊笑道:“如果我说,东家你也在我的计算当中呢?” “你知道我要过来?”高见挑眉。 如果这也在对方的计算之中,那他可就要对李俊刮目相看了。 “不是,我只是觉得,会有人来帮我而已。”李俊说道:“到现在为止,这种预感还没出错过呢。” 高见皱眉:“所以你是信运气和感觉?可别太相信运气了,有些东西可以成功无数次,但只能输一次,最好的做法是每一次行动,都按要输的那次给自己留退路。” “东家你可不是这么做的。”李俊马上反驳。 没错,在李俊看来,高见可比他离谱多了。 高见才是真正的莽夫,只有三成胜算的时候他就敢上,五五开的时候就直接毫无顾虑的上,七成胜算的时候压根就不会犹豫的。 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哪怕有九成胜算,心里也得嘀咕嘀咕。 “你和我比什么?我孑然一身,拼赢了血赚,拼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你呢?你一死,整个力工帮都要分崩离析,炸成一团,到时候辛辛苦苦搞出来的这些东西,又有哪个保得住?俗话说万乘之主行不履危,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六尺之躯立须知命,你自轻性命,手底下的人怎么办?”高见如此说道。 李俊也知道高见说的有道理,所以也只是讪讪笑了一下。 他也知道,这种‘答案’很难被别人接受。 只凭感觉,只凭运气,就能做出正确的判断,这听起来确实太玄幻了,根本就没有可信度,其他在别人耳朵里只会觉得匪夷所思。 但也不需要和别人多说就是了,这种主观感受没办法和别人解释,只能自己去感受。 “那我就先走了。”高见摆了摆手,既然已经和李俊说明白了,那别的也没必要再多说什么了,总不能还让高见一把屎一把尿的给他们养大吧?差不多就得了。 高见可不准备真的当他们亲爹,人最终还是要靠自己的。 不过…… 李俊的变化,确实有点大。 而且看起来,周围的神祇,鬼魂,纤夫力工们,都没有察觉到这种变化? 不一定。 高见知道一种情况。 最亲近的人,距离很近的人,反而会容易产生认知谬误。 这种谬误的根源,就在于亲近的人之间,实在是太熟悉了,他们互相之间所见证的,是对方每一分每一毫的连续变化,那么在互相之间的眼中,对方就不存在“很大的改变”。 很多人都是这样,他们无法意识到多年积累下已经变化颇大的那个人,和他们心中那个最初的,没发生过“剧变”的人之间的区别。 就像是你两三年的时间里,长胖了十几斤,天天和你见面的兄弟和同学们,往往意识不到这点。 需要一个和你有段时间没见的人突然说一句“你最近有点胖了啊”,他们才会恍然大悟,开始仔细打量你,察觉到你真的胖了。 同理,父母很有可能要很久才有可能才察觉到“孩子已经长大了”。 而李俊的变化,在这些朝夕相处的兄弟们眼里,或许真的不大吧。 所以,高见走了过去,对那些正在看着这边的纤夫和神祇说道:“那我就先走了!对了,你们找个时间和李俊聊聊,你们工头最近行事有点太冒险了,好好劝劝他!” 纤夫们挠头,没敢接话。 神祇和鬼怪也面面相觑,不说什么。 这谁敢接话啊。 东家和工头扯风险,他们哪儿插得上嘴,再说了,工头的计划都没出过错,但转念又一想……东家的计划,似乎也没出过错。 也不知道该站谁,自己看着就好了。 高见看见他们的模样,也不准备说服他们,只要让他们意识到有这么个事儿就行了,都成年人了。 高见说完:“那我就先走了,我还有事!你们收拾,对了,这些,你们拿去喝茶!” 说完,高见手掌一翻,多出了几十金,当众拍给了李俊。 然后转身就走,他确实还有事,下一步高见可是要去参加太学选拔的,得提前给自己做做准备。 但这时候,李俊却突然拦住了高见:“等等,东家,还有一件事!” “什么?”高见回头看他。 “这边说话,阿棕,这些钱你拿着给兄弟们分了,兄弟们一半,另一半买成香火!”李俊又把钱分了出去,然后拉着高见走到了一边的小巷里,边走边说:“东家,我最近买了一本二境的功法,你来给我掌掌眼?” “功法?行啊你,都买得起功法了。”高见讶异,然后点头:“行啊,拿来看看吧。” 李俊连忙从怀里将捂得温热的古董书籍双手呈上,递给高见。 (本章完) 第164章 制式功法,左家内斗 第164章 制式功法,左家内斗 高见拿过这本书。 说实话,这种书,说一句古董一点问题都没有,高见都怀疑自己用点力是不是能把这东西给弄碎了。 不过,正常放着的话,应该是不会坏的。 因为上面有神韵。 神韵这种东西,是可以护持自己的‘本体’的。 一块石头,很容易就风化掉了。 但如果有名家大士,提笔在石头上,写出一首千古绝句,那这块石头往后传承千年,都不一定会有事,只会随着神韵本身的衰竭而慢慢损坏。 看这本书,这里面的神韵,持续个几百年应该不成问题。 再看看内容。 是一本炼体的功法,拥有开启大椎,膻中两个窍穴的法门,讲究的是“光天化日,一点阳春”,通过大椎的阳气,来淬炼整个肉身,和高见传授出去的功法并不冲突,属于是至阳至刚的这一类法门,非常适合成年的精壮汉子修行。 力工纤夫这一堆整天干体力活的肌肉佬,恰好契合这个东西。 而且……这东西,似乎比制式功法,还要强,只是残缺了而已。 这可有点意思了啊。 在沧州内城,类似尽有斋一样的地方,其实是有为数不少的‘制式功法’出售的。 一本成套的制式功法,一般价格是在五千到一万金中间,偶尔会有更强的,卖的更贵一点,但一般是见不到的。 所谓的制式功法,就是由神朝官学,官方研制,印发,并且广泛传播的功法,这种功法是‘改良’的,起码他们自称是改良的。 市面上,没有系统传承的散人,或者是新兴势力,如果没有办法,没有多少奇遇的话,多半都是修行的这种功法,对神朝的修行者来说,这种事情已经习惯了,很正常。 不过……李俊这种人或许看不出来,但高见却早已四境的玄化通门大道歌之中知道了这些事情。 这些所谓的改良功法,其各方面的强度都遭到了一定的削弱,和真正的优秀传承比起来根本就是一碰就碎。 这也是一种神朝的策略。 这世上,总是会有人以武犯禁的,尤其是不受控制,无法约束的诸多散修。 这些散修如果放任不管,那对神朝的统治将会造成相当严重的影响。 可如果直接大规模的压制散修,恐怕会造成更大的影响。 那么,就不如釜底抽薪。 对于已经成了气候的散修,邀请他们来神朝内部供职,给予俸禄和地位,不想来也没问题,给个客卿身份,证明一下他是朝廷的人,安抚他们,结交他们。 对于那些底层散修,直接开放给他们的充足的功法。 相较于要去遗迹里挖坟找功法,各种方法偷窃,甚至是互相厮杀,互相抢夺,这种能够钱直接买到的功法显然是更加具备性价比的选择。 他们一堆人攒钱,买一本功法,共用一套也是常有的事。 哪怕这种功法众所周知的不太行,可是……对很多散修来说,他们没有别的办法。 强大的散修逐渐被收编,弱小的散修开始流行起了制式功法 于是,强大的散修,自然而然就慢慢慢慢的消失了。 这就是‘釜底抽薪’,相较于直接和散修集体开战,强硬弹压,用这种功法来慢慢消除散修的威胁和影响,显然是更加方便和安全的。 像是力工帮这种,如果李俊拿的出一万金的话,他肯定是二话不说直接买一本成套的制式功法的,反正这也已经足够让他在外城立足了。 真的会有力工们会觉得自己吃亏了,要反对吗? 不可能的,所有人都只会欣喜若狂,自己拿到了一套能修行的功法! 神朝的知识,可是很贵很贵的。 所以,对这些底层散修表现出来的形式就是,只要他们愿意用自己一辈子去奋斗,就能够进入到修行者的行列,去换取一个和他们的后代和未来都会变好的希望。 这既满足了他们的晋升欲望,还增加了修行者的数量,甚至于,这些散修借助这种功法成了气候,他们自己,或者他们的后代,都会相当主动的去各个仙门,官学之中拜师学艺,修行那些真正的,成体系的好功法。 如此一来,整个散修阶层就自发的变的安稳了,同时还会做出主动阉割自己,让自己不搞事,勤交税,主动愿意修行制式功法等一系列行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从不安分的,掌握了一定力量的暴躁分子,变成神朝的坚定拥护者,只需要一套制式功法而已。 甚至都不会影响到天才的诞生,因为只要修行了这些制式功法,你是不是天才,够不够资格加入真正的仙门,都会轻而易举的被辨别出来。 治大国如烹小鲜,神朝诸多事宜,个中微妙手段,难以计数啊。 否则的话,这国祚也难以持续这么多年。 不过高见看了一眼李俊。 对现在的李俊来说,他估计也不考虑这些,他还没到考虑这些事情的程度,现在的他,更要注意的是另一点。 那就是力工帮的生存问题,对于力工帮来说,制式功法也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及的。 但现在,这本功法……好像比制式功法还要强,这是捡漏了? “多少钱买的?”高见收起书本,递了回去。 “八百金。”李俊答道。 “赚大了,只是有个问题,这东西不成套,想要修行到三境,要么去找其他立意类似,水平差不多的功法拼成一套,要么你自己开发出一套,还是说,你觉得二境就够了?”高见如此问道。 功法的确可以拼凑,只是这样修行出来容易自我矛盾,轻则功体不全,重则爆体而亡。 所以需要寻找功法立意类似的功法,这样反噬会小一点。 当然,也存在那种,明明是两部功法,合起来修行却能够弥补两边的弱点,变成一部超级神功的,不过指望那种,不如去挖坑,说不定地里就埋着一本绝世秘籍呢?是吧。 李俊则笑着将功法收了起来:“船到桥头自然直,下半部分会自己冒出来的。” 对这个答案,高见说不出话。 也……行吧…… “那我就先走了,我确实还有些事情。”高见摆了摆手,走出了巷子。 “东家慢走,交给我,就放心吧。”李俊强调了一下。 高见不置可否,其实李俊已经展现过自己的能力了,多的也没必要再提,只是挥了挥手,转身上马,乘着走龙,去了外城更外的地方。 位于沧州的镇魔司大营。在那里,高见要熟悉一下自己现在的力量,等待太学选拔开始的消息。 报名的事情,司马估计已经知道了,他应该也知道左家现在的形势了,只是到现在都没有反应,高见觉得,镇魔司司马应该是乐见其成的。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管了。 回大营! 走龙吐出一口火焰,加速,朝着城外走去。 不过一刻钟,就已经赶到了。 如今的走龙,怪化到一境之后,这种一溜小跑的速度比以往大概提升了三成左右,而如果全速的话,日行一万五千里也不是不可以拼一拼,而且也没那么容易死了。 至于说瞬间的极限速度,只能说……比以前翻了个倍。 越是短时间加速,提升的越多,至于长距离的跋涉,反而提升速度没有那么显著。 可能走龙擅长的就是短距离加速吧,反而长途跋涉不是它的强项。 其实看体型也差不多能看出来了。 擅长长途跋涉的马,一般都会比较瘦小,比较匀称,既不会太高,也不会太壮实,性格也少有暴烈的。 而冲锋速度快,耐力一般的马匹,才会看起来高大健壮,如龙似虎。 但比较反常识的是,更壮,更大的马,反而跑不了多快,不能当坐骑,变成了类似牛一样的牲畜,不能用来驰骋,只能搬运东西。 通常情况下,走龙就已经是能够作为坐骑的马里面最高大的那一批了,或许这也是它耐力比较差的原因吧。 现在把走龙拿去卖的话……起码得有五千金吧,这种级别的坐骑其实相当厉害了,高见转手一倒腾,走龙的价值就翻了十倍啊。 不过对这匹和自己出生入死的神驹,高见其实还是当兄弟看的,不然也不会喂走龙那么多妖兽血肉。 好兄弟!升级快点,以后一起冲冲冲! 高见兴冲冲的骑着走龙回到了自己在镇魔司的营帐里。 呼! 下一步,干掉左家的后继者们,然后看情况跑路。 能跑路去太学,那就跑路去太学。 如果被发现了被神朝追杀,那就在鼠山的帮助下,去东海投奔丹砂去,天下之大,总有地方容身,高见可是一点都不担心! 至于李驺方要卸磨杀驴,那…… 那就这样呗,还能咋地?说到底高见只有四境而已,真有大能者要搞他,他能咋办?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所以此刻的高见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正如同最初他面对鬼柳的时候一样,冲就完了,至于要怎么冲,,冲锋路线,各种冲锋计划,那是冲之后再考虑的事情。 从一开始,退缩这个选项就不存在。 这么想着,高见回到了大营。 洗了个澡,把走龙丢到旁边,让他自己撒欢玩儿去。 走龙迫不及待的跑路去了,他欺负那帮战马去了,估计是之前在这里有过什么摩擦。 现在怪化了,那一批战马估摸着不是他的对手了。 而高见则扫了扫自己营帐的灰尘,然后躺在床上,翻身,被子一盖。 睡觉!!! 天塌下来也挡不了! 呼噜呼噜,高见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而此时此刻,在高见睡大觉的时候,沧州的事情也在快速发展。 左家的争斗已经趋于白热化了。 左岸和左青的矛盾已经摆到了明面上,左岸公开指责左青‘卖族’,利用法家的法门来取代沧州原本的祭祀形式。 同时,他还指控左青通敌外人,联合镇魔司,想要杀了他这个前任掌舵。 左青的回应则冰冷无情,他公开说道,左岸并不老实,一直在想方设法为了个人利益阻碍家族发展,‘法’远比‘血祭’要强得多,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抱残守旧,对现任掌舵倒打一耙,分裂家族,阻止新法的实施,按照家法,应当处死。 但处死这个决议下来了,却执行不了。 左家有接近一半的八境族老选择了直接住在左岸养伤的院子里,什么处死?有种你指派老祖宗过来把人全杀了。 整个左家的园林,迅速被分割成了两片。 一片支持左岸,希望严查左青的。 另一片支持左青,希望将左岸迅速处死,不要留半点祸患。 两边的主要争执点在于,左青是否真的引入了法家的法门? 关于这点,左青主动交出了自己的法门,交由了家族内部的博士审议。 但左岸一派认为博士是站在左青那边的,应该将法门交给中立的第三方,比如神都阳京的黎家,他们见多识广,知识储备丰富,能做出公正的判决。 然后左青直接亲自出面,抨击左岸,喊出了:“左家是左家的左家!不是黎家的左家!”这句话,得到了族人的支持。 但左岸随之回应道:“那不如让我信任的博士来做鉴定,如何?” 左青不肯,表示自己不会退让。 两边剑拔弩张,虽然还没有火并,但各种小摩擦一点也没少,可以看见沧州内城里时不时就闪过一道神光,劈下一道闪电之类的,杀伤范围不大,可杀力却一点不小。 在第一次死者出现的时候,两边的矛盾就已不可调和了。 而最关键的是……第一个死者是支持左岸的一位四境执事。 左岸立刻选择了大操大办他的后事,在灵堂上公开指责左青不仅暗杀自己,还肆无忌惮杀死血亲族人。 左青那边则声称自己是家法惩戒,身为掌舵本身就有此权柄,左岸身为上任掌舵自己没有家法处死过人? 总而言之,两边打的不可开交,左家方方面面都开始运转迟滞。 有人希望去找左浪评理,却被告知,老祖宗闭了死关,正在冲击两关大宗师。 而在这种气氛下,太学选拔,其实就在几天之后。 (本章完) 第165章 那罗法曲 第165章 那罗法曲 左家内部剑拔弩张,风起云涌,就连表面上的平静都已经无法维持。 而在这种气氛下,太学选拔,其实就在几天之后。 对此,水家乐见其成。 此时此刻,在水家内部,水苍苍正在练习一门新的术法。 这位水家的公子,此刻一身白衣,俊朗的面容有些紧张,神色之间隐隐有些疲惫,但不管怎么说, 却见水苍苍在一座巨大的庄园内部,轻轻伸出手。 四周顿时有风起,然后传来阵阵天音。 随着音律,端看见天空,浮现佛光。 却看见一座大殿的虚影浮现,七宝庄严,悬缯幡盖。 紧接着,有诸天侍从款款而现,其宝相雕莹,悬于虚空,不断颂唱,附和天音。 天音化作实体,四周的气开始运动,无数的咒文涌出,像是流星一样旋转,然后砸在了大殿之上。 大殿原本空荡荡的墙壁,顿时多出了许多经文,雕文刻镂,众宝合成,庄严妙好,梁柱、户扇、窗牖,皆以金影咒文刻录。 随后,水苍苍手势再变,大殿之上,众僧侣的虚影开始行动,一个个击大鼓,吹法螺,敲铜钹。 又有佛音,演说佛法,宣扬正果,讲的是三乘妙典,五蕴楞严,瞬间,周围雨缤纷,地涌金莲,瑞气遮迎。 就在这一瞬,水苍苍开始流汗。 他试图继续维持这般异象,但随着佛音的继续,大殿之上,开始浮现出一尊真正的‘天人’。 人身,但头生有一角,面目俊美。 可是,在面目即将出现的瞬间,水苍苍大汗淋漓,抬起的双手猛的落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四周的异象顿时消散,一切归于虚无。 这时,却看见一个蓝色的光头出现在了这里,赫然便是天人,非想。 “公子,休息一下吧,那罗法曲没有那么好学,一天四次已是极限,你现在每天练七次,已经是在透支神魂和气海了,就算水家有足够的天材地宝帮你恢复,这种程度的练习,一个不好就会损伤根基,得不偿失。” 水苍苍摇了摇头:“不行,太学选拔在即,我想要稳赢下来,那罗法曲是必不可少的,到现在为止,施展成功与否还是五五之数,难道要等到了赛场上,我去赌运气看看能不能施展成功吗?” 非想摇了摇头,但也没有阻拦什么。 水苍苍愿意,那他也没必要再多说,或许真的损伤了根基,水苍苍也有办法把自己救回来吧,水家还是很有钱的,掌握的许多宝物,神妙术法,都能起到作用。 更别说,水家的修行法乃是炼气士一脉,这一脉三关齐修,是属于‘什么都要’的类型,讲究一个“凝住心神,形气俱得。” 既要凝练心神,又要锤炼肉体,还要修行气意,精气神三关一点都不能落下,所以能够承受的压力也比其他的修行道统更大。 再说,他现在也就差最后一点了。 只差凝聚出‘紧那罗相’了。 诸天人之中,有紧那罗。 紧那罗,即云真陀罗,彰显似人而有一角,故号人非人,乃法乐神,居十宝山,身有异相,即上奏乐,佛时说法,诸天弦歌般遮于瑟而颂法乐。 那罗法曲,就是模仿紧那罗之音,奏诸天弦歌,颂万法之乐,以天音降下佛国。 那罗法曲的神异之处在于,能够吹奏天音,凝聚佛国异象,通过那些僧侣念诵的真言以及天音,撕裂周围那些已经衰弱的天地,暂时将真正的胎藏界曼荼罗插入此地,以佛法屏蔽此刻运行的神朝天地法则。 只要周围的人,包括施法者自己坠入这般佛国异象之后,都会被纳入掌控,在这个级别是几乎无法抗衡的招数。 不过难度就是,必须完整观想出‘紧那罗’的整个观想图,以紧那罗天的法相来维持天音,通过天音来维持整个佛国。 在天地停滞之前,这个法门需要两关大宗师,并且两关开的是气关和神关,才能够修行,因为那时候的天地实在太过于稳固,水平不够,根本无法撕裂周围的法则,将胎藏界曼荼罗插入此世。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天地停滞,神朝自订的法则,以天坛维护的四时秩序相当脆弱,让水苍苍这个三境也有资格使用这般禁忌一般的法门。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如果学会了那罗法曲,那足以让三境的水苍苍吊打普通的四境。 这就是世家直系子弟的底蕴。 天材地宝从小喂到大,日常喝水都是灵泉,从小修行顶级功法,一招一式都是顶级术法,所有的东西全都优越于你,甚至天赋都比你强,三境打四境根本就是打着玩一样。 但是……这也不够。 因为他的对手,是其他的世家直系子弟啊。 他们每个人,都有着‘那罗法曲’这个程度的术法,他们的天赋也各有千秋。 现在能拼的,就看每个人到底对自己已有的资源掌握的如何。 所以,得练习,得更多的练习。 水苍苍走到一旁,将整个头都埋入一座灵泉之中。 这原本是沧州西边的一尊泉眼,水家族老以大神通扭曲地脉,搬运水脉,将整个灵泉泉眼本体,足足方圆三十里大小的圈子给压缩成了不到二里大小,然后腾挪到了水家的园林下方,以灵泉滋养整个水家,水家到处冒出来的泉眼,都是这个灵泉。 “太学选拔事关重大,我可不能输啊。”把头从泉水里抬起来,水苍苍擦了一把头上的灵泉,准备再练一次。 水苍苍捡起旁边的毛巾,擦干了头发,又绑好马尾,再往前去。 现在观想紧那罗法相只有五成成功率,起码也得练到九成才能拿出去用。 而天人非想这时候往外看了一眼,然后冷不丁的说道:“说到这个,水公子,我倒是觉得,与其这般瞎练,你不妨去找一找高见。” “高见?他不是去古战场那边了吗?”水苍苍停了下来,看向自己现在的老师,天人非想。 天人啊…… 自己拼命观想的紧那罗天,就是天人之一吧,哪怕耗尽心力,竭力去观想那些细节,可是法相那复杂的组成都让他捉襟见肘。 真正意义上的‘想象都想象不出来’,哪怕看了观想图一遍又一遍,背的滚瓜烂熟,但始终都无法在脑子里真正将这个形象概括出来,导致观想总是失败,哪怕成功了,其实自己心里也是懵的,搞不明白为什么会成功,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失败。 紧那罗天都这样了,那么,非想老师……又该是什么档次的呢? 而非想直视着水苍苍,说道:“把观想图给高见看看,说不定能帮到你。” “他?帮到我?老师莫不是在说笑吧?”水苍苍有些讶异。 高见?凭什么? 几个月前,水苍苍在老祖宗的指使下,和高见有过一段简短的接触,对这人有一些了解。 平心而论,水苍苍其实是还挺喜欢高见这种人的,有一股子拼命三郎的意思在,但说到底也就这样了。翻不起什么大风浪的,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最多也就是这般交情了,就这样,还是自己施舍的。 如果自己不施舍,他根本没资格和自己坐一桌子喝茶。 不过听说后来他搞了不少的事情,好像还引龙过来,把白山江水族给灭了,确实有点本事,可这些都还不够。 在水苍苍眼中,和水家当代唯一指定继承人这个身份比起来,高见还差的太远。 这可是唯一指定继承人,整个沧州,所有世家,也只有一个。 其他世家,都有很多备用继承人。 而水苍苍不同,他早早就已经展现出了自己的绝世天赋,整个水家没有任何人可以和他竞争,虽然如今才三境,但那是因为炼气士的功法所致。 “他很厉害,比你还要厉害,公子如果带观想图去找他,他说不定帮到公子。”非想双手合十,微笑的说道。 水苍苍皱眉:“认真的吗?” “出家人不打诳语。” 非想从不说诳语,他这么说,就一定有这么说的道理,起码非想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水苍苍身上气质一变,之前身上的水汽直接被蒸干,发出了一声不可置信的:“嗯?!” “老师何出此言?他强在何处?”水苍苍迫不及待的问道。 “此前你见他,他几境?”非想问道。 “开始是一境,然后厚积薄发,突破了二境,怎么?”水苍苍说道。 在他眼中,高见确实是厚积薄发,如此锐利的刀法,气血也相当深厚,根子很扎实,一身煞气也不错,一看就知道是在一境狠狠打磨过刀法和根基,突破二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非想微笑:“他四境了。” 水苍苍转身就走,没有二话,直接走到了院子旁边的宅子,将上面挂着的一副观想图卷起,收入卷轴,出门就拐弯,消失在了非想的眼中。 非想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 这位心高气傲的小公子,这下总算是能遇到压他一头的人了。 而高见……也正需要一位来自水家内部核心权力圈子里的人的帮助啊。 而自己所绘制出来的观想图……也是一个想要尝试的点。 非想对高见的记忆很深刻。 他并非是第一次在沧州绘制观想图,上一次,他就在高见的背上画上了一副完整的鬼子母天相。 其细致程度堪称变态,引来的神力是寻常观想图的三十倍以上,而高见对这些观想图却完整的吃了下来。 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第六感。’ 这并不是虚无缥缈的感觉,而是来自天人的神通。 八识六神通,乃是天人众顶级的法门。 八识分别是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末那识、阿赖耶识。 六神通,分别是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神境通、宿命通、漏尽通。 其中,‘意识’就是俗称的‘第六感’,佛门擅于推算前世今生,测算因果报应,乃至于‘掐指一算’,直接算出眼前之人是为何而来,都是依赖于这八识六神通的一星半点。 当时,他的第六感就在疯狂跳动,告诉他……高见不简单,普通的观想图不行的,镇不住他,必须要画的细致一些。 所以,非想认认真真的画了那副鬼子母天的观想图。 高见也没有辜负非想的努力,他抗住了考验,没有横死当场,还引来了鬼子母天的力量降下,轻而易举的超度了孽婴,还将神力灌入了高见的神魂之中,让其获得了天大的好处,神魂坚实程度已经媲美打开了神关的修行者。 那之后,高见甚至还灭掉了白山江水族,乃至于,仅仅只是通过自己带着鬼木炭过去,就猜到了左青的意图,挑起了左岸和左青的内斗。 这个人,说实话,非想非常喜欢。 而今,这一幅给水苍苍画的紧那罗天的观想图,是非想拿出了真本事,参考了一位真正的紧那罗所画。 借助水苍苍的手,送给高见看一眼,既能让自己少沾因果,也能看看高见的极限在哪里。 能领悟吗? 那罗法曲…… 非想放空大脑,双手合十,朝着水家内部修建的一座佛龛去了。 今日的功课还没做呢。 另一边,水苍苍不习惯骑马,骑马太颠簸了,对腰不好,而且风大,吹的他难受。 他的穿着也不是武者们常穿,那种在四肢和领口都捆扎的很紧的劲装,而是宽松的袍子,跑的速度快了,风一吹便哗啦啦浑身响,还会拉扯领子和袖子,实在是很不舒服。 沧州外城还有很多东西挡路,更是让人烦躁不堪。 所以,他出门一般是乘车,或者坐轿子。 今天选的就是轿子。 几只昆仑奴,铁打一样的肉身,面无表情,担着轿子,沉稳但迅速的走在街上。 出了内城,来到外城。 外城顿时,哗啦的一下自发的让出来一条道路。 贵人出行,可没人敢拦路。 昆仑奴一路抬着到了镇魔司大营,已是傍晚时分。 水苍苍唰一下打开了自己的折扇,笑着走下轿子:“高兄!在吗?” (本章完) 第166章 反应 第166章 反应 高见此刻正在和王隆吃饭。 该说不说的,王隆这个b……这个人,虽然正事不干,修行也基本上摆烂了,靠着自己出身世家混了个镇魔司校尉的头衔,每天干点跑跑腿之类的杂事…… 但他对吃,是真热爱啊。 尽管因为他的种种摆烂行为,导致他不算富裕,可一年二三十金的收入总是有的,这个级别的收入,已经足够他去追求味道了。 所以他一天吃五顿饭,研究美食,虽然自己会做两手菜,但也不是真的想当厨师,就是个纯吃家。 某种意义上来说…… 也挺幸福的啊。 他们吃的是汤锅,以鱼骨汤做底,炖的浓白,加了豆腐,有生熟两种鱼片。 “诶,高见,来尝尝这个,这条鱼是我自己养的,又肥又鲜,这些熟鱼片我放了陈酒酱油,覆以瓜姜,垫上蕈笋等诸鲜物,紧火蒸熟,再切片放进去煮,以鲜味尽在鱼中,你试试!”王隆给高见夹了一筷子。 “不是……你自己养的?你在什么地方养的?”高见有些愕然。 “镇魔司大营啊,那边不是有个操场吗?人都调去古战场镇守了,我就把操场挖开了,灌了水在里面养鱼,还有点虾和螃蟹什么的,那边峡谷上面的树林我也种了菜,就是笋和竹子在沧州养不活,试过好多次了,最后还是只能买从外地送过来的笋干,唉,好贵。”王隆有些叹息的说道。 高见目瞪口呆。 这人……把镇魔司的操场给改造成鱼塘了!? 还把镇魔司后山种上了菜? 不是,真是所有人都去古战场了,没人管他了是吧? “不是……王哥,唉,算了,我感觉我每次回来你都挺牛逼的。”高见无话可说,把鱼肉和饭混在一起,吃了下去。 嗯,该说不说的,确实鲜美肥嫩,而且没有腥气,有一手的。 “哈哈,我又不像你们一样,要奔事业,要搞这个搞那个,我这辈子啊,就这样,挺好的了,比很多人都幸福了。”王隆嘻嘻哈哈,并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 “你一开始就是这样吗?身为世家子弟,应该不至于吧?”高见问道。 世家子弟从小肯定都不能是奔着养个废物的方向去培养的,哪怕是旁系,也要安排各种各样的学习,让他以后可以在某个地方派上用场。 王隆听见这话,笑笑道:“嗯……一开始肯定不是这样啊,一开始,其实我也有很多很多的愿景的啊,那时候我还想成为神匠炼师呢,不过后来嘛,遇到了一些事情,就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高见没有多问,只是又夹了一筷子豆腐。 别人不想说,那实在是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面聊太多。 鱼肉放在火炉上,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诱人极了。 不过,这时候,王隆却主动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世家子弟不都是经常要对比吗?拿出来比个赛啊,参加一下踏青,每年的大礼上都要出来演武之类的。” “我输了个透彻啊,后面就干脆放弃了。” “小时候啊,我对人生的设想很宏大,要做这个,要做那个,后来我落魄之后,吃到了一碗好吃的菜,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一瞬之间,我之前的那些所有执拗,都土崩瓦解了。” “此生,惟愿能吃好吃的,能听好曲,能好好睡觉,还能被感动,就好……如此而已。” 他一边嚼鱼肉,一边对高见如此说道。 高见听完,看了他一眼:“人人都能过上你这样的日子,那就挺好的了。” “我倒是也希望,不过不关我事就是了。”王隆笑笑,给自己舀了一碗鱼汤泡饭。 然而,就在此刻,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大大的喊声:“高兄!在吗?” 一听这话,旁边的王隆突然一个手抖,一碗鱼汤泡饭撒了一地,滚烫的鱼汤洒在他的手上,他却恍然未觉,只是一脸惊恐的看向外面。 高见也看向外面,他认识这个声音。 沧州水家的公子,这一代世家子弟之中的佼佼者,水苍苍。 但他没有回应水苍苍,而是看向王隆,说道:“王哥?” “啊……你不用管我,水公子是来找你的,我先回避一下。”王隆连忙摆手,只是随手拍了拍身上的饭粒,作势就走。 高见连忙追上去。 两个人走到校尉小屋门口,本来距离外面的轿子还有一段距离的,按照惯例,应该要等高见主动前去迎接。 但水苍苍似乎特别急躁,所以他甚至主动下了轿子走了过来,恰好和王隆和高见在门口处撞上了。 两边打了个照面。 水苍苍似乎是有点急切,表情不是很好。 高见不明所以,他对水苍苍的其实感觉还挺不错的,这水家公子帮他处理过不少事情,还熬夜干活处理了几千斤的文书,搞的差点猝死,还帮了他联系白山江水族,所以刚好想拉对方和自己一起吃饭呢。 可是,当两边照面的时候,看见水苍苍那不悦的表情的瞬间—— 王隆浑身一下就僵住了,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就像是绵羊遇到了猛虎,浑身的肌肉猛的绷紧,整个人完全不能自控,呼吸都立刻急促了起来,冷汗,唰的一下从后背涌出,手脚冰凉,甚至刚刚吃完东西的肚子都开始绞痛起来。 看着那张脸,王隆脸色苍白的往后退了两步,一股恐怖感从回忆里袭上心头,让他的胃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强烈的抽搐感从肚子里冒出来,让他一个没站稳,往前一扑,哇的一口就把刚刚吃的东西吐了出来,甚至洒在了水苍苍的鞋子尖上。 当他意识到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水苍苍的脸色已经青了,甚至还带着些许的惊恐。 一泼呕吐物,好像比强酸还要恐怖。 吐在,我的鞋子上? 水苍苍原本就不悦的表情马上变的更加阴沉了下来,但他并没有发作,而是一把想要推开王隆,扯出笑容,对高见说道:“高兄——” 但是他马上看见,高见都没看他,马上就弯下腰,把王隆扶了起来,一脸急恐:“王哥?搞什么?锅里有毒?你是不是采蘑菇吃了?吃死了怎么办?不对,我也吃了,你采了什么蘑菇,你倒是说啊!?” “嗤。”水苍苍没绷住,突然笑出了声。 “不是……我没有,我那些蘑菇,都是能吃的。”王隆勉强吐出最后一口,算是安宁了下来,勉强回应了一句高见。“那你吐什么?”高见不解。 “高兄?”水苍苍挥手。 “我……没什么……那边水公子……”王隆强撑着,但可以看见还是嘴唇颤抖,双眼瞳孔扩散,像是要死了。 “毛病,快点起来,把衣服换了。”高见把他拽起来,不停的摇晃他,想让他吐个干净。 “高兄!”水苍苍又喊了一句! 高见有些不耐烦:“等一下,没看人这边倒了吗?万一真是吃蘑菇中毒了怎么办?” 水苍苍被怼了一句,憋的说不出话。 然后,他单手一翻,从手里捏出一枚丹药,手指一弹,准确无误的飞进了王隆的喉咙里,不管他的感受,直接冲进了食道里,整的王隆又是一阵咳嗽。 但咳嗽之后,他身上的气色突然红润了起来,整个人像是被强行提振了精神,恢复了正常。 只是,面色依然有控制不住的恐惧,低头,不敢看水苍苍。 “耍宝的事情之后再做吧。”水苍苍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高兄,怎么现在都四境了,还吃这些?住这种地方?” 听见这话,高见笑道:“什么叫吃这些,豆腐炖鱼,美的很啊,你要不要进来一起吃?还有,你和王哥有过节?” 高见已经看出来了,王隆的状态显然和眼前的水苍苍有很大的关系。 “过节?啊?怎么可能。”水苍苍先是皱眉,认真思考一下眼前的人,然后果断摇头否决。 “我都不认识他,恐怕见都没见过,今天第一次见面还脏了我的鞋,唉……”水苍苍有些可惜的看着自己的鞋子。 王隆也终于勉强站直身子,说道:“和水公子没什么关系……” 高见则指着王隆说道:“你看,他都认识你,你怎么可能不认识他?” 水苍苍无奈的叹了口气:“高兄,我好歹也是很有名的好吗?认识我的人海了去了,我要每个都认识我还活不活了?” “你很有名?”高见愕然。 水苍苍一打折扇,轻轻摇动:“那不然呢?” “那为什么当初你在我那里干活的时候,那个二境的,控风的那个人找上门来,他都没有认出你来?”高见提问。 “我怎么知道?!又不是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乡巴佬都认识我!”水苍苍有些恼火了。 “那说明你也不是很有名嘛……”高见答道。 水苍苍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子,额头上青筋鼓起两根。 不对…… 要冷静,要冷静。 临喜临怒之时,方见涵养。 人之宽大,弘器度以养德,省怨怒以养气,绝仇雠以远祸。 喜来时多一点检,怒来时多一点检,怠惰时多一点检,放肆时多一点检,才是上位之道。若是一时顾不得喜怒放肆,因此做了错事,便悔不及当初。 淫怒是大恶,里面驭不住气,外面顾不得人,成甚涵养,如此做派,算什么‘公子’? 所以,他深呼吸一口,恢复了平静,顺着高见说道:“高兄,不要说笑了,些许宵小听不到的名字很正常,毕竟我水苍苍的名头,世家子里才最清楚。” “高见……啊不,高大哥,我求你了……”王隆搭着高见,本来是想按平常那样喊高见的,但眼前水苍苍都喊高兄,他是真不敢喊高见了。 “不是,王哥……所以,真的就是他把你吓到了?”高见回过味来,看着王隆那战战兢兢的模样,又看了看水苍苍,差不多捋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不是……有这么夸张吗? 夸张到水苍苍只是出现,就能让王隆失态成这样? 这让高见想起了之前见到水苍苍的模样,这位公子哥在他这里其实一直都是谐星形象来着。 他好像有点洁癖,来外城的时候脸色青紫交替,干活很麻利,不拖拉,而且从来不诉苦,不抱怨,有事就埋头干,差点给自己累死在房间里。 再加上他气度优雅,涵养足够,哪怕表情很差也不发怒,对谁都温和有礼,哪怕是纤夫们也几乎没看见他倨傲的模样。 说真的,高见甚至觉得,他可能一辈子都看不见这位谦谦公子真正失态的样子,因为他每次都是在自己濒临失态,快要绷不住的时候强行给自己收回来。 还挺好玩的,就好像是在看一个防很低,但血很厚的沙包在挨打,随便一下就破防了,但破防之后也不会怎么样,躺倒挨揍,也不还手。 被揍的时候还会尽可能的保持优雅和仪态。 这样的水苍苍,有可能把人吓成这样吗?高见自己是觉得不太可能的。 而水苍苍这边,他很无奈的用扇子遮住自己的脸,然后大大的叹了口气,接着恢复了优雅的神态:“好了,那些事情其实都不重要,高兄,我来找你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涉及到一门高深的观想法,能不能聊正事,别扯那些了。” “喔,那你等一下,我把他送过去,然后就来找你,行吧?人还在这里不舒服呢。”高见指了指王隆。 “行啊,那你速去速回。”水苍苍点点头。 于是,高见搀扶着惊恐的王隆离开了这里。 而王隆似乎是想要回头看水苍苍,但他忍住了,或者说……他没敢。 至于水苍苍,他叹了口气。 本来预定的是和高见见面,高手对决,英雄惜英雄,让他看看能被非想老师称赞为‘一流人’‘比你强’的人到底是个什么底细。 结果一来就被扯到这些笑话一样的事情上。 还有,那个什么‘王哥’是谁啊?官服是镇魔司校尉,他真不认识啊。 算了,等他处理完之后自己过来吧。 (本章完) 第167章 那罗法曲!(大章) 第167章 那罗法曲!(大章) 而在另外一边。 王隆被高见搀扶到了他自己的小屋里。 高见打量着这里,其实就是普通的小屋,干净,但悬挂了很多食材。 可以看见,房子里有挂成串串的干蘑菇,有吊起来的笋干,有腊肉,有香肠,有整条的火腿,还是两条,咸鱼,干制的龟壳,各种香料打包挂着,足足三四十种,香料的味道扑鼻,因为太浓烈了,导致这个地方闻着像是中药房一样。 地上还有十几个坛子,坛子里香味扑鼻,就连上面的香料袋子都压不住,应该是老菜脯,果干,腌辣椒一类的东西。 各种各样的浓烈气味聚在一起,闻起来就像是某种奇异的罐头被打翻了一样,说好闻吧,也不好闻,味道太浓烈刺鼻了。 但说臭,也不至于,确实都是很香,很诱人的味道。 “不是,你这些东西,吃着可不是很健康啊,少吃点腌制食品啊。”高见把王隆扶着坐到了椅子上。 然后,高见看见,旁边的桌子上,有个灵牌,还上了漆。 是高见自己的。 这是几个月之前,自己去砍左百仓的时候,王隆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给自己刻的那个吧?(详情见第六十六章) 当时,高见急着去收服外城百鬼,去拼命,准备以一境之身,带着一堆妖鬼,去对付三境的左百仓和沧州百神。 王隆觉得高见要死了,劝说了他很久,还带他去看了断龙峡的那把仙剑,希望能劝阻高见不要去送死,享受一下荣华富贵挺好的。 然后高见还是去了。 所以王隆在那天晚上,帮高见刻了这块灵牌,准备给高见上香,高见当晚拿到的香火气里,有很小一部分就是这个牌位拿到的。 到后来,等高见真的活着回来之后,他就把牌位送给了高见,高见收下之后,只是随手找了个地方放着。 没想到这么久没来,他估计是怕灵牌坏了,被虫蠹了,上了个漆。 这给高见整乐了,他嗤笑一声:“不是,王哥,你逗我呢,这东西坏了就坏了,你给拿来上了个漆是搞什么?你正准备以后给我用啊?” “唉,你现在可是大人物了,沧州外城可有不少你的牌位,我这个算什么?最起码还是你亲手摸过的,沾沾神气。”王隆摇了摇头,距离水苍苍这么远,总算是缓了过来。 然后,他马上对高见说道:“高见,你怎么和水公子搭在一起的?” “举行百神大祭的时候,就是水苍苍在帮忙啊,有什么奇怪的,我认识他也很正常吧。” “他……居然和你平等对话?”王隆听了高见的话,音调提高,语气带上了不可思议之感。 “不是,他很傲吗?我没看出来啊,他对纤夫们的态度也挺好的,不像是那种横行霸道,搞的别人出现心理阴影的人啊。”高见皱了皱眉。 “不……水公子其实很和善,但是,和善与否根本就没有关系,高见你怕是不理解这人有多可怕。”王隆苦笑道。 “怎么个可怕法?”高见不明所以。 “他太强了,哪怕是在世家子弟里,他也是强的无法形容的那种,高见你也是天才,最好别太和他接触了,会道心崩溃的,就好像……我一样。”王隆有些畏缩的说道。 就像王隆一样? 那么,高见差不多就明白事情是个什么情况了。 “嗨,原来是这样,那你好好休息,反正你都决定退出世家子弟们的争夺,跑到这里安稳度日了,那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去把衣服洗了睡吧。”高见拍了拍王隆的肩膀。 高见起身准备离开。 “你……不怕吗?”王隆对高见的背影问道。 高见愣了一下。 然后,他突然释怀的笑。 他妈的,这是第几次听见这个问题了? “我真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好怕的?”他只是如此说道,摇了摇头,随后走了出去,关上了门:“你好好休息。” 接着他快步回到原来的位置,水苍苍正站在原地,微笑等待。 高见定睛一看,此刻那个方位,正是夕阳西下。 夕阳在山,淡烟暮霭,红红的夕阳映照着周围的薄雪,显得整片大地都泛着妖异的红光。 城里夕阳城外雪,一片寒云无尽头 枯木寒鸦不可怜,飞入雪中不见愁。 就在这幅美景的正中央,水苍苍站在那里,贵公子的俊美气息几乎要溢出来,好像整个世界都在给他做配角一样,就连身后那一堆昆仑奴都抢不了他的气质。 这让高见微微摇头,停住脚步。 不是,这么帅的吗兄弟,你这样我上去搭话不是显得自找没趣? 但高见不来,水苍苍却急切的很,他看见高见独自走了过来,于是啪的一声将扇子收起来,一溜小跑就过来了。 “哎哟,高兄,可算是和你说上话了。”水苍苍略微无奈。 “水公子找我是做什么?”高见迎了上去,他对水苍苍没什么恶感,所以很自然的相处。 水苍苍也不倨傲,说道:“我这次来,是因为非想老师,最近我在学习一门术法,怎么都掌握不了,他说我来找你,或许能有所收获。” “术法?喔,你刚刚说的观想图是吧,这种东西可以随便分享吗?”高见有些惊异。 观想图,功法,亦或者某些书画之类,这类直接寄宿有神韵的东西,可是相当珍贵的,价值比天材地宝都强。 “能,我做主的东西,有什么不能的?”水苍苍倒是一脸无所谓,然后递给高见一个圆筒卷轴匣:“就在这里看?还是在哪儿看?” “去屋子里说吧,那外面这几位,要不要也进去烤个火?”高见抬头,看向那几个昆仑奴。 他们都赤着上半身,身材高大壮硕,在雪中站立,一动不动,看着……怪冷的。 那几个昆仑奴显然没有想到高见能说出这种话,本来和柱子一样站着的他们脸色变得惶恐起来,看向了自己的主人水苍苍。 水苍苍也挑了挑眉毛:“不是,刚刚那个是世家子,也就算了,这几个昆仑奴你还要邀请他们进屋?” “都是人,进屋怎么了?天寒地冻的,烤个火呗。”高见无所谓的耸肩。 水苍苍一脸烦躁,于是挥了挥手:“你们自己去寻个地方烤火,不要来打扰我和高兄!有事我会叫你们!” 然后,他终于按捺不住了,伸手推搡着高见进屋:“好了!不要磨磨蹭蹭的了!本来就该直奔主题的,又是王家人,又是昆仑奴,找你看个观想图怎么那么多话,一堆无关紧要的人,死了又算什么?” 高见被他推进了屋子,看着那些昆仑奴确实走了,然后才无奈的说道:“都是大活人,肯定是要以人为本啊,耽误的了多少时间?好了,反正都走了,那我先看看再说。” 高见一边说着,一边被推进了屋子。 而水苍苍的表情有些不耐烦,虽然他已经意识到了高见的不同,但真到了自己的时候,他还是有些烦躁。 这人太婆妈了,好像街边路过一条狗他都要去喂点吃的…… 不过,也不赖吧,这种人总比和左家那几个年轻公子要强,那帮人水苍苍看了都犯恶心。 只能说,不怪老祖宗要额外费精力去压制左家,这帮人确实不太行。 而高见这边,他打开了卷轴筒,拿出了里面的观想图。 画轴展开,卷长四尺三,宽二尺四,全幅三尺二,尺寸一般,画轴上刻有符印,是有五行刻印,合有五千四百枚,如果是没有得到允许的人打开,恐怕立刻就会被暴涌而出的能量彻底淹没,直接死掉吧。 “五行刻印……这边角上的电痕……这是五雷法?保管的挺严密啊。”高见有些讶异。 道门有五雷法,分作‘金木水火土’雷和‘天地神龙社’十种,两边各执一词,都说自己才是正统五雷,但怎么会出现在水家的人手里? 估计是买的吧,毕竟水家很有钱啊。 “嗯?你居然看得出来?”水苍苍也惊讶了。 不是,这不是个武夫吗?居然只靠刻印就猜到了这是什么东西? “这有什么看不出来的,不是根本就没藏吗?”高见随口说道,然后将画卷展开,挂在了一旁的墙上,仔细观察。 然后他就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噗哇——! 高见顿时觉得眼睛刺痛,要瞎了! 就像是在看一本全是小号字体,并且全是繁体异体字,同时没有标点符号,还是上下乱序的书一样! 读也不是读不了,可以一个字一个字按特殊的顺序往下不断读,但这种密密麻麻的信息,就像是…… 光是看就已经觉得眼睛疼了! 密密麻麻的笔画,简直是眼睛杀手。 全幅丹青彩绘,薄施晕染,可以看见,画卷之上,周围云雾,云雾之中有绘禽兽。 兽为六种,猛虎、白狮、白犀、白象、天马、白鹿。 禽为六种,青鸾、孔雀、迦楼罗鸟、喜雀、鹦鹉、白鹤。 都在山间云雾里潜藏身姿,却又清晰可见,其飞动传神之姿,肌肉细致之处,栩栩如生之感几乎扑面而来,仿佛能够感受到云卷云舒,兽毛羽毛卷摺飘举之感。 然而这些,只不过是边边角角而已,但仅仅只是这些边角,就已经足够单独拿出去做一副观想图了。 是的,这些云雀,猛虎之类的东西,若是单独裁剪出去,让人参悟其中的神韵,说不定都能从中参悟出一套猛虎拳,云雀身法之类的东西。 但这些东西,在这张观想图上,只是最低级的配角,是位于边角,只配用来‘填充空白画面’的。 而在画像的正中央,有一尊天人屹立其中。 天人宝相庄严,俊美非常,在画像之中高三尺,身周游琉璃玻璃色,看四周的位置,是位于山中佛室,周围的鸟雀,野兽都是山下的背景,除此之外还有种种诸山、大海、江河、陂泽、泉源、城邑、聚落、树林、众宝,如是一切种种庄严,尽大轮围所有边际,乃至空中微细游尘,莫不皆于梵宫显现,如于明镜见其面像。 天人站立,身上斜挎着琵琶,似乎是正在高歌,牙齿鲜白齐平,分明显现,衣服、珍宝、幢幡、妙盖,诸庄严清净不思议,其身种种宝光,两中指结印,其中神韵盎然,仿佛有诸众生心之所乐而演说法,务穷工思,殊香异音,时有闻听,隐隐谓之梵音。 在这幅画的左上角写着一行字: “诸光明中出妙音,普遍十方一切国。” “演说佛子诸功德,能入菩提之妙道。” “呗有五利益:身不疲极,不忘所忆,心不懈惓,声音不坏,诸天人闻呗声心则欢喜。” 所谓呗,即‘歌’的意思,这里就是在说‘音乐’的力量。 再加上琵琶,以及那些上面所写的字,高见这个通读了玄化通门大道歌之中整个博物志出身的人,几乎瞬间就认出了这幅观想图画的是什么。 他盯着观想图,然后揉了揉自己痛苦的眼睛,说道:“紧那罗相?谁画的?画的这么细致,这玩意儿拿来观想?观想个啥啊观想,难道他不知道观想图应该少其形,多其神,这样才方便吗?” 水苍苍点头,他也一副受不了的样子,显然高见这个问题确实问到点子上了。 想要发挥观想图的作用,那么就得尽可能的少画细节,多展现神韵,这也是丹青大家们重视‘写意’的原因。 写意和写实,确实各有千秋,但如果是放在观想图上,那么写意就是完全优越于写实,写意的观想图,细节更少,更容易观想出来,并且还会因为其中的‘意’而增加神韵的效果,反而承载的信息更多,让人领悟其中的神韵变的更加方便。 一幅优秀的观想图,实际上就该是写意的。 画这么仔细,这谁观想的出来啊?! “非想老师画的,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这幅图叫《那罗法曲》,其——”水苍苍刚刚想要解说。 但这一瞬,高见猛的扭头:“那罗法曲?!” 八百年前,玄化通门大道歌编纂的时候,就把这玩意儿写在最前面几页上的,因为这个法门相当的特殊。 通过紧那罗的法音,将佛国之无量光,借由两界曼荼罗,强行插入其所在的土地,将此世站立之处化作佛国,真要说厉害,其实不厉害,但就是特殊。 因为真的可以改换天地之道,尽管变的不多。 “对,就是这个,你听过?”水苍苍紧蹙眉头。 这个高见…… 怎么懂的这么多? 这也太奇怪了吧? 不是说武者不能博学,但高见这有点超乎常规了啊。 水苍苍将这些奇怪的想法藏在心里。 反正现在不需要考虑这些,非想老师如此赞扬对方,肯定是有什么可取之处的,且看他如何领悟这幅紧那罗相。 而另一边,高见却感受到了……自己的神关,似乎在被什么东西给牵引。 是神韵?眼前观想图的神韵, 不管是作诗,写文,作画,著书,不贵用力,而贵有神韵。鬼神人物,有生动之可状,须神韵而后全,若神韵不周,空陈形像,笔力未到,空善赋彩,谓非妙也。 神韵二字,所谓“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是暗藏其中,不是什么半吞半吐,语焉不详,而是某种只能靠‘悟性’得到的弦外之音、甘余之味,沧浪之言。 所以,就某种意义上来说,神韵这玩意儿,很玄乎,有的人可以感觉到,有的人不行。 有的人看猛虎图,领悟出来的是拳法,有的人领悟出来的是身法,就好像盲人摸象,神韵就在那里,大象就在此处,但你靠自己的悟性,能摸到多少,只看你自己。 但好在有一点,那就是神韵并非一次性的,你可以多次重复的,不断参悟同一个事物的神韵,盲人摸象也能多摸一点。 高见虽然很多时候靠的都是锈刀,但是靠自己也不是不能领悟神韵,实际上,玄化通门大道歌的第三层的一部分,他就靠自己领悟了一部分,在前往白山江龙宫之前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还有在龙宫那边的瘟神神韵,高见也是靠自己察觉到了一部分。 就算抛弃锈刀,他的天赋本身也很强,并不是普通人。 而现在,这种感触在这里变深了。 高见……其实已经打开了神关,虽然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空盒子,可空盒子的意思就是,可以往里放东西。 现在高见就产生了这种感触。 他好像,这幅图上的神韵,给吸引了。 这幅图的神韵,或许可以,放在自己的神关之中?成为蕴养自身‘神意’的一部分? 高见不知道这些信息从何而来,但他就是突然领悟到了这点。 所以,他当即对水苍苍扭头说道:“水公子,你出去一下,让我单独待一会,最多一刻钟,一刻钟就好。” “好。”水苍苍点头。 参悟神韵确实是一个人最好,水苍苍自己甚至会专门准备一间密室,焚香沐浴,点燃那种能够安宁身心的名贵熏香,保持平静之后再去参悟,高见要求自己一个人独处的要求很正当,没什么好反驳的。 水苍苍离开了屋子里。 高见直接拔刀,刀锋还有三寸。 当初搞定了左岸之后,生出六寸刀锋,一寸用来驱散了心中的空虚,两寸用来参悟金牌之中的神韵,获得了开启神关的法门,直接开启了神关,晋入四境,所以还剩三寸。 他毫不犹豫的投入其中。 这或许是探索自己神关微妙之处的机会。 对于自己的这个‘四境’,其实高见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实感,因为他可以说是除了境界本身之外,什么都没有得到。 之前开启窍穴的时候,高见都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产生了怎样的不同,对气的掌控出现了怎样的变化。 不同窍穴的能力,赋予的各种性质,带来的‘我升境界了’的实感是非常充足的。 可自己这个神关,既没有得到神意,也因为太孱弱了而无法修行神通,除了境界提升带来的全方位提升之外,什么都没有。 就像是一个大学生,摆烂了四年,考试全部作弊,最后靠别人代写论文过了答辩,知识水平完全没变的情况下获得了大学毕业证和学位证。 他看着学位证的时候,会有‘我升级了’这种实感吗? 恐怕是不会的,有的只是“我在做什么?我做了什么?”的疑问和空虚。 高见的四境,就是这种空虚感。 而现在,他好像有补课的机会了? 几乎是立刻,他就决定将刀锋用在这个地方,至于玄化通门大道歌的第五层…… 理论上来说这应该是最优先级,但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嘛。 高见直接将锈刀插进胸口,然后将心湖澄澈下来。 只一瞬。 普通人感知神韵,是‘盲人摸象’‘雾里看’,通过自己的感触,还有猜测,倒映出神韵的一星半点,然后结合自己的理解,‘悟’出整个信息是什么样子,最终通过神韵和自身,得到结果。 这也就是同样的神韵,不同的人来看,可能会有不同的结果,产生不一样的理解。 而这种‘雾里看’的情况,在澄澈了心湖的高见这里,完全不存在。 完全澄净的心湖,就像是一面明镜,神韵是什么样,他看见的就是什么样,没有误差,不会盲人摸象,不需要自己的理解,完完全全的,彻底领悟作者写上去的意思。 别人都是做看图,看文,然后做阅读理解,写出自己的理解。 什么鱼眼睛诡异的光,门口有两棵树,这些朦朦胧胧的东西,大家得出来的答案各不相同。 只有高见,他是直接翻开参考答案,看作者自己写的答案,绝不会错,绝不会理解歪意思,作者是什么意思,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所以,他看见了,这一幅画卷之中的力量。 这些神韵,这幅画,所描写的是‘紧那罗天’的力量。 诸天人中,有八部天龙,分别是天人众,龙众,夜叉众,乾达婆众,阿修罗众,迦楼罗众,紧那罗众,摩睺罗伽众。 这些都是生活在‘诸天’之中的生灵,而非想这种就是‘天人众’。 紧那罗天,就是紧那罗众生活的地方,是一方天地。 紧那罗并不是一位神,而是一个种族,紧那罗天是他们的故乡,也因为紧那罗天的存在,他们被称之为‘紧那罗族’,类似人族一样。 而这里的神韵,包括这幅图在内,都是在描绘紧那罗们的生活。 那些音乐,那些乱坠的天,都是紧那罗天内真实存在的事物,而通过演奏这些天音法乐,实际上是在勾动紧那罗天的力量下沉。 紧那罗天的力量将会深入这个世界,透过胎藏界曼荼罗……等等,胎藏界曼荼罗? 所谓胎藏界,《大日经》卷三有言:“今日约胎藏为喻,行者初发以智心,如父母和合因缘,识种子初托胎中,尔时渐次增长,为行业巧风之所匠成。乃至始诞育时,诸根百体,皆悉备足,始于父母种姓中生。犹如依真言问学大悲万行,净心显现。又此婴童,渐具人法,习诸技艺,技艺已通,施行事业,入于净心中发起方便,修治自地,随缘利物,济度众生,故名大悲胎藏界生也。” 说人话就是,是生之根源,是‘胎光真灵’所处的地方,是所有的心智流转的地方,包含了生死轮回的根源和过程。 胎藏界曼荼罗,所通过此世而流转的地方,是……黄泉。 就好像是有什么线索被打通了一样。 毫无疑问,高见对黄泉是有自己独到见解的,他甚至可以潜水进黄泉里面而不被弄死,这都是因为他通过锈刀完全理解了黄泉的神韵,知道了黄泉的性质,明白该怎么避免和利用。 胎藏界曼荼罗……诸天,然后,高见很清楚,天人们实际上是掌控了黄泉,借此维护轮回运转的…… 胎藏界曼荼罗,是心智流转所在,通过自身的胎光真灵,也就是‘胎藏’之处接引胎藏界曼荼罗,从胎藏界曼荼罗处获取紧那罗天的力量,再借由黄泉作为路径,一套通路,把紧那罗天的力量导引到现世! “我懂了!”高见猛的收刀,一看,刀锋只消耗了一寸! 这他还真是头一次遇到。 不过,他好像明白为什么消耗这么少了。 这是因为,他本来就明白了黄泉的事情,也知道胎光真灵的存在形式,甚至在丹砂那里亲眼见证过胎光真灵,还和对方正面接触过,甚至于‘灵的交融’过。(详情见第一百零九章) 有了这些前置因素,让他明白这幅观想图所费的刀锋格外的少,而且效果也格外的好。 这些神韵如流水一般,被他的心湖倒映,然后倒映出来的神韵又被神关所复制,高见似乎感觉到……自己的神意,正在慢慢成长。 原来,神意是这么酝酿的?! 通过外界的神韵,自己的知识,心中的情绪,堆在一起,慢慢在神关之中酝酿出属于自己的神意吗?这还真是,完全说得通啊。 那么,自己多搞一点,是否就能酝酿出真正的神意,进而货真价实的‘开启神关’了呢? 思索着这些,高见的注意力从观想图之中抽离出来。 然后,他轻轻伸手。 胎光真灵震动,引动无处不在的‘阴气’。 阴气,勾连黄泉。 他的神智似乎是在黄泉之中流动,如果是普通的心智的话,现在应该已经被黄泉水彻底冲刷致死了,但高见已经掌握了黄泉的性质,在黄泉之中沉入心智并不会有什么问题。 通过黄泉……再加上眼前观想图所述说的位置,他勾连到了“胎藏界曼荼罗”。 这一瞬间…… 佛国降临,他的小屋周围,化作净土。 何谓净土? 外不染六尘,内不染三毒,不着断灭,离一切染着心、烦恼心、妄想心的清净心地。心净则国土净,一切污浊尽皆离去,悉令清净,故名净土。 四周降下光芒,高见身周二十丈的范围内,好像是凭空生成了一片世外桃源一般,紧接着,有微风吹动,枝叶纷纷震动,演出诸多妙音声,其声流布,遍诸四周,清畅哀亮,微妙和雅。 这里不受到外界尘埃的干扰,轻松悠闲,似乎是响起了能让人心情变好的轻快音乐,让人仿佛置身于清爽的林荫小道,身周都是阳光透过树荫洒下来的影子。 纯净无暇,清新明亮,美丽非常。 但紧接着,异象开始出现。 高见的身旁,凭空出现了光芒。 有炽热光炎,从当空来,照耀他周围三尺,一切庄严,随应而现。 周围更是出现了佛国的虚像,饰以丹素炫彩,搭配金玉垂辉,神光壮丽,若金刚之在双林。伽蓝虚影之内,果蔚茂,芳草蔓合,嘉木被庭。 但很快,这些虚影都消失了,除了周围的环境气氛似乎产生了差别之外,再也没有了别的动静。 可高见已经意识到了。 金绳开觉路,宝筏渡迷津,黄泉之中,有某种奇异的力量正在护持高见的神魂,让他不需要被黄泉之中的那些力量冲刷。 能够抵抗黄泉的冲刷,说明净土已临,紧那罗天已经通过胎藏界曼荼罗插入此世,周围已经变成了高见的领域……或者说,佛国的领域。 与此同时。 在外面的空地,本来百无聊赖的水苍苍,突然瞪大了眼睛。 虽然周围只是多了一圈光,没有任何的异象,但他已经察觉到了变化。 这是……那罗法曲。 而且,是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那罗法曲。 水苍苍的那罗法曲是严格遵循那副观想图的模样所造。 当他施展的时候,会有山中古刹的形象,有紧那罗法相亲自现身,会在周围涌现百宝光。 百宝光中涌出千叶宝莲,宝莲放十道百宝光明。 会有云雾出现,有宝盖千重,旁有整幅画旁边的‘八兽八禽’为侍从,听闻讲经,亦驯驯伏。 佛光到处,瑞气腾腾,毫光闪烁,时雨点化,种种妙宝缯彩,有伞盖,有幢幡,有珍珠,又有金、银、螺贝,璧玉、珊瑚、茷琉璃等。 生色可染无量珍奇,从诸香华、宝饰、衣服,演出种种百千微妙大法音声。 在这一切的中间,矗立着紧那罗的身影。 就是这么宏大,这都是他对那副观想图的诠释。 可是,这一瞬间,那么多华丽繁复的装饰,都不如高见这普普通通的一圈光芒。 非想老师说的没错。 这人,有点东西啊! 只一面,他对那罗法曲的掌握,竟已臻完美!? (本章完) 第168章 太学选拔资格 第168章 太学选拔资格 高见展现出了令人惊愕的能力,让水苍苍合不拢嘴的那种。 只是,水苍苍的心中仍有个问题。 毫无疑问,高见是个武者。 不管从他的开窍顺序,他的战斗方式,都可以感受的出来,此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武者,擅长的是锤炼肉身,练就武艺,肯定都是他此前人生中的主旋律。 这是从修行的功法,练就的武艺里积累的东西。 这种积累,也就代表了一件事。 他很难学习别的道统和门派的东西。 这甚至和天赋都无关,天才学东西学得快,但依然只会专注同一个流派,道士钻研道士的,巫觋钻研巫觋的,武者钻研武者的。 因为,一般来说,学习多个流派是十分不合理的,每个流派有各自的思想和倾向的。 巫觋擅于借力天地,借力众人。 武者则追求于自己的肉身,希望靠自己本身来完成所有事情。 这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思想。 道士里,认同双修炉鼎,擅长用活物生灵炼制什么万魂幡百鬼钟的,和养清气,不动怒的,他们的思想也不同。 同理,佛门也是一样,佛门的那些大和尚们,他们的真言,推算,神通,也有自己的讲究和修行路数。 体现着这些思想的术法,修行法,便组成了一个‘门派’或者‘传承’。 即便转用其他流派的术法,思想也还是很难转变,没有办法无意识地完全重置自己的战斗和修行思想,反而导致自己原本是养清气的,结果要炼制万魂幡沾了一身血气,把两边都废掉了。 如此,若是学习多个流派,原来的修行成果虽然不会崩溃,可是总归有影响,而且新的功法也很难练成,最后博而不精,两边都无法精进。 除非这个人有几个脑子,或者有几个人格,每个各学一种,互相之间不影响。 但是,高见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他是个武者没错,可是佛门的术法在他手里,似乎也圆融如意,半点迟滞都没有。 明明是第一次见这个观想图,熟练的像是已经练习过几十年一样。 就像他的刀法一样…… 太奇怪了,高见好像什么东西都像是练了几十年一样熟练。 他甚至能够在这种熟练的情况下,随意切换自己擅长的东西。 或许……这个能力,就是非想老师让自己来的原因吧? 水苍苍收起折扇,插进腰带,带着郑重其事的心情,朝着高见的房门走去。 同时,高见也打开了房门,他有些好奇的观察周围。 胎藏界曼荼罗经由黄泉,引导了来自紧那罗天的力量,将周围化作了‘净土’。 这种净土带来了怎样的变化呢? 高见一时也不知道。 说实话……他并不觉得净土提供了怎样的加成,他感觉自己的力量根本没有任何的变化,也没有感觉到净土对外界有什么压迫力,它就只是这么存在而已。 而且,压力很大。 每维持六秒钟,高见的神魂就会承受更多的压力,虽然并不需要他消耗气血或者储存的气之类的东西,因为维持净土所需的能量是直接从紧那罗天传过来的。 可为了维持在黄泉之中的通道,他必须以自己的心智作为桥梁,不断‘观想’那副观想图之中所蕴养的东西 以他现在的神魂和心力,可以支撑大概三分钟左右,但不可能坚持到最后的。 战斗本身也需要消耗心力,这里说的三分钟是高见的‘极限’,三分钟一过,他就会像是连续做了一百张高数试卷一样,心力交瘁,神智耗竭,脑子发烧,运气好就是晕过去,运气不好还要大病一场。 所以,最多一分钟高见就得结束,继续坚持下去也不是不行,但反而会影响高见的正常思绪,让他反应变慢,思考问题也不再全面,大脑整体降频,不然就烧了。 于是高见开门,看向一路小跑过来的水苍苍:“水公子,我这算不算成功了?这东西有什么用啊?” 水苍苍本来是有一堆东西想要问高见的,结果一上来就听见高见问这个问题,让他愣了一下。 随后他马上反应过来:“啊?你不知道有什么用?” “我怎么知道有什么用,这观想图上也没写啊,所以怎么用?”高见问道。 水苍苍不明所以,但还是说道:“以佛国插入此世,是可以驱逐你不喜欢的东西的,佛国净土,不净者将会被压制,驱逐,你可以看看,周围有什么东西是可以驱逐的吗?” “驱逐?”高见揉了揉太阳穴,缓解了一下正在承受巨大压力的脑子。 他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不净’。 “不至于啊……到底要什么不净?”高见皱眉。 但时间容不得他多想,一分钟不到,他已经解除了净土:“不太理解,或许以后会知道吧,倒是你,来找我,还把观想图分享给我看,应该是需要我来给你打通一些关节吧。” “是,不过高兄你的速度,确实有点超乎我的预料了,我本来只是来邀请你的,后续还准备让你在水家住个把月……没想到,真的就一刻钟啊。”水苍苍有些感叹般的说道,甚至眼神都带上了一些虚无。 其实,他这次来,是准备给高见看看观想图,然后带高见回水家,他的院落里,他们两个慢慢研究。 谁曾想,就在这里,一刻钟的时间,高见就把事情搞定了! 他甚至都没什么实感,以至于他现在理智上觉得自己“应该要惊讶”,但感情上还没有做好准备,惊讶不出来。 “高兄,我算是服你了,不过既然你看了观想图,也学到了里面的东西,总不能藏私吧?”水苍苍表情严肃了一下,如此说道。 “明白,明白。”高见点头。 这算是交换,观想图给你看了,那你看到了什么,也得说出来才行啊。 “那上轿?”水苍苍指了指轿子,同时往天上甩出一道术法。 “我骑马。”高见摆手,吹了一声马哨。 马哨尖锐的划破夕阳的寒气,远处传来了走龙的嘶鸣,是对高见的回应。 没一会,走龙就已经跑到了高见身边,拿头蹭了蹭高见。 水苍苍进屋,把观想图卷了起来。 “走吧。”高见在外面没有耽搁。 水苍苍也不客气,直接翻身上马,二人共乘一匹,朝着城内去了。 至于轿子,昆仑奴们会自己扛回去的。 走龙的速度很快,不到两刻钟,他们就已经赶到了外城,再过一刻钟,就到了内城。 到了水家大宅的时候,水苍苍下马,直接推门而入:“高兄,不必理睬路上的东西,直接随我过来就行。” “好。”高见点头:“那我马呢?”“放在门口就好,自有人牵走好生喂养。”水苍苍说道。 高见也不废话,翻身下马,跟着水苍苍进入了水家大宅。 说实话,这是高见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进入到‘世家’的家宅。 而且一来就是水家这种顶级世家。 但是……高见意外的发现,这里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华丽。 像是什么奇思幻想,点缀天然,阆苑瑶池、琼楼玉宇,宫阙巍峨,水木明瑟,庄严野逸,各擅其胜之类的东西,这里统统都没有。 这里就只是普普通通的园林。 虽然园林这东西也不是很普通,周围的装饰品阶也不低,高见也能感受到这座宅子之中运转的阵法,流通的各种气,都表明这里是一个自动化很高的宅子。 恐怕,在这个宅子里,每一个房屋内都可以自动调控气温,所有地方都有自动供水,并且供应的还是纯净的灵泉。 这已经是相当高端的配置,这相当于整个宅院,都是一件‘法宝’。 整个大宅子,是一体的,高见甚至怀疑,如果有敌人想要突袭水家大宅,这个宅子或许有可能直接站起来给敌人一拳…… 毕竟这玩意儿看着就像是能变形的样子。 可是,都已经了这么多钱,却没有那种很华丽的装饰,反而到处都显得半新不旧的,这就是大世家的审美吗? 一路上,高见还看见了不少的仆人。 他们都低着头,静默不语,既不打招呼,也不抬头看人,甚至都不行礼,与其说是仆人,倒不如说像是人偶。 整个宅子,再加上半新不旧的装修风格,沉闷的像是没有一点空气进来的牢房。 清新的气氛,一点也没有。 一点空气也没有进来,在这里的威压和各种气氛上,外面的寒风都无力进入此处,虽然这里的空气并没有质量问题,但似乎无力驱除这种压抑的气息。 就好像是,一艘小船,漂浮在这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明明四周全都是空旷的海面,海风不断吹拂,但你呼吸到的只有热烘烘的潮气,闷在你的心头,让你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强迫自己的肺去抽风箱。 “你就住这种地方啊。”高见有些皱眉,表情不太愉快。 “不好吗?冬暖夏凉,四季如春,而且安静,要什么东西也方便,不需要打水,不用生火,补充各种消耗也只需要伸手就行了。”水苍苍倒是显得很自在,比在外面自在多了。 明明是一个优雅爽朗的贵公子,可在外面的自由,反而让他总是皱眉,甚至脸色发青。 但这个沉闷的庭院里,他却一副松了口气,很是自在的模样。 不一会,高见就跟着对方,去到了水苍苍的院子。 这个院子也是平平无奇,里面的陈设和外面别无二致,也没有任何可以辨别出这是水苍苍院落的地方。 一如既往的,这里面也没有仆人,没有声音。 “来,就在这里面,试试吧。”水苍苍伸手,邀请高见在这里随意施为。 高见也不藏着,当即观想那副图,那罗法曲在周围响动。 净土降临。 完美复现。 在水苍苍不可置信的眼中,高见熟稔无比的展开了那罗法曲,轻而易举的做到了水苍苍努力许久都做不到的事情。 高见就是有这样的能力。 他说领悟了,那就绝对是领悟了,没有半点折扣,不存在什么‘不太熟练’导致有时能成,有时不能的事情。 与此同时,高见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净土出现了阻力。 水家那股阴郁的,沉闷的,让高见几乎无法顺畅呼吸的奇怪气氛,被净土驱散了。 这是之前高见释放的那个所没有的感觉。 “净土?”高见自言自语。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净土的确是可以驱逐某些东西……不过,还需要更多次的实验来确认,反正将紧那罗天的佛国插入此世,绝不可能只是打一圈光这么简单。 而在一旁的水苍苍则立马给了自己一巴掌,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起来,观察高见是怎么运作的,如何使得这个术法生效的。 只是…… 看不明白。 不是……难道自己有这么差吗,和高见的天赋差距有这么大?! 水苍苍立刻当着高见的面,开始尝试。 高见停下自己的,观察水苍苍是怎么做的。 看着水苍苍仅靠自己的力量,强行拟想紧那罗天,高见不禁暗暗心惊。 不是,这是……大力出奇迹啊? 这也能成,那就出鬼了。 但水苍苍虽然没成,可也形成了一股领域。 高见感觉到,这股领域,也在排斥东西。 等等,这和自己的净土有什么区别?这种排斥的力量是怎么生效的? 高见似乎被触动了什么。 于是,他在一旁提醒道:“水公子,重点在于接引力量,而非全靠自己观想,因为紧那罗天是真实存在的事物,不需要你自己再空想一个紧那罗天出来。” “接引?怎么接引?”水苍苍一脸痛苦。 “需要用到胎藏界曼荼罗,你先观想曼荼罗。” 曼荼罗,是天人的语言,意为‘坛场’,以轮围具足或“聚集”为本意。指一切圣贤、一切功德的聚集之处。 水苍苍领悟的很快,在高见的指点下,两人开始了练习。 这场练习,持续了两天。 因为,两天之后,从古战场以及水家老宅,各自发来两封信息。 是太学选拔的资格信。 高见和水苍苍,各一份。 (本章完) 第169章 压抑的来源 第169章 压抑的来源 高见接到了来自司马的信件,以及他帮自己申请来的太学选拔资格。 信上没多少字,只有一行字:“干得漂亮,好好去太学,老子帮你撑腰。” 说实话,高见有点感动来着。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价值远超非常,完全值得司马投入这些资源,但对方的信任还是让高见在这个灰暗的世界感受到了一种温暖。 可惜,再过一个月,这种温暖和信任,就会被高见亲手撕碎了。 在太学选拔上,格杀左家下一代所有继承人,这个罪名,整个神朝都没人担得起。 高见预计的准备是,被发现之后,就直接跑路去东海,远离神朝的是是非非,等事情的影响彻底消失之后,再做打算。 但如果鼠山的承诺有用的话,或许自己能把事情做成悬案,然后高高兴兴去太学。 就看二者怎么操作了。 至于另一边,经过了两天的练习和实验,他对净土也有了足够的了解。 首先,净土的的确确具备‘祓除不净’的能力,但这个能力很奇怪,他是按照‘你觉得什么不净’来的。 也就是说,你自己觉得什么地方不净,那么净土将会驱逐这些东西出去,这个效果近乎强制,如果不是修为强过高见几倍,很难抵抗。 但关键点也在这里。 高见的净土……除了驱逐水家的气氛之外,什么东西都没驱逐过。 水苍苍对这点极为惊异! 高见好像对什么东西都没有恶意似的。 哪怕是攻击,他都不会有觉得‘不净’的意思,说实话,高见的净土……约等于空气净化器,气氛清新机,除此之外再无别的。 但水苍苍的净土却不一样。 水苍苍在经过了两天的练习之后,成功率到了九成,十次只有一次会失败。 但是他的净土,可以说在实用性上完爆了高见。 水苍苍的净土,能够驱逐几乎‘一切’。 除了少数事物,比如高见,比如水苍苍的衣服,再比如他的折扇之类的,其他的,包括脚下的尘土在内,几乎没有东西能够在他的净土之中待下去。 所有的攻击也好,反正不属于他‘认可’的事物,都会被驱逐出去。 不过这样的驱逐力度,自然导致了消耗格外巨大,水苍苍的净土只能开启五秒钟不到,而且是全天的时间加起来,不像高见,能维持好几分钟。 两种净土的差异,几乎可以说是天壤之别,就像是水苍苍和高见的差别一样。 这让高见这个聪明人意识到,王隆对水苍苍的‘恐惧’,或许不是毫无缘由的。 尽管水苍苍不认识王隆,但从这片净土,高见也能看出这位微笑优雅的水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他,几乎抗拒着一切啊。 此时,院子之中,水苍苍的表情抽搐了一下:“所以,高兄,你也要参加太学选拔?以镇魔司牙将的名义?” “嗯,年轻一辈的修行者,三十岁以下,三境以上,有五品以上的官员举荐,都有资格参加吧?”高见笑道:“不过,你几个月之前不还是二境吗?我听说世家子修行都很快,你是怎么这时候才突破三境的?” “在二境打基础,我们炼气士的突破很重要,每一步都要扎扎实实,盲目追求突破不是什么好事。”水苍苍说着,看了一眼高见。 高见就是这样。 盲目突破。 估计是之前天赋被压制了,然后突然得到了镇魔司的资源,然后就不顾一切疯狂突破,三个月内从一境到四境。 但这样的话,对以后的突破,可是有很大的隐患的。 高见倒是没在意他这些话,迄今为止,高见并不觉得自己的突破有什么勉强的,他的突破都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突破的,没有追求过快速突破。 至于为什么速度这么快? 只能说,他是天才啊。 两个人没有继续对话,仍旧只是继续练习。 一个时辰之后。 木偶一般的水家仆人,端来了饭食,一人一份,不多不少。 饭食很简单,基本没有什么调味,看着就像是清炒时蔬,一小盅汤,一盘肉菜,再加一碟酱,然后一碗稷米饭。 实际上,确实没什么调味,这一桌子味道全靠酱。 至于其他的菜,既没有什么鲜美异常,也没有特别的味道,根本就是寡淡的难以入口,还不如外城的汤饼好吃。 但难吃归难吃,食材都很高档。 那碗米饭是稷米,所谓‘天下社稷’二字,其中的稷,就是指的稷米,而这一碗稷米,就是‘社稷’,是每年年关大祭的时候,所供奉在天地之气交汇之处,作为贡品,然后撤下来,再供来年一整年食用。 味甘,主益气,补不足,古者取其香可爱,故以供祭祀,谓之“社实阴祗,稷惟谷元。率育方类,协赞乾坤,五谷不可遍言,以稷为五谷之长,春生秋成,最得中和之气,故取以名其神,表言其处能生稷也。” 清炒时蔬,则是炒的‘云薇菜’。 金墉城生有异菜,名曰云薇。菜叶紫色,其根烂漫,春敷夏密,秋荣冬馥,其实若珠,五色,随时而盛,其叶可以藉饮食,以供宗庙祭祀,亦止人饥渴。 肉菜是一小碟清水煮肉,菜名叫做‘胙肉’。 这也是宗庙祭祀所用的肉,是神前三牲胙肉,皆取前脚第二骨,加于俎中,没放盐,甚至什么都没放,就是单纯的白水煮了,然后切成片,仅此而已。 酱,或者这个场合该叫‘醢’。《礼记》曰:祭祀宾客菹醢之用,天地阴阳之气所生。 高见这碟子是鱼醢,就是用鱼,整条捣烂,发酵而成。 就这么一菜一肉一碗饭加一碟子酱,就是水苍苍和高见的饮食。 这两天,高见和水苍苍都是这么吃的,只是酱和蔬菜的种类不一样而已。 高见原本还以为是水家不待见自己,但后来他问了才知道,水苍苍也一直是这么吃的,而且这些东西都不便宜,吃下去效果也很好,对身体的滋养程度相当高,水家对自己可谓是‘款待’了。 只是……难吃。 高见吃了一口,有些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我说,你平时真就只吃这个?那你玩什么?放松的时候做什么?” “放松?放松的时候就看书啊。”水苍苍静静的吃饭。 说实话,他有点烦,食不言寝不语,高见吃饭的时候不该说话的,应该正襟危坐,吃完收拾之后再交流。 但水苍苍涵养很好,他也知道客人比较重要,因此还是开口回答了高见的话。 “看书?我好像还没看见过你看书,你都看什么?”高见有些好奇的凑了过去。前两天,因为水苍苍在吃饭的时候从来不说话,所以高见一直都跟着,但今天,高见马上都要走了,所以也没再守规矩。 “我看什么?嗯……最近在看的几本是《干支总论》,《易数阐微》,《艺文正宗辟谬大全》,《牧民国准》……,都还挺有意思的。”水苍苍耐着性子说道。 “你这……看的都是不太能放松的书吧?”高见眼角抽了抽。 哪有看高数书和论文集给自己放松的? “我水家的功法就是如此,多读书,总是有好处的,而且,看这些书不能放松,其实是偏见而已。”水苍苍笑笑。 这笑容是发自真心的。 这高见,可算是露出武者该有的样子了。 果然就得是这样啊,武者不读书是应该的,能读的进去书的人,他也不会去当武者了。 “行吧,不过你这个生活环境,不太像是那些公子哥呀。”高见摇了摇头,吃了一口饭。 嗯,没味道。 不仅饭没味道,水苍苍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没有味道。 水家的仆人都像是人偶一样,高见从来没见过他们说话。 水家老宅沉闷的像是个阴宅一样,到现在为止,高见甚至都没在这个宅子里面看见过除了水苍苍以外的水家人。 水家人都死绝了?不太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都和水苍苍一样,就在这片园林之中那些自己的院子里,做着自己的事,从不过问别的。 不大张旗鼓,说话做事都有规矩,吃饭也素雅寡淡,装修也素雅寡淡,乃至于整个人都素雅寡淡了。 但水苍苍并不是冷漠的人,实际上,高见看他经常笑,感情也很丰富,但他……似乎对这种冷淡的生活也并不抵触。 还真是奇异啊。 “有什么不像的?倒不如说,就该如此。”水苍苍答道: “鱼见饵不见钩,虎见羊不见阱,非不见也,迷于所美而不暇顾也,这便是出错的原因,正所谓,美味令人多食,美色令人多欲,美声令人多听,美物令人多贪,美言令人多入,美景令人多留,皆祸媒也。” “想要规避,就需要冷静。” “此心一冷,则热闹美景不能入眼,一静,则艳冶美物不能动心,夫能知困穷、抑郁、贫贱,坎坷之为详,则可与言道矣。” 水苍苍一板一眼的说着这些话,让高见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若真是如此,这一辈子活的也太困苦了。 难道说,水家的长辈们,都是如此过来的? 只是这话,让高见有些想笑。 别的都好说,就那句:“夫能知困穷、抑郁、贫贱,坎坷之为详,则可与言道矣”给高见整乐了。 “水公子,你真的知道困穷,贫贱是什么样子吗?”高见对水苍苍问到。 “如何不知?或许先前我还有种种不解,但毕竟去了这么多遭外城,是个什么模样,我也看得清楚。”水苍苍说道。 高见没接话。 也行吧。 吃完了这在水家的最后一餐,高见对水苍苍说道:“那么,水公子,观想图已经学的差不多了,我就先走了。” “这次多谢高兄了,你确实……很有见解,通过神魂连接黄泉,再利用胎藏界曼荼罗的力量反过来庇佑神魂不受黄泉的影响,这种匪夷所思的方法,我确实闻所未闻,希望日后,你我之间还能如今日一般。”水苍苍拱手,如此说道。 “行了,我就不和你掰扯这些繁文缛节了,太学选拔见。”高见摆了摆手,将碗放在了门口,离开了水家大宅。 之后会有人偶一样的水家仆从拿去洗的。 而就在高见离开之后…… 水苍苍依然在吃饭。 可他咽下一口时蔬之后,突然感觉到…… 水家大宅,突然像是落下了一层帷幕一样。 远景似乎在收缩,在自我封闭。 阴郁的天空仿佛在下坠,沉闷的气氛于一片寂静中缓缓落下,把下面罩得严严实实,所有可供呼吸的空气都被堵塞,使人感到气也透不过来。 几分钟之内,这裹尸布般的阴郁就到处都是了,浓厚的简直无法穿透。 简直就像是,雾霾之中,本有一股清风。 可是,这股清风,自顾自的逃走了。 于是,水苍苍感觉到了憋闷,他张开口,大口大口的呼吸,背后也有冷汗。 但就在他呼吸的时候,一种冰凉、潮湿的感觉,直透肺腑,这种清新的冰冷,一下就让水苍苍好受了好多,仿佛在沉闷的桑拿房里突然走了出去,整个身体都变轻了。 自己呼吸的……是冬天的寒气。 怎么会有冬天的寒气?不可能的,不对劲的。 这里是水家大宅,这里的气温一年四季都是恒定的,脚下的阵法是水火交加的格局,让这里每时每刻都稳定的很。 可是,他还是呼吸到了来自冬天的寒气。 他顺着气息看过去。 发现,是高见离去的方向。 喔,是因为高见打开了门,留了一点空隙,让外面的风吹了进来。 这一口寒气,迅速耗尽了。 随着大门的封闭,气氛再度凝滞。 水苍苍闭上了眼睛。 往日里令人心安的沉静,使他们的头脑进入麻木状态。 他的思想在这种沉静之中,变得更加迟缓和稀疏,好像思想在慢慢的膨胀、伸长,以便填满那多余的时间。 水苍苍突然觉得。 高见在的那两天,他身周的气氛,好像确实不一样。 (本章完) 第170章 又见白灵卿 第170章 又见白灵卿 水苍苍突然感觉到,自己一直以来习以为常的气氛,安宁的气氛,在这一刻变的沉重无比。 这是……高见带来的影响吗? 回头一想,水苍苍突然觉得,高见在的时候,气氛好像没有这么沉闷,和他交流术法的时候,倒也算是有趣。 高见走了之后,倒确实是有些无聊了。 “真是,有的没的。”他摇了摇头,恢复了那个淡然平静的水家公子模样。 过往如此,以后亦如此,他既然是水家的天之骄子,就要担起天之骄子的责任,理所当然如此。 但还是得说,高见的见解,确实厉害。 有了净土的力量,他被选入太学可以说是十拿九稳,毕竟背后还有水家在暗中操作,他就算真的表现不佳,也不至于落选。 两手准备,水苍苍自己要强,水家自己也要操作一下。 显而易见的,这不公平。 但是,这世界就这样,什么公平竞争之类的事情,只能说给那些弱者听了。 所有的领袖,讨论的都是如何不公平的战胜别人,而不是公平的战胜别人。 什么是兵法? 兵法就是永远在局部形成人多欺负人少的优势。 就好似战场上的盾刀兵永远不介意用长枪,还有长枪手,炮手,各种各样的武器装备,讲究就是多兵种混合,还有战术配合,各种偷袭,下毒。 关键时刻,能赢就行。 水苍苍是世家公子,可不是君子。 —————————— 与此同时,高见伸了个懒腰,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 冰冷的空气让人头脑清醒,也让高见感觉到自己现在的变化。 水家公子,懂的真多啊。 他还是头一次遇到思路跟得上自己的人。 和他说话,有一种意外的‘畅快’感,甚至让高见都一时间忽略了水家大宅里那令人窒息的气氛。 但离开之后,高见才恍然发觉到,原来之前他几乎被压抑的无法呼吸。 “真是……那种家庭里,怎么活下来的。”高见摇了摇头。 但无所谓了。 学到了一门术法! 立意超级厉害,一看就知道品级不低。 尽管对高见自己来说,还有待开发,因为他的净土压根什么东西都不排斥! 都不知道开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唯一排斥的东西就是水家那压抑的气氛,排斥这玩意儿有啥用?真就只能当空气清新剂啊? 只是,也不能说没有收获。 术法本身或许没什么用处。 但这门术法的思路,再加上利用胎藏界曼荼罗来庇护自己神魂的方式,或许可以应用在其他的地方。 而且,那罗法曲的神韵,也被高见的神关所收纳,似乎是正在酝酿‘神意’。 他朝着一个真正开启了神关的修行者,更加靠近了一步。 这几天吃的好东西也不少,水家的菜虽然难吃,没味儿,可效果是真的很扎实,高见感觉自己的气血积蓄的相当充沛,冲破大椎的进度也提升了许多。 总而言之,收获满满啊。 高见这么想着,牵着走龙,往街上去了。 不过,走龙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怎么了?这死样?”高见拍了拍走龙的脖子。 走龙吐了吐舌头,非常人性化的翻了个白眼,似乎是在表达自己对水家的态度。 “哈哈,东西很难吃吧,我还以为我吃的就已经很难吃了,结果你的那份也一样?他们是怎么做的马食啊?”高见有些幸灾乐祸。 人吃的难吃也就算了,马吃的也难吃。 这水家难怪不生耗子。 走龙呸呸呸的甩着舌头,似乎是想把水家的菜从记忆里忘掉。 “好了,现在就去外面找点口味重点的东西吃吧,水家那玩意儿真不是人吃的,你想吃什么?” 走龙看了一眼旁边正在拉扯的一头灵兽。 那头灵兽好像是豹子,但生有独角。 这豹子不是胎生的,乃虎鱼所化。虎在深潭底下潜修,生出水性,能在水中游曳,就被称之为虎鱼,虎鱼跃上潭面,能化独角豹,勇猛胜于虎豹,水性更是顶级,在沧州这种水乡,这种灵兽的实用性还挺好的。 这种天生就具备神异的兽类,就被称之为灵兽,作为天马的走龙也是一种灵兽,是区别于凡俗野兽的一种称呼,无关妖化或者怪化,只是对种族本身的概括。 被走龙看了一眼,那头独角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浑身一个激灵,马上扭头过来,对走龙哈气,喉咙发出低吼,警惕的盯着走龙。 “不是,你想吃肉?”高见看了一眼那头独角豹,然后转头盯着走龙,表情有些不可置信。 不是,你是马啊,吃点素行不行啊,怎么突然就开始吃肉了。 走龙开始甩舌头,然后拿马脸蹭高见,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显然,他真的很想吃。 “行吧,一会出门找找有没有作恶的妖怪,正好,也该回古战场了,到时候路上遇到有没有作恶的,帮你加餐。”高见拍了拍马腿。 走龙满意的点头,有些迫不及待的加快了速度,甚至拽着高见往前跑。 高见见状,也不再牵马,而是直接翻身上马,加速朝着城外去了。 这次沧州太学选拔的位置是在古战场,一如既往。 以前也都是在古战场的,毕竟那边随便造,打的再激烈都不会影响到外面,还可以考察一下别的能力。 只是,回去之后,高见得好好想个说辞,告诉司马啊。 —————————— 一路走出外城,高见也没和谁打招呼,只是径直就起飞,朝着古战场去了。 如今的走龙,速度变得更快,耐力也变好了,去古战场就算不全力拼死奔驰,优哉游哉的跑着去,也只要一天多一点时间而已。 在这路上,高见刚好去看看之前的那个村子,叫什么来着?百舟?多舟? 记不清了,高见就记得个舟字。 但那只狐狸他还是记忆很深刻的,毕竟是少数对普通人也很好的神祇,也不吃人什么的,高见还蛮喜欢。 长得也挺漂亮的。高见不觉得自己是有什么非分之想,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这么想着,高见在傍晚时分,赶到了那个什么舟村。 跋涉了一整个白天,现在已经是夕阳,高见和走龙在天上奔驰,可以清晰的看见远处的夕阳和壮阔的天地。 这是个天圆地方的世界,大地并非球形,所以也几乎没有地平线的说法,只要目力够好,视野几乎是无穷的,因此每次远远瞭望的时候,高见都会被这个世界给震撼一次。 没有地平线的世界,太阳悬挂在高处,光芒毫无遮挡,壮观至极。 在这种心情极好的情况下,高见抵达了那个什么舟村。 周围空气宁静无风,这是当然的,没有人呼风唤雨,这世界就不会有风雨。 四周几乎有点暖意,残余的暮色还久久滞留在田野上。 高见看见,下方的正烧着篝火,篝火上面还有一根柱子,柱子上……你妈的有个人?! 这个村子,在血祭?! 旁边,站着白灵卿,那只狐狸,她在血祭,提升自己的修为? 你妈的,自己看走眼了?! 高见眼睛一鼓,直接拍马! 走龙立刻加速,空气之中立马多出了一道肉眼可见的音爆,一声闷响,高见拔刀。 刀光划破长空。 咻。 沉寂的空气,突然出现了尖啸的风。 这尖利响亮的啸音,类似某种拉长的嘘声,使人感觉到凶恶残忍。 杀意和煞气轰然降临,像是黑暗一样瞬间笼罩了血祭的现场,现场正在进行的仪式为之一顿,停了下来。 被绑在柱子上的人,烧起来的篝火,周围的仪式,以及在一旁等待‘享用祭品’的山神。 这一幕何其相似? 高见刚刚来的时候,他就是柱子上面那个。 只是现在已经今非昔比。 所有的村民,还有白灵卿,他们全都听见了这一声尖啸,他们生平头一次听到这种声音。 那声音从耳畔穿过,最开始很弱,但慢慢变强,一直到震耳欲聋,让人头脑发懵,随后渐渐变弱,逐渐听不见了,让人能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耳边擦过,倏忽即逝的金属声音的嗡嗡声,听得格外清楚…… 一种预感在每个人的心头升起。 某种危险至极的刚,正迅速地从他们的身边穿过,谁碰上它,谁就得送命。 毫无疑问的死亡。 但是,没有人死。 尽管那声音频繁的像是如雨落下一般,可那道光,就在离村民和白灵卿很近的地方骤然停住,钻进了土地里,木柱子上,绳子上,还有周围的那些祭祀仪式用品上面,每一声‘咻咻’声都伴着轻轻的,如雹子般清脆,迅速的响声,在这些东西上面溅起一个小小的水。 然后,声音停止。 只是一瞬而已。 砰的一声,这个世界像是屏幕被打碎了,一切的感受都骤然清晰,所有的后果也在这一刹那完全显现。 整个仪式现场被瞬间摧毁,绑在柱子上的人也落到了地上,篝火被刀气刮灭。 在一切的中心,一人横刀立马,满面怒容。 “白灵卿!”高见一声大吼,然后翻身下马,将刀丢了出去。 刀在半空画了好几个圆,然后刀柄一下砸在毫无防备,也来不及防备的的白灵卿身上,直接将她砸飞了出去。 还好高见留了一些理智,因为他感觉到了,白灵卿依然是一身清气,没有沾上血腥,说明她没有吃人,甚至都没有吃肉,还是保持着斋戒的状态。 但周围的仪式现场是做不得假的。 高见怒不可遏,在众多村民茫然,惊恐,反应不过来的情况下,走到了白灵卿的面前,把这只狐狸从地上抓起来:“你在干什么!你居然在搞血祭?!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不然的话,你会死在这里!” 高见的咆哮传到了周围。 只过去了几秒钟,白灵卿和周围的百姓才反应过来。 村民们的反应最大,他们马上……开始逃跑。 大部分村民的第一反应都是逃跑,高见身上的煞气一瞬间就冲毁了他们的心理防线,他们压根没有抵抗的心思,就跑了。 但还有几个人没有被击垮,其中有一个甚至是绑在上面的那个祭品,这个祭品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 五十来岁,在神朝的农村,已经是相当老的年龄了,大部分人活不到这个年纪。 那老头冲过来,对高见喊道:“大人,大人!” 高见看着祭品朝着自己跑过来,一甩刀,缓和了语气:“不用担心,今日是个什么状况只管和我说来。” “不是,大人……我求求你,放了土地吧!”那人哀求着说道。 高见微微皱眉。 显然,事情和他一开始预想的不一样。 这场血祭是自愿的。 他放开了抓住白灵卿的手,将她往外推了一步,昂起脖子:“所以,是什么情况?” 白灵卿一下身子就软了,跪倒在地,略带哭腔,说道:“前辈……我们村子的天候被主祭给停了。” 高见深吸一口气,抬高了语气:“鼠山的人没来吗!?” “来了,所以一个人都没死,只是县城里揪住了我以前的一些把柄……都是小事,但他们克扣掉了来年的风雨,所以……我和乡亲们商量,一月出一人……只要十二个人。”白灵卿低头,如此说道。 只要十二个人,多么轻巧的代价。 对白灵卿的修为来说,这应该会让她修为停滞,因为染了血气污浊了她的清气,再加上十二个人远远不够血祭的消耗,她得自己拿自己的修行填补进去。 但是,可以接受。 是的,完全可以接受,不管对村民来说,可还是对白灵卿来说,这些损伤都是能够接受的,熬一熬就过去了。 高见吐出一口气。 他突然觉得,自己认为水苍苍的压抑的气氛,很苦,实在是太弱智了。 是啊,水苍苍受了一点苦,所以会说苦。 而这些农民受了太多太多苦,所以一句话都说不出。 “停止血祭,我去趟县城,你们且等我回来。”高见拔刀收回鞘中,翻身上马。 (本章完) 第171章 三位公子 第171章 三位公子 高见又一次飞了起来,在这个,没有地平线的世界,远景就像是星空一样。 星星都在几十光年,甚至几十万光年之外,但你依然可以看见星光,那是几十光年外的景色。 而在这里,你看见的一座小小的山,也可能是几千里外巍峨山脉。 虽然高见的目力并不能延展几千里就是了,他现在看个一百里左右都还挺困难的,因为阻碍太多了,空气,灰尘什么的也会阻挡视线。 几分钟前的高见还在欣赏这些美丽壮阔的景色。 只是现在的高见却没有心情看了。 他策马,一路直接撞进了县城之中。 其实这还是他第二次来到沧州的县城里面。 之前第一次,是初来乍到的时候,和白平一起去的。 县城里,当然就不会有沧州内城那种档次的禁飞阵法了,所以高见像是流星一样,径直砸到了本地的‘社’。 所谓‘江山社稷’,其中的社,就是这个地方。 《五经异义》曰:社者,土地之主,土地广博,不可徧敬,封五土以为社。 这里是祭祀的重要地点,甚至远远超过所谓的‘城隍庙’。 城隍庙只是城隍爷的庙宇而已,而社,则是整个祭祀的核心地点,社稷二字甚至可以当做整个神朝的代名词。 《春秋》内也称之为‘公社’,具体则根据每个地方的社不同,沧州城内,左岸办公的地方就是‘州社’,县内有‘县社’,村内有‘村社’,乃至于在神都阳京则有‘国社’或者叫‘大社’,都是封五土于内而成。 五土,一曰山林,二曰川泽,三曰丘陵,四曰坟衍,五曰原隰,取五土之不同颜色,封做祭坛,便是建立‘社’的方式。 哪怕是如今,天子大社,也要以五色土为坛,各地都需要拜受天子之社土,根据所封之方向的不同,授予不同的土。 东方受青土,南方受赤土,西方受白土、北方受黑土、中央受黄土。 他如其方色,再苴以白茅,授之各以其所封之色,归国以立社,故谓之受茅土。 你要接受来自神都阳京的‘五土’,才能建立‘社’,然后才能够将所有的神祇纳入神朝的体系之中,以此来表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可以说,所有祭祀中心,都是社。 而左家人,作为一手掌控着沧州近乎所有祭祀的世家豪门,他们的主祭也掌握着所有的‘社’。 因此高见毫不犹豫的就撞到了县社内。 此时此刻的县社里,正摆着酒宴,迎接贵客。 富家结交贵客,自然有许多的礼数,张灯结彩,宰鸡杀鹅,烹鱼炮鳖,奏着细乐,十几个阔衣高帽的管家,在船头上更番斟酒上菜,那食品之精洁,茶酒之清香,不消细说,还有击鞠、弹棋、博弈诸戏,无不曲尽其妙。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酒席歌场之后,会悉召本县有名目的豪杰大家富户来会,令贵人一个个看过,混个眼熟。 几乎整个县城的富户,有名头的修行者,各家地主,供奉,各个门派的掌门,帮派的帮主,全都来了。 因为今日的贵人,身份不简单。 那可是从沧州都城来,准备前往古战场参加太学选拔的贵人! 从左家嫡系里选拔出来的三位公子! 三位公子在路上,选择了在这里下榻,县里的主祭提前透露了消息,于是富户们特地摆酒设宴,恭迎三位公子! 此时此刻,三位左家公子正在宴席上的首座坐着,下面许多人轮流敬酒,三位左家公子也很是亲善,并没有拒人千里之外,一派祥和。 但还是可以看出下面那些人的紧张,甚至是坐在陪位上的县令都显得局促不安。 今日,三位公子过来,下了一个难以理解的命令。 他们打听了一个村子,村子里有个叫白灵卿的土地神,平时也没什么人在乎,这种级别的一境小土地,整个县城接近百万人,估计得有上百个。 但这种人,偏偏被三位公子点名了。 本来应该是直接诛杀的,可是……这时候,三位公子又改主意了,好像是有只老鼠过来和他们窃窃私语。 之后的事情,下面的人就不知道了,只是三位公子的表情不太好,但最后收回了之前的决议,只是要求,那个地方……永远都不要有正常的天候。 没错,永远。 虽然这不是直接下手杀死,但毫无疑问是在逼死那个地方的人。 一年,两年还能靠血祭或者土地神自己的积蓄来维持。 超过了三年,土地神就算自杀也不可能维持天候了,到时候必然整个村子都散掉。 整个村子,老弱病残都死了,青壮年劳力,要么去县城,要么投奔其他村子的亲戚,要么就背水一战,孤注一掷跑去沧州外城。 村子自然也就整个都散掉了。 没有了村子,土地神的香火也维持不了,最终香火熄灭,修为散尽,变成一条野妖。 变成野妖,死无葬身也是迟早的事情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拐这么多弯,但大家只管照做就是了,所以,这几天才刚刚开始实施,抓了那只狐狸的一些把柄,借口开始惩罚了。 官场就是这样,把柄人人都有,只看愿不愿意用,就算是皇帝老子来了,按照神朝国法,也不能说惩罚这条狐狸有什么问题。 一切都合情合理合法,找不出破绽。 杀人,未必要自己亲自动手啊。 酒过三巡,饭过五味,三位公子起身,对大家道谢,自称不胜酒力,然后转身进了厢房,似乎是想要清静一下。 其他人自然不敢拦住,所以只是继续喝酒。 三人走到了厢房内,没有找地方坐,只是关上门,互相之间冷眼对视了一下。 他们互相之间自然都是认识的,但关系并不怎么好。 他们虽然都是左家的嫡系公子,算得上是兄弟,但左家的嫡系并不是从血脉来分的,因此他们并不熟。 因为左家是没有‘家主’这么个位置的,取而代之的是‘掌舵’这个位置,讲究的是能者上位。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这种体制必然会导致内乱,但左家有老祖宗,掌舵的位置是老祖宗亲自指定的,所以一直稳定运行。 可是……老祖宗在这个时候,闭关冲击两关大宗师了。 这导致了现在前任掌舵和现任掌舵出现了问题。他们三个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就微妙了起来。 “事到如今,惩治高见不过是随手发泄而已,还为此要和鼠山吵了一架,不太好吧。”一位左家公子如此说道。 “左思,惩治一个一境的小土地而已,你也要管吗?”另一位公子不满的说道。 那个被称之为‘左思’的左家公子则摇了摇头:“那我们不提这个了,左修,左池,你们两个……准备怎么对付水苍苍?” 这话一说,三个人都沉默了。 怎么对付水苍苍? 整个沧州所有世家的嫡系传承人,估计脑子里都没有一个完美的答案。 水苍苍,是压在整个沧州,所有世家子弟头顶的一座高山。 左思擅长借势天地,左修擅长藏身术和英灵附体,左池则擅长驾驭群神。 但这些手段,在水苍苍面前都不会有用的。 如果是一些普通一点的世家子弟,听见水苍苍的名字,甚至可能会犯恶心,要是和水苍苍正面撞上,搞不好会当场吐出来。 因为在这一代年轻人,水苍苍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每个人都是听着他的名字长大的。 “还是那招,对吧?借用天地之力,驾驭群神,以群神之力,拟态出一尊‘星官’,然后将星官藏神于身,将人身百穴化作天庭,以天庭之威,或许可以和水苍苍正面一战。”左思继续说道。 这其实就是他们三个人的底牌。 一人肯定是不行的,但他们三人合力,将三个人的优势完全发挥出来,应该是可以正面对抗水苍苍的。 但前提是……他们三人要齐心合力。 现在的状况,恐怕很难齐心啊。 毕竟,也不是说非得三个人一起上太学…… 淘汰掉其他人,其实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尤其是现在。 左思有些焦虑,于是他继续说道:“左修,我知道你的叔祖是左岸掌舵,左池,你父亲支持左青掌舵,但这些都是后话。” 是的,左修是左岸派,左池是左青派。 只有左思自己是中立的,没有站队,所以他一直都想要弥合两边,让他们真正能够发挥出合招的真正实力,稳住太学选拔。 只是,有点难啊。 “唉,土地神只是小事,太学选拔是大事,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你们两个——”左思刚刚开始说话。 但,下一刻就被打断了。 因为外面爆炸了! 强烈的冲击爆破,伴随着一声马嘶声,好多人的哀嚎也跟着传来。 三位公子立刻推门而出。 然后,看见原本的院落里,一匹高头大马站在那里踱步。 酒席自然被砸的粉碎,原本的那些客人惊慌失措,显然没有料想到天上会落下来一匹马,还敢伤人! 至于左家三个公子,他们刚刚推门而出,一把铁棒一样的刀就已经到了他们脑门上。 情况,高见已经打听的差不多了。 外面的门房,只要两壶酒就把事情说的干净,吹牛逼一套一套的,说这可是州城左家来的贵人,是要去参加太学选拔的。 所以,高见已经理清楚事情的情况了。 他可是有备而来。 有了准备,高见才不和你多逼逼! 反正都是要动手的,先动手再说! 三人推门而出,高见一刀斩下! 左修的反应最快,却见他的胸口绛宫处,一尊英灵的身躯扩大,覆盖在了他的肉身之上,让他手中凭空多出一把金锏,浑身也出现了一套铠甲。 金锏挥动,铛的一声,将高见的长刀格开。 高见手臂发麻,借力后撤。 好大的力气!是英灵附体! 通过将神祇银铃藏在绛宫,需要的时刻将英灵的力量覆盖于身,获得英灵的武艺,战斗本能,还有肉身与武器。 因为可以调动的英灵和神祇不止一尊,所以巫觋本身比藏身的英灵还强。 此刻左修动用的就是三尊英灵,两尊强化肉身和武艺,一尊化作铠甲和武器,三尊英灵的力道合为一体,只一下就将高见打退了回去。 神祇金身的蛮力,可比武者还要夸张。 “是谁!?”左修打退高见,手持金锏,怒叱道。 他的金身,竟有了些许破损,这说明刚刚那一下碰撞,高见手发麻,他的手也不好受。 居然有人敢对左家公子出手?真是不要命了! “高见?”这时,旁边的左思第一时间认出来了这个让左家陷入内乱的棋子。 没错,棋子,在左家人眼里,高见只不过是更高层次的人,比如水家或者勾家的棋子,高见本人不足为患,是他们背后的势力搅的局。 尤其是勾家,又是牙将,又是真龙,能和真龙勾搭上,勾家作为靠海的越州世家,说不定就出了不少力。 “高见——!”左池在一旁,本来怒目圆瞪,听见这个名字,然后打量了两眼之后,猛的一跺脚:“四方众神,听我号令!畋猎!” 话音刚落,却见四周有神将降临。 足足八尊,俱为四境! 有飞龙神将、虎翼神将、鸟翔神将、蛇蟠神将为四奇。 有天神将、地神将、风神将、云神将为四正。 八尊神将合成阵势,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无穷无极,奇为阳,正为阴;阴阳相薄,而四时行焉!奇为刚,正为柔;刚柔相得,而万物成焉!奇正之用,万物无所不胜焉,所谓合者,即合奇正八阵而为一也! 古之诸侯,畋猎者,为田除害,上以供祭祀,下以习武事,正是这般阵势! 看见两个兄弟都已经出手,左思叹了口气,既然是高见,那就没办法留手了,说不定就在这里能杀了对方,也是好事。 左思抬手,从芥子袋中,一尊香炉落地,伴随着其中的香火燃起,周围的地脉,天气,似乎都受到了牵引。 “还敢寻上门来,高见……你胆子真大啊。”左思沉声道。 本以为他会缩头缩脑到左家稳定下来,却不曾想此人胆大包天! (本章完) 发烧了,请假一天 发烧了,请假一天昨日发烧……腹痛,翻滚,痛苦,挣扎,呻吟,半梦半醒。 请个假 (本章完) 第172章 你动不了我 第172章 你动不了我 高见居然有胆子找上门来袭击,这可真是,自寻死路。 三位公子,其实都是三境。 实际上,他们这个年纪,这个档次,三境不算高,就算是在家族里,也有的是人比他们境界高,但那些人不会被当做嫡系培养。 他们之所以境界低,是要打根基,就像是所有主角一样,他们要做到‘同境无敌’的状态下突破。 这才是天之骄子们的目标,就算做不到无敌,起码也要爆杀九成九的同境,面对剩下的那1%也绝对不会手足无措的落败才算合格。 实际上,他们七八岁就已经三境了!在三境打磨了十几年! 所以可以看见,左池一个人就能够驾驭八尊四境神将,还能将他们藏于绛宫之中! 八尊四境神将围着高见。 周围的天地之气,正在被左思控制。 左修已经完成了英灵附体,在一旁游走伺机待发。 不管从什么方面来看,高见好像都在下风。 只是,高见握住锈刀。 锈刀的刀锋,开始锈蚀。 嗡的一声,高见只觉得,四周的天地之气,都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曾经,高见通过锈刀感悟过天地之气,只是天地之气没什么好感悟的,所感受到的都是一片死寂而已。(详情见第八十一章) 但现在,天地之气,背后有人。 只一瞬,高见的心湖就已经倒映出了对方的情况。 与此同时,左思突然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错觉吧?他可是三个人之中藏在最后面那个,想要伤到他,必须要冲破八尊集合成阵势的阻碍,还要正面击败已经英灵附体的左修。 应该是错觉——呕!噗哇! 左思猛的呕出一大口血! 他的人身小天地,在这一瞬,遭到了强烈的反噬! 刚刚祭起的天地之气,通过祭祀来控制周围的天地法门,这一瞬间全都在他体内产生了内爆,这片外部的天地,在他的内天地里,生生炸开! 与此同时,八尊神将所组成的奇正之阵,在这一刻,几乎同时迎来了长刀。 没错,同时! 好快! 八尊神将,各自做出反应,拦下攻击,然后各自往后退了一步。 八尊神将的脑子都在这一瞬产生了‘意外’之感,明明只是一个人,却打出了包围八尊神将的气势。 但意外之后,是下一个意外! 因为,没有丝毫的停歇,攻击再至,还是八刀! 八尊神将本来准备挡下之后马上发起进攻,完全没想到高见能这么快的再砍出八刀,他们猝不及防,立刻回防,再退一步! 连续十六刀这么快,这下总该…… 第三个八刀,又来了! 神将们这次甚至都没有尝试反击,因为他们已经知道,来不及。 根本跟不上! 一、二、三、四……五。 六? 七?!八……!!?! 九,十!?!?! 不可能! 连续八十刀,快如闪电,八十刀,在一个呼吸都不够的时间之内全部砍了出来,快的难以置信,快的无法抵抗,快的……不像是个四境! 为什么四境能打出这样的攻击? 八尊神将已经后退了十步,再退,阵势就破了! 这时候—— 一个呼吸的时间已过。 左思终于吐干净了口中的血,发出了声音:“后撤!周围的天地之力,被他篡夺了!我的祭场,被他抢了!” 其他人悚然一惊,这才明白高见的力量从何而来! 巫觋祭祀天地,自然可以获得天地之力的加持,挥手之间翻山倒海,谓之“天地之合、与其志同,相配天地。” 而巫觋可以将这股力量赋予其他勇士,最典型的就是古代征战之时,巫觋祭天,祈求得胜和保佑。 本来这股力量是会用在那些神将以及左修这位擅长英灵附体的公子身上的。 但现在,归高见了! 有了这股天地之力的加持!高见根本就不会累,不需要回气,他能砍出一刀,就能砍出十刀,一百刀,两百刀! 只要左思号召来的天地之力没有耗尽,高见的力量就不会耗尽! 而左思,作为左家公子,他的底子实在是太厚了,厚到高见根本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原来有一个顶级巫觋作为后盾和辅助,是这么爽的事情啊! 怪不得古代武者出征,都要带上巫觋。 只是,对方好像要撤了。 呵,这可来不及了。 下一刹那,第八十一刀,火焰席卷! 植物瞬间焚毁为灰烬,熔岩翻滚 地面突然渗漏出熔岩,地面化为火海,突然塌陷的地面,让好几个神将的脚底都被岩浆给吞噬了。 整个院子一刹那间,都被火焰覆盖,地面崩塌龟裂! 这种普通的岩浆,无法对香火金身造成有效的伤害,但是,下一刻这些热量尽数收归到了高见的刀上! 虽然不常用,但是……不会忘了吧,高见有一门武艺,叫做五行生克赋,能够利用五行之力,除了用自己的,还能用别人的。 而现在,刚好有充足的天地之力,可以勾连五行! 每一刀,都是在将天地之气中的‘火气’勾引到地面上来! 如今八十一刀已过!合为九九归一之树! 却见高见的刀刃之上,附着了‘心火’! 以自身之心火,勾连天地之雷火。 最终……附带龙雷! 心火龙雷,都在九九归一之中全数蓄力完成! 精巧的战术,就在一个呼吸之间制定完毕,乃至于实行了出来。 高见的战斗才情,可见一斑。 这些甚至都不是提前计划,是他临场发挥出来的。 而且,足够了! 四境的高见,加上充足的天地之力,以及雷火交加…… 轰隆一声!两位左家公子倒飞而出! 仅剩的那个左修,也就是擅长英灵附体的那位,浑身上下也龟裂开来,可以看见他已经消耗掉了先前出场的三位英灵,这才保持了依然维持战力的姿态。 通过消耗英灵来抵御伤害,维持战力……左家的法门还真是没良心啊。 但是高见没有追击。 因为追击不了。 一位巫觋已经站在了高见的身后,一只手搭在了高见的肩膀上。 “高见……你在找死。”他淡淡的说道:“留一句遗言吧。” 高见感受着对方主动散发出来的气息。 六境。 护道人。 他其实已经料到了,这些公子哥,当然会有护道人随身保护,只是平时不会出现而已,他在这里是杀不了这些公子哥的。 想要杀人,得在太学选拔之后,在那个地方动手,那时候是没有人庇护的,因为太学选拔要规避掉大人们的帮助,展现年轻一辈自己的力量,有大人在旁边……太容易作弊了。 可不敢去赌这些护道人都是公正纯良的,稍稍出手帮帮自家人,要追查起来可是很麻烦的,专门请高手来监督的话,不就变成军备竞赛了吗? 我请八境的高手来监督,世家们直接拿出九境的护道人,问就是心疼自家公子。为了避免这种状态,所以在太学选拔的时候,护道人是需要回避的,转而由神朝官方安排的人来保护所有人。 所以,高见这次在这里动手,只是警告,以及威吓。 非要说的话,还要沾点耀武扬威吧。 “放心吧,我没准备杀他们,至于遗言,你估计是没机会听了。”高见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件,堂而皇之的展示了出来。 那是一张乌金纸,是将金饼放入平板之上,竭力挥椎打成,造价不低,此刻拿出来也是金灿灿的,耀眼至极,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那是,太学选拔的邀请! 这证明高见是要去参加太学选拔的。 众所周知,太学选拔的学子,可不能随便杀,高见不能随便杀左家人,左家人也不能随便杀高见,否则追查下来,谁也承担不起。 准备让高见说完遗言再死的那位六境巫觋紧蹙眉头。 这厮,有备而来! 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了另一个事实。 “你有资格参加太学选拔?!你和公子他们是一辈的?!”这位六境瞠目结舌! 就连刚刚被打飞,重振旗鼓准备再战的那三位左家公子,也看见了高见手里的金纸。 这一瞬,三人面面相觑。 他们的目光激烈,似乎是在交流什么,但显然都指向同一个事实。 这—— 凭什么? “怎么?我的长相很显老吗?”高见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是有点胡茬,但也不是什么络腮胡啊,就普通的成年男人的胡子而已。 随着高见这句话,左家的四个人,都朝着高见看来。 场面一时之间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寂静。 周围整个县城的富户们此刻逃的飞快,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这帮大人物自己是不会出事的,会出事的只有被余波波及的他们而已。 沉默了大概两三秒钟。 终于有人说话了。 “你胆子真大,你不怕我不让你说遗言,直接杀了你?”这位六境巫觋如此说道。 高见看向对方,收刀入鞘,爽朗的笑道:“哈哈,你一下杀不了我,我肯定有机会拿出来的。” “你可真有自信。” “要不试试?” 听见高见这话,这位六境巫觋笑了。 这可是你说的,虽然不能杀人,但这下把你打成残废,可没人能说什么了。 他抬起手,术法张开。 高见看了一眼自己的刀锋。 还有三寸。 那么……第二道神韵,他收下了。 没错,这也是高见的目的之一。 那罗法曲的神韵,滋养了高见的神关,让他的‘神意’似乎凝聚了一些。 既然如此,那么……左家公子直接传承的控制天地之气的法门,能不能用? 一位六境认真对自己动手的招数,能不能用? 都得试一试啊。 下一刻,来自六境的攻击已经袭来。 不能杀高见,但高见主动自愿的说要受他一击,这可是他自己说的,把他打到伤残,让他只能带伤前往太学选拔,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天才的傲慢,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次他用的不是术法。 而是神通。 神通·魇祷。 魇魅之术,以乱气相迷,使精神损伤,使人手足宛然,见闻不惑,心触客邪,而不能动。 而魇祷作为神通,其效能比作为术法的魇魅之术要更强,因为魇魅只是模仿‘魇’这一梦境之中的事物而已。 是模仿,通过观察‘梦魇’这一心湖之中的实体存在,然后通过术法来模拟梦魇的力量,干扰对方的心神。 但……神通魇祷不一样。 看名字也看得出来,魇祷,以巫觋祈祷的方式,召唤真正的梦魇! 这是巫觋占梦一脉的神通! 毒魇胜恶鬼,恼乱人身,厌足心生,去彼人体,不入轮回,迷惑不知,堕无间狱。 蛊毒魇魅,明载于刑律,蛊毒余未见,魇魅则数见之,为是术者,不过瞽者巫者与土木之工。然实能祸福死生人,历历有验,是天地鬼神之权! 高见顿时觉得自己的神魂,有东西在拉扯! 在自己的脑海之中,突然出现了声音。 他的心湖,亦渐昏瞀。觉似有拖曳之感,及稍醒,已离故处,似被絷缚,欲呼则噤,奋吼而不能声。 与此同时,他的心智似乎也成为了腐坏和溃烂的温床,尽管从外面看不出任何的变化,但血腥恶臭的脓水好像正在逐渐填充着身体的各个空隙。 脏器畸形生长,甚至皮肤上会长出有状似脑袋的微小突起,这些小脑袋似乎在疯狂的尖啸,在呼号! 血肉附在高见的骨头上互相扭曲纠结,黑色的霉斑像瘟疫一样遍布高见的全身,使他浑身发痒无法正常行动。 这是从梦境世界所呼唤而来的梦魇所带来的噩梦。 但这不全是假的。 正如梦境是真实存在的一样,梦魇是真实存在的,只要无法摆脱,这些东西就会逆假成真,所有的噩梦都会化为现实。 而与此同时……在高见的心湖之中。 高见握着锈刀,另一只手里提溜着一只圆滚滚的黑球。 “我说,就你是梦魇对吧?”高见提着他如此说道。 梦魇瑟瑟发抖,抖的像是一只马上要爆炸的史莱姆,完全不敢反抗。 它没有灵智,只是一个靠着本能在行动的野兽。 它只是一个游曳在梦境世界,或者说……欲界的土著生物。 而眼前的高见,让它的本能雷达疯狂响动! 不可敌,不可敌,不可敌! (本章完) 第173章 白灵卿的靠山 第173章 白灵卿的靠山 高见没有理睬自己外界身体的变化,因为那些变化都是假的。 实际上,梦魇完全无法影响到他的心神,在握住锈刀的时候,高见的心神就是无敌的,起码现在是无敌的,高见完全没有遇到过有东西能够撼动他握住锈刀的心湖。 镇魔司的兵气法相也好,鬼子母天降下的力量也好,玄化通门大道歌那堪称夸张的神韵也好,甚至是黄泉的死意,紧那罗天之中的神韵,他全都完整的吃了下来,一点影响都没有。 现在的梦魇,也是如此。 当张牙舞爪的梦魇降临的时候,其实高见还是紧张了一把的。 长而管状的紫黑色身体,不断的扭动,膨胀,就气球不断鼓胀一样,食肉爬虫类与巨大的虫类锯齿状下颌的混搭,还有许多往外突出的尖刺,恶毒的气息涌来,整个身体都像是沥青做成的,黑色而奇怪的液体在闪亮,蠕动。 气泡时不时从对方的身体里冒出来,发出大声的爆裂声,向空气中喷吐着腐败的气息。 只是看着,就知道后果。 当你被梦魇附身的时候,你会陷入幻觉,你会被噩梦缠绕,就像是‘鬼压床’,那种情况就会被成为‘魇住了’,如果没有人唤醒是很危险的。 而眼前‘神通魇祷’召唤出来的实体梦魇将会更加恐怖。 之前高见所看见的噩梦,全都会变成真的。 说实话,还挺唬人的。 但高见一上手,梦魇就老实了。 握着的锈刀时候,高见对这些在心智里面搞事的东西那是一点都不虚,完全不带怕的。 他伸手抓住梦魇的时候,对方就直接缩成了一团史莱姆的模样。 挺可爱的。 其实高见也没想到会这么轻松,其实他原本的打算是,反正对方也不敢打死他,就趁着这个机会,嫖左家一个顶级法门的神韵,继续滋养自己的神关,蕴养自己的神意。 至于伤势,他觉得靠锈刀的坚硬程度,再加上自己握住锈刀之后对对方招数的解析能力,他可以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畴,不会影响到之后的事情。 怎么看这也是无本万利,风险也在可以接受的范畴里,那为什么不干呢? 但他没想到,收获比想象中的还要大。 在他面前摆着的,是一个梦魇,看起来还挺怕他的。 它好像没有什么太高级的智慧,但依然听得懂话。 “我说,去针对那个,我就饶了你。”高见在心湖里指了指之前那个六境巫觋,如此说道。 梦魇猛的摇动起来。 它传来了强烈的希冀之感。 于是高见放开了他。 下一瞬,高见从心湖之中苏醒,锈刀还剩两寸。 而那边的六境巫觋,原本高傲淡然的神色猛地一变,突然眼珠爆凸! 梦魇反噬? 这是什么底牌!? 腐败的气息从他的神魂里透露而出! 他的视角里,他的身体正在发生强烈的变化,而这些变化是他最不想看见的! 身体会腐坏,皮肤会开裂。 整个身体都会变得像火中燃烧的纸一样,慢慢变黑,焦化,皮肤干枯碎裂,像尘土一样从身上滑落。 肌肉萎缩,生命被梦魇抽走,而且这些只是最基本的东西,因为梦魇吞噬的并非是单纯的气血,还有受害者的神魂。 受害者的神魂将会不可阻挡的在梦魇的幻境里凋亡,一次又一次的死去,所有的记忆,那些曾经的快乐、幸福、痛苦和恐惧,这一切都会被吸干。 最后,神魂湮灭,胎光真灵都被吃光抹净,留在外面的只留下一具枯萎的空壳,一个被风一吹,就会彻底变成粉末状的消失在风中的空壳。 不行! 他用尽自己六境的神魂水平,震撼神关,猛的一拍自己的脑门! 所有神魂全部调动! 以透支心力为代价,奋尽全力,驱逐梦魇! 一掌下去,他七窍喷血,眼珠鼻孔的鲜血往外渗透,眼珠红的骇人,但也正是这样,撼动的神关将梦魇驱逐! 但就算这样,他也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失去了什么记忆? 不知道啊!根本不可能知道,你要是知道自己损失了什么记忆,那说明那段记忆根本就没有失去。 这代价可太大了。 但问题是……为什么?梦魇怎么会倒戈?发生了什么? 这位六境的占梦惊恐的朝着高见看去,却发现……高见已经不在原地了。 为什么不在? 因为高见砍人去了。 三位公子已经结成一团,正在联手对抗高见! 战斗还在继续! “停手!”这位六境护道人一声怒吼,伸手,强行分开了两边! 高见收手,对此他早有预料。 三位左家公子气喘吁吁,尽管没有什么表情,可他们的眼神里全都是‘不可思议’。 难以置信! 一个打他们三个,还是压着打! 哪怕他是四境,这也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甚至于,在和高见战斗的这几秒里,他们甚至感受到了仿佛是在面对‘水苍苍’的压迫感。 不可能……不对。 沧州,不会有第二个水苍苍的。 左思则终于抽空说了一句:“水苍苍在,还有一个高见,我说了吧……要团结,我们的胜机,就只剩下我说的那招了。” 左思借势天地,提供基础。 左池承接天地之力,号召群神,组成‘星官’。 左修将星官纳入绛宫,成为‘星官化身’,那一瞬,将会如同天神降临。 其他两人默然不语,但眼中的抗拒已经几乎消散。 水苍苍。 高见…… 这两个名字,真是令人厌恶啊。 而在另一边,高见彻底收刀,感受着自己的神关。 果不其然,见识了又一份神通,他的神意似乎更加旺盛了,这条路走得通! 那就双管齐下! 开启大椎,巩固神关。 等到大椎开启之后,三窍连通,还能冲精关。 这样一来,他说不定就是史无前例的七境两关大宗师! 谁还不是个两关了?是吧。 感受完了自己的进步之后,高见扭头看向不远处的那位六境占梦。 他似乎运用秘法,付出了一些代价,驱逐了梦魇,但梦魇没有离开,而是顺着‘神魂’回到了高见的脑子里。这让高见惊喜了一下。 不是,这东西不是一次性的? 不过想想也是,怎么可能是一次性的,梦魇是活物啊。 没死肯定就能接着用。 只是这只梦魇为什么不走?应该回欲界,或者说梦境世界里面去才对,留在自己身边是什么意思? 高见感受着梦魇传来的信息。 然后他发现…… 梦魇似乎是在敬畏他。 敬畏高见?是因为锈刀带来的澄澈心湖的原因吗? 嗯,倒也不是说不通。 不过这玩意儿,之后再思考吧。 现在要应付那边的左家人啊。 于是,高见开口说道:“对了,四位,你知道我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吗?” “什么?”那位占梦开口问道,他的样子有些狼狈,还没擦干净自己脸上的血,刚刚驱逐梦魇对他的损伤不算大,但也不小。 “白灵卿的事情,我劝你们不要搞小动作。”高见说道:“如果我发现你们还在拿这个出气,你们这几个公子,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打到你们的名声在沧州城传成笑话,打到你们不敢回家,打到整个沧州都认识你们三个猪头。” “高见!”那位占梦厉声呵斥! “怎么,前辈要强压我?左家年轻一辈就这么上不得台面,要长辈出面来维护?他们靠自己的本事长不了自己的脸?!除了家世什么都没有吗!?”高见马上回呛! 这话一说,那位六境占梦脸色一沉,但也不再说话。 事情变成这个性质,就是小辈的事情,高见……也不是没有后台。 如果自家公子真的被打的沧州人尽皆知,而左家去报复他个人,这可真的就要惹笑话了。 当然,也可以不管对方的这种说法,以对方破坏血祭为由将其诛杀,但那也是太学选拔之后的事情了。 太学选拔的资格在身上,他是受到神朝朝廷保护的。 不管什么世家,其实都不敢触怒神朝朝廷。 “既然如此,那就请出发吧,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不是吗?”这时候,左思说话了。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今日被你偷袭,确实是吃了一亏,能吃十七叔的一记神通,也说明你有资格和我们同台。” “其余的,也就多说无益了,你说的那个土地神不过小人物,生死都无所谓,你要放,那就放了。” “之后的事情,在太学选拔上再谈,如何?” 左思说话条理清晰,三言两语打消掉了高见的嚣狂话语带来的脸面影响,将战斗轻描淡写的盖了过去,提出要在太学选拔上一较高下,把今天的胜负给淡化了。 如此一来,高见今日的行为,就从‘炸弹’变成了‘隐患’。 所谓隐患,就是还没能对现状产生影响的问题。 都还没能产生影响,那问题就等于不存在。 两句话,今天被高见打脸的事情,就被定性成了无关紧要的争执。 说实话,这些世家子,一个个动起嘴皮子来都挺利索的。 但高见也无意和他们争论什么,毕竟这个结果是他喜闻乐见的。 在这里打,打来打去也没什么用处,又杀不了人。 但杀一杀威风,让白灵卿他们过得好些,这个目的是达到了。 于是高见,点了点头:“那就告辞了,三位,太学选拔上我们再比一场。” 高见的语气相当轻柔。 只是,三人却突然感受到一股毛骨悚然之感,明明是没有任何敌意,没有咬牙切实,甚至高见还带着习惯性的微笑,但就是让他们三个像是突然被人把冰块塞进后颈里面一样。 “那么,三位……啊不,四位,古战场见。”高见翻身上马,扫了一眼旁边躲着看的那些县令啊,富户什么的。 然后他又双手抱拳,补充了一句:“各位当地父母官,白灵卿那边,劳你们操心了,我在这里,多谢各位!” 这话一说,围观的众人顿时脸色煞白!面面相觑,在高见和左家三位公子的身上来回扫视,一时之间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不是,这……这要怎么回啊? “各位?”高见歪了歪头,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们,似乎是在好奇他们为什么不表态。 众人咬牙,冷汗直流,这要怎么表态!这不是难为人吗?! 不过也确实如此,高见就是在难为他们。 这一句话说出来,白灵卿的地位基本上也就稳固了,没有人再敢随便招惹了吧? 县令一咬牙,对一位典吏使了个眼色。 那位典吏顿时浑身筛糠。 可他显然是有什么把柄在县令手上的,只得如丧考妣的走出来,大声说道:“大……大人放心,我们定会公事公办,以全国法!” 说完这话,此人汗出如浆,浑身衣衫已经被浸透,明明周围还燃烧着高见点起来的火,可他浑身上下却湿漉漉的像是刚刚下雨被淋湿了一样。 左家三位公子那边似乎没有心情回答这些话,只是摆了摆手,对高见说道:“古战场再见,高见。” 语罢,那位占梦从怀中抛出一枚弹丸。 弹丸在半空之中展开,化作一尊机关兽,是飞禽,看着像是孔雀一般,上面的羽毛还泛着七彩模样,繁复华丽,飞在天上一定很好看。 看起来他们就是用这个来赶路的。 左家四人完全无视了那些县令之类的东西,径直离开了这里。 那么就只剩下高见了。 于是剩下的人纳头便拜,一下跪下去一排人,异口同声的高呼:“大人的安排,我等定不敢怠慢!一定放在心上!” 看见他们的模样,高见摇了摇头。 能怪他们吗? 看那个被推出来试探的小小典吏,就知道他也有把柄在身上。 这些县令,显然也有把柄在世家手里。 白灵卿,也有把柄在那些典吏手里。 一环扣一环,每个人都在局中,谁都不敢脱离这官场啊。 “诸位父母官能记在心上就好,那我先走一步,告辞。”高见拱手,翻身上马,骑着走龙消失在了天边。 一群人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心中都冒出了白灵卿的样子…… 这破烂狐狸一只,怎么来的这么厚的靠山? (本章完) 第174章 击掌为誓 第174章 击掌为誓 白灵卿和村民们,整理了整个祭祀现场。 清理了被打碎的各种杂物,又摸了摸自己的身体。 受损并不轻,她才一境。 其实一个人的血祭,是不够下雨的,起码得吃掉好几个,才能弥补她的损伤,而且是每个月都吃好几个,差不多七天就要吃一个人,否则便供养不起下雨。 她其实想的是,用自己的积蓄和功体,再加上村民们的自愿牺牲,大家各出一部分,咬咬牙,把这段时间撑过去。 毕竟……上面说了,一年而已,撑过一年,怎么都够了。 算下来也就死十几个人,她损伤个十来年的苦修,大家共渡难关,没什么特别的,既然遇到的事情,那就要想办法克服才行。 至于血祭死的人……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没有了天候,死的人只会更多。 下雨都还是次要的。 没有了风,稻子可是不会长穗的…… 不种地的人估计不知道,稻、麦、薹草之类的作物,都是靠风来传播粉,然后再结穗的,到了稻麦开的时候,如果不吹风的话,还是要挨饿。 倒也不是不可以人工授粉,不过所有的灵材都这样的话,大家肯定是要辛劳一段时间了。 再加上,马上春天,就要‘惊蛰’了。 冬天万物伏藏,苍龙星宿也隐藏于北方地平线以下。 到了此刻,春冬交际的时分,苍龙星宿开始从东方露头,角宿,代表龙角,开始从东方地平线上显现。 等到苍龙星宿完全出现在天空之时,便是春耕正式开始的时候。 也就是俗称的“二月二,龙抬头”。 龙抬头之后四天时间,便是‘惊蛰’。 龙驾驭风雷,当龙抬头后,将会有春雷响彻天地,唤醒沉眠的大地,将地里的虫子给敲醒,让万物复苏。 天上的春雷惊醒蛰虫。所谓“春雷惊百虫”,春雷乍动、万物生机复苏,阳气上升、气温回暖。 没有了天候,春雷也会避开这个村子,到时候惊蛰不起,节气也会停滞,地下的蝉都不会苏醒。 听说,这样停滞的天候,会诞生百年蝉,千年蝉这些异种,不过白灵卿没有见过。 但她知道,一些在地底需要被唤醒的灵材也不会发芽,这个她以前吃过亏。 不管怎么说,这样的后果都太严重了。 因此,必须维持天候。 如果天候停滞了,造成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哪怕死人,哪怕损伤功体,都不能让天气停下……血祭必须在今天完成,否则的话,就来不及了,之后再补上,时节就不对了,会造成很多后果的。 可是,如果不死人,不损伤功体的话,那该多好啊…… 现实吗? 白灵卿不知道,但她确实停下了血祭,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选,明明这个时候不应该相信一个外人,而且还是萍水相逢的路人…… 对这种大人物来说,自己真的有那么大的价值吗?自己真的值得对方出手吗?万一他说完就走了,错过了今天,自己可就完蛋了。 各种各样的焦虑,各种各样的疑窦在白灵卿的心里回荡着。 这实在是怪不得她。 她只是一个一境而已,这种抉择对她来说过于巨大了,甚至比填志愿还要可怕,如果信了高见,搞不好下半辈子就都完了。 高见……真的能说服的了县令和主祭他们吗?不会搞到后面,让白灵卿自己被他牵连的更深吧? 各种各样的迷津,许许多多的顾虑,都让白灵卿的心总是提着放不下。 说到底,高见和她只是萍水相逢。 而且对方高高在上,和她完全不是一路人。 如果把大人物们一时偶尔的善心当做永远,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大人物很有可能垂怜两句就走了,护不了她一辈子,最后还是要和县令,主祭他们打交道的…… 哎呀! 她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把原本柔顺的长发揉的乱糟糟的。 好难选啊! 关键,高见先生或许是好人,可好人也不能当饭吃啊,他能养自己一辈子吗?到时候他帮完自己,扭头远走高飞,去实现他的人生大业了,自己怎么办? 血祭与否…… 唉。 她又颓丧的坐了下来,完全没有了那种精气神。 白灵卿说白了,也不是不清楚具体的利害,可她也放不下心中的幻想。 万一呢? 万一……真的会有个人过来,救救她呢? 让她不用血祭。 不用损伤功体。 不用担心死无葬身…… 不用…… 算了,不想那些了。 她摇了摇头,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把这些东西扫出脑海。 终究还是要靠自己的。 父母死后带着弟弟妹妹们,好不容易才成为了一方土地,有了立足之地,想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只能靠自己才行,不能指望高见。 主祭和县令啊……那可都是高见招惹不起的。 她的目光变得坚毅起来。 只是,站起来的时候,好像心底残余的一些软弱还在喊着。 来个人,救救我吧…… 只是当她站起来时,心中的软弱便已经全部被杀死,眉眼之间带上了几分凶厉。 下一刻—— “那只狐狸,我到了!”高见骑马落下,这次不是砸下来的,而是减速刹车,勒马。 却见走龙前蹄抬起,高高扬起,然后顺势落到地面,踩在地上。 白灵卿刚刚升起的心气马上一下软了,吓得缩头缩脑,慌忙行礼。 高见翻身下马,看了一眼白灵卿,有些疑惑:“不是,你怎么哭了?” 白灵卿连忙摆手:“没,没什么,大人……你回来了?关于血祭的事情……” “都解决了,不会再为难你了。”高见笑笑:“放心吧,我已经去和县令和这里的主祭都说好了。” “真的吗?”白灵卿刚刚的凶厉消失无踪,不敢置信却又惊喜莫名的看着高见。 刚刚被杀死的‘求救’和‘软弱’,好像又萌发了出来。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把血祭的东西收拾收拾,喔对了,你好像已经污了清气,已经损失了修为对吧?”高见看了白灵卿一眼,确认了一下她的状态。原本的白灵卿有斋戒,有各种讲究,这些都是为了养一口清气,但为了血祭,她主动污掉了这一部分。 “是……不可逆的,但如果不用死人,那也挺好的。”白灵卿苦笑了一下。 “张嘴,啊。”高见指了指她的嘴巴。 “啊?”白灵卿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但这么做显然是会张嘴的,所以高见很满意对方的动作,接着直接伸手,一下插进了她的嘴里。 白灵卿干呕,但却被高见扣住了。 “咬。”高见说了一声。 白灵卿茫然无措了那么一瞬。 但她马上就意识到了这是在做什么。 犹豫了大概一秒钟,她突然狠下了心,猛的用犬齿咬了下去! 高见的手指顿时被咬破,血液流淌而出,并且在五行生克赋以及高见对自身肉体的掌控下,携带着浓郁的生机,滚滚而下。 这是来自四境武者的精血,而且还是人族的‘宝药’! 对白灵卿这么一个一境小妖来说,这根本是和真龙之血同等级的宝物,都是高品级的万物灵长的气血! 她之前的所有损失都在这一瞬间得到了弥补,甚至超出了许多! 几秒钟之后,高见把手抽了回来。 武者强大的肉身,让这区区一口的伤势几秒钟就恢复了。 “我的血,对现在的你来说应该算是大补,之前损伤的元气也差不多能补上来了。”高见随口说道。 说着,他在走龙身上擦了擦口水。 走龙嫌弃的跑路了。 看着跑掉的走龙,高见哈哈大笑。 不过,笑了两声,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白灵卿说道:“对了,这可不是免费的,我还有一件事要你做。” “大人还请吩咐!”白灵卿马上低头,嘴巴里还不断咂摸咂摸。 这血的味道,她形容不出来……但她估计一辈子不会忘掉了。 怪不得,大家都喜欢吃人,以前还嘲笑她不吃好东西…… 等等!可不能这么想! 白灵卿立刻拍了拍自己的脸,静静等候高见说的‘事情’。 “我这里有挺多人,大概有个一两千个吧,本来是在沧州边境安家,我看你在这边干的好像挺不错的,这一两千人迁到你这里来,你看能行吗?”高见说道。 这一两千人,其实就是白山江龙宫被豢养的那些人,高见之前把他们带回了沧州,建了个村子,但毕竟只是自治。 如果能够并入神朝户口之中,成为一方土地下庇护的人民,那就更好了。 只是高见之前都没找到什么合适的地方。 而现在,这个地方说不定能够派上用场,白灵卿这个土地神,其实还挺有担当的。 “迁移人口?流民?那县令那边……”白灵卿的语气有些畏惧。 “县令那边你不用管,他们不会说什么的,还有,那些也不是流民,都是很好的人,等他们到了,亲眼见过你就知道了,所以,你愿意吗?”高见问道。 “遵命……大人。”白灵卿嚅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意见,而是选择了服从高见。 高见注意到了这点。 但他没有说什么,等人到了,自然能想明白的。 这世道就这样,不能怪别人多想,在人来之前,说那么多其实都不好使,等两边相处一下应该就好了。 “那就麻烦你了。”高见点头,骑着走龙,离开了此处。 这话一说,白灵卿的表情又多出了一丝古怪。 麻烦我了? 这位大人,真过分客气,客气到她有些不习惯了,让她对这位大人物印象变的越来越深刻,这种印象和嘴巴里残余的味道,让她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感觉。 而高见不管这些,只是径直离开。 他就是习惯而已,压根没有多想什么 但他没有前往古战场,而是前往了不远处的一处战场。 这里,有一座‘山’。 原本这里是没有山的,是一片平地,只是地上有一些还没长出来的山根。 不过,在几天之前,这里新长出来了一座山。 左岸和高见带着的一些人,在这里打了一仗,最终以一位镇魔司副将的死亡为代价,将左岸近乎诛杀。 实际上,如果高见想的话,左岸那时候就已经死了。 不过高见实际上是知道左家新任掌舵的问题,也透过鬼木炭知晓了两任掌舵的矛盾,进而策划了左家内斗。 在那场关键性的战斗之中,左岸展现了自己身为六境的恐怖实力,他以‘木生曲直’,将地底的山根催生,让山根从地里长了出来,好似春笋冒尖,于是这里多出来了一座山。 山周一里多,高两三百米。 柏星之的坟,就在这山上。 高见来到坟头边上,看着墓碑。 “这整座山都是你的墓碑啊,这座山的名号我已经报上去了,就叫柏星山,这足够留名千古了吧?还有答应你的,要录入州志里,也要不了多久了。” “只是,宰掉左家那三只,如果我的计划可以,干的足够隐秘的话,这事儿估计就不会冒出来,你的名声可能会继续埋没一段时间,所以我提前把这座山起名,算是对你的一点补偿和安抚吧。” “不过放心,左家一定会炸穿的,我已经有方略了,到时候,史官前来记叙,我一定把你的名字放在前头,第一个说,让后人学习这段历史的时候,最先读到的人名就是你‘柏星之’。” 高见如此说道。 高见话音刚落,四周的树叶就漱漱响动了起来。 这让高见悚然一惊。 没办法,真得悚然啊,要知道,这片天地已经死寂,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有风的。 只是惊讶之后,他默默的举手,往空中拍了一下。 啪的一声,非常清脆。 像是真的拍到了什么东西一样。 “击掌为誓。”高见沉声说道。 于是,风停了。 高见吹了一声马哨,走龙马上赶了过来。 一人一马当即启程,朝着古战场去了。 距离太学选拔开始,只有一天时间了。 (本章完) 第175章 意外之喜 第175章 意外之喜 古战场,镇魔司大营,司马营帐之中。 这里一如既往的庄严,只是并不严肃,可以看见牙兵们嘻嘻哈哈的聊着天。 “喂,你看见了吗?那边那个好像是王家的公子?王家我记得是练武的吧?全都是武者啊,这帮人打起来应该会很凶吧?” “那些是刘家的人,哇……你看他们背后,那是什么?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看着不像是活物,但也没有机关的那些痕迹啊,咱们在越州看过不少机关,没有长这样的。” “那叫‘金人’,是炼师们的一门大神通,是熔铸万千之兵,合万为一所成,能克制所有刀兵。” 能够成为‘牙兵’,说明这些人都是镇魔司司马的绝对亲信,很多人都是直接从越州勾家直接带过来的,对机关相当熟悉,甚至不少人就是一位机关师,所以他们的见识还是相当到位的。 “那边是左家的人,三位公子啊,怎么看着一脸臭屁,心情不好?” “别看左家,那帮人脾气不好,当心抽你,人家的身份,抽了你都没地儿说理去。” “西门家的公子也来了,应该是来凑数的吧?这次的名额有多少个来着?” “我听说是十州之地,每州十个,整个神朝,一共一百个名额可以加入太学,这十个估计都要被水,左,刘,王四家瓜分的差不多了,你看刚刚好,水家一个,左刘王三家各三个,其他人应该都是陪跑吧。” 牙兵们窃窃私语,猜测着具体的情况,毕竟这种年度大戏,可不是随时随地能撞见的,一般太学选拔要十几年一届的。 在这种气氛之下,却见西门家的公子,西门恭看向周围,发出一声叹息。 沧州有几十个世家,除了最顶端的水,左,刘,王,其他家族其实也是有名额的,可以来参选。 但多半都是陪跑而已。 就和世家与内城那些沧州富户之间的巨大差距一样,普通的世家和顶级豪门,也有天壤之别。 比如说,西门家。 西门家的老祖宗只有六境,当初连白山江龟丞都能上门来威胁他们,他们甚至都不敢反驳什么,这既是因为左家的威势,也是因为西门家确实招惹不起白山江水族。 他们当然是世家,有完整的传承,六境说实话在沧州作威作福也完全足够了,但总是和那些大家族不能比的。 这样的情况,说他是来陪跑的,倒也一点问题都没有。 只是,总归是有点遗憾啊。 “太学呀。”西门恭喃喃自语道。 这次选拔,他甚至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原因也很简单,家族里也觉得都是陪跑,只是让他来见见世面而已,反正又没什么危险。 既然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他也就没有绷得那么紧,找了个地方坐下。 西门恭坐下的地方是军帐附近,恰好旁边有个帐篷。 帐篷里走出来一个人,高大,但并不健硕,身材很是匀称,似乎是刚刚洗完脸准备倒脏水,腰间斜挎着一把长刀,这时候都刀不离身,有武者的风范。 穿着一身黑衣,有点像是校尉的形制。 “小哥,麻烦让一让,让一让啊,一会溅你身上了。”走出来的这个人提醒道。 “噢,好。”西门恭马上起身,给对方让路。 却见那人找了个地方把水一泼,端着盆回来的时候,发现西门恭还蹲在门口发呆,似乎是在远远眺望着前面的情况。 “小哥在看什么?那边有什么好看的吗?”那人好奇的对西门恭问道。 “没什么,就是看那些人而已,你是镇魔司的人?”西门恭问道 “是,我镇魔司的,你呢?是来随行的?”那人猜测道。 猜是随行的也很正常,因为公子哥们都在不远处互相交谈,少有独自行走的。 西门恭也察觉到了这点,于是他点了点头:“是啊,我是随行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出了自己是随行的这句话。 不,不对, 他其实知道为什么。 因为如果说出‘我是来参赛的’,那么就显得他格格不入了,一点也融入不进去那些公子哥的圈子里面。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西门家,本来也就是‘勉强’跻身世家行列,世袭的位置,所做的事情,也不过是典史文书之类的杂事,地位本身就不高,功法也不强。 他的功法,门路来自于儒家,但并非正统的儒家浩然之气,而是君子六艺之中的‘数’。 《保氏》有云:“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 九数,分为方田、粟米、差分、少广、商功、均输、方程、赢不足、旁要,合在一起,又称术数。 这九数,西门家精通……也不能说是精通吧,反正擅长术算,所以统理文书,计算各种各样的方略都相当不错,其功法主要开启的是神关,能够预判,计算敌人的行动,弱点则是自身很弱,并没有太强的正面作战能力,基本都是作为辅助存在的。 参加太学选拔,基本上也就是陪跑了。 神朝对这些注重辅助能力的功法其实并不歧视,但说实话,他在辅助里也不是很强……沦为世家末流,终归是有原因的。 这时候,西门恭听见,刚刚那位刀不离身的镇魔司军官主动对他搭话道:“那帮世家公子哥都很厉害啊,左家那三个,你看,身上感觉藏的神都有几十尊了,还全是三境四境的,这算作弊吧?” 西门恭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不了解世家的人说的。 所以他解释道:“能收服神祇,本身也算是本事,作什么弊?这就是巫觋的看家本领,不让他们求助场外的神祇其实已经算限制了。” “凭自己收服的也就算了,靠家世收服的也算吗?” “哈哈,谁说家世不算天赋了?”西门恭笑道。 他继续说道:“有的人生下来就天生异象,有百兽朝拜,烈阳当空。” “有的人生有重瞳,不需修行便可十岁力拔万斤。” “还有的人出生就有飞龙盘踞门上,甘为驱使。” “既然这些都是正常的,那有一部分人生下来就很有钱,很有地位,又有什么区别呢?说到底都是一样的啊,谁说父母给的就不是自己的了?生而为人本身就已经超越了几乎所有妖物了,照你这么说,妖物们岂不是更委屈?三关九窍不全,生下来就低人一等。” “这世上就是不公平的啊。”这话说出来,那位镇魔司军官也没什么反驳的意思。 是啊,出生,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不过,这位镇魔司挎刀军官说道:“虽然说是如此,但有些事情是改变不了的,有些事情是可以改变的。” “生而为人,天生重瞳,脑有异骨,生有百兽膜拜,飞龙臣服,这些是改变不了的天赋,可生来有钱,生来就当人上人,这些事情是可以改变的啊。” “你这话说的,怎么改变?”西门恭嗤笑道。 “很简单啊,让所有人都能享受到足够的修行资源不就行了?别的不说,功法总可以公开吧?大家都有好功法,这事儿就成了一半。”镇魔司军官如此说道。 “异想天开,功法是传家之宝,怎么可能公开?”西门恭不屑一顾。 “嗯……这就看人了啊,说不定在某个地方,每个小孩都能得到足够的教育,学习到几百年前的顶级大能总结出来的知识呢?”这位镇魔司军官如此说道。 西门恭摇了摇头:“是你实在不懂啊,不过罢了,你是镇魔司的人,无所谓这些,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走到天地的每个地方,翻遍天上地下,能找到的也只有人间。” 这话让那位镇魔司军官愣了愣。 走到天地的每个地方,翻遍天上地下,能找到的也只有人间。 “哈哈,你这话说的,有道理啊。”那个镇魔司军官点了点头。 然而,他马上又说道:“只是,人间也有区别呀。” 听见军官这话,西门恭摇了摇头,表情有些微妙。 “是有区别,内城外城的区别就是这样,往上爬,往下跌,再扯一扯别人的裤腰带,这就是人间啊。”西门恭像是想起了什么,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镇魔司军官打量着对方:“你说这话,不像是一个随从啊。” “是不是随从很重要吗?”西门恭随口说道:“反正大家都只是来看戏的而已,也留不了多久。” “嗯……看你倒是挺悲观的,对了,你刚刚的话挺有道理的,交个朋友吧,你叫什么名字?”高见突然说道。 “交朋友?你?嗯……也行吧,不过我看你也很顺眼,你先报上名字吧。”西门恭如此说道。 他怕报上名来,把这个镇魔司军官吓到。 毕竟他可是西门家的公子,就算西门家在世家里算是垫底的,可也与普通的镇魔司军官差距太大了,先爆出名号,怕对方招架不住。 那个镇魔司军官也不疑有他,看向他,一脸笑容的说道:“我?我叫高见,你呢?” “高……噗!高见?!”西门恭突然一口喷了出来,然后马上站了起来,话也不说,拔腿就跑! 我嘞个去!高见! 这名字在内城都响翻天了! 就是那个在水家住了两天,把左家搅的不得安宁,灭掉了白山江龙宫,听说背后势力是东海,和勾家有种种关联的高见? 快点跑,和这种人沾上关系要死人的! 自己要真是个随从也就算了,自己可是世家公子。 这个人对世家意见很大的啊! “别跑啊!喂!你还没说你的名字呢!”高见三步并做两步,上前两下抓住对方。 西门恭心脏都停跳了。 但他也没办法,他开了神关三窍,精关一窍都没开,要说跑步肯定是跑不过高见的,只能被高见抓住。 于是,他脸色僵硬的停了下来,和木头人一样转身,声音失去了刚刚的那种淡然,变的有些尴尬:“高……高牙将,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我真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的,交个朋友嘛……”高见有点尴尬,对方听了名字直接就跑,搞得他好像魔头一样,很不好诶。 “我……高将军,你听了我的名字,可否恕我之罪?” “恕罪?你犯啥罪了?”高见不明所以。 “呃,也,也没有什么……就是,我的名字是,西门恭。”西门恭嚅嗫了好一会,终于把自己名字说出来了。 “噢,你不是随从,你是西门家的公子哥?那怪不得,我说怎么随便有个随从能说出这种话呢。”高见恍然。 “那你也别怕啊,搞的我像是什么豺狼虎豹一样。”高见放开对方,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 “高将军?不追究我?” “追究你干嘛?行了,看你样子也不想和我多说,知道了缘由大家就散了吧。”高见摆了摆手。 本来是觉得对方说话有意思,所以问问而已,既然西门恭没有什么交流的心思,那也不必强求。 于是高见转身离去。 但这时候,西门恭却突然咬了咬牙,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转头对高见说道:“高将军——啊不,高见!” “啊?”高见突然听见背后这话,惊了一下,转身过来:“怎么了?西门公子。” “直呼名字就行了,觉得姓氏长,你叫我小恭也行,你刚刚不是说要交个朋友吗?那咱们就算是认识了。”西门恭主动上前:“虽然你可能觉得这是客套话,不过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意思。” “高见,你应该也是要参加太学选拔的吧?”西门恭如此说道。 “啊,是,西门公子应该也是有资格的吧?”高见点头。 “既然如此,那高见,你知道太学选拔的具体流程和规则,以及一些惯例吗?”西门恭问道。 “我倒是事前读过了,不过也不一定全知道。”高见回答。 “既然知道了这些,那高见你应该知道,选拔其实是各自为战的……需要了解所有对手……你,了解其他世家的信息吗?”西门恭说道。 “噢?”高见提起了兴趣。 他意识到西门恭要做什么了。 (本章完) 第176章 组队密谋(大年快乐) 第176章 组队密谋(大年快乐) 西门恭主动提到了这件事。 显而易见的,他的目的已经彰显。 太学选拔,就现实意义上来说,大家其实是会组队的,比如说左家三位公子就会组队在一起,按照家族,私人关系之类的组在一起,提升容错是很普遍的做法。 但在规则上是没有这个说法的。 规则上,每个人都是独自作战,你和队友的关系完全取决于你们的信任,背刺队友是没有任何惩罚的,除了会损伤你们的私人关系之外。 对于西门恭这种人来说,高见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众所周知,高见和左家的关系不好,对世家的一些做法也很看不惯。 世家们对此其实没什么感觉,毕竟看不惯世家的人太多了,不缺高见一个,他又能怎么样呢?这就是世家的傲气。 那么高见组队也好,单打独斗也好,都几乎不可能离得开左家。 这个时候,他告诉一些高见不知道的情报,或许就能让左家的人和高见去强强碰撞,驱虎吞狼,两个强敌鹬蚌相争,他渔人得利。 虽然,渔人不一定是他。 只是,有机会就去尝试,很正常吧?西门恭并不甘心自己只是来陪跑的,虽然大家都觉得他作为世家末流只不过是注定陪跑,就连家族内部的人都没过来陪他,只当他是来郊游散心…… 可是,他……也想去读太学。 显而易见的,这是拿高见做枪使。 但是,高见应该会很乐意吧? 因为……西门家是典史。 “西门家是典史,我们负责给其他世家收拾首尾,记录各种各样的东西,测算术数也是专长,包括王家怎么修正炼体功法,怎么测算自己的拳力,刘家的炼师要怎么计算分寸,控制数据,这些事情,都需要找到西门家。” “甚至于,除了水家自给自足之外,就连左家,他们设置祭坛,要测算朝日夕月祭周天星辰星象,这些都是需要术数的。” “所以,其实西门家虽然对他们的核心功法没有了解,可对他们的外在手段,其实涉猎很多。” 西门恭压低声音,还用术法笼罩周围,不让其他人听见。 这其实是西门家的底气,也是西门家得以立足世家之林的根本。 每个家族,都得有点绝活作为立身之本,立门之基才行。 西门家擅长术数,这个擅长,可不是说他们就会这个,而是说,在整个沧州,所有世家,术算的造诣上,无人可出其右。 仙门之中暂且不说,听说真静道宫的术算也很厉害,只是世家们肯定是用不上就是了,真静道宫连人都很少看见的。 所以,在数据测算,各种推演,风水术数,天文地理,各种需要计算的东西上面,其他世家都会让西门家来。 正如同西门家需要年底大祭的时候,会从左家请人一样。 世家虽然明面上有争执,但在底色上,终归还是一体的。 “我可以告诉你这些表面上的东西,高见,你很需要这些吧?”西门恭如此说道。 高见听了这话,都愣住了。 他需要吗? 那可太需要了! 虽然这不等于对方的跟脚,类似于,你知道了一个东西的参数,却不知道这个东西的原理,如果你不懂的话,其实就是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你知道发动机的尺寸,那你就知道发动机为什么能运转了吗?不一定对吧? 可是,高见不一样啊! 他懂啊! 通过这些详细的参数和数据,他说不定可以逆推这些公子的跟脚,搞逆向工程! 只是,高见还是有理智的。 他马上说道:“你这是找死吧?这种东西,你能往外说?” 而西门恭则沉声说道:“高见,你让左家陷入内乱,还和水家公子平起平坐,在沧州搅风搅雨,甚至灭掉了白山江水族,你肯定是很厉害的,对吧?” “是。”高见点头。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就是很厉害,高见很清楚自己不是一般人。 西门恭认真的说道:“所以,你如果知道了这些,有能力打破其他人的封锁,淘汰掉别人,那么……我就有机会了。” “这是一场交易,或者用你喜欢一点的说法,我和你交朋友,这是咱们组队的策略。” “你别动我,我来辅助你,我们争取两个人。” 西门恭一边说着,一边盯着高见,想要判断他的态度。 这是西门恭临时想出来的策略。 说实话,他觉得还是很巧妙的,高见是个外来者,是个变数,而这种变数是可以打破既定的局面的,自己辅助他,说不定还真的可以……让自己不再陪跑。 西门家本就是做辅助的,他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问题。 信息也是他的筹码。 而在另一边,高见沉吟思考了一会,最后点头:“行,那就组队,我不喜欢交易,组队挺好的,只是,一般都是三人队吧?我看其他人好像都是三人队,这应该是维持基本信任最好的队形。” 三角形最稳固嘛,三人队,背刺也得掂量掂量,毕竟有两双眼睛。 “你要邀请其他人?信得过吗?”西门恭皱眉。 “肯定信得过,本来我也是打算和他双人队的。”高见笑道:“不过,在那之前,你不妨先和我说说情况,比如那边,那是王家的人吧?王家是以武艺立家的,他们又是怎么个路数?就当是吹牛了,和我说说。”高见指着远处一队武者,如此说道。 西门恭点头:“好,你且等我一下。” 说着,西门恭从芥子袋中,拿出了一台高见看着好像有点眼熟的东西。 那是一台机关,上面有阴阳爻,整体形似数个太极盘,四周环绕无数的算符。 三奇六仪,地支九宫,形成了各种各样穿插起来的刻度表。 左看看,右看看,这东西,高见确实见过。 看着西门恭小心翼翼的摆弄这个玩意儿,高见忍不住说话了:“这个,等等……这玩意儿你是从哪儿来的?”他已经认出了这个东西的来历。 这就是当初他在越州,璃金门的门主,被他弄死之后,芥子袋里装的那个什么计算仪器! 到了沧州之后,就在前几天,高见把这玩意儿卖给尽有斋了! “这个?我从尽有斋买的,很贵的,了我两万金!但是值得,这种阴阳爻的计算盘,还是四境用的,沧州很少见的,要擅长机关术的人才能制作,一般都只有越州那边会便宜一点,我算是捡漏了。”西门恭说到这里,有些珍惜的摸了摸这台机关,语气也带上了些许的自满。 两万金,对西门恭来说也不是便宜的价格了。 他甚至有点担心的看了一眼高见,生怕高见说自己要摸一摸。 可舍不得给他摸…… 很贵的! 但高见并没有那个意思,他只是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卧槽,这帮奸商,真无敌了! 他们收高见这个东西的时候,一万金都没到! 倒手价格翻了120%! 自己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西门恭啊? 算了。 还是别说了。 而西门恭这边,摆弄了一会那台机关,这台机关终于似乎是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于是,他说道:“好了,搞定了,你先看看,从自己的角度看看,王家的武艺应该是个什么路数?” 高见点头,仔细打量着那几个正在不远处聊天谈笑的王家人。 王家以武艺见长,在沧州世家之中整体实力排名第三,镇魔司算是独立武装,而沧州城防军,各地驻军和朝廷营伍,这些则是王家的范畴。 高见的朋友,镇魔司校尉王隆,实际上也是王家人,不过他显然和王家格格不入,已经早早摆烂,虽然修行的是武艺,但实际上他的梦想是炼师,而且经过生活拷打之后目前他成了一个厨师,还会在镇魔司大营种菜养鱼,不问世事。 “王家修行的应该是剑法,虽然他们没有佩剑,可行动之间,身周三尺无人,他们自己也是隔着三尺范围在对话,这个范围应该是他们的功法保持的安全区域,在这个区域内,他们互相之间连自己人都信不过,如果说有什么武器是这个范围的话,大概也就是剑了。”高见观察了一会,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这个判断显然让西门恭惊呆了。 不是,这也能看出来? “你是提前知道了王家的情报?”西门恭试探性的问道。 “你也可以这么认为,所以我说的如何?你要补充什么?”高见没有在这方面纠结,而是直奔主题。 提前知不知道根本无所谓。 西门恭叹了口气:“你已经说的八九不离十了,王家的功法是剑法,不过并非寻常的使剑技艺。” “他们是以剑气为柱,构成‘剑室’,具体原理西门家并不清楚,但关于数据的话,上次算过的方式是‘九六’。” “九六之道,八方以象八卦,九室以象九州,十二宫以应十二辰。三十六户七十二牖,以四户八牖乘九室之数也,其剑室高八十一尺,是合黄钟九九之实。二十八柱列于四方,亦七宿之象,基础为三尺,以应三统,四乡五色,各象其行,外博二十四丈,以应节气。” 西门恭很熟练的报上了一串数字。 虽然很简练,但高见还是听懂了。 以剑气为梁柱,构成身周的‘剑室’,剑室之中,分为九格,八方,十二宫,三十六户,七十二牖,高八十一尺,触及范围是二十四丈,一切的基础是身边三尺。 这是对方的剑法所触及的范围和具体的参数。 “很有用,那别的呢?那边那三个,左思左修那几几个。”高见继续问道,指向了左家的位置。 和之前的武者不同,这次三位左家公子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朝着高见看了一眼,然后一起起身,走进了营帐之中,躲开了高见的视线。 “那边是左家的,左家的具体原理,我也不太清楚,但他们身为巫觋,几乎所有术法都建立在祭祀之上,因此他们的祭坛都是以五色土封石,形制为圆封,上径一丈二尺,下径三丈,高九尺,海渎山川之祀为山三,水四,合五色土,共八坛。”西门恭继续说道。 高见闻言有些奇怪:“我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他们的祭坛。” “除非规模很大的祭祀,否则很少会用到实体祭坛,但通过‘气’来凝聚虚体,或者干脆在自己身体内部完成也是常有的事。”西门恭解释道。 高见微微颌首:“噢……也就是可以通过气来针对祭坛对吧?破坏祭坛本身,可以破解巫觋所有的术法?” 西门恭则说道:“理论上是这样,不过实际上比较困难,必须要抓时机抓的很好才行。” “有可行性就行了。”高见如此说道。 “那下一个,水家公子,水……”西门恭如此说道。 就在他话音未落之际,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什么?有人在叫我?” 水苍苍像是闪现一样出现在了西门恭和高见的身边。 西门恭心脏直接停跳了。 “哟,水苍苍你来了?之前不是说咱俩组队吗?我又找到一个很厉害的,就这位,西门恭,西门家的公子,很厉害的,术算一道很有造诣。”高见拍了拍西门恭。 然后西门恭就直接倒了下,眼见已经是出的气儿多,进的气儿少。 水苍苍的突然出现,显而易见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冲击,现在已经昏迷过去了。 “喂!别死啊!”高见一把将人拽起来,急切的拍了拍他的脸:“醒醒,醒醒!这是你以后队友!” 水苍苍倒是一脸无所谓,看着高见表演。 他其实不认识西门恭。 实际上,他谁都不认识,这帮所谓的‘公子’在他脑海里能留下印象的极少极少。 倒不如说,能和高见一样和他关系处的不错的人,是极为稀少的。 不是所有人都能跟得上水苍苍的,而如果跟不上的话,水苍苍只会把他抛在身后,并且很快遗忘。 而高见这边,西门恭被他拍醒了。 他醒来看了一眼水苍苍。 然后眼一闭,又死过去了。 “喂——!” (大年三十我也更新了,感动吗?) (月底+大年了,求个月票啊兄弟萌) (本章完) 第177章 死灾 第177章 死灾 西门恭三醒三死,好容易才真正醒过来。 不过醒过来之后,他还是呆呆的。 不是吧……水苍苍,和自己一队? 那,那……那不是稳了?! 自己,真的要去读太学了?! 一想到这里,本来准备昏过去第四次的西门恭,突然一个翻身起来,对高见和水苍苍拱手:“二位大哥!之前说要组队,不是开玩笑的吧?” 高见和水苍苍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 水苍苍这时候主动说话了:“西门恭,对吧?” “是,见过水公子。”西门恭马上恭敬的行礼。 “你最擅长的是术算,情报,就这点来说,其实其他人不待见你是很正常的,就算有了情报,想要三打二,还是很难赢。” 西门恭点头,这点他自己也清楚。 就公子之间的争斗来说,西门恭太弱了,带上他只不过是累赘,尽管他确实有可取之处,不算是术算还是情报,他都是沧州一等一的,就和西门家本身在沧州也是数一数二的术算家族一样,就连左家和王家也得请西门家来处理这些东西。 他们自己并非不能做,只是做的没有西门家好而已。 水苍苍则继续说道:“所以这不是巧了吗?我和高见,只需要情报和术算,至于别的,不重要。” “说实话,两个都多余,一个就够了。”水苍苍笑着说道。 如果这话是高见当着众人的面说,估计会引起轩然大波吧。 但如果是水苍苍来说这句话,其他人只会觉得压力巨大,会想办法去针对他,而不是去反驳他。 这就是水苍苍的自信。 “那就好,那我们继续说情报吧。”西门恭低头:“能和二位组队,这是我的运气,我们击掌为誓,还望二位,带我入太学。” “说什么带不带的,各取所需而已。”高见伸出手。 西门恭于是也跟着伸手,和高见击掌。 水苍苍见状,叹了口气,也跟着伸手。 西门恭明显昂首挺胸了起来,显而易见,他觉得这是一种荣耀。 这让高见有点无奈。 不是,难道我比水苍苍要差吗? 不过算了。 这些也不重要。 ———————————— 高见和水苍苍,西门恭三人一组,正在通传情报,计算术数的时候,其他人自然也没闲着。 这次主要的竞争,其实还是来自于沧州四个最大的世家。 水,左,王,刘。 其中,左,王,刘三家,各有三位公子,而水家则只有水苍苍一根独苗。 正好,太学选拔有十个名额,差不多这四家就包圆了。 至于其他几十个世家,他们带着的差不多一百多号人,基本上也就是气氛组了,按照以往的惯例来说,是这样的。 当然,也不尽然。 爆冷门的情况也时有发生,十州之地,总有那么五六个州会出现这种情况,因此哪怕是大世家的子弟,其实也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这事儿可是事关这些公子哥的未来,能不能前往太学深造,对他们的家族地位来说有很大的影响。 同样竞争一个岗位,有没有太学学子的身份作为保底,那差距太大了。 而且前往太学,是真的可以学到神朝顶尖法门的,还能够结识各方高官,是这些世家子弟往上爬的重要阶梯。 大家都在认真做着准备。 刘家人正在磨砺自己的诸多法宝,身为炼师,他们最强的不是自身,而是他们炼制的众多法宝。 王家那几位则在活动身体,都懒得去观察其他人,身为武者,他们不需要针对什么,只要专注自身就好了。 左家人则正好相反,左家三位公子正在专注于观察别人。 巫觋的手段太多了,但在极端性的强度上反而有所欠缺,所以并不擅长以强打弱,而是在针对别人方面有着非同寻常的优势。 和武者对比起来,就类似于,武者需要发挥自己的强项,别人得想办法针对他,如果被针对到了,他们就很有可能落败。 而巫觋很难做到这点,他们需要做的是利用自己手段繁多的优势,打击敌人的弱点,如果蛮干的话,其实巫觋很弱的。 其他的世家子弟也是如此,阵师们在刻录阵盘,还有些正在喂养异兽,冥想自己的独有功法,或者研究自己的克星对手之类的,大家都在执行自己的策略,做着战前准备。 就在大家都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在古战场的中心,镇魔司司马,以及各个世家的高层代表,可以说是沧州各个势力的上层,都聚在了一起。 高层代表未必是家主或者掌舵,但肯定是在家族内说得上话的人,也都可以代表彼此的家族。 其中比较引人注目的是,左家来了两位,其他世家都只来了一个。 对此,左家自己没什么表示,可其他世家都在窃笑。 不过,笑归笑,正事还是要办的。 他们聚在一起,是为了迎接已经到来的大人物。 从神都阳京来的主考官。 主考官已经到了,正被众人围在中心。 这是个女人。 脸型和五官都很清秀,乍一看应该是个美人,可若是定睛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她的脸上有横七竖八,好像蜈蚣爬一样的疤痕,这让她看着骇人无比。 再看那些疤痕,一直从脸上蔓延到脖子,乃至于露出来的手腕,时不时从袖口处能看见的手臂上面都有。 不过她穿的很严实,下半身还有绑腿和靴子,整个人只有脸,一部分脖颈,还有手掌露在外面,只能通过这两个地方判断,或许她身上的刀疤不会少。 此人的脸色相当严肃,一张死人脸,面对周围沧州世家的诸多寒暄,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让那些世家派过来接洽的人纷纷私下里低语:“怎么回事?这个考官?” “看那样子,不像什么善茬,估计是不喜欢这个场合。” “让武者上去搭话?王家人怎么看?”“还是让司马上吧,他看着比较粗野。” “不对啊,能当主考官,肯定是有名有姓的人物,怎么这个我不认识?” “身份已经核验过了,就是神都来人,别想那么多。” 众人窃窃私语。 而那位主考官则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径直走到了古战场中心。 然后,她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拔出一把残破的青铜短剑,一下插进地里。 只听见周围轰隆一声! 天地之气,改变! 古战场变成这样,实际上是因为天神消失,天地停滞的时候,秋分之气重重的砸在地上,导致了这片地区处于‘永远的秋天’的状态,来自秋分之气的淡淡死意,在几千年的时间内,缓慢而又不可阻挡的侵蚀着周围所有的事物,扰乱了天象,搅动了四时,甚至引的黄泉都上浮了,导致了这种死气变的愈发浓厚。 这种沉寂着,如同死亡一般的状态已经持续了许久。 而现在,死水一片的秋分之气,就像是有人伸了一根棒子出来,搅动了一下。 只一瞬间,死亡在这里迸发。 怨灵狂啸! 这片地区为什么叫古战场? 因为,神朝占领沧州的时候,将这里的土著全部砍了,在史书上留下了一句“斩首九千万级”。 而现在,这九千万的死者,其中一部分,在这一瞬,复生了。 骷髅从地底爬了出来! 尖啸的幽魂们从黄泉之中涌出! 伶仃白骨,皮囊扯破。 外暴遗骸,眼里填泥。 绿惨红凄,愁云惨雾。 尸山血海,恶氛贯空。 弥散狂舞的毒气,就连天穹之上的那一轮大日都被置于影下!日蚀出现,黄泉之中,百鬼夜行!无穷无尽的恶意浪潮,鬼怪们的冤屈和不甘化作实体的能量波动涌向物质世界。 汹涌咆哮而来的死者们,在此处爬出! “这就是考核。”那位浑身是伤疤的女考官站在天穹的霾翳之下,淡淡的说道:“仍旧是一样,参赛者可以互相攻击,但不许死人,先平定这场死灾者,必定获得资格。” “其余九个入学资格,则根据平定死灾期间发挥出来的智慧,实力,心态评分,评分标准不公布,由我心证。” “死灾最强的是五境怨灵,我想这应该在你们的处理范围内,就算单打独斗处理不了,但联起手来总是可以搞定的。” “背刺,反叛,亦或者联盟,结队,都会计分,我不管你们的手段正邪,我要看的只是你们的手段高低,高明的背叛比低劣的结队有用的多,但如果你够强,忽略掉手段也无所谓,实力本身就是一种证明,神朝需要智者,但也需要强者。” “调查死灾的成因,寻找破解的方法,通过自己的学识和智慧平定灾祸。” “如果自己的学识做不到,去偷窃别人的成果,打败然后逼问其他人已有的线索,也完全可以。” “通过死灾的弱点和特性,慢慢关闭死灾,或者靠绝对强大的实力直接强行平定死灾,全都能做。” “我会看着你们所有人。” “现在,太学选拔,开始。” 随着这位浑身刀疤的女性主考官的言语,所有人都清晰的听见了要求。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手段,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来自神魂层面的信息,所有的参赛者在这一瞬都知道了安排。 “开始了。”高见看向旁边的水苍苍和西门恭。 西门恭低头,额头沁出冷汗来,显然有些紧张。 水苍苍的折扇已经打开,轻轻扇风,看向高见,说道:“怎么说?死灾好像是从那中心爆发的,直接去吗?” “直接去,怕是要和很多人打起来吧?”高见把手放在眼前,眺望远方。 可以看见,不少人都是选择直接前往死灾的中心。 “打起来就打起来,以你我二人之力,怕什么?”水苍苍不屑一顾。 “倒不是说怕什么,怎么说呢……太学其实不是我的目标啊。”高见挠了挠头。 要想去太学,倒是没什么问题,和水苍苍联手,加上西门恭的情报,直接杀过去,十个名额基本上是手到擒来。 但,那不就放过左家了吗? 他的目的,是要在这里杀绝左家年轻一辈啊。 “你的目标?是什么?”水苍苍问道。 “我主要是想针对左家,而且,这死灾一时半会估计是没那么简单的,先让他们去探探路也是好的。”高见如此说道。 “如果被人抢先了呢?”水苍苍皱眉。 让别人先去探探路固然有道理,但万一探路的人直接通关了,那不是直接傻了? “有这么简单吗?中心地带估计会有五境的怨灵啊。”高见看向那边。 水苍苍倒是无所谓:“行吧,反正怎么样也不会输就是了,你想先去针对左家,那就去针对左家,西门恭,你呢?和我们一起?” “当然一起!西门家擅于术算,和你们待在一起才能发挥所长,独自一人岂不是白来?”西门恭擦了擦汗,坚定的说道。 “好,先定一个小目标,让左家那三个人,直接退场,怎么样?”高见如此说道。 这话一说,原本觉得无趣的水苍苍,脸上突然露出了‘有意思’的表情。 让左家三人直接退场? 哈哈哈,本来以为的针对还只是下绊子,没想到是直接给左家打成残废丢出去,那他可就来劲了! 西门恭更是一下脸色青白。 不是吧,两位大哥……你们是想干什么? 事情做的这么绝,以后大家还要不要在沧州混了? “二位……只是太学选拔而已,这么做的话,会被别人记恨一辈子吧?何必做的这么绝,大家以后还是要见面的。”西门恭擦了把汗。 高见则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别怕,西门公子,你可是要去太学的人,畏首畏尾算什么?左家要是输给你,他们还能报复不成?这种情况下公开报复只会让自己丢脸而已。”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西门恭还想说什么。 是啊,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谁他妈知道结果会怎么样啊?! “那你退出?”水苍苍的耐心可没这么好。 “算了……走吧。”西门恭听见这话,一咬牙,点了点头。 高见当即吹了个马哨。 出发! (本章完) 第178章 炼气士 第178章 炼气士 此时此刻—— 三位左家公子,正乘坐在一架机关鸟上,极速赶路。 古战场其实还挺大的,想要赶到中心区域,大概要一两个时辰吧。 他们是准备主动出击的,死灾这种阴鬼爆发的灾异,对左家这种巫觋来说简直是专业对口,让他们赶到核心区域,说不定就直接一波速通了。 鬼怪,灾异,这些事情简直是太适合巫觋了,感觉冠军已经拿下了。 “说到阴鬼,左修,我听说之后的血祭体系,是准备换成阴鬼了?你看这古战场这么多阴鬼,是不是可以拿给家族用一用啊?”左思看着地下开始蔓延的阴气,突然说道。 “是可以,白山江龙宫被灭之后,基层的神祇是难办了很多,换成阴鬼或许正好。”左修点了点头,觉得这个方法或许可行。 现如今,血祭体系已经陷入了崩坏,导致了左家对基层神祇的掌控远不如以前,尽管推行了左青的‘法’,但推行过程里,因为左家自己的内斗,左岸一派的人其实是在阻绝推行的。 这导致了‘法’的进展严重停滞,甚至是倒退。 所以,其实左家内部也知道这样不行,所以,他们其实是准备暂时‘重建血祭’的。 起码先把框架搭起来,维持左家的基本运转,至于之后到底要不要推行‘法’,就等老祖宗出关之后再行定夺。 这算是两边的一种妥协吧。 只是现在,正在寻找血祭基层神祇的替代。 在之前,这些基层神祇,是给‘妖怪’担当的,尤其是白山江龙宫的妖怪。 这其实是因为龙宫强求来的,并不是一定非得选妖怪不可。 在当初,左家之所以选择白山江龙宫,其实是出于多方面的考量。 首先,需要一个庞大到不正常的妖怪群体,因为正常来说妖怪的发育是远远慢于人的,人作为天生灵长修行速度就是比你快,妖怪其实在神朝的地位更接近于‘灵材’。 但白山江龙宫有点特殊,因为走水的途径被仙剑阻绝了,蛟龙无法走水,数量急剧膨胀,水妖们也跟着膨胀,所以龙宫的妖怪数量是被堆积起来的不正常状态,这才有了‘龙宫的妖怪可用’的这个事实。 同时,这样的白山江龙宫,又恰好碰见了左家。 左家那时候,恰逢在世家斗争之中失利,败给了水家,这让基层修行者们都投向了水家。 在斗争里失败,他们失去了基层修行者的支持,必须寻找其他方面的支持,这时候,一个膨胀到不正常的龙宫就是很好的选择。 而龙宫也把握住了这个机会,龙君果断交了投名状,当了左家的狗,两边一拍即合,通过血祭来将普通人转化为左家的势力。 白山江龙宫,用一条真龙,再加上自家龙君的死作为投名状,换来了和左家合作的机会,成为了血祭的受益者,变成了左家的黑手套,最终自己吃的盆满钵满的同时,也将左家的基层掌控力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巅峰。 但是,从这个关系之中也可以看出来,白山江水族,并不是必须的。 左家随时可以换一条狗。 正因为这个原因,灭掉了白山江龙宫之后,高见也没有沾沾自喜。 因为左家稳定下来之后,随时可以重建血祭体系。 无非是再养一条狗而已。 而现在,三位公子就在帮家族思考,或许可以用阴鬼来代替水妖? 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但成建制的阴鬼本身就很难找,一般的城隍庙的阴鬼数量很难赶得上白山江水族的数量。 但现在,古战场这些被唤醒的鬼魂,似乎就可以用来充作新的‘基层神祇’? 三位左家公子都陷入了沉思,他们在分辨利弊。 作为左家可以说是未来的继承人,他们三个,除了实力之外,智慧和手腕也是顶尖的,关于家族未来的走向,实际上也是说得上话的。 在当前这个节骨眼上,左家对基层的掌握逐渐失控,‘法’无法推行的情况下,临时寻找一些东西来重建血祭体系,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三人很快就这点达成了共识。 于是,处于中立的左思点头说道:“那就把这里的情况都记录下来,回去写成报告,提议给家族吧。” “好。”其他两人异口同声。 但就在此时,机关鸟突然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嗯?”三人同时察觉到了不对。 与此同时,天空之中,一道雷霆划过! 雷霆在半空之中裹挟云霞, 狂风骤起,忽然大雷,有龙穿云霞映,鳞光朝天! 这条巨龙,虽然是雷霆所化,但身躯虚幻,也没有正常的真龙会携带着的那种气势,虚幻的雷霆裹挟着云彩,高飞于天,俯察于地,身披霞光,大声咆哮,然后怒而冲向了机关兽! “这就来了吗?”左池自言自语道,随后双手反转。 左池擅长驾驭群神,是巫觋之中最传统的那种类型,其优势就在于可以毫无压力,不需要任何准备就可以拉出一大票人出来。 却见他双手反转之后,其中一只手轻轻一划。 群神降临! 天空之中,骤然多出了一道云墙! 云墙之上,站立着诸多神祇,各自冒着金身神气,香火蒸蒸! 神祇们立于云墙之上,分类站好,飘在半空,合力打出一击,直扑那条雷霆巨龙! 轰隆一声! 却见云层荡荡,霹雳吼春! 巨龙撞在云墙之上,却见云墙突然化作五面,五面各有神祇。 五面云墙,分作金木水火土五方,五种神祇,合围巨龙! 巨龙困于其中,开始挣扎,喷吐云霞,吼动雷声! 云墙震动,其中诸多神祇不断颤抖,被龙雷一震,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而左思这时候已经摆下香炉和祭坛,操纵天地之气。 天地之气遭到操纵,突然开始下雨。 这雨不是凡雨,而是是少阳用事,而寒气胁之,占法谓刑法暴滥之象,人马多冻死,所以威力猛烈至极,以水驱雷,将云雾沾染暴滥之气,直接将巨龙逼得连忙后退! 如此一来,巨龙退避,众神祇再度重振旗鼓,分作五面云墙,又往前压去。 巨龙见雨袭来,虽然后退,但却长吸一口气,想要利用龙驾驭风雨的能力,将之,然后反吐出回去! 神祇们见状,立刻施展法力,驱使雨水,和巨龙角力! 两边一吸一退,角力之间,却见漫天大雨汇聚成水流,在天空化作一湖,湖如水晶珠,周有一里之大,巨龙盘旋于上,神力焕然,湖水不断被拉扯,作浪翻波,浪潮涛涛! 左思没有停下,而是继续控制天候,操纵风雨与申辰三合,申、子、辰全,会起水局,即成江海,发波涛之声,淙淙如瓮落,滚滚似盆浇,天地之气不断汇入,却见那团湖水愈发汹涌,向外扩张,不断膨胀,甚至于撑破了云墙,逼退了众神!再扑向那头巨龙! 暗云覆水,黑风波涌,激荡风飙!巨龙无力控制,眼见无数湖水控制不住,被迫往上一抛,倒向天空! 角力失败,巨龙暴怒,急扭身躯,舞爪张牙,其势猛甚,扑向左思! 而左思不动不摇,只是轻诵神咒,似乎在控制什么。但另一边,擅长英灵附体的左修,已经蓄势完毕,突然扭动身躯,也摇身一变,蛟龙附体,香火金身塑造成龙身,化作蛟龙一条,直追原本的雷霆巨龙! 左修擅长藏神术,英灵附体,但这些英灵之中,可不只是那些战场之下的英灵。 白山江曾经的那些蛟龙,被奉为神明的也不在少数! 这些蛟龙死后,其肉身魂魄被供奉在庙宇之中,一样要为左家所用。 左修作为左家公子,本身就藏有两条三境蛟龙水神在身! 一边是云霞披身金龙雷。 一边是暴雨护体美蛟龙。 两条游龙在天穹游奔,烈烈风生,黑云遏遏! 龙起雷,运神通,双方恶斗,两头体长上百米的怪兽互相擒抱,撕咬,猛烈翻滚,搅得浊浪冲天,水四溅,乱窜电光,风云变色。 这时候,左修所化的蛟龙占据天时地利,有左思控制的天候助力,巨龙迅速被蛟龙压制,天空甚至还会吸力来干扰,再加上五面云墙之上的五行神祇,一来二去,巨龙一退再退。 巨龙试图坠于地下躲避,蛟龙亦坠,两边你追我赶,紧追不舍,二龙绕从天外,在天空拉出无数道白色气浪。 过了十几秒,巨龙终于坚持不住,坠于身侧,化作乌有。 而原本的机关鸟已经斜斜的坠落下去,在地上滑出一道痕迹,然而却毫发无损。 这种机关鸟能够承受四境的全力轰击不受损,区区坠机而已根本伤不到分毫,就算以超音速直接砸到地面上,坏掉的也只会是地面而不是机关鸟本身。 看起来好像没人了,安静了。 但三位左家公子并没有掉以轻心。 尤其是左修,他化作蛟龙,在周围盘旋,转身之后一片黑雾漫漫,狂风飒飒,飞土扬尘,更有一团黑气,把周围两个兄弟全都罩住,周围的光芒全数被遮蔽,仿佛被收进了黑皮袋内一般,看不见一隙亮光。 如此一来,别人看不见,但左家人却有办法看破黑云,制造优势。 就在这时,天边传来一个声音:“厉害啊,你怎么没告诉我还有这手?你还有操控风雷的本事?” 同时还有高见愤怒的喊声:“水苍苍!你搞什么?不是说了偷袭吗?我主攻吸引火力,你侧翼寻找时机,你怎么呆着?还有,你说话暴露我们了!” “围攻,还要偷袭?高兄,你把我当什么了?”水苍苍撇撇嘴。 “喂,你刚刚动手咱们就已经赢了!我真不知道你在沾沾自喜什么!” “放心吧,现在也已经赢了。” 随着两个人的拌嘴,水苍苍缓缓出现在了黑暗之外。 “那么,三位。”水苍苍站在半空之中,脚下悬浮着一层白云,一身白衣,无风自动。 “你们是自己认输退场,还是让我动手?” 三位左家公子,左修,左思,左池,三人对视一眼。 “水苍苍,你还真是把我们当软脚虾了啊。”左思如此说道。 “什么叫我把你们当做软脚虾,你们不是吗?还是说,从小到大,你们赢过我?”水苍苍轻笑一声,折扇张开。 然后,天地之间的‘气’,动了。 左家的修行路径是‘巫觋’。 高见则是‘武者’。 而水苍苍,是炼气士。 何谓炼气士? 人身有气海,乃万气朝宗之所,炼之使入,海固能纳;炼之使出,海亦无阻。 炼形者先炼气,炼气者先炼神,最终精气神圆满,如此与天地同其根,与万物同其体,心定则气聚而形固,心摇则气涣而形萎,所以得之则生,失之则死。 将圆满的精神气以阳火炼之,则化成阳精;以阴符养之,则化成阴精,心是气之主,气是形之根,形是气之宅,必夺造化于阴阳。出阴阳外者,有飞灵走性之道,故有为之中无为,方独超升于象外。 所以,炼气士需要精气神同修,因为他们需要以圆满的心神,圆满的肉身,来承载圆满的‘气’,最终将气炼化,成就“超升阴阳”之道。 炼气士的修行速度慢,对天赋要求极高,但除了这些之外,没有缺点。 是的,没有缺点。 水苍苍只是将折扇轻轻往前一挥。 只有气势,没有声音。 因为,四周所有的‘气’全部凝滞,声音根本发不出来! 声音是需要震动的,而现在,万事万物 就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神通‘气禁’。 是的,这不是神通,但却达成了和神通一样的效果! 禁制天地之气! 整片天地之中,只有他一个人能动。 然后,他轻轻挥手。 无形无相,无可名状,没有攻击的路径,没有声音,也没有任何的动静,乍一看什么都没有发生,无法去透析,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无法察觉到—— 但是,左修的蛟龙金身,当场破碎! 高见瞳孔一缩。 他不是第一次看水苍苍出手,在沧州外城,那个角风男出手的时候,水苍苍也是这样,轻轻一挥就把人打死了。 只是,这次再见,却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本章完) 第179章 悬案之始(求月票) 第179章 悬案之始(求月票) 上次,在沧州外城,高见就曾经远远看见过水苍苍出手。 那时候,水苍苍也是二境,对手也一样是二境。 但水苍苍一挥手就把对方拍死了,看起来那个人就像是自己把自己撞死了一样。 那么,问题来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造成了这样的结果呢? 高见觉得自己的观察能力已经相当出众了,起码很多东西他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发现对方的跟脚,通过相同的表现形式察觉到内里的不同,进而发掘到对方的弱点。 打了这么多场架,高见对自己的眼力还是相当有自信的。 可是…… 看不见。 第一次看不见,第二次……也没看见。 只有后果,没有原因。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造成的后果,只能看见倒飞而出的左修。 而水苍苍还没完呢。 他竖起一根手指。 轻轻一划。 明明只是手指头划拉了一下。 但是,某种挡无可挡,避无可避的东西在半空之中一闪而过。 血液洒下!转眼之间,在原地动弹不得的左思,胸口直接出现了一条大豁口! 根本无从抵御,被禁制在原地的左思完全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他身上激发出了一大堆法宝! 护体玉佩,护心镜,护身符咒,各种各样的法宝加起来估计有十几件,全部激发出来,估计高见都得砍几十刀才能砍穿。 这些东西全部激发出来,试图护住浑身上下要害,但根本护不住。 所有的防护,只一下,全部破碎,变成了垃圾。 再然后,只剩下了左池。 左池和他的群神都凝滞在半空,既无法动弹,也难以调动体内的力量,实际上,他是被封锁的最难受的。 调动群神,说明左池自身其实很弱,而这些神祇虽然多,可也就是普通三境的水平,在对付其他人的时候能够轻松在数值和数量上都做到绝对碾压。 但在面对水苍苍的时候,绝对强度不到位,那么数量再多也没有意义。 水苍苍仍旧是那么轻巧的划拉了一下。 刹那之间,左池遭受重创,整个人倒飞出去,被推向高空,浑身是血,伤痕累累。 眼前的状态,根本就只能用‘诡异’来形容。 说是恐怖片都没有任何问题,根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搞不清楚是谁在动手。 如果有气从水苍苍的身上散发出来,知道他操纵了什么,或者天地本身做出了反应之类的,都还好说。 可就连这些都没有。 不存在半点痕迹,气本身也没有波动,没有物理性质上的变化,没有神意在操纵。 “喂,这是发生什么了?你不是有情报吗?说说呗。”高见站在二里地外,戳了戳旁边呆若木鸡的西门恭。 西门恭则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之前我不是说过了吗?除了水家,其他人都会找我们计算。” “有说过吗?”高见回忆了一下。 还真说过!(详情见第一百七十五章) “啧,不过算了,不碍事。”高见摇了摇头,无所谓,不影响他的计划。 只是,水苍苍的强度尽管有所预料,可还是有些超乎高见的想象了。 “这三个淘汰掉了,该去下一个地方了吧?这下应该是可以直接去解决死灾了?”水苍苍落到了高见的身边,如此说道。 闲庭信步一般,三位左家公子已经倒地不起,虽然没死,可是伤势也已经相当沉重,可以说是没什么反抗的能力了。 “等一下,我还有点事情要做。”高见走向前去。 打成重伤可不是他的目的,虽然这样已经可以将三个人淘汰了,可总归还是活着。 “还要干什么?”水苍苍不解的看着高见。 同时,水苍苍的眼底也在盘算着什么。 惊讶的,其实不只是高见,水苍苍在刚才也见识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高见刚刚那一手雷龙,其实挺惊艳的,完全颠覆了他对武者的认知。 诚然,这其实是因为宝物的原因,还有就是,西门恭在从旁辅助的原因。 可就算如此,一个武者,还是没有打开气海的武者,就算是有宝物可以驾驭风雷,就能够如此轻巧简单的控制风雷吗? 控制气,可是一门相当深奥的技巧,足够研究一辈子的,多少术法的精妙之处就在于编织不同性质的气。 操纵的气性质越多,越复杂,能够编织的术法就越复杂,也就越是神妙,上限就越高。 当然,这也看创造术法的水平,也会有那种垃圾术法,编织的很复杂,但因为内部冲突,效率太低,占用了大量资源却效果平平。 但不管怎么说,对于使用者本身来说,能控制更多的气,这一定是巨大的优势。 这种优势,通常在一些类似道士,巫觋之类的道统会显现出来,比如左思,就能够操纵很大范围内的天地之气,他们不专精肉身和武艺,而是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拿去锻炼对‘气’的掌控能力。 而高见,作为武者,明明他的武艺是相当出色的,可他对气的掌控,竟半点也不逊色于左思,甚至可以做到控制风云,形成一条雷龙,裹挟云霞冲出去。 这可是武者! 他没有短板的吗? 而如果让高见知道水苍苍在想什么,他只会笑出声。 就在之前那什么舟的县城里面,他可是利用锈刀带来的心湖澄澈,倒映左思那时候的招式,从正面夺走了左思对天地之气的控制,让对方的术法变成了加持自己。 虽然这得靠锈刀才能办到,正常情况下高见是做不到的,但这已经足以说明高见在操纵气这方面,已经抵达了四境之中相当优异的地步了。 控制气这种事,高见虽然没有怎么专门学过,但是丹砂的龙雷神韵的控雷气之法,五行生克赋对五行之气的微妙操控,以及玄化通门大道歌本身带有的技巧,都让高见在控气方面有着超高的上限。 正如同高见惊讶于水苍苍一样,水苍苍也同样惊讶高见所展现出来的东西。 至于西门恭,他到现在都没怎么看懂两个人的操作。 他只知道赢了。 不管高见还是水苍苍,哪一边的操作他都看不太懂,所以他干脆选择了沉默。 可是,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看见,高见不知所谓的朝着那三个左家公子去了。 “高公子!他们已经不能反抗了,做人留一线啊,我知道你和左家有怨,但不要侮辱的太狠啊!”西门恭如此喊道。是的,西门恭其实是觉得,高见有可能是去折辱左家人的。 这固然很爽,可真的是有点没品了,容易拉低形象,此后左家的报复烈度增加也是顺理成章,甚至可能出现对方的至亲出面格杀高见的情况。 辱,在神朝的价值观里可是相当沉重的…… 荣辱之大分,不逊色于生死。 “放心吧,我像是那么没品的人吗?我只是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而已。”高见摆了摆手,对身后的水苍苍和西门恭示意。 水苍苍倒是一脸无所谓。 但西门恭还是担心的看着高见,生怕他做出什么大事来。 要真是去折辱别人的……那自己可是他的队友啊,西门家要是被牵连了可怎么办啊? 而高见那边,他则轻松自如的走到了三位左家公子的旁边。 “嘿,三位,还记得我吗?” 三人咬牙切齿,各自疗伤,不理高见。 怎么?高见还真敢杀了他们三个不成?且不说事后怎么处理,就算高见真的丧心病狂,现在天上还有主考官盯着呢。 主考官,听说是一位八境,高见绝无可能在这种强者眼皮子底动手的。 至于折辱…… 混账东西,以后一定会找回来的。 “三位,你们应该还有底牌吧?就你们展现出来的这个样子,根本就没有可能和水苍苍对抗,但你们信誓旦旦敢过来,一定是有什么把握的。” 高见走了上去,如此说道。 “还是说,你们没什么底牌?只是单纯觉得自己能行?我觉得不太对,你们和水苍苍相处这么久,应该是互相了解到差距的,你们之前也和我交过手,想来也明白我和你们的实力对比,但你们还是有恃无恐。” “就这么被我们偷袭打成这样,就这么退出太学选拔,不甘心,对吧?” 高见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着。 这话说出来,每一句都戳在左家三人的肺管子上。 尽管他们不动声色,可最沉不住气的左修,耳朵已经红了。 但这时候,高见话锋一转:“所以,我不准备淘汰你们。” “噢?玩起来了?喂,高见,我们可没时间玩啊!”水苍苍在远处挥了挥手:“差不多就得了,有什么好玩的!” “放心吧!给个机会而已。”高见回头,回应道。 “你们三个,我给你们找个去处,让你们好好养伤,等你们恢复之后,再拿出底牌来,偷袭也好,正面找上来也可以,反正到时候,让我看看你们的真本事吧。”高见说道。 随着高见的话语,左思睁开眼睛,双眼有些血丝:“高见……你会后悔的。” 显然,他很愤怒。 高见这种说法,实际上就是‘数擒数纵’。 他要打败的不是自己这个人,而是自己的心! 哪怕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他要打到自己服气?要让自己把所有本事都使出来,要让自己输的一点借口都没有,要让自己彻彻底底一败涂地,在内心蒙上阴霾…… 这是,光明正大的打压! 高见要打压左思的道心,要把他塑造成左思的心魔!? 一想到这里,左思就怒火中烧,目眦欲裂,眼中的血丝也由此而来。 这样一来,高见不需要杀他们,也可以做到让他们废掉,起码是阻碍他们的修行路径,让他们之后破境的时候,脑子里都会冒出高见来。 在远处,西门恭和水苍苍似乎也意识到了高见的打算。 水苍苍露出玩味的表情,没有再说什么。 这很有意思啊。 打碎左家三位公子的道心,让自己变成他们的心魔,多有意思?为此承担一些风险也是理所当然。 再说了,风险也不大,对他来说完全没什么压力。 而西门恭这个时候却也没有继续说那些扫兴的话,他喘着粗气,似乎是在压制心底的某些情绪。 其实他完全没有压住,因为可以很清楚的看见,西门恭的耳朵和脸都明显红了起来。 为什么红? 他开始意识到了真正的‘强大’是什么样子。 高见和水苍苍,带着他来到了平时不可能来到的地方,看见了平时看不见的景色。 就连平时不敢抬头看的左家公子们,也成为了景色的一部分。 但左家三人,明显不是这么想的。 “你……会后悔的,我可以告诉你,你确实是占了偷袭的便宜,如果让我们养好伤,全力出动,你和水苍苍都不是对手。” “那感情好,我等着呢,不过你可要记住了,说出这种话之后,如果再输,你可就没有借口了,到时候的后果,你自己清楚。”高见说着,走到了三人面前,将已经重伤的三人提溜了起来,打包放在一起,吹了一声马哨。 走龙随即赶到。 把三人挂在了走龙的马背上,高见回头,对水苍苍和西门恭挥了挥手:“我去去就来,最多一刻钟,你们且等我一会,或者直接走也行,我后面会赶回来的!” “行,那我们就先走了,你要是来得慢,一会我自己搞定了死灾,功劳可不算你的,选拔没选上可别怪我!”水苍苍摆手之后,都没等高见回话就已经走了。 “水公子,等等我!”西门恭也连忙追了上去。 而高见没说话,只是看向三位左家人。 高见是为了破坏他们的道心吗? 扯犊子,破坏道心有什么用,高见要杀人。 只是现在杀不了他们,有主考官在天上看着呢。 所以需要一点掩盖。 一点点……‘冠冕堂皇’。 还有一些‘不在场证明’。 要把这件事,做成‘悬案’。 高见驱策着走龙,很快来到了一处洞穴之中。 这是古战场到处都有的洞穴,是地气涌动造成的,黄云扑面而来,下面显然有一些黄泉支流存在。 (新的一个月了,求求月票啊,兄弟萌。) (本章完) 第180章 催化联手 第180章 催化联手 对于高见来说,他的最优解是杀了人,却又神不知鬼不觉。 人死了,责任不在他,他还能大摇大摆的跑去太学读书,不能被任何人察觉到。 这需要在许多高位强者的眼皮子底下做到,这可相当的不容易。 只是,也不是没有可能。 高见手里,还是有几张牌的。 一路将三人塞进了洞穴的一个隐秘处,高见笑笑:“那么,三位,这个地方应该足够让你们避开其他人了,躲在这里,好好养伤,我等你们来寻仇。” 左家三人面色铁青,但不言不语,只是调息身体。 隐忍,隐忍…… 高见没有多留,很快便离开了这里。 但三位左家公子这时候都睁开了眼睛,开始交流了起来。 他们之间的隔阂几乎已经完全消失了,之前什么家族之争在这一刻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现在已经是外侮到来的时候了,内斗需要暂时停一下。 左思率先发话:“我们之前从来没有演练过合招,现在可以开始商讨思路了吧?” “模拟星官,需要转换五行之神,这点,左思你应该有法门吧,我不会,但可以现学,需要你教我,前提是……你觉得这不算泄露功法。”左池轻声说道。 哪怕都是左家人,但实际上他们的功法依然不是互通的,在不同的传承上,各自的家系都有保留。 实际上,他们的隔阂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在这上面。 “说要合作,那就合作,我不会藏私。”左思如此说道。 左修也点头:“我也需要左池你的藏神术,我擅长英灵附体,但我的藏神术能容纳的神祇只有你的一半,想要将你所有的神祇纳入体内,创造模拟天庭,我必须要换一套藏神术。” “我会教你。”左池立刻同意。 三人飞速达成一致。 就在他们商议的时候,可以清晰的看见,就在战场中央,天空之上,借助‘镜水月’之法,主考官,以及沧州被派来这里的高层,都清楚的看见了每一幕。 这样的选择,其实都在评分范围内。 虽然不知道评分是什么,但前来此处的那位左家长辈显然已经很满意了。 三位公子能够达成一致,对家族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而且,高见托大,还想要诛心,想要折损三位公子的道心,简直异想天开。 第一次偷袭没有成功,让他们团结起来了,下一次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众人都将这些事情看在眼里。 与此同时,战场之上,其他地方也在不断发生争斗。 邹家的公子冒险深入,结果深陷死灾漩涡之中,被数十头四境恶鬼围攻,已经不敌,选择退场。 轲家的公子尝试合纵连横,但遭到背叛,处理背叛失败之后,背叛又被王家的公子们镇压,如今反被夺走了联盟领袖的地位,目前的领袖是王家三位公子。 沧州最大的四个世家,水,左,王,刘,就在这里发力了。 王家三位公子身为武者,利用自己的武力,驱策联盟,让其中一部分探路,另一部分为他们研究死灾,他们作为武者不擅长这些,于是利用了轲家组建的联盟,自己以暴力来驱策其他人,并承诺从联盟之中选出贡献最大的七个人,和他们一起分享名额,还郑重其事的歃血为誓,绝不反悔。 整个联盟一共也就十几个人,换而言之,如果联盟之事成了,那么有一半的机会可以进入太学。 一半,已经足够让这些比较小的世家公子们选择赌一把,为王家的武者们效力,通过联盟本身来获得选拔资格。 显然,这一系列的行为,也让他们的评价得到了相当大的提升。 而与之对应的,刘家的那几位年轻炼师们,则转向了另一条道路,他们准备现场制造一把神剑。 通过这把剑,他们就能一路撞进深处。 阴鬼这种东西,说白了,好克制的很,他们以阳炎真钢为基础,再加上按天地之灵,金火之精,阴阳之气,日月之形,神剑一出,必然如大日一般煌煌不可直视,剑藏之则鬼神遁迹,出之则魑魅潜踪,虽然他们作为炼师奈何不了五境的怨鬼,可怨鬼也难以靠近,如此,便可如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的走进去。 如果交给一位五境剑客,手持这把神剑,或许真能一个人杀绝整个死灾吧,炼师的能耐,在此刻彰显无疑。 不过他们显然不准备将这把神剑交给别人,似乎是对自己解决死灾有着绝对的自信。 而左家三人在养伤。 至于另外一队…… 毫无准备的水苍苍,在击败了左家三人之后,带着西门恭来到了死灾的外围。 诸多鬼魂,多半形象丑陋,有的全身浮肿如馒头,有的被不知何物啃的面目全非,或者是身体残缺,或者满身血污,所有的尸骸,没有一个是被好好收敛的。 这些鬼怪,有幼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被砍头,有的被锯手足,许多死者还带有刑具。 很正常,因为他们是被处死的。 神朝昔日征服这里的时候,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九千万人,悉数斩杀。 这冲天的怨气,千万只鬼游行,连天色都给遮掩住了。 万鬼伏日,云郁冥冥。 荒啼漏尽,森罗刑戮。 浑波千叠,气黑如漆,阴风甚冽,冷气逼人,如果深入其中,眼力不行的话,就会被迷了双眼,只觉眼前恍有千万鬼影,往来其间。 四面皆墓碑屹立,各色乱葬岗罗列,大小不一,满地皆然,狰狞恶鬼手举械器,如猫捕鼠,在其中寻找活物,大疫之地,冢墓之间,殊窥数十处,俱是如兹。 这就是‘死灾’。 如果发生在外面,这将会是一场席卷数个县城,几百万人受灾逃难的巨大灾害,是需要老爷们亲自处理的大事。 “嚯,好多的鬼怪啊,就这么冲进去,容易陷在里边儿啊。”水苍苍看着里面的情况,如此说道。 “水公子也会陷在里面吗?”西门恭有些惊讶。 水苍苍那么厉害,不应该是直接在鬼怪群里横冲直撞也不怕吗? 但水苍苍翻了个白眼,把折扇啪的一声收起:“我有毛病啊,我去冲有复数五境在里面存在的死灾?有力气也不能这么使啊,那不是给自己找罪受?”“那,水公子,我们准备怎么进去?”西门恭没有过多的纠结这件事,只是如此问道。 “等高见,他是武者,皮实耐操,一会让他来开路。”水苍苍自然而然的说道,好像是天经地义似的 “啊?我们不是说要先走吗?我们先走,就是为了先来这里,等高见?”西门恭完全没有跟上思路。 不是,如果是需要高见来开路的话,那一开始就等着高见不就行了?干嘛先行离开,然后再来这里等他?这不多此一举吗?还是说这就是天才的任性? 而水苍苍看了西门恭一眼,随口说道:“不是,你傻啊?你还真以为高见是去把人送走的不成?” 西门恭闻言大惊:“啊?!那他真的是去折辱左家三位?之所以让我们走,只是为了不牵连我们?没想到……高兄竟然……” 很有可能啊! 让自己和水苍苍先离开这里,这样他一个人去狠狠折辱三位左家公子,这样一来,自己等人就不会被牵连了,所有的事情都是高见一人承担! 这么一想,西门恭突然还有点感动。 高见和左家的恩怨,他也素有耳闻,高见被左家追杀,刺杀了好几次,据说还差点被左家血祭了,而左家也被高见折腾的够呛,都内斗了。 他肯定是无法和左家和解的,那做了也就做了,只是专门不想牵连到自己而已。 但水苍苍不耐烦的用折扇敲了他一下:“差不多就得了,高见像是会折磨别人的人吗?你别侮辱他啊,他过去三刀把这三个人杀了都比折磨他们的可能性大。” 那……还能怎么办? 如果说杀人,肯定是不可能的,有大人物们在监视的情况下,高见哪怕豁出命去也伤不了人一点。 那还能是怎么样呢?不折辱,不杀人,也不是简单的把人提走放开?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可能性吗? 西门恭只得拱手低头,说道:“啊?那……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了,还请水公子指教。” “指教不了,我也不知道。”水苍苍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西门恭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微妙:“啊这?” 不是,你不知道?那你信誓旦旦的? 水苍苍却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随口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不知道什么事情有可能发生,但我知道什么事情不可能啊,不可能的事情他就是不可能,不管高见想做什么,他都不会用上面三种办法。” “他肯定是有其他的想法在,虽然我不知道他的想法是什么就是了,不过这个时候最好还是离远一点,人家要做自己的事情,身为好友就不要碍手碍脚了,免得到时候还要招惹到自己身上。” 西门恭无言,但也认可了这个说法。 不认可又能咋办呢?水苍苍很显然是真的这么想的…… 这就是天才的自信吗? 说不可能,就不可能,绝对相信自己的判断,哪怕没有选择,也不会去选被自己否定过的选择。 一道选择题,abcd四个选项,普通人发现四个选项好像都错了,估计也会随便挑一个填上去再说。 但对水苍苍而言,他会直接写在卷子上写“这题错了”。 因为只有可能是这题错了,水苍苍自己是不会错的。 他可以不会做题,但做出来的东西就不会出错,如果出错了,那一定是别人错了。 多么傲慢。 多么无谋。 又……多么耀眼啊。 西门恭在心中感叹着这巨大差距,对这位水家公子又多出了几分羡慕和崇敬。 就在他感叹的时候,水苍苍突然将折扇插进腰带里,说道:“来了。” 话音刚落,天边已经划过了走龙的身影。 脚踏火云,风声呼啸,真是一匹骏马,哪怕是对世家来说,怪化之后的天马也算得上相当优秀的坐骑了。 不多时,走龙就已经落到了地面上。 “我到了,你们在这里等我?” “是,在等你,我没你皮实,冲进死灾里搞不好要被拖住,所以在等你来。”水苍苍指了指前面。 前面那无数尸骸,游荡的怨鬼,正在逐渐往外蔓延。 死灾会慢慢的扩散,这也会导致其中冤魂和死灵的密度逐渐降低。 如果死灾可以弥漫整个古战场,那么就没有现在这么可怕了,现在这种万鬼聚集的状态实际上是不正常的,鬼怪过于密集,导致了进入其中的危险大大增加。 越晚进去,就越安全。 当然,也有可能被其他人抢占先机就是了,具体如何抉择,全看自身。 “好办。”高见拍了拍走龙的脖子,然后下了马。 走龙马上跑掉了,它知道,之后的事情用不上它了。 深入这种地方,不需要走龙的奔驰能力,相反,它的动静太大,反而会影响办事。 西门恭马上上前建议:“高见,贸然扛着这么多阴魂进去殊为不智,就连水公子都觉得扛不住,我们不妨——” 其实西门恭是有办法的。 但高见没有等他说完,因为没有必要。 要针对鬼怪,高见有的是手段。 却见他拔出锈刀,刀尖两寸光芒。 要知道,锈刀刀锋的光芒,在最开始,就对鬼怪有着克制作用,当初他和白平就是靠这个才杀穿了一千无头鬼的。 事到如今,他也差不多理解了原因,其实只是因为锈刀对一切‘心智’‘神魂’有关的东西都有着压制作用而已。 不过,光靠这两寸光芒,在死灾之中显然是不够的。 紧接着,他往前,猛的一声怒喝! 咚咚! 心跳声骤然响起! 心脏催逼气血,高见身上猛然蒸腾起熊熊气焰! 武者那强大肉身的标志性特征! 气血狼烟! 如狼烟一般的气血滚滚向天,足有十丈,高见一步踏入死灾之中! 霎时间,无数阴魂从高见的身边逃开。 死者之海,波分浪裂! (本章完) 第181章 退! 第181章 退! 死者之海中…… “小心点。”周潮恩对着自己的两个弟弟如此说道。 他们是沧州周家的人,擅于风水法,修行道统是‘堪舆师’一脉,善习阴阳,能识风水,沧州山水的堪舆图和地质勘探之类的,都是由周家来负责。 其中,阴宅这些事情,周家也常年浸淫其中,他们也是想着靠这个优势,自己解决死灾。 只是,现在他们遇到了点麻烦。 却见周围天昏地黑,暗中隐有一物,不见其形,但闻其声。 这声音,听着凄凄切切,忽高忽低,参差不齐,既而咿咿呦呦,若轧若抽,又如百两江州车,回轮转轴声哑呕。 “鬼车……是鬼车鸟。”周潮恩小心翼翼的躲在他设置的阵法之中,规避着周围阴鬼的视线。 鬼车鸟,俗称九头鸟,有九首,相传此鸟曾经有十首,能收人魂,一首为犬所噬,常滴血,血滴之处,即有凶咎。 有诗云:“夜载百鬼凌空游。其声虽小身甚大,翅如车轮排九头。凡鸟有一口,其鸣已啾啾。此鸟九头有九口,口插一舌连一喉。” 这种鸟会天阴之时出没,有时沉默,有时有声,声如力车鸣,稍遇阴晦,则飞鸣而过,爱入人家,铄人魂气,并且身上会盘踞无数的鬼怪,它会带着其他鬼怪迁移,所以被称之为‘鬼车鸟’。 “大哥,来了,就在那边。”周家小弟对周潮恩压低声音说道:“咱们的阵法应该没问题,可以瞒过去,鬼车鸟没发现我们。” 周潮恩点点头,没说话,只是继续屏息凝神,维持阵法。 阵法还在,他们就不会被这些阴鬼发现。 但如果破了,恐怕就要被万鬼围攻了。 鬼车鸟的身形开始出现在阴暗的天空之上。 辚辚鬼车,蠲髅幽魂随行。 最先出现的,便是那九颗怪头,每颗都和房子一样大,而它的整个身躯看着和一座小山似的,身上攀附着许多桀桀怪叫的鬼怪。 头上闪烁着红色的眼珠,不断扫视周围。 鬼车鸟凌空以呈怪,鼪鼯螟蟘,魑魅魍魉,无数鬼怪攀附在它的身上,那副姿态,极度恣夫贪残,有虎狼之虣狞,伍众丑恶其尤烈,甝虪之殊形,尖牙齚啮,无比罹毒。 周围不仅有九头鬼车鸟的叫声,还有那些鬼怪们的呼号,千声百响,让人牙酸的声音不断回荡在这片被阴气覆盖的大地之上。 幽冥晦暗,阴鬼怒号,万鬼夜行,魑魅魍魉,群聚于野。 周家三兄弟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的动作,生怕出现了破绽,被鬼车鸟发现。 这鬼车鸟,看情况应该是五境……背后还带着成千上万的阴魂小鬼,对周家人来说,是个不能招惹的目标。 但就在他们压低动静,希望自己不要被发现的时候……远处的天边,却突然冒出来了一阵冲天狼烟! 气血上冲十丈,再加上打鼓一样的咚咚声,显然是一位修为高深的武者正在往这边冲! “他妈的!”周潮恩怒骂一声! 这么大动静,找死啊!? 他想找死没关系,能不能别连累自己,这种波动的气血,会搅乱他的风水阵局,让他的隐蔽出问题的! 他立刻观察那气血狼烟是什么水平! 气血狼烟根据其修为水平,肉身程度,上冲的距离是有限的。 十丈,说明大概是四境武者,而且并非专修肉身的水平,应该是兼修了气关或者神关的窍穴。 四境武者……是王家那几位? 但听说他们在外面组建联盟,没有进来啊。 是改变主意了吗? 周潮恩伸出手,一手稳住身前铜镜,另一只手掐诀。 此地阵势,是他先前用风水法所拜访,阴阳冲合,五土四备,造天干三透庚辛,地支两坐禄旺,七杀皆来生拱,而日主坚固,此反去生杀,助纣为虐,所以可以混迹在阴鬼之中,而不被察觉。 但周围的天地之气被扰乱,他必须变阵,否则血气一冲,生出‘一将当关’的格局,之后便是群凶自生,灾祸就要临头了! 然而……就在他思索要怎么变阵的时候,天上的鬼车鸟已经发现了那个傻瓜。 却见鬼车鸟倏忽一下,张开了翅膀,发出了刺耳如同刮擦陶瓷一样的声音! 它身上的万鬼,更是一下腾空而起,化作阴风,朝着气血狼烟的地方冲去。 “大哥,怎么办?”两个弟弟看向周潮恩。 周潮恩马上收起阵势:“跑!他把注意力都吸走了,我们能跑多远跑多远!” 话音未落,三人就已经冲了出去! 既然对方引走了鬼车鸟,自己等人当然是溜之大吉。 走了几步,周潮恩回头看去,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勇。 鬼怪之物,算是不入流的东西,因为克制的东西太多了,哪怕是凡夫俗子,一盆黑狗血,童子尿,也可以轻易的压制一境的鬼怪。 若是人多,聚集起来挥舞火把,也能让许多阴鬼不敢靠近。 读书人的浩然正气,武者一身阳刚气血,道士和尚巫觋这些道统,更是一大堆妙妙小工具,鬼怪一般都只能作为原材料使用,每一样东西都可以克制他们。 但在死灾,或者阴间之中,这种情况会逆转。 大家其实是互相克制的,只是平时是在阳间,所以阳气重,会显得阴鬼被克制了。 而死灾,或者阴间,阴气太盛,反而会倒过来克制这些,到时候活人反而会轻而易举的就被鬼怪给吃掉,血肉也会被消融。 阴阳之道互相克制的时候就是如此,只看谁强。 而在死灾之中,还敢这么大大咧咧的顶着气血狼烟一阵冲锋,这人怕是不知道鬼怪也能克制阳气! 不做功课,活该被淘汰! 他幸灾乐祸的看着那人—— 撞开了鬼怪之海。 啊? 啊——!? 周潮恩揉了揉眼睛,然后掏出一个小瓶子,用其中的药水给自己眼睛滴了两滴。 这是方诸水,他作为风水师要时常观察地势,所以常常备在身上。 方诸是一种大蚌的名字。月明之夜,捕得方诸,取其壳中贮水,清明纯洁,即是方诸水,用以洗眼,可以去雾明目。 沧州是水乡,这种水兽水妖类型的东西,属于是当地的土特产。 滴了药水,他眨了眨眼睛,然后盯着那边看去。 然后,他更加清晰的看见,无数阴鬼组成的大海,从中间切开,就像是热刀切猪油一样轻松利落。 波开浪裂,势如破竹,如天光破云,完全不可阻挡! 天穹之上,有龙雷震震,雷光乍现,如旭日之破晓,龙雷缠绕气血,搭配上武者那一身阳刚之气,周围鬼魅惊骇,魂飞魄散,纷纷奔逃,如潮水退却,似落叶随风! 若是躲避不及的,或化为青烟,或变作焦炭,竟硬生生被这武者冲天的阳气给逼散了! 至于能躲开的,或原路飞回,或遁入地底,总而言之全都尽力避让,有些被擦到但没死的,就发出了厉鬼哀嚎,怨灵啼泣,声震九幽,闻者胆寒,黑雾弥漫,阴气四溢,然雷光气血所至,邪祟尽消! 须臾之间,那个武者的面前已然是万鬼无踪,天地清明,唯余残风卷地,似述鬼魅先前之惊恐。 看的周潮恩一愣一愣的。这……这是何方神圣? 然后,他在那武者的肩膀上,看见一个累得半死的熟人。 西门恭!? 不是,西门恭基本没什么战斗能力,而且擅长的术算在这种情况下也发挥不出优势,这人扛着他,是因为他们结盟了? 他身后好像还有人……看看。 水苍苍! 周潮恩吓了一大跳! 水苍苍居然都在这里,看起来和西门恭结盟了?水苍苍居然是会结盟的人?他连自家兄弟都没有,向来都是独来独往的。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 水苍苍这个人,傲气至极,怎么会和人组队? 谁有资格和他组队?西门恭?不可能! 那么…… 他的心思急转,迅速开始分析。 一个不认识的武者,让水苍苍自然而然的跟在他的身后走…… 这个武者一定是大有来头,不是凡夫俗子。 但也不是沧州的世家子弟,因为沧州的世家子弟互相之间都熟悉的很,不可能认不出来。 所以,有这个资格的人…… 高见。 那人,是高见! 武者,有能耐,和水苍苍有交集,除了这个不可能是其他人! 高见……竟然有这个本事。 周潮恩目视着对方穿过死海,那头鬼车鸟甚至都尖叫着飞走了,完全没有扑上去和对方拼命的意思。 于是,周潮恩也停了下来,他选择用风水给自己占上一卦。 环顾周围。 此地格局是……癸丑,戊午,丙午,壬辰。 火土,月带伤官,兄弟不完。 你妈,不吉利。 “大哥?”两个弟弟疑惑的看向自家兄长。 “退出吧,咱们不比了。”周潮恩摇头。 “啊?没有胜算了吗?”两个弟弟愕然,看向占卜过程。 “有个屁的胜算,你看那玩意儿像人吗?!两个水苍苍,没胜算了,之后这里说不定还要生变,退出去,再做打算。”周潮恩果断做出了抉择。 为了所谓的面子留在这里才是要命的,风水师就是要因势利导,善于判断形势。 显然,现在的形式就是该跑了。 周潮恩兄弟迅速离去。 对此,高见完全不知情,因为根本无所谓。 此刻的高见,正在操纵蛟珠的龙雷护体,掺杂气血狼烟,以全盛姿态,直接朝着死灾核心处冲去。 雷霆有辟鬼之能,阳刚气血也是一样,两相结合之下,阴鬼之海辟易,邪鬼们如同神人分海,滑成两拨各自逃窜。 而其他的,试图冲进来的鬼王之流,则有水苍苍负责处理。 一人负责处理鬼海,另一个人搞定精英,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朝着死灾深处冲去。 比如现在,那头鬼车鸟本来还想冲过来的,但水苍苍伸手一挥,鬼车鸟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威胁,带着身上的万鬼飞走了,没有尝试触碰两人。 “第三头了,这才进来三个时辰,已经有三头五境鬼怪了,还好都识趣,没有和我们火并的意思。”水苍苍面色凝重的说道:“再往前,密度应该会更高,不过大概半个时辰就到中心了。” “那要歇一会吗?养精蓄锐。”高见如此说道。 “我的状态还很好,没必要,倒是你,维持气血狼烟三个时辰,就算不是什么高强度运动,也累了吧?需要歇歇吗?”水苍苍问道。 “我也不用,倒不如说,我在锻炼啊。”高见笑笑。 “锻炼吗……倒也确实。”水苍苍点点头。 此时此刻,他也看得出来,高见确实是在‘锻炼’。 精关三窍,绛宫,膻中,大椎,高见已开了两个,只剩下大椎没开,而大椎是‘诸阳之海’,是全身阳气汇聚之所,此刻高见就是在奋力鼓动大椎,振动阳气,来驱赶阴魂。 再加上,四周的阴气如此浓重,就好似负重训练,能够提升训练效果。 但有训练效果的前提是,高见的底蕴要充足。 这个道理就类似‘增肌先增重’,你得先把体重涨起来,肥肉的量得先拉起来,然后才有足够的底蕴去转换成肌肉,否则的话,瘦猴一个,增肌只会把自己给累死。 所以,水苍苍突然问道:“你修行没多长时间吧?为什么底蕴这么充足?这种事情应该是靠时间积累的,我看你毫无积累,进步却快成这样,不太正常啊。” “积累当然是平时积累的啊,至于你说为什么……大概是因为,我是天才吧。”高见笑笑。 平时他也从未疏于过练习,再加上吃了那么多天材地宝作为补全,又吃各种妖兽肉吃到吐,还被八境真龙的龙血沐浴过,其实积累早已足够。 现在高见要做的,还是将这些积累化为自己的实力。 就现在来看,在死灾的阴气之中,释放自己的阳气作为对抗,进步真是飞速。 要是能在这里狠狠锻炼个两三个月,大椎说不定就直接开了。 可惜不行。 “天才啊,倒也确实。”水苍苍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他突然朝远处看去。 不远处,那是气血狼烟! 高十三丈。 还要胜出高见三丈! (本章完) 第182章 术算 第182章 术算 在这片死灾的中心处。 王家三兄弟,三个武者正在这里放开自己的气血,形成了三道气血狼烟,驱散着周围的阴霾鬼氛。 三兄弟,大哥叫王金,看着沉稳内敛,二弟叫王珠,瘦小一个,一身都是冷冽的气意,三弟叫王玉,肌肉虬结,是三人最高大的一个。 在他们周围,还有一堆来自其他世家,也就是他们组成‘联盟’的技术人员,正在此处研究着土质,山水格局,以及死灾本身的性质。 如果有突破,那么王家三兄弟就能够直接搞定死灾。 至于鬼怪之类的,有王家人在这里庇护,其实并不担心鬼怪能够突破进来。 只是,王家三兄弟在这个时候,却看见了另一柱气血狼烟。 老二王珠说道:“气血狼烟,比我们差一点,但不差太多,大哥,是谁?沧州还有能和我们比肩的武者?” “应该是高见,其他说的上名字的武者,也就他够资格,你们在这里等一等,我且去会会他,问问他们要做什么。”大哥王金说道。 “大哥,不直接驱赶他吗?”王玉问道。 王金摇了摇头:“驱赶他做什么?与人为善嘛,都是武者,武者能做什么你们还不清楚?他妨碍不了我们。” 于是,王金立刻出发,并且他并没有掩盖自己的气血狼烟,就这么大张旗鼓去了。 也正因为如此,高见和水苍苍也清晰的看见了王金正在朝自己靠拢。 在另一边。 “是王家老大,王金,怎么说?”水苍苍抽出自己的折扇。 “无妨,都是武者,武者能干什么我们还不清楚?妨碍不了什么。”高见摇了摇头:“不妨和他们聊聊,说不定还能得知死灾的一部分信息。” “也好。”水苍苍放下了折扇。 不多时,王金就已经赶到,他收起气血狼烟,走到了高见身周十步。 高见也一样,双方隔着十步,互相抱拳:“高兄弟,还有水公子,你们也来了。” “有事直说吧,都熟人,就不用多做介绍了。”水苍苍直截了当。 “和高兄弟也不算太熟吧,说实话,虽然名字如雷贯耳,但还真是第一次见到高兄弟啊,左家之事确实令人气愤,高兄弟针对左家,也是大快人心,干的漂亮啊。”王金笑着说道。 不过,这时候,高见却突然失望的叹了口气:“唉……” 这让水苍苍和王金都看向高见,目光似乎是在问:“怎么突然叹息?” 高见则回应道:“我还以为,起码武者都是直人,却不曾想,沧州世家下,连武者说话都变成这般模样了。” 王金闻言一愣。 紧接着,他像是反应过来了,哈哈大笑:“哈哈哈!说得好,高兄弟这话让我回过神来了,那就不和你们虚与委蛇了,武者说话就该直一点。” “所以,你们两个来这里,是准备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破解死灾,还能做什么?”水苍苍说道。 王金伸出手:“那要不要跟着我们一起干?以二位的实力,加入我们的联盟,定能稳操胜券,我们五个的太学名额绝对是稳的。” “那,那我呢?”这时候,西门恭突然伸手,如此说道。 王金看了一眼,显然,他这时候才注意到高见背后的西门恭。 气息太弱,被气血狼烟掩盖住了。 “原来是西门家的小子,你愿意来当然也可以,只是能否拿到名额,归根结底还是要看贡献,一切公平。”王金说道。 西门恭不语,只是低头。 话说的很好听,其实就是已经把他开除出去了。 而高见这边,他却一手揽住西门恭的肩膀,说道:“那就抱歉了,王兄,咱们互不妨碍,各凭本事,如何?” “嗯,各不妨碍,那也好,不过你们可得小心点,此处的鬼王虽然都已经被我们驱逐出去了,但想要研究土质,还是得注意点,地底有东西的。”王金指了指地下。 地下有很多东西。 千年蝉,各种隐藏的冤魂,鬼王,甚至下面还有黄泉……一个不小心,就得退场了,到时候就看上面的考官们能耐够不够把你救回来了。 要是沾染上了黄泉,小命不好说,但残疾肯定是要落下来的了,以后能不能治好,多少沾点运气。 “无妨,那就别过?”高见拱手。 “别过。”王金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王金一路快奔,飞快回到了联盟营地那边。 两个弟弟迎上来:“大哥,如何?” “是高见和水苍苍,还有西门恭,而且……水苍苍没有表态,是高见在和我说话,水苍苍看起来还没有意见。” “啊?水苍苍让别人主导?”王珠讶异。 “而且他们说要自己研究,和我们互不干扰,不过……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们或许想的是要抢我们的成果,这是他们最有可能干的事。”王金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两个弟弟都点了点头。 很合理。 一个武者,还有一个炼气士,两个其实都不是什么专职学问的道统,再加一个只会术算的西门恭,完全不像是能够研究出死灾问题的组合。 虽然他们不能研究,可他们打架还是挺猛的,等到自己这边成果出来了,他们两个人互相配合,直接冲进来把成果抢走,那问题可就大了。 “得防备一下。” “好。” 王家三兄弟马上达成了协议,提防着高见三人。 —————————— 与此同时,就在王金离去之后,高见拍了拍西门恭的肩膀:“看你吓的那样,你不会觉得兄弟们会抛掉你走了吧?” “哪有……哪有,怎么会。”西门恭挠了挠头,讪讪笑道。 其实是会的。他有那么一瞬间还真觉得,高见和水苍苍会毫不犹豫拆掉队伍去对面,毕竟这样的话,太学名额差不多就稳了。 不过他错怪这俩了,现在有点不好意思。 不管是高见还是水苍苍,都是正直的人啊。 “好了,闲话少说,要干活了,好不容易冲到这里面来,可不是来聊天的。”这时候,水苍苍说话了。 “嗯,要做什么?”西门恭马上问道。 水苍苍低下头,一挥手铲起来一堆土:“我和高见做分析,提猜想,你来实际测算我们两个推导的结果对不对。” “怎么做?”西门恭不明所以。 “你肯定会的。”高见顺势蹲下去,开始观察土壤。 然后高见说道:“正常,秋月之土,外虚内实,寒气渐升,金多而耗盗其气。” 水苍苍马上又跑到远处,铲了一些土回来。 高见看了一眼,说道:“这次是?” 水苍苍点了点头,说道:“这边是三秋己土,先癸後丙,取辛辅癸,宜甲木疏,那天时变化应该是什么?” 然后,水苍苍和高见两个一起看向西门恭。 西门恭愣了一下。 水苍苍有些无奈,提醒道::“你擅长术算,赶紧算算,两种土的性质已经告诉你了,这地气之间的天时上差多少。” 天地实为一体,通过观察地势,地气,土质,测算此地因为死灾而动荡的天时,自然就可以找出动荡中心所在! 西门恭恍然大悟,马上明白了这是要做什么,于是马上答道:“以土王策减四季中气大、小余,命甲子,算外,为其月土始用事日,此处以盈缩相减,余为升降分!” “你和我说怎么算干什么,你让我算吗?你赶紧给我把答案算出来!我们才知道这片土质是如何对应天时的啊!”水苍苍有些恨铁不成钢。 西门恭马上有些尴尬的点头,从自己的芥子袋中,拿出那台了重金买的计算机关,输入气,将其启动,就开始马不停蹄的算了起来。 “置天正闰日及余,减缩末限日及余……” 他一边算,嘴里一边咕哝着各种各样的天文公式:“以弦策累加,满盈缩限日去。” “即各得弦望及次朔入盈缩限日及余秒……” 那个阴阳爻计算机关在这里发挥出了全部的功能,比在高见手里要强上不知道多少,这玩意儿高见甚至都不知道怎么用。 这就是高见和水苍苍想要的的研究方式,通过测量土质和地气,知道土质的变化渐进率,然后以术算之法对应天时,这样通过天时的变化,就能够推测出那些地方的土质是有问题的!进而找到死灾的核心位置,如此进去就知道死灾是怎么诞生的了! 过了好一会,西门恭猛的一拍机关:“周天分为四百三十九万四千三十四,秒五十七,在盈末缩初,以四百七而一,各得所求,然后对照翻译成地势,就可以得到地面上的坐标……在东方七宿七十五度,这边!” 他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 毕竟这是他擅长的,而且也的确派上了用场! 但是,水苍苍和高见却没有半点兴奋的神色。 高见一把将西门恭抓了起来,拔腿就跑,速度奇快,完全就是冲锋的速度,水苍苍也跟在后面。 跑了大概半个时辰,就跑到了坐标该到的地方。 高见也累得够呛,喘了口粗气,把西门恭往下一放,水苍苍已经将铲好的土送过来了。 西门恭之前的得意和兴奋也都消失了。 他反应过来了。 这是个……体力活啊。 完全是试错! 西门恭便也跟着埋头苦干起来。 他们三个人,分工明确。 水苍苍以自己的见识和直觉,来判断该挖什么地方,该算什么东西,然后就去挖出来,让高见判断这是什么东西,给出意见。 之后,交给西门恭通过这些之间的联系,计算出具体的方位,无限重复这个过程,不只是‘土质’,还包括了所有一切可能和死灾有关的东西。 高见打死了几只三境的鬼魂,也拿回来分析,西门恭还不知道这玩意儿有什么用,但高见却让西门恭测算其中的黄云浓度,成功得到了和黄泉有关的信息,进而通过这个浓度,再结合此刻的天时,测算出了这段黄泉是不是刚刚翻涌上来的,还是说早就在这里待着了。 得到了这个情报,他们又马上赶去下一个地点! 可以说,三人的配合几乎是完美的! 水苍苍总是能找到周围看似什么东西都没有的荒野之中的关键信息。 高见总能认出这些信息的严密的逻辑推导。 推导之后,交给西门恭进行专业的数据测算, 而且,还有个问题。 水苍苍也就算了,为什么高见能看懂地气啊?这不是风水师的活儿吗?要知道西门恭自己都看不懂地气! 他只是会算而已! 连他都不懂的东西,为什么高见一个武者会知道的这么清楚?甚至只是多看两眼就能分辨出来? 周家的风水师们,为了辨别土气,要从小训练,每日苦读五个时辰,十几年才能学会命理造化,五行天地。 这高见……几岁啊?武艺超群,也像是有几十年的积累,这个可以用天赋来形容,但天文地理,五行风水,命理博物,这些事情,他怎么好像……都会一点? 不对,不是一点。 甚至可以说的上精通! 高见真是……精通这些东西,他不见得有什么深刻理解,对很多东西也就只是单纯的照本宣科,缺少了那么一点灵性,可架不住他背的多啊。 最开始分析土质,然后分析恶灵,再之后分析灵矿,分析地上的植物长势是怎么受到死灾的影响的,分析动物受死灾影响的区别等等等等,甚至连黄泉成分都能鉴定! 不是,黄泉这东西你都能鉴定?!还能分辨出不同支流的区别和黄云的成分差距? 反正西门恭已经是被完全震撼了。 这种震撼一直持续了一整天,十二个时辰。 十二个时辰之后,他就不震撼了。 因为麻木了。 高见的脑子里……不会是长了个图书馆吧? 还是说,他有‘过目不忘’的神通? 不对,他都没开神关,怎么可能有神通…… 过目不忘可是很厉害的神通,不只是单纯的记住文字图画,是连神韵都可以一眼记住的大神通,很难的。 很快,到了第三天。 “找到了。”水苍苍说道。 西门恭猛地抬头,他的双眼已满是血丝。 (本章完) 第183章 一切顺遂 第183章 一切顺遂 三天,整整三天,西门恭基本全是靠自己随身的丹药撑下来的。 一次两次这种计算还好,但连续三天这种高强度的计算下来,就连他手里的计算机关都已经热的发烫,手放上去都会发出刺啦刺啦声。 他不得不用术法,从天地的水气之中凝出清水,弄了个水坑,然后直接把计算机关丢进去水冷一下。 放进去的瞬间,一池子水就直接沸腾了起来,一阵白烟滚滚,在古战场永恒的深秋季节之中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 一池子水,大概有一立方不到,这三天的时间,已经换了三池水。 原因很简单,蒸干了! 整的西门恭心疼的要死,这玩意儿可是两万金一台……沧州还买不到,如果想买的话,得差人去越州买…… 越州距离这里百万里之遥,来回路费都不知道要多少钱,让家仆骑灵马赶路,用那种可以日行三千里并且长途跋涉的顶级灵马,也就是走龙那个档次的,都要三百天才能赶到……返程就要六百多天!整整两年时间才能得到,这两年时间,每天光是喂养这匹马的灵材算两金,这都一千多金出去了,还不谈别的销和路上的风险。 要么就请七八境的长辈,让他们亲自出手,横跨神朝去买,那西门恭也请不起啊……西门家老祖宗也没这个水平。 所以,这玩意儿真的很值得。 而现在,这么珍贵的东西,正在急速消耗寿命。 这三天时间,计算机关的因为这种粗暴的使用方式,其使用寿命最少缩减了三四十年,乃至于其中很多零件都已经出现了变形。 这个程度的计算,烧掉的还不止是计算机关。 还有西门恭自己的脑子。 三天三夜,高强度的脑力劳动和计算,让西门恭的脑子都快煮开了,以至于额头赤红,血丝满眼。 如果伸手到他额头上的话,会明显感觉出烫来,这不是发烧,这只是单纯的大脑过载了。 他不得不大量服用丹药来让自己维持状态,来让自己维持清醒。 但是……西门恭还是没有停下。 他知道,这就是他的机会,甚至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他必须把握住,一旦他能够进入太学,那么西门家说不定还能拿到别的优秀的修行法……他自己也有可能获得更大的官身。 西门家说不定整个家族都有可能提升一阶,而不再是沧州垫底的世家。 必须要抓住。 哪怕是再透支也没关系。 所以,他咬着牙撑到了第三天,撑到了水苍苍说出那句:“找到了。” 听见这句话之后,西门恭直接昏了过去,倒了下去,脸贴在了滚烫的计算机关上,发出了滋滋滋的声音。 但他居然没醒! 高见吓了一跳,连忙把他一把拽了起来,却见他脸上已经多了一层烫伤,但他恍若未觉,只是沉沉睡着。 “估计是真给人逼到极限了,能撑下来也不容易,但也多亏了他啊。”水苍苍看了一眼西门恭:“怎么说?把他放在这里,我们自己去?” “那样太危险了,我背着他吧。”高见将人背在身上,然后用绳子将他拴好:“走,出发吧,死灾的核心。” “从现在我们算出来的区域来看,死灾的原因是因为黄泉的暴动,但这个黄泉暴动显然是不正常的,是有什么东西引发的,如果可以平复那个东西的话,就能平息死灾了。”水苍苍看着手里的笔记,如此说道。 笔记上,是他们整整三天的劳动过程,得到的所有推测,结果。 其中有错误的,甚至可以说,里面大部分都是错误的,但试错也是成本的一部分。 经过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努力,他们已经真正通过蛛丝马迹和精准的数据测算找到了死灾真正的原因。 有某种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暂且命名是‘死灾源头’,其性质应该是‘己阴土,乙阴木’。 谓之,奈己阴土逢乙木作鬼,又遇辛作乙木之鬼,变寅卯之官作己土鬼。在亥卯未三合位,通是鬼克,犯鬼啸也。故主恶死,如乾坤中一媒妁,阴阳失此,反失中和之气,岂有不损之理? 死灾源头,己阴土乙阴木的性质,如果加上黄泉,就会产生对应的变化。 水有润下助土之功,滋生万物之德。在天为雨露,在地为泉脉,而黄泉本身就是阴水之极,死灾源头,其禄在子,子乃阴极阳生之地,辛生庚死之垣,欲阴木行其根则能疏通阴土。 阴土既松,那么地面之下那沉眠的亡灵在如此浓重的阴气之下,就瞬间苏醒了。 这是三人努力了好久才得到的成果,其中掺杂了许多风水师,巫觋,道士,博学士的知识,说实话,就连水苍苍也觉得侥幸。 想要真正顺着死灾的蛛丝马迹,找到最终源头,所需要的知识太庞杂了,组成王家的那种联盟,每个人都贡献一点,慢慢摸索才是正途。 但…… 就靠高见和水苍苍两个,竟然真的硬生生啃了下来,把这些知识都补全了。 并且,西门恭也是关键点,高见和水苍苍来算的话,就算思路明确,也知道各种公式,起码也得算个一个月半个月的,才有可能确定对错。 西门恭竭尽全力,甚至可以说是透支折寿所换来的速度,让他们在三天之内完成了这项奇迹。水苍苍继续看着自己的笔记本,说道:“死灾源头啊,根据这些性质,还有西门恭的计算结果,应该是在我们这个方向,天一南相近一度,有彗犯处,大概两个时辰就能赶到。” 高见背着西门恭,一边前进一边问道:“王家联盟呢?他们应该没有跟着我们吧?” 水苍苍也跟着前进,摇头:“没有,他们计算速度比我们差远了,水平真差,人多了,效率反而降下来了。” 两人脚步轻点,在空中掠过,然后又落下,速度不慢,但也说不上快,就保持这样,以保持体力。 “人多,交涉的地方就多,虽然总体力量也大了,可也容易出现内耗,他们的联盟本身就是几个世家组合起来,内部还居心叵测,甚至还在提防我们,再加上那些人的脑子未必有我们好用,单纯比速度,怎么可能比得过我们。”高见如此说道,然后避开了前方的障碍。 “王家人,不是当领头的料。”水苍苍有些不屑:“不过他们懂得少,倒也确实是原因之一,真要说判断这些东西的底蕴,真正能及得上我们的应该只有左家,不过他们应该是赶不上来了。” “左家啊……”高见的表情有些微妙,但他还是掩饰住了这点。左家三个人,现在在做什么呢? 希望别摆烂,振作起来呀,不要让他失望啊……摆烂的话,高见就得铤而走险了。 不摆烂,一切才能按计划发展啊。 两人不再对话,径直朝着死灾源头走去。 两个时辰转瞬即逝。 一路上倒也没什么波澜,的确有一些鬼怪想要拦住他们,但是高见和水苍苍的硬实力足够,这些鬼怪基本都无法造成太大的阻碍。 对普通的世家公子有相当危险性的鬼怪,对高见和水苍苍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只要不陷入复数五境鬼怪的围攻之中,那么就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于是,他们已经安全的穿过了死灾,抵达了一处没有任何鬼怪存在的地方。 “不太对劲啊,路上都还有一些鬼怪,这里却没有了,是因为我们找到地方了?”水苍苍环顾四周。 高见蹲下来,观察了一下:“应该是到地方了,阴土阴木阴水,三阴用事,否卦司权,天地不交,万物不通,所以活物不现,但阴土既通,于地脉则能流畅,癸水方得通达,癸为活水,是死中有活的格局,所以阴鬼之物也不会在这里出现。” “如果咱们之前的推测没有错的话,就在这下面,挖出下面的黄泉,或许就能看见了。” “黄泉在此处就是癸水,再加上申中坤土、庚金遂成围堰,使癸水不能流畅,困于池沼,无所施设,岂再生物,故癸水生于卯而死于申,谓之死水,死水者,刚水也,赖庚金而生,由此诞生了死灾。” “所以,死灾源头应该是庚金性质的东西,应该是剑,或者刺一类的事物,通过这个影响了黄泉,然后爆发了死灾。”高见做着自己的分析。 水苍苍点头,推理都很顺畅,合理,没什么问题,除了高见这离谱一样的知识储备之外……但是关于这一点,他已经麻木了。 “但你说是申中坤土、庚金围住了癸水,这个坤土又是什么性质?”水苍苍问道。 “应该是‘模范’,这把剑,或者刺之类的东西,是用模范铸造的,这么看的话……或许不是咱们常见的钢剑,有可能是青铜之类的材质。”高见说道。 模范,就是沙土,粘土之类的东西,有时候也被叫做模具,正是坤土的特性,来包容庚金,使其成形,也能覆盖其一部分的锋锐,让其更坚韧。 还有‘覆土烧刃’之类的手法,也是利用这个原理,让庚金变的更加厚重,不易断。 而使用模范来铸剑,肯定就不是千锻钢之类的素材,更有可能是青铜器,或者锡器,少数也有可能是铸铁。 但如果是‘剑’这种利器的话,锡就太脆了,铁的话则太重,也不锋利,所以青铜器是更有可能的。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的话,死灾源头应该是一把青铜剑,青铜刺之类的东西,就在这附近,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找不到就说明咱们之前全部算错了,就得重来。”高见将西门恭放在地上,这小子还没醒。 算了,让他睡吧,毕竟算那些东西,就连高见都算不动,难为他了。 “我觉得不用掘地三尺。”水苍苍说着,闭上双眼,脑内观想。 紧那罗天于此处浮现。 那罗法曲之中,佛国的法则插入此地,胎藏界曼荼罗的力量,使得净土诞生。 净土,可以驱逐一切‘不净’的事物,而这个不净,实际上是根据施术者自己的感受而来的,施术者觉得什么东西不净,就驱逐什么。 但这也不是全靠定义,而是完全真切的内心感受,做不得假,就连施术者自己都无法控制,除非他能催眠自己。 因为这点,每个人的净土,其性质都不一样。 而水苍苍的净土性质相当可怕,他几乎驱逐一切,说明在水苍苍的心里,这世上大部分东西都不配靠近自己,他是纯粹靠‘涵养’这种东西在待人接物的,这也导致了因为驱逐的事物不同,消耗也不一样,水苍苍的消耗就是高见的六十倍以上。 如果可以的话,比如张开净土的瞬间,几乎没什么东西能够待在他的身边。 比如现在。 水苍苍轻而易举的张开净土,地表多出了一圈半圆的坑洞。 只一瞬,他就将净土收起。 然后他落到下面,再度开启。 又是一个球体的空间出现。 如此重复,很快便出现了一条通道,至于多余的泥土则被强行排挤到了周围。 “这效率,啧啧啧。”高见啧啧称奇,随后跟着跳了下去。 “距离黄泉很近,最多一里多深,十次就……空的?”水苍苍说着,却见下方的泥土消失了,露出了下面的地底洞穴。 “空的也很正常吧,地气涌动下,本来就会产生空腔,倒不如说我们运气不错,一次就找到了。”高见环顾四周,摸了摸周围的墙壁。 湿润,没有多少植物,这个地下空洞是最近才出现的。 就好像是水里的气泡一样,地气涌动的时候,也会在地底造成这种类似气泡一样的空腔,也就是各种地穴的来源。 “墙壁还残留着地气,这是最近几天新出来的洞穴,顺着附近的黄云,摸到黄泉,就能找到死灾源头了。”高见说道。 “好,这还真是简单,那么太学名额,我拿下了。”水苍苍点头,闭眼开始感知周围黄云的浓度。 浓度高的地方,就是黄泉所在的地方。 然而就在此时,地气暴动! (本章完) 第184章 交锋 第184章 交锋 地气,在这一刹那开始暴动! 周围出现了地震! 隆隆一声,土石震裂。 地震,是阳失其所而镇阴也。阳失而在阴,川源必塞。源塞,则暴动。 阴与阳者,气而游乎其间者也,原本是正常运转的,可出现了堵塞,阴阳失衡,那么地气必将自动自休,自峙自流,自斗自竭,自崩自缺,于是爆发之间,必冲荡濆激以败土石,形成剧烈的地震。 “是下面的阴气在暴动,有人引动了下面的阴气,黄泉阻塞而喷发。”水苍苍站稳脚跟,马上辨识出了原因。 “不是阴气暴动。”高见摇了摇头,否决了他的看法:“是咱们被发现了,估计是王家人,他们急了!这地震是他们的手笔!” “啊?这你怎么知道的?”水苍苍不解。 “因为这招,我熟啊。”高见说着:“跟我来!” 水苍苍不明所以,但还是选择了跟着他,朝着洞穴深处去了。 —————————— 就几分钟之前,在百里外,王家三兄弟组成的联盟所在之处。 作为大哥的王金恼怒不已,虽然他没有骂出声,但心里已经将联盟之中负责分析的其他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什么破玩意儿! 一帮饭桶!一个个自称家世顶尖,家学渊源,学到的东西都是其他地方根本接触不到的法门,接触的知识在外面都算‘禁忌’之法。 结果呢! 通过卜算和测验,找到了这个地方,说是死灾源头就在这附近百里之内,需要勘探土质,判断地气才能进一步缩小范围。 行,他让了,甚至还提供了他们要勘探土质所需要的一切东西,还亲自出手,冒着危险击退了一只五境鬼怪! 但现在,这么多人加起来,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是,被水苍苍给超过去了! 高见和他一样是个武夫,应该懂得不多,西门恭也没什么博学之类的名声,这俩估计是派不上用场的。 所以这几个世家的家学,全部加起来,就被水苍苍一个人超过了! 水苍苍一个人,用三天时间,轻而易举的超过了他的联盟! 何等的耻辱! 王金真想把那帮人抓起来揍一顿,好好告诉他们,他们到底有多无能!简直是在侮辱世家子弟的名声!这么一堆人加起来,连一个水苍苍都比不上! 好在,王金还有理智。 如果这么做了,联盟必将分崩离析,那样就不好了,他只是武者,虽然说这帮人都是废物,可这帮人起码还是懂一点,进度慢点,但总归还是在推进。 如果让他自己来,一辈子都没机会的。 但是,也不能放任水苍苍他们不管。 “各位,先别急,水苍苍那边进度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王金带着两个弟弟,走到了那帮流汗的技术人员身边。 技术人员们全都看向王金。 显然,这些专研于技术水平的人,已经知道了死灾源头那边出现了问题,也发现了水苍苍已经先他们一步。 实际上,他们知道的比王金还早,王金自己的话是绝对看不出来的,是这帮技术人员发现了自己的进度远远落后水苍苍之后,带着满头冷汗,把这件事汇报给了王金。 毕竟,王金是联盟的老大,总得和他说一声。 “他们应该是已经找到了死灾源头了,如果让他们解决了,那我们肯定就是白忙活了。”却见旁边走来一位博学士,对王金说道。 此人叫泉昼,泉家人,是沧州的藏书之家,沧州最大的藏经阁就是他们的底蕴,收藏的功法,志异,各类孤本多如牛毛,是以‘博学’在沧州立足的世家,其地位不算低。 “现在跟着他们的痕迹追过去,还来得及吗?”王金开口问道。 “根据我的推算,我们距离那边,最起码有一百一十里,现在赶过去的话,最快也要半个时辰,而且还得是顶着阴鬼和现在的死气全力冲锋,到了地方,不缓个几分钟也回不过来气,不可能有战斗之力的。”泉昼如此说道。 王金皱眉,因为他知道对方说的没错。 如果是正常的地面,其实他的速度会更快,但这里是死灾的核心区域,会有五境阴鬼在此处游荡,平时也有其他鬼怪阻碍,为了驱逐这些,还需要维持气血狼烟,这本身就是有极大消耗的。 在这种消耗下,还要拼命狂奔,一路冲刺,消耗很大的。 要知道,高见和水苍苍跑这一百里,可是了足足两个时辰,这才平平稳稳,维持着状态到达了目的地。 想要半个时辰赶到,这本身就是不现实的。 “我让兄弟背我过去,两人急奔,路上换人,半个时辰的时间可以做到把我全盛姿态送过去,只是,能赶得上吗?”王金思索了一下,提出了建议。 他们有兄弟三人,实力王金最强,其他二人伯仲之间。 让其他两个人背着王金,路上换人,不惜气力强行跋涉过去,说不定能赶上。 “那就不好说了,半个时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有可能去了他们已经结束了,有可能才刚刚找到一半,不过就我个人倾向的话,半个时辰已经足够他们成功了,毕竟他们勘察整个地质,也只了三天而已。”泉昼如此说道。 “也就是说,时间不够,半个时辰完全不够?”王金说道。 “对。”泉昼点头,有些无奈。 作为博学士,他其实并不在乎战斗方面的事情,打架厉害对他而言属于‘无所谓’的那种,博学士不靠这个吃饭,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有人指望博学士上去拼命,也不会有人愿意去伤害他们,除非神朝的社会体系整个崩塌,他们才会需要自保吧。 毕竟,在神朝已有的社会体系下,战力并不是绝对的地位高低,一个成熟的社会体系不是野蛮的决斗场,不是靠拳头说话的黑社会组织,知识分子有其生存空间,左岸一个六境可以执掌左家,九境族老也得听命,就是因为大家都意识到了这点。 但一个打架强,还能在知识领域也碾压他的人,泉昼就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能叹气了吧。 还好泉昼并没有嫉妒的意思,学识这块,没必要攀比什么,大家总有互相不知道的,三人行必有我师,水平或许有高低,但不可能做到绝对碾压,精进自己的就行了,别的倒也不必给自己上压力。 至于太学……倒是想去,毕竟那里有神朝最大的藏经阁,但不去也无所谓,家里已经安排好了,如果太学选拔没成功,那就去万楼仙门做真传弟子,那边有神朝第二大的藏经阁。 说实话,这种想法是这些世家子弟很常见的。他们大多数都不止一条路,不去太学,也有的是后路给他们选,所以很少有人真的会在这里拼命,也很少有人会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西门恭属于特例,他家族里的后路,比起太学,要差的太远,所以他才会愿意豁出一切来拼这一次。 一边敢拼命,另一边却全是后路,这或许也是如今这个局面的一个成因吧。 而王金在听见了泉昼的话之后,明显眉头紧蹙了起来。 失策,光想着杜绝对方过来抢成功了,却不曾想他们居然真的靠自己完成了。 “对了。”王金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附近是有一条地脉,对吧?” “有,我们正是依靠这条地脉在分析地气,靠着地脉分析地气是最好的办法,也是最省力最快速的……唉,水苍苍连地脉都没用上,就比我们快,怎么做到的呢……”泉昼一脸愁容,有些想不明白。 明明他们都占据了地脉了,在分析地气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却还是输给了水苍苍,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把我带去地脉那里。”王金握住拳头,如此说道。 “你要干什么?”泉昼似乎有什么不太好的预感。 王金咬牙切齿:“我要用这双拳头,轰击地脉,引发地动!既然地脉是相通的,那么直接扰乱整个地气运转,引发百里之内的地震,是不是就能拖延他们的时间了?” “呃……理论上可以,但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这好像有点冒险了。”泉昼目瞪口呆,但脑子里依然在下意识的评估风险。 “什么冒险不冒险的,想要成事,如何能没有风险?带我去地脉!”王金加大了音量。 泉昼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但身体被这么一吼,下意识的就开始带路。 做决策不是博学士们的事情,作为幕僚和顾问,既然老大都发话了…… 而王金的决策迅速且果断。 他很快来到地底十五里处,这里早就被他们挖开了,此处正有一处地脉。 地脉的形态并不固定,有时候是以山根的形态存在的,这种时候,地脉出问题就会产生山崩。 还有时候,是以矿脉的形式存在,这种时候,如果过度开采矿脉,则会导致地气动摇,出现泉源被污染,地震崩塌之类的事故。 而在这里,地脉是以‘裂隙’的形式存在的,这是因为古战场的阴气太重,混合黄泉,形成了一些来自阴间的力量,甚至会在其中诞生天然的‘鬼门’。 到时候,阴间的冤魂甚至可能突破,返回阳间作乱。 镇魔司的大部分力量镇守在在这里,也是出于这个考量,古战场这片地方就是很多妖魔鬼怪,需要他们在这里镇守。 但现在,这些事情已经无所谓了。 来到地脉处,四周有一些飘散着的符文和阵盘形成了一道庇护,让外界狂暴的地脉能量不会侵入到研究者们的旁边。 在地气附近,来自联盟的世家子弟研究者们建立了一些简单的设施,正在这里钻研地气的性质,寻找死灾源头。 地气在符文的束缚下肆虐着,布满裂缝和刮痕的黄色地气闪耀着光芒,堆积在视野可及的裂缝之中,狂烈的肆虐着。 符文旋转,斥力自其上溢出,蒸发散入空气中,形成了一盖盖的气云,无数的能量形成漩涡,就像是一大池不断搅拌,研磨着的岩石。 泉昼则说道:“王金,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交给我来就是,你们所有人,为我增幅,我会开放我的气血和内天地,其他的事情,你们应该懂。”王进褪下了上半身的衣物,露出了上身好似铁打一般的肌肉,匀称,健硕,让人移不开目光。 泉昼则瞳孔一缩。 开放内天地。 这也太拼了,他真不怕自己等人在他身体内做手脚吗? “需要做到这个地步吗?”泉昼忍不住劝说道:“我会说,我肯定不会动手,但不敢保证后面十几个人都和王家交好啊,埋点暗雷,你也发现不了啊。” “我不想输给水苍苍和西门恭,告诉后面那些人,如果他们想输的,那我王金认了。”王金说完,一个跳跃,落到了地脉之上。 紧接着,气血狼烟,呼啸而起! 他的肉身猛的鼓起,皮肤涨红起来,手中多出一口重剑! 王家秘传·剑宫——! 开! 剑气凌云,横空破日! 一切正如西门恭对高见所说的一样。 九六之道,八方以象八卦,九室以象九州,十二宫以应十二辰。三十六户七十二牖,以四户八牖乘九室之数。 之所以是‘九州’,是因为神朝十州之中,有一州孤悬海外,位于东海之上,名为瀛洲,一般不会算在神朝本土之中。 而今,这‘九六’,在半空之中横扫,剑气树立,在半空之中,构成一座‘剑宫’! 四周所有的‘辅助’,其他世家那些原本的学者,研究者之类的成员,对视一眼。 既然都听见了,那就跟着干吧! 所有人,各自在剑宫之中,增幅其中力量。 这些世家子弟,或许性格各异,但其能力都是远超同境修行者的,此刻配合起来也是默契。 下一刹,剑宫的威能暴增! 斗牛光焰,如羿射。 色如霜雪,光纳日月! 一道白光横跨天际,直冲十五里,明明是在十五里深的地底,却让上面的地面都清晰的看见了光芒。 随后,一剑斩出! 地脉,斩成两段! 地震,爆发! (本章完) 第185章 灾厄之兽 第185章 灾厄之兽 四境的剑宫! 剑宫之中,酝酿出来的那一道剑气,纵横十五里! 那道被‘九六’所酝酿出来的剑气,在一瞬间毁灭了所有擦身而过的事物,白光之后,只留下焦黑的痕迹! 剑气席卷周围的区域,形成微型的旋风,随着王金的怒吼,空气也变的滚烫起来! 剑气本身是没有温度的,之所以会变的滚烫,只是因为速度够快!和空气的摩擦,就足以将周围的岩石熔化! 岩石熔解,硫磺的气味蔓延而出,剑气光芒变得越来亮,放出滚滚热浪,高温步步前进,炸裂出地狱的业火! 随即,所有酝酿结束,锐利剑意从天而降,划开巽户,阴气上腾空,翻天倒岳,硬生生在十方的地脉之上开了个洞,将所有的镇压与封印一剑破开! 地震了!以周围为核心,周围百里的地脉,都陷入了暴乱之中! 地震波及百里,其实不算什么,很正常,普通的地震差不多都有这个破坏水平。 毕竟在这片土地上,山长个二三十里高都属于寻常,地震其实也是如此,神朝大地上的什么东西规模都特别大。 只是有点不寻常的是……地震的源头处,喷发而出的地气,涌到了地面之上。 地气涌入了地面之上,开始影响周围的‘天气’。 天地之气混合,天时开始紊乱。 这种紊乱,直接产生了连锁反应。 死水泛滥,土薄根虚。 金击石碎,散漫四野! 散漫的地气搅动四周,天空的阴气也变得更加浓重! 四周的环境,正在产生急速的改变。 连带着其他的地脉跟着产生了变化,所有的地气都必须重新勘探,否则数据会严重失真! 至于地震爆发的威能,倒是次要的,若是在城市内,这样的地震一定会摧毁房屋,夷平街道,但这里是盆地里面的大平原,也没有城市和聚居地存在,这些伤害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至于单纯的地震,总体出力虽然很大,可能量太分散了,是伤不到这帮打底三境的修行者的,在避开了第一波冲击之后,他们就已经回到了地面。 地震不断震动,开裂。 整个地面都好像是要翻过来一样,山岳抖动,被撕成两半,裂痕蔓延,最终连成峡谷。 不过阵势虽大,但这些人只是飞到了天空,就轻而易举的避开了下面的冲击。 王金浑身是汗,长出了一口气:“现在的话,他们没办法靠着地气定位了吧?就算可以,也需要等待地震停止之后再做打算。” “嗯,应该是不可能的,除非有什么特别的手段。”泉昼点头。 他点头的时候,满眼都是好奇和惊讶,不断扫视着王金。 这人,在他们的支持下,一剑斩开了地脉! 这是何等的伟力?! 一个四境武者,能够做到这点,怪不得他能靠自己驱逐五境的鬼怪! 王家能够屹立沧州,成为武者的领袖,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对面,王金立马转头,朝着远处观望着的两个弟弟喊道:“二弟!三弟!那现在出发,半个时辰内,追上他们!” 王珠和王玉随即点头,立刻上前,背起大哥,开始在翻滚的大地上疾行! 联盟的其他人则留在了原地,毕竟他们也不是什么战斗人员,等着看王家兄弟表演就是了。 虽然这个‘不是战斗人员’是相较于世家子弟来说的就是了。 真的动手,大部分同境,都不是这帮技术人员的对手。 但他们在王金的手里,也撑不过一招。 王金此刻展现的力量,也让他们叹为观止。 虽然有着这些技术人员的加持,可那座剑宫……真是厉害啊。 不知道和水苍苍比起来,谁更厉害。 ——————————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地气的连锁反应来的很快。 地震导致了地脉暴动,也让他们不得不从地下撤离。 在地面上,地震带来的破坏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威胁,毕竟撕裂大地这种事,他们又不是大地……躲开就行了。 而在地底,情况就不一样了,直面地气爆发,真的会死的。 来到地面上,就像是用整座大地当做盾牌一样,站在上面,只是有点不稳而已。 西门恭在不断动弹的地面上弹来弹去,但还是没醒,真是幸福的睡眠。 水苍苍和高见则在地面上稳稳站着。 先前,高见反驳了水苍苍的猜测,他判断出了这是王家人的手笔。 水苍苍听见了高见的判断,看向高见:“王家人?为什么?” “这种程度的突然暴乱,不可能是巧合,正常地震是因为日积月累的破坏而导致了某一段地脉的崩毁,但现在却不是如此,所以,我猜是王金动的手。” “打断地脉吗?这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怎么说,等地震自己平息吗?这可能需要一个时辰左右,但这个状态下也不可能深入地底去找死灾源头吧。”水苍苍自言自语着,判断着此刻的局势。 要怎么办呢? 王金的实力有些出乎预料了,反应也超出了水苍苍的预估,这人居然真的出手打断了地脉,这魄力,这实力,都能让水苍苍认真的对待了。 “死灾源头的事情暂时放放吧,在地底暴动的情况下进去是必死无疑。”高见笑笑,反而冷静的坐了下来:“王金估计会在一个时辰内赶到这里来阻止我们,他打断地脉,应该就是发现了我们的进度远超他们。” 地面不断波动,像是海浪一样,高见坐在地面上,稳的像是黏在地上一样,旁边的西门恭则像是颠勺似的,和锅里的炒饭一样来回起飞落下,还好三境修行者足够皮实,没有干扰到他安详的睡眠。 水苍苍则干脆飞在半空,完全不受地面的影响,这让高见有些羡慕,会飞真好啊,可惜武者没开气海之前学不会飞,只能跳。 “所以说,要怎么做?”水苍苍看见高见坐了下来,有些疑惑。 “等。”高见如此说道:“你能打的赢王金吧?” “笑话,哪怕王金脱胎换骨,有了打碎地脉的能耐,他也不是我的对手。”水苍苍唰的一下打开折扇,傲然的说道。 “那就行,还有人要来呢?”高见眺望远方。 左家人……都三天了,也该支棱起来了吧? 看见高见这幅样子,水苍苍将折扇收起:“我说,你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啊,我看你的样子,好像目的不只是单纯的拿到太学资格啊。” “肯定是不单纯啊,我和左家有仇嘛,那几个人我是真的放了,现在应该已经养好伤回来了,我在等他们呢。”高见笑道。 “你可真是……多大仇啊,非要把他们最自信的地方击溃吗?”水苍苍摇头。 高见没说话。 毕竟他要做的可不是什么‘击溃’啊。 他要做的是击杀。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悄无声息的击杀而做的准备而已, “既然这样,那就用最简单的办法咯,王金找上门来,我就把王金打退,左思找上门来,你就由你负责左思。” “把这两边都打回去蹲着,然后我们两个等地震平息,下去解决死灾,那就这么定好了。”水苍苍如此说道。 “嗯,就按你说的办。”高见点头。 “希望能按我说的办吧。”水苍苍意味深长的看了高见一眼,没有再深入话题。 高见对此不置可否,一切尽在不言中。 很多东西不必说透,再说了,谁又能笃定他别有用心呢?哪怕是水苍苍,他所猜测的也不过是高见想要击溃左家那几位的道心而已。 说破天去,也没有人的脑洞大到会去猜测高见这种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会选择鱼死网破吧?这风险太大,收益又太小。 高见是个前途光明的年轻人,天赋极好,身后站着越州勾家,还有一条真龙给他撑腰,自己也争气。 他只要不作死,前途那是大大的光明。 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在太学选拔上杀人呢?这完全说不通嘛! 他没有任何的动机,找不到任何理由,毕竟就常识来看,杀三个左家公子,并不能对左家造成什么毁灭性的影响。 只是高见自己知道。 这其实是多米诺骨牌的一部分。 白山江水族被灭,左家基层力量失控,水家敲打,前代掌舵掌权,现任掌舵不受信任,预定的继承人死亡,太学选拔失利,每一件事对左家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 可所有的事情堆叠在一起……那时候造成的压力,就会暴露出左家的真正破绽,就好像一个人膝盖受了暗伤,平时看不出来,可到了需要承担重压的时候,他便会捂住膝盖,疼痛不已,那是以前留下来的破绽。 现在这些事情,都是在给左家加压。 等到了一个临界点,左家就会受不了,就会捂住膝盖,或者捂住后腰。 现在,高见其实不知道他的破绽是什么,是膝盖,是后腰,是背上,还是手腕,这些一概都不清楚,但等到加压到了一定程度,这些就会全部暴露出来。 待到那时,才是左家覆灭的前奏,才是沧州血祭的终结。 混乱之际,一门世家真正的底蕴,以及真正的弱点,才会完全显露出来。 高见可不相信左家一点弱点和破绽都没有。 这么一条百足之虫,在沧州盘踞爬行了几千年,这几千年来,各种沉疴烂疾,各种腐败,各种龌龊,必然存在于虫躯之上。 只是这条虫的声势太大,在没有露出破绽的情况下,这些沉疴暗疾是藏起来的,没有人能真正知道,恐怕就连左家自己都不知道。 一个大家族,盘踞在整个沧州,其中各种蝇营狗苟,谁能全部摸清楚?就是神仙来了也不行吧。 高见心中暗暗琢磨,手中握着锈刀。 就在这时,锈刀本来的两寸刀锋,突然多出一寸来。 高见愣了一下。 然后,他突然流汗了。 不是,这把刀是在搞什么。 他正面击败那三位左家公子,锈刀连反应都没有,一寸都没有涨。 然后他在这里yy自己的计划,觉得计划可行,心情舒畅,却又多出了一寸出来。 真是捉摸不透啊。 高见摇了摇头睁开眼睛。 还好人前的时候,高见基本都把锈刀收在了鞘中,没有被发现。 “说起来,你这把刀我注意很久了,什么材质的,似金非金,似铁非铁,看着像是金属的,却没有半点韧性,虽然有锈迹,却没有锈气,金属衰朽之际,应该会和人死之前一样散发出死气,你这里却没有这种迹象,真是奇异。”水苍苍冷不丁的突然说道。 高见没说话,只是闭上眼睛,开始调整气息。 见状,水苍苍也不多问,同样开始调整自己的状态。 不管是王金还是左思,两个人肯定都是长途跋涉而来的,届时以逸待劳,对方全力奔驰而来,气力多半都费在了路上,正好击而破之。 就在两人调整气息的时候…… 四百五十里之外,暴动的地气之中,一尊‘神祇’站起身来。 左家的修行法在其中酝酿。 这尊神祇,其浑身有三百六十五尊其他神祇所构成,合周天之数, 其中二十四种不同的神祇,每种十五尊,合黄道十五度,二十四节气,共三百六十尊。 还有五尊位于四肢和头颅,分别是五行五方。 合计三百六十五尊。 周天,五行,五方,有金头,玉腰,仙人背,身上徽有十二,按十二月。胸口又有一中徽,按闰月。 正好是‘年’的构成。 没错,这就是‘年’。 是传说中的恶兽,吞噬天地生气的怪物‘夕’。 这就是,左家三人,集合了藏神术,英灵附体,控制天地之气,驾驭群神的三门左家绝技,所诞生的左家的终极底牌之一…… 由诸多神祇组成的星官。 年兽‘夕’! 这是极致的恶神,是吞噬一年的罪魁,是民众所恐惧,神朝所忌惮,每年年末都需要‘除夕’大祭来对抗的终极之灾! 尽管他们无法模拟出真正夕兽万一的恐怖,但这架构,毫无疑问就是夕兽。 左家主持沧州的除夕大祭足足两千五百年! 他们见夕兽见了两千五百次! 而这,就是成果! (本章完) 第186章 众多底牌与高见的计划 第186章 众多底牌与高见的计划 赶过来的王金和他的九六剑宫。 已经成型的巫觋底牌,夕兽。 展露实力的炼气士,水苍苍。 甚至……还没完。 因为在另外一边,神光冲天而起! 那是一直以来,悄悄藏着的刘家人! 刘家,是炼师世家,他们擅长造船,沧州有名的楼船都是他们所造,其造的楼船甚至远销东海。 但除了造船之外,制造兵器也是他们的强项,沧州世家之中,各个强者之中的武备,多半都是刘家锻造的。 而这一次,刘家那三位公子的打算便是,铸造一把神剑,这把神剑将会如大日一般,剑出则鬼神遁迹,魑魅潜踪,如此就可以轻易的在死灾之中穿行,进而解决掉死灾本身。 而现在,这把剑,锻成了! 其材质为阳炎真钢。 此钢出自昆吾山,昆吾山为越州的一座神山,其下多赤金,色如火。 昔日,越州勾家的先祖,在神朝尚未建立的时候,就曾在此地陈兵对垒,掘深万丈,犹未及泉,惟见火光如星,地中多丹,炼石为铜。铜色青而利,山草木皆劲利,土亦刚而精,于是在其中采金,铸之以成八剑,以及一把‘越王剑’。 八剑各有威能,以应八方之气铸之。 一名掩日,以之指日,则日光则黯。 二名断水,以之划水,开而即不合。 三名转魄,以之指月,则明月侧转。 四名悬翦,五名惊鲵,六名灭魂,七名却邪,八名真刚,各有其特性,是神朝顶级的传世神兵,仅次于最顶尖的那几把镇国之器。 刘家三位公子联手锻造的这把剑,就是运用了八剑中‘灭魂’的性质,以大日真炎炼铁,再以‘还丹’的手法,继续提炼。 还者,还其本质;丹者,圆满无缺。 将事物的外貌归其本质,故曰还丹,所谓还丹,就是指炼制成为成品后,放置到一定时间后,又还原成原材料,接着再提炼。 其中,提炼一次,被称为‘一转’,两次则被称作‘二转’,制作过程极其复杂,其中最为极品的便是‘九转大还丹’。 将这个道理运用在铸剑上,就是先炼一遍铁,铸成剑,再将铸好的剑作为原料,再铸一遍,提炼其中的精粹。 如此反复,循环,最终将所有不需要的东西都排出去,只留下核心的五色铅汞、丹砂、黄芽之药,包含五色、五味、五行者,乃是内明始无而真有也。 还丹手法之下,无论河中土石,五金,悉能化成宝,更别说本身就是宝物的阳炎真钢了,再加以火乌日暗之法,所成就的真钢,用来铸剑则伏万邪万凶,用来做杖则能煞活自由,甚至拿去磨成凡铜铁镜,也能够辨别精魅魍魉古藏之物。 只是这手法困难至极,单纯的重复冶炼并不能起到提纯的效果,每一次的难度都会加大数倍,如何精益求精是一门需要研究的技艺。 如今这把剑,是‘三转还丹’的手法所成,其现世之际,清尘浊水自分,寒光动,赤气横,焦汤猛火,剑鸣铮铮,扬波骇冯! “剑成了!”三位刘家的公子,赤着上身,高兴的站起身来。 他们一个个都粗壮高大,并不像大部分沧州世家的继承人那样,看起来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而是浑身都是烫伤的伤疤,手上全是老茧。 其中一人举起这把神剑,然后猛的插入旁边的黄泉之中。 没错,他们要以黄泉,为这把神剑淬火! 这是风险极大的事情! 淬火,一般都需要专门调配淬火油,根据材料本身的性质,添加各种灵材,确保淬火油的性质能够让武器本身产生足够的变化,让淬火成为飞跃性的蜕变,就好像破茧化蝶一般。 所以,如果随意用什么有的没的东西淬火的话,轻则淬火效果一般,无法让兵刃产生足够的变化,品质大跌,重则甚至会让剑身因为突然的变化而直接裂开,一把神兵直接崩毁。 直接上黄泉来淬火,这说明刘家三位炼师,对自己的手艺极其自信,觉得自己的兵刃,受得起。 而事实也证明了,他们是对的。 神兵已成! 一口足够让五境武者随意挥舞的神兵!不会在五境交战之中崩毁,而且这只是最基本的‘材质’而已。 这口神兵,光芒四散,却见四周的死灾,自然消退! 大日真炎的阳气,黄泉的阴气,两者皆是对亡魂的绝对压制!此刻两者结合,这口神兵在五境的武者手中,若是豁命,说不定能越阶斩杀六境的亡魂! 不一定能成功,但足以证明这口剑有能力威胁六境的死者。 可惜的是,对活物效果一般,但无所谓了,这场选拔针对的本身就是死灾,击杀活物需要别的 “此物已成,镇压死灾如探囊取物耳!”刘家三位炼师擦了把汗,满脸兴奋。 只等剑身的神光收起,即可纳入鞘中,奔赴战场中央! 他们已经看见了,就在那边,水苍苍和王金的争斗,就连数十里外都能够瞧见冲破云霄的剑气和炼气士肆意挥洒天地的压迫。 其中一位刘家炼师说道:“我们的盘算对了,我们在这里专心铸剑,自有能人会去调查死灾,我们只需铸剑完成,自然他们会在死灾源头处打起来,到时候想看不见都难。” “哈哈,让他们打,我们只管前去,只消一下,就可以从源头镇压死灾,他们根本不可能拦得住!”另一人也说着。 三人穿上衣服,收剑,准备赶路。 然而……就在此时—— 远在战场中央,高见抬起头来。 刘家铸剑成功的时候,剑光飞天,他们肯定是用黄泉淬火了。 王家人勘测地脉的时候,肯定也是要扰动黄泉的。 现在水苍苍和王金战斗,四周天地之气也动荡不已,黄泉动荡。 在另一边,夕兽降临,必然也借助了黄泉的力量。 黄泉,黄泉,全都是黄泉。 这是当然的。 尽管沧州世家们,没有可以直接利用黄泉,或者是接触乃至于操纵黄泉的法门,可是旁敲侧击一下,小心翼翼的利用一部分黄泉的阴气,并不是什么难事。 在古战场这片地区,黄泉的力量如此显化,不用才是稀奇,简直就像是在竹林里挖竹笋一样自然。 所以,高见一开始就知道了。 这些世家公子们,会进行军备竞赛。 世家公子们,都有着超级深厚的底蕴,有着各种各样远超普通修行者的强大法门,在修行法被神朝管控的现在,不遇到同等传承的人,那么他们越境杀敌将如探囊取物。 他们了解这么多,怎么可能会不用黄泉呢? 不仅要用,还要大大的用!狠狠的用! 那么,所有人便都是‘共犯’了。 被不断抽取的黄泉,就连水苍苍也在不断利用黄泉维持他的‘净土’,这是当初高见教过他的法门。 通过黄泉,联系‘胎藏界曼荼罗’,进而引导净土的力量。(详情见第一百六十六章) 胎藏界,也就是轮回之中,胎光真灵的归处,是所有的心智流转的地方,包含了生死轮回的根源和过程。 作为轮回的一部分,这里当然是和黄泉是连通的,同时也连通着‘诸天’,是‘六道轮回’的重要组成。 所以,所有人都在利用黄泉。 黄泉开始了波动。 是谁引起的? 不知道啊,大家都干了,找凶手,又能找到谁呢? 高见笑了笑,随即在各个地方施展能耐的时候,跳到了地底。 地底的地脉正在暴动。刚刚高见就是被暴动推出来的,但他现在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跳下去之后,只一瞬,无数狂暴的力量呼啸而来。 他像是一片落叶一样,被这股狂暴的力量吹飞,身不由己。 狂暴的地脉能量在地底肆虐。 地底的空洞之中,地脉能量形成的洪流,直接扑向了高见。 高见只觉得,一阵凉意窜过骨髓,从脚底涌出,穿透脊椎大龙,直扑他的脑门,从百汇穴涌出,浑身冷汗冒了出来。 至今为止的战斗中,高见有过许多次发寒的经历,像是面对李驺方,面对沧州知府,面对左浪和龙君的瘟神神韵,面对真龙靖江君一样,都面对着高位者的恶意和怒意。 但是,刚才感觉到凉意的与它们迥然不同。 那是压倒性的绝对力量。 没有什么敌意,大自然不会有敌意。 没有什么恶意,高见从不会惧怕恶意。 也没有那种类似于杀意,煞气之类的东西。 不喜不怒,不哀不乐,不见其形,不闻其声。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地之道,煞万物恶者不爱也,视之如刍草如苟畜耳。 夫火之性,自炎,不为焦灼万物而生其炎。 水之性,自濡,不为漂荡万物而生其濡。 水火者,一其性,而万物遇之,自有差殊。 阴阳者,一其性,而万物遇之,自有荣枯。 天地万物,他就只是存在在那里,对外界没有任何的敌意,任何的恶意。 有的只是‘存在’本身。 就好像水火阴阳一样。 火在那里,你碰到它就会焦灼。 水在那里,你下去了就会漂荡。 只是单纯的,存在,然后,自然而然的影响万物。 地脉的暴动,也是如此。 这种暴动,将高见贯穿,让高见第一次在感受到了恐惧。 光怪陆离,千奇百怪,如果说这里就是地狱的话,那么,这里的景象,一定能让最胆大的恶棍选择在有生之年做尽好事,只为了不要来到这里。 高见一直都在说‘不怕’。 因为他确实不怕,面对高位者的压力,面对大能者的怒火,他从来不曾惧怕过。 可现在,面对天地自然狂暴的向他冲来,他生出了畏惧。 他第一次意识到……天地曾经是活的。 天地不应该是活的。 天地早就死了,高见不惧怕死去的天地。 可现在,在暴动的地脉面前,高见好像感受到了‘活着的天地’应有的样子。 高见产生了某种明悟,在天神离去之前,在天地没有死寂之前,地脉就是如此狂暴! 是的,活着的天地,应该就是这样的。 这些地脉,没有死去之前,就是如此。 在天地死寂之前,地脉就是如此狂暴的在地底行动,永不停歇! 无尽的能量在地脉之中不断循环,推动板块运动!推动山脉隆起,推动无尽的地火蒸腾地面,生出温泉,生出火山,从大地的裂隙之中,可以看见熊熊燃烧的地脉! 无尽的地气在剧烈的活动中,使得板块运动,并且造成了超级大地震,让大地不断分开,又不断的合拢! 天地活着的时候,大地就是如此活跃! 可怕的震动传了过来,能感受到难以形容的伟力! 强烈的地震引发了滑坡、崩塌、地裂缝,地面明显的晃动起来,地震的晃动使大地下沉,地下水受挤压,变成了蒸汽。 地底之下,环绕的地脉爆炸了! 从外面看上去,宛若美轮美奂的星云铺满整片天空。 但这里没有天空,这里是地底! 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极光,各种各样的气流散发着璀璨的光芒,在深邃的暗影中轻盈的飘荡。 蓝的,红的,紫的。 各种各样不同的,绚烂的颜色构成了类似裙边一样的东西,在四野八方的洞窟和地下构成一层自内而外散发着光明的彩色雾霭,中间是一片神秘难测的曼妙光芒。 这些都是能量本身的外泄。 被过度榨取乃至于被砍断的地脉和不断被引用的黄泉所泄露的影响就是如此。 这美丽之下,再往下看……却只能看到整个世界被狂暴的自然力量所笼罩。 气盖和光辉堆积在头顶,然而温度却原来越高。 高见的身体正在被冲击,在岩浆中沉浮的活跃地脉表面是蒸腾的红色气体朝他喷来。 天空那紊乱的星辰,彰显着天地之气的完全暴乱,似乎是在模拟当初开天辟地之时,生命从无到有经历的激烈变化! 金木水火土阴阳,两仪五行动荡不息,生命和轮回,正孕育在死亡之下。 黄泉,地脉,都在这里! 高见正是畏惧这个。 但他毫不犹豫的跃入其中。 “那么……舒长老,你们,接下来就看你们咯。”高见在心中如此说道。 说着,一匹刀光,精准的划开了地脉的薄弱点。 下一刻…… 就在水苍苍和王金的战场上,在灾兽的前进路途上,在死灾的中心,在神剑出鞘之时—— 再加上,高见一跃进入地底,补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大地——崩塌了。 在所有人肆无忌惮抽取黄泉和地脉的时候,大地终于爆发了愤怒! 所有人,尽数被吞没! 这就是高见的计划! (本章完) 第187章 各使手段,殊途同归 第187章 各使手段,殊途同归 刘家人举起那口神剑。 紧接着,刹那一瞬,神剑飞出,在空中拉出一条金线! 尽显瞬息拉长数里,绵延不断! 仔细一看,神剑剑锋过处,留下的剑气如同丝线一般悬挂在半空,莹莹发光,如同实质,久久不散! 数百丈的高空中,一种纯粹剑意笼罩四方,纵横交错,如同蛛网,更似蚕茧,丝裹线缠,千丝万缕,阳光映照下,一条条金色剑丝,熠熠生辉,交织出一座牢笼。 剑锋每次划过长空,金色的剑光都凝而不散,愈来愈多。 剑气犹如天罗地网,浩浩荡荡,从极远处的天穹往下俯瞰大地的话,就像是凭空出现了一个金色圆球,无穷尽的华金丝线,还在不断蔓延。 剑气汇聚,无数丝线化作一道光轮,犹如天穹之上爆发了一颗岁星,星曜爆发!剑光如河,浩浩荡荡! 死灾退避!万鬼收敛! 这口神剑,只是初绽威能,便直接将周围的死灾全数驱散! 却见刘家人笑道:“以黄泉淬火,区区死灾,就是这般毫无……” 但他话还没说完,脚下的大地就突然崩塌,一下被地气淹没! 却见,黄泉朝着这口神剑滚滚而来! ———————————— 王金到了。 经过了两个兄弟的帮助,他自己在这半个时辰内,服药,调息,已经回复到了圆满状态。 而王珠和王玉,则不惜气力,一路交换背人,在半个时辰内跋涉了一百一十里。 “大哥,到了!”王玉一声怒吼,随即将王金往天上一丢! 王金飞身而起! 王金手中巨剑生起,大声怒吼道:“剑宫,开!” 九六相生,阴阳之应,参天两地之法也。上生六而倍之,下生六而损之,皆以九为法。九六,阴阳之道也。天地之情也。六律六吕,而十二辰立矣。五声清浊,系九、六者,举隅之义也。故发其例于《乾》、《坤》二卦曰“用九”、“用六”,用其变也。亦有用其不变者,九六相交,均声乃备。黄钟为宫,是谓天统! 巨剑飞出,剑气为柱!剑身为材,不断层叠,其中所构成的牢笼,便是王家的看门绝技,神朝最顶级的武道功法《九六剑宫》! 剑宫笼罩周围,说时迟那时快,无数剑气组成的柱子,像是擎天巨柱落入地面,在天穹划出数道有规律,但却依然让人眼缭乱,目不暇接的璀璨天幕。 剑宫已成! “水苍苍,高见,出来吧!”站在剑宫的顶点,那无数剑气支柱汇聚的‘九六’之处,王金低声喊道。 这低沉的声音穿透性极强,以至于迅速充斥填满了周围,清晰的传到了水苍苍的耳朵里。 水苍苍看向周围。 他环顾自己周围,可以察觉到,阴阳九六之数;九室以相九州,其剑气触及的范围是八十一尺,象黄钟九九之数,剑气分为二十八柱以相星宿,外广二十四丈以象节气。案此皆以天地阴阳气数为法,虽说是武道法门,却极致精巧,宛若阵法一般。 这也是王家的一种表现吧。 水苍苍自己可是清楚的很,王家作为武者,看似粗枝大叶,实际上在权谋之术上依然有所建树,可不是什么愣头青。 “那我就先去应付这个了,如果左家的来了,就交给你。”水苍苍将折扇从腰带上拿出来,啪的一声打开,身形随之浮起。 他在剑宫的范围内,宛若一只蝴蝶,深陷于蜘蛛的重重陷阱当中,稍有细微动作,便有精纯至极的剑意如万千飞剑直刺而来。 以王金为圆心,形成一个遮天蔽日的巨大剑宫。 水苍苍施施然的说道:“凡言九者,即子阳也。六者,即午阴也。但九六数有多少不同,补泻提插皆然。言初九数者,即一九也,少停又行一九,少停又行一九,三次共二十七数,或四九三十六数。” “所以,你的破绽就在这里,七八爻称九六,你是不理会得老阴、老阳之变,占得九时,九是老,老便会变,便占这变爻,此言用九,用六亦如此。” 水苍苍说着精深的天地之相,以术算的方式,淡淡的点出了剑宫的破绽。 要知道……剑宫的术算,可是交给西门家来做的,水苍苍在之前,就已经听西门恭将这些信息和盘托出了。 本来水苍苍还需要自己算的,虽然不是算不出来,可总归是要些时间,会失了先机。 但这时,先机到了水苍苍这里! 九六剑宫,攻其九!九之处,是变化的极致,九为数之极,如果不在这时候变,就得‘进数’,从‘九’变成‘十’,而进数一变,整个数理逻辑都会崩溃。 只要将‘九’处攻破,逼迫剑宫改变,剑宫变化不及,无法及时转化,自然只能自我崩解。 水苍苍一挥折扇,却见剑宫的‘九’处开始崩解。 但王金的脸色毫无变化。 水苍苍能做到这一步,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倒不如说,水苍苍连这个都找不出来,那也太让他大失所望了。 所以,下一刻,剑宫扭转。 九?六? 大家都以为,王家作为武者,蛮力只不过是掩饰,实际上王家精于算计,擅长布局,就好像九六剑宫表现出来的一样。 但此刻,王金却反其道而行之。 哈!精妙的变化,严谨的术算? 当水苍苍想要用‘巧劲儿’来破解九六剑宫的时候,就中计了! 剑宫,崩解! 所有剑气,汇入一剑之中! 武者再怎么算计,也不可能放弃蛮力啊! 想要用巧劲儿来突破剑宫,那就要面对这样的反扑! 剑尖点出,一招一式清晰无比,不再有算计,不再有留手,一道道剑气席卷而去,要将水苍苍直接碾平! 就连天穹上的黑云都被驱散,天光大亮!湛然剑意耀遍寰宇,卷动狂风,气震山巅,云浪翻涌,有呼啸惊声天外奔泻! 天,亮了。 先前的阴云被剑气压迫的消失无踪,天光大亮,剑光和阳光一同洒在地上,照耀出彩虹般的色彩。 水苍苍则轻轻念动咒语,然后,他的气海之中,涌出一轮日月。 天空多出了明月,再化作大日,在此刻生出日月争辉之势。 炼气士的所有招数,都可以建立在‘阴符阳精’之上。 人,观察天地的法则,执行天地的运行,这样就足够让自己成道了,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观察天地,就是在观察天地万气运行不断,上升下降,周而复始,包含世间万象。 天和地,是阴阳的精华,天气下降,地气上升,这样升降循环。 天的阳精是太阳,地的阴符是月亮。日月运行不停,寒暑交替不息。普通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内也有天地之气,天气的升降有时节。知道的人,观察天的法则,执行天的运行,这样就能让自己契合天地,拥有天地的威能。 天枢之上,由天气主宰;后土之下,由地气主宰;天地之中,由阴阳真源主宰。人如果顺应天时,混元正一之气上下无穷,就能与天地一样长久,这就是观察天的法则,执行天的运行,能够做到,那便是‘得道’了。 圣人保存精气,调养气息来保护形体和精神。不知道的人,因为贪婪欲望而丧失精气,因为用心过度而失去精神,因为过度劳累而耗散气息,更不能使精神气和合于天地。 阴阳的宗旨,就在于能合于天地的本体,那就达到了至高境界。 一气,化作天地阴阳,天地阴阳,造化以形成三元,三元布列四季,其中有五气推动运行,共同构成五行。 所以炼气士有‘五贼’,也就是偷窃天地之中五行的正气。人如果能窃取天地的气,夺取阴阳的造化,混合三元的反复,恢复四门的往来,就能成道。 这就是他们被称为‘炼气士’的原因。 炼气,实质上指的是炼化天地之气,窃取天地为己用。 这需要切实的了解天地,明白天地的运转,就像是小偷需要明白自己的对象的家庭布局,监控摄像头的位置,钱在什么地方,保险箱的密码,如此种种。 而想要了解天地,就需要不间断的学习,不断的熟悉天地的运转,才能够运使‘五贼’,窃取天地之气的同时而不被天地反噬。因此,炼气士在气的运转方面,懂的都很多,这也是他可以在分辨地气的时候和高见一起讨论的原因。 所以水苍苍出手的瞬间,才不会有任何的‘波动’,看着像是凭空发生一样,因为这是天地异变,而非人为出手。 起码‘天地’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而这一轮日月,也是如此。 日月同错,阴阳交汇。 天空之上,垂落的剑光嗤嗤嗤搅动,轰击在水苍苍的周围,以及,将他震得全身龟裂,水苍苍第一次出现了伤势。 但同时,他手中的日月,开始产生变化。 阴阳两仪变化翻飞,不断组合变化,一重又一重的事物随之蓄势,虽然注入的力量不多,但却极为精妙! 范铸两仪,吐纳大始。 乾以之高,坤以之卑。 云以之行,雨以之施 黄赤二道,相兴交错。 体生于地,精成于天。 众星列布,列居错峙。 其间相去二十四度。以两仪推之,二道俱三百六十五度。 然后,展开。 净土,同时跟上。 在水苍苍的净土之中,原本是空无一物的,但此刻却展现出了不一样的性质,就像是……景观球? 在这个不容许任何外界事物存在的‘球体净土’之中,是水苍苍的小小世界,是他炼气窃取天地的成果。 这个小小的景观球里,有着有山脉月,有斜阳流水,有三江七泽,有赤白霞气,有一江晴岚,有阴晴雨雪。 天地何绮丽,尽目穷壮观。 景观球虽小,却五脏俱全,好似水苍苍的内天地外显一般。 那罗法曲的观想图,是天人‘非想’为水苍苍挑选的,极其适合他的法门。 在这净土之中,所有剑光都消失了,他身上的伤势也消失了。 水苍苍说道:“王金,说什么‘蛮力’,可你最终也把蛮力放进了蝇营狗苟之中,这不是光明正大的蛮力,而是设计偷袭。” “你这样的蛮力,神意如何能够煌煌正大?如何能够真正发挥出‘力量’?” “武道神意不一定非要是一往无前,但你连自己都骗,你的武道神意……不行,你骗不了自己的。”水苍苍的声音传来。 “聒噪!”王金怒叱,剑光再度加摧,威能竟然再度上升! 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剑宫崩塌,把所有的建材一把火都烧了,用辉煌的火光,来送葬曾经的辉煌,以及对手! 水苍苍和王金针锋相对,双方各自抽取黄泉和地脉,作为自己的消耗! 但这一瞬,他们脚下的地脉,却突然爆发,大地变成了流体,将二人尽数吞没! 王金利用了地脉,而水苍苍的净土则仰赖于黄泉的力量。 二者抽取的时候,都遭到了反噬! ———————————— 与此同时—— 在大地的远处…… 死寂降临了。 所有的‘阴鬼’都在逃窜,甚至比见到了气血狼烟还要跑得快,就连先前那头鬼车鸟都显得惊慌失措,生怕跑慢了,死在外面。 日月薄蚀,星茀招摇,四周的天气陷入了躁动。 操纵天候阴晴,主要有六气,曰阴、阳、风、雨、晦、明也,六气过则为灾殃。 阴淫寒疾,阳淫热疾,风淫末疾,雨淫腹疾,晦淫惑疾,明淫心疾。 高见曾经就被那只老乌龟用‘晦气’遮蔽过法宝的神光。 那么,当这六气,全部躁动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呢? 那是……比死灾,更加恐怖的灾害。 水旱昆虫之灾,凶饥妖孽之疾,开始显现,湮灭连踵,气候燋烂,道业沦丧,痛酷之深,荼毒难言。 难以言喻的恐怖灾害,似乎要吞噬一切的绝灭之兽! 就连死灵都要逃窜,死灾都避之不及的终极灾异。 终结一切,必须要天地本身的死寂才能成为其登场的舞台,神朝每年都要举行天地大祭,以天坛来推动四季,才能与之对抗。 鞭炮,守夜,压岁,诸多习俗,都只是为了与它对抗。 能够压制死灾的狂厄—— 一头独角,独眼,青白毛色,四肢着地,毛皮之上燃烧着灾气,他的身周围绕着毁灭,空气中充满了压迫感的暴怒。 如果周围的有人的话,他们会发现,自己的头脑中会有一种微弱的嗡嗡声,随着这头怪兽的远近而起伏。 灾厄之兽‘夕’! 但这不是真正的夕兽,因为可以看见,在夕兽的独眼之中,有三位左家公子,正在维持百神,以巫觋的手段,模拟出了夕兽的一部分威能,而夕兽脚踏大地,是依靠地脉和黄泉在维持损耗。 但这也足够惊骇了! 甚至连天上的主考官都盯着这头夕兽细看! 而此刻,夕兽距离战场已经很近了,甚至于对着远处的战斗发出了咆哮:“高!见!” 他已经看见了高见了! 甚至看见高见为了逃跑,窜到了地下! 马上就追到他了! 但就在他这么喊着的时候……他脚下的地面却突然化作了流沙。 地气崩溃,大地衰落,夕兽陷入其中! ———————— 在天穹之上,主考官猛的睁眼,眼神里满是惊愕。 “救人!”她猛的挥手。 怎么回事?! 黄泉崩塌?就凭这些年轻人汲取黄泉,把黄泉吸塌了?! (本章完) 第188章 你们先动手的 第188章 你们先动手的 大地崩塌了。 水苍苍也好,王金也好,左思左修左池也好,还有什么有的没的,各种世家公子,各种天之骄子们,全数被埋葬了进去。 原因是什么? 原因是因为黄泉被过度抽取,导致的地脉爆发,最终吞没了所有人。 这是谁的责任? 不知道。 或许是死灾影响了黄泉,或许是水苍苍引导了胎藏界的力量,或许是神剑用黄泉淬火,又或者是王家联盟采掘地脉太狠了,或者是千年蝉汲取黄泉汲取的太多了,又或者别的什么的原因。 已经说不清楚了。 搞不好还和镇魔司在这个地方驻守有关。 所有人都有嫌疑。 所有人都有责任。 大家是共犯,是一丘之貉。 追究责任已经来不及了。 “选拔结束!救人!”那位浑身伤疤的女性主考官立刻喊道! 出事了! 地脉崩塌,古战场的阴气塌陷,压到了地底,导致了更大范围的爆破! 发生了什么?之前勘察,区区死灾是不会造成这种级别的事故的! 但就是发生了!是因为地脉被掘开了吗?谁掘开的? 不知道。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细想了。 得先救人! 却见主考官,连带着诸多世家在这里等候的长辈,都急了。 大家纷纷出手。 诸多长辈,其中有些是六境,有些只有五境,但也有几个是带了七境的人来的。 这修为已经算是相当高了,算是各个世家的中高层,尽管不是顶尖战力就是了,毕竟太学选拔理论上来说是‘很安全’的。 八境九境,这都是族老级别的顶尖战力了,怎么可能派在安全的太学选拔上面呢?大家都有事情要做的。 可是,绝对安全的太学选拔,出事了。 这帮公子哥,可都是未来的苗苗! 说实话,这种级别的天才,哪怕是世家之中,也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是没有几个人能够有这个水平的。 死一个都是巨大损失,这代表未来至少损失一个七境,甚至可能损失一个九境。 其中水家的长辈最是疯狂! 水苍苍是这一代的沧州年轻一辈第一人,老太爷亲口断言,他未来必登两关!以水家的修行法,那就是至少十境! 这可不能出事啊! —————————— 而在另一边。 黄泉的下方。 舒坚悄悄咪咪的四肢爬行,蠕动,阴暗的潜行着。 其实也没有潜行啦,他就是正常的嘿咻嘿咻走着而已,但就是没人看见他。 鼠鼠虽然个子矮,体型小,但是四条腿捯饬的真的很快,呼咻呼咻的就不见了踪影。 但舒坚没管这些,他只是惊叹的看着周围的黄泉完全没有伤到他。 高见这个法门……还真厉害,真的能让人在黄泉里面游泳而不被冲刷诶。 那么,挖塌黄泉,导致混合地脉,使得阴气完全失衡,就成了一个可行的方案。 这就是高见的计划。 但是,要把这件事做成悬案,不然的话,高见就会被弄死在这里。 什么案子是最悬的? 那当然是‘大家都干了’,每个人都是凶手。 就像是大家一起过桥,一起抖腿,最后把桥给抖塌掉了,那能怪谁呢?大家都有责任,那就是大家都没责任! 高见从一开始,就非常的笃定,只要太学选拔的位置选在古战场,那么,所有世家都会去寻找‘黄泉’和‘地脉’的应用方式,并且让他们的子孙们开始突击学习。 没有应用黄泉的能力,他们就根本不够资格在这种地方战斗,不可能在残酷的竞争里胜出,不可能赢。 那么,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吩咐了舒坚,要求他将黄泉掘开一个口子,就好像是在一座大桥上卸下几颗螺丝。 这样的话,当一大堆人在桥上蹦迪的时候,桥就会垮掉。 而且,毫无踪迹。 因为古战场本身就是年久失修,你总不能要求人来随时随地检修吧?检修什么?检修黄泉本身? 沧州世家,可没那个能耐啊,维护黄泉这种事,需要的是佛门正法,甚至是天人亲至,而沧州是没有佛门势力的,全都被左家给赶走了。 关于宗教祠祭这方面的东西,巫觋才是沧州的主力,这就给了高见机会。 而对于这个主考官而言,她也不需要考虑这些事情。 几个三境四境的世家公子哥,就敢说自己抽黄泉抽出事情,导致地脉坍塌? 别搞笑了。 他们做不到的。 没错…… 他们做不到的。 实际上,不管是水苍苍,还是王金,还是左思他们构筑的灾兽,他们都做不到的,主考官的判断一点都没有错,这些人就是没办法真正去撼动黄泉。 本来是不会有任何风险的。 高见也知道这点。 所以高见在看见他们所有人‘都干了’之后,选择了一跃跳下缺口。 是啊,他们没办法。 可高见有办法啊! 一切都在计算之内。 高见这个莽夫,就是敢这么做。 成功率有多少? 根据高见自己的估算……大概有四成吧。四成,绰绰有余! 能有多少几率活下来? 大概有五成左右的机会从地脉暴动里活下来。 这个生存率,可真是…… 大的高见都有些欣喜了。 亲自去引爆地脉和黄泉,能有五成生机,那可真是说明自己厉害的无与伦比啊,不过为了能够达到‘五成’的生存率,高见其实还有后手。 但现在不是动用后手的时候。 地脉被引爆之后,左家的那几位,将会落到地下之中,可他们也不会死,夕兽的力量,能让他们自保。 这个时候,就需要高见动手了。 总不能让他们自杀吧? 所以,坠入其中,引爆了地脉和黄泉的高见,压住了心中的恐惧。 尽管面对天地‘活’过来的那种感觉,让他浑身战栗,可真要说,也不是不能动弹。 此时此刻,在地底—— 高见行走在地脉旁边,那逼人的热量,恐怖的地火在地脉之中穿行,携带着庞然膨胀的风,令人痛苦不已。 一切都闪耀着火光,地面已经不是普通的泥土石块了,而变成了是巨大的岩浆湖表面,空气在不断的地火炽热中产生了游丝,在他的脚下,山脉渗漏出熔岩,在地面上移动与在燃烧的煤上行走差不多。 但高见镇定自若。 没别的,以风辟火,通过蛟珠,他以狂风护住了自己的身躯,将周围的火焰吹飞,让自己身处在一个能够忍受的温度里。 虽然这个能够忍受的温度,实际上也足以缓慢的蒸熟一个人了,只是高见毕竟是武者,肉身比较强悍,可以扛得住。 “咳咳……”高见吐出一口血。 这是刚刚落下来的时候,引爆地脉,直接承受地脉狂暴冲击的时候引动的伤势。 但他完全无所谓。 他只是在计算。 夕兽的位置,他看的很清楚,地下地脉的运转,他也认识的很清楚。 所以,通过这个,就可以计算夕兽到底在什么地方。 一路狂奔! 在幽深的地底洞穴之中,在地火的灼烧里,高见不动不摇,速度甚至越来越快。 地脉的阴气,黄泉的阴气,都在实质上的淬炼他的‘阳气’,而大椎窍,所谓诸阳之海,此时此刻正在不断被磨练出更多的阳气来。 地火灼烧,黄泉沸腾,这种场地非常的危险,但也算是得天独厚的‘福地’,算是一种极端特殊的环境。 在这种地方,高见的潜力正在不断被发掘,哪怕这并非出自他的本意,无尽的阴气和阴火冲刷之下,反倒是让高见的阳气与之对抗的过程中逐渐强盛! 可是,高见知道,这并不持久。 这实际上是在消耗高见曾经吃下的那些妖兽肉,消耗他身体的真龙血。 就好像是在寒冷的大雪天里,选择不断走动,不断锻炼,通过活动让自己暖和起来。 最开始当然有用,会觉得不冷了,可随着身体的脂肪被燃烧,肌肉开始疲劳,寒冷终究是会逐渐侵入骨髓的。 留给高见的时间不多。 但他的心情很平静。 本来就只有五成存活率,怎么可能一点危险都没有?就像是跳伞或者玩跑酷一样,每一次跳下去,实际上都是在玩命,随时可能摔断脖子。 所以要习惯,要冷静,不能因为危险而丧失理智。 越是丧失理智,就越是容易死无葬身,反倒是冷静下来,压制恐惧,才能让自己有更大的机会活下来。 “在地为炉为冶,巳为炉冶之火,谓之死火。死火者,刚火也,喜死木发生其焰,恶金、土掩其光……”高见喃喃着,判断着自己此刻所在的方位,周围的环境。 “现在死火的强度逐渐升高,这是因为灾气导致的,所以我前进的方向没有错,根据这个强度,应该还有不到五里里。” 做出判断之后,他立刻往前继续。 五里的距离,可以说是转瞬即至。 没过多久,奔袭中的高见就突然感觉到一股毒风扑面而来。 毒风甚至压制了周围的地火和黄泉,让这里的温度迅速降了下来。 “找到你们了。”高见笑了笑,操纵蛟珠,吹飞了周围的毒气。 就在他吹飞毒气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一股显而易见的‘注视’。 顺着注视的目光朝着远处看过去。 在那边,一头受伤严重的‘夕兽’正趴在地上,正在休息。 可以看见,夕兽的身上伤势颇为沉重,尽管没有血,但由灾气和众神组成的身躯已经破碎了相当一部分,神气和灾气都在不断溢出。 但这些溢出的灾气和神气并没有浪费,而是迅速被转化为了毒气,镇压了周围的地火。 那一只独眼正死死盯着高见,从独眼的瞳孔之中,可以看见其中的三个人的虚影。 “哎呀,三位,地面崩塌了,咱们都掉下来了啊。”高见挥了挥手:“你们好啊。” 夕兽发出了声音,回应道:“高见……唉,真是不知道运气好还是不好。” “怎么说?”高见笑道,主动朝着夕兽靠近。 那头夕兽也缓慢站起身来,朝着高见靠拢。 “你应该看出来了吧,在地火和黄泉的掩盖下,下面发生什么,都不会被人发现,如此严密的遮盖,什么东西都看不见这里面的。”夕兽发出了三种声音混合起来的古怪声响。 高见收敛起表情,认真的拱手说道:“是啊,不过在这里等着,就能等到长辈们来救援了,三位公子,出现这种事,选拔肯定是要暂停了,咱们不妨握手言和,等到下次再——” 高见还在说话,还没说完,话音未落之际—— 夕兽的口中,猛然喷出了一口‘灾异’! 四周的毒气瞬间昏沉了起来,气息变的混浊而潮湿,所有活物在这里将会无法呼吸,疲倦乏力席上高见的身体,然后是头脑变的迟钝,再后来便是全身虚弱,乃至于大量的疾病开始生出! 明明是在地底,在燃烧着的岩浆湖上,但岩浆开始凝固,绿色的浮渣开始侵蚀覆盖原本的地方,金属生锈,土木朽烂,周围事物被蠕动的浮渣所淹没! 甚至有些比较大股的毒气冒出来的时候,就会变成毒蜂与蝗虫,一齐扑向高见! 腐草能为萤,这些毒气在极为浓郁的时候,也会化作蝗灾和蜂灾! 夕兽喷出的大风,却见有飞蝗穿地而生,鬼蜮即成! 高见被灾气包裹,身周天时地理错乱,节运错戾,旱亢阴消,川竭谷虚,石流山燋!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头脑像是被锤子砸了一样,反应都像是被烂泥包裹住了,眼睛,鼻子,甚至是皮肤都变得迟钝起来,有人抚摸他的肉身的时候,他估计会隔个四五秒才能够感觉到自己被摸了。 所有的感官都恍惚了起来,像陷入一种漩涡,高见觉得自己好像被塞进了一个狭窄的玻璃柜子,世界在玻璃种被凝固成形,对外的感觉和隔着一层毛玻璃一样,模糊不堪,只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呼啸的风声灌入他的身体,冰凉,无情,似乎是要吹灭三盏阳火。 但是,高见露出了笑容。 呼,就猜到是这样。 这可是你们先动手的。 (本章完) 第189章 大炮仗 第189章 大炮仗 毫无疑问,这是左家先动手的。 左家是什么善茬吗? 恐怕没人会觉得左家会有什么道德底线吧? 率妖食人,推行血祭,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做出任何残忍的事,左岸那个老逼登甚至还为了自己的修行,在几十个县城里面种植鬼木,以当地的居民来喂养鬼木,高见就差点成为了鬼柳的饲料。 左青看着文明,实际上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通过‘法’来钳制所有神祇,以左家之一言,决断所有神祇的生死,为了做一个实验,开口就是灭掉整个县城所有干活的神祇,不管是否无辜,因为无辜不无辜都得死。 左家这三位公子,只是路过而已,都因为心中不爽,就准备将一个村子的人全部折磨死,而且他们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这就是左家的行事风格,就连同为世家的水家都看不下去的那种,只是水家也不会管而已。 这种行事风格下,高见这时候带着伤,出现在了夕兽的面前,左家三位公子能忍住吗? 要知道,在他们的视角里,高见可是狠狠折辱了一遍他们。 明明能直接淘汰他们,却选择了放他们一马,还说什么:“拿出真本事吧,我还会再赢你们一次的。”这种话。 三位公子心里都憋着气呢,以至于他们都摒弃前嫌,选择了合力构筑夕兽。 那么,在一个不会被追责的地方,面对着受了伤的高见,他们还维持着夕兽的状态,这种情况下,他们会停手吗? 笑话。 高见,还是去死吧。 灾气淹没了高见。 轰隆一声,地面爆炸了,高温的蒸汽云在冒火的大地上翻腾,灾气翻滚,烟雾和发光的雷霆混在一起,然后炸成四分五裂。 周围所有的一切尽数摧毁! 雷霆与火焰似乎正在争斗,发出明亮的光辉,已经足以引起视力障碍,如果这一瞬间睁开眼睛仔细看爆炸中心的话,眼睛肯定会泪流满面,暂时失明。 但灾兽的眼神并没有露出轻松的神色。 因为灾气是没有那么大的动静的,灾气包裹的东西,只会悄无声息的消亡,是不会有这么剧烈的反应的。 现在这种大爆炸,说明高见反应过来了。 于是夕兽动弹了起来,那庞大的身体立刻站起。 夕兽身形如山,足有数百米高,一只独眼就有三四个人大,浑身覆盖着光芒交加的毛皮,双目如血,獠牙森然,每一步落下,地下都在震颤。 这么巨大的身体,看着挪动的很慢,但实际上速度却快的惊人,一个猛扑,已经冲到了爆炸范围之内。 爆炸没有结束,贸然闯进爆炸范围内,这导致了先前地面所凝聚出无数固态火焰,还有周围不断翻腾爆炸的球形闪电扑在夕兽的身上,这让夕兽身上电光跃动,皮毛也产生了一些焦黑,但这并不碍事。 夕兽的爪子猛的拍下! “铛!” 爪子传来的声音是,金铁交鸣的声音。 可以看见,夕兽的利爪,每一根爪子都像是剃刀一样锋利,只是稍稍划动,地面便骤然开裂。 但真正厉害的并非是锋锐,而是上面附着的‘灾厄’。 五行之属,在灾气面前都将会变得和豆腐一样软嫩。 金属会在接触利爪的时候腐朽变成锈灰,木属的将会破碎,土属的会液化,水属会蒸发,火属的会凝固。 只要是同境的水平,没有五行之物可以在这双爪子面前撑住。 就算高个一两境,一样会造成极其巨大的损害。 这就是‘灾异’的力量。 只要被抓到,肉身也会迅速腐朽,各种疾病,生出恶疮,体内血脉熇暍,痈疽内熏肝肺,热胜肉腐,生脓,筋骨良肉皆无余,筋髓也会枯竭。 所以,这本来应该是必杀的一击。 但却被挡住了。 一柄古朴的长刀,刀尖泛着幽冷的光泽,但大部分地方都是锈迹斑斑,除了最顶端那一部分,都没有任何的锋芒可言。 高见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刚刚的‘迟缓’好像只是幻觉一般,他反应极其迅速的挡住了这一下,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的夕兽。 “嗯?你的刀不是五行之属?”夕兽发出了声音,疑惑的看着锈刀。 这口刀,居然直接接触到了夕兽的爪子,而且没有任何被腐蚀的痕迹。 高见没有回话。 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还说什么话? 砍死算数! 高见猛然发力,夕兽巨大的身躯竟然被震退了两步! 似乎是意识到了这点,夕兽恼怒不已,双爪再起,巨大的身躯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拍向高见,同时四周的气流猛的一卷,像是某种‘收束’一样,高见的身躯被气流裹挟着,似乎是要被卷过去,以肉身迎接这一爪! 但关键时刻,高见的身上爆发出了喷射性的气流,让他身形一闪,险险避过这一击,地面被夕兽的爪子拍出一个巨大的深坑,地火在坑中喷涌,但喷出来的瞬间就熄灭了。 灾气遗留在原地,让地火都为之熄灭。 高见身后喷发的气流,是‘御风’带来的结果,他借势一跃,长刀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直取夕兽那只独眼。 夕兽低头,用额头上的独角迎战。 刀锋与独角相撞,火星四溅,夕兽的独角坚硬的难以置信,锈刀的刀身和其硬碰硬,四散出无穷的灾气! 刀尖的锋锐剐蹭着独角,让独角表皮的两寸不断被剜下,发出刺耳的,令人讨厌的声音! 独角坚硬,但在锈刀的刀锋面前,还是不够。 可是这样剜下独角表层两寸的东西,所发出来的尖啸,却让人脸色铁青。 这声音是如此的可怕,刺耳,如果周围有凡人在听的话,他肯定连血管里的血液都会直接凝固,就连高见,也脸色发青,脖子青筋鼓起,看上去仿佛要由于这尖啸的嚎叫声而要爆开似的! 灾厄,每一点,每一分,都是灾厄,刮下来的独角,其散发的声音,也是最典型的‘恶音’!这声音能够震荡心神,甚至杀人。 夕兽似乎对自己的声音有着充足的了解,就在高见感受到浑身上下都情不自禁的紧绷着的时候,它怒吼一声,尾巴如钢鞭般横扫而来! 高见身形再度被狂风裹挟而急退,险险避过这一击。 灾兽那边,却看见,在自身全力爆发的威势之下,它的尾巴状态居然直接崩溃了! 尾巴整根从中间爆开! 高见立马意识到……这是故意的,是战术! 四周的土地和火焰,全都开始‘腐朽’了。 就像是死去的大地一样,从现在开始看不出丝毫明确分界,也看不出地质年代和地气性质,因为这些东西,都消弭了。四周并没有全黑,只是被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余光微微照亮着。 周围的地火,周围的地脉,全都发出了无目的的悲叹。到处是灰绿色,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模糊的灰绿色,本来活跃的地脉和地火,在此刻都被强制推进了睡眠和神秘的静止状态。 真像是一无所见,只留下了那现存的、而且永远不会消遁的永恒之外。 一切都被绿色覆盖,其余的所有东西都化作了某种半透明的幻影,勾画出那仿佛包围了一切的、巨大而永恒的‘腐败’。 那些吓人的魔影,随着一道光束,一下子全部显现在张开的幕布上,夕兽的身上所有的神祇,在这一瞬,就连他们自己都被‘夕兽’的灾厄给吓到了,可以看见,在虚幻的夕兽体内,这些被左家藏神所控制的神祇,在一种因受惊和恐怖而清醒过来的状态中,睁大了眼睛瞧着他们…… 地脉散乱,由于所有的东西都化作了无状貌可言的浮云,也都显得有模有样,在周围那昏暗的灾气中,万事万物几乎全混成一片,形成一幅巨大的帷幕。 怪诞,癫狂,丧失理智。 在这幽深的地底之中,甚至出现了星辰。 骇人的怪诞星光,向所有看见它们的人散播恐惧与惊奇。 没有成体系的星宿,是因为天地之气紊乱了,所以星辰也开始紊乱。 熟悉的星座和星象都消失,又重新成形,亦或是移动到一个新的位置上,令人不安的极光与强烈的流星雨照亮了这片黑暗的地底世界。 虽然非常遥远,却较清晰地照亮了周围,可以看见,被灾气所覆盖的地区,全都露出一种大理石纹,好像是由一只漫不经心的手勾出的一幅不知所谓的画。 这种东西就不是为了给人看的,没有任何信息,就只不过是单纯的,瞬息即逝的、偶然组合的图形。 “灾气弥散,夕兽肉身崩溃……”高见看着夕兽因为自己的攻击而崩溃,导致了灾气的进一步弥散。 左家人,好像想要通过这种崩溃,彻底淹没高见。 其实,夕兽真的很厉害。 说实话,要是之前最开始组装的夕兽,高见真不一定是对手。 但高见表露出了会被灾气所影响的模样,又像是个硬茬子。 左家人应该是看见了这点,所以三位公子主动崩碎了一部分的身体。 让夕兽变的虚幻了一点,但这些弥散的灾气也让高见的状态迅速下滑,看着,高见似乎要落败了。 但高见笑了。 好。 中计了。 这一刹那,高见突然挥刀。 龙雷,缠绕着长刀。 一抹华丽的刀光,直冲云霄! 如流星破空,又像海月辉照,席卷地火,云波涌动,气浪滚滚! 空气发出哭嚎,强烈的音爆绽放出电火,一匹雪亮的银白冲上天空! 晴天霹雳! 明明是地底,却凭空出现了宛若雷鸣般的爆响,在一阵极其剧烈的响动后,肉眼可见的,盯上,一部分云气从中撕裂出来,分成了两半! 周围的气云被余波破碎,扯碎的漂浮着挂满天空。 在岩石铺满的地底洞穴上空上,更是划出一道沟壑! 轰隆一声! 地火爆发了! 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地火爆发了! 高见的龙雷,其威力,在这一瞬,增幅了七倍! 只是一瞬间,根本难以察觉,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龙雷增幅了七倍! ———————— 在地脉紊乱爆发,所有长辈都在其中寻找自家子弟的时候。 在古战场周边,一个‘人族’出现在了这里。 只是,这个人族,长着一对龙角。 这是,靖江君。 在靖江君的头顶,站着一只金丝熊。 那只金丝熊有些好奇的说道:“怎么回事?只要你在这里站着就行了吗?” “真龙在此,云雨自然会增幅,我在这里站着,哪怕只是收敛气息,龙雷的威能一样会提升,只是有些不明所以……这种提升对战斗来说帮助应该不大,高见到底在想什么?”靖江君皱眉。 “提升七倍,帮助还不大吗?足够成为致命一击了吧?”金丝熊疑惑的询问道。 “增幅的七倍是不受控的,说白了也就是打的华丽一点,真正能控制的那些雷霆还是那些,那些增幅的威力,只不过是我带来的地利,对他们的战斗来说,这些威能没有聚拢在一起,那就没什么实际的杀伤力,最多砸的坑大一点而已,只能用来打木桩。”靖江君随口解释道,眼神里满是疑惑。 他承诺过会来帮高见,所以他来了。 高见对他的到来表示了感谢,但表示并不需要他出手,因为真龙出手一定会留下痕迹,所以他只需要在这里收敛气息,增幅龙雷就是了。 可这种增幅毫无意义。 高见是打算做什么? “那就看他表演咯。”金丝熊抱胸,如此说道。 —————————— 与此同时,在地底。 增幅的龙雷,再度击碎了大地。 是的,增幅的龙雷并不凝聚,也不受控,说实话在他们的战斗里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只能拿来砸坑。 但砸坑,乃至于发出‘雷震’,已经足够了。 但是,燃烧摇曳,每秒钟都在不停地跳跃,一团岩浆和烈焰的熔合物被雷火裹挟,…… 狂暴的烈焰风暴席卷四周,与狂雷电网交战在其中,雷火炽烈燃烧,变幻无常,不知怜悯! 夕兽虚幻的身体,在这一刻,如遭雷击! 为什么? 这就是夕兽的弱点啊! 夕兽来临,怎么‘除夕’?除夕大祭所必须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当然放炮仗啊。 夕兽,或者说年兽,畏惧巨大的声响和震动! 这就是高见小知识啊。 这真龙增幅的龙雷加上地火,地底火山构成的炮仗,够不够响啊?! 强烈的声响加强剧烈的爆炸! 只一瞬,夕兽的身躯颤抖起来,灾气逸散。 刚刚三位左家公子主动崩碎了尾巴,想要用灾气淹没高见,可这个举动却让夕兽的身躯露出了破绽。 震响之下,兽躯要崩溃了! (本章完) 第190章 小子愿意 第190章 小子愿意 高见跃起,长刀高举,刀锋上凝聚出一道璀璨的刀芒,仿佛要将整个天空撕裂。 随着一声低喝,长刀猛然斩下,刀芒如银河倾泻,龙雷爆发。 地脉,再度爆发。 “火山?!”夕兽发出了惊呼!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一座地底火山? 为什么呢? 高见也不知道。 这可不是他提前安排的,只能说是巧合。 但,既然周围的地形是这样,那不利用起来就太蠢了吧? 这是一颗,超级超级巨大的炮仗。 而关于夕兽,有一件小小的隐秘故事。 夕兽害怕巨大的声响,害怕红色。 所以,在整个神朝,大部分地方的‘除夕’,都会选择放鞭炮,这实际上是‘祭祀’的一部分。 夕兽所喷吐的绿色,是红色本身就是对立的。 夕兽带来的那种沉默的寂静,也会被巨大的声响所影响。 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有所表现。 此时此刻—— 地火,熔岩,红的像是血一样,流淌在滚烫的实体火焰当中。 闪着亮红色光芒的扭曲回路,似乎都流动着毁灭性的暴力和来自地底的生命力,火焰中不断翻滚着模糊到极点的各种形状,似乎容纳万物。 舞动的烈焰似乎彰显了生命的毁灭。 这般力量,以辉煌和暴烈的的形式冲进了夕兽的独眼之中! 夕兽好像受到了某种强硬的压迫,身上的灾气弥散,变的更加虚幻…… 地底火山的完全喷发!活跃的天地,是如此的恐怖,围观的人都似乎感受到了自己的毁灭,无论灵魂还是肉体,似乎在目睹这天地伟力的瞬间,便已经死了! 那些普通的神祇,组成夕兽的一部分,更是直接呆住了,脉动和翻滚的火柱已经彻底充斥了他们的内心,让他们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高见刚刚落到地下的时候,就曾经‘畏惧’过。 就连高见都被吓住了。 因为,活着的天地,好可怕啊。 现在这片区域,甚至都不能说是‘活着’,这应该只是一具僵尸,被热水浇了,导致稍稍有了点温度,凝固的死血稍稍流动了一点而已。 但就是这样,却让人不禁想起了曾经天地活着的时候,那到底该是何等壮观的场景? 轻而易举的造成了板块位移,山岳隆起或者消失,无穷无尽的能量在地底翻腾,搬运着整片大陆,支撑着所有海洋…… 而现在,这颗大炮仗,就是这具尸体上剩余的一点点温暖。 这点温暖,估计还是神朝以天坛推动天地运行,这才保留到现在的。 但不管怎么说,哪怕就是这样,天地的余威,也足够骇人了。 这个大炮仗,轰然一声炸裂。 鲜红,震撼,就像是除夕日那一天所放的鞭炮一样。 夕兽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猛然抬头,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道毫无温度的灾气,似乎是想要给自己创造逃生的机会。 灾气与地气相撞,爆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气浪席卷四周,地面被震得龟裂。 高见的身形被气浪掀飞,但他很快稳住身形,锈刀再次举起。 他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眼神依旧坚定如铁。 —————————— 沧州,州社所在。 江山社稷的‘社’,就在这个地方。 这里是祭祀的重点,是一州祭祀的核心,也是左家的大本营。 而现在,沧州的大人物们,都来了。 水家老祖宗,沧州现任知府。 各个世家的领头人,最次也是家主级别的。 各个衙门掌印级别的大人物,比如镇魔司司马。 再有各家仙门的长老,除了真静道宫没有派人来,其他各家仙门多多少少都是派人过来旁听的,毕竟事关重大。 还有一些实在来不了的,比如左家的老祖宗左浪,他在闭死关,冲击两关大宗师,对外界的事情一概不知。 在这里的是左家的两位掌舵,左青和左岸两人共同出面。 总而言之,整个沧州,有头有脸的势力,基本上都到了。 因为,太学选拔出事了。 就在三天之前,太学选拔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似乎是由于参赛的诸多公子过度抽取黄泉,抽取地脉,导致了二者的喷发,进而引动了一座地底火山的复苏,造成了古战场方圆六百里的地面塌陷。 整个考场都陷进去了,在主考官和在场其他人的救援之下,没有让事态进一步发展。 当时,主考官,也就是那个浑身伤疤的女人,一拳将暴走的地脉打断,制止了火山的继续喷发。 这是一位八境武者,其杀力恐怖如斯。 但,参赛者们还是有了死伤。 大部分都是伤,但左家三位公子,以及镇魔司举荐的青年才俊高见,这四人正好处在喷发的火山口上。 左家三位公子当场暴毙。 高见重伤,昏迷至今,仍未苏醒。 此时,在这里,那位主考官依然一脸淡然,说道:“我已禀报阳京,监天司已经启用灵台,由监天司的司正亲自观测天象,以测度沧州这次的事情。” 其他众人纷纷点头。 此事的调查,由监天司司正亲自出手,那自然是毋庸多疑,整个沧州都没有人……不对,整个神朝都少有在‘观天象’这件事儿能和对方掰手腕的人。“既有司正亲自出手,那真相定然水落石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时候,却见王家家主如此说道。 主考官则淡淡说道:“司正的意见是,纯粹是意外,从天地之气的动向来看,当时的确出现了大规模的天地动乱,是黄泉翻滚的特征,抽取黄泉导致了整体的崩塌。” “要说责任的话,恐怕很难追究了,毕竟左家施展的‘夕兽’抽取黄泉的阴气是最多的那一类。” “简直荒谬!左家三位公子都死了,你却和我说这是单纯的意外?会有意外巧到这种地步!?区区地脉崩塌而已,根本就伤不到夕兽一分一毫!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左岸立刻拍桌子,怒斥道。 “我不在乎你们怎么想,如果你们想要自己去寻找真相,我也不拦你们,但这是司正用灵台观天象的结果,有意见你们去找监天司。”主考官随口答道:“对了,虽然这边出了事情,不过选拔还是完成了,太学名额已定,处理意外也是对能力的考核,虽然这次死了人,但也选出了几个好苗子,后续不再补办。” 主考官仍旧是一脸淡然。 左家憋的说不出话。 但左青和左岸在这一刻都达成了共识。 左青也马上说道:“这是自然,左家会全力调查此事,还希望考官大人不要盖棺定论。” 主考官依然是面无表情:“那随你们,但我要劝你们一句,除夕大祭在前,不要浪费太多精力,要是除夕出了岔子,左家要死的可就不是几个年轻人了。” 这话让左岸,左青,以及沧州其他世家和仙门都陷入了沉默。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几个天才而已,也就家族动荡个十来年,等十几二十年之后,新一代年轻人成长起来,损失也就补上了,左家还是以大局为重吧。”这时候,水家老祖宗突然说话了。 这话一说,其他世家纷纷点头,然后附和道:“对啊,知府说的不差!” “大祭为重!大祭为重!” “国家承平富庶,不可再出祸端,夫国之安危,民之休戚皆系之于大祭,左家可不能在这时候马虎啊。” “几个小辈罢了,不过二三十年的事情,左家又不是不会生孩子了。” 年关在即,左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耽误年底大祭,而大祭之下,左家是不可能有余力去大规模的调查此事的,最多派几个人查查看。 但这种调查,能比得过监天司司正的亲自观测吗? 想来是不可能的,完全是徒劳,不可能有任何的收获。 但如果这个时候不调查的话…… 等到除夕大祭结束,已经是一个多月过去了,想来,到了那个时候,新的年轻一辈的筛选已经开始,很多人都不会再追究过去的。 因为……过去的公子死去,对他们来说是好事,起码也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赶紧盖棺定论,让自己家的小孩成为未来的左家公子,简直皆大欢喜。 到时候,气愤已泄,公子死亡的情绪已经完全消散,想要重启整个家族全力的调查,将会难如登天。 左岸和左青都意识到了这点。 但恰恰是意识到了这点,他们才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些利益不相关的人,或者觉得此事麻烦的人,还有一些脑子不好使的人,可能会觉得此事就这么揭过。 但如此巧合,就是让人无法追查,就是让人难以追究,但偏偏造成了重大的损失!你说背后没有人策划,简直是鬼话! 是谁?! 高见? 肯定和他脱不了关系! 于是,左青立刻起身:“诸位,我是左家掌舵,可否听我一言?” 其他人自然安静下来,看向他,想知道这人准备说点什么。 左岸脸色一沉,但没有反驳。 虽然对方这是在暗中压他一头,可这个关键节点,他还是明白,最好不要给左青使绊子,得长点脑子,内斗不是这时候斗的。 而左青则侃侃而谈:“太学选拔被打断,我左家三位公子死亡,还有各个家族的公子,其中不乏重伤的,有些伤势甚至会影响以后修行吧?” “虽然说……这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总归是有些影响的。” 左青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生硬。 不至于伤筋动骨? 确实。 那是对其他家族而言。 而左家现在内忧外患,对内有两任掌舵的路线之争,对外有水家的打压,基层神祇毁灭之后带来的势力收缩,白山江龙宫这条狗的死亡也相当于断掉了左家一臂。 所以,对左家来说的最好选择,确实是隐忍。 隐忍到老祖宗闭关结束。 老祖宗说过了,最多两三年,最快明年,他就会出关。 一切积累都足够了,他这次必然能够突破两关,届时成为神朝屈指可数的两关大宗师,就算去神都阳京也有一席之地。 所以……隐忍。 但不能全忍。 “我左家目前暂且管不了其他,但高见那时和三位公子一起,足可见他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让我略施手段,在不伤他神魂的情况下,也可以知道当时的情况。”左青如此说道。 “放肆!他是我镇魔司的人!太学选拔名额已定,他来年便是太学生了。”镇魔司司马立刻拍了桌子:“你说动神魂就动神魂?谁知道你会不会动手脚?” 开什么玩笑! 让左家对高见的神魂施展神通,调查真相? 那左家在神魂里偷偷动了手脚,谁能看出来? 若说是在神魂上的造诣,整个沧州又有谁能比得上左家了? 沧州四大世家,水家是均衡发展的,并无专精。 刘家和王家是武者和炼师,都是将肉体拉满再说别的。 只有左家,在神魂上的造诣可谓是无人出其右,他想动手脚,整个沧州根本没有人能有效的监察。 左青冷冷的说道:“有主考官阁下监察,你担心什么?” “你说我担心什么?谁不知道左家的作风?你能安什么好心?”司马直接站了起来。 其他世家不说话,眼观鼻鼻观心,毕竟这事儿和他们没有关系。 “我开了神关,你也开了神关,就由我们两个监察吧。”主考官这时候说话了。 镇魔司司马皱眉,立刻回应道:“不可!我不接受!武者虽然能凝练神意,但在神魂的细微操作上,怎么可能比得上巫觋?!” “再说,操纵神魂,观察记忆,根本就是羞辱,高见已经成为太学学子,其本身也是镇魔司牙将,如何能够让人这般折辱?!我身为他的长官,绝不答应!若有意见,倒不妨和我出去做过一场,看看能不能动这个手!”镇魔司司马直接伸手,神意展开! 气氛瞬间就剑拔弩张! 高见在镇魔司可是宝贝,他是真准备当自家后辈培养的,此人天赋足够,脾气也对胃口,嫉恶如仇的样子也让司马欢喜,左家想干这事儿,不可能! 但,就在此时—— “小子愿意。”高见的声音传来。 (本章完) 第191章 尴尬的左家 第191章 尴尬的左家 高见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 却见,镇魔司的军医,那位真静道宫出身的白大夫,推着一个素舆,走了进来。 素舆,类似轮椅,也叫‘武侯车’,下有四轮,上面是个椅子。 高见坐在素舆上,半身不遂,口歪眼斜,浑身缠着绷带,关节处都打着夹板,歪的就差流口水了。 没办法,伤势太重了。 灾气入体,又被地脉火山喷了个正着,说实话,白大夫找到他的时候,都不觉得这是个活人,感觉已经凉了有一会了。 但白大夫那时候就察觉到了,有龙气护住了他的心脉。 换而言之,其实高见早就应该死了。 是有一条高阶的真龙,极有可能是九境这个档次的,悄无声息的保住了高见一命,而且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不过这事儿白大夫没有说给任何人听。 没必要说,说这些干什么呢? 没意义。 所有人都朝着高见的方向看去,却看见高见勉强支棱着还能动弹的脖子,说道:“我素来和左家交好——” 这话一说,就连水家老祖宗都露出了微笑。 但高见面不改色:“左家公子遇难,我也是满心不愿,可此事确实不是我做的,既然左家怀疑我,倒不如来试试,免得和镇魔司心生间隙,大家毕竟同一个衙门里理事,要是互相之间有了龃龉,反倒不美,到时候上面一些裂痕,万一触忤时讳,导致下面的吏员们出了差错,下面黎民百姓可就要遭罪了,为了沧州百姓着想,些许风险又算什么?再说了,我相信左青前辈!尽管来吧!” 高见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扯上了大旗,镇魔司司马也不好再说什么,但左家也没有放松,而是满脸惊疑的看着高见。 不是,这个高见,是在打什么主意? 镇魔司司马朝着高见走了两步,压低声音,聚音成线,说道:“喂……别怕,我不点头没人能动你,不用配合他们。” 高见现在的状态,聚音成线是做不到了,所以他只是摇了摇头。 见状,司马不再多言,只是站到了一旁。 而左青,不管再有什么疑虑,这时候也不可能放过机会,于是点了点头:“司马护犊心切,我等理解,倒是高见你心系百姓,洞见幽微,有敬天勤民之心,确实为神朝英杰啊,我等必不会伤你神魂,只是问你几个问题而已。” 语罢,左青看向了左岸。 左岸虽有不悦,但还是点了点头。 两位掌舵一同点头,于是身后又有一位左家人,打出一道法诀。 不一会,天边便来了一位老人。 这位老人看着并不特别,没有什么仙气飘飘的长胡子,只有几根胡茬,头发也掉光了,是个光头,只有一点点残留的发丝,宝贝的盘在头顶。 他穿着一身普通的灰布袍子,没带什么法宝,只是在天上飘着。 他的面色相当的宁静,手臂微微拢在身前,用袖子遮住,看着相当放松,整个人和天边一片浮云似的,毫无存在感,看起来就像是个无关紧要的背景。 这话似乎,有人在他身侧,和他一起行走的话,恐怕会完全忽略掉他,根本看不见这位老人的。 并不是看不见,而是本能般的将他当做无关紧要的存在,从眼睛里抹掉。 人的眼睛有自我修正的能力,可以‘聚焦’。 当人的双眼聚焦到正确的事物上,就可以把有限的注意力放到最重要的目标上面,让自己能够看清楚自己想看清的。 人的注意力,聚焦到一个物体上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忽略掉周围的东西,这是一种本能,因为当人将注意力放在周围所有东西上的时候,人反而会什么东西都看不清。 而这种本能,似乎在他身上放大到了极致,他就站在那里,默默不动,但你就是无法聚焦到他身上,就是会缓慢的忽略掉他。 你还是能看见他,但看见他的同时,却又不会怎么在意他,除非你全神贯注的注视,强行把对方当做视野里最重要的目标。 但没几个人能够做到持续专注的观察目标,这带来的后果就是,你一松懈,他的存在又稀薄起来。 这老者从空中飘来,一到地上,就连主考官都皱眉了。 八境巫觋,这是……左家的族老? 左岸这时开口道:“这是左家长辈,左首万,按辈分,我该喊一句叔公。” 然后,他起身,引领对方到了高见的面前:“由我叔公亲自主持,在场众人皆可见证,我左家并非寻仇,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 “我知道,来吧。”高见努力点了点头。 真的很努力,毕竟他脖子还吊在绷带上呢。 “高将军坦荡,那老夫就不客气了。”被称为左首万的那个老者盯着高见。 “长者只管放手施为。”高见坦然的直视对方。 话音刚落,左首万身周的气场一变。 他的存在越来越清晰! 从“无法聚焦”,变成了“必须聚焦”。 哪怕是顶级的箭手,都已经开始‘不得不’瞄准他了。 假设高见一个人站在他身边,而高见才是目标,但其他人将会忽略掉高见,只会注意到这个特别引人注目的老头。 这是神通。 神通·无有。 知德忘知,乃大得知也,夫其非德也?至知不几,静乃明几也。夫其不明也,大明不小事,假乃理事也,夫其不假也?莫人不能,全乃备能也,夫其不全也?是故於全乎去能,於假乎去事,於知乎去几,所知者妙矣。若此则能顺其天,意气得游乎寂寞之宇矣。 神通乎六合,德耀乎海外,意观乎无穷,誉流乎无止。 此之谓定性於大湫,故命之曰‘无有’。 知道自己有德,不在乎让人知道,这样就更能为人所知,那怎么能不算有德呢? 有时候,从外表看着不机敏,但安然处之,机敏就会显露出来。 而这‘有无’之间,便是神通之能。 此神通一开,顺则享誉天下,逆则无人可知,有能无能,有德无德,悉在一心之中。 刚刚无法被注视,而现在的他,却必须被注视,无法被忽视。 天空中又有一片白云悠悠的飘过来,夏日的风声呼呼,阳光洒在此刻的屋顶之上。 就在对方神通展开的时候,高见也突然感受到,自己挪不开眼睛了。 世界在此刻好像消失了。 他只能注意到那个老者一人。 他的记忆,他的所思所想,他脑子里的计划,他预先想好的各种话术,都在此刻消失无踪,他的脑子里什么都不能想了,只能是充满了‘左首万’。 高见是在场修为最低的人,而且他还是神通的主要承受者,所以他最先失神而沉入其中,其他人却抵御的很好。主考官更是称赞了一句:“有无之间,还能有这种用法,果然世家之中,能人辈出,算是给我开了眼了。” 但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高见。 因为高见的双眼已经显著的失去了神光,已经中招了。 “那么,老夫就问了,左家三位公子,是怎么死的?”左首万开口问道。 神通之下,高见的脑海里,应该只剩下了左首万。 他没有能力,也没有足够的余裕去思考撒谎的事情了。 “他们……被火山喷发,喷死了。” “火山为什么会喷发?当时的地火其实被事先考察过,你们抽取黄泉和地脉的烈度,不足以让地火喷发才对。”左首万继续问道。 高见则发出了笑声:“嗤……这帮蠢货,他们想趁着没人的时候杀我,把我埋进地里,但运气不好,正好火山喷发,红火又有巨响,如鞭炮一般,红色和巨响打碎了灾气,把夕兽驱散了,他们三个肉身孱弱,直接被喷死了。” 这话一说,场面顿时尴尬了起来。 什么? 是三位左家公子先动的手? “占卜,占卜!”左岸立刻对旁人发出了低吼! 这么清晰的话语,甚至高见本人都在身边,因果线清晰无比,立刻让巫觋之中的占卜者出手,想要验证是否谎言,简直易如反掌。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在神朝,有一万种办法可以让你说出真相来,只要你愿意配合,,不用其他手段反制。 身后立刻有一位擅长占卜的巫觋上前来,灼烧禽骨,顺着因果,开始根据高见‘这句话’进行占卜。 不一会,鸡骨开裂,他观察其上纹路,面色有些难看的说道:“是……是真话,确有此事。” 这下场面不只是尴尬了。 镇魔司司马,立刻一挥袖子,嗤笑一声:“左家行事,我不意外。” 其他世家虽然没说话,但暗中点头的也不少。 左家行事,确实是这个风格,不奇怪,不奇怪。 “所以,你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你有参与吗?”左首万面色不改,他的城府深,没有因为这些事情就慌乱。 “我……没有。”高见犹豫了一下,如此答道。 “那时候你在做什么?” “我上去,说竞赛肯定暂停,不妨停手,先联手抵御崩塌……” “荒谬,你是这种人?!” “我……就是这种人啊。” 这时,旁边的白大夫突然说话了:“高见急公好义,为人正直,这点大家想来都看在眼里,他是什么人,我觉得不消多言。” 这话显然没什么问题,虽然是一个军医说的,但这个军医……出身真静道宫。 由真静道宫的人来说这种话,正是恰如其分。 毕竟这帮道士,一般情况下不会掺杂世家之间的争斗。 高见是什么人,世家们其实看得很清楚,这种人和世家合不来,大家看他不惯,但就世俗意义上来说,高见是个好人。 这点上,水苍苍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 水苍苍其实很喜欢和高见打交道,但他从不和高见有利益上的勾结。 和高见打交道,因为高见不会占便宜,而不掺杂利益,是为了防止高见和他们在这种事情上唱反调。 大家一起做一件事,高见要舍利逐义,那世家们怎么办? 一旦高见开始在这种事情上唱反调,最终为了维护和高见的关系,就得让自己也跟着舍去利益。 如果不想舍弃利益,那么就得做好和高见翻脸的准备。 很难的啦,高见这种人,对世家来说,可以结交,不可深交,更不能拿过来一起做大事啊。 很快,左首万又问了几个问题,高见都回答了,眼神里的神光都没有出现。 然后,紧接着,左首万转过身。 似乎是问完了。 场面变的嘈杂起来,下面有些按捺不住的,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 但就在此时!左首万猛的回过头来,快速厉声问道:“是你杀了他们三个吗?!” 他回头的瞬间,身周的神通扩张到了极限,以至于大家不得不纷纷运功抵御! 就连主考官都皱了皱眉头。 这一下问的极其迅速,甚至吓到了旁边一些修为比较低的人! 问的如此迅速,再加上全力扩张的神通压迫,八境巫觋的压制,就算是正常的四境武者也得被吓一跳,要是高见有半点清醒的意思,怕是直接就会吓得跳起来吧。 但高见仍旧是没有任何反应,而且极为迅速的回答道:“不是我,是意外。” 左首万见状,干咳一声,看向左岸和左青。 左岸和左青的面色都不是很好看。 但他们选择了点头,对左首万示意了一下。 左首万于是转身,慢慢又变的不起眼了起来,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真的悄无声息,他整个人都不见了,甚至都不会出现在镜子上,哪怕是被他踩了一脚的雪地也没有痕迹。 他不存在了,如果修为低一些,甚至都不会记得他出现在这里过,左首万甚至会在记忆里也会消失。 这就是八境的神通。 神通·有无,就是这般神妙。 据说在十三境的地仙里,也曾有一位会这招,当他施展的时候,他甚至可以在‘史书’中消失。 神通之间并无高下之分,就和神意一样,只看个人如何发挥。 显然,左首万的水准相当高。 而在这个水准如此高的左首万,对高见的调查是……没有问题。 那么,左家也说不出话了。 只是,高见的刀鞘……是空的。 (本章完) 第192章 高见的分析,左家的败亡 第192章 高见的分析,左家的败亡 鼠山。 在舒坚的洞府里。 当然,这里并不是舒坚真正的洞府,实际上舒坚的洞府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洞,只有高见一只手那么大。 但他还是有属于自己的一座地底洞窟,这主要是出于隐私和安全。 现在,就在这个洞窟里,一座被临时开凿的石床上。 高见躺在床上。 “所以,是怎么回事?”舒坚两只小爪爪抱胸,盯着高见看。 “还能怎么回事儿?我还敢住沧州城?肯定会被左家干掉的,跑来鼠山避避风头嘛,你不欢迎我吗?”高见躺在石床上,浑身刺挠。 武者的肉身非常坚实,他又不缺吃的,营养拉满的情况下,因此肉身精气足,活性好,伤口愈合的快,所以现在浑身又痒又疼,真难受。 “这不是欢不欢迎你的问题,你是怎么在八境拷问下还说谎的,你知不知道,你吓到我了,你是不是在对我也说谎?”舒坚满脸都是不悦。 “嗯,怎么说呢……舒长老,如果我和你说,就算是地仙亲自出手,我的意志和神魂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你信吗?”高见低头对眼前的金丝熊说道。 地仙。 也就是修行者的顶端。 三关九窍全部打通,升仙路就已经踏平,再往前走,便是‘仙’,已经不算是‘人’了。 那时候,你是龙,是妖,是人,亦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都不重要了。 因为你已经是‘仙’了,先天种族对你的影响已经微乎其微,毕竟三关九窍已全,肉身在内天地方面已经是完全了,不再有任何的缺憾,就算是妖物,这时候也会和其他万物灵长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 而成仙之后,仍旧留在这世上,便是‘地仙’。 也就是传说中的‘十三境’。 在三关九窍打通之后,成为了三关大宗师后,仍旧往上再前进一步的仙人。 说实话,这俩字儿说出来的时候……舒坚有点抖。 抵抗地仙?开什么玩笑? 高见这小子见过地仙吗?要知道,地仙可是神朝最顶端的存在,是神朝的镇国之柱,哪怕是神朝皇帝也要以礼相待,上殿之时需要赐座。 是,高见是挡住了八境巫觋对他的的神魂影响,但八境和地仙的差别,就好像凡人和八境的差别。 天壤之别。 所以,舒坚回答道:“我不信,不过……你确实挡住了八境的压制啊,你小子,有点底牌嗷,我还以为李驺方就是你的靠山了,结果发现,好像李驺方也不值得你依靠啊。” “哈哈,不信就算了,我也没见过地仙,就随口一说。”高见哈哈大笑,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什么。 有机会见地仙再说吧。 这么想着,他审视了一下藏在自己胸口的锈刀。 刀锋,八寸! 爽! 整死了左家那三只,又当众靠锈刀最后两寸刀锋,把一个八境糊弄了过去,还拿到了太学名额。 完全是悬案,完全是意外。 死无对证! 而且自己也没死! 这么想着,高见浑身上下的疼痒都好像是消失了一样。 爽的伤口都不疼了。 倒是舒坚,听见高见这话之后,他放松的舒一口气,然后一个跳跃,踩在了高见的头上:“妈的,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真能挡住地仙呢!原来是吹牛!” “从我头上下来!别抓我头发!” “哼,谁让你吹牛,所以说,现在你的目标完成了吗?该去太学读书了吧?”金丝熊跳到了石床上,如此问道。 高见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洞窟外面。 洞窟的外面,站着一个人。 那是靖江君。 受高见之托,也是他自己曾经的承诺,他特地从东海赶了过来,帮了高见很关键的一把。 舒坚收声,因为他知道,靖江君肯定是有话要说。 这条龙可比舒坚厉害。 不过舒坚并不讨厌对方,这条龙其实挺正常的,只要不涉及那条叫丹砂的小龙的话。 “高见。”靖江君走进来。 他身材高大,一身黑金色的袍子,黑底,上绣金色鳞纹,看着华贵但并不刺眼,身材将袍子撑的鼓鼓囊囊的,走了进来,压迫感十足。 “唷,靖江君,这次多谢你了。”高见勉强起身,想要坐起来和对方说话。 见状,舒坚马上过去,用小爪爪托着高见的背,把他撑了起来。 该说不说的,舒坚……真可爱。 虽然总是自称老夫,还喜欢抓高见的头发,而且神出鬼没的看不见鼠影,但鼠鼠其实为人很好,也没有那么在乎面子和修为差距。“我没做什么,不用谢我。”靖江君摇头,有些感叹般的看着高见:“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没,其实大部分是随机应变,我只是策划了一个大概的架构,其实我一开始是没有预想到夕兽的出现的,也不知道地脉火山什么的,更不清楚左家的底牌到底是什么,所以……五分靠运气吧。”高见笑笑,并不忌讳说出自己没有完整的计划这件事。 “世事哪有完备一说?有五成把握就已经可以去做了,真要做到事事都完备,所有条件都搞定,那要错失多少时机?水之流动,就是靠转动才起来的,正如同河床一样,河床是水淌出来的,而非河床准备好了,水才开始流。” “如果等所有事情都准备好,那也离死不远了,你已经做的相当好了,就好像你对丹砂做的一样。”靖江君如此说道,表情有些感叹。 高见也有些奇异。 最开始,这头真龙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是相当狂暴的,当场打伤了一条元家的真龙,甚至于还极其狂暴的冲到了沧州,灭掉了白山江龙宫。 那时候他从头到尾都全身是伤,看着凶悍无比。 而现在靖江君出现在这里的时候,身上却出了一些‘幽暗’的气质,没有先前那么可怕了。 高见点头,其实他对自己的成绩也相当满意,不然锈刀也不会将刀锋增长到了八寸了。 八寸啊,多爽! 看见高见点头,于是靖江君继续往下说道:“所以,你还想做什么?左家的三位公子已死,内部斗争也绝不可能停下,关于寻找新的血祭体系的承载者,这也不是几年就能搞得定的,二三十年内,恐怕将会是左家的低迷期,他们会收缩势力,舔舐伤口,靠着自己的根基渡过这段时间,你准备如何?”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听了靖江君的分析,高见却说道:“不会有那么久的。” “为什么?”靖江君不解。 高见解释道:“左家之所以会陷入内乱,其实是因为老祖宗左浪在闭关,等到左浪闭关结束,有了主心骨,所有内乱都会结束的,到时候力往一处使,以左家的底蕴,迅速恢复元气并不需要多久。” “以我估计,最多五年,最少两年,左家就可以恢复元气,这取决于左浪什么时候出关,左浪出关之后,左家的颓势就会暂时终止,有一位两关大宗师坐镇,左家稳如泰山,之后修补伤口,恢复损失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闻言,靖江君和舒坚都点了点头。 高见说的很有道理,靖江君只是不知道左浪闭关了而已,而现在知道了这点,他自然也能很清楚的得到这个结论。 “所以,你准备怎么办?干了这么多,结果对方两三年就能恢复了,很不甘心吧,我看你不像是知足的样子,你应该也不是为了利益才和左家对着干的,下一步准备做什么?”靖江君如此问道。 “左家会灭掉的。”高见说道:“两年的时间,左家撑不了这么久。” “两年转瞬即逝,你拿什么来打包票的?”靖江君显然有些不可置信。 “就凭左家现在的虚浮气象,说白了,两关大宗师不是支柱,而是虎皮。”高见抬头,如此说道。 没等舒坚和靖江君做出反应,他继续往下说道:“如今的左家,富贵虚浮,所谓‘羊质虎皮’,他们内里实际上已经虚弱了,如果没有左浪压着,左家早就裂开了。” 是的,这就是高见的看法。 “左家发展到现在,专威柄,引进虚浮,已起祸基,对神朝也没有敬畏之心。” 高见努力坐直身子,看向靖江君和舒坚,认真的对他们说道:“以我观之,左家弊之最重者有九。” 舒坚和靖江君都屏息凝神,开始听他分析。 高见则开始了自己的发言:“其一,怙气恃权,不知死活,你看在太学选拔后面,面对主考官以及监天司司正的判决,他们却还大摇大摆的质疑,并且并不觉得自己是在弱势地位,此曰治体怠弛。” “其二,左岸和左青,互相争斗,朝令夕改,血祭不血祭,法度不法度,此曰法令数易。” “其三,左家三位公子,在外行走,无度惩戒土地神白灵卿,明明土地神并无过错,却仍由自己喜好而给予奖惩,连借口都懒得找,以小见大,可见左家平日是什么模样,此曰赏罚无章。” “其四,左家随意支配神祇,一个藏身术就在身上藏有上百尊神祇,但这些神祇想来都是有自己的地盘,有自己的庙宇的,只是被强行征用,被当做了‘底蕴’使用,导致了这些神祇庙宇当地定然扰乱不祥,乃至于民力神力耗竭,难以生存,此曰用度太繁。” “其五,左家买卖神祇,只要上供钱粮,便可将人死后制成神祇,甚至于有两个刺杀我的刺客,作为死士不怕被杀,只是因为死后能够成成神,此曰鬻官太滥。” “其六,左家又肆意操纵天气,推行血祭,让农民无根无着,各种灵材减产严重,税收民生都受其扰,此曰庄田扰民。” “其七,左家各类神祇的供养,各种贿赂的收受,乃至于血祭本身形成的诸多利益输送带,包括了白山江水族在内的诸多财富聚拢,却没有流转,此曰习俗侈靡。” “其八,而今,有了如此多的弊病,世家争斗之间,左家必须一退再退,显而易见在未来的两年之内,左家将会缩头做人,小心做事,此曰士气卑弱。” “其九,从昨日在州社之上的讨论就看得出来,其他世家已经对左家议论纷纷,乃至于在关键决策的时候,竟敢出言讥讽,这是左家失势的表现,此曰议论虚浮。” “此九者,就是我做出左家是‘羊质虎皮’判断的根据,正所谓势之偏重者三:家人难制也,宗禄难继也,武备难振也,而左家前两条已经难以镇压,唯有靠左浪这个老祖宗的武力和声望,勉强压着‘武备’这一条。” “但是,左岸和左青,这两个人,都不可信,正所谓多疑之人不可与共事,侥幸之人不可与定家。多疑之人其心离,其败也以扰;侥幸之人其心汰,其败也以忽。夫惟其多疑也,而后逢迎之夫集焉;惟其侥幸也。” “左岸多疑,左青侥幸,此二人又没有仁德仁心,他们平时里为左浪所驱使,为驱为豺,为蛟为蛇,有左浪压着,倒是无事。” “可若是到现在,犬失其主,定当化为封狼,奋爪张牙,饮血茹肉,淫淫灂灂,沉膏腻穷渊,积骸连陵,届时,左家必然无人能救!” 高见侃侃而谈,将自己对左家此刻的见解说的一清二楚,条理分明,证据确凿,一条条将左家此刻的状态剖析。 “如今,左青上任,新秉家政,而内无其主,不念抚恤上下以立根基,竞于外事虐用其民,滥用其神,而左浪还有两年的时间才能解决。” “我觉得,只要再使把劲儿,左家撑不过这两年。” 靖江君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但你要怎么使劲儿?左家怕是没有那么简单就会让你继续对他们内部动手吧?” “那简单,除夕大祭。”高见嬉笑一声:“还有一个多月,就是除夕大祭,那时候,就是左家覆灭的时候。” “除夕出事,神朝要死伤多少?我不同意!”舒坚马上反对。 “放心吧,除夕不会出事,出事的是左家。”高见露出了神秘的笑容,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脑子。 随后,他说道:“是吧?李尚书。” (本章完) 第193章 要杀! 第193章 要杀! “是吧?李尚书?” 这一句话一说,靖江君立刻皱眉,全力展开了自己的感知。 但是…… 什么都没有感知到。 鼠鼠也马上开始环顾四周,可也没瞧见。 但就在靖江君的眉心之中,李驺方的虚影,淡然的走了出来。 靖江君表情愠怒,但没说话。 最开始只有小拇指大小。 但很快走到了地面上,他就变的和正常无异,但稍稍凝神就可以看出来,这是完全的‘神意’,而非肉身。 “果然,连运气都站在你这边啊。”李驺方走到高见的面前,如此感叹道。 该说什么? 真不愧是妖星啊。 有气运护体,不管做什么都能遇到好事,所以这种拼命的东西,他来干,就容易拼成,夕兽旁边恰好有一座火山,这不是气运的优势是什么? “李尚书,我这把刀当的还算可以吧?倒是你,神都阳京监天司的司正,你也能买通啊?这可真是……”高见看着眼前的李驺方,感叹道。 是的。 监天司真的找不到高见的踪迹吗? 那可难说噢。 但最后监天司还是判了‘无责’,这可不是高见能够操纵的东西了。 所以,最后这关键的定音一锤,其实是李尚书砸下来的。 “你这把刀,确实干得不错。”李驺方的虚影如此说道。 “你还有别的刀吗?我怎么没看见?”高见问道。 “因为他们都死了,看不见是正常的,我投放了很多玄化通门大道歌,但暂时……只有你一个人活着。”李驺方站到了高见的石床旁边:“不过,你好像一直都知道,我寄宿在你的额头眉心处,理论上来说,我不在你的神魂里,也不在你的身体里,就像是一粒灰尘粘在那里,你是怎么察觉到我的?还几次三番都暗示你知道我的存在,你就这么笃定吗?” “什么笃定不笃定的,我不知道啊,诈你一下又不要钱,你看到了我就诈到了,你看不到,那就没人知道我在诈你,不做白不做,为什么不做?”高见随口答道。 靖江君发出一声没绷住的嗤笑。 金丝熊则更加放肆,直接哈哈大笑了起来。 倒是李驺方,他并不以为忤,反而跟着笑了起来。 一龙一鼠一人笑了一会,只有高见笑不了。 没办法,他疼,这么笑伤口会崩裂的。 于是,李驺方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就不纠结这些事情了,沧州的事情,因为你产生了很大的机会,剩下对左家的倾轧,我会继续负责,鼠山已经和我达成了合作,靖江君也欠我一个人情,高见你……想法应该也是和我一样的。” “什么一样?”高见问道。 李驺方感叹般的说道:“对于一个人的追求来说,金钱是不够的,名望也是不够的甚至可以说,这就跟国宴之上那些顶尖菜肴的复合香料一样,你也说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只是知道必须要吃,而吃了一口还想吃第二口,吃了还想吃,吃了还想吃,怎么吃也吃不够,非得要吃完才行。” “你和我这么比喻,我也没吃过国宴啊。”高见撇撇嘴。 他能理解李驺方说的是什么,但国宴这玩意儿……听着好像很高档啊。 “没关系,你马上就能吃到了,年后,太学学子们进京,在神都,皇帝会亲自设宴,为你们接风洗尘,庆祝神朝新一代的青年才俊入学,到时候随便你吃。”李驺方仍旧是那般温和的微笑,仍旧是那么有礼貌。 “不过,我们还是有个地方不像啊。”高见说道。 “哪里不像?”李驺方问。 “我要什么,我会直接说出来,但李尚书,你不一样,你不会说出来。”高见答道:“你一边拿个琉璃罩子罩住自己,挡住了其他人窥探你内心的目光,一边又故意将罩子做成琉璃的,好像是在期待有人能透过琉璃罩子,看到你的真心一样。” “真是扭扭捏捏,不够爽利。” 高见的评语让李驺方愣了一下。 随后,他的表情露出了些许的落寞。 但他还是强振笑容,说道:“没办法啊,袒露自己的心,对你来说是无所谓的,可对我来说,只会被人用刀子狠狠插进去搅动,一次两次还能好,多来几次就会死了。” “那倒也是。”高见点头,表示理解。 确实如此。 “不过,我倒是想和你露一露真心,二位,可否回避?”李驺方扭头看向旁边的舒坚和舜靖江。 一龙一鼠自然不会拒绝,走到了石窟外面,还很礼貌的封住了石窟本身。 石窟内,只有李驺方和高见了。 李驺方站在高见的旁边,语气有些低沉的说道:“神朝的事情,是一团乱麻。” “‘神朝’不是一个人,它是许多人的集合。皇帝,大臣,官吏,各地的世家,仙门,甚至包括了妖怪势力,各种平民,管理者,这些人共同组成了‘神朝’。” “所以,这么多人,当出事的时候,当中的每个人都有借口可以逃脱法律制裁,但实际上没有一个是道义上完全无辜的,甚至包括受害者也是。” “想想看,你所看见的沧州,包括民众在内,是不是都是一群人渣?当血祭被推行的时候,就连身为祭品本身的农民都有些欢欣鼓舞,可是,这些人里面有几个直接参与了血祭?又有多少是冷眼旁观做了助推的帮凶?受害者也是加害者,加害者也是受害者。” “分不清,分不清的,”李驺方叹了口气,如此说道。 世间,没有白,没有黑,有的只是深沉的灰色,只是有的灰看着像白,有的灰看着像黑。 大家都妥协或许才是最好的。现实中也不存在每时每刻都能占理的场合,或者说占理了反而会在其他方面损失更多 所以才会诞生政治,因为政治是妥协的艺术啊。 至于什么正义,良心,恭顺,感谢等等——它们究竟表达了什么,这可真就是让人永远捉摸不透了。 但面对李驺方的感叹,高见却说道:“分的清的。” “怎么分?我看遍神朝上上下下,却从来没有看清楚啊。”“李尚书,你分不清,是因为你看的东西太多了,反而看了眼,我心胸没有你那么宽大,所以我觉得没有那么复杂。”高见摇头说道:“谁先干的,谁就是坏的,至于后面的,那都无所谓。” “后面的都无所谓?那你可真是……眼界太小了。”李驺方摇了摇头。 如果这么算的话,那世上人人都没有罪了,都可以推给别人了,按照这个思路,高见根本就不该杀任何一个人。 “不,李尚书,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我举个例子吧。”高见伸出一根手指。 然后他伤口吃痛,不得不又收了回去。 “还是直接说吧,就别手舞足蹈了。”李驺方说道。 “好。”高见无奈点头,但他还是迅速整理了一下思想, “就比如说,左家。” “左家的罪恶不止血祭,实际上,左家把很多好人,至少是正常人的人,逼成了一个坏人,这些被逼的人,才是真的可怜。” “在我看来,以眼还眼是不公平的。坏人施暴,受害人反击。在这一过程中受害者还被逼成了一个他曾经最厌恶的人……明明是好人,却被逼成了坏人。” “这不公平。”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李尚书,你看见的灰色,就是这样的灰色吗?我可觉得这一点都不灰啊,是有人把他们逼成这样的,而不是他们天然就是灰色的。” 李驺方面无表情,不置可否,只是问道:“那你有什么办法?按你这个说法,左家也有苦衷,左家也觉得自己是被逼的,那谁不是被逼的呢?谁没有难处呢?谁说不出两句苦衷呢?人人都有苦衷,那人人便都无错了吗?还是说,你要来一句‘错的是这个世道’?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可要看不起你了。” 错的是这个世道。 这是正确的话。 但也是一句废话。 说出来都没什么意义,纯粹是浪费时间。 如果高见说了半天,就只是为了说这句话的话,那李驺方只会觉得……实在是很失望啊。 那样的话,高见就真的只能当刀了,本来他其实是看见了高见的表现,想让他当握刀的那个人的。 刀是任由别人驱使的,所以脑子不好的人才会去当刀。 高见的脑子好使,但如果只是擅长‘战术’,那么其实也就是一把聪明点的刀,真正的握刀人,需要清楚的知道刀怎么挥,要砍在什么地方,要砍几分,砍几下。 但这时候,高见说出了自己的回答:“我不想评论世道的对错,我只是说,你想的太复杂了,砍了左家,就没了血祭,就这么简单。” “这世上不止一个左家,血祭或许其他地方没有,但其他地方也有别的东西,总有你看不惯的,你都要杀?” “都要杀。” “连这世道,你也要杀?” “也要杀!” “你杀得了吗?” “我已经杀了左家,其他的杀不杀得了,我不知道,但你问我敢不敢砍,我只能说,我敢砍,对方死不死是对方的事情。”高见随口说道。 李驺方。“哈哈,你当不了握刀的人,你杀性太重,把刀给你,会死很多人。” “无所谓,我格局也不是很大。”高见不是很在意。 说实话,他并不把李驺方当成自己的靠山,只是对方暂时和自己的目标合得来而已。 但这时候…… 李驺方突然话锋一转:“但我想把刀塞给你,让你试试握这把刀。” “啊?”高见愕然。 “因为,我也有很多想杀的人,但……我杀性不够重,我会犹豫,我会去想‘大局’,我下不了手。” “你杀性够重,脑子也好使,应该不会干出那种为杀而杀的事情,所以我想让你试试。”李驺方说着,伸出了手:“你是我找的第四千六百三十二人,我传出去了四千六百份玄化通门大道歌的道韵,但只有你修行到了四境,还做出了这些事情,所以我觉得,可以信你一次,就算输了,也是我自己的问题。” 这个精瘦的老者,在此刻,眼中露出了神光,他继续说道:“朝廷文武大臣,其中常隐于小奸。” “然则小奸不除,必至于大盗,今神朝不逞之辈甚重,农不能稼穑,商不能懋迁,士不能博闻,工不能精技艺,全靠祖宗余荫,天材地宝,心无刚强敢勇之志,无革弊除蠹之能,神朝近些年的状态,皆此辈为之。” “我不怕他们奸诈恶毒,我就怕他们奸诈恶毒的同时,还是个废物,而铲除废物的事情,不知道你能不能做?” 高见盯着李驺方好一会,然后说道:“哇……李尚书,你想谋反吗?” 是啊。 铲除废物,然后扶持‘有能力’的自己人,这不是谋反是什么?党同伐异,排除异己,这可是大大的奸人所为啊。 李驺方眼神冰冷:“我无所谓这是什么,我只知道,神朝就连维系天坛大祭都要竭尽全力了,而这些所有的原因,就是因为废物太多。” 他闭上眼睛,稍稍有些疲惫的说道:“一旦天坛大祭出了纰漏,世家们最多也就是损失一些财富,可黎民百姓要死多少,我就数不清了,神朝快养不起这么多贪婪无度的废物了。” “我只希望,坐上来食俸禄,受万民之税供养的人,起码能稍稍做点事情,哪怕是贪,也得做完了事再贪。” 这话说完,愣住的却是高见。 李驺方,还真就把自己的心事和盘托出了? 不对,这应该不是他完整的想法,这只是他想法的一个分支。 但这些应该是真话。 于是,高见摇了摇头,说道:“只能说,我不是你的同伴,我只是恰好做了你想做的事情而已,别把我当什么刀,或者握刀的人,我就只是……看不过而已。” “那就够了。”李驺方收敛了刚刚的疲惫表情,露出了公式化的笑容。 他接着说,“经过阴地气和黄泉的阴气冲刷,你的大椎窍,快开了吧?这枚真阳七转还丹,对你来说应该有很大的用处。” “七转还丹?!”高见喷了。 喂! 这玩意儿够拿来买高见的命了吧!? (本章完) 第194章 五境! 第194章 五境! 将丹药炼成之后,再将之回炉,返工,如此便叫做‘还丹’,意为‘归还本质’‘去芜存菁’。 一次是一转,每一转的难度都将会提升许多倍。 就好像将铁矿石炼成生铁很简单,将生铁锻成熟铁就更难,熟铁锻成钢,那更是难上加难。 已经是百炼精钢了,还要怎么精粹?直接拿去回炉可是没用的。 技术工艺达不到,你回炉一万次也只是原地踏步而已。 而能够抵达‘七转’,可想而知难度有多大。 高见看着这东西,没下嘴。 “这玩意儿……不像是用来吃的丹药,这是金丹吧?”高见看着那颗丹药,有些不可置信。 金丹,也就是道门修士的修行成就之一,可不是拿来吃的东西。 道士们,他们可以在破开一关之后,在‘丹田’之中修成金丹。 神关精关气关,还有一个称呼叫做‘上丹田’‘中丹田’‘下丹田’。 丹田所在,就是丹成所在。 其中,有内丹与外丹两种,两种都是金丹,并无优劣区别,只看修行的路径。 有内丹法,讲究一个性命交修,通过自身修为,凝练自己的精气神,最终将自身炼成‘金丹’,丹指圆满,金指坚固。 二者相加,也就是抵达了‘坚固圆满’的境界,身躯无漏,寿命大大延长,还能够获得不同的神异,具备不同的能耐。 在中丹田孕育的金丹,就能让道士具备坚韧肉身,像是太和山紫霄宫那些道士,就是道武双修,靠的就是中丹田。 下丹田孕育的金丹,则可以驾驭不同的气息,千里御剑,靠的多半都是如此。 上丹田孕育的金丹,就能做到神魂出窍,如同有一具身外化身。 当然,还有别的神异,但总归来说差不多就是这个类别。 但并不是所有道士,都可以性命交修,将自己炼成金丹的。 如果修行者天赋不够,无法自力形成内丹,那就只有借助外力,通过外界力量,天地之气交汇,通过各种各样的天材地宝,炼成外丹,吞服之后化为自身金丹。 而眼前的这颗还丹,就是根据金丹法炼制的正统外丹,服之可成金丹,炼这么一颗丹,就等于一个金丹道人一生修为的总和。 当然,也能吃就是了。 只是……这东西的珍贵,自然也是看得见的,金丹真人是何等人物?这一口下去就等于吃掉一个,属实是奢侈的无与伦比了。 李驺方则直接把这东西的来历说了出来:“是,这是一个六境道士的金丹,不过他人已经死了,这东西算是战利品吧,吃吧,算是对你的前期投资。” “这种东西不能拿来当药丸嗑吧?随便吃下去,坏处应该不小。”高见摇头。 这种东西,是对方一身修为的结晶,贸然吃下去,要是消化不了,怕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李驺方说道:“不用担心,你的大椎窍这个状态,应该是承受得住的,吃下去之后,突破五境应该没什么难度,你的磨砺已经足够,只差积累,这颗金丹可以弥补你的积累,让你突破五境,当然,我也不确定,但你的天赋很好,我觉得可以试试。” 突破这种事,并不是一定的。 如果你自己不行,那你就算吃什么九转仙丹,说不定也只是浪费掉了。 “我为什么要这么急着突破五境?”高见反过来问道。 “你不是希望覆灭左家吗?难道你不想亲自参与?当然,如果你只是想看看的话,那你在这里慢慢养伤,也是可以的。”李驺方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高见双眼一亮。 “李尚书,这就是你刚刚和我说那些话的意思?”高见问道。 就在刚才,李驺方和他说了一堆话,高见其实都当是对方在扯有的没的,但如果此刻和这句话结合在一起,可就不能当胡扯了。 本来,高见也是准备让李驺方来击溃如今露出了弱点的左家。 而现在,李驺方让他来。 那他可拒绝不了。 李驺方点了点头:“你杀性重,让你来动手,也好让我看看你准备怎么办。” 高见闻言,不再犹豫,一口将金丹吃下。 没必要纠结这么多。 人家李尚书都说了,这事儿得让高见来。 那高见当然是……迫不及待。 金丹吃下。 高见只觉得自己胸口,有正气突生,居平味澹,恢恢荡荡,一股无形的力量,以元命之神驾驭本身之气,合彼天地之气,水火既济,龙虎交泰,霎时间,一种奇妙的感受在高见的体内爆发开来。 金晶莹洁夜三五,乌兔搏搦有真毓。 天地人兮各有奥,龙精虎髓鼎中烹。 离龙隐隐居乾位,巽水滔滔入艮流。 三日结胎方入妙,万丈红光贯斗牛。 他好像能够感受到,一位道士,日夜捉坎填离,调和龙虎,抽铅添汞,金精炼顶,玉液还丹,五气朝元,三阳聚顶,不知费了多少功夫,最终凝聚出了这枚金丹。 他的内天地本来破损严重,可得到了这金丹之中完备的天地之气,飞速复原! 伤势顿时痊愈,之前损失的力量也远远增长。 这一颗外丹,如果不用来化为金丹,其中药力光用来疗伤,哪怕高见是六境,恢复伤势也绰绰有余了。 更别说,他只是四境! 其中的真阳之气,更是熊熊燃烧,让高见立时出了一身的汗! 他马上盘腿坐下。 浑身已经不痛了,因为伤势已经完全愈合! 绷带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劲给崩坏,露出了一身铁打的肌肉,其中闪烁着金红光芒,那是压制不住的真阳之气。 高见立刻运使玄化通门大道歌,通过玄妙的手段,引导气的运化。 一门好的修行法,能够在人身错综复杂的环境之中,找到最优解,利用自己的优势尽可能的带来更大的好处。 就像是炼铁时候的‘技术工艺’一样。 劣等的工艺,效率低,杂质多,还伤身。 优秀的工艺,效率可能是几千倍的提升,炼出来的钢铁直接就是百炼精钢,并且环保无污染。 就是比你的强,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你土法炼钢就是不如我的现代化炼钢厂,从设计理念,到实施水平,再到最后产品成果,都是全方位的碾压。这是知识等级的压制,非洲的土质高炉就是比不了世界最顶尖的实验室的炼钢机构。 普通的功法,就是非洲的土质高炉。 而高见的玄化通门大道歌,本质并非是一本功法,而是‘物理原理’一样的东西,你读了这本书之后,能够自己拟定自己的工艺流程,根据你自己的工艺水平,智力水平,还有掌握的技术本身,自行根据自己的状态,创造合适自己当前阶段的工艺。 就相当于把所有原理都告诉你,然后剩下的就交给你自己来了,或者让你的长辈来也可以,无所谓。 而高见现在所创造的法门,具体是什么水平,高见自己也不清楚。 但他知道,运化这些东西,绰绰有余。 高见完全够资格将这枚金丹运化,甚至利用不到的那些气,他都能储存起来,下次再用,因为他已经开启了‘神关’,也就是有了‘上丹田’,可以将剩下的金丹存着,留着以后用。 这是一枚外丹,金丹之中,主要由五石炼制。 五石者,丹砂、雄黄、白礜、曾青、磁石。 高见认识一条龙,她的名字就叫舜丹砂,她就是以五石之一来命名的,可见这五种材料的地位。 想要炼化这枚金丹,就要有炼化五石的办法和经验。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而这些……高见全都有。 他用的是绮里丹法,先取五石尘,合以丹砂汞,内大铜器中炼制,将自身的丹田化作大铜器,将金丹削做尘土,以其中真阳之气炼制,化作砂汞,以砂汞浸泡,将其中的真阳火气提炼出来,从而留下剩下的部分,下次还能再用。 这是因为丹砂乃是这枚金丹的主材,这也是‘真阳’二字的由来,丹砂本身就是阳火之物,其中阳气无比充沛。 显然,这个办法起效了。 金丹迅速炼化。 充沛的真阳之气,涌入高见的大椎窍。 此地是手足三阳及督脉之会,为手足三阳经的阳气及督脉的阳气汇合而成,窍穴之中的阳气充足满盛如椎般坚实,故名大椎。 有诗云:“大椎控石煅以火,介然坦道疑天成。” 此处乃是全身阳气通行之地,此地的坚实饱满,那就说明人很健康,如果塌陷下去,便是气血虚浮,活不久的样子。 高见原本的大椎已经干瘪,是因为气血和阳气都消耗殆尽。 而现在,肉眼可见的,干瘪的大椎开始鼓起。 大椎,以及后面的骨头,有一个名字。 叫做‘脊椎大龙’。 而今,这条大龙,仿佛活了起来。 充沛的气血在其中流动,鼓动的心脏催促着狂暴的阳气在身体血脉之中穿行! 高见猛的站起身来! 丹砂的真火之气已经应和! 在神关,也就是‘上丹田’之中,一枚金丹提溜提溜的旋转,其中的阳火已经被高见提炼出来,剩余的部分则是其他的气,现在高见暂时用不到。 高见长舒一口气,口鼻之中喷出白烟。 血气实,肌肉坚,五脏坚固,血脉和调,皮肤致密,营卫之行,不失其常,呼吸微徐,气以度行,六腑化谷,阴阳相抱,刚柔相搏,名曰强也。 强!壮! 五境武夫! 高见的刀法没有任何的进步,但他的肉身,已经打开了精关第三个窍穴!再往前一步,就打开精关,真正意义上的具备了‘超脱凡俗’的力量。 打开精关之后,断肢重生也好,濒死的伤势瞬间痊愈也好,甚至是摘掉心脏之后依然自如行动,都不是什么不可想象的事情。 因为到了那个时候,就算心脏被摘掉了,可只需要让血管自己接上,然后全靠浑身各地的肌肉自己挤,也能把血液运转过去,毕竟心脏泵血就是靠挤的,直接用其他地方的肌肉泵血完全是可以做到的。 乃至于肢体再生,器官再生,从嘴巴里掏出十个八个的心脏拿出去给别人吃着玩儿,搞点什么“我有诚心,佛心,恒心,就是没有黑心”之类的活儿,都属于正常操作。 这是彻彻底底的超越凡人,超越常识的力量。 这就是‘三关’。 每一关,都是如此匪夷所思! 除了高见的神关…… 没办法,他那个神关和闹着玩一样,至今为止,除了储存一些神韵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作用,还在发育之中。 但如果正常发育成功,估计会比正常开启的神关更加可控,威能也能自己选定,算是占了大便宜,这也是那个什么‘欲界’的梦境世界给的好处吧。 高见迄今为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对方就是有这种无视一切前置条件,直接打开神关的办法,哪怕这样打开的神关并没有什么威能。 想要拥有威能,该补的课一门也少不了。 但高见也直接凭空提了一境……好处也是大大的有,这等于是获得了神关这一个境界的无息贷款。 感受着大椎被打通。 高见感觉自己距离精关还有一点距离,似乎这临门一脚还踢不出去,缺了点东西。 于是,他放弃了思索,而是睁开了眼睛。 五境! 经历了黄泉和地脉的淬炼!又有许多妖兽血肉的支持,如今再加上一颗金丹的血本! 他真的就在年底突破了五境! 这在沧州内城也算得上一号人物了! 高见睁眼,起身。 李驺方的身影已经虚幻了。 “你是靠那颗金丹在维持?这是你的分身?”高见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对方是寄宿在自己身上的,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李驺方的身形虚幻,但一如既往的说道:“这是我的神通,金丹给你之后,自然无法维持,也就是说,再有一刻钟,我将会彻底失去对沧州的掌控。” “但我会把沧州已有的东西交给你,让你做握刀的人,不过就这一次而已,他们只会听你这一次行动。” “让我来的话,我知道会有什么结果了,我有些好奇,你能造出什么结局?毕竟你已经好多次出乎了我的预料,关于沧州的一些底牌,之后会有人送到你这里。” “所以,让我看看你的杀性,做完这次之后,就去太学读书去吧。” “你这个决定,下的可真是突然。”高见活动了一下身子,如此说道。 “是很突然,但也在情理之中,左家的衰弱比我想象的还要大,而这一切都是你做的,既然如此,作为对你的奖励,最后一刀交给你也是理所当然。” “正好,也能让我看清楚,你是什么人。” 李驺方说完,彻底消失。 (本章完) 第195章 掌舵商议 第195章 掌舵商议 左岸和左浪坐在左家的议事堂内。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就在前几天,两人还剑拔弩张,要争个你死我活,甚至不惜用上暗杀这种手段。 而现在,两人却坐了下来,开始攀谈。 没有别的原因。 左家这几天遭遇的事情太多了。 已经到了没资格,也没时间内乱的程度了,他们两个必须坐下来谈谈,就算要打也是以后再打,当务之急是稳住阵脚,平稳度过年底的除夕大祭。 “所以,现在我们就先不争了,度过年底大祭需要各处值守,起码在这两个月,左家不能再出事了。”左青闭上眼睛说道。 左岸也点点头:“各自压好手底下的人,安抚好族老们,事情不能再扩大了,内斗消耗了太多实力,外乱又不止,现在族人们怕是都心生罅隙,这个状态,怕是过不了年底大祭。” “召集所有族人,把事情都说清楚,让他们的仇怨都在现在解释清楚吧,不能再因为继承人的死出现继承人内乱,我们必须说清楚,三个月内,不考虑继承人之间的选拔,一旦这期间出现乱子,不论天赋和表现,一律剔除名单。”左青如此说道。 “好。”左岸点头。 他们很快又达成了新的协议。 搁置所有的争议,以一种近乎于强硬的手段,要求左家所有人全都放弃一切争斗,哪怕是杀父之仇也得忍着,忍到老祖宗闭关。 谁忍不了的,那就自己脱离左家,自己出门,爱怎么解决怎么解决。 不近人情吗? 是的,不近人情。 但左岸和左青都知道,现在不是讲人情的时候了。 左家连续遭到的打击,甚至已经让现金流都出现了问题,因为太多的族人在近期的消耗剧增,而营收却减少了相当大一部分。 在过去的几百年,左家的营收,很大一部分来自于祭祀和血祭的妖物的供奉,比如白山江水族每年都会带很多财物来贡献给左家。 还有左家也有一些产业,像是商会,工坊,道场之类的地方,形成了一个以祭祀为核心,各种产业为分支的综合性财富流转机制。 这个机制平时是没有问题的,左家可以靠这个源源不断的汲取沧州的财富,让自己愈发强盛,愈发富有。 可现在出了一点问题。 沧州的基层势力断掉了,原本的白山江水族,还有别的基层神祇,现在都断掉了,并且还没来得及建新的。 其实早就可以建新的了,但怎么建,是重建血祭体系,还是用‘法’来规制新的体系,这俩涉及根本的事情上,左岸和左青一直不肯退让,导致了到现在都还没建立成功。 但没建立成功,也是要吃饭的啊。 左家人这么多,各个房,各个支脉,都是要在家族里支钱的。 除了养这些族人,还有各种产业需要维护,各种事情需要经营,这些也都是要钱的地方,再加上最近内斗,各种销也不少。 收入少了,开支大了,左家的账面,现在可都不太好看。 左岸于是说道:“所以,你想怎么做?现在最快建立以往收入体系的方法就是重建血祭,这个手到擒来,最多半月就能重新建起来。” “而按照你的办法,用‘法’来规制,至少需要两个月,现在大家议和,我不想说按照我的来,但怎么做你也得给我一个意见。” 左岸看着左青,等待着他的办法。 而左青深呼吸一口,说道:“重建血祭……不过是暂时的。” 左岸露出笑容:“行。” 重建血祭,只要重建之后,届时想要拆了重新建‘法’,那就没那么简单了,现在是百废待兴,建起一座新的大厦很简单。 可如果已经建好了,想要拆掉重建,那可就不简单了,所以现在左青答应以血祭为根底,说明他已经赢了一半。 “不过,我有一点要求,那就是新的血祭,不能任由底层神祇胡来,我要定法以规制他们的行动。”左青说道。 “好。”左岸知道,这也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这个节骨眼上,大家就不要争论太多了。 各退一步,先建成再说,什么风格以后再议。 不然的话,大家都要冻死在风雪中了。 “那就去召集族人吧。”左岸起身,准备离开。 但就在这时候—— 外面突然奔来一个人。 此人急匆匆的,但修为也是六境,在左家之中也算是中上层的管事。 他一路赶来,勉强维持着礼仪,拱手说道:“见过二位掌舵,最新消息……东海,阳京,西京,越州,闵州,贺州,这些地方,原本和我们合作的一些商会和道场,全都终止了和我们的联系。” 左青和左岸,随之大惊! “什么!?他们凭什么这么做?无故违约,可是要损伤名声的,是用什么借口做的?”左青立刻暴怒,厉声问道! 擅自摧毁合约,这损失大了起来,背后必有蹊跷,是自己这边出了问题,还是说是对面的问题? “都……都不是,是阳京那边,新出了一条法令,说是,说是和白山那边沾边的东西,需要重新勘验……”这位管事低头,如此说道。 神都阳京那边发了法令,说是要勘验白山那边的东西?不然不得入市? 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 白山,也就是神朝极西之地,还要往西,一直到那边草原王庭那边。 草原王庭,是神朝对极西之地的称呼,其实算是蔑称,认为对方不过是草原蛮族而已。 实际上他们自称为‘轮转王’,崇敬佛门,是神朝之外的国度,也有自己度过年底除夕的法门,势力不小。 而他们的圣山,就叫做‘白山’。 这座白山上面的雪融化之后,从西往东流,一直到神朝境内。 雪水融化形成的这条江,就叫做‘白山江’。 毫无疑问,沧州和白山那边关系密切,做了很多事情的。 “做这种商业上面的法令,是哪个人签发的法令?”左岸马上问道。“已经调查清楚了,是……是户部亲自签发的,说是和白山那边屡生矛盾,需要严查,这是文书复制,已经实行了!”六境的管事马上呈上一枚玉简。 两人立马打开玉简,却见里面写着: “草原王庭历来有茶马之事,与神朝素有贸易往来,然数次以来,已有摩擦,至今声息未宁,且常有复来犯边之说。” “然逆虏之来不来不足问,顾我之有备无备何如耳。今之极边地方,其险要所在,其切近边关,若边关失严,则贼虏长驱直捣,届时不忍言者多矣。” “但草原王庭一向贫弱,如何能再备兵马?经由调查,元是边境贸易作祟!” “此地边境所贸,皆为贵近权豪势要之家所有,两边究其所得客商之利,以岁计之,何止巨万?其与草原王庭交易,两边得利,唯神朝中枢利益亏损。” “草原是贪饕之心,既不深遂,而有侵犯之毒,如此发展,再攻之势必然。” “其能借此牟利,无非倚恃权豪,虗张声势,近勋戚之家,高爵厚禄富贵兼备,而又侵利于国,贻罪于人,揆之理法,实为不可,若不先为处置,不惟蠹国竭财,尤恐长奸纵恶,关系非轻!” “特敕该部、行令通行籍,由督委整理,春季稽考收支实数,三月之内,调容隐弊漏,访察奏闻,庶几遏绝豪要无厌之欲,灭草原之利益,使其凶恶不萌,逆虏闻风,知有畏惧,方可免战——户部尚书,李驺方。” 说的很简单,很直白。 白山那边,借助边境贸易,牟利甚多,以至于恢复了元气,而当地豪强和草原王庭挣得盆满钵满,神朝内部却要付出高昂的代价来购买这些东西。 所以户部签发法令,要严查白山那边进来的东西,借此来减缓当地豪强和草原王庭的贸易,起码是杜绝一阵子,免得他们‘蠹国竭财’。 这其实就是‘反倾销条例’,禁止某些东西的流入,需要严格审查,而这也恰好正在户部的职权范围内。 户部可是神朝的财神爷,一手掌管这些啊。 冠冕堂皇,理由充分,为国为民,任谁来了都挑不出毛病。 而且造成的影响也不大,毕竟对方只是要‘审查一季’,也就是审查三个月,这三个月内要对货物进行严格筛查,之后就恢复正常。 但是……恰好在这时候,神朝说要检查,这三个月的检查,可是会让左家现在的资金流遭到重创!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可也不短! 这个状态下,正值除夕大祭,用钱的地方海了去了,基层资金链被切断的同时,又被一纸公文禁掉了进出口这块的资金—— “巧合吗?”左青起了一身冷汗,看向左岸。 左岸脸色阴沉:“怎么可能是巧合,高见是谁介绍来的,你忘了吗?” 高见是谁介绍来的? 大家当然记得。 当今神朝二品大员,户部尚书,李驺方! 这事儿,和高见和李驺方脱不开关系! “奶奶的,是李驺方要和我们过不去?真当我们在阳京无人吗?!发信,给黎家!户部权势大,黎家在礼部,也未必不能和他们掰扯掰扯!”左岸一拍桌子,怒喝道。 神朝最大的巫觋世家,黎家,其势力范围就在礼部!天坛大祭也好,日常祭祀也好,各种礼仪规矩,都是儒家那帮书院和黎家分庭执掌。 其可以说是掌握了半个礼部,也掌握了半个神朝的礼制规划,是左家的大靠山。 “停下,通知黎家也无济于事。”左青揉了揉太阳穴,拦住了左岸。 “怎么?”左岸看向左青,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 而左青则说道:“就算通知了又如何?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忍一忍就过去了,到时候问你为什么会和李驺方招惹上矛盾,又为什么会出现这些问题,白山江水族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回答?” “若是和盘托出,咱们在黎家的地位会变成什么样子?” 左岸闻言,手高高举起。 但很快,他猛的拍在桌子上:“三个月的时间……只能忍下去。” “组织借贷,从沧州各个世家,还有尽有斋那边,先借一笔钱出来,停止所有例钱,号召所有族人,共渡时艰,撑过这三个月!” 左青则以沉重的表情问道:“然后,老祖宗那边……要唤他出关吗?” “先不要,老祖宗能不能突破两关,至关重要。”左岸摇头:“得靠我们撑下来,神都的大人物们这可是在给我们上脸色,想来高见此人突然过来,就是因为这个。” “结果,真被高见试探出东西来了,要是咱们没有露怯,他们反而不好动我们,估计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左岸摇头,有些咬牙切齿。 现在回头一看。 如果一开始就不和高见争外城,而是全力保护血祭体系,并且不要被抓住破绽导致内斗,再维护好其他的关系,保护好自家的公子,左家就不会露出现在的疲态。 可是说那些已经来不及了。 就算是百足之虫,可身上总是有些沉疴暗伤的,现在在连续不断的压力下,左家的动作已经开始变形了,上上下下也开始出现了裂痕。 显而易见的。 左家已经露出了在过去两千五百年里,逐渐积累的各种弊病和弱点。 “只是,也未必是坏事。”左青突然叹了口气。 左岸点了点头:“不一定是坏事……不破不立,这次暴露出来的弊病,正好可以给家族提个醒,经此一役,很多东西都有‘改’的空间了。” 遇到了事情,那么改正就有了动力。 “老祖宗那边,还是让他闭关,还是一样的,召集族人,宣布我们的决定。”左青起身。 左岸也跟着离开。 老祖宗左浪,属于是那种雄狮型领袖的,平时的事务都有母狮代劳,但只要他决定的事,就不可违逆。 这个节骨眼上,还不能唤醒老祖宗。 否则的话……左岸和左青,都将会失去一切权柄。 虽然他们口口声声说着家族。 可似乎……他们自己也没能放手。 (本章完) 第196章 敛财 第196章 敛财 左家的祠堂里。 堂内装饰华丽,图以云气,画彩绘灵,赫奕丽华,内里陈设神堂,神堂内部饰以金银,加之珠玉,庄严焕炳。 再往神堂内看,就可以看见……一座占地巨大,足有三十七层的‘万神殿’。 这些都是左家供奉,或者说……被左家所驱使的神将,英灵。 三十七层,一层一千尊神像。 一共三万七千尊神将,这就是左家的全部底蕴。 在家族祠堂处,这座大殿甚至比祠堂的占地面积还要巨大。 而在外面的广场上,面前有个石香炉,摆在中央,分在两边,会集族众,整整齐齐的站了七八百人,这些都是在祠堂里有名字的族人。 所有人尽披礼服,都到香炉面前合掌作礼,分作两班,香炉上有金锭,表礼,信香一概事物,看起来前期的仪式已经做好了。 所有族人都在这里。 左岸和左青坐在最前面。 “今日要通知大家的事情,应该都已经收到了吧。” “收到了,说是要裁撤所有支脉的例钱。”这时,下面有一个口气不太好的族老发出了声音。 左岸没有犹豫,而是马上回应道:“不只是支脉,包括嫡系,甚至包括我们,所有人,全部的例钱,都要裁撤三个月。” “不可!我养的炼师,还有现在已有的一些研究,都还需要资助,如果这时候裁撤了,怕是人就都跑光了,前期的投入怕是全都要打水漂!”下面一个人喊着。 而且不止他一人。 “我的产业正吃下了一批楼船,要卖到东海去,正需要钱周转,这时候断了,你知道要赔多少钱吗?!” “我养的几只水兽……” “现在还有两炉丹,要炼七七四十九日,你让我停火?” “我家中幼子,尚在锻体筑基,每日丹药可不能断!” “我最近可刚从白山那边进了一批——” “还有我!” 此言一出,整个左家都炸开了锅! 这些世家子弟,不管有没有真本事,还是说是资源灌上来的修为,但不论如何,都有着各种各样钱的地方。 他们看似阔绰,实际上也很阔绰,但这都是建立在源源不断的资金流的情况下的。 正常来说,左家一年支出的例钱,要有上百万金。 左家辉煌了这么两千年,没人会觉得左家会缺钱。 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左家的钱财来源如此广泛,每分每秒都有许多渠道,许多根系,不断的壮大这条百足之虫。 但是…… 现在就是这样。 “肃静!”左岸猛的一拍手,却见四周的树木骤然张开枝丫,化作鬼木,发出咆哮! 无数鬼木的藤蔓挥舞,张牙舞爪,再加上这般呼啸声,一下盖过了众人。 其他人也不是没有修为,但眼见掌舵这么做了,也就安分了下来。 只是,其中有些人却有明显的不服,他们都看向了左青。 而左青做出了和左岸一样的举动。 他一伸手,却见四周的气氛逐渐压抑下来,有某种特殊的力量禁锢了这里的气流。 然后,左青说道:“各位族老。” 他只说了族老,因为只有族老才有资格质疑他们,至于其他人,必须服从。 “家族现在遇到了一点难事,这是我和左岸伯伯商量出来的最好结果。” 左青也这么说,整个左家上上下下,面面相觑。 “再说了,各位族叔,不管是长辈还是晚辈,你们要说手里没有现钱,没有储蓄,想来我也是不太信的。” “但我也不会去细查这件事,只是除夕大祭在即,还请各位稍稍忍耐一二,撑过这段时日。” “还有,我已经下发了除夕大祭之中,各家各户需要做的事情,只是这次没有公款,各位自行解决筹款的事情,只是我希望不要再出纰漏,平日里例钱没少领,家族有困难的时候,还望各位记得自己姓左。” 左青说着,摆了摆手。 于是一堆管事上前来,开始发放一些书册,书册上记载了本次除夕大祭要做的事情。 其实都和往年一样,这是左家延续了几百年的除夕大祭流程,也是左家的底蕴之一,其他势力,如果是想主持除夕大祭,就得自己重新整理制造出这么一份东西出来。 这一份东西,拿去卖的话,百万金都不够啊。 这可是启运神朝十分之一的大祭细节和技术手册,属于最顶尖的机密内容,其中涉及的诸多高精尖的法门和拿无数金钱人力物力甚至是人命试探出来的规则更是多不胜数。 这上面随便一句话,比如“不可用红色”,这五个字,说不定就要死上几十个人才能试探出来。 “那么,开始吧,我不希望听见有反对的话,如果有的话……三个月之后再说。” “连三个月都忍不下去,就离开祠堂吧,我允许你那一支独立发展,作为分家离开沧州,去外面打拼,也不会动你们的财产,算是给家族留一些体面。” “毕竟,现在是共患难的事情,你们要是连这个都分不清楚,还是离开比较好,对你好,对家族也好。” 左青语气非常平和,甚至是有些温柔,但他说的话非常不客气。 但也恰恰是因为这种不客气,让大家都意识到了这次是认真的。 包括各位族老在内,没有人再提出反对,也没有人再逼逼赖赖,所有人都认真的开始领取自己的那一份任务。 左家的祠堂内,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 两天之后,沧州外城。 外城这几天……不太安宁。 往日的太平都被打破了,最近这几年,大家都在加大班,内城的大人物们突然开始在城内横征暴敛了起来…… 在外城的一家小工坊里—— 这里是一个制革的工坊,在这里的是个制皮师傅,名叫马喜盛。 马喜盛,是这一条街唯一一个制皮师傅,之所以是唯一,是因为其他人都被他赶走了,一条街只能有一个,不能抢生意。 作为一个匠人,他给自己的师父当了二十几年学徒,三十几岁的时候终于出师,修为也到了一境,而今已经五十多,手底下也有一个学徒了。 一个就够了,多了,容易吵架。但干活的人不止一个。 因为制皮这门行当是个苦活,非常需要年轻的劳动力,而且不能是需要正规的学徒或伙计,必须是需要廉价的苦力。 这行业有些工作很累,像是用小刀刮去腐烂兽皮上的肉,混合有毒的染浆来鞣制,在锅子面前提炼腐蚀性强的各种药水之类的。 这些事情,可不能让他自己和徒弟去做。 这类对人有生命危险,会致残致病的活路,任何一个对自己的徒弟有责任感的师父,都不会让徒弟去干这种活。 所以马喜盛会召集那些没钱的穷鬼,失业的瘪三,从外地刚刚到沧州没地方吃饭的游民或没有人监护的孤儿之类的人来做这种事。 这些人,没人关心,一旦出了问题,也没人过问。 “今晚加点班,给你们多发五成工钱,大家都别睡了,对了,今晚还管饭,有肉,有肉!油水管够。”马喜盛走到工坊内部,如此说道。 强烈的臭气袭来,污浊的水面之上,油腻而臭气冲天的污水正源源不断的排放到白山江的支流之中。 生活区的河基本都是黑的,和这些工坊脱不开关系。 马喜盛穿着一个皮围裙,身上是耐脏的麻布。 这个制皮作坊一年能给他带来十几金的收入,大部分活他都已经交给了徒弟,只有那些上了一境的精品他才会亲自干。 但今天,他罕见的来到了这个地方,并且对这些人下了承诺。 “老……老板,还要接着干吗?”一个小女孩走了上来,她看起来只有十岁,可以看见,她有意无意藏着的手指泡的肿胀发紫,褶皱很多。 这个制皮工坊,有着有很多处理兽皮,兽毛或者纺织品的流程,这些流程中,有一个简单但很繁琐的前期准备,那就是是将兽毛,亦或者兽皮投入沸水盆搅动,再取出,刷去杂质,小孩子只能做这种工作,工钱极低,又很累,搅拌的时候,沸水溅出又容易烫伤,烫伤的水泡也只能靠自己解决。 这是个简单的活计,烧开水,把兽皮丢进去,然后煮一会,捞起来,再把毛皮刷干净,就可以丢给下一个人了。 可只要量一上来,她们每个人都得干八个时辰甚至是九个时辰,那伤口自然也就来了,总有不小心碰到开水的时候,总有溅到身上的时候。 “对,现在上头东西都压下来了,多加点班,药我也给你们买来了。”马喜盛笑着,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你最近也缺钱是吧?我都拿的现钱过来。” 说着,马喜盛拿出一个袋子,摇了摇,里面传来了铜钱的声音。 他呼喊道:“先过来分钱!” 于是,就看见几十个小孩,还有十几个大人。 有的是负责药水的,有的负责鞣制,还有的负责烧水,搬柴之类的,这几十个人,就是这个工坊的劳动力。 马喜盛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不错的年轻人,那是他的徒弟,也是他的女婿,是这个工坊以后的继承人,正看着师父处理这些事情。 马喜盛只有一个女儿,以后这些事情肯定是要交给他的,而现在他也马上就要突破一境了,到时候就有资格出师,继承这个工坊了。 死气沉沉的工坊因为发钱,发肉,所以多了些欢笑。 但这个徒弟却笑不出来。 等马喜盛发完了钱肉,离开这里的时候,徒弟终于说话了。 “咱爹。”他自然的喊着:“上头可没发工钱……” “那咋了?上头不发工钱,咱就不发了?”马喜盛摇了摇头:“再说了,上头是内城的人,估计也就几天就发下来了,人家吃顿饭都不止这点钱,还能差了咱们的?年年除夕都要干这些活,干了几十年了,不碍事。” 是的,突然要加班,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马喜盛,还有沧州外城一百多个制皮师傅,每年都要给除夕大祭供一些皮子,这些皮子要求高,都得他们亲手来,算是一年来最大的单子。 但单子虽大,却也很忙碌。 而今年的单子,和以往有些不一样。 今年,内城的那些大人物,没给现钱。 马喜盛有些奇怪,但还是和以往一样,接下了单子,还自己垫付了钱,收了皮子,发了工钱,准备一如既往的开干。 一切都还是在正常运转—— 一直到九天之后。 九天之后,马喜盛交付了皮子。 同时,他也被打成重伤,从左家一处铺子的侧门里丢了出去。 “还敢伸手要钱?真是不要命了!给我拖出去!”一个左家管事有些不悦的说着,让家丁把人拖了出去。 打人的是个二境,只一下,就让马喜盛把所有的话都憋了回去。 马喜盛已经说不出话,因为那一下已经断了他的生机,就算拖回去让大夫看,也活不了多久了。 左家没给钱。 不止是他一家没给。 所有人家的,都没给! 为什么? 原因不知道。 但大家看得见,左家的人,依然是衣冠楚楚,吃饭穿衣修行,依然是出手阔绰。 他们只是在外城省了一些钱。 有明眼人已经看出来了,左家缺钱…… 于是他们决定赚钱。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钱不是从钱最多的人那里赚的,而是从最好欺负的人那里赚的。 左家人当然有积蓄,可这些积蓄不是拿来随便用的,起码不是给你们用的。 往日不缺钱,无所谓。 可今年,年底大祭所需要的货,是不可能拿到钱的了。 马喜盛的徒弟,哭哭啼啼的把他拖回了家,又张罗着找郎中,可几个医生看下来,都摇头,说没活路了。 这样的事情,在沧州外城,大量发生。 哭声似乎在到处都有。 但不到一天…… 马喜盛家里突然有人来拜访,而且拿了一枚丹药出来。 那是一个年轻人,上来就直奔主题:“马师傅是吧?这是金疮药,能保住你的性命。” “对了,别怕,我们是来帮你们要钱的。” (本章完) 第197章 高见的准备 第197章 高见的准备 马师傅的小工坊里。 他面色灰白的躺在那里,胸口心脉已经被打断,眼见再过两天就要死了。 而这时候,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这个年轻人,一身镇魔司的官服,挎着一把长刀,赫然便是高见。 却见他不知道哪里来的情报,找到了马喜盛的工坊里。 “马师傅。”高见走上前去。 因为他一身的官服,自然也没人敢拦,还有个年轻人赶紧到门口来迎接:“军爷,哎哟,军爷怎么突然——” 高见则马上说道:“我是来帮你们要钱的,还有这个,拿给你师父,吃了之后,能救一命。” 显然,这位徒弟愣住了。 他完全没有想过会有这种发展。 而且……眼前这位军爷,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情? “别怕,不是你们一家,我能进来吗?”高见问了一句。 徒弟连忙让路。 高见大踏步进去,看见了躺在床上,几乎濒死的马喜盛。 马喜盛的脸色一片蜡白,吁吁作喘,眼睛肿的厉害,看见高见起来了,却也没有动弹的力气,只能用眼神,祈求般的看着高见。 高见伸手,将手里的丹药展示了一下。 这枚丹药,是内城的丹师卖的,一枚价值十来金,要说价格虽然对外城来说是天文数字,可对如今的高见来说,也不是很贵,但关键在于需要门路。 外城这些人,没有门路接触这些修行者的产物,虽然他们已经一境了,可终究没有踏入真正的修行者阶层,他们的‘一境’,是功法的上限。 他们连一套完整的,修行到四境的普通功法都没有。 这差距是极为巨大的,普通人修行的路径早就被断掉了,除非你是天才,否则的话,修行之路只会在你可望而不可及的范围内招摇。 一直这么钓着你。 但除非你是他们需要的天才,否则你永远不可能接触到。 看起来内城,外城,不过一墙之隔,甚至外城里很多人还能每天都看见高来高去,炫耀着术法的修行者…… 可他们之间,实际上是云泥之别呀。 看得见,却永远摸不着。 看似生活在一座城市里,可永远是两个世界的人。 感觉上大家隔的没有多远,但实际上一辈子,甚至两辈子,三辈子都接触不到。 就好像高见手里的这颗丹药。 买不起吗? 买得起的。 十几金,砸锅卖铁,再加上积蓄,实在不行把工坊卖了,再怎么也是买得起的。 只是这丹药不会卖给你而已。 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卖给你这个选项,你有钱也买不到,你甚至进不去内城。 不过……马上,在沧州,这种情况就可以得到改变了。 只是闻到了丹药的香气,马喜盛就好像凭空多出了几分力气,勉强撑着自己爬了起来,抬起了头。 高见则对他们说道:“你们是接了左家的单子,去讨钱的时候,没要到钱,反而被打出去了,对吧?” “是,是……”马喜盛连连点头,然后就在床上,自然的改成了跪姿。 高见摇头:“别跪了,躺着吧,好好休息,这件事,我来给你们撑腰。” “不过不是现在,应该就这两天,等你明天回复恢复了一点元气,我带着你去趟内城。”高见如此说道。 “啊?军爷……”马喜盛惊了。 不是,这……主题是怎么跳到这边的? 而高见则说道:“放心吧,不止你一个人,也不止我一个人,就看你愿不愿意跟着去了。” “小人斗胆问一句,军爷……”马喜盛好像是想说什么。 但高见直截了当的答了一句:“我要利用你们,但这对你们都是好处,你觉得呢?” “利用我们?我们有什么好利用的?都是一帮子贱骨头,说白了死了就死了……”马喜盛低头。 高见笑道:“吵架这件事,就讲究一个理直气壮。” “你们这帮被左家贪了钱,吃了亏的人,就是我的‘理’。” 听见这话,马喜盛吓的没撑住,又摔了回去,使劲儿干咳了好几声,吐出来一些带血的痰液,又衰弱了下去,刚刚生起的精神也没有了。 显然,马喜盛怕了。 没办法不怕。 很明显,现在是有一个和内城的世家一样的大人物,想要和左家打擂台…… 所以需要他们当借口。 需要他们来立住‘大义’的名分。 带着这帮人,左家人就理亏。 可左家也不会掏这笔钱,因为他们一定很缺钱,所以需要在这个地方找补。 既然如此,这就会成为一种筹码,千斤重的筹码。 在神朝,虽然孝义这种东西在很多时候都是放屁,但在另外一些时候,却能成为逼死人的大山。 一句不孝,可能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但也有可能,能让官府出动捕快来把你捉回去砍头。 这两者的区别,就是你的势力,人情世故,还有看你得没得罪人。 很多事情,不上秤没有四两,上秤了就要有千斤重。 孝义,就是这种事情之中最典型的。 说你不义,什么都不会发生。 可有人要拿不义的名头出来栽你头上,那事情可接大条了。 而如果插手进入其中……作为马前卒的马喜盛,能扛得住左家事后的报复吗? 高见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马喜盛才又虚弱的说道:“我不去的话……就会死,对吧,军爷。” “是。”高见点头:“说实话,你也不算是什么好人,我看了你外面的工坊,里面全是小孩子,有一说一我是不想救你的,可惜我现在的计划让我必须得这么做。” “所以如果你拒绝了,我会转身就走。” “我……我答应。”马喜盛撑着爬了起来:“我和你干。” 没有斩钉截铁的气魄,也没有多少咬牙切齿,就是这么一句带着虚弱的话语。 都要死了。 没有那么多豪气。 他只是……想活着。 高见上前,将丹药塞进他嘴里。 一颗丹药下肚,却见刚刚还奄奄一息的,马喜盛的气息马上就顺了过来,虽然还需要养个半年才能复原,但命算是救回来了。 马喜盛的脸色红润了起来,被打断的心脉似乎也有了一些力量。 而高见点头说道:“对了,你那些小孩,我传了一些功法给他们,虽然你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什么坏人,该给的工钱都给了,逢年过节也会给钱发肉。” “这份功法,我也给你一份。”高见伸手,将自己创的那一份,在力工帮可以修行到一境的炼体功法递了过去。 这种功法没有神韵,所以造价极低,可复制性很强,请人抄书就完事儿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这种类似的功法残片,才能成为普遍的‘庄稼把式’,传遍整个神朝,人人都有。 但高见这本,比普通的庄稼把式强的太多太多,起码是成体系的,而庄稼把式一般都只是一两个窍门,两三句口诀就搞定了。 这是高见的第二个计划。 借助这次行动,他能把这种功法自然的传出去,而不会被人担忧自己的初衷。 广传功法,可是会被神朝某些部门察觉到,并且给予制裁的。 但现在借助和世家之斗的幌子,传功法就顺理成章了,‘某些部门’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 世家战争里违反些许规则,不碍事,这也是世家权柄的一种表现吧。 高见转身离去。 但没有离开这里,反而是进到了后面那个制皮工坊里。 在那里,一堆小孩子站着,等着高见。 他们眼睛里,充斥着往日里没有的神采。 他们认识高见,高见是第二次来了。 第一次来的时候…… 是马师傅去内城讨债的时候,那时候这个大哥哥就来了,给他们带了吃的,还给了一本‘功法’。 哪怕是这些小孩子,也知道功法是能改变命运的东西。 一本功法,能够养出‘死士’来的。 所以当高见来的时候,这些孩子,自发的放下了手里的活,看向了高见,好像想象到了自己被大人物选中,成为家奴的样子,满眼都是兴奋。 当家奴诶,能光宗耀祖的! 这是常态,这也是‘童话’。 这些孩子最常做的梦,就是被路过的大人物收作家奴。 要知道,大人物们的家奴可威风了,是他们见过最威风的人,就连马师傅都得看他们脸色,很厉害的! 高见走到这里,看向这些孩子。 说实话,这些孩子,在沧州城里太多了。 生了养不活所以丢了的。 生了想养活,结果父母自己死了的。 太多,太多。 太多,所以就不值钱。 不值钱,所以就可以被规训成极端顺从的样子。 这些孩子,除了一口吃的之外,别无所求。 他们根本就是某种奴隶的样板。 听话,任何饭菜都能将就。 每逢晚上,就睡在地上,只要有破布和稻草,就能熬过一晚又一晚。 一直到,某一天熬不过去…… 为什么什么都不消耗却能继续熬下去呢? 因为这些孩子,身上携带着先天之气,那是生命本身赐予的胚乳,就好像每一粒种子内部都有天然的营养,可以支撑他们发芽,扎根,能让他们熬过苦难。 但这是有极限的。 人们常说:“我穷的只剩这条命。” 他们用的就是这条命。 磨骨头,养肚皮。 透支自己的未来的生命,换取现在的一餐。 但他们很少有能发芽的。 他们就像是小麦苗,喝的是清水,养分是自身的胚乳,他们本该成熟金黄,遍布大地。 但是,他们的胚乳成为了世家和师傅们的养料,自己却成为了那一盆永远长不大的小麦苗。 这些孩子整天劳动,只要天亮就干活,冬天干五个时辰,夏天干六个,七个,八个时辰。 他们用小刀刮去散发出恶臭的兽皮上的脂肪和臭肉,把兽皮用开水浸透,然后剃毛,用手来揉透石灰浆。 石灰浆是怎么把兽皮变成‘鞣制皮’的,就是怎么把他们的手变成鞣制皮的。 石灰可不长眼睛,会腐蚀兽皮,也会腐蚀人皮。 如果不弄兽皮,也要干别的。 比如熬煮兽皮,就需要热水。 就得没日没夜的砍柴,挑水,永不停歇,他们从河里把水挑上来,每次两桶,一天上百桶,因为制皮需要大量的水用于洗、浸、煮和染,所以水永远不够。 天天都要挑水,所以负责挑水的孩子,他们虽然不用接触染料,不用鞣制,不会接触到有毒的各种药水,可也没轻松到哪里去。 全年下来,身上没有哪个部位是干的,每天晚上,他的衣服都在滴水,他的皮肤冰冷、松软,泡得肿胀,像泡在水里的皮革,一不小心就会破掉,然后长脓。 而且现在还是冬天,他们甚至是在凿冰挑水。 他们的肩膀一边高,一边低,这都是因为挑水造成的。 马师傅和他的徒弟女婿是不会干这些事情的。 这种生活与其说是人的生活,不如说是牲畜的生活。 这是静默的悲哀,没有尸山血海,没有白骨如原,没有哀鸿遍野。 有的只是深暗的,一言不发的一个个佝偻身影,如同萧萧初坠的残叶般的人们,生活在绝望的污巷里,都懒得理睬那铅灰色的天。 而现在,高见给了他们功法,他们希望着自己可以成为高见的家奴。 但高见看了一眼他们之后,说了一句话:“马师傅以后应该会对你们收敛一点,功法你们也拿到了,未来就靠你们自己了。” “只是,活不下去的话,去力工帮问问,那边是我的地盘,他们会帮你的。” 说完,高见离开了。 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就在高见做这件事的时候,沧州外城,突然又多出来了一群人。 这群人到处奔走,去救援那些被左家伤到的匠人。 左家人下手很有分寸,都是‘打成必死’,让人拖走,却不会当场‘活活打死’。 因为这样拖回去就是自己病死的,而不是被自己打死的。 但这样,也给了高见机会。 “我们是力工帮的,我们东家说了,咱们要拧成一股绳,不能受人欺负,这药是很厉害的丹师做的,吃了管好!” “别怕!别怕,我给你家扛过包,认识我吧?我们东家就看不过这种事儿,大家一起嗷,你看这药,都是我们东家求来的!” 高见可不是一个人在动弹! 左家这次不占理,还缺钱。 那不妨借着这个机会,一举清除外城底层的弊病,同时……铲掉左家! 他的手里,握着尚书李驺方给的刀,那是他在沧州以分身奔走积累的底蕴! 哪怕只能用一次! 但一次,足够了。 杀左家,只要一刀! 只是这一刀,要顺便砍掉外城流脓的毒疮! (本章完) 第198章 动手! 第198章 动手! 这样的事情,在沧州外城大量发生。 外城的各类匠人师傅,合计九百四十六人。 也就是说,高见了大概九千六百金的丹药。 但这是值得的。 因为经过统计,左家在这帮人身上,拖欠,或者说赖账了大概四万三千金。 很神奇吧。 九百四十六人,一共四万七千金,人均大概四十五金左右的额度。 其中大部分是由这些匠人自己垫付的原料成本,还有一些属于这些匠人自己应有的工钱,以及匠人们手底下的工坊人数。 一个工坊,少则几十人,多则上百人乃至于数百人。 也就是说,这四万三千金,其实是差不多十来万人的总体积蓄,没了这笔钱是要破产,死人的。 这一下,如果真的放任不管的话,沧州城内怕是要多出五六万具尸体。 而这一切,是因为左家准备‘省钱’。 在最好欺负的那帮人身上省钱。 是,在你身上省钱了。 你要怎么样呢?你能怎么样呢?你又敢怎么样呢? 报官?还是寻仇? 哈哈,别开玩笑了,你们只能自己吞下苦果。 因为这就是隐藏在律法之下的规则。 神朝律法如此辉煌,但最根本的逻辑还是‘弱肉强食’。 尤其是在沧州这片地方。 但如果说……有人愿意来帮这些人寻仇呢? 就比如说,高见。 此时此刻,在内城的城门口。 九百四十六人,人人带伤,其中不少人都看得出来伤势颇为沉重,甚至需要用到担架,由他们的弟子或者家人抬着走。 就这么一帮人,加上他们周围开路的,抬人的家属亲戚之类的,一共三四千人。 三四千人,扛着担架,推着轮椅,从外城出发,朝着内城的门口过去。 这样一支队伍在一行行人中间穿过。 穿过时,男男女女都在地上哭丧着,一些人抓自己的脸,另一些人揪自己的头发,所有人都打自己的嘴巴。 一路上,众多人,有男有女,摇晃着香炉,敲锣打鼓,逢人便哭喊:“大家快来看啊!左家也忒狠酷了!” “这左家人恶毒,故意的来捏舌,诈骗咱的家私!看看这合同文书,硬是抵死的赖了,又打破我的头来,打断了我的腿来,打的我们喘不过气,活不过来!” “俺一生精细,就这一时粗,直恁般不晓事,犯了糊涂,几十金的事情,就被人诈去了!要怎么活啊!” “我只凭两只手,只能拿血湿衣袄,苦哇!今天别的不求,我老婆子已经形衰力倦,死也只这遭了,之后这把骨头不葬也好,就摆了唤作骨血委屈,别的不想教,只教人道:‘莫要信了左家鬼话’啊!今天心穷力尽,家财枯槁,只有这一脑门子血,到如今也出了,就是死,也要死在左家门头,人人都说我的身难保,高校尉说保得住,那我就陪他死一遭!” “我死不怕,就怕的以后,我儿以后要吃糟糠担饥饿,还要公婆卖头发去埋他,那还不如死在左家门头。” “黄叶飘飘把坟头复,心儿悒快,眼儿流血,也没甚话好说,该说的大家也都听见了,我一辈子攒的啊,我的命呐!” “天呐!谁人与我做主!还好有高校尉给我做主!” 前路梗,行步生,心战兢兢,伤泪盈盈。 那些凄惨,那些凄惨,叫天不应,不忍听,不忍听。 一群人哭哭啼啼,满心伤悲,一点都做不得假。 的的确确,他们这辈子的积蓄,都被左家轻而易举的骗走了。 只是左家也没想到,这帮人居然敢聚集起来。 他们应该是不敢的。 但今天有人给他们撑腰。 他们也没藏,他们都说了,是高校尉给他们撑腰。 一路上引来了许多人的注意,这两三千人的游行队伍,可不是随随便便能组建起来的,而且其中九百多人都是一境的师傅,在外城也算是一股子势力,九百多个一境,都够拿去组兵打仗了! 平民百姓围观起来,有年轻气盛的汉子怒气冲冲地跟着辱骂,又被老人赶紧捂住嘴巴拉开,拉回了家里生怕被别人听见,女人们伏在窗户围栏上尖叫,看热闹的在外面滔滔不绝地高谈阔论,整个游行的队伍像一条巨蛇,就连一两个都广场容纳不下,拐了一个弯又一个弯,仿佛要延伸到各处,让全城都看到这年底的惊喜表演。 惊喜,惊喜。 有人喜,就有人惊。 比如现在内城反应很快,眼见游行的队伍就要跟着走进内城的门了,却见十几个身穿差役服的官差,腾空而起,挡在众人面前。 一共四个官差,身穿蓝衫,脚穿皂靴,胸前一个大大的‘差’字,却见他们拦住几千人也毫不惧怕,其中一人拿出锁链,交给另一个人。 另外二人,一人一根水火棍,猛的往地上一敲! 哐当一声!却见铁链延长,化作囚笼!在四周仿佛活着的蟒蛇一般,在四周拉出了一串封锁线! 这是神朝给官差发的制式法宝,有一整套。 惊堂木,杀威棒,水火棍,肃静牌,回避牌,蓝伞,青扇,令签,锒铛,枷锁,桁扬,荷校,榜掠,桎梏,如此种种不等,根据衙门规格不同,其品级不同。 但各地官衙,都是如此,这是神朝配发的制式法宝,各有威能,其中有些甚至可以借用国运之力,虽然说是制式法宝,但威能绝对不容小觑。 而眼前现身的,便是水火棍和锒铛。 古语有云,此之谓‘五毒械’,颈足曰桁扬,械颈曰荷校,手足曰桎梏,锁系曰锒铛,鞭笞曰榜掠,此五种法宝,五毒俱备,故名为‘五毒械’。 其中锒铛,大锁也。 有言称:“锒铛入狱”,便是指的被这锒铛给锁住,再也不得自由。 但面前的毕竟有几千人,眼前的锒铛显然是捆不住这么多人的,所以两个官差做出了选择,将锒铛展开,化作了封锁线,不允许整个队列前进。 另外两个手持水火棍的官差,则挡在门面前,拿着水火棍,点在地上。 地面之上,水气火气交织,化作一座‘雷池’。 上黑下红,上为水,下为火,取‘水火无情,国法亦无情’之意,国法如水火,不可逾越,不可忽视! “尔等止步!胆敢越过雷池,当心遭受国法审判!”四个官差站在面前,厉声呵斥! 显然,这几千人,没有人敢触霉头的。在水火棍和锒铛的阻碍之下,却见眼前的大路被彻底封堵,锒铛震荡,让周围所有人都觉得厄困震悸,有水火之孽,如水益深,如火益热,胆敢进犯者,消散磨灭,忧毒忪忪! 若说是寻常县衙的差役,也就是一境水平,偶尔有几个厉害的捕头说不定能到二境,这将近一千个一境倒也不惧。 但这里是州城衙门,在这里当差的都是二境起步……这可都是内城的大人物,说是官差,保不准就是哪家仙门弟子过来给自己搞点履历! 而现在这么浩浩荡荡几千人,来的更是其中精锐,可以看见,是整整四个三境! 四个三境!横在面前! 说白了,这几千人,不够这四个人打的,只要一刻钟,就能把他们全部打死。 这就是内城和外城的差距。 看似一墙之隔,实际上内城随便来点人,就可以把外城杀灭,完全就是仙凡之别。 整个沧州所有县城,整个外城,也就供养了这么一个‘内城’而已。 只有内城,才是真正的修行者世界。 留着外城,只不过是让他们给自己打工,不断为自己创造源源不断的财富和资源而已。 毕竟,灵材原料需要农民种植,最基本的一些东西也需要那些一境的匠人费心费力的去处理,乃至于这些人的生命本身,他们组成的‘人气’,也是神朝大祭的一环。 人总是不嫌多的。 正是神朝将茫茫多的农民和匠人作为底层的生产力单位,才能够支撑得起上层那些修行者几乎是‘无度’的灵材挥霍。 神朝数百亿人口种植的灵材,开的矿石,打猎,捕鱼产生的收益,都是作为‘税收’而成为了上层修行者,也就是‘内城人’的耗材。 这些人负责生产,却从不得到自己的产出。 像是高见随手可得的丹药,他们却有钱都买不到,因为他们的钱……不是他们的钱。 正如同当初李俊带着力工帮算的账一样。 不管力工帮挣了多少钱,有多少流水。 但仔细一算账,九成以上的收入,都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流进了内城。 成本也好,税收也好,各类打点,各种上下关节,但凡你想做生意,就得吐九成出去,自己只能拿九牛一毛,而吐出来的这九头牛,都进了内城里面。 从一开始,在制度设立的时候,就打的这个主意。 外城当然有钱,毕竟各种灵材都是从他们那里生产出来的,他们怎么可能没有钱? 但这些钱不能留到他们手上。 要源源不断的汇入内城手里才行。 只是,平时这种汇聚,是‘润物细无声’的,虽然钱来了,但因为来的缓慢,来的自然,大家察觉不到,只会觉得是自己没规划。 就好像是突然升高的物价,突然要求强制购买的保单,冷不丁寄给你的神奇账单,还有出卖自己身体换取的报酬之类的。 可现在,左家做的粗暴了一点。 因为左家现在真的很缺钱,所以他们的手段没有那么柔和了,急躁的动手,导致惊醒了一部分身上扎着管子被不断抽血的人。 不过还好…… 神朝有的是手段来对付这些人。 “来者止步!”声响传来。 “冲撞城门,汇聚乱民,尔等是想造反吗!?”四个官差异口同声。 然后他们抖动手中锒铛! 铁链互相撞击,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声音让人牙酸,甚至让人感觉到自己的脑子正在被针刺一般! 伴随着刺耳的刮擦声,水火的威势也以惊人的速度穿过沿着地表行进,瞬间爆发的风力呼啸而出,吹的众人睁不开眼睛。 暴力镇压,总是有用的。 毕竟神朝官府掌握了绝对的暴力。 区区一千多个匠人,杀了他们,沧州或许会少一些灵材和加工产物,但也就那样了。 总是有人会成长起来的。 韭菜会源源不断的长出来的,生态位不会有真空,这个位置缺了人,也就几年时间就会有人拼命努力填上来的。 他们会自己拼命,甚至都不用内城来鞭策什么。 整个游行队伍都停下了,甚至之前还在哭嚎着,对路人诉说自己被骗了多么凄苦的话语,此刻也全都说不出来了。 “诸位,如果非要越过雷池,那么你们——”官差想要说什么。 但他话没说完,却看见马喜盛的那个徒弟,突然站起身来,怒喝道:“我们如何?我们被骗了,还不能讨个公道了吗!?” “我们就想要个公道!这世上,有没有干了活还不用给钱的道理!” 他这么喊着。 官差的眼神从原本‘加班的烦躁’变成了冷冽。 于是,那官差也不再说话。 只是伸出水火棍,往地上点了一下。 地面之上的水火之气猛然前进,像是一条游鱼一样骤然出现在了马喜盛徒弟的脚下。 他的皮肤骤然开始出现溃烂的征兆,这术法是水火交加,要将此人炼成烂肉! 只一上手,就是奔着杀人去的! 但就在这个时候,却看见这个官差突然倒飞而出。 水火棍少了一根,地下的水火雷池骤然失衡,开始爆发! 众人皆惊! 只是突然有人一脚踩在水火雷池之上,然后猛的一踏! 轰隆一声!两根水火棍直接脱手而出,水火雷池直接硬生生被踩了回去,原本想要爆发的能量直接偃旗息鼓,像是蔫了的气球。 在那之上,一人站在内城外城的交界地,身后是那几千人的队伍,身前则是握着锒铛的官差。 然后他往前走了两步。 锒铛立刻朝着他袭来。 但他不闪不避。 锒铛破碎! 气息展露无疑。 入水火,贯金石;反山川,移城邑;乘虚不坠,触实不硋! 这是,五境! (本章完) 第199章 正面碰撞,日蚀 第199章 正面碰撞,日蚀 高见甚至还没出刀,只是站在这里而已。 但五境的气息已经冲天而起。 高见走上前去,笑呵呵的说道:“四位,要不行个方便,我也知道大家是听令行事,可听谁的令……想来你们心里也清楚。” 是啊,听谁的令呢? 还能是谁。 左家啊。 官差们爬了起来,面面相觑,表情犹豫又纠结,想要出头,可又不敢。 “各位,还是说,你们想卷到世家之争里?”高见握住刀柄。 几个官差一个哆嗦,低下了头。 他们确实是仙门弟子,可要是掺和进世家之争……那确实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想了想,然后他们看见了高见那逐渐升起的气血狼烟。 随后,他们撤开了锒铛和水火棍,选择了退避。 高见点了点头:“多谢。” “不敢。”官差们低头退到了路边。 高见的身后,发出了欢呼声! “高校尉!高校尉!” 他们还是喊着这个称呼。 虽然高见现在的职位已经是牙将了,但他们还是选择了叫‘校尉’。 在欢呼声的簇拥下,高见走在最前,推开了内城的门。 是啊。 说内城外城有什么天壤之别,有什么上下之分,有在社会阶层,文化,财富,修行实力上的一万种差别,永远也无法弥补的差别。 可说到底,在物理层面上,不也只是一墙之隔吗? 怎么?这几步路,凡人走不动? 天壤之别? 哈哈,这条路,仔细一看,只有三十丈而已。 高见带着凡人,走过了这三十丈。 进了这里,就是修行者的世界。 此刻已经是正午时分,沧州中间的那一条白山江,正泛起涟漪,其上楼船舟楫不断,舵橹击水之声不绝于耳。 船桨搅碎了倒映在江面上的光影,客船、货物、漕头、渡口,各式船只,船板交错。 整洁的市容,嘈杂的市声,人人簇拥,有机关车行动,有灵兽摆动,高楼上空有千尺长虹,长虹之上有飞舟掠过,明明是冬天,却有树梢拂水,楼阁巍峨。 有鸟儿,有飞剑,有车辆,有其他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法宝在天空时不时的穿过,奇形怪状的怪兽啥的,甚至一些木制机关,而且也能飞起来,款式让人目不暇接。 各个地方都有绿化,气味喷香,树丛环绕,彩棚人聚,飞舟如风而倏去,马蹄似雷而忽过,人群之中有翩翩公子,有仪态少女,有富家翁,有威严武者,人人看着都器宇不凡。 漂亮的楼阁不断延伸,通过桥梁连接在一起,可以看见飞檐画壁,皆浮仙云气,瞰列江楹,望景延除。 这…… 这就是,内城。 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进来讨债的那些人都看呆了。 虽然就只是一墙之隔,可他们却从来没有进来过。 他们看见的都是外城。 外城的样子,自然是不必多说的,永远是那般的黑色,那般的灰色。 而这里,是彩色的。 沧州内城虹吸了整个沧州纵横七八万里的每一分生机。 每一座矿,每一座山,每一片农田,每一个村落,每一棵树,甚至是每一个妖兽聚落,乃至于每一个人,每一寸土。 所有的一切,所凝结成的结晶,就是沧州内城。 修行者的世界,种种术法,种种神通,种种法宝,都是在这里才真正展现出了自己的颜色。 整个沧州的灰色的血色,供养出了内城这座彩色的。 本来还哭哭啼啼,或真或假,扯着嗓子的嚎叫,在这三十丈内,都停止了。 没人在哭,他们都在看。 他们忘了哭,眼前那绚烂的修行者城市一瞬间就冲破了他们的心灵,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这世上的城市,这沧州城,居然还有这样一面。 只是,沧州内城的人,很快就看向了这边。 那些笑着举杯的年轻公子哥,那些摘游玩的小姐,那些行走之间英武不凡的武者,仙门弟子,世家子弟,有了一点成就的独立散修,这些被内城接纳的人,都在这一瞬间看向了游行队伍。 整个队伍悚然一惊,停了下来,再也不敢寸进。 之前还嚣张的马喜盛的徒弟,在这时候缩头缩脑,再也不敢冒出半句话。 因为他们都同时升起了一个想法。 “要不算了吧。” 他们不想要钱了,他们怕了。 甚至都没有敌意,只是看过来的眼神,就让他们退却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 高见拔刀了。 刀气裂云!一瞬之间,前方五百步,地面龟裂! “看什么看!?”高见的声音传来:“有事做事,没事闪开!” 语罢,却见他昂首阔步,一身镇魔司官服猎猎作响,锈刀斜指,刀锋一尺! 高见往前走去。 五境武者! 哪怕是在内城,这也算是强于大部分人的了。 于是,许多人收敛了目光,选择了退避。 如果只是单纯的五境,肯定是没资格这么做的。 肯定是在背后还有人。 还是别掺和的比较好。 一个马前卒都有五境了,不敢想背后有多可怕。 于是,带着众人,高见穿过了这三十丈的路。 从这里开始,一股暖意袭来。 外面虽是寒冬,内城却犹如三春。 众人不再呐喊,就只是机械的跟着高见前进,此时此刻,他们的心气都已经被磨平了,还能迈腿,完全是因为高见的带领。高见那一刀,不仅砍闭嘴了前面的人,还砍断了他们的后路。 只能跟着前进。 但这时候,人群之中,突然有吟诵声传来。 “迎神蠲兮,玉宇开,薰风兮,自南来。” “神降嘉生,雨旸时若,百英用成,群灵毕萃。” “岁日月辰,天维显思,神职攸分,於赫太岁,统驭百神!” 这段话,是祭祀的‘礼乐’! 其中主要歌颂的,则是被称为“瘟祖”、“太岁灵君”的‘太岁神’,星官之一,太岁乃年中天子,故不可犯,犯之则凶。 经云:“日犯岁君,灾殃必重。” 在很久很久之前…… 不对,也没有很久,就那么几个月之前,高见在白山江龙宫的时候,曾经见识过来自左家的神韵,那是左家刻意留下来给外面人看的,是左家老祖宗左浪单人镇压白山江龙君的场景留念,是拿来给其他人‘调查’的东西。 记录这些的,左浪亲自出手的‘瘟神’神韵。(详情见第八十一章) 那时候,作为天神的‘瘟神’,或者说“瘟祖”、“太岁灵君”,就是左浪所展现出来的伟力。 而现在,左家再次拿了这个东西出来。 高见轻轻点了点头。 没错了。 这就是左家的跟脚。 灾异‘夕兽’也好,平时所看见的那些妖神也好,还有现在的太岁灵君,都是左家这一脉明明白白的力量。 左家,就是以操纵灾异和厄难,以诅咒为生的巫觋家族! 巫毒之滥,便是由这等巫觋引导产生的! 这也是左家行事风格的由来。 作为左家真正底牌的东西,就是‘太岁灵君’,或者说‘太岁星君’! 太古时期存在的天神,瘟神,太岁乃众杀之主,凭太岁以引行,病符官符皆作祸,在阳为旱,在阴为水,六岁一饥,十二岁一荒,暴败、天厄诸凶煞并临,祸患百出,甚者死! 随着这一段吟诵祷词的袭来,下一刹那,万神降临! 水不润下,火不炎上,木不曲直,金不从革,土不稼穑。 五行失衡! 在这一瞬,在这内城之中,左家悍然出手! 在瘟神的力量之下,灾异生出! 恒寒、恒阴、雪霜、冰雹、鱼孽、蝗蝻、豕祸、龙蛇之孽、马异、人痾、疾疫、鼓妖、陨石、水潦、水变、黑眚、黑祥 在左家的园林之中,突然升起黑气一道,直贯天顶,须臾,黑气一道上升,与日中黑气相接如桥。 然后,黑气蔓延! 太阳被遮蔽,人造的日蚀出现了。 刹那之间,四周的场景暗了下来。 黑色的太阳周围,出现了一圈红光,就好像一个黑色圆饼上面上面流下了发红的妖异血液一样。 红光烛天,天光有气如火,横蔽当空,中含红光,森如剑戟上射。 足有恒燠、草异、羽蟲,气如帚,其中有声如鼓。 在这黑暗的太阳流血之后,在高见的前路之中,矗立着一万尊神祇。 最次四境,最高七境。 一万尊英灵神将和各路妖神,悬浮在了半空之中,,气势合为一体,有扬沙拔木,下方白山江水面动荡不休。 空气像是膨胀了一样,景色也因此而扭曲变形,就好像是火焰点燃之后,在火焰的尖梢上,看见的景色会扭曲一样。 空气中传来低沉的鼓声。 除此之外,还有种种祭祀膜拜的声响。 各种各样的乐器,奏出了令人恐惧的‘祭乐’。 这音乐是如此的厚重,如此的高大,似乎让人心神都为之震荡,祭乐的声响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整个天地都在那黑暗的太阳下面哀鸣。 在这片血红的天幕下,在低沉的祭乐之下,压迫感如潮水般涌来,令人无法呼吸。 无数的神祇和英灵巍然矗立。 它们的形态各异,有的是龟鳖,有的是蛟龙,有的是猛虎,有的是豺狼,还有一些死去的魂魄,一些被左家册封的死去的修行者之流。 妖魔鬼怪一大堆,唯独看不见‘神’。 但毫无疑问的,这就是现在沧州的‘神’,受人膜拜,收受沧州平民香火的‘正神’,有朝廷的长卷大印,有左家的敕封。 他们的身体非常的虚幻,香火气在不断的翻腾,似乎是天空那一轮黑色太阳产生的影响,导致这些神祇的香火气产生了某种鬼魅般的扭曲。 每一尊神祇都不是单独的,他们互相之间都好像融入了其他神祇的力量,交缠勾连在一起,散发着强烈威压,在日蚀之下,他们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炭火,身躯上缠绕着黑色的雾气仿佛有生命般蠕动,时而凝聚成狰狞的面孔,时而化作无数扭曲的触手。 黑暗的太阳依旧在流血,红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整个世界染成一片血色。 这是‘瘟神’所降临的灾异。 “哇,好大的阵仗。”高见感叹了一句,握着刀,看向眼前出现的万神。 万神是漂浮在半空的,所以并没有碰到内城的建筑物,而这些建筑物本身也亮起了阵法的光芒,显然是具备自我防护的能力,大家都知道这边可能要打起来了。 那几千人都蹲了下来,安静如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面色青白,颤抖不已。 他们其实料想过,肯定是要做过一场的,毕竟跟着高见来做这种事,要是说不打一架,那高见说实话都用不着他们。 但他们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善茬,所以不怕,要说杀人,打架,这帮在外城混的风生水起,一年有个十几金入账的匠人可是不怕的。 他们谁手里没几条人命?其中有些胆子大的,在外城这种地方,十岁就当街杀人了,胆气十足。 能在外城这种混乱的蜘蛛窝里有自己一份家业,没点胆气怎么可能? 但现在,这些胆气都消散了。 十岁当街杀人,看着厉害,可你来到了殿上,还是会吓得浑身颤抖,还是会冷汗直流,甚至手抖的都拿不稳东西。 因为层级不一样。 眼前这万尊妖神和鬼神集结,是左家认真的状态。 当左家认真的想要对高见出手的时候,他们的胆气完全排不上任何用场,所有人都呆愣着,蹲在了地上。 而高见站在最前面,笑了笑。 “左家巧取豪夺,欠了人家的钱,找上门来,结果就是这个态度吗?”高见昂起头,如此说道。 妖神和鬼神们没有回话,而是看向了身后。 在身后,左岸出现在了这里。 他的伤势在左家的资源和财富下已经完全回复了,而他现在则是一个完整的六境,用睥睨的眼神看着高见。 昔日的高见,面对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而现在高见举起刀,指向了天上踏空而行的左岸。 “不是,这么装?”高见笑了笑:“你不会以为我没带人吧?” 话音刚落,一道雷霆轰在了妖神堆里! 一条真龙,现身在了天穹之上! (本章完) 第200章 开战 第200章 开战 靖江君,毫不迟疑的现身了! 这是一条狂暴的黑龙! 龙乘是气,茫洋穷乎玄间,薄日月,伏光景,感震电,神变化,水下土,汩陵谷。 真龙的身躯在云层之上破罅而出,身长千仞,鳞甲森然,漆黑如玄铁,鬣鬃戟张,浑身上下的龙须飘荡,似墨焰腾空,双目赤熛灼灼,洞穿重云,利爪霜刃凛凛,撕分阴阳。 天空之上,原本有着黑色的太阳,这是因为‘灾异’而导致的日蚀,黑色太阳上面的血液正在继续流淌。 天象,星辰,日月,其实都是天地之气的显化,在古战场就有所表现,因为那个地方浓郁的秋分之气,所以那个地方的日月星辰,都是秋天的模样。 日月星辰之行,本就是这片天地自然运转的结果。 在太古时期,天神尚未离去,天神之中,倒是有‘星官’之类的东西存在,据说他们高高悬在天上,能够操纵星辰的运转,而星辰运转之际,也会影响地面,所以当星官发怒的时候,星辰开始乱行,地面也会出现对应的灾异。 像是现在的日蚀,就意味着轻改法度,故称‘日蚀修德,月蚀修刑’,神朝昔日出现整个国家的超大规模日蚀,多为吕、霍之属见,是臣掩君之象。 而现在的日蚀,虽然规模只局限于沧州内城这几十里地,但表露的含义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正是左家权势的体现。 在沧州这片地方,世家就是土皇帝,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就连神朝官员自己都明白这种事情,此刻彰显日蚀,也只不过是天象的自然变异。 但是,从黑龙现身开始,黑色太阳,消失了。 并非真正的消失。 而是被浓重的乌云给淹没了! 云从龙!当真龙现身之际,千里乌云泼浓墨,猛风飘电黑气盖! 黑云之下,玄穹晦冥,巽处有狂风骤起,忽闻云海崩坼之声,若天鼓碎于九霄! 但见黑龙龙首昂举处,龙雷环绕,雷霆在他的脚底和身下蜿蜒,好似一辆雷车隐隐辗过穹苍,雷霆骤注烈风,紫电缠吻蓄势。 倏尔,一声龙吟,长啸裂帛,霹雳自喉间迸射,蜿蜒若神鞭挞地。其光之盛,夺日之曜,其响之隆,能摧群山,雷霆过处,雨师遁形,风伯屏息! 此处风雨雷霆,只可由龙号令!神祇退避,巫觋止步! 龙尾搅动,重云翻涌,如墨池倾覆,鳞光闪烁其间,明灭似星坠长河,黑龙爪踏电芒,所过皆留焦电裂痕,山岳为之低昂,江河因之倒悬,盖天地之威,具现于玄鳞一角,观者莫不股栗稽首! 九境真龙! 而且还是圆满的完备状态!其在天穹游荡,扯动苍天随他一同旋转! 万尊妖神,刚刚还气势赫赫,此刻却像是麦田遇到了镰刀,刷一下就被割掉了头颅。 一片一片,一片又一片! 局势瞬间崩溃,一头真龙在万神阵之中流窜! 左岸刚刚的气魄一下就收敛了回去,猛的瞪眼:“真龙!你胆敢在启运神朝造次?!” “小鬼,你傻了吗?你都敢召唤日蚀了,你和我说这个?沧州这片地儿,真有人管吗?”靖江君冷淡的声音传来,又是一尾扫去。 再有一群妖神当空爆裂,血液和残肢甚至都没机会落地,在半空之中就已经被雷霆炼成焦炭,化作黑灰消失无踪了。 但这话却让左岸咬住牙齿。 没办法,这话是真的。 左家敢展现日蚀,不就是仗着沧州是神朝懒得管的地方吗? 神朝的各种法令都管不到这里的,沧州实际上是由当地世家自治的,这种自治的状态已经持续了上千年。 只要沧州世家还在老老实实的交税,还在源源不断的将各种物资运送到神朝内部,供养神朝核心的大世家以及皇室和朝廷,那么他们就懒得管沧州这片地方。 说白了,穷乡僻壤而已,几千年前还是蛮族地带,所谓的开疆拓土也就那么回事儿而已,再远的地方,神朝甚至都懒得去征服了,不是做不到,而是没必要。 征服了还要让天坛大祭去维护那片地区的天气风雨,实在是没有必要,搞不好还得亏损,沧州已经是控制力的极限了,起码沧州这里还是‘赚’的,再远就要亏了。 实际上,关于左家的生意被户部监管这种事,如果他们不是要把这些来自白山和草原王庭的东西卖去神朝内部去的话,他甚至都不需要去理睬什么户部的公文。 这就是‘日蚀’的原因。 日蚀不只是好看而已,它还暴露了沧州的情况,这也是监天司引以为傲的手段,根据不同地方的天象,监天司以及其他可以‘观天象’的人,是能够通过这些手段,去察觉到这个地方的形势,民风,政理的。 所以……这也成为了真龙出手的理由。 要是在越州的话,靖江君真不敢这么出手,绝对会有几台神机从天而降把他留在这里,之后大家一起瓜分真龙血肉,该炼丹的炼丹,该炼器的炼器。 可是这里是沧州。 没人管啊。 真龙咆哮,万神组成的阵列开始狂暴崩塌! 而左岸咬牙切齿之后,选择了……不管。 不管! 不用管,那条真龙阵势看着大,但想要突破以岁星为主导的万神阵需要一点时间。 在这个时间里,杀了高见! 自己是六境,高见是五境,有机会! 可恶,本以为万神阵足够了,但没想到那条真龙竟然真的愿意为高见驱使,看起来甚至是高见占主导地位! 他妈的,高见背后,绝对有人! 说不定就是李驺方本人,高见自己就是李驺方派过来对左家下手的! 左岸一咬牙,猛的出手,鬼木呼啸,亡魂环绕,全力之下,朝着高见扑了过去! 只是,五境…… 他妈的! 这人是用了什么秘法揠苗助长了吗?!为什么修行进展这么快?之前见着还是三境,这才一两个月,已经五境了! 匪夷所思! 根本就是难以理解! 可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面对扑过来的鬼木和亡魂。 高见感叹了一下。 看看,下面有好多无头鬼,夜叉鬼之流。 以前觉得好可怕,现在这种东西的话……可以直接无视了。 高见提刀,往前冲去。 气血狼烟迸发!上冲二十丈! 身周阴鬼,尽数辟开! “都给我滚!”高见的刀刃之上,骤然燃起‘火焰’! 那是,五行生克赋。 曾经就说过,五行生克赋作为操纵人体内五行的法门,立意相当巧妙,甚至可以做到将自己的五行之气附着在外面。 只是,当时的高见,只能让刀刃微微发烫,可以影响五行之气,却难以在物质世界造成真正的显化。(详情见第四十七章) 可现在不一样了。 如今,高见的心火,已经足以在刀刃之上燃起一层烈焰,这烈焰并非凡火。 心火,君火也,君心为有形之火,不能焚物,但却能影响人身五行,心火之所生心气,盛则脉络疏通而条达。 所以心火旺盛,心跳就快,气血也会旺盛,尽管心火太盛会伤身,会烧干自己的五脏,高见就吃过这个亏,可心火烧的是别人呢? 这火,烧的可是生机之本! 如果没有生机,像是阴鬼之物,更是会被心火中强烈的生气直接冲散! 这是高见判断的,此刻最适合的方法。心火在刀上燃烧,一切阴鬼在这庞然的生机面前,纷纷化作飞灰! 高见携带火势,冲向左岸。 左岸皱眉,看着高见冲过来,他正在评估。 说实话,高见的刀法……并不十分精妙。 在一境,二境,甚至说是三境里面,高见的刀法已经抵达了离谱的境地,就算是世家公子,在三境之中,也少有能和他比拼武艺的,他那仿佛浸淫几十年的刀法,实在不是一境二境能够拥有的。 但现在,高见五境了。 在五境这个档次,高见的刀法就只能用‘拙劣’来形容了。 还拘泥于‘形式’,虽然运力很精妙,但也就止步于此而已。 刀法,剑法这种东西,练的再高深精妙,再样百出,到最后,无非就只是一把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变形,扭转的长条矩形几何体在三维空间之中的移动而已。 如果要分类的话,所有的剑法和刀法,都可以被归类为‘矩形几何体复杂空间中最简短的移动’,以及‘力矩的快速心算’。 所谓的‘以巧破力’之类的技巧,全都是在利用力矩放大自己的力量,或者去缩小对方的力量。 力矩,只不过是在两个物体之间直接产生或者产生扭转的力,而这个力,互相之间到中心的距离与它们的施加的力量成反比。 如此一来,这世上哪怕有一万种‘以巧破力’的办法,都可以被杠杆原理以及其下的分支所概括进去。 然后所谓的剑法,刀法,都是在围绕这些问题做文章。 刀怎么以刁钻的角度钻过缝隙, 这些东西的熟练度,计算速度,以及类似肌肉记忆一样的本能,就是一个人的‘刀法’的熟稔程度。 运用的越熟练,刀法就越好。 但这是有极限的。 抵达四境这个程度,这种物理意义上的刀法也就走到头了。 而到了五境,这种刀法虽然并非无用,但在神朝普遍的看法之中,就会显得‘拙劣’。 这时候想要精进刀法,需要将气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运用起来,要将刀法当做某种术法来解,以提升威能。 专注精关的,就要利用自己的气血。 专注神关的,刀中就要带上自己的神意。 专属气关的,这时候就得好好练练刀气了。 高见显然专注的是精关。 可是他对气血的利用,简直是……粗劣。 五行生克赋?哈哈,左岸可是知道的,这只是一门最高三境的五行之术,虽然五行皆备,思路精妙,但只能作为五行的入门提纲而已。 高见用这个来打架,实在是拙劣。 但是……他不敢掉以轻心。 高见已经创造过太多奇迹了,他所表现出来的天赋也不像是就此而已,而且看他背后,也有其他人在撑腰。 也就是说,是在藏拙? 呵。 “大胆高见,冲撞内城,还不——” 左岸往前一踏,神通展开! “跪下!” 属于左岸的神通…… 气禁! 下一刹,周围战斗的声音停止了。 没有任何声音,因为连声音都被禁止了。 天穹之上,万神阵正在和真龙靖江君抗争,无数的神祇坠落而下,被雷霆化作飞灰。 而天穹之下,街道这三百丈内,万物之气,禁止。 火没有温度,水不会流动,一切都停止了。 只有高见没停。 甚至都没有被静止。 气禁似乎没有生效。 与此同时,高见的神魂震动,传递着信息。 “气禁的原理,原来是这样啊,真是简单粗暴的做法,通过神意控制所有的气,将所有的气打上自己的刻印……让自己的内天地掌控周围的外天地,这也太简单粗暴了,只是没开神关的话,神魂强度不够,所以用不了这种神通。” 高见通过神魂传递消息,但这一手却让左岸脸色一沉。 可高见没有停下。 他继续说道:“给自己选这种神通,是因为……你的细微掌控力不够,对吧?你更擅长以力破巧。” “可是,我不一样啊,我打到现在,可从来没有以力破巧过。” 高见是个莽夫,按理说他是应该以力破巧,强行打死对面的。 可惜的是,高见打从修行开始,就好像没怎么遇到过比自己绝对力量要弱的对手,基本上要么是以一对多,要么就是对面远远强过他。 所以,高见对怎么用巧劲儿,可是相当擅长的。 与此同时,水家老祖,和水苍苍,正在远处观望。 观望的人,还有很多,各个世家,衙门,人都来了,他们一些人庇护内城不被伤到,另一些则在观战。 谁也没想到,这一战居然会这么仓促。 高见带人上门讨说法而已,按理说是应该好好扯皮,互相推诿,完成利益分配,这才是正常世家的处世之道。 可大家都没想到……左家毫不犹豫的祭出了‘太岁’,然后直接当众在内城下杀手。 真是……一反常态啊。 (本章完) 第201章 诱饵 第201章 诱饵 水苍苍看着战场,看着自家老祖,表情有些阴晴不定。 水苍苍是个典型的温润公子形象,平时都是温文尔雅的形象,脾气在世家公子中也属于相当温和的那种。 看表现也看得出来,水苍苍哪怕是在外城被熏到,还是被王隆吐了衣衫,他都没有真正动怒发火。 尽管那时候他肯定很不爽,但也没有因此而迁怒伤害他人。 所以,其实是很少才能看见水苍苍这个表情的。 但现在,水苍苍就是露出了某种怒容,尽管他在不断的掩饰,但两种表情交织,反而显得他的表情狰狞了起来。 “你心乱了,为什么?”水家老祖头也不回,只是淡淡的问道。 从这里看,水家老祖甚至比水苍苍还要年轻,他看着只有十六七岁,完全是少年模样,唇红齿白,黑发柔顺,明明是个男身,看着却比女子还要娇嫩三分,身上生机盎然,身周一尺之内四季如春,在这寒冬之中,温度都比别的地方要高。 听见,老祖宗问话,水苍苍则恢复了平静的表情:“老祖宗……左家在做什么?当众摆开这种阵势,看起来是要瞬间杀灭高见……这万神阵,还以太岁星君观想图之中抽取的一缕神韵作为核心,这么大手笔,有必要吗?” 水家老祖微微摇头:“必要?左家迟疑了这么久,这时候才下手,已经算是因为内斗松懈了好多,要是左浪没闭关,高见在镇魔司的时候就已经万神阵下去了。” “啊?”水苍苍愕然。 而水家老祖则指了指那帮高见的‘理’,也就是那些被欠钱的人。 “你以为这些东西,这些人,是左家的破绽?” “错了,这是诱饵,诱高见上来的。” 闻言,水苍苍悚然一惊。 等等,原来是这样。 被老祖宗提点,他一下就想明白了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左家……从太学选拔之后,估计就已经定下方针,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击杀高见,不考虑其他的事情,全力诛杀! 但不能就这么动手。 因为就这么动身,容易出事,高见并非毫无底牌,突然的围杀只会导致高见跑掉。 所以……要给高见一个诱饵。 就和水苍苍刚刚推测的一样,正常来说,对世家而言,遇到这种事情,惹到了有人撑腰的,对方带人上门讨说法,占了‘理’。 那么,应该是备上茶叶和酒席,消弭一下矛盾,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扯皮皮,然后笑笑呵呵的就把事情解决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世家们也不会整天到处树敌。 因为不管怎么说,有人占了理,找上门来,处理就是了,没必要为此撕破脸皮。 可如果说…… 这件‘不占理’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是左家的打算呢? 借着这种思维惯性,觉得左家会和谈,会坐下来好好说话,于是高见便带着人走进了内城…… 如此一来,高见就能步入陷阱之中。 这座万神阵的陷阱。 “这座万神阵,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布置起来的,左家应该在一开始就想到了吧?”水家老祖笑笑。 水苍苍叹了口气。 高见就是在和这种人斗智斗勇吗? “那他呢?看起来,高见好像意识到了吧?”水苍苍抬头看着天穹之上,正在和万神阵激烈搏斗的真龙。 水家老祖则说道:“不然呢?随便请动一条九境真龙?让别人十二个时辰什么都不做,就跟着你?谁那么大面子?尚书亲自出手也不可能啊,他一定是料想到这里是陷阱,所以提前做好准备,打算在这个地方,逼出左家真正的后手。” “这还不是真正的后手?”水苍苍的语气有些不对劲。 “万神阵这种东西,连你都知道,你怎么会觉得左家的后手是这个的?”水家老祖摇头。 “那高见那边……”水苍苍又看向天上。 水家老祖仍旧那般不温不火的语气:“五境了,速度真快啊,哪怕是在神都,他也是可以拿出手来吹嘘的后辈吧,正好让你开开眼,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在沧州没吃过亏,去了神都可不能这个心态呀。” “对了,我刚刚问你,你心乱了,为什么?你还没回答我呢,我可不会被你随便一句话就岔过去。”水家老祖扭头,盯着水苍苍看。 水苍苍沉默不言,抬起头看着高见。 数里之外,高见正在和左岸交战。 而且……不落下风。 明明左岸是六境。 而且左岸还有地利,有提前准备的鬼木,还有左家的底蕴帮忙。 但高见却毫无落后的意思,精巧的在鬼木和鬼潮之中穿行,朝着左岸靠近。 水苍苍扪心自问…… 自己做不到。 他才三境。 而高见已经五境了。 明明大家之前的差距还没有那么大的。 高见和尚书有关系,应该是在神朝内部来的吧?就算不是神都阳京,应该也是越州那种繁华地带,毕竟他和镇魔司勾家关系也不错。 沧州……真就那么差吗? 虽然,大家都说什么‘宁为鸡头,不为凤尾’之类的话,但谁又真希望自己所在的地方是鸡窝呢? 而且……高见的修行,水苍苍是见过的,他和高见在一起修行过,在那个时候,他看出来了,高见小时候其实没有打过任何底子,他就连天材地宝都是最近才吃的,所以现在吃的效果格外的好。 但就算如此…… 他还是没能赢过高见。 而且,他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找,没有任何借口可以推辞。 “家里穷”“没有好老师”“没好功法”“基础没打好”“打熬的药材没用好”这些理由,放在普通人身上可以成立。 普通人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和阻碍,让他们可以心安理得承认自己的普通,反正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嘛。 可,对水苍苍来说,不行。 他应有尽有。 所以他——退无可退。 如果做不到,那就一定是他‘不行’。 除了自己‘不行’之外,没有任何的原因! 看见水苍苍等等表情,水家老祖却显得相当轻松,他伸手,轻轻将水苍苍拉到自己跟前来,说道:“你从小就被大家所关注,但一直都完美的符合了那些关注,所以你现在才感觉到吧?期待是一种隐形的暴力,因为这是要求别人遵从自己的想法,你从小就直面整个沧州所有世界和海量仙门的“期待”,这些期待自然会化作无形的提线,操纵你的行为。” “去一趟神都吧,把这些丝线都扯掉,在高见身上看见自己并不是无敌的,其实是一件好事,不用太紧张。” “老祖宗……”水苍苍低头。 但最后,他还是叹了口气:“神都阳京之后,我定当雪耻。” “何耻之有呢?不过,既然你想做,那便去做,只是现在,且看看左家和尚书之间的斗法吧,左家的族老们还没出手,高见,应该也不止一条真龙撑腰。”水家老祖说完,不再言语,而是关注着战场本身。 而这样的对话,在战场周围,围观的世家子弟身上不断的发生。 那些世家子弟,都用看水苍苍的眼神,看着高见。 这就是神都阳京或者神朝内部来的天才吗?这就是被当朝尚书亲自钦点过来收拾左家,寄予厚望的年轻人? 那左家要怎么应对呢? ———————————— 战斗仍然在继续,两边都没有留手,但内城依然稳如泰山,用来城防的阵法,还有官府以及世家们自己构筑的阵法,将双方的战斗余波控制在了一个比较稳定的状态,不至于波及太多地方。 毕竟这里可是沧州内城,是各大世家的老巢,这里打坏了,修起来很贵的。 其中,最闪耀的就是左家的阵法。 左家的阵法,主要支撑的是‘香火气’,而这些香火气,则主要是用来塑造‘金身’。 此刻,也正是香火金身在维持左家那一块区域不被余波给波及。 左家祠堂的神龛里,一共有三万尊神祇,一万尊在对抗九境真龙,舜靖江。 而剩下两万尊,实际上都在镇守左家的大本营。 诸多族老们也在这里等候。 左青也在这里。 左青在前方踱步:“放任族人们给高见机会,就是为了此刻,诸位族老,我想各位应该能分清楚轻重,高见不只是高见,这是神都阳京那边的锁链。” “黎家呢?”一位族老问道。 “让黎家出手,左家岂不是就真的完全变成了黎家的傀儡吗?”左青反问道。 “所以,你勾结法家学派,就是为了这个?”那位族老又开口说道。 “我是为了左家。”左青语气轻柔的说道,可话语之中透露的意思,却是斩钉截铁。 但这段话,已经完全表露出了左青的所做作为。 高见猜的没错! 左青,就是勾结了百家之中的法家学派! 但这是为了让左家从黎家的‘走狗’这个身份之中脱离出来! “左家受黎家的影响太深了!”左青张开双臂,直接坦诚的对所有族老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黎家是什么人?绝地天通,重黎二氏!那是亲自断绝了天神存在的家族!” “左家再不寻找摆脱的办法,就没救了!” 左青拍手,语气之中甚至带上了些许的哭诉。 左家掌握祭祀之中,灾厄的力量。 巫觋的力量可以分为简单的几个方面。 一为‘祈福’,二为‘降灾’,三为‘请神’,四为‘诅咒’。 几乎所有巫觋都会涉及这四个方面,但各有偏向,会有一些擅长。 而这四类,其实是有高低的,而一二三四,就是他们的高低。 类似于操纵阴鬼,控制各种死者亡灵的乡下鬼巫,有什么五鬼搬运,咒人短命,得大病之类的,他们所擅长的就是‘诅咒’。 像是能够操纵神灵的藏神术之类的,自诩为‘有传承’的巫觋,算是离开了野路子。 而‘降灾’,就是左家这个档次的巫觋所能掌握的力量。 最高一级的‘祈福’,则是独属于神都阳京的黎家,那主持天坛大祭的巫觋世家所掌握。 只有黎家才有祈福的能力。 原因也很简单。 昔日,在天神尚存的时代,那时候皇帝敬天法地,并设置天、地、神、民、物五官,各司其职,不相干扰,百姓忠信,神有明德,因此神灵降福,万物生长,财用不缺。 后来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导致了当时的神朝大地衰落,神祇和人民产生了分歧,导致民神杂糅、家为巫史的乱象。 因为祭祀没有法度,百姓没有敬畏,所以神灵不再福佑,万物不再生长,而祸乱灾害频发。直到神朝一位皇帝出世,横空而起。 他命令南正‘重’司天以会群神。 又命令北正‘黎’司地以掌万民。 如此一来,彻底截断了下民与天神的相通之道,这样又恢复到民神不杂的状态。 这才是“绝地天通”的真实含义。 载曰:“昔日,皇帝哀矜庶戮之不辜,报虐以威,遏绝苗民,无世在下。乃命重、黎,绝地天通,罔有降格。” 这就是所谓的‘绝地天通’。 之后,神朝在那个时代,大巫‘重’为南正“司天以属神”。 他负责“司天以属神”,就是是说只有他,或者说只有他同皇帝才能能管得天上的事情,把群神的命令会集起来,传达下来,除此此外,无论何巫,全不得妄传群神的命令。 又使“火正‘黎’司地以属民”,就是说使他管理地上的群巫,使他们好好地给万民治病和祈福。 这个时候……天神是没有消失的。 这是只有左家这种级别的巫觋世家才知道的隐秘! 最初的绝地天通,天神没有消失! 只是那时候的神朝,阻绝了凡人,普通巫觋接触神祇,让神朝自己,以及‘重家’和‘黎家’才有资格接触到真正的天神。 可是,在那之后没过多少时间,天神消失了。 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司天以属神’的重家。 而遗留在世上的,只有暴毙的皇帝,以及负责管理地上群巫的‘黎家’。 黎家声称自己不知道天神为什么要离去。 可左青不信! (本章完) 第202章 左家的目的 第202章 左家的目的 左青面对着左家族老们,发出了自己的咆哮声:“黎家不可信!绝地天通是当时的皇帝下的决定,由重家和黎家执行,重家负责对接天神,黎家负责对接我们这些普通巫觋和其余的平民!” “可重家消失了,皇帝也死了,黎家留下来,还是统御所有巫觋,还将祈福的法门留下,而我们只能去降灾。” “可是降灾,消耗的是天命!消耗的是我左家世世代代积累下来的福分,你们作为巫觋,难道还理解不了这点吗?!” 左青不认同黎家,甚至是敌视黎家! 在场的四位左家族老,包括左首万在内,其中两位点头,另外两位皱眉。 这也是左家能够分裂出左青和左岸两个派别的原因啊。 从一开始,左家内部就有这样的分裂趋势。 左岸和左青并非是分裂的罪魁祸首,而是分裂矛盾的具体显化啊。 是先有分裂的势力,再有左岸和左青作为领袖来处理这些事情啊。 哪怕是现在,左家内部也在因为此刻的危机而踌躇不已,以至于族老们并未出手直接应敌。 以左家的底蕴,绝不至于被一头九境真龙打成这样……左家的族老们可都是八境,足有四个,再加上地利,驱逐靖江君均非难事。 这还是老祖宗不出手的情况。 老祖宗左浪,其本身也是九境!并且正在闭关,即将突破十境,闯破两关,打开神关和气关,介时神气兼备,上窥青天,下潜黄泉,挥斥八极,神气不变! 处混冥之中,不荡于外,神气相应,故山云草莽,水云鱼鳞,旱云烟火,涔云波水,各象其形类,所以感之。夫阳燧取火于日,方诸取露于月,天地之间,巧历不能举其数! 那之后,这条真龙还敢造次,绝对会被老祖宗直接擒拿,抽了龙筋,炼成石龙,拿去房顶镇宅。 左家有绝对的自信。 所以,左青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些话。 “说我勾结法家,说我背叛黎家,各位族老,你们扪心自问,给黎家承担降灾的反噬,包括左家在内神朝其他的巫觋家族和仙门,甚至包括了南疆巫蛊一脉,付出了多少?!” “现在仍去求助黎家,那就没救了!左家没救了!真的要当狗了!” 左青的声音一反常态:“要引入法家,儒家,或者别的什么门派都行,左家是沧州的左家,不是黎家的左家,各位族老,你们如何抉择!?” 要怎么抉择? 这是逼宫,但左青做的让所有人都没话可说。 是在这时候选择搁置争议,停止内斗,集体出手,抵抗那条真龙,顺便诛杀高见。 还是说,这时候选择留手,求助黎家?让黎家帮忙解决这一手,彻底投靠过去,让左青完全失势? 是的,这个当口投靠黎家,乃至于求助黎家,并不是为了拯救左家的局势,左家不需要拯救,而是用这个借口正当的引入黎家 换而言之,左青是在赌命。 而左岸……默许了这场赌博。 这也是两位掌舵在这个关键时刻的默契吧。 左青输了就死,会被黎家直接以‘勾结法家学派’的理由给灭掉, 左岸输了,则会臣服,开始配合左青对左家的改造。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左岸选择了主动迎战,就是为了创造左青和所有族老单独会面的场景,这样一来,左青就获得了主导权。 获得主导权的代价,就是他需要赌命,而左岸不需要。 族老们互相对视。 显然,他们不是傻子,知道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 利用诱饵,勾引高见带队上门制造危机。 利用危机,逼迫族老们站队。 通过这样的行动,强行在短时间内结束左家的内斗,结束两位掌舵的纷争,如此一来,左家便可以全力投入到和外敌的斗争里。 明明是高见和左家的争斗,可实际上,最终还是变成了左家解决自己内部事宜的异常争斗,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有背后隐含的目的,这就是‘政治’,哪怕外面打的不可开交,但战斗并非本意。 战斗本身没有意义,有意义的是背后的政治博弈,利益斗争。 左青和左岸不管路线如何,他们的根本立场,都是站在左家之上的啊。 族老们陷入了沉默。 他们当然明白情况,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差别,知道这时候自己的选择代表了什么,也知道自己没有太多时间。 不能拖,拖不了。 两个抉择,每个都能救左家,选任何一个都可解除现在的处境,但唯独不能选择中立。 因为中立,就代表了左家的巨大损失,甚至是灭亡。 眼前的境况,实际上就是左岸和左青达成的共识! 两任掌舵,将高见作为棋子,作为一个外部威胁,开始逼宫! 没有人可以置身之外,没有人可以中立,所有人都必须拿出今日的态度,不对……不是今日,而是在这几分钟时间里,就得作出决定! 没有缓和的余地,从一开始引入高见进来,左岸和左青就已经定好了方略。 沉默之间,天穹之中,真龙环绕风雷,神祇坠落如雨。 “各位族老,各位长辈,还要继续沉默吗?我不会阻止你们联系黎家,也很希望你们愿意出手,你们……选吧。”左青张开双臂,语气淡然。 与此同时,天空之上的战斗愈发激烈了起来。 天幕显得格外诡异,日蚀都只能算是最基础的那种异象,滴血的太阳,其中的血色光流不断汇流,而滴下来的红色光流却又被黑云压制,雷霆在半空之中不断环绕,原本的天空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暗红色薄纱,连带着地面一起都染上了不祥的暗红。 高见的衣衫和头发都在狂风中飞舞,身上的劲装官服在此刻猎猎作响。 天地间躁动的气正在不断翻滚,那是一种高见至今从未体验过的紊乱,天空真龙和万神阵的丢抗,让内城的结界和阵法都在颤动。 “轰——“ 一声巨响撕裂了寂静的夜空,雷霆划过黑云,天幕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刺目的电光从裂缝中倾泻而出。 紧接着,无数光点从裂缝中坠落,像是下起了一场金色的雨。 “还不做决定吗?!”左青对着眼前的族老们呵斥道! 族老们的话语也哽在喉间。 他们都能够认出了那些光点,每一个都是一位神祇的本源,那些属于左家的神祇正在坠落,毁灭。 这些神祇无法忤逆左家,所以在这个时候,他们只能硬抗靖江君。 又是一道赤红色的流星划过天际,甚至坠到了左家的上空,即将撞碎在防护的阵法之上。 却见左青主动伸手,一划,阵法裂开了一道间隙,那颗流星落到了里面,被他一把接住。 那颗流星上面还缠绕着电流,整体是一簇跳动的火焰。 那火焰在左青的掌心化作一枚圆润的珠子,上面跳动着正在湮灭的魂魄。 “这是安平县的土地神。”左青随口便道出了这个神祇的来历。 作为左家的掌舵,他记得三万多尊神的每一个的来历和跟脚,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了解到左家的底蕴。 其他的族老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万神阵崩溃的速度更快了。更多的神祇坠落,都是他们熟悉的。 每一位神祇坠落时,隐隐约约间,在沧州的土地上,天地间,都会响起一声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到的悲鸣。 气氛逐渐压抑,左家的族老们,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每一次天空之中神祇的坠落都带来一阵疼痛。 并不难忍,却也难以忽视。 怎么办?要怎么办? 又是一道火光从天穹黑云之中的裂缝中落下,直直的朝着这里飞来,那是一位身着银色鳞甲的蛇妖,一身白鳞化作甲胄,宛若金属构成,但此时此刻,他的盔甲已经破碎,鲜血从伤口中不断涌出,雷霆不断蔓延,在他身上解离出黑色的灰尘。 他无助的看着自己的伤口不断崩裂,无法遏制,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瞧着自己被龙雷化作灰烬。 这是一只六境蛇妖,还是香火神祇,有了香火金身护体,可是他不管用什么术法,用什么神通,都无法阻止龙雷的蔓延,引以为傲的鳞甲就和纸糊的一样。 在他的旁边,又是几道流星划过。 一道道金色光芒从裂缝中坠下,左青眼睁睁看着又是许许多多的神祇在他面前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夜空中。他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只是虚握住了一把空气。 天穹之上的裂缝越来越大,更多的神祇如雨坠落。左青看见他们的神力在坠落过程中逸散,化作流星划过天际。每一道流星坠落,凡间就会有一处地方亮起火光。那是神祇陨落时散落的神力,正在凡间引发灾难。 连锁反应,出现了! 此时此刻,在沧州州府衙门里,一张堪舆图前,旁边的官员紧蹙眉头。 因为,一连串的警报正在从堪舆图中传来。 “白舟,地震。” “翼城,地震。” “石首,地震。” “祁县地震三次。石椒地震。戊社地震。潞安地震。乐川地震。平阳城地震。高湖地震。烂池地震,屋瓦皆飞,江波如荡。” “永清地大震,声响如奔车,当地无光,昼晦如夜,房舍倾倒,压毙无算,地裂,涌黑水甚臭。” “恩县霪雨不止,田中水深三四尺。” “铜山恒雨杀麦,居三城现黑云,麦苗腐。” “宜城大雨,平地水深七八尺,禾稼淹没,房舍倾圮无算。” “含山大火,毁数百家,延及府署,焚死人畜甚多。” “青镇火,燔民舍。” “白山江码头粮船大火,焚数十艘。” “古战场周地中涌血,嘶嘶有声。” “绿山地中出火,有赤光。” 许许多多的警报,不断传来。 甚至就从这幅能够监控整个沧州的堪舆图中,就能够能听见凡间传来的哭喊声,能感受到天地的震颤。 一个个村庄燃起大火,河流决堤,山崩地裂,凡人们在神力的余波中挣扎求生,却不知这场灾难从何而来。 神祇死多了……会出事的,而现在天地之间那轻微的悲鸣,就是如此。 神祇为什么是神祇,而不是普通修行者呢? 因为啊,神是特殊的。 ‘神’字,为示申,神的铭文为‘示申’,示,是祭坛的模样,申,则是‘电’的异体字,意为雷霆等天地之力。 天地之力结合祭坛所带来的香火,才是神祇的真正跟脚。 从道理上来想,也很容易就能想清楚。 设想一下,只靠凡人的祭拜,能够诞生比凡人本身更强大的神吗? 十万凡人们膜拜一座山,通过祭坛带来的香火,唤醒了一位‘山神’,这位山神的力量可以轻而易举的超越这十万凡人的总和,这合理吗? 当然不合理。 因为,山神真正的力量,实际上是来源于‘山’本身。 这也是‘正神’和‘淫祀野神’的区别。 正神,有着朝廷的长卷大印敕封,这是因为山川,河流,这些东西都是神朝的产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作为神祇掌管这些力量,是需要朝廷的认证的。 而现在,正神大量死亡! 大量死亡的正神,直接导致了这些神祇所代表的区域,那些被敕封,被神朝的官印所赋予的山河土地,也在损失力量。 一个两个神祇的死亡,并不会影响什么。 可现在,宛若银河坠落一样不断死亡的群神,数以万计的神祇死亡,已经开始影响到了天地自然的运转。 灾异频发。 在战场中间,左岸也注意到了这点。 他发出了爽朗的笑声,随手打出一记术法:“哈哈哈,高见!你说你是好人,看看你干的事情,你听见了吧?这天地的悲鸣,有多少人要因为你受罪?有多少人要因为你而死!这都是你做的好事啊!” 高见挥刀,将术法斩断,毫不动摇:“笑话,你们左家把本来应该在当地尽力的神祇征召过来为己私用,现在却来和我说这种话?” “你不会觉得,我会心软吧?” (本章完) 第203章 空的 第203章 空的 左岸这个老东西,发起了攻心计。 是啊,这就是光明正大的攻心,这么多东西就摆在这里,那你要怎么做呢?那你想要如何做呢? 杀了这么多神祇。 但是高见完全没有受影响。 这就和高见曾经和李驺方说过的一样。 那时候,高见在和李驺方的对话之中,已经清晰的,明确的知道了这点,他对此看的很清楚,非常清楚。 左家的罪恶不止是血祭。 实际上,左家把很多好人,或者说,至少是正常的,普通的人,用它的各种手段,将其逼成了一个坏人。 这些被逼的人,才是真的可怜。 面对这种情况,哪怕只是以眼还眼,也是不公平的。 凭什么以眼还眼? 坏人施暴,受害人反击。在这一过程中受害者还会被逼成了一个自己曾经最厌恶的人……这种变化,到底要怎么才能弥补? 弥补不了。 无法弥补的伤害,只能以血来洗刷! 所以,此时此刻,面对左家摆给自己的道德困境,高见根本就没有半点迟疑。 对这杀人质一样的选择,高见毫不犹豫的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做恶人,又怎么了?! 被逼成恶人?那又如何!? 左家这个恶人,正需要自己这个恶人来磨! 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么多年了,高见就是左家的报应! 紧接着,他停下脚步,刀锋指天:“左岸,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算盘吗?!你们这个样子,是想让我来当这个外部压力,逼迫你们左家内部出现彻底的改革,对吧?” “所以你们才会用这么大阵仗,才会给我开这么大的口子,甚至对真龙的到来都视而不见!你以为你们的算盘打的很响!?” 是的,对于左家的想法,高见其实心里门清儿。 为什么他能这么轻松的集结这么多人? 为什么他可以简单的就买到自己所需要的丹药? 要知道,以左家在内城所盘踞的势力,真要阻止高见大批量的购买这些丹药,很难吗? 当然,不难,左家有一万种的办法来阻止高见做这件事,威逼利诱,反正随随便便就能让城里所有药铺都不接高见的生意。 但这件事没有发生。 高见在内城轻松的就做完了准备。 所以,在那个时候,高见就知道了,这是一个诱饵,左家现在内忧外患,如果没有外部压力的话,恐怕会分崩离析,彻底内战。 因此,左岸和左青达成了协议,为了家族,他们将会引入高见这个外敌过来,希望给高见一个借口,让高见,或者说让高见背后的那个人,有‘理由’来对他们动手。 于是,他们卖了这个破绽。 但是,高见选择了毫不犹豫的吃下来。 左家想东想西,可高见没有想那么多。 你们敢抛饵,那我就吃掉。 吃下去都不算完,高见这条鱼,还要把你从船上拖下去!! 就在高见再度指天的时候,左岸马上朝着天上看去。 就在几分钟之前,高见指天,然后天上就出现了一条九境真龙。 那么,现在高见再度指天,又会出现什么? 甚至不止是左岸,所有观战者,包括那些世家,官府在内,都看向了高见指向的天边。 不过,怎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大家并不着急。 虚张声势也是有可能的。 但这并非虚张声势。 此时此刻,沧州,七十里外,一座山头之上,有一只硕大无比的老鼠,正在尝试点火。 说是硕大无比的老鼠,它却长着一个老人的头,看起来非常诡异。 一具巨大的老鼠身体,上面却有一个老人头,看起来不协调,又很怪异,看着惊悚无比,可长在他的身上,又显得其实没有那么怪,还挺正常的。 他的旁边,有一具虎尸,在山坡上躺着。 虎尸体型硕大,足有两三丈长,活脱脱一头怪兽,应该是二境以上的妖怪,一巴掌下去能拍碎一栋房子,但此刻却浑身上下都是窟窿,死的不能再死。 甚至于,这头虎尸的三分之一身体已经被吃掉了。 之所以说是吃掉了,而不是被毁掉,是因为上面还有牙印。 老鼠的牙印。 浓重的血腥味让人频频作呕,不过似乎那老者本身看起来像是习惯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甚至还在点火。 火很快升起来,火舌的跃动展露出狂野的气息,烤出的油脂散发出独特的味道,他耐着性子烤了一会,把肉烤的漆黑一片。 如果说烤肉最好的形容是外焦里嫩,那眼前这块肉就是一半焦黑,一半还是生的,血腥味十足。 但他吃的香极了。 鼠山有两个长老,金毛鼠‘舒坚’,千光‘庚申’。 还有一位山主,人称‘异剑鼠’的毛毛。 没错,叫毛毛,也不知道是谁起的。 这头惊悚的,怪异的人头鼠,就是山主毛毛。 他抬起头,看着天上异象的位置,估算了一下时间。 时间刚好,没有错过。 毛毛点了点头,要不说有个观天象的人好办事呢。 有监天司帮忙,这些时间点绝对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肯定不会搞错。 将身体架设好,胸口的气血展开。 剑气从肺部涌出,涌入口中,功率全满,胸口处的中丹田,也就是‘精关’在此刻全力运转,从肺部之中提取出纯净而充沛的剑气,全部送到口中! 剑气不断提纯,肺部被不断搅碎,然后又不断再生。 这是鼠山秘传。 只有打开了气关的修行者才能施展这剑术,否则光是反冲就能搅碎肺脏。 必须要有精关那堪称怪物一样的恢复能力,才能承担这种反噬! “三、二、一……时间到。”毛毛心中默念。 与此同时,在七十里外,高见举刀! 这一刀,就是在给毛毛指路! 刀光将会搅动天上的龙雷,让龙雷引导天象,给毛毛指路! 剑气瞬间超载!滚滚能量直接涌入口中! 毛毛脸上有笑容,虽然他的肺脏正在不断被搅碎,但对于已经打开精关的他来说,这并不算什么。 他似乎能够想象的到,下一刻他的剑气,将会化作一道光芒划过天际!耀眼的一条直线刹那间撕碎目标。 就像是一根点燃的烟头,在黑布上烫出一个洞那样,现在那黑漆漆的天幕,也会被洞穿! 仅仅是这一下,就足以瞬间犁平周围二里地,这还只是因为能量足够聚集,所以不会扩散出直线以外的地方! 所谓的二里地,只不过是气息膨胀带来的些许波浪。 余波尚且如此,而那道剑气的威能,到底能到什么地步呢? 不知道,毛毛自从练成这招之后,还没用过呢,他也只能想象这一剑的风采,想象会有一道螺旋交织上升的光炮在天空剧烈碰撞,发出隆隆隆一般的响雷声!天边一闪一闪的,那是能量炸裂带来的闪光。 然后,左家的整个园林,都将会融化。 他是这么想的。 但……这个时候,舒坚的消息突然传来。 “停手,老大,不用你了。” 毛毛停下剑气的酝酿,歪了歪头。 此时,在沧州内城,高见挥刀指天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高见愕然。 啊? 鼠山在搞鸡毛,他信号都发了,怎么没有人动手? ———————— 好几位庙祝,负责看守左家那三万七千尊神祇,这些巫觋跪坐在蒲团上,手中的香炉微微颤抖。 殿外的天色暗得吓人,明明才过午时,却如同深夜一般,香炉中的青烟本该笔直向上,此刻却诡异地打着旋,在殿内盘旋不去。 日蚀,黑云,还有龙雷纠缠在一起,导致了此刻的天地之气发生了异变,这些化作青烟的‘香火气’也因此而遭到了影响。 但之前,不管怎么说,香火气都是在往天上飘的,现在却旋转了起来。 “这香.“这位左家看守神殿的老庙祝,睁开了自己浑浊的眼睛,盯着那缕青烟,不禁喉咙发紧。 他供奉了一百四十年的香火,从未见过这般异象。 老庙祝颤巍巍地站起身,想要去查看香炉,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细微的“咔嚓“声。 那声音极轻,却让老庙祝浑身一颤。他缓缓转身,借着摇曳的烛光,看见神像金漆剥落的地方,一道细小的裂纹正顺着神像的面颊蜿蜒而下。 殿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殿门哐当作响,烛火剧烈摇晃,在墙上投下狰狞的影子。 又是一声“咔嚓“,这次清晰得让人心惊。 老庙祝抬起头,看见神像的面容正在龟裂,金漆一片片剥落,露出里面灰白的泥胎。 他想要起身,却发现双腿发软,怎么也站不起来。 殿外的天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那是来自九境真龙的龙雷,龙雷正在大批量的毁灭神祇,吞噬日蚀所带来的异象。 可是……那毕竟是殿外的神祇。 为什么殿内的,也会崩裂? 雷霆闪过,惨白的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将神像的面容映得格外可怖。老庙祝看见神像的身躯似乎在崩坏,在裂解。 他立刻催动手中的香炉,将其中来自沧州各地的香火气,源源不断的灌入神祇之中! 这就是当初达成的协议。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武者,这么多妖物愿意为了左家去死? 就是因为,死后,他们可以被左家敕封为神。 从这里,就非常直观地看出大势力的子弟与小势力的子弟的区别。 在大势力还在争吵“哪有什么外部势力“可以用来当做反驳别人的话,但显然这些散修武者和妖物来说“我们该投靠哪个外部势力“才是日常。 投靠之后,作为神祇,他们将会拥有权柄,他们可以长生,要知道,神祇的寿命是所有修行者之中最长的。 武者能活个几百岁,哪怕是高境武者,也差不多就这个水平,极少有能超过八百岁的。 道士,巫觋之类的,则有些能够活到数千年,有些长寿者更是能有三四千岁的。 而神祇,通常都寿万年。 哪怕是一境的垃圾香火神,只要不被人灭掉,他的香火依然存续,依然有足够的人信奉他,那么他也有万年可活。 虽然实际上并没有几个神能活到万年,但这已经足够诱人了。 长生,是人之天性。 想要真正意义上的‘与天同寿’,那需要成就地仙。 成仙了,就不会因为寿命衰老而死了。 但成神,也不失为一条路子。 只要成为左家的神,或者说,成为左家的狗。 那么就有左家源源不断的香火供养,不敢说寿万年,但起码能活到左家供养不起那天。 比如说……今天。 又是一道闪电,这次庙祝看得真切,龟裂真的越来越多了。 “轰隆“一声惊雷炸响,庙祝感觉整个大殿都在摇晃。供桌上的烛台倾倒,蜡烛滚落在地,火苗舔舐着帷幔。 火是烧不动这里的,这个地方别说凡火了,就是让丹炉真火来,也休想烧动半分。 但是…… 火势却开始蔓延了,殿顶的横梁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尘簌簌落下。老庙祝看见神像的手臂开始崩裂,一块块泥胎砸在地上,扬起阵阵白灰。 “掌舵,掌舵,出事了!”庙祝立刻朝着门外跑去,不再顾及任何的礼仪,大声呼喊着! 因为,眼前的神殿崩塌。神像的碎片散落一地,在火光中泛着最后的光芒。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香灰。一片飘落的鎏金碎片飘落,上面还残留着神像金身那衣袂的纹路。 香炉上雕刻的纹路已经被岁月磨得模糊,就像这个左家此刻的气运一样,正在一点点消散。 左青和那些族老,在此刻突然惊醒、 他们也猛地抬头,只见神像的面容出现了一道裂痕。那裂痕自上而下,将神像一分为二。香炉中的三炷香齐齐折断,青烟骤然消散。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神像的金身开始剥落,一块块金身碎片砸在地上。 庙祝踉跄着后退,看着那尊屹立了千年的左家神殿在他面前崩塌。 尘土飞扬中,庙祝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手中的香炉落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摔的粉碎?! 不可能!这东西可是沧州去年香火气的三成!其中香火气的量多的难以计数,怎么可能一摔就碎! 除非,里面是空的! (本章完) 第204章 狂吃不胖 第204章 狂吃不胖 香炉里是空的? 神殿外面的左青,还有左家的族老们,在此刻也都惊了。 到底是什么情况,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 庙祝也是左家值得信赖的老人,是堂堂六境,负责镇守左家最核心区域的神殿,可他现在也不明白怎么回事。 盛装了沧州香火的香炉,此刻空虚的就像是被虫子蛀空了的大米,外表看似饱满圆润,实则一捏就瘪,一搓就成粉,煮熟成不了饭,而是汤,干干脆脆的一个空壳子,半点不成样子! 真的很难想象,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这种情况发生。 被偷了? 谁偷的? 反正不管怎么样,眼前的香炉变成虫蛀大米,空心丝瓜的事实是不会变的,左青和几个族老现在也没有时间去思考为什么这么虚弱。 肯定有人捣鬼! 先封锁这里! 左青施展术法,几个族老也立刻出手! 可就在这个时候,左家的地面,突然塌掉了。 左家的园林之中,其中的‘金身’,其中那无数香火气组成的金身和神祇阵列,这一瞬间,垮掉了! “发生了什么?” “嗯?” “嚯嚯……还有这手?” 外面,看着左家那边的阵法突然灰飞烟灭的观战者们纷纷发出了自己的点评。 其中,水苍苍皱眉。 而水家老祖则轻轻敲了一下桌面:“神意?妖的神意?什么妖?怎么看不见?甚至都感知不到?” 而另一边,左家祠堂的‘万神殿’,在此刻崩塌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明眼人已经回想起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刚才,那些神祇陨落之后的流星划过天际,有一部分坠到了左家的上空,其中有一颗,即将撞碎在防护的阵法之上。 那个时候,左青主动伸手,划开了阵法,张开了一道间隙,将一个神祇的残片接了进去。(详情见第二百零一章) 那个时候,大家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左青只是动手给大家展示了一下神祇陨落之后的心境而已。 但是吧,其实在当时进去的,还有一只鼠鼠。 只是大家都没看见而已。 舒坚正感叹着自己的幸运呢,正思考着怎么进去的时候,左青就自己划拉了一个口子,于是他就这么光明正大,窸窸窣窣的爬进去了。 运气真好,大家都没看见他。 而爬进去之后呢? 当然就是……吃。 要知道,就现在而言,这整个阵法的根基,是‘香火金身’。 所谓香火金身,其本质就是利用香火之气,结合一些特殊的法门,通过‘描金’的手法,在体表凝聚出一层金气。 这层金气,超出浮尘,不受磨损,保炼中和气,培金液真形,养玉符元体,最终生出一层无声无色、无臭无味、无触无法的‘皮壳’。 是的,香火金身的本质其实就是一层外面刷的金漆,而不会影响到内里,那层暗金色的东西可以隔绝外界,产生极其强悍的防御力,并且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增幅体力,其增幅的幅度相当大。 制作,应用这种东西的法门,就被称之为‘香火法’。 但不管怎么说,这种玄妙的东西,其实也有跟脚,这跟脚就是‘金气’。 金气,有‘收敛,坚固’的性质, 木曰曲直,火曰炎上,土曰稼穑,金曰从革,水曰润下,这是五行的性质。 从,顺从,服从;革,革除,改革,变革。金具有能柔能刚、变革、肃杀的特性。金代固体的性能,凡物生长之后,必会达到凝固状态,用金以示其坚固性。引申为肃杀、潜降、收敛、清洁之意。凡具有这类性能的事物或现象,均可归属于“金”。 这也是香火气塑造的法身,为什么会被叫做‘香火金身’的缘故。 而这些,就是鼠鼠最喜欢吃的啊。 谁还记得?鼠山的根本修行法是什么?他们最擅长的是什么? 是‘啃噬金气’啊。(详情见第一百二十八章) 通过老鼠的门牙啃噬金气,将其嚼碎之后炼入肺中,到了需要使用的时候,便可以呼出金气,一口庚金之气吐出,便犹如一阵飞剑雨。 而不炼入肺中,炼到身上毛发,如此便可以抵御攻击。 舒坚的外号是什么? 从他第一次见到高见的时候,他就说出来了。 他那时候的自我介绍是:“小友,咱家是白山江鼠山长老,名唤舒坚,人送外号金毛鼠!!!”(详情见第二十七章) 那时候,舒坚为什么要来接触高见? 原因很简单,就是舒坚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被李驺方选中的人了。 舒坚,还有鼠山,其实是李驺方在沧州安插的势力,鼠山能够在各方倾轧之下存活到现在,甚至还能保持一定程度上的自主性,其实就是因为有神都阳京方面的策应。 李驺方说是对沧州没什么掌控能力,但他还是在当地培植出了鼠山这样的大势力以作为自己在沧州控制力的延伸。 舒坚觉得高见有点可怜,那时候来提醒他,让他别去沧州送死。 已经很多人去沧州送死了,虽然名头各有不同,而高见的名头特别大。 他是这些年,几千人之中,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打着‘李驺方’的名头去沧州的人,可见李驺方对他的重视。 所以舒坚去找了高见,主动现身,希望高见能够别去沧州,好好活着。 那之后的事情,自不必多说。 高见屡次创造奇迹,一次又一次的以弱胜强,甚至还跑去东海找到了靖江君这种顶级帮手,虽然这其中也有李驺方的帮助,可李驺方如果一开始就能找到的话,他早就找了! 他只是给了高见帮助而已,但是这件事情本身,从开头到结束,都是高见自己做的,这点甚至连李驺方都没想到,他只是发现高见搞了大事之后,通过自己敏锐的嗅觉马上选择了跟进,最终将靖江君通过高见的关系,绑上了李驺方在沧州的布局之中。 而现在,有了靖江君的帮助,李驺方也终于有了一个合格的,可以利用的高端战力,并且这个高端战力在此刻发挥出了重大作用。 靖江君顶住了前线,而舒坚就可以发挥出李驺方对鼠山最开始的定位了。 为什么李驺方要扶持鼠山? 很简单啊,原因估计所有人都想到了。 鼠山,天然就克制香火金身! 我他妈吃吃吃吃吃吃! 鼠鼠疯狂的进食香火金身,不断啃噬! 在很久很久之前,李驺方最开始扶持鼠山势力的时候,他就已经考虑到了这点,只是因为之前没有足够的势力去对抗左家的高端战力,才让鼠山暂时蛰伏的! 靖江君现在弥补了这点,时机已经成熟,在高见这个持刀人的指挥下,发起了对于左家克制的攻势 一切的一切铺垫,都在这里得到了印证! 你左家有自己的小算盘,觉得自己是在利用高见来整合内部矛盾。 那高见难道不是吗?高见就是利用你整合内部矛盾的时候,冒出来的这个诱饵,趁机抓住左家的软肋! 将计就计,将计就计,大家互相将计就计。 那就看看…… 到底是谁,层数更高吧! 舒坚啃噬的速度极快。 吞噬金身,教你还现本相泥土! 什么万年不灭的香火金身?修为不到七境,在舒坚嘴里和豆也没什么区别! 大补,真是大补! 平时不敢吃,因为吃了就会被左家打死。 可现在,吃这么多金气,舒坚感觉自己要爽死了! 他的修为,他的底蕴,他的肉身,在此时此刻都被香火金身充斥,哪怕他是七境天生异种,这种提升也是让人惊异的。 不对,倒不如说,正因为他是异种,所以他其实进步很慢,能有这种进展,根本就是匪夷所思! 沧州一年三成多的香火气所凝聚出来的金身金气,都化作了鼠鼠的食粮! 外面打的不可开交,里面又没什么人管他,这就直接导致了舒坚此刻的美妙自助餐。 这和高见的计划完全不一样。 但为什么要计划一样? 事情不止一种解法,每个人的行为都不同,就像每个玩家玩游戏有通关的有弃坑的,在通关的人里他们通关的操作都是不一样的。 高见会理解的。 就在鼠鼠狂吃的时候,左家一位族老却突然发现了什么。 他一伸手。 神通展开! 神通·摘星。 来自一位八境巫覡的神通! 天上摘星班,青牛度关。幻出蓬莱新院宇,外竹,竹边山。 轩冕倘来间,人生闲最难,算真闲不到人间。一半神仙先占取,留一半,与公闲。 这是能够摘取星辰,立意乃是捉拿‘星官’的大神通! 虽然实际上这门神通并未真正摘取捉拿过天神‘星官’,但也有传说流传。 根据有名的仙门‘传奇楼’的说法,确实是有一段关于‘摘星’的故事。(传奇楼详情见第一百五十二章) 昔日,有一位修行者,是他发明了摘星神通,初次尝试之时,其伸手出去,归探袖中,然后将所拿之物出置案上,黯黝如石,入夜则光明焕发,映照四壁。 他将其藏起,每有佳客,出以照饮。 此物为天地之气而成,光芒盛大,正视之,则条条射目。 一夜,其妻坐对握发,忽见此星光渐小如萤,流动横飞。妻方怪咤,却见星石已入口中,咯之不出,竟已下咽。 妻子愕奔,寻找到他,他也满眼惊奇,随后既寝入梦,梦中有神来,曰:“我少微星也。因先君失一德,促余寿龄。君之惠好,在中不忘。又蒙自上天携归,可云有缘。今为君嗣,以报大德”。 此人恰好无子,得梦甚喜。自是妻果娠,及临蓐,光辉满室,如星在几上时,因名“星儿”。机警非常。 于是他将神通传出,世间便有了一门神通,名曰‘摘星’。 只是除了他之外,再无其他人能够真正摘下一颗星星,甚至是摘下一个‘星官’下来。 但这并不妨碍摘星是一门需要极高修为才能驾驭的大神通。 摘不下来星星,摘一只老鼠总没问题。 这般大神通下……正在吃饭的鼠鼠,突然感觉浑身鼠毛直立! 快跑! —————————— 而在另一边。 高见挥刀指挥的时候,发现来自鼠山的后手并没有到。 他立马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计划出现了变数。 但他没有慌张。 毕竟,肯定是有变数的,他再自大也不会觉得在这种有九境出手,动不动就两三万修行者甚至是神祇一起动手的大型战斗之中,自己可以算无遗策。 所以,一定会有他算不到的变数,不管是靖江君也好,还是鼠山也好,他们都不是省油的灯,是有自己主见的,自己不可能完全掌控他们。 但无所谓。 接受变化,然后顺势而变就好了。 这种时候,要考验的就是默契,还有信任了。 总有一些领导者将猜忌视为护身符,将狭隘当作权杖,如同被困在玻璃罩中的困兽,对外界的风吹草动过度敏感,对内部的细微变化疑神疑鬼。 这种人,在面对外部压力时,往往会陷入自我毁灭的深渊。 外部压力如同一面照妖镜,将狭隘领导者的致命弱点暴露无遗,这种应激反应非但不能化解危机,反而会加剧内部的动荡。 末日往往始于自我孤立,越是猜忌,就越会失去支持;越是狭隘,就越会众叛亲离,这种自我孤立的过程,实际上是一场慢性自杀,最终导致整个联盟的崩溃。 在压力面前,唯有在最危险的时候去信任,才能在关键时刻 高见自己是弱势方,所以这时候……要信任,不要怀疑鼠山。 多疑的人,他们的心胸不够开阔,器量容忍不了风险,反而会把其他人从自己身板退走。 所以,尽管高见此刻危险非常,但他还是选择了容忍,选择了信任。 “你的接应没来?”左岸却已经察觉到了高见刚刚那个姿势没有反应的原因了。 “那你死定了,试探已经结束咯。”左岸松了口气。 确认了高见没有后手。 那就可以开第一张底牌了,打开之后,杀了高见。 (本章完) 第205章 与左岸的了断 第205章 与左岸的了断 内城之中,战斗如火如荼。 天空的万神阵已经快要被撕碎了,不过……这个‘快’,至少还要等一刻钟。 对左岸来说,他已经找到了高见此刻的弱点。 所以,一刻钟内,杀了高见。 然后,让那条真龙继续给族老们施压。 不管如何,反正高见作为这一切的开端,都必须死,不能让他活着。 而对于高见来说,也是一样。 显然,万神阵的主持者是左岸,杀了左岸,可以帮助靖江君摆脱纠缠。 两边必须杀了对方,恩怨,也要在此刻做个了断。 左岸伸手,四周的鬼木开始吐出浓重的雾气。 高见的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这雾气似乎并非凡物,所以他在其中,感知似乎也被蒙蔽了,看不见,也听不见,像是带了眼镜,眼镜上蒙了一层雾,然后又带上了耳塞,最后变得什么都看不清,听不清。 只是,高见干脆闭上了眼睛。 什么感知不感知的,用不着。 如今的高见,是五境。 昔日,他杀的那只老乌龟,也是五境。 老乌龟的身上,有一门先天推演之法,曾经的高见运使起来很是吃力,需要把很多的精力和脑力都拿来运转这一门推演法,否则的话就运转不起来,这就导致了高见在运转这个法门的时候会导致他分心,自己本身的战力会下降很多。 而现在,他也五境了。 如果那只老乌龟还活着的话,他可能会惊讶的发现,这一门推演法,在高见的身上,甚至比他自己用的还要顺溜! 五境的高见,可以毫无压力的运使推演法,他不需要感官,用不着双眼和耳朵,只要随着自己的心中的推演,就能找到方位! 此刻,高见的脚步轻盈,快得让人看不清。 左岸再度抬手。 这是他的底牌。 高见的面前,突然有树藤生出。 树藤迅速蔓延到了周围的房屋之中,街道之上。 内城的街道相当宽阔,动不动就几十丈宽,因为要给各种各样的灵兽和机关使用,所以修建的格外宽大。 现在,这里被密林所覆盖了,阴气森森,让人骨髓抖冷。 幽林深谷,人迹不存,阴德潜通,多出精灵怪异。 而现在,这里是被人为创造出来的‘幽林’。 树藤蔓延出了一株株鬼木,隔绝了外界的人气,将高见包围其中。 可以看见,树林分作五片,互相交织。 桑木林下,天色如墨,阳光惨淡,树影婆娑。桑木是鬼魅栖身之所,树梢间隐隐有低语声,正所谓:“桑土既蚕,于是民得下丘居土。其土黑坟,草繇木条。”所以下处可见堆堆黑坟,不断有鬼魂从中游走。 榆木林旁,荒草丛生,幽幽青苔密布,其内有气漆黑如墨,气面不时泛起涟漪,似有物潜藏,里面传来阵阵呜咽声,所谓:“落日荒丘,零星白骨。楸榆飒飒,蓬艾萧萧。隔雾圹以啼猿,绕烟塍而泣鬼。” 桃木林中,雾气弥漫,树影幢幢。桃木虽为辟邪之物,但也和鬼怪脱不开关系,载云“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此林桃木皆已枯死,枝干扭曲如鬼爪。林中时有阴风掠过,风中夹杂着凄厉,令人毛骨悚然。 槐木林内,荒废更加严重,槐木乃鬼木之首,树高耸入云,枝叶繁茂,然叶色灰暗,无一丝生机,枯叶与腐物堆积。 柳木之畔,河畔荒凉,柳枝低垂。柳木乃阴气极重之物,此柳枝干扭曲,似有无数鬼手缠绕。腐朽的树枝步履其上,吱呀作响。 五木结界之上,还有一座庙宇,庙中供奉一尊泥塑神像,神像面目狰狞,双眼赤红,似欲择人而噬,黑暗中传来低沉咒语声,却掩盖不了什么,恐怖感愈发袭来。 “桑榆桃槐柳,五鬼木构成的结界,这就是你的底牌吗?”高见看着自己被五座树林拉入其中,握了握刀。 推演法正在不断滴滴作响,‘危险’的感应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袭来。 就在此时,高见的头顶,有暴雨倾泻而下。 他轻轻挪动脚步,却在间不容发之际侧身避过所有雨滴,雨滴擦着他的衣襟钉入地面,发出“咄咄“的闷响。 其中一部分避不过去的,高见则挥刀,将雨滴轻轻拨开。 虽然周围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但高见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关于破局点的距离和‘吉凶’。 破局点,在一千步外。 此处,距离左岸,有一千步。 走一千步。 哈哈,走一千步。 好熟悉啊。 当初,在宁泰县城,高见面对那颗鬼木的时候,就是想要走一千步。 而如今,面对所有鬼木的主人,面对左岸本人,又是要走一千步。 高见心中忍不住升起一些感慨。 不过,这也算是……命运? 来到这世上遇到的第一个难题是左岸的鬼木。 而今,了结最后的东西,也是要在左岸身上来一遭啊。 下一刻,空气中马上弥漫着焦糊和腐臭的气味。 “热粪屎泥地狱,左岸,你——!”高见看向面前鬼木所构筑的地狱,怒叱出声。 以鬼木构筑地狱。 轮回之中,有‘地狱’,据说是佛门所设立的,用来‘洗清’因果所用。 是的,因果报应,实际上‘清洗’。 这是‘报应’。 准确的来说,这是在投胎的时候,清偿因果的一部分。 每个人轮回之前,都要偿还自己生前因果,将自己身上的各种牵绊,各种关系全部洗掉,变的清清白白的,之后才能孑然一身,安安稳稳的进入轮回。 善因善果,恶因恶果,一生的所有纠葛,都在这里终结。 当然,轮回本身其实并没有什么善恶之说,因为你所得到的,都是你曾经做过的。 你一生所行之事,都会在这里得到几乎完美的反馈。 你活着的时候干的都是友善待人之类的好事,你所得到的回馈自然也是 你一生杀戮无道,在这里得到的也是无尽的杀戮过程,只不过这次被杀的对象换成了自己而已。 其中好坏,自然是全看自身。 论迹不论心,无关不管你自己认为如何,在这里,你只会得到人生之中所做过所有之事的报应,这就像是某种基本准则,类似于‘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你所做的事情,都会产生一个反作用力。 这个反作用力,会在你死后,在轮回之际,回馈到你的身上,最终帮你清偿一切,再度回归轮回之中。 而在这种‘回馈’的过程中,就诞生了‘地狱’。 地狱并非地府。 地府是鬼们的组织,是一个有规划的,有具体任务的地方,虽然天神已去,地府挺乱的,但总体来说还算是有秩序。 而地狱,则只是一个地点而已。 此时此刻,鬼木所构造的东西,就是‘地狱’。 这些东西……并非幻景,而是真实存在的事物,是被眼前的鬼木林所召唤而来的地狱侧影,不在乎因果报应,有的只是纯粹的折磨。 其粪热沸,烟焰俱出。 粪屎小地狱中。有诸铁虫,在粪泥中钻诸众生,穿破皮肉筋骨,食诸众生一切精髓,令其遍身受严剧苦。 在这人造的小地狱之中,还可以看见许许多多的,有男有女,有老也有少,尖叫痛苦不断,不断受诸苦痛。 狱中被火焰灼烧,其中内务而变的滚烫,阵阵热烟和恶臭不断袭来,而在地狱泥中的无数虫子,在拼命啃咬着那些鬼魂的全身,从眼睛、从鼻子、从耳朵、从嘴巴,铁虫不断钻入他身体的每一个缝隙,连眼珠也不放,浑身无一不是入处。 虫硬如铁,蠕钻飞扑,或侵入口鼻,沁入骨肉,腐噬喉、舌、心、肺、肝、脾、肠、胃,乃至筋络关节等。身堕其中,其痛苦恐怖不可言喻。 更多的虫子来啃咬不停,身体被灼伤,被啃得面目全非,一眼望去全身是满满的虫子,似乎还能隐隐约约瞧见骨头。 高见躲开喷过来的粪水,环顾四周。 不止一个地狱。 这片鬼木结界之下,有好多地狱! 钳嘴含针,有鬼魂被钳住嘴巴,口中含针。刺网蝗钻,有鬼魂被刺网困住,蝗虫钻入伤口。 碓捣肉浆,有鬼魂被捣成浆,模糊一片。裂皮擂,有鬼魂被剥开,被擂,身皮分离。 各种各样的折磨,全都是为了逼出他们的怨气,让他们的哀嚎和痛楚成为鬼木的养料!滋养这片鬼木结界。 如此一来,诸多鬼魂不断翻腾,怨气滚滚而出,让人头皮发麻! 并且,此刻这许多地狱,开始包围高见,甚至是朝着高见不断前移,试图将高见纳入地狱之中。 这就是左岸的底牌! 高见的瞳孔微缩,带着怒气,咬着牙避开的同时,发出了低吟:“左岸……你他妈的。” 高见骂脏话了。 没办法不骂。 因为,这些真实的地狱,其中所折磨的并非是真正的恶鬼,而是普通的鬼魂! 昔日,在宁泰县城,那可怕的鬼柳,其下就有数千无头鬼,还有不知道多少普通的小鬼,只是当初高见的气血之下,小鬼不能近身而已。 那么,这里有多少鬼柳? 高见看了一眼,那边……有整整一片柳树林,起码有几十棵。 其他的鬼木,也一点不少。 桑榆桃槐柳,数目大致相当。 换而言之……这些是普通人,正在被地狱折磨。 他们什么都没做错,只是为了维系眼前左岸的术法和结界,就在被如此折磨。 这让高见的眼神愈发冰冷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实际上此刻距离眼前的地狱出现,只不过一瞬而已,地狱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想要将高见抓过去! 高见脚尖一点,体内的五行之气在剧烈波动,然后猛的挥刀! 心火呼啸而去! 但地狱本身却不闪不避,高见的心火被阴气遮蔽,如同泥牛入海,根本没有半点影响。 高见不动不摇,马上还手,长刀划出一道弧线,刀锋上泛起淡蓝色的水气。 积阴之寒气为水,水气之精者为月。 五行生克赋展开,高见以自身之水气,在刀尖化作一轮满月。 这一刀,绚烂至极。 在地狱之中,高见舞刀如轮,刀刃圆满,好似一轮明月撒下光辉,在黑暗之中铺开了一条平摊宽阔的长路。 烟霄微月澹长光,漫天月光满天霜。 明月开路——要在地狱之中,撕开一条路径出来! “嗤——“ 但下一刻,刀刃水气构成的明月,被侵蚀了。 星有毛,旁有短彗,下有狗形者,四维有流星,前如瓮,后如火光,竟天如雷声,春分有音如雷非雷,音在地中,其所住者,兵起其主,无云而雷,名曰“天狗”。 其下饥荒,民疾疫,群臣死。 占曰:“天狗所坠,下有伏尸流血。“ 飞来天狗,毒流兵火。 虚眨鬼眼明,眊目森森张。 天狗下舐地,血流何滂滂。 你有明月亘空,那就来天狗食月! 要说灾异,这可是左家最擅长的法门! 太岁,瘟神,夕兽,天狗,这些灾厄之神的化身,都是左家最擅长的东西! 刀气明月与灾厄相撞,化作一团白雾。 高见受创,似乎是要被拉下地面,被下方的地狱所吞噬! 但他不慌不忙,借着这股反震之力,身形陡然拔高,堪堪避过从背后袭来的三只伸手过来的鬼木藤蔓。 他的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整个人如同一片飘零的落叶,却又带着凌厉的杀机。 这不是躲避。 这是突袭! 龙驭风雨,这水气明月本身就是陷阱,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将水气凝聚打散,然后,龙雷启动! 刚刚被侵蚀的刀刃月亮依然悬挂在天空,将整片鬼木树林染上一层诡异的白光。 树木的枝条低垂,像是无数长发鬼怪在风中摇曳。 树下,轰隆一声! 龙雷,劈向鬼木林之中! 鬼木林内,月光崩碎,雷霆骤然响起,似乎是要破碎地狱! 但是…… 却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动静。 “你已经展示过几次龙雷了,你不会觉得……还有用吧?”左岸,终于说话了。 (本章完) 第206章 互相苦战 第206章 互相苦战 高见面不改色。 有没有用,也得用了才知道。 他只是凝神静气,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抵抗了自己的龙雷。 平心而论,高见此刻杀力最大的招数,就是通过自己的刀法凝聚龙雷。 而现在以自身水气化作明月,由对方主动入侵明月,紧接着,通过入侵这种连接,将龙雷直接打入鬼木林之中,就是高见预想之中的威力最大的招式。 但却没有生效。 原因呢? 不知道。 只见下面的地面突然传来震动,无数鬼木勾结的触须正在凝聚。 树藤骤然暴涨,如龙蛇般腾空而起,直冲云霄。藤上生刺,寒光闪闪,触之即伤。 不远处,左岸双手结印,邪气四溢、 而高见脚下却突然生出风来,一下借力跃起,同时左手持刀,在掌心流转出一股金气,就在他腾空的瞬间,地面裂开数道缝隙,尖锐的树藤破土而出,枯木扭曲如鬼爪! 树藤的枝干上缠绕着破旧的符咒,符纸在风中簌簌作响,刚刚出现,符纸就展现出奇特的波动,仿佛有无数低语在高见的耳边回荡。 他恍惚之间,似乎又再度看见了地狱。 树根下,散落着几具白骨,白骨上爬满了黑色的藤蔓,藤蔓上结着血红色的果实,散发出腐烂的气息,远处,一盏孤灯在树林深处忽明忽暗,灯下隐约可见一个佝偻的身影,手持铜铃,缓缓摇晃,铃声空洞而悠长,仿佛在召唤着什么。 高见的意识顿时被蒙住了,阴气闭住了他的七窍,让他昏沉起来。 就在高见恍惚之时…… 树藤已经袭来。 下一刹—— “叮!” 长刀与树藤相击,火星四溅。 高见恍惚之间,却已然出刀!借着这股力道,身形在空中翻转,格开树藤的同时,恰好避过一道横扫而来的气刃。 他的呼吸依然平稳,额间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刚刚,他真中招了。 不愧是六境的结界,随时随地都在侵蚀他的神魂,模糊他的感官。 如果修为不够的话,恐怕落入这结界的一瞬间,就会失去反抗能力,被地狱所吞噬吧。 还好…… 刚刚他激活了锈刀,摆脱了这种状态。 “你还真是下了血本啊,看你这里面的情况,应该是把沧州所有的鬼木都搬过来了……你们早就做好准备了?”高见开口说道。 没有回应。 左岸懒得回应。 去死就行了。 高见已经是个死人了,不需要和死人多说什么,说半句话都是在浪费时间。 这些树藤,鬼怪的不断袭来,下方的地狱的气息不断喷出,再加上左岸自己的术法,互相之间的配合堪称绝妙,攻击一波接着一波,根本不给高见喘息的机会! 五境打六境,本来就该是碾压的! 这让左岸有些皱眉。 可惜这个高见,比普通的五境,强太多了。 但,高见快撑不住了。 他感觉得到,高见很吃力。 所以,术法之雨再次袭来,这一次比之前更加密集。 左岸的水平,在此刻彰显无疑,同时控制数十个不同的阵列,构建数十个难度不一,要点不同的术法! 然而,还不止是如此! 各种各样的术法,正在以一种极其可怕的速度聚集! 其中最主要的是火灾,以及木灾。 火灾者,恒燠、草异、羽虫之孽、羊祸,其灾火,赤眚、赤祥皆属之於火 木灾者,恒雨、狂人、服妖、鸡祸、木冰、木怪、青眚、青祥。 这些东西汇聚起来,化作灾异术法,混在一起! 涌血丈馀,气腥,有火如星如燐,以千百计,自西南趋东北。 驭炎阳之精,化烈焰为光,烟焰蔽日,天地为之赤红。 再有鬼木拔地而起,和鬼魂混杂在一起,取‘草木皆兵’之意,驭草木之灵,化生机为杀机,顷刻间大地震动,草木疯长,藤蔓如蛇,化作树妖! 二者联合,各种各样的术法和不要钱一样,几乎密集成了一面实心墙体! 一面足有三十丈高,十丈宽,一道由不同的术法所堆积而成的“墙”,直接朝着高见所在的位置压下来! 似乎所有东西都陷入了毁灭,一路上,不管是什么东西,包括那些鬼魂,那些鬼木,全都瞬间化为飞灰,他们所有的能量与生命都被抽干,瞬间变成一具真正的干尸,全部——就这样,毫无意义的,死了。 而高见才是这道术法墙的目标,他们只是顺带而已。 高见看着那道术法墙。 不太可能啊,怎么做到的? 因为,维持这么多的术法,需要极强的算力,而左岸的操纵能力,不够。 高见是知道的。 左岸的气禁,就是因为他的绝对出力超过了同境大部分人,可他的控制力却严重不足,给自己选这种神通,就是细微掌控力不够。(详情见第一百九十九章) 所以,左岸不应该有这个程度的掌控能力,他不可能维持这个数量级的术法。 那么是怎么回事? 高见不知道。 但他并不会坐以待毙,得先活下来,然后寻找机会。 高见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他的身形突然变得飘忽不定,仿佛同时出现在数个位置。 这是他将木行之气运转到极致的结果,身形如柳絮般轻盈,却又带着难以捉摸的轨迹。 木在天为风,东方应春,阳升而日暖风和,草木生发,风气与木气相应,变化在天空中为风气,在地面上为木气。 再搭配上高见蛟珠的风雷,二者结合,以风控风,让五境的高见具备了暂时的飞行能力,尽管这并非真正的飞行。 在这之前,高见其实是做不到这点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高见五境了,他此刻的肉身,完全足够他以充足的木气生出风来,在五行生克赋的运转之下,他用小风来控制大风,让蛟珠的威能得到了更加充分的发挥! 一道术法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然而高见却恍若未觉,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五行之气的运转中。 为了维系心火对亡魂的压制,维系此刻的高速机动,高见必须全心将五行生克赋运转到极限状态。 而眼前,来来自左岸的吟唱声越来越急促,空气中的术法所勾动的力量愈发狂暴。 术法甚至还在不断增多! 高见知道,这样下去,自己恐怕支撑不下去。 为什么? 左岸这个垃圾,为什么能够在自身掌控力严重不足的使出这么多复杂的术法,甚至每一个都需要高见用老龟的推演法才能找到生机。 而推演法所寻找到的生路,正在逐渐缩小。 这说明对方正在逐渐收网。 当网收紧的时候,就是十死无生之境。 高见此刻的状态,非常危险。 高见已经开始流冷汗了,这个状态再持续下去,最多三分钟,他就要跑不动了,就没有空隙可以让他跑了。 如果找不到解决办法的话……他只能指望三分钟之内,靖江君能来救场了。 所以……鼠山到底在做什么? 刚刚那一炮轰出来,事情本来不会是这样的。 但哪怕是这样,高见也没有怀疑鼠山,也没有急躁的想要讨说法。 没有意义。 他还没输呢。 —————————— 高见那边汗流浃背了。 但与之对应的,左岸的汗也没少流。 此刻的左岸,他已经拿出来了自己作为左家掌舵的所有底蕴,此刻的结界就是他的全力,是他的最终底牌。 碾压一个五境武者应该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高见并没有展现出‘被碾压’的状态。 正相反,从他的视角来看,高见简直是在游龙。 他在术法群里游走,险之又险,却又游刃有余。 高见……是什么怪物? 从左岸的视角来看,可以瞧见高见握紧了手中的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似乎是压力非常大的样子。 但是呢,当左岸的术法破空而来时,高见已经先一步动了。他的身形如同游鱼,在鬼木鬼影间穿梭,术法总是会擦着他的衣角钉入地面,发出“夺“的一声闷响。 下一刹,地面突然隆起土刺。 高见脚尖一点,脚下生风,如此跃起,却在半空中遭遇了第二波箭雨,这不是普通的箭,而是‘大射礼’,是祭祀的重要一环,威能强大。 但高见深吸一口气,将木气和心火尽数收敛回归体内,又在体内运转之际,将体内的五行之气运转,金气护体,木气生发。长刀在手中划出一道弧光,将迎面而来的箭矢尽数斩落。 但很快,地狱的业火开始袭来,这也是术法的一环。 地狱之中,有红莲地狱,其中炽火飞雹,焰火炽燃,猛热交加。 地狱清洗偿还因果者,将会在这地狱之中,被从天而降的火雹打中,至皮烧皮,至肉烧肉,至筋烧筋,至骨烧骨,至髓烧髓,痛苦无比,烟焰极大,洞彻身躯,炽燃血肉。 地狱众生于火中受极痛苦,求死不得。 这就是地狱的业火。 现在所逼近高见的,就是地狱业火,只是靠近,都让高见的脸色都扭曲不已,痛苦难耐,骨肉焦灼,几乎要被烧穿。 炽热的火焰从四面八方涌来,就连鬼木本身都在高温下卷曲发黑。 高见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知道不能停。水气在经脉中流转,化作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全身。他迎着火焰冲了过去,水雾与烈焰相撞,发出“嗤嗤“的声响。 就在这时,脚下的土地突然软化,化作泥沼。 高见身形一滞,暗叫不好,风瞬间凝聚在足底,他硬生生在泥沼上借力,一个翻身跃出险境。然而等待他的,是漫天飞舞的树叶——每一片都锋利如飞剑。 树叶之上附着着凌厉的金气。长刀在手中翻转,刀光如练,将袭来的竹叶一一击落。但仍有几片漏网之鱼,在他的脸颊和手臂上留下细长的血痕。 “轰!“ 天空之中有阴气下坠,高见仓促间举刀相迎。阴气顺着刀身窜入体内,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颤抖。但他咬紧牙关,借着这股力量,身形暴退,堪堪避开了从背后袭来的土刺。 大射礼的箭雨再次倾泻而下,这一次比之前更加密集,这次的动静甚至大到能听到弓弦震动的声音,能感受到箭矢破空的劲风。 之前在雾气的包裹之中,高见可是感受不到任何东西的,只能依靠推演法占卜吉凶来躲避,可现在他清楚的感受到了波动。 这足以说明,眼前大射礼的强度,已经超过了雾气的遮蔽。 他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但眼神依然锐利。长刀在手中舞动,化作一片光幕,叮叮当当之间,高见的手臂发麻,气力也正在耗竭。 他的手臂开始有些颤抖,这是因为挡开了太多术法而快要脱力了。 左岸到了这个时候,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可算是将高见打死在这里了。 而此刻,到了高见这里。 三分钟差不多快过去了,他的手指几乎已经快要握不住刀。 然而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在微微震动。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地面已经布满了细密的裂纹,炽热的岩浆正在其中流淌。而头顶,无数‘常寒之雨’正在凝结。 又是一次联合的术法袭来。 不过下一刹那,高见一个激灵! 他看见了下面的地狱。 他已经要被地狱抓进去了。 下面的地狱,那些鬼魂,那些惨死在鬼木手中的魂魄,正在哀嚎着。 高见一时脱力,一下被抓进了地狱。 左岸长舒一口气! 总算,赢了! 落入地狱之中,马上面对高见的便是碓捣磨舂之苦,刀兵刑戮之难,疫疠凶灾之厄,毒药毒虫之境,一切厄中,尽数扑面而来! 落入其中,区区五境,只有死路一条! 但左岸没有松懈,而是收起术法,全力运转地狱,准备将高见炼化! 然而,就在此时—— 地狱,突然裂开一个口子。 “他妈的,早知道里面是这样,我早该进来的。” “原来你的跟脚,在这里面。” 高见的声音,从地狱之中传出。 (明天加更) (本章完) 第207章 刺破地狱 净土初显(加更,求月票) 第207章 刺破地狱 净土初显(加更,求月票) 高见沉沦进入地狱内。 地狱之中,当然苦极。 但见有热风暴起,吹热黑沙,来著其身,举体尽黑,犹如黑云,热沙烧皮,尽肉彻骨,罪人身中有黑焰起,绕身回旋,还入身内,受诸苦恼,烧炙焦烂。 又有鬼魂卧铁臼中,以铁杵捣,从足至头,皮肉糜碎,脓血流出,苦痛辛酸,万毒并至。 再有地狱其诸狱卒取彼罪人掷大铁瓮中,热汤涌沸而煮罪人,号咷叫唤,苦切辛酸。 如此生生转转,好似永无止境。 这是地狱。 不过,这并非真正的地狱。 这里只是左岸利用鬼木,自己构筑的,类似地狱一样的地方。 通过这样的构筑,他可以和地狱一样折磨这些鬼魂,进而压榨鬼魂之中的力量,让这些孤魂野鬼的怨气源源不断的为自己用。 高见将会成为其中一员…… 不对,高见不会成为其中一员,因为他会被左岸马上磨碎,彻底毁灭。 面对扑过来的地狱业火,面对那无止境的折磨,高见立刻下意识的启动了锈刀。 这完全是本能,毕竟锈刀可以帮助他压制一切心绪,让他的心境变的无比平和,那么是冲洗体内的阴气的痛苦也能够忍下来。 可谁知道…… 就在这个时候,高见感知到了神韵。 那是,这片地狱的神韵。 高见感受到了……痛苦。 几乎是一瞬之间,高见的感官就被地狱之中的业火给完全击碎了。 他的意识开始失散,痛苦覆盖了他的感知,以至于他丧失了时间观念,不知道此时此刻过去了多久。 他仅存的意识里,已经意识到自己被封印了,所以,他竭尽全力的试图破开。 真的是竭尽全力,每一丝可以动用的力量都被调动起来,尽管他能够感觉到只是稍一动弹,就有无穷无尽的痛苦袭来。 如此强烈的痛苦,他的神魂正在被磨灭。 神魂的压迫,比一切肉体上的刑罚都更加痛苦。 好似有毒蛇吞啖,血淋苦痛,浑身如刺,令人数转筋,十指爪甲皆痛,苦倦不能站立,令人酸削,齿痛,手足烦痛,就连行动都失去了动力,身上血簌簌的出来,浑身毛孔都好像在喷血,好似浇的喷筒一般。 这样的痛苦,持续了,多久? 高见不知道,因为他已经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 高见早已神智模糊,只有些许的坚持在支撑着他的行动。 此时此刻,他的行为完全称不上“有意识的行为”,更像是青蛙被杀死剥皮之后的猛烈踢腿,一种本能的反抗。 如果在外界来看的话,就会发现,高见的瞳孔迅速变得空洞。 他的身体剧烈颤动起来,瞳孔放大,表情呆滞,随着一阵抽搐,冷汗瞬间浸湿了身上的衣服,浑身抽筋,不断抽搐。 约莫几秒钟之后,他的瞳孔恢复了正常。 只是,身上那强烈到仿佛每一寸骨骼都被压成粉末的痛楚,现在仍残留在高见的身上。 但他启动了锈刀。 所以这般苦痛,并没有真正影响到他此刻的心智。 虽然痛苦依然存在,可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周围的神韵之中。 那些神韵,是地狱的神魂。 像是摇曳着的海藻一样,许许多多的飘荡的神韵,在地狱之中扎根。 高见随便选了一个距离自己最近的。 第一个用来的神韵,其中的记忆清晰无比。 那是……一个老妇人。 生活在外城的老妪。 她年轻的时候还算是富裕,她的丈夫是个一境的手艺人,死前给她留了一笔积蓄,这笔积蓄是以‘金票’的形式存在当时的一个大的钱庄里。 按理说,已经足够她富裕的活到老死了。 但丈夫死去的两年后,那个钱庄自称自己倒闭了。 明眼人都知道,其实没有倒闭,只是幕后老板将资金抽离了。 金票瞬间变成了废纸,讨债无望。 原本几十金的积蓄,那些养老金,现在突然变成了废纸,还不够她买一顿饭的。 她不得不被迫出售自己原本养老的房子,但房价低得可怜,因为在当时,除了她以外,突然有很多其他一模一样处境的人同样必须变卖他们的房子。 是的,那个钱庄,不止吞掉了一个人的钱。 实际上,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土地兼并。 以极大的利率诱惑其他人来这里存钱,然后让钱庄破产,再拉高生活物价,之后又以极低的价格收购他们的房子,进而获得这整个区域所有房子的产权,最后再将这些房子全部拆掉,获得一大片地皮,用来改造成自己想要的东西。 至于期间因此而生活无着的人,那实在是无关紧要。 那个钱庄,背后的人,自然是左家。 所以,即将七十岁时,这个老妇人失去了用自己辛辛苦苦一辈子的劳动积攒起来的全部财产,很快,疾病就击倒了她。 她被安排住进了挤满数百垂危病人的棚子里,所有人挤在一起,在棚子里的寒风之中缓慢而痛苦的死去。 随后她被人装进一个口袋,袋口随便缝了起来,清晨的时候,同其他一百多具尸体一道被扔上了运尸车。 运尸车把尸体扔进乱葬坑里,再盖上一层石灰,事情便结束了。 对活着的人来说,事情结束了。 可在死者眼中,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这整个万人坑,也是左家的安排。 左岸将万人坑的所有魂魄都收集了起来,将之炼化,喂养自己的鬼木,甚至是丢进自己的地狱之中,让其成为自己术法的一部分。 于是,这个老妇人在痛苦的死亡之后,没有迎来死亡的安宁,而是被投入到了左家制造的地狱之中,长久的经受永无止境的折磨,以自己的怨气来为鬼木提供持续不断的能量。 而且,远远不止她一个人。 现在整个地狱之中,如此这般的魂魄,估计有百万之巨。 百万冤魂,就是这片地狱的景象。 高见看向其他的神韵。 第二个……居然是刚刚那个老太太的邻居? 他马上就意识到了。 原来……左岸构筑的这些地狱,一个地狱,就代表了这一个被侵占的住宅区。 这也是左家的一个谋划吗? 通过这样对各种制度的操纵,批量化的将平民作为耗材使用。 甚至,就连舆论都站在左家这边。 是啊,大家都知道这些人很可怜,甚至老妇人起码还有富裕的前半生,但沧州还有更多穷人,是连这个老妇人都看不起的那些穷人。 这也是当初,高见所说的另一个侧面。 左家将所有人都逼成坏人。 这样一来,舆论便也站在左家这边了。 将整个沧州外城所有的人际关系,都逼成高度的城市化,将每一个人都变成了孤岛,陌生人社会越容易让人产生孤独。 那么理所当然的,左家当然有理由去看不起,乃至于蔑视和奴役比世家更弱的人。 整个沧州外城都充斥着这样的氛围。 在这里,每时每刻都在进行战争,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战争。 这个战争,单纯的只是为了活命、为了生存,所以打一开始就是你死我活,一个人就是挡着另一个人的路,因而每一个人都力图挤掉其余的人,无限的内卷,每个穷人都在压榨自己,反对他人,以获得更多的“钱”和“武力”。 每个人都在反对所有人,所有人也都在反对每个人, 而这一切,就是左家……不对,是整个世家们都想要的,整个沧州,数千万乃至于数亿人,构成的巨大痛苦,相同的冷漠而构建的社会共识。 如此一来,世家们的存在,便习以为常了,便合情合理了,舆论本身,乃至于整个社会共识本身,都会站在强者这边。 说实话,高见在阅读了那些神韵之后,此刻一身冷汗。 要说左岸构筑的鬼木结界里面是地狱。 倒不如说…… 整个沧州外城,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在阅读了这第一个神韵之后,高见就察觉到了,左岸为什么可以构筑这么多术法了。 是这些神魂!这些被折磨的鬼魂! 这些鬼魂的算力正在被榨取,可以代替左岸本人施法! 左岸做不到的东西,这些鬼魂未必就做不到! 压迫这数百万神魂,让他们代替自己进行术法的构筑,这直接带来了效率的可怕提升,加上左岸本人的底蕴,那机关枪一样的术法洪流,也就得到了充分的解释了。 落入地狱之后,高见才真正意义上的了解了左岸到底是怎么干的。 “原来是这样,那……我赢了。”高见说着,却并不感到高兴。 哪怕他马上要胜利,他也没有兴奋可言。 左岸的力量来源,太恶心。 人造的地狱,太恶心…… 这种东西,必须要毁灭。 还好……高见恰好就拥有毁灭这些的能力。 于是,下一刻,高见展开了他的能力。 或者说,他的‘净土’。 那罗法曲能够召唤‘净土’,这是那位‘天人’非想所传授给高见和水苍苍的法门,只是根据水苍苍和高见的不同,展现出来的情况也不同。 水苍苍的净土,几乎排斥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一切事物。 而高见的净土,则根本不排斥任何东西。 但现在,高见意识到了,自己的净土到底是在排斥什么了。 他排斥的,就是眼前这些东西啊。 高见的净土开始蔓延。 胎藏界曼荼罗的力量顺着黄泉,抵达了高见的身边。 来自‘诸天’的光芒,开始在此刻涌出。 高见的身周,地狱退却。 左岸所构筑的地狱,根本无法待在‘净土’之中。 有众妙华,作阎浮檀金色,如旋火轮,有大光明,化成幢幡无量宝盖。 四周开始绽放莲华,团圆正等,有十二瓣叶,莲华震动,演奏法音,其声微妙,演说苦、空、无常、无我诸波罗蜜。 高见的净土之上,涌现金色微妙光明,了了分明,皆令得见。 又有乐器,悬处虚空,如天宝幢,不鼓自鸣,此众音中,演说妙法,度苦众生。 无数的鬼魂在其中,纷纷端坐,瞻仰宝相,其身也如阎浮檀金色,坐彼华上,见像坐已,心眼得开,了了分明。 这是‘超度’。 这片地狱的百万亡魂,此刻都被净土囊括其中。 这片无数火雹,无数死海的地狱,此刻全部龟裂,正片低于咯咯作响! 净土蔓延,在地上制造出一条又一条不断向前传播的固体波浪! 在某种巨力的影响下,地面就像是水面一样产生了巨大的波纹状冲击波,蔓延出去,形成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环形山! 大地直接塌陷,风云翻涌,日月无明,地狱都在颤抖不已,地面好似在哀嚎,余波的火焰烧过整个天空,浓密的刺鼻黑烟像烽燧狼烟一样在天空中盘旋。 一条条白线似的波浪倒退着飞出去。 地动山摇,整个地狱都在震颤。 地狱开裂! 鬼木所构成的结界,被高见的净土所驱散! 非想……这也是你计划的一环吗? 高见脑子里闪过这个问题。 但下一刻,他就将这个念头从脑子里去掉了。 因为…… 当务之急是先杀左岸。 底牌被破,左岸已经要死了。 左岸瞪大了眼睛。 发生了什么? 他亲眼看见自己作为底牌,他亲手一点点构筑了上百年,用上百万冤魂所构筑的地狱,就这么被撕开。 就在撕开的破口处,高见的刀光,让他双眼刺痛。 原本高见距离他一千步。 而现在,高见出来的地方,距离他只有五步。 好刺眼啊。 这种刺痛,甚至让左岸开始不禁回忆起自己的过去来。 他这一生,精彩无比。 从最低级的庶子,成长到左家的掌舵,可谓是风光无两。 而且,有了左家的资源,他在修行者之中也是相当厉害的,能呼风唤雨,能撒豆成兵,搬山移海,五行变化,有摘星换斗之能,拘鬼遣神之法。 仰面知天文,俯察知地理,伴变化,观气色;排兵布阵,斗引埋伏,样样精通。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厉害。 事实上,他也确实很厉害。 哪怕是高见,也要承认左岸确实是个枭雄,各方面都相当强力,左岸实际上是给高见带来了不少麻烦的,如果没有尚书撑腰,高见估计早就被对方玩死了。 但现在,刀锋已经到了眼前。 为什么? 凭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高见到底是靠什么才突破了自己的地狱? 噢……那是,佛光? 是天人众的法门? 左岸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 但他反应很快。 刀光是吧? 却见他手中掐诀,浑身立刻木质化。 鬼木附体,宛若金刚,等闲的五境法宝根本不可能破皮。 可是,左岸却知道,这只是垂死挣扎。 高见已经破开地狱,走了一千步,近了他的身。 鬼木附体对付普通的武者倒是好用,可高见不同,他那把刀……左岸领教过的。 那把刀,锋利的难以置信。 这就是……左岸最后的想法。 什么鬼木附体? 锈刀的刀锋,到现在可还没遇到切不动的东西啊。 除了纯能量构成的气罩之类的东西,否则的话,高见所遇到的纯物质类型的东西,哪怕是夕兽的角,左岸的肉身之类的,都不曾对锈刀的锋锐造成过半点阻碍。 现在,也是如此。 一个巫觋,哪怕是练了肉身的巫觋,在五步之内,面对一个武者,还是太没劲了。 左岸在如此近身的状态下甚至都没能做出什么实质意义上的反抗,就被高见一刀直接攮进了心脏之中。 破坏脏腑。 紧接着,高见手腕一抖,巨力传入左岸的形体之中,霎时间,左岸内脏绞碎成一团,口鼻喷血,手足顿时失去力气。 但还没完。 高见拔刀,又是一连八十一刀,却见骨肉分散,分尸二百四十三段。 所有骨头都单独有一段。 他的残魂还想要逃离,哪怕肉身被砍成这个样子,对巫觋来说依然不是致命伤。 可惜的是,高见的气血狼烟已经上冲,在他周围,鬼魂难以生存。 而且,别忘了,锈刀的刀锋,在一开始,就对鬼魂之类的东西,有着极大的克制效果。 高见的生气阳火,就像是太阳一样。 左岸头也不敢回,残魂迅速遁逃。 生气阳火确实在灼烧他的神魂,但毕竟是打开了神关的六境巫觋,还没那么容易就被弄死,再加上神魂没有重量,跑得快。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高见的刀锋没能碰到左岸。 阳火也没等烧死左岸。 左岸在一瞬间就已经逃离了高见一百丈。 这个一瞬间,真的很短,他的速度比声音还要快上几百倍,高见根本追不上。 但是,咚的一声,左岸突然眼前冒出金星来。 他撞到什么东西了,好像是一面透明的墙。 透明的墙?什么鬼? 左岸的残魂愣神了一瞬。 然后,在他的背后,突然有光亮起。 左岸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那是……万丈光芒。 但其他人似乎没有看见,只有左岸自己能看见?不对,那些鬼魂也看见了,也就是说,只有死人才能看见? 光芒像是长枪一样,刺穿了头顶那厚厚云层的,如此撼动天地一般的神威。 这光芒极为凝实,如此压缩凝聚的能量,仅仅是泄露出的一丝气息,都让左岸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这道长枪,和天空的太阳交相辉映,一时之间居然分不清楚那个才是真的太阳。 左岸突然就知道了这光的名字。 佛顶,无量光。 佛之头顶,有一圈光明,其名曰‘无量光’,诸多佛像都会在这里雕刻上一圈圆光,就是这个东西。 “佛顶光明”就是表示这光的力量能破除一切黑暗,能成就一切功德。 光中涌出千叶宝莲,有化如来,佛陀坐宝中,顶放十道百宝光明。 一一光明皆遍示现,密度如十恒河沙,金刚密迹擎山持杵,徧虚空界,大众仰观,畏爱兼抱,求佛哀佑。 一心听佛,无见顶相,放光如来,宣说神咒。 那是,来自天人们所在‘诸天’的力量,佛顶光明照耀诸天,永不停歇,而此次此刻此地净土之中,也是诸天的一部分。 所以,挡住左岸的东西,其实是……净土的边界。 在高见的净土张开的时候,左岸就已经没有路可以走了。 必死无疑。 他不可能闯过净土的。 于是,左岸发出了笑声:“呵呵,哈哈哈哈……高见,你知道吗?其实……” 话还没说完,高见的刀就已经到了。 直接斩碎神魂,搅成稀烂。 其实什么其实?知道什么知道? 管你这的那的,砍死再说,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你逼逼赖赖,高见不想听你的心路历程,也不想听左家背后的什么隐秘过往或者特别计划。 你去死吧。 杀了左岸,高见挥刀,回头看向那片地狱。 地狱正在崩碎。 而地狱之中的无数冤魂,则在佛光的照耀下,坠入黄泉,回归胎藏界曼荼罗之中。 毕竟,净土一开始的原理,就是通过黄泉的力量,引入胎藏界曼荼罗,进而将诸天的力量投射到周围,将四周改造为‘佛国’。 此刻佛国之内,那片垃圾地狱自然是要崩碎的。 只是,高见可以看见。 黄泉地狱之中,有许多的饿鬼想要上岸,却无法真正脱离黄泉。 而另一边,天空之中的佛光,似乎也隐隐投来了注视。 沙丁鱼上不了岸是因为弱小。 鲸鱼上不了岸是因为陆地环境支撑不了他伟大的身躯。 眼前那些地狱饿鬼无法进入尘世,是因为弱小。 而头顶那些佛顶光明,自然是因为强大。 高见看着二者,然后又盯着那一圈佛光,突然感觉到…… 这似乎,也是一种神韵。 意识到这点之后,高见突然站在原地。 佛光之中的神韵,缓缓进入高见的心神。 这是如此庞大的神韵。 自在,永在,恒在,某种特殊的威压,直接从下至上,贯穿了整个“时空”。 他是一只飞蛾,绕着某种巨大的光源想要追求,然后顺着光的路径,一路回溯抬头,最终看见了那一轮太阳。 身躯散发无量光,普照万千世界,虚空中震响狮子吼。 一切佛法神通,已达百千亿那由他诸佛国。 光明普照无量佛土,一切世界俱受六种震动,一概而起,波澜无穷,被佛光普照的世界,一切万物,皆严净光丽形色殊特,穷微极妙无能称量。 如果没有锈刀,直面这般神韵的话,那么会发生什么呢? 不知道啊。 反正高见有。 他那早已开启的神关,本身就可以得到诸多神韵的滋养,慢慢成长起来,迄今为止已经看过梦魇之类的东西了。 而现在,又加入了一样新货。 而且这个货……看起来有点劲啊。 神关成长的速度远超高见的想象。 那佛光之中的神韵,似乎是无穷无尽一般,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高见总觉得自己的心湖宽阔巨大,什么神韵都能照单拿下,带宽惊人的大,可现在,他发现……面对这样庞大的数据,他还是有点力有未逮。 但不管怎么说…… 左岸死了。 高见最开始到此地所牵扯的血祭源头,终结了。 高见再度抬头。 净土结束了,因为天空之上,万神阵也结束了。 舜靖江在天上耀武扬威,已经屠光了万神。 显然,高见斩掉了左岸,导致万神阵失去了核心,让靖江君也得以全力发挥。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高见有点不明白。 鼠山到底在做什么? 按照计划,现在左家园林之中的结界,应该已经破碎了才…… 高见想到这里的时候,却见左家的园林之中,结界闪烁了两下,破碎开来。 然后,鼠潮,从中喷涌而出。 好几千?不止,起码有好几万只老鼠! 全都是异种妖鼠,一口大板牙切金断玉,一身金毛,更是辟除水火,刀枪不入! 鼠山的老鼠,是什么时候进去的? 就连高见自己都不知道。 他原本思考的计划,就只是让舒坚自己进去,然后让鼠山的山主用剑气轰开结界,让真龙得以将战斗蔓延到左家之中,逼迫左浪出关而已。 但这么多老鼠,是怎么回事? 却见整个鼠潮铺天盖地,这几万只金毛老鼠,全都是真正的妖物,其中实力强的有六境,弱的只有一境,可就像是万神阵一样,他们所有的气息勾连在一起。 并且,其中还有一只作为‘阵眼’的大老鼠。 那就是鼠山长老舒坚,七境大妖。 如此一来,要么一次毁灭包括舒坚在内的所有老鼠,否则的话,就无法遏制鼠潮。 所有的伤害都会由整个鼠潮分摊,要么杀死鼠潮之中的每一只老鼠,要么就一只也杀不死,就是这么无赖。 而且……可以看见,鼠潮,正在疯狂提升强度! 很正常,因为他们正在吃,狂吃! 整个左家积累了许多年的香火气,都被这帮子老鼠当过年的粮仓一样,疯狂吃了进去。 可以看见这帮子老鼠身上的皮毛一个个都变得油亮顺滑,一个个的境界疯狂突破,刚刚开始还有一境的小妖,可结界崩溃之后,却集体到了二境! 太爽啦! 左家所有的底蕴拿来给他们吃,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好事儿?! 但就是有。 他们就是做到了。 这就是舒坚要终止山主轰那一炮的原因! 他发现了,左家储存香火气的巨大漏洞,借助这个漏洞,他将鼠山的中坚力量都搬了过来,让他们在这里大吃特吃! 这是一场豪赌! 赌输了,那包括舒坚在内,整个鼠山的中坚力量,也就是眼前的整个鼠潮,都会被左家给弄死。 但如果赌赢了,左家的底蕴,那些用来供养三万七千尊神祇的香火气,就将全部变成鼠山的! 面对这种级别的诱惑,舒坚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赌! 正如同高见相信鼠山一样。 舒坚也一样相信高见。 现在牌已经掀开了。 可以看见,左家的族老们,都已经出手了! 四位八境族老,包括了之前的左首万,还有左青在内,这帮人,全都急眼了! 这可都是左家的底蕴!是好多年积累下来的! 他妈的,死老鼠! 而剩下的两万七千尊神祇也动弹了起来,整个左家都开始了捕鼠大作战。 但,这恰好碰见了高见和舜靖江解决完了外面的万神阵。 却见靖江君发出大笑:“干得好!我就知道你这只老鼠不是省油的灯!哈哈,我来助你!” 语罢,靖江君的身躯骤然缩小,化形成人,紧接着如同一道黑色闪电般,砸进了左家的园林之中。 左家的四位八境族老,立刻选择脱离鼠山,迎战靖江君。 他们四个八境巫觋,能拖得住一位九境真龙吗? 不知道。 但也得脱,事情似乎已经脱离掌控了。 而在另外一边,左青却突然开始对着观战的所有人说话了:“沧州各位同僚!天坛大祭在即,你们真要看着左家底蕴丧失,无力主持大祭,导致整个沧州一起落难吗?!” 与此同时,他也在指挥其他人:“你们,快去唤醒老祖宗!左家存亡之际,让老祖宗出关!” 两句话都没没有避讳别人,甚至是主动扩大了声音,让所有观战者都听见了这话。 只是,没有人动弹。 沧州其他世家,没有因为这一句话就出手帮忙,只是仍旧在维护内城,不让战斗波及到其他地方。 左青咬牙。 其他世家这种反应,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加更了,新的一个月,求个月票呀) (本章完) 第208章 水孕于金 沧州仙剑 第208章 水孕于金 沧州仙剑 左青和左岸,原本打算的是,漏一个破绽出来,然后让高见进入其中,带来一些外部压力,逼迫左家内部完成整合。 可是,他们远远低估了高见所带来的压力。 鼠山,给了他们措手不及的一击。 左青正在发号施令。 可以看见,有几位左家的修行者,正在往一处密室之中赶去。 很显然,他们要去叫醒老祖宗。 左家老祖宗,左浪。 如果他突破了的话,那就是十境巫觋,两关大宗师,整个神朝也排的上号的顶尖高手。 就算没突破,他也是九境巫觋。 一旦他出关,整个局势都会瞬间逆转。 这是左岸和左青的最后底牌。 再大的劣势,只要唤醒老祖宗,那都无所谓。 高见不可能再拿出来第二个九境的,因为哪怕是李驺方尚书自己,想要使唤靖江君这种级别的帮手,都得靠运气。 真以为九境是路边的大白菜呢?要不是左家自己心贪,把舜丹砂悄悄弄死了给自己牟利,高见绝对不可能抓得住这样的破绽。 所以……只要唤醒老祖宗…… 但,就在他们这么想的时候,天边,传来一道剑气。 洁白的剑气破空而来,在空气中传来激越清扬的脆响,空气震荡,隐约可以看到雪亮的剑气嗤的一声切开眼前的一切阻碍,所过之处被犁出一条天堑,只是片刻,洁白的剑光已经冲到了战斗当中。 宛若日光刺破阴云!一击重击,好像是能够破开一切卸力的流转气劲。 这条剑气,其一部分余波,划开了白山江。 而白山江的水流,凝滞了,紧接着,这半条白山江,甚至有一部分开始逆流。 逆流的水和顺流的水撞在一起,发出了巨大的波浪。 抽刀断水,水不流! 碧水往东流,但是,自此剑所斩处,江水逆流而回! 剑气所至,劲风旋动,飞沙走石! 高见看着剑气袭来,眼睛只觉得一阵刺痛,逼得他不得不侧过身去,不看剑气。 仅仅是看,甚至都没有面对,光是看见那些剑光,剑气就直透他的双眼,让他感觉像是眼睛进了沙子一样。 好在他没有受伤。 毕竟,他根本就没有被剑光针对,他就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而被剑光针对的,是左家那几位族老。 剑气落地。 其中一位主动上前抵挡,可以看见他身周的防御术法被不断消磨,剑光却不见半点颓势。 一直到第二个族老上前帮忙,这才抵御住了剑光。 但与此同时…… 靖江君直接化作本相,龙嘴一口下去,将左首万吃掉了。 甚至都没发出声音。 四个八境,借着地利,拦住他到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两个八境,那就有点太托大了。 “不是,分出两个人出去,你们当我是死人啊?”靖江君嚼巴嚼巴着,有些不悦。 “吃饭别说话,没礼貌。”高见路过的时候,提了一嘴。 靖江君一尾巴扫了过去,把高见扫飞了。 “就你话多。”真龙不悦的声音传来。 但这一下并非随便扫的。 高见被扫飞,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落到了那几个报信人的面前。 高见落地,地面被踩出一个巨坑,正准备去老祖宗那里报信的那几个左家人连忙后退。 但他们一退,迎接他们的便是一片雪亮的刀光。 一共三个去报信的,当场便斩死其中一个。 另外两个顿时亡魂皆冒,肝胆俱裂,立刻分作两边逃窜。 而左边那边,鼠潮已经奔涌而去。 右边那边,高见提着刀就追了过去。 然后,下一刻……又有一道剑气袭来,也是来自鼠山山主的,只是这一次,烈度低了很多。 看起来,他的剑气是需要蓄力的,蓄力越久,威力越高,之前蓄力了那么多年,所以一剑逼的左家族老出现了破绽,被靖江君吃了一个。 后续的弱了一些。 只是,也足够了。 战斗似乎已经变成了一边倒。 左青现在汗流浃背。 左岸已死,对左青来说,这其实是好事。 可问题在于……现在的局势,不太妙。 在鼠山的妙计生效之后,左家原本的底蕴,已经变成了如今鼠潮的力量。 鼠潮和靖江君,已经成为了战斗的主力。 可以看见,左家几乎所有的高端战力,包括剩余的七境以上的神祇和左家本身的战力,都在对付靖江君。 而剩余部分的,则都在拼命对抗鼠潮。 高见其实做的都是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比如拦截击杀一些试图去通风报信的人。 说实话,战斗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几乎没有悬念可言了。 高见和李驺方的准备太充足。 时机抓的太好,恰好是左家露出疲态,大家谁说了都算,谁说了都不算,外部步步紧逼,出血严重,内部却又谁都不想让步。 并且,左岸和左青还托大,主动暴露弱点,因此被高见抓住了时机,恰好左家老祖宗左浪正在闭关…… 而且战力也拉的太猛。 鼠山方面,舒坚的神之一手,抢走了左家的底蕴,让鼠山的异种老鼠们得到了极大的增强,同时靖江君作为九境真龙的压迫力也展露无遗。 在这个状态下,左家如果不叫醒左浪,确实没什么资格去维持局面。 而其他世家的态度,也显得十分微妙。 左青满脸冷汗。 当务之急,必须是优先叫醒老祖宗。 可是,似乎有点来不及了。 高见和鼠潮都阻止他派人前去。 而高端战力上,因为一位族老被剑光牵制而死,现在能挡住那条真龙就已经是捉襟见肘了,甚至可能还撑不了多久。 那么……到底要怎么办? 不能再拖了,必须要破局。 那…… 就只有那个办法了。 去求助……黎家。 左青咬牙,看向远方,刚刚左岸死掉的方向。 这也是……左岸的谋划吗? 左岸的死,直接导致了左青别无选择了。 左岸如果还活着,万神阵还能牵制的时候,是不会出现这种问题的。 而左岸死了,所以,对左青来说,他将失去选择的余地,左岸用自己的死,将左家的道路导向了自己所希望的方向。 他未必希望自己死,但如果真到了必死的阶段,左岸肯定不会介意拿自己的命来做最后的筹码来推动他的计划。 这点器量,左岸肯定是有的。 所以……当左岸将选择权交给左青,自己出去应敌的时候,实际上是以退为进,看似是将主动权交给了左青,但实际上一旦他那里崩盘,左青将再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妈的,这个时候了,还在算计自己人。 左家沦落到现在这个阶段,就是因为这种人太多了! 但没办法。 左青其实是不想这么做的,但看着那条黑龙和鼠潮在家族园林里肆虐,看着原本安宁的家族被搞成这样,他没办法坐视不理。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于是,却见左青伸出手来,画出一个符号。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画出了这个符号。 几个族老们见状,继续奋力抵抗靖江君。 其他世家们,也终于有了反应,他们开始增大了防御,同时将更多的关注都给到了高见这个地方,显然是想知道高见准备怎么应付。 只是,高见似乎没什么反应。 他仍旧只是阻拦着其他人去通知左浪。 左浪所在的密室,各种阵法管控极为严密,轻易是不可能传消息进去的,而现在这种严密,反而成为了高见的帮手。 多亏了这地方一点都没偷工减料,所以外面都打成这样了,里面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高见当然看见了左青所画的符号。 但他很淡定,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对方画完。 然后…… 天上,果不其然出现了一种奇妙的波动。 那波动通过某种特殊的途径,一直传达到了神都阳京。 ———————— 在阳京,一处宅邸之中。 宅邸里,有一处办公所在,在这里,几十个人正面对着各种各样的传讯设备,似乎是在监控其中的动静。 黎家是巫觋的首领,也是巫觋势力在神都的代表,自然是要负责很多巫觋势力的对接的。 这时候,其中一人突然说道:“沧州那边,左家的消息。” “噢,左家?那边不是一直想和我们脱钩吗?” “哪有这么容易,现在应该是遇到了他们解决不了的麻烦吧?比如说……李驺方之前发布的那篇公文。” “李驺方那边吗?呵,左家那边近些年和我们越走越远了,让李驺方帮忙敲打敲打也是理所当然,不过……听说这是上头的意思?” “不要问那么多,和我们没关系,报上去就是了。” 几个人多言了两句,然后就将消息上报了。 此时此刻,黎家的家主,正在和人喝酒。 酒席没有什么吃的,只几样小菜,一壶黄酒而已,一看就知道并非什么大宴会,而是私下里的小酌。 但是,和谁呢? 能有资格和黎家家主坐在同一个桌子上喝酒的人,自然也是神朝最顶尖的人。 他是……户部尚书,李驺方。 李驺方坐在酒桌上,看着眼前的陶縠烹酒,用酒爵舀了一杯,饮了一口,面对着黎家的家主,笑道:“那么,关于沧州的祭祀事宜,黎家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诶,李尚书说什么扫兴的话?尔看现在正是冬日,外面一片竹林,正该是听雪之时,何必谈那些俗事?”黎家家主摇了摇头。 李驺方哑然,但他马上就接话说道:“确实,我常听说,飞雪有声,惟在竹间最雅,山窗寒夜,时听雪洒竹林,淅沥萧萧,连翩瑟瑟,声韵悠然,逸人清听,周围竹声漱漱,还真是有雅兴。” “只是,如果冬天只做这件事,稍稍有些小气了。” “冬者,终也,万物于是终也。日穷于次,月穷于纪,星回于天,数将几终。君子当审时节宣,调摄以卫其生。” “冬日,正是终日,立冬,水相;冬至,水旺;立春,水休,秋分,水胎,言水孕于金矣,我想,黎家其实应该已经做好准备了吧?” 这一连串话说完,李驺方盯着对方。 黎家家主却有些叹息的说道:“李尚书,我知道你想做事,我也知道你做事很麻利,但很多时候,你这样很讨人厌,本来是可以好好的,慢慢的来,何必那么急躁?” “时间不多了。”李驺方强调道。 黎家家主则摇头答道:“可你这样就是很讨厌,我很愿意配合你,实际上,你应该也猜到了,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你这么急切而且明白的挑开这些事情,就让我很不高兴,很不愿意做,明明是对大家都好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做的这么讨人厌呢?” 李驺方就是这点不行。 做的都是好事,于情于理都合该如此,可偏偏那副态度,就让人觉得不悦,搞的事情做了,却讨不了好,反而会把关系弄僵。 “我这么做,才能站得稳,好了,不要多说那些了,那么,家主什么时候动身呢?”李驺方问道。 “现在,尚书可要与我同去?” “哈哈,同去,同去,我在旁边看看,应该不犯什么忌讳吧?” “沧州这地方,能有什么忌讳?原本就是当初圈地的时候整出来的垃圾场……噢,我失言了,该打,该打。”黎家家主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 “诶,说实话有什么好打的,我虽然出身沧州,但那地方确实是个垃圾场,也该打扫打扫了,其他家族都挺听话的,就左家还琢磨着各种各样的事情,今天也差不多是时候了。”李驺方笑道。 “那就出发。” 于是,两人起身。 显而易见的。 左青的猜测是对的。 黎家不可信任。 左家的败亡,早就注定了,因为这是黎家安排的。 冬日,正是终日,立冬,水相;冬至,水旺;立春,水休,秋分,水胎,言水孕于金矣。 沧州最大的杀气之金是什么? 正是那一口,悬挂在白山江之上的仙剑呀。 那口剑,是两千六百年前,黎家挂上去的。 却见,白山江上,有两人闲庭信步。 其中一人,取下那口长剑—— (本章完) 第209章 太岁头上动土!(本卷完) 第209章 太岁头上动土!(本卷完) 高见正在阻拦左家的人去唤醒左浪。 因为他在等待时机。 但左青很显然不能等下去了。 下一刻,左青放下了手里的事情,突入到了高见的旁边。 左青的术法,和左岸截然不同,他此前也从未和高见打过,所以高见也不了解对方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但无所谓。 因为,就在左青准备出手的时候,高见终于松了口气,然后果断退后,让开了道路。 你想去唤醒老祖宗左浪,那就去吧。 左青不知道为什么高见突然退让了。 但他很显然知道轻重,没有追击,而是立刻让人从他身边过去,他亲自护送人,前去左家园林之中的密室,将老祖宗唤醒! 高见闪避之后,不到半分钟,他们就已经打开了密室的门。 在内里,左浪睁开了眼睛,停止了运功,看着气喘吁吁的,自己的后嗣。 “怎么回事?”左浪的声音很平静。 他还是那副中年人模样,两撇胡子打理的很漂亮,身穿一身棕色金纹的袍子,坐在蒲团上,面前是一尊香炉,气质锐利,但沉稳。 可以看得出来,自己的突破进程被打断,导致他心情非常的不悦,但毕竟他的涵养在这里,所以并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老祖宗!出事了!家族,家族被针对了,是李驺方干的!还带上了一条真龙,那个高见,那个高见是李驺方的走狗!”进去的那几位左家执事忙不迭的说道。 “冷静一点,让我看看。”左浪仍旧是一脸平静。 左家家大业大,能出什么事情? 诚然,能够让他们惊慌失措,甚至前来唤醒自己,说明事情可能确实涉及到了高境界的力量,很有可能是九境的敌人出现,比如说……曾经的那条真龙。 但不管怎么说,应该都在应付范围之内。 自己在九境之中,能和自己匹敌的,应该不超过一手之数,那条真龙不是自己的对手。 就是突破的进程被打断了,导致左浪有点烦躁。 本来再有两个月,他的十境是稳稳的。 这下被打断,又要拖个一年左右,要等到下次冬至之际,利用天地之气的变化,他才能开启下一次突破。 但饶是如此,左浪还是没有生气。 他只是,将自己的感知蔓延出去,去看看外面是个什么情况。 然后—— 森然杀意涌出,四周的天气,在一瞬间就变得极端寒冷! 真的是,极端! 明明刚刚大战过一场,武者的气血狼烟,神祇们战斗的余波,还有龙雷不断轰击带来的高温,鼠潮的香火气也没有消散,因此这种情况,四周的气温是很高的,大量的热源甚至是让左家原本的那些泉水都有些沸腾。 这样炎热的环境,却在这样的杀意下,立刻就森冷了下来。 原本的热空气变冷下沉,形成了涡流,导致了冷风开始扩散,寒风一吹,寒冷的天气又使人的皮肤感到一阵刺痛,过于冰冷的空气甚至使人产生出一阵耳鸣的幻觉,风中似乎带着呜咽与痛哭声。 熔岩变成石块,沸水变成冰块,空气呼呼作响,风里似乎掺杂着冰屑,地面上也因为凝结的水气而逐渐出现了冰碴子。 外面的高见正在闪躲,却打了个寒颤,就连他都感觉到了冷。 他本来早就已经寒暑不侵,但此刻却感觉到有一股寒意似乎沁到了骨子里,从骨髓深处开始冻结,让他四肢僵硬,浑身打颤。 高见突然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的脑子有些恍惚,像是在做梦。 那是……血的气味,是金铁也要崩溃的声音。 在此刻外面黑暗寂静的白昼里,在日蚀之下,那比黑夜还要沉重的黑色。 光是看着,就觉得这股寒冷,会把人的一切,包括连同灵魂也一起吸走。 恐怖、威严。 不过还不只是这些。 甚至就连鼠潮都停滞了。 包括舒坚在内,原本金灿灿的鼠潮,突然变的灰白。 因为香火气正在被抽离。 他们抢不过左浪。 一种痛苦的吱吱叫声从这些老鼠发白的唇间传出,但很快就转变成了一种无声的,全靠本能反复念叨的东西。 鼠潮大部分老鼠失去了意识,变的昏昏沉沉,尽管年轻,他们冷得牙齿发颤,嘴巴痉挛着,样子变得很古怪。 这些老鼠的香火气正在被抽离,甚至包括他们自身的力量也在被抽离,他们已不再能思考,左浪的杀意和离开把他们弄得迷迷糊糊,使他们头脑中的一切都变成模糊一片 所有人都置身在寒冷、凄厉的风里。 刺人的寒风劈面刮着,高见弯下腰,顶着寒冷向后奔跑! 但哪怕是他,也觉得有点透不过气,不得用手捂着嘴,缓一缓呼吸。 同时,此刻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们,真是一帮废物。” “一帮废物!还有,另外一帮不知死活的垃圾!” 左浪的声音传来。 他的声音,听起来一点都不,原本的涵养,在此刻全数崩溃。 左浪感觉自己有点破防了。 怎么会这样?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的,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这合理吗?这对劲吗? 左家两千多年的根基,两千多年扎的根,底蕴如此深厚,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妈的,他奶奶的,他祖宗的! 要怎么败,才能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把偌大一个左家,败成这样!? “老祖宗,老祖宗!”左青刚刚想要说什么—— 但左浪一伸手,直接将左青捏爆了。 不用解释! 不需要任何解释! 作为掌舵能把家族带成这样,万死难赎! 那三个勉力支撑的族老,还有天上那正在呼唤黎家的符文,都让左浪的脸色不断变黑,从原本的白皙,变成了现在的铁青,甚至有往更深色的方向前进的意思。 然后他站了起来。 四周被抽离的香火气,围绕在他的身边。 在他站起来的瞬间,周围的喊坑都凝滞了一刹那! 只见这一刻,天空之上,乌云开始颤抖,然后轰隆隆的被刷开,无数条浑身通明,金光熠熠的光蛇开始肆虐横行!所过之处,龙雷驱散! 靖江君闷哼一声,迅速后撤。 左浪,好强! 在汲取了万神和鼠潮的香火气之后,他的强度来到了一个九境的极限,靖江君一个照面就发现了,自己不是对手! 所以他果断撤了。 “杀了人就想走?”左浪一步踏出闭关的密室,出现在了苍穹之下。 他的身周环绕着巨大的金色光芒,那是凝实的香火气,是左家的底蕴。 接下来,光芒继续压下!完全没有要停滞的迹象! 整个沧州城,包括内城外城,占地是如此巨大,但他身周这片徜徉的光之海洋更是庞大,仿佛只要轻轻下压,就能够将整个沧州,撞成平地! 左浪看了看下面,原本属于左家的园林。 原本的甘泉被毁灭,平坦的园变得坑坑洼洼。 大批假山崩塌,如雨般的灰土和岩烬将之前美丽的建筑都淹没了,火焰里被到处乱掷、摈弃、驱逐的家具,甚至有些都被喷到空中,然后和雨点一样落下,砸在地面。 连续不断的爆炸、大地的震动、以及传到四周空气里的涡流的摇摆,在那如雨的岩烬里,整个左家老宅,一片废墟。 简直是…… 无法相信! 他甚至有一种想法,那就是杀绝除了那几个和他是同辈的族老,然后他自己再生一个左家出来。 那就这么做吧。 只是在那之前,需要先应付那条真龙,先把它抓了,抽了龙筋拿去镇宅,为以后子嗣的气运做准备。 不要像现在这批一样蠢货一样,根本就是气死人,连他的涵养都没绷住,气的杀意都失态了,丢人现眼的东西! 左浪双手一合。 随着他的动作,突然之间,整个沧州外城的河流开始出现诡异的流向,草木开始衰弱枯萎,生灵觉得自己的生命似乎正在被抽取,瘟疫如无形的潮水,席卷而来,居民们一个接一个倒下,面色青紫,气息微弱。 “高见,李驺方,你们低估我了,一条九境真龙而已,你们就觉得,能够对抗我吗?就凭这个,就像赢过我?” “左家实际上存在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存在!” “你们针对那些有用吗?大不了我把他们全都灭了!然后左家一样可以继续存在,继续兴盛!” 左浪的声音如洪雷阵阵,传遍了整个沧州城。 他没有藏,没有收敛,而是毫无收敛的展现着自己此刻的愤怒! 不需要收敛! 左浪全力的时候就是这样! 却见,沧州各处神庙内—— 其中供奉的草木簌簌而落。 供桌上的檀香齐腰而断,香灰在地上拼出扭曲的符咒。 山林深处传来岩层开裂的闷响,仿佛有巨兽在啃噬地脉。 大型神庙之中的长明灯同时爆开灯,紧接着熄灭。 天空的日蚀消失,黑云也消散,所有天象变异都在回撤。 可是——北斗勺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向西方。 真正的星象变异,出现了。 金,穰;水,毁;木,饥;火,旱,若烟云虹霓,天上甲寅临地下乙辛。 云海翻涌,如煮沸的铅汁,天空降下的光,忽然不再是清爽的日光,而是变得粘稠,甚至在树梢凝结成猩红的露珠。 云层深处传来心脏搏动的声音。最初只是闷雷般的震动,渐渐化作万千神魔的嘶吼与诵经声交织的混沌之音。 西天突然亮起幽红的光芒,一颗布满血管状纹路的星辰撕开天幕! 那颗星辰,降临人间。 每道星辉都带着粘稠的腥气。 那颗星辰在膨胀。是的,它在呼吸!每收缩一次就喷涌出万丈血雾,舒展时又吸尽万丈灵气。星辰表面睁开了一只金瞳,瞳孔里似乎倒映着不同的末日景象,山峦在崩解,江河在倒灌,日月在坠落。 这颗睁开的,最中央的竖瞳正缓缓转向人间。 一颗活化血肉组成的星辰,妖异的令人胆战心惊,其上似乎闪烁着某种光与影的某种变幻,某种鲜亮的色彩,红色在其中十分醒目,就像是某种粉红色的皮肤向后翻。 星辰之上,有一只眼睛。 毫无疑问,这是曾经出现过的…… 灾星,太岁。 这就是‘瘟神’。 又被人称之为“瘟祖”、“太岁灵君”。 这颗星辰当然并非真正的太岁星……实际上,这只不过是太岁星的神韵,现在这些神韵,正在天地之气显化,影响了天象,也引动了天地之气的自然运转,造成了如此骇人的场景! 这——是完整的‘太岁神韵’,这是左浪‘降灾’的根本,是左浪的修行之根基,他的最终跟脚! 云层中浮现的星体表面浮现出山脉般隆起的经脉,修行者们发现体内的气开始不听使唤的逆流,被血光照耀的凡人身上开始发痒! 高见站在原地,没有逃跑。 他抬头,看着天上的太岁神韵。 锈刀启动,他正在以全力,映照着这难以企及的,来自‘天神’的神韵。 “胆子挺大。”左浪见状,伸手。 庞大的威压袭向高见! 但就在此时—— 太岁降临的时候,召来了云海。 那些如煮沸的铅汁一样的云海浩渺,苍茫无际,其中有天风激荡,卷起千层浪。 但,此刻,忽闻一声清啸,震彻霄汉,一道剑光自天外飞来,其芒如电,其势如虹,破空而至,直贯云海。 左浪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怒斥:“何人?安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但剑光已至,云层如裂帛,瞬息间,天地为之开阖。云海翻涌,如怒涛崩裂,剑气纵横,如银河倾泻。 剑光过处,云海两分,天穹豁然开朗,日月星辰,皆映其辉。 三十里外,白山江断龙峡所在,有一人立于云端,手中提着一把长剑,寒光凌冽。 此一剑,劈开云海,荡尽尘埃,天地为之肃然,沧州为之屏息 淋漓飒沓,进退成行,一剑斩出,北斗戾,南山摧。 有裂犀兕之气,白刃如素雪。 血光,剑光,天光,同一色。 只是话音刚落。 左浪的肉身,神魂,应声而断。 他只来得及朝着天边多看一眼。 他只能看见……太岁神韵,正落入那人手中。 是…… 黎家。 左浪顿时了然,随后扑向高见! (本卷完) (新的一个月了,求月票啊) (本章完) 第210章 诛杀左浪 尘埃落定 第210章 诛杀左浪 尘埃落定 能这么轻松简单的就压制,乃至于收走太岁神韵…… 只能是黎家。 那口剑,那口金气,铮铮作响,整个沧州……包括古战场的秋分之气在内,都一直在孕育这把剑,这是黎家的后手。 左浪终于明白了。 自己那帮不肖子露出来的破绽,所招来的高见,背后站着的,不止是李驺方。 黎家,对左家也是觊觎已久。 不过想想也是。 自己对黎家有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左青……实际上也是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虽然说是左青在做这种事,但左家内部能够有分歧,肯定是和他息息相关的。 如果左浪自己在背后没有意思的话,根本就不可能会有这种分歧。 黎家或许察觉到了吧。 呵呵。 那么,关于年底的除夕大祭,显然也有托付了,水家估计早就有消息了吧?关于黎家要出手的信息,甚至有可能只有左家被蒙在鼓里。 自己闭关之前其实也有感觉,但当时觉得……两三个月就可以突破两关,晋升十境,届时这些都是小事。 可惜,被打断了。 现在看来,打断似乎也早有安排。 那么,在左家毁灭之后,黎家应该会派人接手沧州所有巫觋势力。 真是……没话可说。 怪不得水家一直冷眼旁观,因为他恐怕知道无论如何,除夕大祭都不会有问题的。 那还能怎么办?只能认栽了。 但在那之前,得找个垫背的。 那个高见—— 就是他了。 高见此刻还一脸茫然。 实际上,他还在看太岁。 因为高见实际上知道,最后会由人来收尾,这种事不需要他一个五境来负责,他要做的……是决策,是决定‘出刀’。 换而言之,就是背锅,不对,这不能叫做背锅,因为确实是高见做的决定。 李驺方,在利用高见的杀意。 今日之事,就是高见做的,虽然动用了很多东西,但那就是高见亲自,确凿无疑的下了决定。 带来的天灾也好,左家的覆灭也好,黎家的插手也好,所有的这一切,都会有一部分算在高见的头上,就连李驺方自己也只能算领导责任。 高见的杀心重。 左家的灭亡和他脱不开关系。 所以…… 在这最后关头,左浪扑向了高见。 既然黎家已经察觉到了,并且动手了,那他也没什么话好说,赌输了而已。 本来到了十境之后,就算黎家也不敢再随便动他…… 可惜,没以后那些然后了。 左浪并没有什么遗憾,什么恼怒之类的。 输了就是输了。 但死之前…… 罪魁祸首,下了杀心的高见,总不能活着吧? ———————————— “高见!” “你看那个人!” “你的牙将好像要死了。” “草!” “有好戏看了。” “有什么好看的,结果都注定了。” 镇魔司司马,各个世家,官府,都看到了这一幕。 本来都以为尘埃落定了,结果左浪居然玩这一手!? 司马立刻起身,朝着高见的方向爆冲而去! 与此同时,在白山江,断龙峡所在。 李驺方站在这里,看了看周围,感叹道:“咫尺天涯,真厉害啊,要是只有我自己,肯定没办法这么快从神都赶到沧州,这次能瞬过来,还真是搭了趟快车。” 黎家家主将那口长剑收起,说道:“比起这个,你不担心吗?你托付重任的那个年轻人,好像快死了,不过对我们来说倒是无所谓就是了。” 收起长剑的时候,可以看见,整条白山江的水运,都为之一畅,河身改直,使清水畅达,有决河深川,而无堤防雍塞。 这口剑,在几千年来一直压制着白山江,导致了白山江龙宫这种畸形的产物出现,进而催生了左家的野心。 而左家在这野心之中,最终导致了这个结果。 黎家当然有能力在一开始就毁灭左家,但那样也会动摇黎家的根基,破坏他们作为巫觋领袖的声望。 权力来源于下,而非来源于上啊,下面的巫觋不肯听令,那黎家就没有权势可言,尽管可以通过暴力来获取一部分权力,但只靠暴力维持,迟早也会被暴力推翻,黎家并没有足够的自信去对抗天下所有的巫觋。 可是左家自己找死,自己做了那些事情,他们动手就是顺理成章,不会引起天下巫觋的反抗,从而让黎家可以轻易的得到沧州,得到和白山草原王庭交易的资格。 在最初,将这口剑挂上去的时候,就是为了今日啊。 李驺方看着黎家家主,显然对方心情很好,乃至于居然在意起了高见的下场,毕竟毁灭左家这口锅,应该会在事后被黎家扣给高见。 这对黎家来说是黑锅,对高见来说却是天大的声望。 他或许不想高见这么早死,这样的话,压力还是会有一部分会流到黎家身上,高见这个阶段,还是活着的好处比较大。 所以,李驺方面对黎家家主,点点头说道:“我是有点担心,但是,他自己说过,说……只要是神魂方面的事情,哪怕是地仙也拿他没办法,我觉得可以看看。” “喔,这样啊,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回神都,还是和我一起?”黎家家主并没有多说什么,既然李驺方这么说了,他也就这么信了。 “一起吧,你走了,我回去少说也要三五天,哪有这么多时间耽搁,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李驺方摇头。 “好。”黎家家主也不矫情,随即,两人消失在了原地。 高见能不能活? 李驺方说能。 那,就是能! 那么……此刻高见是个什么状态呢? 他的心湖之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这一瞬间,高见瞬间体验到了什么叫做‘恐怖’。 在高见的眼里,他能够感受到自身的存在正在不断的动荡。 在他心湖之上,有一颗星辰。 那是,岁星。 腐化,灾异的力量,臃肿,恐怖,那是燃烧着的火红色星辰,只是其上的红色并非是沙土的颜色,而是血肉! 这是一颗血肉组成的星辰,而血肉之上,睁着一只金色竖瞳,骇人至极。 岁星表面上的皮肤蠕动,像是暴风般翻腾着! 灾异的象征,那覆盖着血雾的恐怖躯体充满着残暴扭曲,高见的心湖似乎都在为之悲鸣,发出强烈的动荡。 高见的心湖受到冲击,直接导致了魔念丛生! 口,耳,鼻,舌,身,意,诸恐怖,颠倒幻想所带来的魔念在心湖之中不断涌现,魔以心生,无穷无尽。 这是太岁的神韵,通过左浪最后的力量,开始扭曲高见的心智,这带来了类似‘引力’一样的效应,四周的高见的意志被吸纳。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高见将会被这般神韵压垮心智,变成疯子,甚至直接神魂湮灭吧。 这是太岁星君的神韵,尽管只是一部分残影,并非完整的,因为完整的那部分已经被黎家收走了,估计之后沧州的祭祀也会被黎家派人来全面接管。 可这般力量,光是见证,就足以动摇心智了。 只是,此时此刻,是在高见的心中。 却见一层冻结般的力量覆盖了过来。 他掀起巨大波澜的心湖,在此刻突然平静了下来。 平静的就像是镜子一样。 “喔?你要和我比拼道心坚定?”那颗太岁星,突然发出了声音。 “左浪是吧?我听说你很久了,今天是我们第三次见面吧?不过你快死了。”高见站在平静的心湖之上,看向天空那颗太岁星。 “你也是。”左浪发出声音。 “输给我,很丢脸吧?”高见嗤笑着对那颗太岁星发出了询问。 “我不是输给你的,说实话,你也只不过是棋子而已,黎家和李驺方早就盯上我了。” 但高见只是笑笑。 他随即说道:“看起来,你很不想承认输给的是我,但事情就是这样,如果不是我,黎家和李驺方是找不到机会的。” “是我,打开了左家的缝隙,是我让左家露出了疲态,是我让左家的内斗趋于明面,是我杀了左家的继承者导致了后续矛盾的激烈爆发,是我……让李驺方下定决心,也是我,让黎家最终发现时机成熟。” “左家的败亡,是因为我。” “不想承认这一点是人之常情,可你都快死了,还不承认这一点,那我只能说,左家输得不冤,你的器量,撑不起左家。” 高见侃侃而谈,说着诛心之语。 是啊。 左浪你推给再多东西,什么真龙,什么黎家,什么李驺方之类的…… 可那又如何呢? 你还是输了。 而且输的很惨。 这一切的原因,从根子上来说,都是高见促成的,如果没有高见,这些事情都是‘隐患’。 什么叫‘隐患’? 可以当做没有,以后慢慢处理的,那就是‘隐患’。 左浪必须面对这个事实,必须承认,他输给了高见。 一个九境巫觋,承认自己输给了一个五境的小辈? 高见都想笑。 只是,他突然停止了笑容,而是看向天空。 因为天空之中的太岁收缩了一下,左浪的一缕残魂从中脱离而出,随后说道:“你说的对,我是输给了你,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你抓住了我闭关的一个月时间,就做到了这么多事情,甚至……半年不到,修为从一境到五境,说你是怪物,恐怕没人会觉得说错了。” “只是,你也别想好过,我不会去和你比什么道心,没有意义,剑气还在侵蚀我的神魂,在那之前,就让你这种心智和天赋都超绝的天才,为我陪葬吧。” 语罢,左浪不再言语。 天穹之上,那颗太岁星,开始陨落。 岁星忽裂,好似天崩,神韵构成的无数条光流倾斜而下! 高见的心湖之上,晶芒飞坠,曳尾光摇。 那无数的坠星,触地之时,恍若有雷霆炸响,但见数百上千层能量浪在四周迸射,银涛喷发而起,有琳琅之声彻于心智之中,旋即迸散为亿万萤辉。 正常来说,这种级别的碰撞,五境的心湖,怎么也得碎了。 是啊。 这可是太岁星君的神韵,哪怕是不完整的,这样砸下来,寻常七境也该心智破碎了。 可是…… 高见的心湖,轻而易举的将之完全容纳了。 刹那绽若千树,其中那些信息,那些隐秘的金篆秘文,明灭间映彻的事物,所有的神韵所化作的信息,都为此刻的心湖所噬。 左浪愣住了。 “那就,谢谢你了啊,左浪前辈,本来我想要吞太岁神韵,还有那么点难的,可你这么一帮忙,还真就帮我把最后这点收获都补上了。”高见笑笑,如此说道。 高见可以感受到,此时此刻,自己的神关,又补充了一条巨大的神韵。 梦魇的,魔念的,佛光的,还有此刻来自太岁星君的。 这些神韵,都成为了他滋养神关的一部分。 高见感觉,自己的‘神意’,恐怕真要孕育出来了,只要再来两次,或者说,他再打开神关的窍穴,就真能孕育出完整的神意。 到时候,他就拥有完整的神关威能了,而不是现在的空架子。 真是收获满满的。 只是,消耗也很大。 吃下太岁神韵,硬生生消耗了八寸刀锋! 现在高见的刀锋,只剩下一寸了。 之前还有一寸,是用在了左岸身上,还是很值得的。 而左浪,亲眼见证了这么一幕。 他先是愣住,随后,突然释然:“我……我确实输的不冤枉,你是怪物。” 紧接着,他又变脸,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你是这种怪物,那对我来说是好事啊!黎家你肯定也忍不了吧!?” “这么看来,怕是他们很快也会来陪我了,好事,好事!” “人生一世,草生一春,来如风雨,去似微尘,我也算是值了,最后也没什么不能瞑目的了!高见,你可别变了,你要是变成我这样,或者变成黎家那样,那可就……太没意思了,你继续这样,以你这种天赋,怕是要有好多人给我陪葬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左浪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笑完之后,最后的神魂也被剑气裂解,彻底消散。 而高见,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看着他裂解之后,他才上去补了几下。 嗯,死透了。 “呼。” 高见长舒一口气。 (本章完) 遭受到了人生重大打击,请假一天 遭受到了人生重大打击,请假一天 如题。 唉,生无可恋了,让我缓缓。 更新顺延一天,希望,并感谢各位理解。 (本章完) 第211章 寒暄 第211章 寒暄 “呼。”高见长舒一口气。 左浪死了。 左家,彻底灰飞烟灭。 他从心湖离开,睁开眼睛,却看见,自己身周已经站满了人。 鼠潮自不必说,左浪死亡之后,洒落的香火气们,又让老鼠们又吃的肚儿滚圆,一个个毛皮油光顺滑的。 此刻高见就躺在一堆老鼠身边,舒坚站在他的头顶,有点焦急的挠他的头。 “别挠了别挠了,破皮了都!我迟早得给你整秃!”高见抓住舒坚,把他从自己头上扯开。 “啊?醒了?高见醒啦!靖江!”舒坚见状,立刻对旁边化作人形的真龙喊道。 可以看见,舜靖江虽然面不改色,但眼神明显放松了下来,只是淡淡的用鼻子发出一声:“嗯……” 旁边的司马大笑:“哈哈!还活着,这下你可风光咯!估计这批太学新生,都得被你压过去!不错,给我长脸!” 旁边还有其他世家的人,不一定是家主或者什么高位,但显然都派人来看了看高见的虚实情况。 此刻高见醒了,他们自然是一顿寒暄。 可惜高见脑仁疼,没有那么多心思和他们寒暄,他也受不了这种场面,只是说道:“各位,各位……日后再来,我现在不太舒服,还请各位回避回避。” “那是自然,一番恶战除掉了左贼,是该休息休息,我等改日再来拜访。” “是,改日再来。” “那就请高将军好好养伤。” “身体重要,我们便不叨扰了。” 其他世家识趣儿的告别离去。 镇魔司司马站在旁边,心情舒畅。 水家人本来也准备要走,但水苍苍却选择了留下来,一起硬留下来的,还有西门恭。 “好了,剩下的人,关系都亲近,去我那里坐坐?”司马如此说道。 高见是镇魔司的牙将,有自己的营帐,那说要去坐坐,自然是去营帐里坐,也就是‘镇魔司里面’。 其他人自然不会拒绝。 只是高见,撑着站了起来。 他没受什么大伤,但疲惫肯定是少不了的,轮番恶战,甚至直面左浪,都是消耗极大的事情,现在脑子里还多出了佛光和太岁两道神韵,更是让他昏昏欲睡,感觉大脑有点涨。 高见站起来,周围的目光自然也都盯着他看了。 高见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了些,随后看向了不远处,似乎是其他世家的人,正在查抄左家人口,家眷,财产。 啧,被他们抢先了。 不过也没办法,要说抢钱,自己估计抢不过他们,但想来之后肯定会给自己送来一份,否则他们也没办法安心。 左家的钱都没有干净的,对此高见倒是没什么心理压力。 他只是看向那些被绑缚起来的左家人,问道:“这些人,会有什么下场?” 不是所有左家人都战死了,起码还有好几百号人都活着呢。 “男的杀头,充军,流放,女眷发配教坊司,差不多也就这样了吧。”水苍苍走了上来,如此说道。 “这样啊。”高见微微颌首。 他不喜欢,不过他应该也没能力去改变,况且……这也算是报应吧。 “对了,能不能帮我去和他们说一声,抄家的时候,先把那边那些人的钱还了,之后再查抄剩下的?”高见指了指战场边缘,还瑟瑟发抖,却没人理睬的那些工匠。 “好说,我提一嘴就行了。”水苍苍点了点头,手指在半空之中划动,写了一封文书,然后手腕一打,将文书送了过去。 空中书写,算是简单的小术法,但水苍苍这一手写的飘逸潇洒,帅的批爆,气质就不一样,让人不禁侧目。 “那就好,那……去镇魔司吧,安全点。”高见说道。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高见突然感觉到,一阵放松。 他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目标,完成了。 左家没有了。 沧州血祭彻底结束了,神祇也将回归到正常的情况下,只要黎家不和左家一样干的话……那么,环绕在沧州数百年形成的地方秩序,将会彻底消失。 如此一来,神祇将会留在原地主持天候,维护四时秩序,而非成为一家之私产,享受了祭祀却不为民众做任何事情。 至于内城外城的格局,高见现在改变不了,也做不到改变,只是……普通人的日子,会变好很多很多。 不需要血祭,不需要自我牺牲,也可以享受到正常的,甚至可以说是‘风调雨顺’的天候,只要神祇正常干活,那么风调雨顺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虽然依然要交税,依然无法接触到修行者的世界……但安居乐业,应该是没问题的。 神朝的生产力绰绰有余,完全有充足的余裕让所有人都安居乐业,经过农家修行者改良过的种子和灵材,亩产高的离谱,完全不应该出现饿死人的状况。 饿死人,都有人在作祟啊。 而现在,作祟的人,没了。 一念及此,刚刚还只剩下一寸的刀锋,此刻又扩张了出来。 刀锋,九寸。 高见没有在意这个。 他只是和大家一起,说说笑笑的回到了镇魔司。 司马高兴的要死,自己掏钱,请八珍食楼那边带着材料过来做菜,大宴一场,估摸着几百金就这么出去了。 一场宴会,大家都高兴,有一部分是因为沧州的顽疾弊病祛除了,还有一部分则是因为沧州突然出现了许多权力真空,对他们来说也算是好事。 高见也好好吃了一顿,酒足饭饱之后,他主动去拜访了司马。 此时已是入夜,寒风吹拂。 司马喝完酒,在外面吹风,冷静。 倒是不用醒酒,普通的酒根本就灌不醉他。 “嗯?你怎么来了?”司马扭头看向高见。 “司马大人,这次真是多谢你了。”高见上前,拱手说道。 “哈,谢我做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都是李尚书出的力啊。”司马随口说道。 “怎么可能,沧州这么多势力,世家,乃至于官府之中,都不肯出手帮左家,难道没有原因的吗?肯定是司马你在背后出了大力吧。”高见马上郑重其事的说道。 “小事,不必在意,我不爽左家也很久了,他们搞的血祭,以及勾结妖魔,这些年让镇魔司死伤不少,而且我和大部队还被古战场桎梏,难以脱身,这次有机会能让除掉左家,当然要利用起来。”司马摆了摆手:“不全是为了你,不用自作多情。” “我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只是司马……心里想的,果然还是维护一方安宁吧?否则的话,勾结妖魔,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罪过,司马有这份心,就该当这份谢。”高见立正,认真的拱手,行礼。 这是认真的。 沧州镇魔司司马,不管怎么说,他心里想的其实都是怎么把沧州的除魔事业做起来,而非争权夺利,针对左家,不满左家的原因也只是因为左家勾结妖魔,反而影响了除魔司的正常运转而已。 “呵,我要是不想这个,来沧州干嘛?去神都混日子不好?好了,你马上就要去神都上学了,你我都知道,起码现在我们还聊得来,我觉得神都应该不能把你变成左家那样,我很期待你的,等你从神都上完学回来,说不定能帮我把沧州所有剩余的那些东西都平掉。”司马有些期待的看着高见。 是的,他培养高见,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等高见成长起来,再加上勾磊,他处理这些事情应该会快很多,要不了多久,沧州说不定就会变成神朝治安最好的一个州了。 “一定。”高见点头。 “那就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去和你之后的同学说说吧,西门恭,水苍苍,这俩都是你以后的同学,也是你在官场上天然的盟友,同窗,同乡,这俩字儿的分量可是很重的。”司马指了指另外一边。 在那边,水苍苍和西门恭正在说话,显然,他们的理解和司马的理解是一样的。 高见颔首:“我明白,那小子先告辞了。” 说完,高见转身离去。 转身之后,高见忍不住感叹了一下。 虽然说,这世道是这般烂的样子。 可神朝还能运转下去,大部分人还能生存下去,能维持基本的社会秩序和社会生产,整体秩序没有彻底崩溃,足以说明,还有很多人是好的。 李驺方,还有镇魔司司马,他们就是典型啊。 像是水家这种,虽然有些人机样子,好像都不怎么管事,但最起码他们也没有主动作恶。 虽然对高见来说,站在那个位置,不主动作恶其实就是作恶了,这叫尸位素餐。 但现在也管不了就是,只能说还好水家基本的职责还是在履行的,并没有让沧州官府陷入完全失能的状态。 只是……现在的状态,肯定也说不上好就是了。 不好不坏吧。 想着这些,高见走到了水苍苍和西门恭面前。 “噢,高兄,你来了?”水苍苍立刻看向高见,只是神色有些复杂。 倒是西门恭比水苍苍要冷静多了,伸手把高见拉了过来,满脸喜色:“高见,今后咱们可就是同学了!嗨呀,真是多亏了你们两个,这让我也上了太学!” 高见笑道:“哈哈,你又不是没出力,当时我看见你脑子都快算熟了,这名额你该得的,对了,没破相吧?” “破了,我了好大力气才修好,唉,不是,我脸砸在计算机关上都烫成这样了,你们怎么都不想着把我拉起来?” “打仗呢,哪有这么多时间?之前大地震,死灾,还有火山爆发,哪里管的上你?”高见说道。 “不是,大地震,死灾,火山爆发,然后你们两个就把我留在原地自生自灭……不太合适吧?”西门恭擦了擦汗:“你们就觉得我的命这么大吗?我可听说了,这次出了意外,是死了人的,受伤的也不少。” “你的伤能和我比吗?我都瘫痪了。”高见笑笑。 “倒也是……”西门恭苦笑道。 水苍苍也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其实,关于高见的情况下,世家内部之中,差不多也达成了共识。 毫无疑问,高见的伤势是真的,他也真的差点死了,但很显然,生死之间有大机缘,他应该是被这次生死之际影响之后,突破了五境才活过来的。 如果没突破五境的话,高见或许真的会瘫痪,对于武者来说,这差不多就是废了。 瘫痪的躯壳,气血会迅速衰竭,武者的跌境速度会非常非常的快。 还好,高见抓住了生死之间的机缘,反而突破了五境。 这次太学选拔,是高见的机缘啊。 “五境啊。”水苍苍突然叹了口气:“这可真是,输的透彻。” “你输了什么?”高见不解。 “什么都输了。”水苍苍低头。 “不是,兄弟,我和你又不是什么竞争关系……不知道你在纠结什么。”高见摇了摇头:“你就那么在乎这个第一吗?你家里逼你?” “没人逼我,我也不是说非要竞争什么,就是有点不舒服,到了太学之后,再说吧。”水苍苍扯起一丝笑容。 高见也知道现在和水苍苍说这些估计也不太好使,只是将话题揭过,然后看向西门恭说道:“西门老弟,你倒是一点压力都没有啊。” “哈!我能有什么压力?考上了太学,家里都高兴坏了,要什么给什么,我过的和祖宗似的,接下来只要顺利从太学毕业,这辈子就没什么问题了~。”西门恭喜滋滋的说着。 “至于纠结是不是第一,那只有你们这些天才才会纠结了,对我来说,何苦做那水中捞月之事?第一的虚名,就是那水中之月啊!” 西门恭看得很开,心态相当之好。 这种气氛,似乎也感染到了水苍苍,让这位公子哥的表情舒缓了些,两人又和高见聊了聊关于以后去神都阳京的打算。 去了那边,肯定不能只在太学读书,那有些太浪费了。 神都,毕竟是神朝的中心…… 就在三人交谈这些的时候,突然,他们停下了。 因为高见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影。 靖江君来了。 (本章完) 第212章 后事,东海 第212章 后事,东海 “靖江君?”高见扭头回去,看见了朝自己过来的靖江君。 “是我,你们还在聊吗?”舜靖江看了一眼水苍苍和西门恭。 两人当然也很识趣,转身就说道:“已经说的差不多了,我们还想再去吃点,告辞。” “那,高见,太学再见。” 西门恭挥了挥手,拉着水苍苍走了。 只留下高见站在门前,和靖江君对立。 靖江君比高见要高大不少,也壮实很多,高见已经算是强壮高大的了,可靖江君说是怪物一样的体型根本没问题。 毕竟他本来就是怪物。 而在他的肩膀上,还站着舒坚。 舒坚这只金毛老鼠,现在看着更加是金灿灿的了,鼠山这一战拿到的好处是真的不少。 “靖江君,没想到你还会留下来吃饭,我还以为你会马上就回东海呢。”高见马上打着招呼说道。 “我本来是准备马上走的,但我想了想,实在是太浪费了。”靖江君说着,将舒坚用三根手指提了起来,放到了高见的头上。 舒坚也没挣扎,淡定的任由自己被提来提去,实际上他已经习惯周围都是比自己大的东西了,被提来提去也没什么特别的。 “浪费?浪费什么?”高见伸手护住自己自己脑袋上的舒坚。 不过他马上被舒坚拍手,示意不用护。 开玩笑,这一顿吃下来,舒坚都快八境了,好处大的离谱,骑你头上又怎么了? 而靖江君,则有些感慨般的说道:“我最开始,刚刚和你见面的时候,你才三境,听丹砂说,她一开始见你的时候,你才二境,而现在,一共才几个月时间,你已经五境了。” “而且,从头到尾,你都没有专注过修行,你只是在对抗左家的路上” “说实话,当时我捋清楚左家的情况的时候,我以为给丹砂报仇,需要至少两百年,这还是一切顺利的情况下。” “可在你的运作下,最后这一切只了……不到半年,不对,秋初的时候你去了龙宫,现在马上除夕……也就四个多月。” “平均一个月突破一境。” “我要就是就这么走了,不和你多说两句,岂不是很浪费?” 靖江君难得的给高见开了一句玩笑,看得出来,他现在心情真的很不错。 那是当然很不错。 丹砂的仇这么快就报了,而且还灭掉了神朝的一个千年世家,回去东海,光这件事就能让他地位往上抬一抬。 对外就可以直接说:“舜靖江,九境,战绩,屠灭神朝千年世家。” 这战绩,这含金量,拿到东海去,也是鼎鼎大名,能拿去呈上给龙君们过目的,说不定还会被当做重点培养一下。 不过,实际上也不太可能就是了。 毕竟……舜这个姓氏,对很多龙来说,并不算太讨喜。 董父喜欢龙,舜让他在陶丘饲养龙,因此被称为豢龙氏,除此之外还有一支御龙氏。 载曰:“古者畜龙,故国有豢龙氏,有御龙氏。” 又有云:“龙氏,舜臣也,龙也纳言。” 那时候,豢龙氏所饲养的龙,就是‘舜臣’,这些龙臣服于古皇之一的舜,并以之为名。 哪怕后来回归了东海,并且他们的能力非常的强,具备一些人族特有的修行法,但东海却仍有龙觉得他们是‘奴籍’。 后来嘛,自然是大打出手,然后又立功当投名状,靠战力和功绩让自己站稳了,可终究还是有些龙看不惯。 嘴上不说,但心底就是这么觉得的。 但无论如何,这又是一桩功绩,又能让姓舜的龙的处境好受一些,也能让舜靖江自己的地位得到提高,又结识了高见,甚至可以说是和高见互有恩义,更是大赚特赚了。 不过高见没有笑,而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以我现在表现出来的天赋,就这么离开了,确实亏的慌。” 高见这么一说,靖江君原本有些笑容的脸色反而僵硬了起来。 这话,他可以自己心里这么认为,但真让高见自己说出来,显然就让他的心情很不爽了。 于是,靖江君收敛了笑容,板着脸说道:“嗯,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了,东海那边,你以后就不要过来了,告辞。” 靖江君转身就准备离开。 现在一想,他也不是非得要和高见扯上关系不可。 “等等,靖江君,且留步!”高见立刻伸手想要拦住对方。 闻言,舜靖江停下脚步。 呵,那还是多留一会,且听听他说什么吧。 “现在左家已死,关于丹砂那边的事情……”高见马上直入正题。 舜靖江刚刚停下的脚步马上就加快了。 还是别听了,快走! 这次是真的快走了,高见根本没能抓住对方的衣角,舜靖江以一种游龙般的身法,快速的躲开了高见的手掌,忙不迭的窜上云霄,消失了。 这速度,看的高见和头顶的舒坚都一愣一愣的。 “他好像走的有点急。”舒坚坐在高见的头顶,有些愕然的说道:“你得罪他了?” “不知道啊,他好像觉得我想对他侄女图谋不轨……”高见则讪讪的回答道。 “那你图谋不轨吗?我记得我看过,他侄女儿好像确实挺漂亮的,就是有点小了,看着只有人族十五六岁的模样,不对你胃口?”舒坚两只小爪爪抓着高见的头发,让自己能坐稳点,同时问道。 高见果断摇头:“开什么玩笑,那是龙啊……物种都不一样,听着都累,没兴趣。” 这是真心话。 如果可以的话,高见其实还是想找个人的。 “啊?龙怎么了?化形了和人又有什么区别?而且龙形态也挺漂亮的吧?我看了是条银龙,我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舒坚突然开始八卦起来。 高见则撇了撇嘴:“差不多得了,还真找条龙啊?再说了,就算真要找,现在一大堆事情还没办,不考虑这些。” 高见确实是对这件事,包括丹砂在内,都没什么兴趣,因为他很清楚,抛开生理上的差异不谈,和真龙之间的文化差异也大的离谱。 龙族那是真的,全方位的异族。 这种异族感,不像是妖物那种,妖物是拼了命的靠拢人族或者龙族的生活习性,自己并没有什么主见的。 而真龙和人族之间的种种隔阂,太大了。 高见光是在和丹砂相处的那短短几天时间里,都能够清楚的察觉到这种价值观上面的巨大差异。 所以他对于靖江君的这种担忧,以及舒坚的揶揄,确实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妈的,怎么会有人整天想着艹龙的?不觉得怪异吗? “嗯,反正他都走了,那我再回去吃点,然后就可以准备收拾东西,去太学了。” “年底前往太学,沧州这边的事情,都先放着吧。”高见顶着舒坚,走回了营帐之中,宴会依然在继续。 只是,这时候,舒坚突然问道:“左家剩下的人,怕是要惨不忍睹了,其中女眷,说不定连教坊司都留不下来,要去外城了,到时候……你要不要帮忙捞一把?” “捞什么?”高见有些不明所以。 “免得被外城的人折磨啊,你不是看不得这些吗?”舒坚说道。 高见轻笑一声:“哈?我管这个干嘛?” “你不是好人吗?”舒坚说道:“看得下去?” “有什么看不下去的,乡野村夫这个时候杀人,肯定是愚蠢的,有他们的落后性,但我从来不怀疑他们的正义性,这些左家人,该死啊。” 舒坚有些惊讶的抓着高见的头发:“这帮人是正义性?那些人一个个也不是善茬啊,左家剩下的家奴,女眷,怕是要被他们杀的很惨呐,我还以为你会心软,没想到李驺方说的挺对的,你杀性确实重。” “舒长老,你觉得,我这把刀,杀到卷刃,能杀几个人?” 舒坚没说话,因为他知道高见话里有话。 “那么,今天之前,他们手里那支笔,随便一划,能杀几个人?” “我一辈子杀的人,都没有沧州血祭一道命令死的多啊。” “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杀性大?到底是谁的杀性大啊?”高见指了指自己,语气有些嗤笑。 是啊。 现在开始说自己惨了? 这都是还债,或者说……沧州外城现在的模样,都是他们一手缔造的。 而今,有可能被废掉修为,沦落到外城。 也只不过是他们的报应而已。 报应这种东西,不一定只在地狱才有。 运气不好,活着也能受到的。 高见可不会去管这些事情,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舒坚对此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只是拍了拍肚子:“那接着吃!对了,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神都。” “行啊,不过舒长老,你和我一起去是做什么?你又不能去读太学。”高见端来一盘银鱼面,一边嗦面一边问。 舒坚抱着一个金盘子啃着:“我不是快修行到头了吗?我们老鼠天生三关九窍不全,能修行到七境差不多已经是极限了,我又不想修行化形法,用化形法弥补窍穴关卡的缺陷,不过……我听说神都那边,确实有不需要化形法也能补全体内窍穴的办法,就准备去看看。” “如果你不带我过去的话,我应该就自己过去了,怎么说?” 这话一说,高见恍然大悟。 确实是这样,舒坚坚持不化形,那么他的路其实已经差不多走到头了,他已经没有窍穴可以开了。 但他现在又吃掉了左家的好多底蕴,修为进展很快,八境似乎伸伸手就能摸到门槛了。 这种情况下,舒坚确实有充足的理由去做这些事情,去给自己想办法延伸以后的修行之路。 “好啊,既然如此,舒长老就和我一起去神都吧,太学的藏书阁可是整个神朝最大的,那里说不定就能找到办法。”高见如此说道。 “那就行!”舒坚高兴的点了点头,然后小爪爪继续抓住餐盘,开始啃。 高见吃饭,他吃盘子,两个人吃完都不用洗碗的。 庆功宴似乎也没有人注意这个。 反正,左家灭了,除了左家自己,好像都是高兴的人。 就连外城本身也在庆祝,庆祝灾异终于结束,也庆祝又一个有钱人死了,还有些则是庆祝那些匠人拿回了钱。 只是这部分人是少数。 其实,虽然外城也有一些灾异,甚至有些人被岁星所影响,可实际上,因为见识问题,所以外城的大部分居民,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就看见有龙降临,然后电闪雷鸣,之后哗啦啦打的不可开交,最后天外飞来一道剑气把乌云都劈开。 特效很大,看着很好看,震的自己有点难受,但也就这样了,没有什么别的,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差不多每隔一段时间都有吧,只是动静没这场大而已。 他们根本分不清楚这是几境的战斗。 四境五境打起来,在他们眼里和九境的战斗,也没什么太大区别,反正都是看不清,反正都是吓死人,反正都是地动山摇。 但,欠钱的人被杀了,被欠的钱都拿回来了。 这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高校尉,又给大家主持了一次公道,不过他们不太清楚……这次的‘公道’,有多大。 他们还是和之前一样高兴。 因为,不管大不大,公道就是公道。 大的公道是公道,小的公道……也是公道,都一样值得高兴。 当然,更多的人并不重视公道,他们只是觉得有有钱人死了,所以就高兴。 死的是左家,他们高兴。 死的是右家,他们也高兴。 不是很在意死的是谁,反正死的人比他们地位高,比他们有钱,那便高兴了。 李俊,周生等人也在庆祝,因为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高见要走了。 但不管怎么说。 盘踞在沧州数百年的血祭阴影,终于消失了。 高见完成了自己的承诺。 在除夕大祭之前,终于结束了。 过几天,休整一下,带上走龙和舒坚,就出发吧。 ———————— 此时此刻,东海。 丹砂幽幽的睁开眼睛。 (本章完) 第213章 那高见呢? 第213章 那高见呢? 丹砂,是一种石材,是‘五石’之一,是水银的原料,也是修行的诸多暗喻之中最常见的那个。 这是因为丹砂的特殊性质,凡草木烧之即烬,而丹砂烧之成水银,积变又还成丹砂,其去凡草木亦远矣,故能令人长生。 丹砂诣韦皋,金以示坚,丹砂以示赤心,所以,道门修行者有一种成就就叫做‘金丹’,其中的‘丹’,就有一部分指的是丹砂,故而服饵丹砂也被代指‘修行’。 有诗云: 丹砂养就玉龙池,小瓢世界宽无涯。 世人莫道是愚痴,酩然一笑天地齐。 所以,她的父母,给她起了‘舜丹砂’,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就是希望她赤心,希望她修行顺遂,也希望她能够成就真正的‘玉龙’。 不过,丹砂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就是了。 起名字用典故,这种感觉就像套用梗一样,你知道“不是但是就是很像”才是最有意思的地方。或者说句难听的,这是一种叶公好龙式的喜好,恰恰建立在你知道不是龙,才有那么一股子醍醐味。 因此,舜丹砂并没有把自己名字之上的寓意太当回事,现在的她,正满心期待的看着自己的尾巴。 在她的尾巴周围,环绕着一圈‘鬼工’。 鬼工们,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工具,钉子锤子锯子尺子,正在小心翼翼的修剪她的尾巴,雕刻的和原来一样好看。 可以看见,他们每一下下去,都让尾巴变的更加完美。 世人都说‘鬼斧神工’,足可见神匠和鬼工确实是比凡人的手艺要好得多,单看丹砂现在被重新锻造出来的神魂,也可以看出来这点。 “呼!完成,舜姑娘,你的神魂已经锤炼完毕了,不过你可要注意,现在你的神魂是我们锤炼而出,毕竟不是你先天而成,和你的胎光真灵终究是有些空隙,要注意一点不要随便出窍,不要被风吹。” “你的肉身,靖江君也早就培育好了,之后你直接寄宿进去,就差不多完全复生了,化形法应该对你来说没什么难度,只是要注意一些事情。” 鬼工们叮嘱着各种各样的忌讳。 像是不能见风,前三日是融合期,不能听雷,自己打的雷也不行,不能随便动手,起码要养一年左右。 此后,永远永远都不要神魂出窍,否则极容易被人抓到破绽,要是再被打碎一次神魂,只留胎光真灵,那可真的就只能投胎,鬼斧神工也救不了。 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忌讳,丹砂听的很认真。 真的很认真,她可不想又死一次,这次可不一定有机会了。 “那么,所要注意者,一共就这三十八条,那我们就先行告退了。”鬼工收下自己的报酬,然后便消失不见。 他们是回泰山去了,这都是靖江君从泰山请来的鬼工,也只有他们才有这个实力给舜丹砂锻造神魂。 虽然高见曾经对丹砂的水平有过各种各样的猜测,但实际上,丹砂是六境真龙,给这个档次的真龙锻造神魂,对这些鬼工来说也是压力巨大的事情。 至于更高的七境八境,他们的神魂根本不可能救得回来,那个档次的存在,神魂档次已经太高了。 丹砂目送鬼工们离开。 然后,随着哐当一声,大门关闭。 这偌大的宫殿之中,便又只有丹砂一条龙了。 她游曳着,回归了自己的肉身,睁开了眼睛。 丹砂的眼睛,实在是很好看。 淡金色,泛着绚烂的五彩光晕,又大,又引人注目。 “化形……”丹砂自言自语着不知所谓的东西,看了一眼自己的肉身。 但她的双眼却显出了明显的茫然。 现在,身体已经恢复了。 还要做什么呢? 现在的肉身,和她之前的肉身一模一样,整体是银色的,但很多地方都泛着红色的细纹,正如同她的名字一样。 丹砂,就是红色的,而煅烧之后则会呈现出银色的内涵。 漂亮纤细的银红之龙在水中摆动自己的身躯,闪烁着妖异的美感。 她摇了摇尾巴,水流被推动,沿着宫殿拱顶上面的琉璃瓦当流动,在上面上敲出细碎的清音,悦耳,但又有些孤寂。 丹砂漫无目的的蜷坐在龙宫飞檐的阴影里,银红鳞片在昏暗中泛着潮湿的光。 靖江君将自己的龙宫建造的很华丽漂亮,这一点都不搭配他自己的风格,毕竟他是一条粗野狂暴蛮横的黑龙,浑身都是伤痕,眼前这种华丽脆弱的龙宫并不适合他,如果他在这里的话,反而会显得格格不入,好像随便动弹一下就会把这里的清冷扫干净,让人看着就扫兴。 但这里特别适合丹砂。 珊瑚和水晶并不会遮挡太多,反而能漏下碎银般的月光,丹砂的龙尾扫过冰晶地面,鳞片与寒玉相撞发出清越的响声,鲛绡帷幔因为水流而不断的摆动,拂过她的颈间。 她灵巧的用身子拨开珠帘,身体鳞片上流转的暗红纹路与珊瑚同色,一颗巨大的水晶柱柱斜插在殿角,裂缝里生着荧蓝水草,随她呼吸明灭。 这龙宫太静了,静得能听见珍珠在蚌壳里生长的声音。 丹砂伸出爪子,她有五根龙爪,和人一样,这被称为‘五爪’,是真龙的特征之一,寻常的妖龙,哪怕化形法修的再好,再像龙,也一定是三指或者四指。 五是个很神奇的数字,五行,五色,五土,五金,五木,如此种种,这个数字天生就是有意义的,所以作为天生灵长,人有五指,五脏,五体,五官等等等等,这都是他们契合天地的表现,而真龙也是一样。 毕竟二者都是万物灵长。 爪子很灵巧,和人手一样,她将装在小箱子上里面的首饰拿了出来。 说是小箱子,但对人族来说,这得有屋子大小,里面装满了丹砂的首饰什么的。 垂落的珍珠璎珞。 水晶吊坠。 龙爪上的紫玉指甲。 能够在鳞片上打光,显得自己更加白皙的角挂。 尾巴上挂的游水,是东珠做的,能够让她游起来有光追随。 这些都是她以前的首饰,叔叔都还留着呢,还添置了不少进去。 作为一个少女,丹砂当然是喜欢打扮的,真龙也有自己打扮的方式。 她打开妆匣第三层,那里有一层鲛绡,可以帮她束缚头上的那些细软的龙须,或者也可以叫头发。 她正给自己打扮着,此刻正游着群银线鱼,鳞片反光溅在蟠龙柱上。 妆台的镜鉴上,凝着层胭脂霞,丹砂的影子正在其中。 她修饰着自己的鳞片,打理自己的角,磨着龙爪,蜷在玉髓榻上,尾鳍无意识地拍打着凝结成霜的水流。 这里,之前高见也来过,他还躺过,当初他喝醉了,睡着了消化那些天材地宝的时候,就是躺在这个地方。 高见恐怕怎么也没想到,当初那个密室,其实是丹砂的梳妆盒兼零食盒。 如今,高见躺过的地方,积着层细雪般的珍珠粉,那是她刚刚辗转时鳞片剐蹭的碎屑。 赤金珊瑚的角挂从发间滑落,在海底激不起半点声响,一时之间,丹砂竟有些不高兴。 龙宫太静了。 太安静了。 叔叔不在,也没有别的东西在。 她甩了甩尾巴的朱砂鳞,忽然旋身跃上冰晶梁柱,想闹点动静出来。 甩动水流,上面积攒了好几百年的水晶砂因此而簌簌抖落,纷纷扬扬的银尘里,惊跑了一只在上面趴着睡的玳瑁,她瞥了一眼,却发现这乌龟龟壳纹路竟和高见的刀鞘一模一样。 不只是刀鞘,高见推演的时候,他脑子里也会有龟壳冒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扑哧笑出声,惊起满殿虾蟹小鱼纷飞。 暮色已浓,整座宫殿开始褪色,因为光逐渐消失,四周的照明变成了发光海藻,琉璃水母,还有那些夜明珠和水晶柱,这些光芒比较微弱,还会闪动,忽明忽暗像在打拍子。 丹砂逆着海流游过回廊,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长投在琉璃壁上,竟显出人类女子的轮廓,刹那的惊悸中—— “高见.“名字在唇齿间滚过,带起一串细小的气泡。 纤细的银红色真龙消失在了深洋的泡沫之中,在那片银色镜鉴前不再是银红之龙,转而出现的是一个少女。 银鱼群掠过脚踝,她提起裙摆,鲛绡下摆立刻绽开成百褶海浪。 她眨了眨眼睛,仿佛有尾透明的小鱼从瞳仁里溜过。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变成人,因为她一直觉得人族的形态不好看。 不过,那只是人不好看。 丹砂自己变成人之后,觉得自己还是很漂亮的。 头顶还是有龙角,角挂,双眼的眼尾天生晕着赤纹,就像是天生的眼影一样,垂眸时像栖了只敛翅的凤尾蝶,偏那瞳仁又金凌凌的,倒映着整片宫殿的微光。 “我说过的,会带你回家。“记忆里的声音混着潮气漫上来。 高见说这话时正在擦拭他的刀,刀锈迹斑斑的,只有刀尖那一段稍稍有着锋芒。 那是丹砂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类的体温也能煮沸海水。 丹砂望着穹顶镶嵌的夜明珠,那些珠子突然都化作了雪亮的刀光。 ——是了。 那日东海,高见的刀刃,切开海底浓郁的怨念,在那头老乌龟的面前,在瘟神神韵的压制下,在一堆蛟龙围聚的时候,将她的神魂从深海封印接出来的时候,她真的觉得,那个人,受得起自己的大何罗鱼。 明明才二境。 胆子真大。 “不过就是太弱了,才三境,嗯,还好我比较能活,人族修行速度还挺快的……” 站在镜鉴面前,丹砂有一搭没搭的想着,整个龙以人形态飘在水中,身上偶尔几片没褪去的龙鳞缝隙里漏出的微光随情绪变幻,眨眼时睫毛会惊起细小的气泡。 那个人族,真的担起了自己的信任,让自己进入到了他的神关之中传授神韵,一点都不害怕自己会对他不利。 龙宫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她一个会说话的,现在当然也只能想这些了,听说叔叔给自己报仇去了,嘿嘿,她就知道,叔叔不会放过他们的。 只是,那是个神朝的世家。 神朝世家还是很厉害的,叔叔也没那么简单就能搞定对方,估计还要一段时间吧? 有叔叔在,肯定不用担心,叔叔好厉害的。 就在丹砂想着这些的时候,水晶宫外,突然传来了巨大的水流。 这声音太过熟悉,让丹砂突然睁圆了眼睛,满殿珠光都跟着一颤。 她马上翻身,翻身的瞬间,她已经恢复了龙的形态,转而扭向了龙宫之外。 龙宫之外,原本平静的水流变的暴乱,天穹之上覆盖上了黑雷。 和丹砂待在这里的时候的那种梦幻,平静的龙宫不同,转瞬之间,此地就已经被暴虐的狂浪所覆压。 靖江君满脸不高兴的回到了这座龙宫内。 然后,恰好就碰见了出来迎接的丹砂。 紧接着,风平浪静,原本天空的黑云都消失了,狂暴的水流也都和缓了下来,就连靖江君自己的表情都变得清爽了起来。 “丹砂,我回来了,对了,这个东西你收藏一下,拿元重水腌一下,然后冻起来,就挂房梁上。”靖江君很高兴的说道,然后丢给丹砂一个东西。 “叔叔,这是……手?谁的?”丹砂有些愕然,伸出龙爪,用两个爪尖将这只‘人手’捏住。 对龙爪来说,这只人手实在是太小了。 “左浪的,左家那个老祖宗的,现在整个左家,已经灭掉了。”舜靖江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露出大牙:“仇全部报了!怎么样,叔叔厉害吧!” “全部报了?那家族不是有九境坐镇吗?” “是有,不过都死了!” “哇,叔叔好厉害!”丹砂立马在旁边开始鼓掌。 舜靖江立刻昂起龙头,一副得意的样子,他说道:“之后咱们就可以不用和人族扯上关系了,这次之后……” “叔叔,那高见呢?”丹砂问道。 这话一说,靖江君就被梗住了。 下一秒,他的眼神凶恶了起来。 (本章完) 第214章 长生者的快慢 第214章 长生者的快慢 靖江君的眼神一下就变得凶恶了起来。 但他还是马上平息下来,若无其事的说道:“那提那人干什么?” 丹砂却摇摇尾巴说道:“不提他,我也没什么好提的啊,几百年了诶,我其实就见过两个会说话的啊,叔叔你和高见。” 舜靖江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倒也是,那我带你出去散心!想去哪玩儿?东海之大——” “我想去找高见,他这人挺有意思的!”丹砂兴冲冲的说道。 靖江君没忍住,发出了两声干咳:“咳咳,不是,他有什么好在意的,你叔叔我可是刚刚灭掉了一个神朝世家,你不来在意我,去在意一个修为那么低的人族?” 丹砂眨了眨眼睛,睫毛会掀起细小的气泡,然后说道:“叔叔你不是说仇报了吗?光靠叔叔肯定不行,我知道你只喜欢冲上去喷死对面,但面对神朝世家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一定是有其他人在背后谋划吧,你又不怎么提高见……我一路上感觉他出谋划策还挺厉害的,按照我对你们的了解……” “应该是高见谋划,然后叔叔执行,最后才拿下了神朝世家吧?”丹砂笑嘻嘻的围着靖江君转圈,一边猜测着。 这个状态下,丹砂只有三十丈左右长,而靖江君的长度几乎是她的十倍,体积是她的数百倍,所以看着就像是银红色的小泥鳅一样。 而靖江君听着丹砂的猜测,看着这只绕着自己转圈的小泥鳅,突然吐出一口浊气,在海中冒出一大股气泡,往水面漂浮而去。 丹砂以前不会想这些事情的,她以前很好糊弄,随便说说就骗过去了。 可现在,她居然反过来先在言语上压了自己一头。 这也是……高见的功劳吗?那个人族,脑子确实挺好使的。 舜靖江游动身体,朝着前方滑去。 “喂喂,叔叔!怎么不说话,你跑什么?”丹砂连忙追了上去。 但舜靖江没有说话,而是随着身体在龙宫之中游走,看向各种各样不同的地方。 舜靖江,在看过往。 过往,龙宫里,到处都是昔日叔侄两个生活的痕迹。 西阁的云母屏风有道裂痕,裂痕里有一颗珊瑚树。 那是丹砂小时候尾尖摩挲那道缝隙时不小心弄出来的,原本裂痕的地方,长成如今这丛赤玉珊瑚树,珊瑚树冠里放着一枚铜钱,穿钱的绳早就朽了,但铜钱本身还留在那里,那是他模仿神朝的习俗,给的‘压岁钱’。 太岁是恶神,是瘟神,压岁,其实就是压住邪气和恶气。 可惜,这东西当初她没带出去,否则真不一定会被左家给偷袭。 在回廊边上,则有一排排的砗磲,每扇贝肉开合一次,就有光斑在四周闪耀,这是因为砗磲的里面都放着价值不菲的珍珠。 丹砂的龙角上,有一道很不起眼的浅金印痕,形似齿列,就是在几千个潮汐之前的的子夜,当砗磲同时吐出三百颗珍珠的时候,丹砂把头伸进去,被啃了一口,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齿痕都会发痒。 而现在再看,仿佛百年前,那只银色小泥鳅的哭声还凝滞在珍珠层间。 又来了龙宫的主梁上,他吐出一口雷电,电光照亮了梁柱上那些划痕——深浅不一的刻度,是他丈量龙宫岁月的方式。 每一道划痕,都是丹砂的成长,而现在她都三十丈长了。 靖江君的身周气氛突然一变,原本的水流,开始凝结成六角霜。 丹砂在旁边伸爪子接住一大丛雪,看到霜晶里还有一些雷霆。 靖江君身周的气氛压抑的要命,夜色在他鳞片上碎成银箔,明明是那么强大的真龙,此刻背影单薄得仿佛随时会化作泡沫。 看着靖江君那惆怅的模样,突然给丹砂整无语了。 丹砂在旁边,没忍住说道:“不是,叔叔,你在搞什么?你不会觉得你很惆怅,很忧郁,很有气质吧?” 舜靖江立刻恼怒大吼:“怎么了嘛!我侄女儿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个人族,你都不准我伤心吗!?” “你伤心什么啊……你明明就是在装,好像让我看见了就会觉得内疚似的,不是,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傻子啊?” 舜靖江顿时卡壳,本来还有的很多话,很多碎片一般的光斑,都憋了回去。 显然,他被说中了。 他其实就是在演…… “还有,你去我小时候被咬的地方逛什么啊……你还装模作样的惆怅,这些砗磲,当初咬我的时候就已经被你全部拿去炖汤了吧……现在你又在这放这些肯定是你新找来的,然后你在这些面前惆怅做什么?你不会觉得我忘了吧?”丹砂继续说道,表情有些微妙 靖江君浑身僵硬:“那个……呃,这个……” 但丹砂完全没有停,她立刻窜到上面的梁柱:“还有,这个东西说是用来记录我身长的,但实际上你经常忘记吧?而且你还懒得测,每次都是我缠着你,说要给你按摩龙鳞你才会很不耐烦的过来让我过来随便划两道,你看都是歪的。” “还有,这块地方我早就让你换了,都碎了,长珊瑚了,这还是赤珊瑚……我都想起来了,我当初在这里摔哭了,还流血了,我哭的哇哇的,但我记得你当时喝醉了没管来着,第二天我伤口都长好了,你还感叹这里居然长了个珊瑚,挺好看的。” “还有这事儿?” “你当然不记得,你醉成什么样子了?”丹砂撇嘴。 “哈哈哈哈……哈。”靖江君哈哈大笑,只是笑容怎么看怎么尴尬。 “算了,越想越气,不和你玩了,我要走了!”丹砂摆尾,转身,准备离开。 “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高见,去神朝内里,去踩一脚左家的坟!”丹砂握着爪子,很明显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别去,神朝境内危险,你已经吃过一次亏了!”靖江君的语气立刻紧张起来。 “放心吧叔叔。”丹砂停下来,笑的开心极了:“有高见呢!” 靖江君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 ————————— 而在另一边,沧州镇魔司大营里。 “喏,这玩意儿,这次居然还没用上,真牛逼啊你,高见,以后我出去能报你名字不?”王隆感叹般的说着,然后给高见的牌位上油。 这玩意儿他还留着呢。 “你只要别拿我名字去为非作歹,那就随你高兴好了。” “你看我像是为非作歹的人吗?我也就想吃点好的而已,而且这个好的,也就仅限于口味好点而已,我甚至都不怎么吃海味,只是这东西拿着,感觉以后沧州惹的人就不多了啊。”王隆用布磨蹭着高见的牌位。 真是离谱,这才又是多久过去? 高见已经五境了。 而且,不止五境,他还把左家给平了…… 尽管作为王家人,王隆其实知道,这背后有很深的纠葛,比如说水家早就有意思想把左家平掉了,所以并没有给予左家应有的‘同气连枝’的支援。 如果水家老祖出手的话,再怎么,左家也不可能灭掉,按照正常情况下来说,沧州世家就算互相之间看不上,但也会互相出手帮助,保证大家都有保底。 可惜的是,左家跋扈太久了。 昔日,那只老乌龟,白山江龟丞,甚至公开威胁过西门家,乃至于整个沧州世家,号称要让他们损失‘百万金’。(详情见第三十八章,第四十一章) 那只老乌龟也不过是五境而已。 五境的老乌龟,以及它背后的白山江水族,算得了什么呢?凭什么去威胁整个沧州世家的水运? 说白了,他们只不过是左家的狗,跑出去狂吠,甚至是咬人,都只不过是借助左家的威势而已。 这种情况下,左家实际上和其他世家的关系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说……左家那个时候,实际上是被水家针对了的。 而且这恐怕不止一次两次。 左家之前,就曾经因为露出了破绽,被水家抓住机会,斩了几个高层,栽了一堆罪名上去,不过那次……好像也是高见在背后拱火。 失去了沧州本土世家的支持,又因为自己的首鼠两端被黎家抛弃,甚至还因为平时的跋扈导致了李驺方长久以来对整肃神朝势力的需求导致了有人开始针对他。 所有的前置准备都齐了。 然后他们碰见了高见这个报应。 高见就是他们的报应。 弱小,但机敏。 总是能在关键时刻成长一下,打破左家原本的规划,一直到让左家露出了足够的破绽。 破绽露出之后,水家也好,黎家也好,李驺方也好,都立马露出了獠牙,在高见这个小卒子的带领下,将左家这头庞然大物,吃的干干净净。 只能说,高见的出现是巧合,但左家的灭亡其实是必然。 不对…… 其实还有变数。 那就是左浪自己。 左浪如果突破十境,晋入两关,那么一切事情最后都是没事,黎家会很欢迎左家,李驺方会继续蛰伏下去,水家也会立刻承认对方在沧州世家圈子里的地位。 这也就是左家飘了这么久都没事的原因。 可惜。 左浪在突破前夕,遇到了高见。 就半年时间不到啊。 半年……不到,突然一下,大厦就垮掉了。 快的连左浪自己都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明明那么稳固的家族,一下子就什么都没有了,连他自己都没有了。 按照高见的话来说的话…… 这就是高见速度! “所以说,你为什么这么淡定,左家可是灭了诶。”王隆看着高见,不太理解高见此刻为什么平静的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高见扭头看了一眼王隆。 现在正是冬日,外面天寒地冻,所以他和王隆在营帐里烤火,要说冷嘛,肯定没有多冷,对他来说早已寒暑不侵,但烤烤火,总是觉得舒服些。 “就和经常进监狱的小偷不会惊慌一样,我也差不多习惯了。”高见烤着火回答道。 王隆手里把玩着那个灵牌,继续问道:“那你是怎么抓住左家的破绽的啊?我太好奇了,怎么都想不明白,左家肯定是很严密的,你这半年怎么处处都能打到弱点?” “怎么打到的?左家都没躲,那肯定好打啊。”高见笑笑:“左家活的太久了,活的已经不知道时间是什么了。” 心理学时间上,人们有许多有趣的概念,一般认为,时间内容中的趣味和新奇之处,就是让它“流逝”的关键所在,也就是说,欢乐时光会使时光短促,而单调和空虚则会抑制时间的进程。 这种说法,其实有那么一点点问题。空虚和单调无聊固然会使一分钟、一小时这种比较小的时间延长,令人有“度日如年”之感。 但同时,这种空虚和单调,却能够放过来,将巨大和极大的时间单位缩小,使它飞逝,甚至化为乌有。 寂寞无聊,其实只是一种由单调引起的,时间上一种反常的缩短感觉,生活老是千篇一律,漫长的时间似乎就会缩成一团,令人不寒而栗。 倘若一天的情况和其他各天一模一样,那么它们也就不分彼此。每天生活一个样儿,会使寿命极长的人感到日子短促,似乎时光不知不觉地消逝了。 每一天都一模一样,那么每一天都很漫长的同时,度过一年,十年却会显得很快,好像什么都没做,十年就过去了。 反之,一个充实而有趣的时间内容,能使一小时,甚至一天的光阴缩短或轻松的逝去,可却能让一年,十年这样的时间显得非常的缓慢。 很奇怪的情况,但的的确确是真的。 所谓习惯于生活,其实就是对时间有一种木然甚至麻痹的感觉;年青时的日子过得慢,而晚年的岁月却消逝得愈来愈快,也必然是这种“习惯于生活”造成的。 左家,活的太久了。 而且,这直接导致了,他们对‘快’和‘慢’的反应都出现了问题。 百足之虫确实很可怕。 但反应太慢了。 “长生者嘛,总有会这样那样的,我还年轻,不是太懂啊。”高见笑笑。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传来。 “是吗?那要我教你吗?” 门外传来一个女声。 (本章完) 第215章 左家的坟 第215章 左家的坟 沧州内城,八珍食楼。 这日外面瑞雪飘飘,正好,园子里也是红梅飘香。 说是瑞雪,倒也确实。 左家抄家之后,其中有一份儿,是高见的。 这一份儿不多,大概也就占一厘。 但那左家家大业大,这一厘可就是一笔巨款了,细算下来,得有几十万金,甚至还不止。 当然,大部分都是产业,而非现金。 这代表什么? 这些产业,实际上是生产生活的一部分,像是码头,商会,工坊,甚至是农田,这些东西都和许许多多人的生活挂钩的。 这一笔不菲的收入,高见并没有揣进自己兜里,而是放了出去,如此一来,整个沧州外城都可以在未来过上富足的日子。 这些产业,都被高见拆解到了外城,如此一来,整个沧州外城的生态,都已经完全被高见所掌握。 对于整个外城的那上千万人来说,他们的好日子到了。 这些产业,掌握在高见手里,那么这个年,对外城的几千万人来说,他们基本上可以不用担心基本的生活问题了。 以神朝的生产力,在没有人刻意剥削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出现饿死人的情况。 大家都有功法,或者说,都有点庄稼把式,只要吃饱饭,冬天也不可能冻出什么事情,出来练练功,蹦跶一下,不穿衣也会觉得浑身暖暖的,只是浪费体力而已。 所以,在有了高见足够资助的情况下,沧州的雪,确实变成了‘瑞雪’。 不会冻死人的雪,还会滋养庄稼,下的越多对大家越好,等雪盖住了田地,来年融化之后,全都是春耕时候的堪比春雨一样的水啊。 都说春雨贵如油,这冬雪也一点不差的。 所以,高见此刻坐在八珍食楼里,不操心外城人的生活,只操心着自己的情况。 真的很需要操心啊,他现在汗流浃背。 八珍食楼后面有几个院子,算是‘包房’一样的地方, 有此处楼阁,内里布有术法,控制气温,所以外有四时,而内无寒暑,走在廊道上,都能听见铙吹响发,笳声哀转,琴瑟奏鸣,歌舞不息,清池小山,木掩映于朱栏曲楹之间。 虽然外面飘着雪,但里面丝毫感觉不到冷。 几个丫鬟捧着漆盘,踏着鹅卵石小径碎步而来,哪怕是丫鬟,也是穿着水红绫袄的,显得富贵逼人。 与之对应的,坐在桌子上的三个人,倒是穿着朴素。 高见一身镇魔司的官服,看着窗外,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王隆也是镇魔司的官服,看着高见,也觉得浑身不自在。 旁边的,一个漂亮的少女正眨巴眨巴眼睛。 她看起来,并不完全是人族的模样。 虽然大体上是人,也收起了龙角和尾巴之类的东西,化形法修炼的很正,但她还是在自己的眼角,手背之类的地方留下了属于自己的特征。 她的眼尾带着朱砂晕染的鳞纹,眨眼时,双眼会泛起流动般的金红,脚下则踩着小布鞋,上面绣着云雷纹,遮住了袜子的模样。 最漂亮的当然是瞳孔,眨巴的时候,流转间仿佛有潮汐在涌动,那是因为她眼睛里的金色会流动,这金色实际上是她的某种能力,只是高见不知道是什么。 身上也不止一个地方有鳞纹,像是脖颈,手腕这些地方都有鳞纹,鳞呈半透明的胭脂色,也是银红相间,昭示着这不是人族的‘裸虫’,而是五虫之一的‘鳞虫’。 人族是裸虫的灵长,而鳞虫之灵长,则毫无疑问,就是真龙。 再看衣着,她身着鲛绡,银红纱衣,舒展成水流的形态,头上挂着十二颗珍珠,腰间缠着一串铃音贝,行动时却无声响,唯有鳞片擦过纱衣的瞬间会漏出半声清吟,腕间套着某种晶环,大概有五六个环套在一起,每重都锁着不同颜色的海火,抬手时便在皓腕投下些许碎影。 还有就是她的头发。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的头发像是不干净一样,稍一摆动就洒出流萤似的鳞粉…… 不干净,但是,很漂亮。 眸若晨星含丹砂之色,眉似远山凝珊瑚之烟,靥生夭桃初绽之晕,眼角流未晞之纹,青丝垂瀑,缀玄珠十二。 “不是,丹砂,你走一路撒一路,很难打扫吧?”高见有些无奈的开口,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是的,眼前的少女,就是丹砂。 说实话,这是高见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看见她。 在之前,他所看见的丹砂,实际上都是胎光真灵幻化出来的场景,尽管那确实是她的模样,可那种状态,就有点像是‘气色不太好的素颜’。 而现在,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丹砂妆容齐备,首饰拉满,衣服显然也是精心挑选的,在这一系列的加持下,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当少女给自己好好打扮起来,装上了首饰,化上了妆容,点了胭脂,还真有点那个惊艳的意思。 “嘿嘿,好看吧~,不过不会弄脏东西的啦,我这是涂的水玄晶粉,磨碎了擦头发上的,这一两天都会洒出光点来,但落到地上就会变成水气,修为不够还用不了呢,水气入体还会影响修行来着,搞不好还会风寒咳嗽。”丹砂嘻嘻笑着展示自己晶莹发光的头发,还炫耀般的甩了甩。 然后便洒出了漫天光尘,绚烂华丽。 “还有这种东西?”高见挑了挑眉毛,他还以为这是龙自带的,没想到居然是化妆品。 也是,这个修行世界,有点这种奇怪的化妆品倒也不稀奇,倒不如说,这种具备超凡能力的地方,为了漂亮,更是会搞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东西。 “是啊,女人为了漂亮,可是要很多心思的。”王隆像是过来一样,感叹着什么。 说着这话的时候,王隆正在小心翼翼的往外面挪动。 他算是看出来了。 当时这个叫丹砂的非人物种来的时候,高见第一时间就是把他抓住。 显然,高见并不想和对方单独待。 而对方提出了去八珍食楼吃饭,自己一时鬼迷了心窍,想着吃顿好的,就跟着过来了。 但现在,刚刚被八珍食楼冲热的脑子冷静了下来,王隆马上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显然不对劲! 自己待在这里,可能会死! 所以,他正在寻找机会悄然离去。 丹砂则在旁边不满意的敲着桌子:“我这只是淡妆,淡妆,怎么说的我好像涂的很严重一样!我只是稍微做了点鳞片抛光而已!” “嗯嗯嗯,挺好看的。”高见点了点头,敷衍之色溢于言表,实际上,他还在看外面的情况,关于这场风雪。 丹砂满脸都是不满意,主动站起身来,走到了高见面前:“高见?” “啊,怎么了?”高见把目光收了回来。 丹砂指了指自己的脸:“雪比我好看?” 高见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 然后他扭头看向王隆。 我超,没人! 刚刚那个凳子已经空了! 王隆这个b已经跑掉了,只能看见背影,妈的一个一境武者,怎么翻墙速度这么快!? 高见只能干笑两声:“所以,丹砂,你突然过来是要做什么?” “没什么啊,我就是想看看你在做什么,只是现在有点不高兴,怎么我一来你就是这副模样?不高兴我来?”丹砂表情不太舒服。 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她兴冲冲的过来,就撞见高见这幅爱答不理的模样,有一种,自己费心打扮,专程赶过来被无视了的感觉。 讨厌! “没什么,只是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而已,对了,你专程来找我,应该是想来左家坟头踩两脚吧?”高见马上转移了话题。 “是啊是啊,不过想着在那之前,先请你吃顿饭嘛,结果你这个表情,怎么,很不高兴我过来吗?”丹砂手指头绕着头发,不高兴的说道。 “没有,只是我也想带你去看看左家的坟头。” “好啊,那吃完饭就去吧!我来城里一直都听说这家的东西最好吃,我还是挺喜欢吃好吃,来尝尝吧!”丹砂完全无视了跑路的王隆,兴冲冲的又坐了回去。 高见算是发现了。 眼前的丹砂,虽然说是真龙,而且很厉害,但看这情况…… 真就是小孩子啊。 她活了几百年,真就活到狗身上去了吗? 带着这种疑问,高见看着丹砂坐在椅子上,摆着小腿,手里拿着筷子,兴冲冲的等待着侍者们上菜。 但见那雕桌上,早铺就一色天青的桌帷,四角坠着鹅黄流苏,压住了桌布,不让其四处摆荡。 忽听得珠帘响动,三四个身强体壮的力士,抬着个紫铜炭炉进来,炉上架着口大紫铜锅子。揭开盖子时,但见却是整只塞外黄羊,外裹来自草原王庭的葡萄叶,内填西域红枣,羊腿烤得焦黄酥脆,那几个力士又开始分拆,拿着小刀分割,刀锋过处,脂香裹着果香直往人鼻尖里钻,配着吃的面饼薄如蝉翼,透着麦芽甜香。 接着又端来一道汤,乳白浓汤里浮着几段碧玉似的莼菜,汤面上缀着胭脂色的火腿薄片,恰似雪地里落了几瓣红梅,用的是太湖银鱼与莼菜,用文火煨了三十二个时辰,那香气竟把檐下挂着的几只冬日麻雀都引得扑棱翅膀。 正说笑间,大厨房又送上一道冰炖的燕窝,却拿陈年雕煨透了,燕窝丝儿浸得琥珀色,盛在牡丹碗里,旁边配着几个小菜。 这边又端来一个大盘子,原是一只火腿挖空了,填入了米饭。那米粒吸足了火腿精髓,油亮如琥珀,间或嵌着青豆、莲子、松仁,倒似撒了碎玉金珠,顶上盖着片薄金箔,不为别的,只是好看。 一道又一道的菜顺序送过来,青瓷盘上铺着新鲜荷叶,托着四只水晶虾饺。那饺皮用藕粉揉制,透出里头粉红虾仁,恰似美人醉卧芍药裀。边上配着一盏芙蓉露,原是荷蕊上集的晨露,掺了荔枝蜜,盛在羊脂玉杯里,清甜中带着荷香。 一个是糟鹅掌拌嫩芽芹,胭脂鹅脯切作梅,玫瑰卤子腌的鹌鹑蛋,盛着清水煮的白菜心,只加了几粒海盐。偏这白菜是拿鸡汤浇灌长大的,清甜中自有百般滋味。 整块冰雕的蓬莱仙山,山中嵌着各色鲜果,荔枝去核填了乳酪,龙眼剥壳裹着蜜汁,更有西域来的蜜瓜雕成小球,冻成水晶珠子。 这各色那冰雕遇着此刻小院暖阁的热气,渐渐化出水雾,倒真有些缥缈的意境。 还有一碟子翡翠羽衣饺——那饺皮竟用菠菜汁染的,薄得透出里头蟹黄馅儿,活脱脱十二只碧玉元宝。 “不是,这有点太多了吧?”高见看着这些东西,皱了皱眉。 单那一条羊就有一百多斤,够十个人吃了,更别提其他有的没的的菜肴。 “不多啊,随便吃点嘛。”丹砂伸手把那整条火腿拿起来,放在自己面前,嗷呜一小口咬下去。 和那条腿比起来,丹砂的嘴巴实在太小了。 所以高见只觉得有些好笑。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丹砂就这么一小口,一小口的,以极快的速度炫完了整条火腿。 这时候,高见才突然想起来…… 眼前这只……是龙啊。 行吧。 于是高见也伸出筷子,随便夹了一点吃。 八珍食楼的东西当然是很好吃的,而且品阶也不低,里面的肉,根本就没有普通动物的,打底也是已经成精的东西,菜叶子也都是灵材水平的。 所以高见吃了大概四五斤的东西就饱了。 而看着还在吃,甚至还准备加菜的丹砂,高见突然说道:“按你这么个吃法,左家都要被你吃复活了。” “啊?被我吃复活了?”丹砂连忙停下:“那我不吃了,不过为什么?” “别吃了,一会你就知道了,我带你去左家的坟。”高见说道 “说要带我去左家的坟,去的方向是外城,这个地方的坟不都是乱葬岗这种的吗?”丹砂起身,好奇的跟着高见,她看起来对沧州的方向似乎了如指掌。 “这里,才是真正的左家的坟。”高见随口说道:“别的地方,只能说埋了左家的死人而已。” (本章完) 第216章 长生者的需求 第216章 长生者的需求 制止了丹砂继续吃饭之后,高见说出了带丹砂去看左家的坟。 丹砂当然是跟上了。 两人于是结了账,当然是丹砂付的钱,还把东西打包了,因为她没吃饱,准备带去左家的坟头上吃。 显然,她还没理解高见所说的‘左家的坟头’到底是什么意思。 两人现在走在内城的路上。 这一路,时常有人看向高见。 显然,高见此刻是内城的焦点人物,大家都会注意他,只不过没有人上前打扰,大家都在猜测,高见身后的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到底是什么人物。 沧州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这号人,看对方的身躯,应该是鳞虫之属化作人形的,莫非是和高见背后那条真龙有关系? 丹砂的出现,又引起了一些小小的波澜。 只不过,高见和丹砂本人,都没有怎么在乎这些事情而已。 在路上,丹砂还是不断问道:“为什么说我这么吃,会把左家吃复活?” “没什么,就是说笑而已。”高见摇了摇头:“左家不会复活,只是这种生活方式,会催生出类似左家一样的东西啊。” “噢,你是说奢靡的生活,嗯……也没有很奢靡吧,这都是必须的啊。”丹砂明白了高见的意思,却说道:“我不这么做的话,会出事吧?” “出事?”高见有些讶异:“你得了什么不吃好东西就会死的病吗?” “不啊,就是不搞点事情的话,会老的,变的和我叔叔一样。”丹砂蹦蹦跳跳的跟着高见,如此说道。 这话一说,高见恍然。 很显然,丹砂已经明白的告诉了高见,这也是长生者的一种困扰。 长生,起码是丹砂的长生,很容易无趣。 生活中引入一些插曲或变换一番新样,是维持生命力,使长生者对时间保持清新感以及使他们对时间不会感到漫长,厌烦或枯燥无味的唯一方式。 新环境能够让生活有一种新的感受。 换环境,旅游,周末去游乐园,都是为了这个目的,而调换环境和生活中加入某些插曲就有消除疲劳的作用,当然,生活的插曲终了时,对时间的清新感也就随之消逝。 住到一个新的地方,头几天有一种清新之感,也就是说使人精神百倍。 接着,随着你“习惯于”这个地方,似乎渐渐觉察日子紧缩起来—— 谁依恋着生命——或者说得确切些,谁对生命依依不舍,谁就会恐惧地觉察到,日子的步子跨得越来越轻盈,无声无息地开始溜走,而最后的几星期,飞逝的速度简直快得令人忍不住害怕。 小时候,人人都觉得时间过的好慢,因为年轻的人总觉得一切都有新鲜感,整个世界都是崭新的。 到了成年之后,一开始工作起来,恍惚之间,一年便过去了,明明什么也没做,下一个新年就来临了。 年老的时候,好像十年时间便是弹指一挥,人生马上就要步入终点。 像是高见和左家的争斗一样,对于左家这种东西来说,半年时间,其实根本就不足以让他们做出真正意义上的有效反应和理解,百足之虫是很厉害,可带来的整体僵化也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而且,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修行者必然会需要面对长久的时间。 设想一下,当你在家族之中,作为底层努力工作,服从头上的强者,你修行了很久,有了高超的修为,有了强大的力量,你必然会成为家族之中地位崇高的那一部分。 而新鲜血液,也就是曾经的自己,那些年轻人,依然会作为底层继续工作,他们不具备决策权。 换而言之,整个家族,做决策的人,始终都将是那一批饱受时间摧残的人,但偏偏也只有他们可以做决策。 同理,对于丹砂来说,她估计也面对着相同的处境。 如果不通过这种方式的话,具备漫长生命的长生者们,也很容易出现这种整体僵化的状态吧。 所以……他们需要,刺激自己? “如果说刺激自己是必须的话,那么对长生者而言,奢靡的享受算是一种必需品?”高见对丹砂问道。 “嗯……我觉得应该是这样吧?不过也没很多吧,都算是正常范围内的啊。”丹砂歪了歪头,如此说道。 高见点了点头,表情有些严肃。 丹砂的说辞,让他意识到了自己之前从未想过的一些事情。 奢靡的享受,对长生者们来说,是一种‘必需品’? 这并非是单纯的享受,而是为了唤醒他们对时间的认知,稳定他们的精神状态? 想到这里,高见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丹砂。”他站定在原地,看向身后的少女。 “啊?”丹砂也停下了脚步,疑惑的看着高见。 “不一定非得是奢靡的事情吧,维持自己的心智健康,靠别的事情也可以吧?”高见问道。 “别的事情?什么?”丹砂不太理解。 “比如说,我带你去看左家的坟头,这也算是新鲜事吧?”高见举例。 “那肯定算啊。”丹砂点头。 “噢,那我明白了,我们走快点,跟我来。”高见也跟着点头。 既然如此的话,那高见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丹砂,或许能成为他的助力,而且并非是忽悠,而是通过一种双方都认可的交换。 虽然也会用点小手段就是了。 高见加快了脚步。 丹砂轻而易举的就跟上了。 很快,他们就穿过了那座大桥,回到了外城。 刚刚到外城,就可以看见,一艘艘满载各种货物、粮食的小船,自白山江的那些支流驶来,驶入沧州外城。 沧州外城毕竟有千万人在这里生活,光靠周围的农庄是不可能供养如此庞大的城市体的,所以整个沧州,每天都会有源源不断的物资通过水路运输过来。 这像输血一样,将枣橘漆麻,姜桂椒实,丝帛布缕,米麦杂粮,所有的东西,源源不断的送来,可以说无所不有,不可计数。 高见站在河边,虽然河水腥臭乌黑,但其实味道已经好了许多,因为里面没有尸体了,在过去这几天,纤夫帮以雷霆手段,控制了所有的河道运行,再加上高见在外城的绝对暴力压制,所以现在的沧州外城,虽然还是有很多生活污水排入其中,有很多工坊的脏水毒水倒进河里,但没有那么多浮尸了。 至于这些脏水毒水,生活污水,这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处理的事情,如果现在禁止这些水的排放,反而会造成大量的人员生活无着,因此高见没有动这个。 先慢慢普及功法,积蓄足够的修行者,以后这些自然就有足够的力量进行大规模的改造了。 高见走在外城的河道边上,回头看了一眼丹砂。 而丹砂并没有露出那种厌恶的表情,甚至相反,她甚至有些兴致勃勃的看着周围行走的那些人。 此刻还是早晨,这时候在在外面走的是收尸人。 曾经,这个职业大批的在沧州外城出现,把人们丢在街上的尸体拿去作为血食的祭品,以此来换点吃的。 就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人让街道保持相对的清洁,不过他们基本上都是很穷的,只有没有活路的人才会去做这种事,因为这样接触尸体,实际上等同于找死,过量的阴气,招致的恶鬼,都让收尸人的平均寿命很短,有退路的人很少会有做这个的。 大部分收尸人,唯一拥有的就是身上的衣服,他们的全部家当都带在身边,他们一天一天的活着,一天天的死去。 而现在,血祭已经消失,收尸人这个职业自然也会消失。 但是……实际上却并没有消失,有一小部分收尸人还在和原来一样活。 力工帮和纤夫帮,已经在尽力给这些人提供新住处,新活路了,但总有那么一批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就是不愿意去干那种‘不熟悉’的活的,他们宁可按照自己原本的方式生活,也不愿意去拼一拼。 那么,就只能等这帮人自然消亡了,没有办法的事情。 现在丹砂所看见的,就是还在挣扎,不愿意放弃的那帮收尸人。 “他们在做什么?”丹砂看着一个人拖着一个小车走过去。 “他们在等死。”高见说道。 “嗯……这也是左家坟头的一部分?”丹砂眨了眨眼睛。 显然,丹砂是个聪明龙,她虽然有些天真,单纯,有些时候心思直来直去,可高见的那些话并没有什么掩饰的地方,所以她很轻松的就认知到了 “是一种表现吧,这些人会逐渐消失,当这些人全部消失的时候,就是左家对沧州的影响彻底消散的时候。” “喔……”丹砂点了点头。 她将目光抽离出来,继续注视着那些河流。 整个沧州城的生命线就是白山江,每年从这条河运来粮食物产,百色百物,不可胜计,整个城市使用的粮食和各种物资,全都要依靠船只运输。 而船只运输的末端,就是力工们。 可以看见那些停留在岸边的小货船,这些小船有的是从大船上下来的,有的则是城市居民们自带的,他们靠着运输吃饭,力工们正从船上往岸上背粮袋子,在另一端的另外一艘货船上,几个役夫也正在船上往下扛货物。 这时繁忙的水路运输已经开始了,这里只不过是一个缩影,正是从这里,整个沧州外城那活跃的场景才逐渐展现出来。 站在丹砂现在所处的位置,往下面河道一望,就会看得无比清楚,许多个码头,许多种船只,船板交错,重重迭迭,船上居室、货舱齐备,很多人一辈子就住在船上,就靠这个吃饭和做活。 可以看见安歇划橹的船工,前倾后仰,抬头低首,各具神态,齐心合力,用劲搏浪,脸带各种不同的表情,让人感受到一种勃勃的力量。 丹砂和高见行走在其中,然后,早就有人来打招呼。 “东家!” “高校尉!” “见过大人!” “恩公啊,是我啊!” 除了人之外,时不时,还可以看见河中冒出一个水神,路口冒出来一个土地,对高见恭敬稽拜,口呼:“大老爷。”“高校尉”“高将军”之类的尊称。 “你还挺有人望的嘛。”丹砂有些惊讶的打量着高见。 “那是自然,不然我这些事情白做了?不过,丹砂,你有没有发现什么新鲜事?”高见指着周围发生的一切,对丹砂问道。 丹砂环顾四周。 在此刻的沧州外城,最活跃的其实不是水里,而是岸上。 因为已经是早晨开始做工的时候了,所以,在每一街巷口处,都围聚着一群群形形色色的人,他们中间有木竹匠人、杂作挑夫、砖瓦泥工、乳母浣衣诸如此类,许许多多没有固定工作的手艺人,都会在早上来做‘日结’。 这些匠人们聚集在一起,有的伸着颈子伫立,有的聚在一起打牌,吹牛,还有的来晚了,手里还捧着早餐,唏哩呼噜的准备赶紧吃完去找雇主。 大家都盼着来人呼唤,来雇佣,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人力,之所以绝早出来出卖其劳力,就是因为在大城市里总有人需要他们的手艺,庞大的需求和供给,就构成了一个庞大的人力市场。 有的是家里儿媳妇产不出奶,要找奶妈。 有的是家里房子漏了,要找木匠。 十几个力工,凑钱要找个浣衣帮自己等人洗衣服。 有几个匠人的衣服破了,需要裁缝来帮忙补好。 家里的锅被砸了,一个妇人急着找补锅匠。 形形色色的人,都在这些街口汇聚着,有的要找,有的要卖,有的既需要自己找,也正在寻求工作。 自四更就响起的油饼店,汤饼店,节奏不断的敲着周免,远近相闻,味道不断传递出去。 劳作奔忙的市民,使城市喧闹沸腾了起来。 有木匠、银匠、铁匠、桶匠、陶匠、画匠。 箍缚盘甑的,织席贩履的,弄蛇货药的,卖香磨镜的,制通草的、锅饼饵蓼的,无所不有,无所不包。 千差万别、填塞街市。 丹砂盯着这一切,突然扭头看向高见,面带惊异:“这就是你的打算?” 没错,丹砂,好像理解了高见的意思了。 但她撇了撇嘴。 (本章完) 第217章 目标!神都! 第217章 目标!神都! 高见有些惊讶,但同时又觉得挺合理的。 丹砂确实很聪明,只是一个照面,就理解了高见想展示的东西。 是的,这就是高见的打算,是他刚刚想到的。 既然长生者们需要源源不断的事物来填补他们对于长久生命所带来的麻木,那么……只要社会一直在发展,是否就可以一直保持他们的这种状态? “丹砂,你以前也知道沧州是个什么情况吧?而且这种情况,保持了上千年,千年以来,整个沧州外城,几乎从来没有任何的变化,而修行者世界的变化也微乎其微。” “你看外城的变化,如果他们可以永远保持这样的变化,你是不是就可以永远参与到这种年轻的心态之中来?”高见伸出手,抓住丹砂,如此说道。 “永远这么发展?”丹砂愕然。 虽然她意识到了高见想要说什么,可是当他说出口的时候,丹砂发现自己还是有点过于保守了。 丹砂之前想的是……原本的外城,其实是一直保持着以前血祭和保守的状态,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压迫之中。 而高见解除了这种原本的压制,释放出了外城的活力,所以可以让这些活力创造出更多的价值,进而供养起长生者们需要的刺激。 但她没想到的是,高见的想法要比这个激进的多。 将长生者需要的物资刺激,全部投入到城市本身的发展之中,然后让整个城市本身,成为长生者们‘新鲜感’的来源。 可行吗? 或许……还真能行? 只是丹砂也不确定。 于是她摇了摇头:“我不太确定能不能行……” “现在只是一个设想而已,不用太在意,给沧州外城一点时间,不过,除了这些之外,你看见左家的坟头了吗?”高见指了指周围。 左家的坟头,就是这整个沧州外城。 可以看见,周围的作坊里,马上要完成的剪刀、锅釜、耕具之类的东西。 迎着早已大亮的晨光,织坊前,女工们编织的精美布匹挂在旁边的架子上,这是新开的店,所以可以看见旁边还有用来炫耀收益的布架,其上有布匹编织而成鸟兽等各种饰物,檐下垂挂着流苏。 绣工极好,有人,有山,有,有兽,有神仙,构成了琳琅满目的长廊,等待人们购买。 客店灯烛还未全熄,但又一批来货卖的商贩之声催促着客栈打开了大门。 鹰鹘店出售的训好的鹦鹉,猎鹰之类的宠物,已被人声惊醒,发出了鸣叫。 健步如飞的菜农,开门的浴池,香药铺席上的香味正在浴池里混合在一起。 整个沧州外城,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就已经恢复了活力。 原本被压制的活力,在此刻都迸发了出来。 明明是冬日,但因为大家都不缺吃的,所以也不冷,既然不缺吃也不冷,自然就要出来做活补贴家用,或者出来游玩,放松身心。 “你看,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让他们在冬天能吃饱饭而已,只是吃饱了,暖和了,他们就能在几天时间里爆发出这样的活力,把外城变成这样。” “要不了几天,左家就会彻底被遗忘。” 外城的人,记性不好。 左家自己都说过这件事,只要一点点事情,就可以让他们忘掉之前发生的事情,外城没有记忆,或许有些人记得,可很快,整个城市都会忘掉这些事情。 原本,这个特性是左家拿来对付高见的。 而现在,高见把这个特性用在了左家身上。 很快,左家就会被忘记,几千年来的作威作福,最后却什么都留不下来,这才是左家坟头上的最后一捧土。 不会有人怀念左家……喔,不对,还是会有的,比如那些收尸人。 但很快,就连那些收尸人本身都会被城市遗忘。 沧州外城是很有活力,可惜这种活力也带着一种残酷的底色,千万人级别的大城市,不管发生什么都会被迅速淹没,哪怕是左家毁灭这种程度的事情,其实也不可能在这里残留太多的影响。 如果高见哪一天消失了,沧州外城也会迅速把高见忘掉吧。 大城市就是这样,冷漠是必然的,人太多了,不可能人人都记住那些事情,而一旦有人记不住,遗忘就会飞快的在人群中蔓延,最终只有少部分人才记得那些事情。 丹砂点了点头,但她做出了高见意料之外的反应,她百无聊赖的卷着头发:“虽然说这样确实确实是左家的坟头啦,不过我不太喜欢这种坟头,能不能,带我去他们真正的坟头看看啊?比如说他们之前的园林什么的?” “你不喜欢这样吗?” “当然不喜欢啊,含含糊糊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丹砂毫不犹豫的说道。 这让高见有点尬住了。 一时之间他还不知道说什么,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回头朝着内城走去。 这次他的速度更快了,没有那些虚的,直接加快速度来到了左家原本的园林。 这里已经变成了废墟,都是大战的余波。 丹砂一声欢呼,然后化作了本体。 一条银红色的真龙突然出现,口中氤氲雷霆。 然后轰隆一声!精准的再犁了一遍废墟! 这一下,吓了周围的人一跳。 不过看见是一条真龙,又看了看旁边的高见,大家都自觉的离远了一些。 而高见看见丹砂在废墟上撒欢儿,眼底却露出了一丝无奈和疏远。 看起来,高见的打算是落空了。 平心而论,他不太喜欢丹砂这种性格的人,甚至可以说有些厌恶,尽管对方最开始曾经愿意帮助凡人,但现在来看,这种帮助在她心底的分量估计不是太大。 事实上的长生者,强大的修行者,天生下来就无比强大的真龙,在这方面会表现出这种姿态,倒也无可厚非。 真龙就是看不上凡人的变化啊,对他们长生的刺激,也无法依靠凡人来提供? 高见在心中悄然做着判断。 等着那边,丹砂把废墟彻底夷为平地之后,她没有落下,反而飞到了苍穹之上。 但见龙影翻腾,银鳞曜日,龙身矫矫自九霄。 爪攫电光,罡风回旋,龙吻微张,吐纳间,白雾奔涌如浪,倏而风雷骤起,云海翻腾,腾身遨游,尾扫层霄。 俄顷,却见浓云蔽野,有甘霖落下,好似有雨师鼓瑟,风伯击筑。初时霡霂如丝,继而霶霈若注。 雨线斜飞,击石迸珠;雷车辗转,碾破重阴。 龙隐现于墨云深处,甘霖沛然,四野草木昂首,八荒焦土复润,终见霁光穿云,龙潜渊薮,唯余虹霓跨穹,雨香盈畴。 高见凝神看着天上,这是在……祈雨。 不对,不只是祈雨。 这是在‘积蓄水运’,这些水运,只是会在这时候下一点而已,剩下的大部分,将会以刚刚那种白雾云团的方式积蓄在天空之中。 等到需要祈雨的时候,就不需要祈雨者以自己的修为实力去凝结水气了,而是可以直接调动这些雨云里面的水气和龙雷,就像是直接在蓄水池里放水一样。 说实话,这么做……堪比雪中送炭。 左家刚刚毁灭,沧州的水运和风雨雷电其实都处于一个比较稀缺的状态,没有了左家的帮助以及香火气的积蓄,沧州百神想靠自己处理这些,虽然说不是做不到,但肯定会很吃力的。 而现在,一条真龙做出了这样的储蓄。 高见可以感觉到,从丹砂现在的状态来看,做这种事,,对她来说也是挺吃力的。 但很显然,她干的挺高兴的。 不一会,就见丹砂落到了地面上,满头大汗,显然刚刚的事情并不轻松,对她来说,下一次这么做或许要积蓄很久的力量才行。 她扇了扇风,说道:“好了,搞定了,这下他们真死了!继续回去吃饭吗?还是说找个地方坐一坐,我有点累了,去湖边吗?断龙峡那边还挺好的。” 但高见没有回复她这些话,而是问道:“丹砂,你……为什么要下雨?这很难吧?而且,我记得你之前也是因为下雨,所以才被左家盯上了。” “为什么这么做啊?很奇怪吧,你刚刚表现的样子,不是不在乎这些的吗?”高见有些疑惑的问道。 看着高见,丹砂面露不解。 是因为之前他们两个是在神关交流的,所以沟通太顺畅了吗? 怎么到了这里,用言语交流的时候,效率低的丹砂都有些难受了,以前怎么没发现高见这么喜欢讲谜语? 丹砂因此而感到特别疑惑,她看着高见,说道:“你好奇怪啊,总感觉你畏首畏尾的……我就只是想做,所以就做了啊,高见你之前不是挺潇洒的吗?因为一个念头就去白山江龙宫,还把我救出来了,怎么这时候瞻前顾后,思虑那么多有的没的?” 高见愣了一下。 好像……还真是,最近他想的越来越多了。 甚至于,他还主动延缓了自己去神都的想法,只是为了能够在沧州干多一点。 “哈……这么说,怪不得突然和你说话这么别扭啊,原来是因为当时,咱们是一类人啊。”高见突然伸手,拉住了丹砂。 丹砂脸颊微红,但没有躲开,反而凑了过来,看着高见的脸。 高见则恍然未觉,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些问题。 他之前是对的,丹砂确实是并不怎么在乎那些事情。 可是,她就算不在乎这些,她也依然会做那些好事,就好像曾经一样,她本身就是因为相信左家,主动去下雨才导致的被暗算。 她去帮别人,并不是因为她在乎这些人,而是因为她就是单纯的,直白的,觉得做这些事情是好的。 不是出于‘善意’去善事。 就是想做,没什么理由,不同情弱者,也不喜欢和其他人共情,但就是自己喜欢做这些事情。 这……算什么? 如果说有些人是‘不自觉的恶’,就好像婴儿会撕掉蝴蝶的翅膀,会踩死蚂蚁一样,他们是无自觉的做出恶事,那丹砂就是恰恰相反。 无自觉的善良。 她并没有那么的怜爱那些凡人,她也对同情这种事情什么兴致,但她就只是喜欢做这些事情而已。 她就是愿意去信任,愿意去做这些事情,哪怕实际上没什么好处。 而她的信任,被左家辜负了,这导致了丹砂在刚刚遇到高见时期的那种谨慎。 这恐怕是丹砂第一次被辜负,怪不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显得畏畏缩缩的,还一直说着什么“我的信任就和大何罗鱼一样”。 还好,高见没有辜负她的第二次信任。 “喂?!”丹砂推了推高见:“你怎么又愣住了?” 高见松开手,突然抱住后脑,看着天上:“哈哈,没什么,我只是知道为什么我们之间会怪怪的了。” “怎么?”丹砂不解。 “没什么,只是我们确实有点像,都是自己喜欢才做这些,反倒是我想得太多了,忘了一开始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对了,丹砂,左家的事情抛之脑后就行了,我准备去神都了,你专程来找我,是要和我一起去吗?” “行啊!我老早就想去神都看看了!”丹砂一听要去神都,立刻点头! 神都,想去很久了。 “那直接出发,别的就不想那么多了。”高见说着,马上便准备出发了! 是啊,他想明白了。 原本他和左家作对,和这些事情纠缠在一起,其实……和丹砂的目的是一样的啊。 没有什么过多的想法,就这个意义上来说,高见发现,自己的动机其实一开始和丹砂是一样的。 既然如此,那现在又何必多虑? 出发便是! 高见这边迅速回到镇魔司营帐,给司马留下了一封信。 然后去马倌那里,牵了走龙。 然后,整理了一下行李。 确保东西都带上了。 那就出发! ———————— 此时此刻,在沧州内城,舒坚突然打了个喷嚏。 怎么会打喷嚏?内城很暖和的啊…… 暖暖的,想睡觉。 高见说,他要过几天再走,走的时候,应该会叫自己吧? 他看着也不像什么不靠谱的人,估计是会叫自己的。 (本章完) 第218章 各自 第218章 各自 沧州,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里,如今仍旧是冬日。 而今,各种天候按照顺序前来,风调雨顺,便是如此了。 现在是清晨,日头还没露脸,雪先来了,按照往日,想要下瑞雪,那是需要血祭的,可今年所有血祭都取消了,雪也没少,大家都高兴的很。 下雪了,先头是碎盐似的细粒儿,打在老槐树的梆子上,沙沙作响。 这老槐树不知道被谁砍了,只剩下了一个桩子,村民们一直都很可惜,以前夏天的时候,村民还在下面避暑呢,这棵树很神奇,不管外边儿多热,只要往树荫底下一站,顿时唰唰唰的就起鸡皮疙瘩,凉气直透肺腑,那叫一个舒服,要是站久了,还会着凉生病! 可惜,现在就剩下个树桩子了,不知道是哪个没良心的人砍的。 天光渐渐变亮,转眼间,鹅毛大的雪片就扑簌簌往下坠,跟老天爷撕了套子似的。 山倒像是早得了信儿,青石崖披着白袍子,山腰几棵歪脖松树让雪压得直打晃,倒显出几分精神气,平日里灰扑扑的梯田垄沟,叫雪填得平展展,倒像是谁家新絮的绒毯子。 沧州这片地方,山多,水多,所以耕种多是梯田,现在梯田被雪盖的严严实实,山也被雪铺满了,整片天地,一片银装素裹。 河湾子早冻瓷实了,冰面上又盖了层新雪,可以看见,几个村民扛着扫帚往渡口走,皮靴子踩在雪窝里咯吱咯吱响。 “今年这雪下得邪乎!啥也没要,就下成这样!“他自言自语的,冲对岸吆喝,声音撞在石崖上又弹回来,惊起几只山雀,扑棱棱飞过时抖落松枝上的雪粉,在半空里画着白烟儿。 梯田迭絮千层软,河镜凝光一色宽。 忽惊雀阵冲霄起,散作银砂撒山峦。 一片美景。 瓦房的屋檐挂着冰溜子,日头一照,亮晶晶的像是倒悬的透明剑,有些小孩拿着拼刀,又被父母呵斥危险。 有几个不大的丫头小子,蹲在门槛上团雪球,鼻头冻得通红,偏要拿笤帚苗给雪人插胡子,灶房烟囱冒青烟,混着雪雾在半空里扭成麻。 后晌雪住了,西边云缝里漏出点金线。山尖上的雪让日头一照,晃得人睁不开眼。山脚几处青砖院墙后头,腊梅倒开得泼辣,红艳艳的骨朵顶着雪帽子,活脱脱新娘子顶着盖头羞答答的模样。 暮色上来时,村东头土地庙前聚起人堆,可以看见,村里有个路过的,读过书的道士,穿着道袍,支起条凳,提前给大家写春联,墨汁子在红纸上晕开,倒像是雪地里绽开的墨梅。 黄狗追着野兔子印跑,一不留神栽进雪窝,惹得众人哄笑。笑声惊动老榆树上的寒鸦,扑啦啦飞起来,抖落的雪末子映着晚霞,倒像是撒了一把碎银子。 一片祥和之下,这就是现在的沧州。 没了血祭,天候也变好了,能够种的出庄稼,能够风调雨顺,尽管还有着各种各样的苛捐杂税,但日子总归是能过下去了。 那道士身后负剑,只有一只手,但单手写字也写的漂亮极了,在红纸上写下了:“春光又复祥云照;新岁更添鸿福多。”的几个大字,然后用那仅剩的一只手,把红纸拿起来,展了展,让其风干,接着就递给了旁边的村民。 村民拿到新的春联,自然是欢天喜地,千恩万谢,然后拿了回去,准备过几天好好贴上。 这可真是撞见了! 在沧州,读过书的人本就不多,多是在县城,让他们写字,可是要收钱的! 现在有个道士路过村子,人家愿意免费给自己写字,还愿意原创春联的词儿,真是撞了大运了! 而那个写字的道士,摸了摸自己的剑。 这口剑,已经一月没有见过血了,他现在路过的村子,其中的妖魔恶神邪神之流,好像都不见了,好事,真是好事,估计是沧州上面的大人物动手了,听说在内城都打起来了,闹的可大可大的。 如今下山游历,没妖魔可杀,给人写两封春联,也是好的,起码自己这字儿没白练。 只是,道士突然抬起头,看向了天边,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 就在这个小村庄祥和的日常下,天边突然闪过一道银线。 ———————————— 在远处,那条银线之上,尖锐的鼠鼠声,又惊起一些寒鸦。 “高!见!”舒坚站在高见的头顶,撕扯着高见的头发。 “不是,等一等,等一等!舒长老,我真没把你忘了!你信我,我只是觉得你肯定能追上来的!”高见抓着舒坚,想要把他从自己头上扯下来,可是舒坚抓的死死的,高见用力,反而把自己的头皮扯的生疼。 而在高见的身下,一条银红色的龙正在憋笑。 走龙也站在银龙身上,不过,他躲高见躲的远远的,生怕被高见和舒坚误伤到。 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他不敢站在龙头上。 天马和真龙比起来,那还是真龙牛批,走龙被真龙的压迫力镇着,比平时安分不少。 此时此刻,已经快到沧州的边缘了,已经是高见出发的第二天了。 高见原本的打算,是骑着走龙,带着丹砂,坐飞舟,通过‘八直道’,一路前往神都,在直道内,差不多年前,十几天的时间就能到神都了。 但是不凑巧,因为之前的战斗,舜靖江把飞舟的出发站给打坏了。 想来也是,烈度那么大的战斗,打坏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是理所当然,修复的钱,大概会从左家的遗产里拿吧。 既然如此,那也没有办法,高见就想着,要不坐楼船走吧。 本来,高见是准备坐船离开的,坐船,前往沧州的另一个大城市,翼城。 坐楼船前往,翼城,从那里坐上飞舟,接着一路直行,通过直道,前往神都。 但丹砂自告奋勇,说她比船更快。 于是呢,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丹砂带着高见和走龙飞走了。 把舒坚忘了。 等舒坚察觉到这件事的事情,高见也想起来了。 于是高见让丹砂回头。 回头的路上,恰好撞见了怒火中烧,正疯狂往高见这边追的舒坚。 鼠鼠腿短,所以哪怕他的修为比丹砂更高,达到了七境,也跑不过丹砂。 毕竟真龙可以驾驭风雷,哪怕没有修为,一境都没有,纯靠天赋也能轻轻松松做到日行千里的地步。 而丹砂作为六境真龙,确实不是鼠鼠这种腿短的妖物可以追得上的。 舒坚,当时嗷的一声就冲了上来,开始拔高见的头发。 丹砂咯咯直笑,笑的在天上打滚,把高见和舒坚都甩了下去,还好高见现在自己也会通过蛟珠御风,不然就掉下去了。 倒不至于摔死,但头发肯定保不住了,因为舒坚正在拔毛。 在空中,还能甩一甩舒坚,要是就这么掉下去,高见肯定要注意下面是不是会砸到东西,保护一下人什么的,这么一分心,头发铁是保不住的。 总而言之,经过了一番争斗,高见勉强算是保住了自己的头发。 但舒坚还是两只小爪爪抱胸,气冲冲的,毛发直立:“奶奶的,你这狗东西,有了女人……不是,这都不是女人,这是一条雌龙!就把我给忘了?!说好的带我一起去神都,寻找不化形也能开窍的办法呢?!” “不是,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当时就是突然顿悟,一激动就出发了——” “你灭了左家有没有顿悟,那时候你都还记得我呢!来了条雌龙你就不记得了?” 丹砂在旁边笑的打卷,感觉都快把自己扭成蝴蝶结了。 舒坚听着这笑声,恼怒的抬头,伸出爪抓指着丹砂:“还有你!你笑什么?!” 他也不惯着,管你男的女的,鼠鼠上去就是一拳。 舒坚人称金毛鼠,自然是炼体为主,一拳直接给丹砂砸懵逼了。 丹砂估计没想到,有那么一天,自己会被一只老鼠从天上砸下去。 高见见状,暗道不好! 这俩不会打起来吧!? 此刻,一人一鼠一龙都已经落到了地面上,四周都是雪,看着周围是没人的。 但是,丹砂却没有发怒,而是委屈的眼角含泪:“关我什么事情?你打我做什么?” 舒坚双爪叉腰,厉声呵斥:“哭?哭什么哭!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平白无故的来找高见做什么?不就是来蹭神都的吗?神都阳京平日里管得严,不允许你们随便进出,他太学生的身份带人进去顺理成章,所以你这母龙就蹭着这个来的对吧?!所以你才想快点出发,趁着高见没有反悔的时候,赶紧跑去阳京!” 高见张大嘴!想赶紧上去打圆场。 我超,说这么严重,不至于不至于,一会真打起来了怎么办?! 但没想到的是,丹砂却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盘了起来,不好意思的低头,显然是被说中了。 确实是这样的。 作为真龙,如果没有人带她进阳京的话,进去的瞬间,估计就会被神都的人给捉去抽了龙筋镇宅了。 所以当舒坚这么说的她的时候,她没有生气,而是很不好意思的把自己盘了起来,毕竟吃人的嘴软,她确实很想去阳京看看,这次有能够信任的一起去,那自然是最好了。 高见已经拿走了她的大何罗鱼,那跟着高见出游,她还是很放心的。 虽然被左家背叛了,但丹砂还是觉得,这世上,总归还是有可以信任的人的,高见就是其中一个。 尽管被骗的很惨,差点连胎光真灵都湮灭了,但丹砂也不愿意去怀疑所有人,如果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那就太好了。 看着缩着脖子挨训的丹砂,高见这时候出现了。 “诶,舒长老,别这么说嘛,丹砂和我关系也不错,这次来找我帮忙,顺路带去阳京,又有什么难的?”高见上场,连忙打着圆场。 丹砂虽然不好意思,但也小声的咕哝咕哝着:“你不也是要和高见一起去神都嘛……” 舒坚指了指自己,昂着头的说道:“你说我?我和高见出生入死,一起在左家围城里拼命!我俩是什么关系?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只是,话说到这里,高见毕竟是聪明人,突然反应过来了。 “不过,虽然是这么说,但舒长老你做的事情,和丹砂其实没什么区别吧?只是你和我的关系确实要亲近些。”高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然后指了出来:“所以……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呢?你好像没什么生气的资格吧……” 鼠鼠闻言,头一歪。 看见高见反应过来了,他发出了“诶嘿~。”的一声,然后从石头上跳了下去,四条腿捯饬着,准备跑路。 高见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顿时恼了,冲上去就把他抓了起来,厉声呵斥:“你还我头发!” 本来唯唯诺诺的丹砂也突然直起身子来,口中酝酿雷电! 只有旁边的走龙,正在边上的冰河上喝水,距离这里大概有个二三百尺的样子。 河水本来是冻住的,他上去一脚踩穿冰块,露出了下面的河水,如今河水被封冻,下面的水流清冽,还有寒气,正是可口的状态 但这时候,却听见旁边传来咚的一声。 一声传来,整片河流的冰面都开始开裂。 走龙眼见河水的冰块堆积在一起,哪怕他没有开智,也知道不好,连忙往天上腾云而去。 他刚刚腾云而起,就看见整条清冽的河流,下面的泥沙和上面的冰块都被震动起来,混成一团,原本清冽甘甜的河水,瞬间就变成了浑浊的泥水,看样子起码要几个时辰才能完全清澈下来。 走龙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鸣! —————————— 总而言之,虽然路上有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但大体上,大家还是很和平的出行了。 一路来到翼城,高见顺利乘上了飞舟。 因为高见变有钱了,所以自然是高见请客,连走龙在内,一个马厩,三个舱室,合计了三百五十金。 预计,九天之后,抵达神都! (本章完) 第219章 乘上飞舟 第219章 乘上飞舟 一路上,自然没什么意外。 飞舟这种地方,根本就不可能出现意外,得是什么胆大包天的东西才敢在圆道和直道这种地方动手? 恐怕刚刚动手,就会遭到来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毁灭打击吧,圆道和直道,可是整个神朝最重要的基础设施,是维系整个神朝经济运转和物资流动的命脉。 整个神朝的大批量的物资流动,税收,政令,乃至于大部分修行者的转移,都依赖于圆直道的正常运转,这地方出事了,神朝都得瘫痪一半。 所以,高见顺利的抵达了神朝的中心。 位于神朝九州的中央地带,启运神朝的绝对核心,一切繁华的聚集地。 飞舟在直道上前进着。 “估摸着还有一天就到神都了,要是快的话,明天早上就到了,飞舟速度真是惊人,一路上除了风云,什么都没瞧见。”丹砂趴在窗棂上,往下看着。 飞舟的速度太快了,中途也不做什么停留,所以路上其实挺无聊的,就连去甲板上面都需要以功力护体,否则会被吹飞下去。 好在高见挺有钱的,所以飞舟内部也有各种各样玩乐的设施,像是练功房,赌坊,或者幻境,戏院之类的,都在飞舟内部,闲得无聊就可以去里面玩玩。 在最开始,舒坚和丹砂还玩的挺尽兴的,可已经是八天之后了,丹砂也差不多玩腻了,只有舒坚还没玩腻,所以丹砂和高见就在船舱里,等待真正抵达神都的那时间。 舒坚一直都在外面玩,所以现在就是丹砂和高见在一起。 丹砂说完这话之后,发现高见没有理她。 于是,小龙女凑了过来,在高见旁边说道:“不过,我说啊,高见你不去玩嘛?这几天你好像一直都在船舱里练功,有那么多东西需要练吗?” 话语之间,高见又砍出一刀。 刀轻飘飘的,看着一点力气都没有,却以极快的速度出手,砍在了眼前的稻草之上,然后……被稻草拦住了。 稻草似乎坚硬无比,直接将刀拦在了半空。 高见浑身上下都是汗水,按理来说斩出来应该威力极大才对,可刀锋碰到了面前挂着的稻草,稻草却纹丝不动,像是砍在了钢铁上一样。 这是今天的第一百八十二刀。 看起来不多,然而每一刀用的都是全力,每一刀,都是在压榨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与此同时,还得保证刀砍出来的时候,没有任何气力,连稻草都不会割伤。 这是因为,高见斩出这刀的时候,用了两股力,两股力恰好抵消,但有一股力道稍稍多那么一点点,这一点点能让刀出鞘,但又恰好在碰到稻草的瞬间力道消耗干净,哪怕一点惯性都没有,碰到稻草的同时,却无法让稻草挪动半分。 这是控制力道,同时也是消耗气力的锻炼法门。 浑身肌肉发力,还要形成两股力道,两股力道还要一次发出,其中一个恰好比另一个多一点点,多出来了这一点点,要让刀动起来,但在经过一段距离之后,不能高于稻草的重量。 从头到尾,只能发两次力。 而高见显然对此已经熟稔无比,他今天砍出来的一百八十二刀,每一刀都成功了。 在四天之前,那时候他的成功率只有不到一半。 但这几天的锻炼之后,高见的成功率已经来到了百分之百,这代表了他对力道的控制已经非常熟练了,现在的高见,如果不想的话,他的刀连纸都划不破,想的话,可以瞬间斩碎山崖,想停就停,想发就发。 “呼,玩有什么好玩的?不如多练练。”高见收刀,今天已经力竭了,再练就要伤身了。 双手出刀都已经练过,现在该趁着气血张开,淬炼脏腑了。 于是高见伸手,擦了把汗,打开旁边的聚水阵,洗了把脸,又盘腿坐下,把刚刚沸腾起来的气血,按照内视之法,开始流转进入脏腑之中。 丹砂百无聊赖的坐在窗边,看着高见勤奋的练功。 ……听说他晋升速度挺快的,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勤奋也是有好处的啊。 还挺佩服他的。 但丹砂自己肯定不会这么苦练自己就是了。 这武者啊,他就该吃苦啊! 自己作为真龙,生下来就是享福的,不能一起对比。 而另一边,高见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他只是觉得,现在自己晋升速度太快了,需要多用一点时间来让自己夯实一下基础。 像是控制力道这种锻炼,可以说是武者吃饭的家伙,加强训练也是理所当然。 对于那些有传承的武者来说,这种锻炼可以说是家常便饭,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两个时辰之后,内脏淬炼完毕,一天的修行彻底结束。 高见睁开眼,锻炼完毕之后,他看向了时钟。 已经到了下午。 那么,到了晚上再睡一觉,就到神都了。 高见起身,说道:“丹砂,走了。” “噢!”丹砂起身,跟着高见走出了练功房。 没错,这个地方是练功房,而非他们的舱室,高见只是一起床就过来练了一天而已,在船上的日子,高见都是这么做的。 走了出去,就看见不远处的一处柜台上,鼠鼠醉醺醺的趴在柜台上面,估计是没少喝。 船上酒水自助,这几天舒坚估计是泡在酒缸子里的,不过以他的修为来看,说不定是酒赚了,毕竟七境大妖自愿泡酒,天底下估计就这独一份儿了。 这一堆酒拿出去也能自称是“七境大妖作为引子泡酒”的仙品了。 不过对此高见只是笑笑,他现在只想稳固一下境界,然后前往神都。 刚刚打开练功房的门,门口就有两个侍女等着,看见高见出来,马上便笑盈盈的上前来,递上干净的丝绸,用来擦汗,又捧上茶水, 整个飞舟,几乎所有设施旁边,都有这样的侍女,多半都是一境二境的修行者,一般来说,是飞舟背后的东家和一些修行媚术的仙门合作,让自家弟子过来上班,既是锻炼,也是给这些弟子一些世俗上的机会。 毕竟会来乘坐飞舟的,不会是普通人,能掏出几百金,哪怕是修行者,也起码是三四境起底的那种了,对这些仙门弟子来说是有价值的。 修行媚术嘛,当今这世上,想要媚术发挥出作用,青楼那是不成了,跌份儿,丢了仙门的脸,那这种类似于侍者一样的地方,是最好的。 既让这些媚术修行者有了身价,也显得坐船的人有了身价,能让媚术修行者来伺候自己,算是一举两得,互相吹捧。 当然,不管怎么说,修行这些,总归是下九流的,她们自己心里也清楚,真正的大家子弟,修行的都是天地正法,运用的都是阴阳五行之气,拿出来说的时候,都会说什么:“我之功法,乃天地之道,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 或者是什么:“方而不矩,圆而不规。来焉莫见,往焉莫追。乾以之高,坤以之卑,云以之行,雨以之施。胞胎元一,范铸两仪,吐纳大始,鼓冶亿类,佪旋四七,匠成草昧,辔策灵机,吹嘘四气。” 哪怕是左家,对外吹嘘自家功法的时候,也是叫什么:“盖灾异者,天地之戒也,异乌翔于殿屋,怪草生于庭际,水旱荐臻,皆由于斯,盖天灾谴戒。宜加沛然,以副天心。”之类的说辞。 这些说法拿来套自己,自然是顶高顶高的修行法门,从立意,从功法的水准,再到实际的影响,都是顶好顶好的。 像是高见的玄化通门大道歌,那也是立意高的没边儿,实际功法效果也是恐怖的难以置信的顶尖法门。 但高见了接过丝绸的时候,看了一眼那些正在暗发媚术,巧妙将眼神和动作融入到自己术法之中的女子。 她们的功法,立意又是什么呢?功法效果又是什么呢?哪怕是作为了修行者的一员,又是怎样的状态呢? 她们辛辛苦苦练习的术法,又是什么样子呢?就只是这样连自己心神都无法影响的微妙姿态吗? 可她们好像也没得选,对她们来说,能够修行媚术,能够加入仙门,能够成为一境二境的修行者,那已经是上了天了。 要知道,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修行媚术的。 这些人,在自己的家乡,那可都是凤凰一样的人物。 都是整个县城有名的美人,天生就生有媚骨,而且身姿婀娜,面容昳丽,才有资格被仙门选中,拜入山中,得到修行法,从此之后一飞冲天。 在飞舟这种地方干活,一年十几金肯定是有的,如果运气好些,一天就有人打赏个几金,一年下来二三十金也很正常。 相较于县城中的凡人,甚至是普通的一境修行者,她们肯定算是一步登天了,这‘生有媚骨’四个字,其实就已经注定了她们根骨不凡。 可是…… 那又怎么样呢? 这两个侍女恭敬又畏惧的看着高见,高见也能感受到她们的目光,只是她们马上就收起了媚术,因为她们看见了高见身后的丹砂,转而恭敬的低头:“客人辛苦,不过锤炼气血需要消耗体内精气,吃好补充精气对练功也是重要的,船内的餐厅已经开了,需要我们端去房间吗?” 只是丹砂压根没有注意她们,而是跟在高见的后面,兴冲冲的说道:“高见高见,那咱们之后是去吃饭吗?我想去付费餐厅!” “那你自己付钱。”高见随口说道。 “嗯!我请你!”丹砂举手,高兴的拖着高见往前走去。 高见就这么被丹砂拖着走了。 那两个侍女自然也不可能拦着,就这么目送高见离去。 高见其实在船上有点名气,主要就是因为丹砂带来的,很多侍女都偷偷传,这艘飞舟上有个特别漂亮的龙女,跟着一个像是木头一样的武者。 之所以说是木头一样,是因为这个武者,每日除了练功就是吃饭,早上就去练功房,练到晚上,和牲口一样,不把自己压榨到极限根本就不会停。 这其实是相当惊人的做法。 毕竟,武者修行其实是和其他路径的修行者不太一样的,练武是真的是在折磨自己,不断的破坏自己的肉身,然后再重建,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痛苦里打滚。 所以武者忍耐能力很强,因为他们平时就在折磨自己,忍受伤痛的能力比其他路径的修行者都要高。 而高见的训练强度,哪怕是在以牛马著称的武者里面,这个态度也绝对算得上特别特别勤勉的了,这也让他的名声传的更远了些,在船上很多人都知道自己有个同行者是个不知疲累的练功变态,有个龙女一直在跟着他,而且看起来他对练功的兴趣远超过对这个龙女的兴趣 而且,在木头和练功这个属性之上,还很引人瞩目的一点是,这个龙女的修为,似乎还比那个武者要高,可她的姿态却放的很低,而且态度特别主动,甚至都有点卑微了,这样的反差让高见的名声在飞舟上也传播了一些出去。 大家都在猜测,能让心高气傲的真龙露出这般姿态,这男人背后是什么背景,自身又该有何等的才情? 名声传出去的同时,这些修炼媚术的小姑娘自然也不敢把眼光搭在高见身上,要是那条真龙龙女怪罪起来,问题可就大了。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这八天来,高见的日子一直都很平和,甚至都没有什么工作人员过来对他搭话的,都怕被龙女手撕了。 要是高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的话,估计会笑出声来。 丹砂会待在他身边,纯粹只是因为丹砂信不过外人而已,被左家骗过之后,丹砂对外谨慎了许多,吃饭都要和高见待在一起。 比如现在。 在船上的付费餐厅,丹砂又点了一大堆吃的,正在以优雅的姿态胡吃海塞,毕竟是龙嘛。 高见吃的也不慢,正在吃一条一米长的大鱼。 只是吃着吃着,高见微微皱眉。 嗯? 鱼肚子里怎么有张纸条? (本章完) 第220章 纸条 第220章 纸条 此时是夕阳西下,正是晚餐时分。 暮色浸染西天,在直道之上的整片云海,都在蒸腾霞色。 飞舟掠过之处,航迹将晚霞裁成两半,云浪在船舷两侧翻卷成,有一些妖玄鸟追着船尾的光点啄食。 飞舟飞行的时候,会喷出很多不同的‘气’,对飞舟来说,这是废气,是燃料烧尽之后喷出来的垃圾,船尾拖曳的航迹里全都是这些。 只是对很多能够跟上飞舟的妖物来说,这种喷出来的废气,实际上是高浓度的灵气,对他们的修行很有好处。 所以,可以看见这些玄鸟翅尖扫过之处,云絮便开出转瞬即逝的冰晶昙,那是灵气结晶现象,他们啄食这些,修行速度会比普通的妖物快不少。 而在飞舟的内部,昂贵的付费餐厅里面,高见愣住了,表情有些愕然,同时他感觉自己背后有点冷汗。 鱼肚子有一张纸条。 说实话,这个场景让高见有点ptsd。 既视感太强了,有一种自己马上就会被卷入某种超级阴谋的感觉。 要是纸条上写着‘高见王’这仨字儿,高见说不定就要跳船逃跑了,按照这个世界的天命论,这绝对是有事情要发生了。 他小心翼翼的用筷子把鱼肚子里的纸拿出来,展开,看上面的字。 上面写着:“救命”。 呼。 高见长舒一口气。 原来是救命啊,那问题不大。 “什么什么?这上面写了什么?是不是高见王啊?”这时候,丹砂突然从桌子的对面出现在了高见的背后。 高见吓一跳,一把将她搂住,拉了过来,揽到怀中,聚音成线:“小声点!别被人发现了,说不定要死人的!” 这很明显是求救的内容,要是被人发现了这张纸条,写这张纸条的人怕是就要出事了。 不管怎么说,高见肯定是不愿意这种事情发生的,虽然不是高见王,但遇到这种事,肯定是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而丹砂则看向了那张纸条:“我看看写的什么?嗤……没意思,求救的,为什么会找你?” “大概不是找我,而是随便发的,就是在试试赌运气,恩……不过这人运气挺好的,恰好传到我这里来了。” “那你要去管这个闲事吗?不对,你要管这个闲事也没办法吧?就一张纸条,什么线索都没有,你要怎么才能找到?”丹砂有些好奇。 只是一张纸条而已,要怎么才能找到背后的人? “线索?线索不是到处都是吗?”高见笑了笑,然后一拍桌子! 他猛的拍响桌子,高声喊道:“我超!这条鱼也太好吃了!是谁做的?厨师呢?让他过来,小爷大大的有赏!” 高见动作和语气都特别浮夸,看的丹砂一愣,然后像是被戳到了笑点一样,捂着肚子咯咯直笑。 对丹砂来说,这也太好笑了。 高见平时是那种淡定的像是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的人,虽然丹砂知道,他在关键时刻会变得特别勇猛,但也是那种沉默的冲锋,并不会大张旗鼓。 从她之前在神关里的观察来看,高见本人属于不怎么动口,喜欢行动更甚于说话的类型。 现在突然用这种浮夸的语气,这反差让丹砂一时之间笑的喘不过气来。 高见看着她的笑声,满脸嫌弃,然后把她拽了起来,用手把她的嘴巴捂住:“别笑了!” “等等,因为……真的很好笑嘛!好了,我不笑了,看你的。”丹砂自己捂住嘴,但眼神里还充斥着笑意,盯着高见表演。 而另一边,在高见拍桌子要求厨师上台来的时候,旁边就有侍女上来了:“大人,是要传唤厨子吗?” “是,这道鱼,我很喜欢,让他来介绍介绍这是什么菜。”高见说道。 侍女点头,看了一眼盘子,然后就跟着去了。 不一会,就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看来有修为在身,而且不低,居然到了三境。 但是看他的修为相当虚浮,应该并非是什么正经修行者,而是通过某些比较奇特的手段晋升上来的,这也符合他的厨师的身份。 当然,厨师也不是没有正经传承,但毕竟作为一个比较‘低级’的职业,正经优秀的传承比较少。 在神朝就是这样,哪怕知识的传播成本很低,但垄断知识的收益却极高,所以变向的拉高了传播知识的成本。 “就是你做的这条鱼是吧?真好吃啊,赏,不过,可以和我说说这鱼吗?”高见指了指这条鱼。 说着话,高见给丹砂使了个眼色。 丹砂撇撇嘴,翻了翻兜里,拿出一枚东海蜃珠,放在了桌子上面。 真是……这种时候还要自己掏钱。 虽然也不多就是了,对丹砂或者高见现在的身价来说,这一枚珠子算是小事。 这一枚蜃珠,估计得有百金左右,可以说得上价值不菲了,用来在这种地方赏赐 “谢大人厚爱,我这条鱼,当然也是有讲究的。” “常言道,鱼之美者,有洞庭之鲋,东海之鲕,醴水之鱼。” “在下这条鱼,就是取东海之鲕,然后清蒸,再取阳朴之姜,招摇之桂,越骆之菌,鳖鲔之醢,大夏之盐,合做浇汁,虽然技法不显,但胜在食材优秀。” 高见则笑着否认道:“如果只是食材优秀,怕是做不到这种味道吧?我听闻烹饪一卖,水最为始,五味三材,九沸九变,火为之纪,时疾时徐,灭腥去臊除膻,皆为水火之功,清蒸虽然不显技法,但功力暗藏其中啊。” 那中年人听闻此话,立刻面露欣喜,然后躬身下拜,激动的说道:“丈夫处世,难遇知己,大人见辟,恨无以报德,只得罄竭心力,大人在船上这几日,恳请让我每日送上饮食,不取分毫!” 显然,高见这些话说到他心里了,抽添火候之功,可是一门学问,火候未到,气味不足,火候太过,气味遂减。火以桑柴为妙,火候之妙,有毫厘千里之差,若非细细钻研厨艺的人,否则断然不知道味道能差的这么大。 常言道,世间之物无不堪吃,只是唯在火候,善均五味,火候,宜文宜武,宜撤宜添,瞬息难差,火候多一则色不光,少一则肉不成,本色杂现,变化微妙难寻。 司厨者,能知火候而谨伺之,则几于道矣,譬如这道鱼,起早则变黑,起迟则活肉变死。屡开锅盖,则多沫而少香。火熄再烧,则无油而味失。 鱼临食时,若是火候好了,色白如玉,凝而不散者,活肉也。如果火候过了,则色白如粉,不相胶粘者,死肉也。明明鲜鱼,火候不足使之不鲜,可恨之极。 只是,普通食客的话,只知道关注食材,仿佛只要食材够好,不管如何做,都会好吃,所以他也随着大流这般说话,吹嘘一下自己的食材,这样就能让客人高兴。 而眼前这位大人,一眼便能看出他清蒸的火候,还以重宝赏赐,确实让他生出一股知己之感,顿时自告奋勇,提出让自己负责对方在船上的所有饮食! 可惜的是,高见摇了摇头,满脸遗憾的说道:“可惜了,我要去神都阳京,明天就到了,今晚能吃到你的菜,也算是有缘分,之后的饮食,恐怕就无缘咯。” “啊?竟然如此……那还真是……”厨师低头,有些可惜。 “无妨,相见已是有缘了,能吃你一餐,可以了,那么,就让我继续品味吧。”高见如此说道。 厨师恭敬的拿走蜃珠,然后离开了此处,让高见等人品味美食。 看那个厨子走了,丹砂好奇的压低声音说道:“是这个厨子在求救吗?” “肯定不是。”高见摇了摇头:“求救的人不会是这个样子的,是另有其人,但肯定也在飞舟上。” “你就非要管这个闲事吗?”丹砂又问。 高见轻笑一声:“你这时候问我做什么?你那枚蜃珠,上面不是留了你的气息吗?” “嘿嘿,好奇嘛。”丹砂也饶有兴致的说道,她其实对‘救命’这俩字儿也挺有兴趣的,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丹砂和高见其实算是一种人。 他们都爱管闲事。 而且都因为管闲事,所以得罪了左家。 就因为他俩管的闲事,所以左家才灭掉了。 现在,他们两个又想管闲事了。 这一顿饭,两人吃的兴冲冲的。 因为一人一龙的兴致都不在吃饭上,所以很快就结束了这顿饭。 吃完了之后,他们去免费餐厅看了一下,发现舒坚还泡在酒坛子里。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这鼠鼠还是个酒鬼。 不过他愿意喝那就喝吧,都七境了,也喝不出什么问题,就让他放纵一下,也没什么问题。 “咱们时间可不多了,你有那么多时间去解决这事情吗?一晚上而已,就算不睡觉,也只有六个时辰左右。”丹砂说道。 “哪里用得着六个时辰,一个时辰就够了。”高见如此说道。 对于高见这句话,丹砂并没有质疑。 因为她知道高见做过多么离谱的事情。 一境修为整顿外城,二境就敢带着她前往东海,三境的时候干掉白山江龙宫,五境的时候毁灭左家,这些事情,每一个拿出来都是骇人听闻,惊悚至极的战绩,并且不是靠蛮力达成的,而是用脑子一步步谋划搞定的。 现在五境的高见,说自己一个时辰解决这件事,丹砂并不怀疑他能不能做到,只是好奇他准备怎么做。 高见也不准备卖关子,他带着丹砂,先去甲板上吹了吹风。 甲板上的风稍稍有点大,以飞舟的速度,这个风大概能直接吹死一境,让除了神关三窍的二境在五个时辰之后慢慢坚持,然后被吹飞掉下去。 至于开启的是神关三窍,那就算到了三境也扛不住这些风。 精关和气关的,到了二境就能上来散步了,三境基本就不怕了。 只是毕竟风太大,一般人没毛病的话,也不会随便上来甲板,纯粹是给自己找罪受,没有必要。 但并不妨碍有病的人其实不少。 高见和丹砂顶着大风来到甲板上,运功护体挡住外面的大风,看着天边不断飞逝的云海,以及身后追逐着废气的诸多妖鸟。 丹砂和高见在这里说了一些废话,一些修行上的事情,说了一些世间的奇闻趣事,消磨了一点时间。 看见月色逐渐升起,差不多过去了半个时辰左右,高见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回到了船舱内。 接着,他径直来到了厨房。 厨房是在内部舱室,靠里面的,这里是工作人员的场地,不允许客人入内。 所以高见直接被拦下来了。 侍者们恭敬的说道:“大人,厨房是下流的地方,怕脏了各位的衣服,还请稍作避让。” 所谓三教九流,各有上中下之分。 庖厨,娼妓,戏子之类的,都属于‘下流’的位置,像高见这般‘上流’的,不应该去庖厨这些地方。 甚至有些人拿出圣人的‘君子远庖厨’之类的说法,说正经人不该去厨房,尽管这句话其实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 但不管怎么说,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这世上的各种差别,还是相当大的,上上下下,各自尊卑,早都定的死死的了。 “我不准备进去,只是刚刚在餐厅,我点名了一个厨子,他的菜我很喜欢,只是我明天就要下船了,想再请他为我做一次刚刚那个鱼。”高见如此说道。 “好的,劳您稍等,我这就为您通报。”侍女点头,朝着内里去了。 “通报找他又有什么用?”丹砂问道。 “现在肯定是没有鱼的,他想给我做鱼,他一定会去找鱼,到时候就靠你了。” “噢,既然不是他写的,那肯定是提供鱼的时候,中间有个人找的,那你为什么要绕这么一大个圈子?”丹砂又问。 “不绕圈子的话,被人知道了,怕是要提前动手了。” “你觉得拦得住吗?” “肯定拦得住,只是我觉得这事儿……怕是没那么简单。”高见摸着下巴如此说道。 “又不简单了?”丹砂歪头。 “你说,真没人盯上你吗?这救命,估计不是给我写的。”高见问道。 (本章完) 第221章 果不其然 第221章 果不其然 在飞舟的厨房过道上,丹砂的眉毛动了动,那双极其引人的眼睛眨了眨:“你说什么?冲我来的?” “你不觉得你很引人注目吗?我之前还觉得是随机挑了个人,但刚刚在甲板外面的时候,我发现并没有其他人来管闲事,现在一想的话,说不定对方的目的其实很直白,就是单纯的想要引你入局。”高见如此说道。 丹砂则指了指自己:“为什么是引我?就因为我是龙?” 高见摊开手:“还不够吗?你可是光明正大的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现在全船人都知道你是一条货真价实的真龙,连带着我都跟着出名了,现在这个状态,会有人暗中盯上你也是很正常的吧?” “不明白……你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呗?”丹砂想了想,没想明白,要求高见解释一下。 高见也不瞒着,聚音成线,开始了自己的讲解。 很简单的猜想。 如果是有人求救,而且这个人有能力接触到食材,那么说明此人具备一定程度的自由,起码他是有着自己的工作的,在工作时间受到的监视力度并不大。 在这种情况下,此人却只在一条鱼上放了纸条,而且这条鱼还恰好送到了高见这个桌子上。 要知道,那条鱼,是‘东海之鲕’。 天地之间有四海,东海是其中最广袤,最巨大的海洋,其他三海都要略逊一筹,但距离神都更近。 丹砂的出身,就是东海。 “这恐怕是在吸引你去吃吧?你爱吃东海鲕吗?”高见问道。 “不爱,我爱吃陆上的东西,吃鱼吃腻了,所以那条鱼是点给你吃的。”丹砂说道。 “那还真是多谢你了,挺好吃的。”高见表情有些微妙。 丹砂则表情有些小高兴:“那下次还给你点。” “下次再说吧,我们继续说关于那张纸条的事情。”高见岔开话题,不是很在意这个:“所以,这张纸条未必是巧合,应该是针对你来的。” “为什么不是针对你呢?”丹砂问道。 “哈哈,我有什么好针对的,这里的人认识我也都是因为你而已,单纯的说这些事,我可比你不起眼多了。”高见摇了摇头。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丹砂突然看向走廊里面。 高见马上反应过来,这是丹砂感应到那枚蜃珠上面的她故意留下来的气息了,说明那个厨师来了。 一人一龙当即住口。 紧接着,丹砂身形一缩,化作一只银色的小泥鳅,躲进了高见的袖口之中。 龙之为物,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小的时候,潜于手掌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这就是他们天生的神通。 就看见刚刚的厨子,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大人,我听人说,您走之前还想再吃一次?” “是,我准备带走,你可以帮我再做一次吗?”高见点头:“你的鱼滋味甚美,我想带走,请朋友一起品尝。” “这……恐怕不行,我所做的鱼,必须要趁热吃,方才有滋味,若是带走,哪怕是放在芥子袋中,一旦凉下来,便也腥味反上,不能入口了。”厨师连忙摇头。 “我自是知道的,不过我自有法宝可以保鲜,先生只管做就是了。”高见如此说道。 “保鲜?原来如此,那请大人在餐厅稍作等候,我马上送到。”厨子立刻低头,随后转身离去。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丹砂已经悄无声息的进入到了他的袖子之中。 高见于是回去,坐在了桌子上,一只手揣在自己袖子上,像是在抚摸自己袖子里的什么东西似的。 显而易见的,这是在假装丹砂依然在自己的袖子里。 路过的侍女们都忍不住侧目,显然她们经受过了专业恶补,知道了真龙的特性,知道要怎么应对真龙,所以此刻看见高见在摸袖子里面,都忍不住有些寒颤。 这也太……内个啥了。 高见看着她们的表现,突然好像也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太过了? 不过,没办法,得装模作样一下,演出一副样子给别人看,让人觉得自己被骗到了。 就在高见这边装模作样的时间,与此同时—— 丹砂这边,她躲在袖子里,内心忍不住的有点小兴奋。 诚然,她和高见现在做的事情,是一件小事,对他们两个的修为来说,真想救人的话,他们直接把那个纸条拿出来,然后以雷霆之势迅速发动船上的工作人员找人,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的话,基本上一下就解决掉了。 那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其实对丹砂来说,就是觉得有意思而已,做这件事的问题不在于有什么用,而在于很有意思,这种类似于破案一样的情节,不是很有趣吗?而且还可以看看高见动脑子的场景。 说实话,丹砂挺喜欢这样的情况的,高见打起架的时候,还有动脑子思考各种情景,并且对丹砂解释这些思路的时候,她觉得都特别有意思。 可能是因为她自己不太喜欢思考这些吧,有人思考这些,而她只用听的时候,就别有一番趣味。 那个厨师走到了厨房之中。 在飞舟的厨房里,自然是十分豪华,这处的厨房,当然不可能是什么‘青砖砌成的老灶台,油盐酱醋的生活轨迹,砖缝里汪着三十年的油星子,铁锅大如车轮,锅底黑得像是能吸光’之类的模样。 在这里的,是白玉灶台、灵竹蒸笼、红木地板、雕窗棂、铜壶、青瓷碗,正中央的银杏木大案足有门板宽,边角磨得油亮。 三尺阔的大锅,锅沿包着紫铜边,后壁悬着大小铁勺铜铲,檀木柄儿朝外排作扇形。 案头立着个檀木刀架,插着十几把不同的刀,切刀,小刀,牛耳刀,方头斩骨刀、雕瓜果刀,刀刃映闪出不同层次的青芒,也是法宝。 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大概就是整个厨房的东边,灶台上面,供着灶王爷的神龛,这是万万不能少的部分,祭祀在整个神朝都属于重中之重。 灶前青石地上蹲着个一丈多高的青铜水缸,缸身铸着饕餮纹。 厨房里也不止一个人,虽然已经过了饭点,但还是有几个师傅在这里面干活,想来原因都是和这个蒸鱼的师傅差不多的。 忽见个穿靛青马褂的婆子掀帘进来,手里托着朱漆食盒,口里嚷道:“可仔细着那笼屉!蒸足三刻钟才能降火!蒸好了就放盒子里,我得赶紧给大人们送过去!“ 话音未落,外头又跑进个扎双髻的丫头,捧着个荷叶包,喘着气道:“这是库里存着的干蘑,是哪位师傅要用?“ 还有两个烧火小厮,蹲在灶下,一个拿火钳拨弄柴火,火星子噼啪作响,另一个捧着紫竹筒吹火,虽然旁边就有控火阵法,想来是因为控火阵法的精度不如她直接吹,所以做这种私下点菜的情况下,她都会亲自上。 丹砂有些好奇的瞧着这个场景。 人族做事的地方,还真是奇异,真龙就没有这么多精巧的东西。 她从小就爱在海里观察那些人族,大家都说她不愧是姓舜的,对人族这么上心。 但丹砂才不管那些,她小时候就经常去看人族赶潮,赶海。 我那个时候,每次大潮都会有一堆人走到滩涂上面去挖各种东西,而到滩涂的路没人带出去很难走到,快涨潮时一堆人已经往回走了也在喊人一起走。 那个场景,丹砂就很喜欢。 不过,总是有人自以为自己能找到路,所以就一直不肯走,硬要争取在最后时刻多捡点海鲜海货什么的,这种人,很多等潮水涨到的时候想往回走,但已经来不及了,不出所料的往回走的时候陷在烂泥地动不了了,潮水也涨过了头顶,想救根本就找不到,所以这种人就在那个站着,直到第二天退潮了,他还站在那。 后来丹砂就会救这种人,还因为这件事被人族祭祀过,他们会把很多熟食供在海边,来感谢丹砂的出手。 丹砂也就是因为这个才爱上了吃人族的食物。 实际上,大部分真龙都吃的是生食,估计是因为以前海里不能生火,都吃习惯了,所以现在也不爱吃熟的。 但丹砂怎么说呢……不愧是舜家的龙,她内心里还是喜欢吃熟的,这也是她经常会跑到神朝来玩的原因,只不过上次跑过来的时候,被左家给杀了。 这次她长了个心眼,那就是只信高见一个人,因为只有高见接住了她的信任,所以她这些天才一直待在高见身边。 一直到现在,因为这件事,她才终于单独行动,和高见分开了。 却见这位蒸鱼的厨师,对着旁边的丫头说道:“去给我找一下刘姑姑,让她来捞鱼,我要给招待贵客的私下要求。” “刘姑姑?”丹砂心中暗自嘀咕。 眼前的青铜水缸,刻着饕餮纹那个,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饕餮纹也是食具常有的纹路,以这个厨师三境的修为,应该不至于要专门请人来捞鱼,肯定是有什么隐藏的东西在里面,是自己没看出来的。 那别的地方有什么特殊的吗?丹砂环顾四周。 灶王爷的神像早叫油烟熏成了茶色,两撇胡子倒愈发精神,画像底下供着三炷香,青烟袅袅地往房梁上爬,和蒸笼里窜出的白汽搅作一团。 看起来,此处的香火是永远不断,一直都有人续着的。 只不过,灶王爷是天神,这些香火实际上是没什么用处的,天神早已离去了。 西窗下排着十来个陶瓮,扎着封口,细看贴着“陈雕““秋油““醪糟“等等标签 案旁矮几上搁着几个描了金的玉盒,揭开看时,里头分格盛着桂皮、八角、肉蔻、胡椒等物,细碎香料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不过如果是特定的菜肴的话,这些东西就能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而且看其中的气,这些香料显然也是灵材。 嗯……一切都好正常啊。 那就等着看看那个刘姑姑吧。 高见说过的,一个时辰内肯定解决,现在还有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要是半个时辰之后解决不了,她就可以好好笑话的高见了。 丹砂如此想着。 不一会,就有一个中年胖妇人,摇着折扇,走了过来。 看得出来,她很想走的周正,但奈何腰身太大了,所以走起来就是一扭一扭,一晃一晃的。 “刘姑姑,来帮我捞一下鱼,这鱼缸只有你会用。”厨师如此说道。 “叫老娘帮忙干活,也不说声谢?现在可是休息时间,你们得了大人物的打赏,拿着钱干私活,老娘就活该来和你们一起加班?” “诶,别这么说嘛,之后自然是有分润的,至于谢,大家一个厨房的,嘴巴上谢多没意思,等我把东西折现了,给你一成!”厨师马上拍着胸脯说道。 这话一说,那位刘姑姑这才伸手,开始掐诀,施展术法。 丹砂百无聊赖的听着他们的话,只觉得无聊。 人族很多东西都是好的,新鲜的,唯独这些事,她是真觉得没意思。 做事情不因为自己的喜欢,不因为自己感到开心而做,只是为了追逐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的利益,普通凡人,真是没意思。 不过,无聊归无聊,和高见待一起了几天,聊了很多关于覆灭左家的事情,她差不多也能理解这种行为。 你不给,对方就拿不到,这样的东西叫筹码。 对方想要,就可以从你兜里掏,这个东西不叫。 怎么利用筹码,怎么将不是筹码的东西变成筹码,就是这些事情的重点,可惜,丹砂还是提不起兴致。 那个刘姑姑得到了承诺,马上喜滋滋的施展着术法,想要驱动那个青铜大缸。 丹砂提不起兴致,注意力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那青铜大缸,无非也就是养鱼的东西,丹砂实在是…… 下一刹那!丹砂突然背后一惊! 那口青铜大缸上的饕餮纹突然活了过来,整个大缸猛的张开大口!朝着厨师扑过来! 扑的是厨师,但丹砂却反应过来了,这是要吃了自己! 而且……好强的压制力,丹砂只觉得浑身上下似乎被什么东西桎梏住了,居然动弹不得! 这是专门针对真龙的术法?! 饕餮食龙?还有血脉禁制?他们早就知道自己要偷偷溜进来?所以这口水缸,实际上专门为了丹砂而制作的囚具? “坏——救……”丹砂刚想喊话,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饕餮纹朝自己吞来。 但下一秒,却听见当的一声! 一口长刀强行弹开了青铜大缸。 “你看,我就知道是冲你来的。”高见落下,轻巧的挡在了丹砂的面前。 (本章完) 第222章 斗法 第222章 斗法 丹砂一惊。 她只是反应慢了一些,并不是真的很蠢,所以在这一切事情发生的瞬间,她就回过神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这一切,确实是盯着她来的。 东海的鲕鱼,其实是来钓她的,只是对方棋差一着,丹砂作为龙……她不爱吃鱼,她更爱吃陆地上的各种长腿的熟食。 但也没有差那么远,因为高见并不讨厌吃鱼,所以这张纸条被高见看见了,最终还是将事情导向了幕后者想要的情况。 想来,对方肯定是做了两手打算。 要是高见直接动手,或者通知船上的人员,应该就会有一只‘替罪羊’被拿出来,让高见处理,如此一来,事情就顺理成章的解决了,就好像只是路上的一个小插曲罢了。 而如果高见和丹砂想要自己解决,或者说觉察到了什么不对劲,那么……他们两个就一定会选择让丹砂来刺探情报。 怎么刺探?从鱼这里来的纸条,那自然是要去找鱼的。 那么,要找鱼,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找厨师。 厨师肯定是不会带人去厨房的,那个地方也不可能容许客人进去, 所以,丹砂得偷偷进去。 对于真龙来说,利用自己的天生神通,变的很小一只,然后隐藏气息,悄无声息的混进去,就是最简单的办法。 而为了做到这点,就需要高见的配合。 高见为了保险起见,以及做出不在场证明,大概率会和丹砂一起,制造出一种‘丹砂就在我这里’的幻象。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让丹砂留给高见一道气息,然后假装在高见的袖子里,这样查探气息可以感觉到丹砂在里面,给丹砂制造不在场证明。 而真正的丹砂会潜伏进入厨房。 如此一来……利用厨房里藏着的那一尊法宝,就可以将丹砂擒下。 然后,高见这边就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因为高见自己主动制造的‘不在场证明’,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大家,其实丹砂就是一直跟着高见的。 所以,就明面上来看,丹砂的失踪,和厨房没有任何关系,到时候高见就是有口难辩,要是承认丹砂其实不在身边,那他就得解释丹砂要去哪儿,为什么要去? 如果承认自己其实就是想偷摸进厨房,那么……这话可不好说啊。 同时,那些厨房人的言语,内部的布置,也都是为了分散丹砂的注意力,这样就能够趁机将丹砂按死在里面。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高见和丹砂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否则的话,这些布置就会变成无害的泡沫,这个计划本身就会变成‘没有做过’,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但如果……高见是将计就计呢? 没错,高见早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所以,在上面的‘表演’,为的不是制造不在场证明,而是为了配合对方,希望能够将对方钓上来! 他们以为自己丹砂和高见是为了找出那条鱼背后写纸条的人,却不曾想,高见其实是在钓鱼,钓的是他们。 将计就计的同时,高见其实一直都注意着下面的情况,时时刻刻关注着下面的气息变化。 这不,恰好就把对方抓住了。 就在下方气息瞬间转换的时候—— 本来这种程度的气息转化,很容易就会被飞舟的废气之类的东西给掩盖过去,但架不住高见盯着这里,哪怕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放过。 于是,在气息变动的那一瞬—— 高见直接不顾什么周围人的情况,立刻拔刀,刀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碎了眼前的所有阻碍,然后以一条直线的形式,瞬间冲进了厨房!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这种飞舟,当然是有防御机制,本身的材质也是相当坚实的,自然是不会轻易就破碎,但是以高见五境的修为,再加上锈刀此刻的锋锐,轻而易举的就斩开了所有墙壁,强行从餐厅到厨房开辟出了一条道路。 这条道路一共也就几十米的距离,所以高见来的极快。 这其实也是他的谋划,在他挑选客厅座位的时候,就已经选了直线距离最近的那个位置了。 所以,在那口青铜大缸张开的时候,高见出现在了这里。 再一刀!弹开青铜大缸。 那个刘姑姑似乎没有料想到这一茬,但她反应也不慢,立刻掐诀,想要继续指挥青铜大缸。 但一掐诀,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不对…… 这口缸,被刚刚那一刀切开了一个大豁口! 这个豁口直接导致了这口缸的威能下跌了一大截。 刘姑姑脸色顿时唰白! 怎么可能!? 这口缸可是上面发下来,能够镇压真龙的饕餮古具,其材料用的更是从墓穴里挖出来的古铜,寻常仙金神铁砍上去连印子都不会有! 要知道,‘古铜’‘古金’这种名词,代表的是,这个东西实际上是太古时期,天神仍在的时候,利用天神神力所创造出来的材料,是今时今日无法复现的珍品,每一点都需要回收利用,如果坏了就彻底没有了。 这种宝物,怎么会和热刀切猪油一样,唰拉一下就切出这么大口子?! 这人手里的刀,莫非也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宝物?否则怎么会这么锋锐? 就在刘姑姑脸色变白的时候,丹砂却没有愣着,她立刻化作人形!避开了刚刚那第一次攻击的同时,手臂上那一串镯子,都是海火凝聚的环佩,此刻迅速张开,化作六层火环! 丹砂可是很有钱的,靖江君在她身上放了好多法宝,她头上的十二枚珍珠,龙爪上的紫玉指甲,腰间缠着一串铃音贝,全都是法宝,就连那一身鲛绡也是顶级的织娘所编织的,看似没有气息波动,但其护体功效一点不弱。 这小龙女,可是标准的富婆一只啊。 海火之环笼罩周围,隔离了外物。 紫玉指甲轻轻敲动铃音贝,传来了清亮的铃声,刘姑姑顿时觉得眼前一晕,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劲儿。 紧接着,丹砂已经扼住了她的喉咙,手上的紫玉指甲点了点她的心口,一股无形之力蔓延出去,霎时间锁住了其中所有的气血,让她无法动用肉身的任何威能。 同时,丹砂的手臂开始异化。 她的手掌开始扩大,长出鳞片,紫玉指甲逐渐和龙爪融合,变成了巨大但漂亮的怪物爪子,将刘姑姑的整个头握在爪心。 “别动,你的气血已经被我封住了,不过我拿你神魂之能没办法,所以……只要你胆敢动用神魂,我就捏碎你的神关三窍还有脑子,抹掉你的神魂。”丹砂语气冰冷的说道。 显然,在自己被左家差点打死之后,她现在做事麻利了许多,对这些事情也没有任何的抵触可言。 刘姑姑有些艰难的呼吸,整个头颅被龙爪握住,她看不见外面,只能勉强听见声音。 但是,她还是开口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破绽?” 她说的是‘你’,而非‘你们’,所以高见一听就知道,这是在和自己说话。 于是,高见将刀握在手掌,说道:“怎么看出来的?那破绽也太多了,我简简单单给你举三条吧。” 对方不再言语,而是认真听着高见的话。 “第一个,最显眼的,当然是因为那个厨子啊,你看,那个厨子三境了,看起来修为虚浮,很符合厨子的刻板印象,对修行这些事情似乎不是很精通,但他对火候控制的如此微妙,能够做出这种精细的操作,说明他一定是开启的神关三窍,否则断然做不到这点,然而……他虚浮的修为,却和这点冲突了,神关三窍,怎么可能虚浮?” 正常来说,其他人是发现不了自己开启的是什么窍穴的,不过……高见的洞察力比较好,他猜出来了,看出了对方开启的是神关,故而发现了这一点。 那么,为什么修行者的修为会虚浮? 显然,就是因为你的掌控能力超出了你已有的修为,导致了你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力量,这就是所谓的‘修为虚浮’,通常出现在吃了天材地宝或者灵丹妙药,增加了自己的修为,比如说让自己气血充沛,又比如说让自己控制的气变多,气海充盈,导致了控制能力跟不上已有的力量。 而这一切,是不存在于神关三窍之中的。 因为,神关就是控制力本身,像是泥丸驾驭百神,玉枕提升感官,百汇提高思维速度,这些都是可以显著提升对体内修为的控制能力。 开启泥丸之后,对肉身可以做到‘见神’的地步,所谓‘见神不坏’,就是打开泥丸之后的效果。 而神关三窍的提升,是极少有捷径可以走的,有倒是有,但肯定不是一个三境的厨师可以接触到的东西。 对火候控制的如此之好的厨师,怎么可能修为虚浮?他的修为不可能超过他的掌控力的,所以有疑点。 “第二个,就是关于这条鱼,鱼肚子里的纸条,字迹清晰可见,但是我检查了纸条和笔墨,都没有东西护持,或许是为了掩盖痕迹,所以你们用的只是船舱里侍女们通用的笔墨,但这里的蒸锅火力这么大,如果一开始处理食材的时候,直接送进去,然后放在里面蒸到现在,怎么可能还有这么清楚的字迹?所以,肯定是蒸好了再放进去的,可是,蒸好了又有谁能动鱼肚子呢?除了厨师,怕是没谁了,结合前面那个疑点,也就是证明……厨师一定是有问题的。” “第三个,也就是最简单的一个点,只是这个我就暂时不说了,因为我看你的样子,好像有点害怕。” 刘姑姑则讪笑着说道:“大人确实心思缜密,只是——” 她刚刚想说什么。 但高见马上打断了她的话:“噢,对了,我补充一句,你以为你是在拖延我的时间?对吧?”高见突然这么说道。 刘姑姑眼神闪过一瞬的惊惧。 确实,她之所以让高见说这些,其实是打着拖延时间的主意的。 可是,高见说出来的东西,实在是让她暗暗心惊,这些东西都是细枝末节的东西,这么简单的时间就注意到这些,并且做出了判断以及应对的措施,已经让她有些害怕了。 而现在,她被戳穿想要拖延时间,证明了一件事。 那就是……高见知道她拖延时间要做什么,他有了反制的方法! 只是,她的心底还有些侥幸。 不可能吧—— 眼前的这个武者,再怎么聪明,也只不过是个武者而已…… 但下一刻,高见挥刀。 不知不觉,他的刀锋,只剩下了七寸。 在什么地方了? 不知道。 只能看见的是,他一刀砍在了那座大鼎之上,饕餮纹上。 本来被轻而易举切开的大缸,却在这时候展现出了难以置信的坚韧,直接让锈刀像是砍在了某种橡皮泥,或者说……在水里挥刀一样。 越是用力,得到的阻碍就越是巨大,而且,完全没有伤到这口大缸的意思。 在水中挥刀…… 只是,下一刻,高见手腕一抖。 刀锋就像是鱼儿一样,突然就在水里畅游了起来,好像是寻找到了水流的秘密,知道了如何降低阻力,知道了怎么消除水流的反作用力。 于是,原本不可摧毁,如同水一样的饕餮纹,被这般的刀锋,切了一半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说是切了一半下来,但实际上只过去了一眨眼的功夫。 很快,另一半的饕餮纹产生某种特别的力量,开始抵抗高见。 刘姑姑和丹砂,以及那个被丹砂的海火环隔绝在外的厨师,都立刻看向了饕餮纹。 任何一个修行者,哪怕只是蹩脚一境修行者,但只要他入了术法的门,都可以看出来此刻发生了什么。 这是在斗法。 高见砍这一刀,是在削掉对方的术法。 而另一个人,正在远程控制术法本身反抗。 斗法,很常见的词儿,通常发生在除了武者之外的修行者战斗的情况。 而现在,眼前这一个武者,竟然在和他们背后的主子斗法!? 别人不知道,刘姑姑和这个厨师可是很清楚的,他们背后的那位大人,可不是普通人能够斗法的!? 这武者,是假装的?! 他其实并非习武之人? (本章完) 第223章 萨保(突然加更!) 第223章 萨保(突然加更!) 斗法是个和武者不相关的词儿,但凡有能够理解术法的脑子,一般都不会选择去做武者的,更遑论,武者的修行路径,也让他们很难去系统的学习,理解术法,这对武者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武艺,神意,武道内气,这些东西,都和术法本身一点边都不沾。 武艺是武者自身的高超技艺。 神意则是武道神意,和其他修行者的神关都不太一样,武者没有神通,取而代之的则是武道神意,武道神意具备普通的神意难以企及的威能。 武道内气,作为一种‘气’,也具备和其他气都完全不同的性质,这是一种暴烈到几乎无法被驾驭,无法被用来构筑术法的气。 众所周知,术法是用气来构筑的。 不同的气,有不同的性质,所谓的术法,其实在高见看来,原理就和机械或者电子设备是一样的。 不同性质的气,就是不同性质的材料,不同性质的电极,有独属于自己的特色,比如金的导电好,黄铜很柔软,橡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绝缘,诸如此类的性质。 利用这些性质,让不同的气,通过各种组成方式,就是机器,或者说‘术法’的架构,然后就能够实现各种各样不同的功能。 至于为什么有这些性质,那是因为世界就是这样的,天地规则就是如此,大家只不过都在利用天地规则而已。 利用天地规则,就可以产生诸多的效果,任何地方都是一样。 像是一些地方,工程师们就发现,燃烧的固体变成气体的时候,会在短时间内迅速体积膨胀,就利用这一点,通过快速膨胀的气体将一个铁珠子从一个特定地方推出去,如此发明了‘枪’,就有了‘子弹’。 于是一个新的器具诞生了。 术法也是如此,新的术法,其实就是新的器具,或者说……这种器具,其实也是‘术法’的一种。 金水两旺,金生水以制火,合丁化木,又能生火,这就是不息之妙,通过这样,就能创造出一个简单的点火术。 再比如,阴阳二气,而阴阳二气,二者相碰的时候,生出来的便是雷霆之气,这也是‘雷法’的根基。 而五行之中的水,则是地之血气,如筋脉之通流。 水者,万物之准,诸生之淡也,违非得失之质也,是以无不满,无不居也,集于天地而藏于万物,产于金石,集于诸生。 意思是,水便是万物的“根据”,一切生命的“中心”,一切是非得失的基础。所以,没有谁不可以被它充满的东西,也没有不可以让它停留的地方,它可以聚集在天空和地上,包藏在万物的内部,产生于金石之中,却又充满在众生的体内。 水的这个性质,决定了水气能够负责运输天与地的资粮,如同血脉一样,将调节各个不同地方的气,以此来维持天与地的活力。 这些不同的性质的气,就像是不同的‘化学元素’一样,组成了各种各样的物质,进而构成了天地,也构成了各种功效不同的术法。 但这所有不同型号的‘枪’,不同的术法,都有一个克星,或者说,所有气的对立面。 一种特殊的气,专属于武者的‘武道内气’。 以上所说的所有性质,全都在武道内气上面不成立。 武道内气无法构成任何形式的术法,无法参与到任何构筑之中,其本身的性质也和所有的气相冲。 在武道内气面前,都没有区别。 武道内气不能组成术法,就是一坨乱麻汤,任你什么精密的术法,都给你破坏掉,自然威能不存。 所以武者不能用术法,同理,武者的对手……也别想用,只要让武者将武道内气打入对方的术法源头,就可以破坏其中的构成,最终毁灭术法本身。 一旦被近身,你就只能和武者一起在泥地里打滚。 这也是所谓的什么‘一剑破万法’‘一拳破万法’之类的原因。 这也是其他人看见武者斗法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那么惊讶的原因。 但是……高见实际上并没有打开气海。 也就是说,他实际上,并没有武道内气,不开气海虽然无法拥有这个大杀招,却也给了他一个机会。 斗法的机会。 没有武道内气,那么利用气血本身,也可以展开斗法。 尤其是……高见的术法基本功,其实打的非常非常的扎实。 玄化通门大道歌,可是一整部修行原理大全啊。 高见不知道对方的术法到底是什么路数,但怎么运行的,原理如何,利用到了哪些气的性质,他却一清二楚。 所以,在这场斗法之中,高见居然是优势! 对方所用的是饕餮纹,贪于饮食,冒于货贿,天下谓之饕餮,鼎著饕餮,有首无身,食人未咽,害及其身,以言报更也。 同时,宪章性好囚,饕餮性好水,蟋蜴性好腥,蛮全性好风雨,螭虎性好文,金猊性好烟,椒图性好闭口,虭多性好立险,鳌鱼性好吞火,金吾性通灵不寐。 以饕餮为跟脚,再加上是一个水缸,符合‘饕餮性好水’的根基,所以眼前这个水缸的术法跟脚,是借用饕餮的凶性,贪婪、食性,和无止境的肚皮,以此融合水的包容,形成了一种‘包容的封印’。 想来,他们就是想用这种封印来针对丹砂,压制丹砂的威能,进而将其拿下,甚至是吃掉。 那么,想要破解眼前的术法,重点就要放在压制饕餮之上,因为‘水’是无法被压制的,作为五行之一,从位格上压制水是几乎做不到的,高见现在也没有这个能力,他所能动用的就只有自己的气血。 而另一方面,破解饕餮的方法,一个是寻找克制饕餮的气或者物,另一个则是强硬的用位格和蛮力压制。 恰好,高见虽然压制不了水,却有一件可以压制饕餮的,在位格上强于饕餮的东西。 那就是……太岁神韵。 饕餮不过是地上的凶兽而已,而太岁星君可是高位天神啊。 此刻,高见的刀路之中,便带上了太岁的气息。 饕餮纹散发出强烈的吞噬之意!赤瞳灼云,獠牙啮月,腹鼓若丘壑,涎垂成江河,怒而含五岳,噬三川,浊气冲斗牛,腥风卷玄黄! 而高见握住锈刀,刀锋之上,太岁酝酿,太岁引行,病符官符皆作祸。 将太岁神韵赋予刀上,取的是太岁乃众杀之主,若遇斗战之乡,必主刑于本命,岁伤日干,有祸必轻,日犯岁君,灾殃必重! 水旱,天之所为,饥穰,阴阳之运也,非人力。故太岁之数,在阳为旱,在阴为水。六岁一饥,十二岁一荒,天道然。 此刻,高见以太岁之阴,侵蚀这个法宝的水运,压制饕餮神韵的同时,还要褫夺饕餮的水运,让这个法宝彻底失效! 两边各自出招,而高见精准的识破了对方的弱点。 我可以破解饕餮,那你……能破解太岁吗? 就在高见斗法之时—— 在飞舟的上层。 一个穿着胡服,看起来有些异域特色的年轻人,正坐在飞舟的一处高级舱室之中。 这种高级舱室,得七八百金起步,其中的陈设自然也是华丽至极, 室宇精美,铺陈华丽。 五彩金妆,玉钩斜挂。 仅一面墙,墙上就画有漾彩、硃鸟、白虎、玄武、飞羽、青凫、陵波、道场、玄坛,还有方丈、蓬莱、瀛洲诸山,台观宫殿,栩栩如生。 仔细一看,这其实是一副观想图,而且品阶不低,想来是让乘坐飞舟的人都可以观看,用来抬高整个房间的档次的。 除此之外,各处古董文玩,碟皿合盘,酒檐动使,茗碗瓶,器玩帘幔,妆奁冠镜,这些东西全都品阶不低,或放光明,或显灵韵,俱是法宝。 整个房间,装饰并非那种极致的奢华,只要稍稍有些眼力的人,都可以看出这里的状态。 一个人,坐一次飞舟,就得七八百金,价格比高见的要贵了七八倍,这个价格的房间,自然是要这么高档的。 而此刻,坐在房间里的这位穿着胡服的年轻人,额头冷汗直下,后背也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他整整出了两场汗。 额头的冷汗,是吓出来的。 背后的热汗,是累出来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斗法之中落到这个境地! 在这位年轻人的旁边,有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嬷嬷,焦急的看着年轻人,口中称呼:“赫仑萨保,怎么了?” 如果这话让高见听见了,他估计就能立马知道这人的情况了。 萨保,是神朝之中,关于‘胡人’的官职。 神朝在对外贸易,或者对外征服的时候,常常都会接触到各种各样的胡人。 所谓‘东夷,南蛮,西戎,北狄’都是如此,基本上,他们都会被统称为‘胡人’,像是草原王庭,就是典型的胡人。 关于这些胡人的存在,其中一部分自立在外,形成了国度,和神朝或是臣服,或是敌对,或是中立,势力并不算小,当然,肯定是不如神朝的就是了。 还有一部分被灭掉了,类似于沧州,沧州以前就是胡人的地盘,然后被神朝征服,砍了脑袋,所以沧州有‘古战场’,这个古战场就是灭了当地的胡人,斩首九千万级的地方。 还有一部分呢,则选择了‘归顺’。 通过商贸往来,通过战争投降,或者主动臣服,胡人各种各样形式往来于神朝之中,有些在千百年来的融合之中,就成为了神朝内部的一份子了。 神朝的居民,甚至是一部分官员,都承认他们的地位,地区影响力,实力,甚至是承认他们‘自己人’的身份,不过……终究还是有些隔阂。 他们毕竟是胡人。 所以,在这种因素下,这些胡人肯定是主动自发的聚集起来,大家相熟的人一起生活,然后人越来越多,不断集聚形成独具特色的自治团体,随着进入中原地区的胡人越来越多,逐渐慢慢呈现出了显著的‘自治区域’的状态。 在这个状态下,就需要领袖的存在,来维系这种自治状态,而“萨保”就是关于这一职位的称呼,意为‘领袖’。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总让他们自治,那神朝怎么管理他们?这些人在神朝到底算个什么情况? 他们和原本草原或者大漠的同胞已经脱离了,但在神朝内部却又自治,属于三不管的状态,并且他们的实力其实并不算弱,不能忽视,就算要剿灭也不是轻松就能做到的。 因此,神朝提出并制定一系列的策略,来加强对这些自治胡人的管理,从而逐步引导胡人有秩序的在中原大地与神朝原本的百姓共同生活。 随着这种策略的实施,一些胡人之中的强者也在积极入仕,表忠心,甚至坐上高位,乃至于在神朝之中发挥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使得神朝不断调整对胡人的制度设计,最后逐步转变将这些自治的胡人区域完全纳入神朝朝廷的正式管辖之中。 在这个过程之中,‘萨保’这种首领在管理上的特殊性使其受到神朝朝廷高官的高度重视,神朝朝廷希望利用这些‘萨保’,间接对其自治区域的内部胡人实施有效管理,进一步控制这些胡人。 所以经过商议和谈判,神朝给予了这些‘萨保’真正的官位,赋予了他们较多的管理职能,从而更好的利用胡人来管理胡人,达到低成本‘以胡治胡’的目的。 神朝朝廷最终决定设立萨保府,而萨保也成为了朝廷的正式官职。 此后,这套措施卓然有效,吸引了很多原本不在神朝内部自治的胡人部落投靠。 神朝考虑之后,也决定接纳他们。 开明的政策愈加吸引周边少数民族政权的归附,萨保的职能也得到了充分的发挥,遂将萨保官职开枝散叶出去,形成了一套以‘萨保’为核心的胡人管理机制。 于是,这样的胡人越来越多,萨保也越来越多,但大体上都是某个胡人部落或者自治区域的首领,亦或者首领继承人这样的位置。 如果部落比较大的话,首领一般会入朝为官,成为某些高级官员,这个时候,首领继承人,少族长这样的人,就会成为萨保。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看修为和年纪,应该就是某个大部落的少族长,现在继承了萨保的位置。 从他擅长使用‘饕餮纹’也可以看出来,这应该是‘四夷’的人。 四夷之中的‘饕餮部’的萨保。 或者说‘饕餮族’,这是一批臣服于神朝的胡人。。 就是他在和高见斗法。 甚至,他汗流浃背! ———————————— 此刻,在下面,高见赢了。 他切下了饕餮纹,将之握在了自己手中。 “胡人……首领?看起来地位还不低,就在船上,难道是个萨保?”作为熟读百科全书的高见,马上就读出了这口青铜水缸其中隐藏的信息。 然后,他看向了旁边的丹砂:“丹砂,幕后黑手就在上面,和这几个喽啰无关,他们估计是被买通的,去上面。” 丹砂闻言,龙爪收起,重新化作青葱柔荑,然后蹦跶着走到了高见的旁边,好奇的问道:“萨保?什么萨保?” “胡人的官,不过是受到神朝承认的,不是那种可以无视的东西,而且从这个来看,大概率是四夷的东西。” “四夷?”丹砂没听说过。 “书上记载:“饕餮,天下恶之,比之三凶。舜宾于四门,乃流四凶族,迁于四夷,以御魑魅,于是四门辟,言毋凶人也。”高见解释道。 丹砂顿时了然。 别的不清楚,舜她可是认识的,毕竟她的姓氏就是‘舜’,她的名字是舜丹砂。 这段记载让她记起来了,太古时期,舜帝制服四族,并将他们流放到边陲,抵御那个地方魑魅魍魉,凶顽族群。 这些记载,也符合‘萨保’的诞生记录。 丹砂点头:“哦,这就是胡人四夷四部之中的‘饕餮部’?他们以饕餮为图腾,擅长使用有关于饕餮纹的法门?” “显然是这样的,只不过有点奇怪,饕餮部的人,地位甚至不低,那么他们乘坐在这艘前往神都阳京的飞舟,是为了什么?”高见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 不知道。 高见不太清楚。 但不知道的事情,可以去问嘛。 对方试图针对丹砂下手,那高见可不会当做没看见。 于是,高见抬头往上看去。 与此同时,从上方的直线,一道气劲直冲而下! 高见一刀将气劲斩碎,挡下。 但中间的通道已经被打开。 从上面落下来了两个人。 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嬷嬷,还有另一个身着胡服,汗流浃背,眼神却充斥着怒意的年轻人。 高见一看那个年轻人,脑子里就冒出来俩字儿。 顶真! 不是,真的很像诶。 皮肤稍黑,但并非是纯粹的黑色,而是某种带有野性的棕色,双眼之中显然带着侵略性。 而且,很帅。 说实在的,真挺帅的,有一种虽然他是人,却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狼王’的孤傲之感。 当然,前提是不认识顶真。 不然的话,就会觉得……这人是不是没读过书啊? 不过这些都只不过是高见脑子里的胡思乱想而已,实际上就在这一瞬,对方那个中年嬷嬷出手了。 一出手,便是熟悉的‘巫觋’手段。 高见和左家打了这么久,对巫觋的手段算是轻车熟路了。 但是……并非是神朝的‘巫觋’,而是更加诡异,更加奇特的巫觋手法。 是诅咒。 那中年嬷嬷伸手,高见迅速反应过来,持刀格挡,挡下了一记普通的术法。 好快,但并不是无法应对…… 只是,这时候,他突然感觉头上一痛。 仔细一看,发现自己的一缕头发被摘走了。 摘头发? 是诅咒! 刚刚的术法是佯攻,其实就是想要摘到高见的头发! 高见立马反应过来! 丹砂也察觉到了,随高见一起,手中火环猛的往前喷出! 但对方手中掐诀,海火却无法侵入分毫。 那是辟火咒。 对方的咒法,确实厉害—— 而另一边,高见深吸一口气,将锈刀握在手中,猛的发起了冲锋! 他这次没有控制力量,而是明确的斩出了全力,同时也放弃了御风,于是刀锋在空气之中发出了强烈的呼啸,尽管这种呼啸声会减少力量,可高见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 因为,给巫觋一根头发,巫觋就能要了你的命! 高见的冲锋速度很快,但是……他很快就停下了。 那中年嬷嬷,手中已经亮起了一盏灯。 灯芯,正是刚刚那一刹那拔下来的高见头发。 灯很暗,那火焰并没有放射出光芒,反而在吞噬周围的光,黑影在灯上徘徊,黯黝的让火苗都好似止而不动,黑影印在地上,如同墨染一般。 随着灯点燃,高见冲锋在半道的身体僵直了起来,中断了所有行为。 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了他的身体,高见浑身上下青筋鼓起,眼白里充满了血丝,嘴唇乌紫,想要呼吸却又好像有什么东西扼住了他的喉咙一样。 甚至,他连心脏都不再跳动了,浑身上下,每一根血管,每一寸皮肤,每一个内脏和每一缕气息全部停摆。 所有的生理机能,全都停止了。 那能斩碎山头的刀光,也因此而停下。 诅咒已经应验,她手里的灯,是高见的厌胜之物! 这种程度的束缚,一抬手就差点让高见毙命,这个中年嬷嬷,是七境! 这也不是普通的咒法,是神通! 那中年嬷嬷举着灯,一边控制高见,一边以辟火咒压制住了丹砂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鬼,竟敢冲撞萨保,你们可——” 话音未落,有一股剑气突然袭来! 噌的一声,随着好像有东西刮在玻璃上的尖锐声响,剑气缩微一点,极限突破,好像苍鹰往天冲刺,要刺破天穹! 音波震响,厨房的瓷器,碗碟,迅速碎掉。 金气肃杀,繁霜殒带,万物当之,无不破碎,主支离流血之灾。 那个中年嬷嬷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巫觋近身,就是很弱。 剑气袭来之际,她甚至都没能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就被直接贯穿,刺破了心脉,钉在了墙上。 与此同时,舒坚已经站在了那个顶真萨保的头顶,发出了声音:“喂喂喂!当着我的面动手,什么意思?爷爷我只是喝醉了,可不是死了!” 那个萨保,原本愤怒的眼神,此刻也瞬间冷静了下来。 七境!同样也是七境! 没想到,这个人身边也有七境的大妖守护! 而另一边,中年嬷嬷被钉在墙上之后,高见的诅咒也顺势解除了,他一下恢复了行动能力,长舒一口气:“呼……舒长老,你耳朵还好能用啊。” “笑话,那么大的声音,死人都震醒了,老夫只是喝醉了而已,怎么可能听不见?”舒坚两爪叉腰,昂着头说道。 是的,高见刚刚那一刀,并非是为了砍人,而是为了那一声尖啸。 他为此甚至停止了御风,故意让这一声刀鸣传的又响又远,以此来吸引舒坚过来。 对方有一个七境的护道人,舒坚不来的话,高见和丹砂还真不好搞定。 但是,中年嬷嬷并没有死。 在舒坚叉腰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悄无声息的化作了‘影子’。 影子,是不存在于这个世间的事物。 没有实体,当然不会受到剑气的桎梏,所以她像是液体一样流动了起来。 舒坚见状,停止了和高见的闲聊,身后本来柔顺油滑的金毛立刻根根竖起! 丹砂双手一挥,火环张开,同时身上的诸多法宝也全部启动,金色的瞳孔竖起,龙雷在其中酝酿。 而高见没有动手。 同理,那个萨保也没有动手。 因为他们都看向了厨房外面的那条道路。 在那里,一位美妇火急火燎的走了过来。 过来的第一件事,她就是一挥手,将那个厨师和‘刘姑姑’直接杀了。 两颗人头飞到天上,但却没有血迹,因为血液在那之前就已经全部凝固了,两具尸体被冻成了冰雕,一点都没有弄脏周围。 然后,她立刻躬身下拜,连忙对着高见和那位萨保说道:“二位贵客,息怒!息怒!我以这二人头颅,向贵客赔罪了!” 高见立马看向这人,表情稍稍有些不悦。 上来就杀人……这是赔罪,还是威胁? 而且,高见真的很讨厌这种滥杀的行径,虽然都说他杀性大,可问都不问就杀,还是不太符合 这美妇,生得肌肤似雪,髻挽乌云,紫衣青衿,著红履,纤瘦如指,姿容美艳,作时世妆, 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想来应该是这艘船的掌柜之类的位置,负责这艘飞舟的运营。 此刻高见和那个萨保动起手来,而且两边都有七境撑腰,她肯定是要露面的。 于是,高见率先说道:“赔罪?事情都没问清楚,就直接动手杀了证人,是赔罪还是消除证据?你直接动手杀人,是因为你知道这位萨保做的事情?你是在给他开脱?杀了人,再来调解,就当没发生过?” 高见开口便咄咄逼人,而舒坚则看着那些影子朝着自己涌过来,心知不妙,轻轻一跳,从那个萨保身上离开。 下一刻,那中年嬷嬷出现在了萨保身边,将他护住。 舒坚也落到了高见的头顶,站在他的头上,两爪抱胸,睥睨眼前的情况。 两边都护住了自己的核心人物。 那美妇见状,松了口气,然后连忙上前来,站在两边的中间,隔开两边,然后恭敬的说道:“二位都是贵客,想来是一时误会,刚刚杀那两人只是因为他们坏了船上的规矩,还请大人海涵,若有什么损失,我们一定承担!” “此次去神都,赫仑萨保日后也是要去太学精修的,还请公子海涵一二,毕竟……您也知道的吧?” 她不小心吐露出的话,反而把自己吓了一跳。 然后马上露出一副温柔的苦笑,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有些话不太好说出来。 高见在一旁不禁感叹。 美女就是厉害。 要是露出这种表情,其他人不就很难往下问了吗? 有礼的君子不会问让对方难办的问题的。 不过,显然这一切都是‘话术’。 他才不吃这套,什么君子不君子的,我粗鄙武夫一个,不和你整这套。 至于那边那个?用太学来吓我?兄弟,这你可选错人了。 于是,却见高见撇撇嘴:“太学?那又如何?谁还不是个太学生了?我也考上了,这次坐飞舟,就是为了去神都上学。” 此言一出,那美妇突然拿出一块玉简,然后神关开启,以神意扫了一遍玉简,似乎是在观察其中的‘书气’。 书气可以记载信息,想来这里面应该是名单之类的东西。 然后,她看完之后,马上又盈盈下拜:“原来是高见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赫仑萨保,这是你的同学呀——” 高见才不相信对方这个姿态,以她刚刚露面的情况来看,她应该是知道高见的身份,然后才来维护的,不然的话,她应该会直接帮赫仑萨保说话。 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直接问对方的姓名是很不礼貌的,会显得对方是无名小卒。 直接喊出对方的名字也不行,会显得她提前调查过。 所以‘见面才恍然知道’,就是最好的反应。 都是话术。 但不管怎么说,她这番话术,让高见和萨保都互相看向了对方。 该说不说的,微微点了一下这事儿,让高见和那个什么赫仑萨保都知道了身份。 太学生,这个身份其实是相当大的,哪怕修为更高的修行者,面对太学生其实也很难摆的起架子,除非你高到八境九境甚至是十境。 因为……太学生基本上可以说是注定的,必然是未来的高位存在。 七境对他们来说是‘不成器’的意思。 八境是普遍水准。 十境往上才能被列入优秀校友的名单里面。 其中有些名垂青史者,成就地仙的也不止一个两个。 但显然,这个时候,还不足以让双方休战。 只是,还需要试探。 于是,那个赫仑萨保微微嗤笑一声:“沧州,穷乡僻壤的地方,赢了选拔,怕是也拿不出手吧,武者……去了太学学什么?那藏经阁,你看得懂几个字?” 眼见对方开始斗嘴,高见也不惯着,当即开骂:“兄弟,饕餮部是什么富饶地方吗?我记得你甚至都不在神朝十州之内吧?四夷的乡下破烂地方,也好意思瞧不起沧州吗?还有,刚刚是谁斗法输了?我看不懂几个字,你怕是连藏经阁都进不去吧?” 赫仑萨保也没有因此而羞恼,因为这只是言语上的试探,他只是继续说道:“呵,还停在血祭阶段的烂地,居然敢说我们,我们起码不会拿人来换这些事。” 高见则回复道:“血祭已经停了,我亲自停的。” “你停的?笑话,那左家呢?” “灭了,我动的手。”高见如此说道。 这话一说,四周终于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沉默。 (加更求月票啊) (本章完) 第224章 让步 第224章 让步 高见这句话,让周围陷入了真正意义上的沉默。 什么……鬼东西? 灭了左家? 停了沧州的血祭? 这可没听说过啊。 就连那个身为掌柜的美妇人也有些不可置信,但她并没有展露出来,而是仍旧保持着一副‘微笑自若’的样子,但她已经打了个手势,身后跟着的小厮当即若无其事的退了出去。 那位赫仑萨保,在经历了先前那些事情,又得知了高见所说的事情之后,他看了一眼丹砂,又看了一眼高见,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但高见却提前说出了口,他指着赫仑萨保说道:“看什么看?你有意见?” 这话可是相当不客气了,而且不只是不客气,还很不合常理。 丹砂和舒坚也看向高见,高见不像是说这种话的人啊? 正常来说,大家说话做事都得有分寸,起码不能‘失礼’,因为失礼通常代表着你在某些方面落入了下风。 而高见这一开口,礼仪和分寸全都荡然无存。 不过,显然,那位赫仑萨保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嗤笑一声,转头看向丹砂:“我在看她,唉,可惜差了一点,不然她已经被我吃掉了。” 丹砂皱眉,手中火环,铃音贝,一齐响动。 而高见,径直往前走了两步,头上顶着舒坚,站在了丹砂的面前,挡住了赫仑萨保的视线。 然后,高见想了想,没有停下,而是往前走去,朝着对方的面前走过去。 那位美妇人见状,立刻上前,想要拦在两人中间:“高先生,高先生,大家同为太学生,日后是一届的同学,你和赫仑萨保也只不过是误会一场,何必因为这些事情——” 她说话之间,拦在了高见和赫仑萨保面前,而赫仑萨保站在原地,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忌惮的,似乎笃定了高见不能把他怎么样。 高见确实是一块他不能随便啃掉的骨头,不过那又怎样? 难道高见就能啃下他了吗? 饕餮部,或者换个说法‘饕餮族’,‘饕餮卫’,本身就是神朝朝廷官方认证,神朝皇帝亲自盖章,长卷大印封敕的四卫,保卫神朝四方,抵御魑魅魍魉。 这个背景下,哪怕眼前这个高见来自神朝千年世家,执掌一州之地的权柄,也顶破天和他互相奈何不了而已。 而高见听那个美妇人说完,然后很认真的说道:“姑娘,他在你的船上,想杀人诶。” 那美妇人苦笑一下,没有回话。 她不知道吗? 她当然知道。 可对方身份高贵,这次甚至还考上了太学,那么路上找点东西吃,对象还是一条龙,那么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正常的选择。 只是没有想到,另外一边也是太学学子,应该在沧州势力也不小,虽然没听说过沧州有什么姓高的世家,可沧州的官府势力也不小,指不定就是哪个衙门培养的后继者,或者干脆更简单,是别的州的贵人,专程把人送去沧州这种穷乡僻壤,就为了抢一个太学名额。 听说沧州那边最有名,最大的是水家,水家公子应该才是正经的沧州学子…… 所以在一开始,她真不知道高见的身份,至于那条真龙……说实话,在饕餮部的势力下,寻常的一条六境小龙,吃了也就吃了。 真龙来神朝调查,查都查不了,绝对首尾收拾的干干净净,真龙没有那么多能力来调查的,毕竟调查是需要势力的,而在神朝,真龙插不进手来。 前些年就有过一条舜家的龙死在了沧州,有一条九境的老龙暴跳如雷,调查了许久也半点踪迹都没有。 有些事情,说你做不到,那你就是做不到,你就是十二境,也没办法。 所以她其实在当时想的是,吃了龙也就吃了,那条龙自己没长脑子,胆子大到这种程度,自以为自己六境就敢在神朝内部这么浪,死了也是活该。 现在想来……真是想的浅显了。 那条真龙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展露自己龙女的身份到处游荡,是因为背后有人在撑腰啊。 想着这些,美妇人稍微让了让身子。 很明显,她已经理解了高见的意思。 高见的言外之意是让她不要插手。 否则的话,这件事就会从‘两个太学公子哥的矛盾’,变成‘你的船上出了事’。 显然,美妇人不想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所以她选择了侧了侧身子,就像是被高见吓到了一样,这样赫仑萨保那边,她也有理由解释自己的行为。 明哲保身,就是这样。 而高见趁着这个机会,走到了赫仑萨保的面前。 然后,他挥手就是一耳光。 这一耳光很快。 但再快也快不过一位开启了神关,玉枕窍的感官无比敏锐的巫觋,那中年嬷嬷马上反应了过来。 她在高见的手刚刚抬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拦截。 不过舒坚的速度不比她慢。 一口金气从舒坚的口中喷出,剑光闪烁,扎穿了她的手掌,将她的阻拦完全挡住。 至于那位赫仑萨保,他的速度根本跟不上高见。 高见可是货真价实的武者,肉身不是他能赶得上的,可以看出来,他反应过来了,却躲不开。 所以—— 啪的一声。 他被抽了一个耳光。 周围的气氛都安静了。 就连丹砂都满脸惊异的看着高见。 这一下,胆子太大了。 高见没怎么用力,这一耳光也就是让脸上多了一个手掌印而已,没有造成什么别的伤害。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赫仑萨保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然后下一刹那,骤然变的通红,一股杀意袭来! 他的身后,骤然升起一尊饕餮法相! 虎齿人爪,贪如狼恶,浑身毛发逆竖如万剑出鞘,其目在腋下。 腋下双瞳迸赤焰三丈,照见白骨,吼声震裂,四周灰尘簌簌而坠。 饕餮怒甚,攫爪撕空,黑风自指间涌,须臾间,四周厨具龟裂,迸射如雨,虬张怒发,但见其口吞八方之气,空气倒卷成瀑,此兽犹怒未已,啮齿嚼风,似乎饿极! 但只不过是虚像而已。 高见根本站着没动,因为对方口中的吸力根本什么都不算。 “怎么?单挑吗?”高见平静的说道。 但这话,却让赫仑萨保的怒火停了下来。 赫仑萨保,他的修行路径,并非神朝常见的道士,武者,炼气士,和尚之类的。 他修行的是饕餮部独有的修行道统,是一种特殊的传承,其主要是通过以饕餮的神韵来为自己整个道途奠基,比起修行自我,更接近于不断掌控更多饕餮的力量。 这样带来的提升是全方位的。 气海也好,神意也好,肉身气血也好,都得一个个顺序开窍,他的开窍顺序,不能集中在某一关,而是必须按照严格的顺序,一步一步开启。 也就是说,他要在十境的时候,才能开启第一关,之后十一境,十二境,连开三关。 这种情况下,他的所有能力都是很均衡的,并没有任何的短板,同理,也没有任何的长板。 因此,他的近战能力虽然不弱,但在这个距离,面对一个可以和他斗法获胜的武者,他没有胜算。 高见的配置,太克制他了。 于是,赫仑萨保,并没有继续发怒,而是消散了身后的饕餮法相。 “这次,是我错了,这一巴掌,就当是赔罪了。”赫仑萨保坦然的抬头,对着高见如此说道。 这话一说,旁边的美妇人稍稍低头。 果然。 大家子弟的气度,确实不一样。 “那就好,告辞。”高见微微颌首,转身离去。 赫仑萨保没有离开,就这么站在原地,注视着高见的背影,面色如常。 ———————— 而另一边,丹砂高兴的在高见背后跳来跳去:“哇!高见你好帅啊!你胆子怎么这么大?他看起来背景不小诶,你怎么敢动手的?” 高见摇了摇头:“这次是他理亏,而且看他的护道人,也不是舒长老的对手,所以我才会这么动手,就看他能不能沉住气。” “如果他沉不住气,我就能光明正大的杀了他了,还不会有任何的后果。” “可惜,这人还是有脑子的,没给我杀了他的机会。”高见有些叹息的说道。 “你想杀了他?你这次这么动怒,是为了我吗?”丹砂指了指自己。 而高见果断摇头。 “不全是,我只是看他不爽而已,他随随便便就拿你下手,甚至是想要直接把你吃了,对你这样的真龙都这样,你敢想他以前吃过多少人吗?”高见如此说道。 是的,这才是高见那么生气的原因。 开什么玩笑? 连丹砂已经表露的这么明显,知道不好惹的对象都敢直接下手。 这人还是饕餮的路数,他以前到底吃过多少东西? 或者换句话说……他吃了多少‘人’? 以对方的作风,说实话,高见都不敢想。 “那我在受害者里面,算是特别的吗?比起其他被他吃掉的人。”丹砂又喋喋不休的问道。 高见再度摇头:“你还没被吃掉呢,怎么就受害者了?别说这些了,回去休息吧。” 丹砂听了这话,不满意的鼓起嘴:“那我走了!” 说完,她跑开了。 而高见环顾周围一圈。 因为出事的地方是在厨房,谈判的地方也在厨房,在事发第一时间,那个美妇人就已经将周围隔离了,看起来船上的其他普通乘客并不知道此时发生了什么。 听他们议论,似乎用来遮盖的消息是船上的管道爆裂。 也行吧。 就在高见观察这些的时候,他头上的舒坚说话了:“不是我说,你这有点过分了吧,人家都这么说了,你瞧你回的什么话?” 高见翻了个白眼:“差不多就得了,你不喝酒了吗?今天可是最后一天!” 舒坚一听,顿时大惊失色:“什么?!今天是最后一天!?” “不然呢,你不会把日子忘了吧?明天早晨,咱们可就要到神都了。”高见说道。 “那我不和你闲扯了,走了!”舒坚忙不迭的跳到地下,四肢着地,一溜小跑就朝着餐厅去了。 高见看着老鼠和龙都各自离去,松了口气。 呼,这下总算是可以自己一个人待一会了。 去甲板上练练功吧。 这可比和丹砂说话有意思多了。 于是,高见走到了甲板上,凉风呼呼吹着,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只是飞舟的尾气依然闪烁着明亮的光,其中的光点还在不断飘散而出,像是星河不断飘荡一样。 还真挺漂亮的,在沧州,因为是在边陲,所以看不见这种场景。 如果是在神朝内部的重点交通都市的话,应该可以每天都看见这宛若流星雨一样的场景吧。 那还真是,挺壮观的。 不过,只是看了两眼,高见闭上眼睛,任由强风吹拂自己,然后开始锤炼肉身。 当务之急是开启精关,让自己具备真正在这个世界也算得上极强的生存能力,让自己肉身上的优势彻底发挥出来,所以,丹砂什么的很碍事。 不要打扰到他锻炼就最好了。 —————————— 一夜过去。 晨曦刚刚褪去夜色,外面还闪烁着微微星光,天空才刚刚泛起鱼肚白,还非常的早,此时还是寅时七刻,正是大清早的时候。 “神都已至,准备下船!”飞舟之上,却听见有船员敲响大钟,呼唤大家起床。 飞舟已经停下来了。 高见睁开眼睛。 泡在酒坛子里的舒坚也爬了出来。 丹砂迷迷糊糊的睁眼,然后又躺下去了。 早起对她来说有点困难,再睡一会吧。 不过,时光可不等人,紧接着,在些微的晨光之下,神都,展现出了他的姿态。 高见从舷窗往外望去。 大地隆起,雄伟得难以置信的山脉从地上升起。 因为山脉足够雄伟,所以峡谷也深得难以置信,树木长得巨大,山岳之上,矗立着整整十二尊身高千丈的金身神人! 在十二尊神人的身后,山岳组成的屏障后面,深达几公里的峡谷只不过是大地上的小小刻痕,蔚蓝的天空,澄澈又美丽,在这片大地上,无尽的平原似乎在蔓延,直至延伸到天际线。 那座平原上矗立着的城市,就是‘神都·阳京!’ (本章完) 第225章 这就是阳京! 第225章 这就是……阳京! 沧州内城,已经极度繁华了,在高见看来,那个地方已经……其不可思议的程度根本不是沧州能比的! 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自然形成的东西! 沧州内城,再怎么繁华,也是在地上…… 而整个神都,在天上。 八方直道,一共四条,这四条,全部汇聚在神都,形成了难以置信的天象。 天空上,纵横交错的飞舟航道,布满了云层! 太虚浩渺,紫极穹隆。 无数飞舟浮于云表,许多法宝隐于霞间,然后……为了契合这许许多多的飞舟,自然也有与之对应的,天穹之上的建筑! 却见天空之中,漂浮着十二重城!似乎有环北斗之势,八千琼阁,倚靠长虹,瑶阶万转银汉九回! 阆风清钟,这巨大的天穹十二重城,分别在十二个方位打开了出入口。 天门洞开,其中有无数飞舟和飞行法宝,以及诸多自己具备飞行能力的修行者,在其中来往悬转。 巨舟峙若山阙,金楼灿如列星,左有修士踞青虬吐雾,右有玄生蹲白虎含雷。 赑屃负碑,篆刻金文。 狻猊守鼎,香焚引路。 云衢纵横,虹桥交错。 晚霞化道,飓风成廊。 层云为海,悬屿作舟。 有大能驾日车辗过,碾碎云海万顷,旁边又有神将击鼍鼓震响,惊起风浪千堆。 琪树列植,琅玕丛生,一旁有玄鹤衔袋,似乎是在传递某物;再看有青鸾曳尾,掠过人海车辙,时有天风骤起,吹落水气成雪;倏尔甘霖沛降,凝作星屑流金。 这里空间很大,以大多数人的标准来看称得上是无边无垠,只有天上的太阳散发出光芒,可以指认方位。 只是,这光芒尽管看上去耀眼,但似乎并没有真实太阳所具有的温暖,似乎因此神都阳京的气候可以算得上是凉爽。 哪怕是如此巨大的平原,但气温似乎是‘恒定’的,不管是什么天候,下雨也好,下雪也好,大风也好,打雷也好,各种天象在天空的十二重楼上出现,可都无法影响气温一点。 而此刻,高见等人乘坐的那艘飞舟,才终于来到了那千丈神将的脚边。 此刻,寅时已过,时辰来到了卯时。 天光已亮,晨钟撞破月轮,十二重玉楼同时绽放光明,照彻周围每个角落,潇潇长风齐奏韶乐,回荡天外天。 高见聆听着这一层声音,看着飞舟开始减速,然后划过了旁边的千丈高的神人金身。 十二尊神人金身,分别对应天穹的十二重楼,飞舟已经相当巨大了,可在路过对方身边的时候,就像是玩具一样。 神人金身胸口处掠过的瞬间,金身眼中闪烁光芒,这光芒扫过飞舟—— 霎时间,整个飞舟被熔金般的日轮扫过,神将战裙褶皱里飞出成列玄鸟,鸟喙衔着某项物品落到了飞舟之上,同时,可以看见飞舟的一些工作人员,对这些玄鸟献上了通关文牒。 于是,神人金身收回了目光。 飞舟的速度彻底减缓下来,从神将胸口的蟠虺纹旁边路过。 高见只觉得自己的视角变成了舒坚。 平时鼠鼠在他们身边的时候,应该就是这样吧,神人金身就是有这么巨大,这恐怕就是神都阳京的‘门神’了。 飞舟继续前进,穿过了金身,离开了山脉,进入到了大平原之中,在天空悬浮的十二重楼的天门处,开始排队。 市集声浪已经传来。 在这个排队的地方,可以瞧见无数小型飞舟,像是一个个移动店铺一样,轻车熟路的靠拢了过来,上面有人吆喝着。 左侧的小型飞舟,上面有一个炼师铺子,正在夸耀自己的闪电,紫电凝成的琉璃珠撞得铜盘叮当响。 右侧的小型飞舟,几个仙门的织娘,抖开了手里的霞缎,展示着这用作法衣的布料,吹嘘这是三境最好的法衣素材。 擦过几只正在啄食风铃的雀鸟,有个醉汉骑着葫芦横冲直撞,葫芦嘴喷出的酒雾还没凝结,却被路过的几只独角豹当零嘴吞了。 “让一让!”又传来一个声音, 一头昆仑白鹿踏着火焰掠过,鹿角挂着两盏锁灯,上面有个人捧着竹筒,其中装着的似乎是某些高见不太认识的元气,看那样子是来送货的。 “飞舟大路,严禁小型坐骑和个人飞行!”旁边的一个飞舟传来叫骂声:“草你妈的闲汉,送东西别插进大路来!撞死你活该!” 又有小型飞舟掠过,对着高见所在的飞舟吆喝:“玉璧天宫纪念品,货真价实的九转还丹炉灰!便宜卖咯,第一次来阳京必买啊!” “劫雷,马上就要消散了,炼器最佳,八折!” “刻录的十境两关大宗师的剑气开天全影!有神韵嗷,可以参悟剑法!” 高见看着这些,头上有些流汗。 说实话,他还以为神都会显得更加的……庄重。 但仔细一看,这里的气氛……实际上,好像和沧州差不多? 不过也是,这个地方是港口,类似火车站一样的地方,叫卖的人多一点也是能理解的。 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里的生产能力,确实高的有点离谱了。 眼前的十二重天宫,十二尊神人金身,甚至都只是大门而已,高见已经可以看见,在天宫下方,在平原之上,还有一座城市! 那座城市,想来也是阳京的一部分! 穿越了天宫,高见真正意义上的抵达了神都阳京。 如黛群山,滔滔大河。 万里云散,澄净碧空。 有山有水,有城有郭。 亭台楼榭,飞檐雕梁。 但却能看见,这些建筑物上,隐隐约约趴着一些,狮子、天马、海马、押鱼、獬豸、斗牛、行什、鸱吻、狻猊。 最为奇特的是,这些异兽并非雕塑,而是活物,站在屋脊之上! 这是屋脊兽,有镇宅辟邪,抵抗某种灾祸的效果。 只是,沧州的屋脊兽一般都是雕刻而出,是取其寓意,例如鸱鱼,将鸱鱼之像置于屋脊,以此方式来镇压火灾,防止起火。 而神都的手笔远远大于沧州。 什么‘雕刻’?不,他们直接将活着的这些异兽炼化!然后置于房顶,为自己镇宅! 但见天门豁然之下,枢纽悬空轮转。 丹色楼阁凌空飞架,白玉璇室透出清光。 云锦的绣楼边上,抬眼望去,层层云海翻涌如潮,浮空仙岛排列,应该是某些人的住所。 一艘艘飞舟隆隆驶过,那是排列的移动商铺。 在那上面,有织娘捧着冰绡换取火枣,仙客端着琼浆肆意畅饮,美玉在叫卖,钟山神铜正在转手。 炼师锻打神铁溅起火星,织工抛掷银梭散开丝线,丹师传来药香,只是生产贩卖之间,又有些人忙不迭的闪躲,原来是前方的空中,有两条异兽牵引车驾,清道开途,那是朝廷官员在巡视此处天门,于是许多常年在这里混迹的小型飞舟,齐伏恭迎驾,一时间招呼声音交响不绝。 而且,天地之间的分隔并没有那么清晰,神都阳京,并不是一座平面的城市! 天宫之下,还有数之不尽漂浮着的建筑物,这些建筑物以一种特定的规律运转着,形成了一座动态的,却有规律的悬浮都市。 最下层的城市沉在云海之下,青灰瓦顶在乳白雾气中若隐若现,中层的那些飞行建筑群悬浮在金光里,斗拱间穿梭着各种私人法宝或者飞舟,而顶层的宫阙正在吸收初晨的阳气,鎏金屋顶因此而变得绚烂。 从这里看去,最顶层的十二层天宫,再往下瞧着中间悬浮着的无数建筑,然后一步步向下,最终落到神都阳京的地面之上。 “到地方了,下船!下船!”飞舟之上的修行者停留在了一座悬浮着的,类似于港口一样的地方,然后催促着乘客下船。 经过了刚刚的旅程,哪怕是丹砂现在也醒了。 舒坚和高见更是早早的就看完了全程。 所以,三人很自然的下了船,站在这座浮空港口的平台上面,见证着这整座城市。 光怪陆离,不可名状,昆仑玉京之象,琼楼玉宇,归墟大壑,漩涡暗涌,尽是密文流转,此间瞬息万变,诚乃造化之奇工。 “哇,神都阳京可真是……”舒坚有些感叹般的看着眼前的城市。 这种级别的城市,哪怕舒坚是七境,也显得像个乡巴佬一样。 沧州内城,和神都阳京比起来,简直什么都不是。 丹砂也昂起头,作为真龙的她亲眼见证过真龙推动四海的样子,也知道东海龙宫长什么样,可眼前的阳京,依然让她有些震撼:“真是,这种城市,到底是怎么运转起来的啊……整座城市,好像都是一座阵法,所有的房屋,包括天空漂浮着的,地下的建筑,还有最上面的十二座天宫,似乎都是其中的一部分啊。” 高见翻着自己脑海之中的知识,说道:“我看书上说了,神都确实是一座阵法,是以工部中央阵眼启动的星斗阵,这个东西,高九丈一寸三分,围一丈八尺三寸九分,又被叫做浑天仪,表面有万千符篆对应着天上群星,当工部的大能们转动星盘的时候,悬浮基座下的阴阳气就会与特定星宿共鸣,用来指导整个阳京建筑物的运转。” “上面刻有八方、十天干、十二元辰、二十四节气、七十二天候于其中,定四维日辰,正昼夜九十六刻。” “整个神都,就是以天上星斗为数,三垣,四相,五斗,九曜,十二元辰,二十八宿皆在其中,所以看起来虽然乱,但却井井有条。” 说着,高见看了看周围的分布,又说道:“我们现在应该是朱雀区,建筑群对应井鬼柳星张翼轸,这七宿,分别是七个大的街区,悬浮阵纹应该是赤色火焰状的。” 每个悬浮单元都通过阵法与神都整体相连——这些肉眼不可见的灵气通道在云层中纵横交错,当卯时的晨光穿透云海,整个能量网络会折射出彩虹般的虹桥,这也是高见刚刚看见的彩虹桥的模样,顺着这些彩虹桥前进,可以节省飞舟的动力,同时,飞舟也不能偏离这些虹桥。 神都法令严格,任何飞行法器,都必须按照特定的方位行动,不可以随便行动,否则会被罚款。 “你看那边就是主道,八条主道以八卦方位展开,子午线上的紫微宫投射出的道路就是飞行轨迹,那边的幻术,是为来往飞行法器和法宝标注出立交层级。” 随着高见的话语,恰好,有一架朱雀造型的公共飞舟滑入离卦航道,尾翼差一点就擦过坊市间的木质牌楼,惊起檐边蹲兽,蹲兽连忙口中喷雾,阻绝撞击。 与此同时,又有一只妖鸟飞过,妖鸟之上,有一个公差。 “卯时二刻,井宿有雨过境!卯时二刻,井宿有雨过境!“原来妖鸟背上搭着一个打更人,路过此处的时候,敲响铜锣,口中呐喊,播报天时。 旁边港口的工作人员中,有一个人听了这话,马上挥动玉柄麈尾,阵法中的坎水位顿时亮起蓝光。 他随即拨动自己面前的阵盘,于是,这座浮空港口处,有七座镇水石阙从港口内部升起,这些雕着螭吻的玉柱在空中组成宫格,启动了其中的术法。 于是,即将到来的暴雨被导流成环绕港口的螺旋水幕,没有落到港口之上,不会影响人们的出行。 天神已失的情况下,各种天候都是人为的,所以这些打更人除了报时,也会负责播报早就安排好的气候。 高见拿出几百钱的零钱,从周围的小贩那里买了一张地图。 这里到处都有这种小贩,因为这里是港口,港口很多都是和高见一样,第一次来神都的人,此刻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启运神朝的京城。 大家都说,阳京很厉害。 可真的看见阳京到底有多厉害的时候,任谁也说不出话来。 这种城市,怪不得启运神朝是整个天下,最强大的势力。 怪不得那些大仙门,都要臣服。 高见看着地图,说道:“咱们下了船,现在是在井宿,附近的街区有水府,天樽,五诸侯,北河,水位,南河,阙丘,军市,弧矢,钺,积水,天狼。” “我看这里水府比较近,上面还说了这里是客栈比较多的地方,我们先去水府吧。” (本章完) 第226章 京路难寻 第226章 京路难寻 高见头上顶着舒坚,身后跟着丹砂,在这座城市穿行着。 神都阳京的移动相当有意思,因为这座城市本身就是会移动的,所以,你要做的其实并非在一座静止的建筑群里走迷宫,而是通过适时的等待,巧妙的变幻自己的位置,寻找一些关键节点来完成你的旅行。 否则的话,这个立体迷宫就算你拿着地图也很难走,你会发现你要前往的地方正在飞速离你而去,而你毫无办法。 必须掌握一些窍门,一些特殊的时机,才能让自己的目的地朝着自己飞过来,尽管这需要一些星象知识,因为神都的建筑物和街道的运转是完全按照理想情况下的周天星斗来的。 因此,神都诞生了一种特殊的职业,叫向导。 这些人精研神都这座城市怎么运转,帮人指路,很多在神都生活了很多年的人都离不开向导,没了向导,他们肯定会在这座立体迷宫里迷路。 而对于高见来说,他不需要这个。 他自己就懂这些。 也正因此,他此刻正在惊叹于这座巨大城市的精妙。 理论上来说,你只要漂在天空,找一个点,然后自己一动不动,那么只要一年的时间,你就可以绕整个神都转一圈。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坐地日行八万里。 虽然没有日行八万里这么多,但以阳京那巨大的占地面积来看,这座城市的运行速度也绝对不慢,这么一圈下来,一年八万里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无数悬浮着的城市结构正在以星宿的方式不断切换,重构。 当午时的日晷指针指向正北方时,高见发现,这座城市已完成好几次区域级别的立体重构,他带着已经被转晕的丹砂和舒坚,降落在帮人辨别路途的阵台上,看着幻术构成的地图虚影里闪烁的许多光点,判断着方向。 丹砂已经两眼冒圆圈了,昏昏的对高见说道:“你不会迷路了吧……高见,要是不行,咱们快点找向导啊……” 她已经快被绕晕了,现在面对着漫天的飞舟,漂浮的建筑群,还有穿行着的飞行法宝还有些靠自己飞行的人,这种错综复杂的状态,丹砂的脑子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 走龙也晕了,在这个地方,走龙甚至都无法充当坐骑,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慢慢习惯。 就在刚刚,走龙还看见了有匹失控的天马拉的马车撞向正在沉降的桥,桥栏上雕刻的睚眦兽突然活化,跃到空中咬住天马缰绳,硬生生把这架飞行器拽回正道,事后还收了钱作为赔偿费…… “别急,肯定能找到的,我正在算。”高见低着头,看着地图上面绘制的各种道路。 道路都是立体,变动的,所以这种地图实际上是利用幻术造成的投影自然也是变动的,需要实时计算才能够跟得上。 看见高见站在阵台上的样子,旁边就有个人走了过来:“两位,需要向导吗?不管你们想去哪儿,保管能带着你们走,几十年老店了,天天都有回头客!” “不用,我找得到路。”高见摆手拒绝了对方,然后 “真的吗?咱们来的时候是卯时,现在可都午时了,都差不多三个时辰了,真能找到吗?”舒坚趴在高见的头顶,他也有点晕。 “肯定能,我再看看,水府四星,在东井西南,水官也……”高见皱着眉头思索着路径,口中喃喃自语。 言语之间,高见拍了拍丹砂。 丹砂翻了个白眼,但还是顺从的化作本体,然后让高见踩在她的头上,扶着她的龙角,开始在神都穿行。 走龙是骑不了了,那骑真龙吧。 说实话,这很惹眼。 哪怕是在神都,能骑龙的也没有几个人。 蛟龙倒是不少,可一条真龙,还是被当做坐骑的,还真是一件稀罕的事情,简直就像是有人在街上开了一辆国礼一样。 不是没听说过,但是真没见过…… 一路上引来的围观不少,但并没有引起什么混乱,好在毕竟是神都,大家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太多的惊讶。 毕竟,在阳京这种地方,一块砖头砸下去,说不定就砸中哪个五境六境了,要说上头的大人物们,那些十境,十一,十二境,甚至是地仙们,再加上他们的弟子,子嗣之类的,搞不好就有哪位有这个实力去搞条真龙来骑一骑,不至于引起围观。 只不过,就算是真龙,这么漂亮的龙女也是少见,还是让人多少有些好奇。 丹砂显然很讨厌这样,但现在也没办法。 她也看出来,现在的情况只能靠自己飞了。 而高见更是对这些事情可以说是熟视无睹,他只是指挥着丹砂在天空飞行的方向:“往左边走是井宿,朝着东南方向去是参宿,水府三四在这个方向,从东井八星,天之南门,黄道所经,天之亭候,主水衡事……也就是说,这附近以水气主导,你作为真龙应该是可以利用这些水气的,东井西南四星是水府,东井南垣之东四星是四渎,江、河、淮、济之精也。狼一星,在东井东南,从这边可以看见天狼的位置,所以咱们的方向没有错。” 高见喋喋不休,丹砂认真听取。 至于鼠鼠,他飞的速度又不快,也不认路,只能待在高见的头顶,不断的环顾周围,看着神都阳京那些神奇的景色,不断发出赞叹之声。 随着丹砂逐渐加快速度,雷声在云层深处滚动,可以看见一些工作人员正在检查市场悬空法宝的的避雷铜雀。这些雕刻出来的神鸟尾羽直指苍穹,喙部含着的浑天仪不断调整角度,显然是阵法运转的一部分。 高见路过这些铜雀,看了一圈,又在心中默算了几个公式。 这个时候,他就尤为的想念西门恭。 这小子,别的不说,算数是真的快,如果对方在这里的话,高见不至于耽误这么长的时间。 不过,高见慢是慢了点,但显然方位是对的。 在午时六刻的时候,天空的太阳刚刚翻过中点。 高见双手一拍,看着眼前的一片建筑区,高声说道:“到了!水府,你看,我就说我没算错吧!” “是没算错……所以咱们可以休息了吗?”丹砂扭着身子,显得浑身都不自在。 怎么可能自在!周围路过的人全都得回去看一眼她,搞的她龙鳞都开始刺挠了! “落地,落地!对了,高见你什么时候去太学报道?” “七天之内吧,先在神都安顿好了再说。” “那边好像有鳞片抛光诶,我想去弄一弄,从东海出来都没弄过了。” “人家那是给宠物坐骑抛光的,还有,咱们能不能先把客栈搞定再考虑这些?” “先登陆吧!再磨蹭磨蹭水府飞走了!” “噢噢!我马上加速!” 总而言之,在一团乱麻之中,三位总算是落到地上去了,然后便兴冲冲的去找客栈了。 别说本来性格就跳脱的丹砂和,哪怕沉稳如高见,现在也有些亢奋。 毕竟,这可是神都阳京啊。 当初来之前,就已经怀揣着各种各样的期待了。 而真正见识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就会发现,这座城市会满足了来之前的所有期待。 一座立体的飞行城市,哪怕只是移动,也需要实时解析空中的各种气的流向,航道上漂浮的‘灯’不仅是照明工具,更是通过释放不同频率的灵气波动来划分航道,比如震位航道的灯会持续发出低频振动,提醒各种飞行法宝和飞行者自身保持足够的偏移。 “巽位第三航道净空,禁止通行!“远处的广播响起了传音。 于是,有一座正在抬升的东市牌坊——这座五十丈高的木构建筑正发出悠长的吱呀声,底部悬浮阵盘交替明灭,载着午间开市的商铺移动,朝着云海之上的金色光晕移动过去,因为这地方不能待了,所以要换个区域。 一座座建筑变幻,没入云海,这座立体的京城正在完成午间的构型变换,坊市间的虹桥收拢成环,街道扭曲聚合成悬浮岛。 云层深处传来了某些巨型灵兽坐骑拉着飞舟所发出来的悠长鸣叫,远处的巨舰正在驶入泊位,它翅翼掀起的风搅动着云海。 飞舟不只是法宝类型的,有些也是单纯的一艘船,然后用怪化的灵兽来拉船,就和马车一样,只是这来自西域的灵兽很少有人认识而已。 高见等人很自然的就找到了一间客栈,住了进去。 白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酉时已至,当暮鼓震动时,坐在客栈的窗边,高见可以看见,眼前的许多坊市和街道都开始切换到了夜航模式。 门阙楼上,所有飞行器都渐次亮起了灯光,朱雀区的天穹升起灯阵,万千盏浮空灯笼沿着井宿方位排布,将空中街巷化作流动的银河。 更远处,来自其他街区的琉璃顶正在沉降,而北斗七阁的观星台缓缓抬升,其上的铜漏开始承接月华。 日月精华之气都是极为不错的能源,显然神都不会放过一丁点,只是苦了普通的修行者。 像是一些妖物之类的,想要借助月华修炼,或者道士想要吞吐阳气来淬炼真阳之类的,在这里估计都要收费。 因为所有的月华和烈阳之气都已经被神都阳京本身吸取了,普通人想要和那些巨型阵法抢夺灵气,那实在是异想天开。 还好高见是武者,不用吸取这些有的没的。 “那么,先睡觉吧,咱们明天就去太学。”高见洗了澡,躺在了客栈的床上,如此说道。 没有人回话。 因为丹砂早就睡了,白天早就把她绕晕了,所以她显得很困,进到客栈没多久就睡着了。 至于舒坚,也是差不多的理由,只是他比丹砂还要难受,因为他全程都快被晃晕了,因此有了地方休息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找了个小小的软窝爬进去休息了。 所以,此刻,高见一个人站在客栈的外面,欣赏着整座阳京夜晚的光芒。 光,还有浮空的诸多区域,似乎是这里最不值钱的东西。 任何一点气都能够散发光芒,而在这整座阵法之中,任何建筑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漂浮起来,只需要你契合阳京的周天星斗阵。 至于怎么契合,那很简单,你要事先去京兆府那边申请。 “京兆”与“京师”意同,绝高曰“京”,十亿曰“兆”,因为是天子所居,大众所聚,故称“京兆”,据说,阳京的人口,也确实是按十亿来算的。 京兆府实际上是整座阳京的管理机构,其最高首脑是‘京兆尹’。 尹,治也,握事者也,京兆尹的位置,大概就类似阳京的知府或者知州一样的职位,即治理都城之官,比普通的知府要高一个档次,具有地方行政父母官与中央朝廷朝官的双重性质,权力不小。 京兆府那边,会根据你的申请,参考还残余的星斗数目,阵法空缺的情况来给你批宅基地,然后打‘地基’。 他们会派人将‘地基’或者说‘阵基’接入到阳京的整体阵法之中,打好了阵基,自然就可以按照阵基,开始在上面修筑房屋,具体想要修成什么样子,那就看你自己的审美了,没有什么特别的规定,只要符合安全条例就可以了,不能超过阵基的承受能力,否则算违建,会有人来给你拆掉的。 如果没有空缺的宅基地,那么你就只能购买别人的房子,要么拆掉重建,要么干脆住对方的样子,无法自己去修筑,因为位置不够,批准下不来。 也因此,阳京的宅基地卖的巨贵无比,想要在阳京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没有个七八千金你想都不要想。 而且七八千金,住上的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宅子,属于最平民的那种 可以说,出生在阳京,就天生高人一等了。 “再看看风景就睡吧,明天去太学,研究研究去太学的路线,可不能和今天一样啊。”高见晃了晃头,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神都。 这种景色…… 足以说明神朝的强大。 但和沧州比起来…… 似乎又说明了神朝的弱小。 真是,矛盾啊。 (本章完) 第227章 太一换了位置? 第227章 太一……换了位置? 高见坐在客栈外面的廊道上,廊道漂浮在天空,四周的景色奇幻绚烂,难以言喻。 这里因为距离港口很近,所以汇聚了大量的飞舟和商人,来自外地的,外国的各种各样的资源都被源源不断的输送到了神都。 举例而言,沧州白山江龙宫,每年会生产数十上百亿的珍珠,这些珍珠,都会被送到左家,然后左家会将其中大部分,都运送到阳京。 十亿以上的珍珠,够阳京使用多久呢? 怕是十天都不够吧。 瞧瞧眼前这座城市,瞧瞧让这座城市悬浮起来的超级阵法。 客栈上不少悬空的廊道,偶尔会有雨帘,那是雨水被避水阵切成珠串。 廊外的路灯在雨幕中晕染出团团暖黄,穿梭其间的各种飞行器如同流动的萤火,商人在路上展示各种商品,几乎所有建筑都披上了夜光的外衣。 投映出的幻景,流淌着的能量管路,酒家的青旗招展成霓虹,云气凝聚成的招牌,一架飞舟掠过正在闭合的虹桥,偶尔会有一些妖鸟的尾羽扫过阵台,溅起的灵光融入了阳京的夜色。 高见可以看见,这座城市,是会呼吸的。 屋檐,梁柱,地基,整片建筑群正随着星斗运转而舒展筋骨。 朱漆梁柱如同巨兽的肋骨缓缓张开,阵盘基座喷涌出的灵气在琉璃瓦上翻滚,檐角嘲风兽首突然转动脖颈,只见无数建筑正在夜色中升降错位。远处的阁楼正沉入云海,而诸多商铺像莲般次第绽开,露出檐下成串的幌子。 不断的运动让一切都是如此奇幻。 诸多景色,诸多灵光,黑暗之中因此而明明灭灭,恍若此刻就泡在星河之中。 这些景色,每一个,都需要消耗山海一样的灵材,神朝十州的供养,才支撑得起一个神都。 “诸位客官,慢用,小心烫!“茶博士路过廊道,给每一个客人都倒上了茶水,但这不是用茶壶倒的,而是伸手凌空画了个符,然后往外一点,茶水就自己飞出。 琥珀色的水珠在控制之中,落到了高见面前的越窑瓷盏里。 修行者在这里极为普遍,甚至可以说,神都没有凡人,凡人在这里几乎没有生存空间,甚至都没办法去激活那些自动阵法。 高见又看了一下廊道,整座茶楼悬浮在高空,似乎是正在下降,于是他站起来,扶着雕木栏杆向下望。 “客官?是第一次来阳京吗?”这时候,旁边一个戴着幂篱的导游娘子轻摇铜铃,朝着高见走了过来,脸上笑容和煦,看着温和亲善。 “啊,是,阳京的景色,还真是厉害。”高见笑笑,马上从计算珍珠数量的状态退了出来 那导游娘子捂嘴轻笑道:“本来我已经休息了,不过看客官这样子,倒是可以免费加个班,客官想听听阳京的情况吗?” “免费?那还真是谢谢姑娘了,聊聊也无妨,我确实对阳京知道的不多。”高见随即说道。 其他人都睡了,而且他现在对阳京的了解确实不可能有本地向导强,既然不要钱,那多少听一点呗。 当然,高见也看得出对方的心思,讲得好了,说的不错,关系也拉近了,那自然很有可能就让高见成为她的下一个客人。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 想要在阳京活下来,可真是不容易啊,哪怕是这样的二境修行者,还长得很漂亮,也得这么辛苦的拉客吗? “那公子认为不多的那部分,是哪部分呢?”导游娘子又问道。 “就书上记载的那些,我对阳京的了解,差不多也就局限在书上了。”高见如此说道。 “那就正好,有一点了解,却又不全了解,正是了解阳京魅力的最好时机了。”导游娘子揭开自己幂篱的面纱,露出面容,站在廊道上,指着天上不断运转的阳京,说道:“最顶层的,那就是十二楼了。”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这个我知道。”高见点头。 五城十二楼,以候神人于执期,名曰‘迎年’。 是的,神都阳京,作为天坛大祭的祭祀点,自然也要承担起‘迎年’的作用。 “十二楼,为天下甲观,内有五城,分为五行,簇拥皇宫,皇宫就在阳京中心,言喻分三垣,镇五行,开阴阳,绕十二元辰,压周天星斗!”导游娘子迅速进入到状态,指着天空最中心的地方,气势满满的说道。 “分三垣,镇五行,开阴阳……”高见抬起头,看着对方指向的方向。 那里,就是神都阳京的中心,神朝的中枢朝廷,神朝皇帝所在。 “这样的话,从周天星斗的方向来看,那中心的地方,就是紫微帝星吧?”高见如此说道。 紫微帝星,乃中天之尊星,为帝座,主掌造化枢机,主宰五行育万物,号称“斗数之主”。 周天星斗,都会围绕着它不断旋转,如果把天比作一个漏斗,那紫微星,就是这个漏斗的顶尖。 当之无愧的天之中央,帝座之地。 只有神朝皇帝,才有资格处于那个地方。 “对,除了紫微帝星之外,那个地方还有一个称呼,叫做‘太一’。” 太一。 中宫天极星,其一明者,太一常居也,旁三星三公,或曰子属。后句四星,末大星正妃,余三星后宫之属也。环之匡卫十二星,藩臣。皆曰紫宫。 神君最贵者太一,太一佐曰五帝。 五楼,估计就是‘五帝’的象征。 太一之精,通于天道。天道玄默,无容无则,大不可极,深不可测。 “紫微,大帝之坐也,天子之常居,亦天帝神也,知风雨水旱、兵革饥谨、疾疫灾害所在,政之枢机,阴阳之元本也。故运乎天中,而临制四方,以建四时,而均五行。”导游娘子继续介绍:“不过关于这个,前些年,好像陛下就不自称太一了,也去掉了太一原本在星斗大阵里的位置。” “啊?这是为何?”高见不解。 关于太一的事情,玄化通门大道歌里自然是有记载的。 但玄化通门大道歌这本书,记载的东西,只有八百年前的,说早不早,说晚也不太晚,反正就是属于,大事九成以上都没过时,毕竟千年难遇的大事是少数,而小事基本上都已经过时了,不存在任何的参考意义。 类似于越州‘神机’的诞生,还有眼前‘太一’地位的变化,就属于玄化通门大道歌没有记载的内容。 因此,高见对此很是好奇。 导游显然也是将这个消息作为钩子来进入话题的,对此很有自信,看见高见很感兴趣,她随即进入了话题:“那是因为啊,前些年,监天司发现了一件很大的变故!” “监天司的事情你都知道?那不得不听了,小二,来一碟点心,一盘火枣。”高见举手,对着客栈的小二说道。 “好嘞!”店小二立刻答道,随后便送了过来。 旁边的导游娘子一脸惊讶的看着高见。 这里的点心价格很贵,而那盘火枣,更是要十几金。 火枣,其大如弹丸,其甜如蜜,其色国色,其香天香,乃果中尤物也,熟赤如朱,干之不缩,气味甘润,殊于常枣。食之可以安躯,益气力,是一种宝物,对这个导游来说,可是平时舍不得吃的好东西。 要知道,这东西是可以拿去炼丹的。 显然,导游娘子看高见的眼神都变了。 自己这是……遇到了一个富哥? 只是路边遇到一个刚来的神都的游客,想着闲着也是闲着,说不定可以拉一单,可没想到居然拉到了一个有钱人。 于是她的态度马上变的殷勤了起来。 高见却突然说道:“姑娘,就和先前一样介绍就是了,你说,监天司怎么了?还有,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向导一行,总是有点自己的情报渠道的,不然的话,我们连每天斗转星移的时辰都拿不准,又拿什么去带路?”导游娘子轻笑道,将此事敷衍了过去,只是看着高见的眼神愈发有些明亮起来。 因为高见付账的时候,看都没看一眼那些宝钱。 而她每次付钱的时候,都要反复数点钱的数量,哪怕她其实一眼就能看清楚到底有多少钱,可点点钱其实不是为了数,只是想最后再看一眼。 不是真的不当一回事的话,不会连这些事情都不做的。 而高见根本没在乎这些,他只是很认真的在问关于监天司的事情。 对方敷衍的话,高见当然很清楚,既然都这么说了,那肯定这些消息的来源绝不是她一个二境的人可以做的,应该是背后的商会发放的统一话术。 类似于上岗培训一样,这些导游背后应该是有组织的,并不是什么单打独斗的散兵游勇。 那么……说明这些话,起码有三成是真的,其他七成大概就是唬人用的鬼话,是拿来吸引游客的噱头。 三成,已经有足够的价值可以听听了。 所以,高见催促道:“那快说说太一的事情,这我可没听过,别卖关子。” 眼见高见对自己的笑容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对太一很感兴趣,那这导游娘子也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于是正色道:“这事儿还是大概六百年前出来的,那时候,当今圣上也不过即位两百年而已。” 高见微微颌首,装作只是听取奇闻,实际上则开始认真记忆这些事情。 这也算是他的一部分计划吧,高见其实来神都之前就有所打算了。 他想要搞清楚玄化通门大道歌的事情。 即位两百年,也就是说,和八百年前,玄化通门大道歌被束之高阁的时间是对得上的。 玄化通门大道歌被研发成功,一位地仙因此呕心沥血而死,谥文正忠武。 同年,老皇帝驾崩,玄化通门大道歌被束之高阁,但是并未被销毁,新皇帝即位,也就是现在这位‘启运神武至明大孝皇帝’夏邧。 按照高见的了解,夏邧这位皇帝,基本上是‘不理朝政’的,这些是他从李驺方那边了解到的,如今这个皇帝好像很已经都没上朝了,神朝基本上是靠着以往的惯性在运行,没有任何新的政策,新的方向。 换而言之,神朝没有在发展,只不过是按照惯性在‘自持’。 那么……关于‘太一’的消息,是否可以在这种事情上成为某些关键线索呢?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的。 真相是拼图,你需要一点点的从各种地方搜集到线索,然后拼在一起,拼出事情的全貌来。 有时候,只不过是路人随便一句无关紧要的信息,说不定就是拼图之中关键的一环,虽然这几率比较小就是了,可也不能否认这种事的存在。 反正有枣没枣打两杆子,皇帝的事情事关重大,影响范围肯定也极大,可以说,各行各业说不定都能找到有关于皇帝的事情。 皇帝跺跺脚,整个神朝都得抖三抖,所以循着这些‘抖三抖’的传闻,就可以慢慢拼凑出皇帝所做的事情。 影响力大,所以反而更容易看见,就像是天空的大日,你想不注意都难,阳光出现一点波动,下面的凡间就会出现巨大的影响,观察,总结这些影响,就可以 所以高见早就打好主意了,在神都,多打听打听这些,说不定……对寻找玄化通门大道歌的跟脚有帮助。 上任皇帝,和这一任皇帝,肯定和玄化通门大道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通过他们造成的影响,进而推测出玄化通门大道歌这门功法背后的一部分真相。 当然,也有可能弄错,但那肯定是无法避免的,想要探知真相,就需要承担风险,还要有能力去扫清迷雾。 高见暗下决心的同时,那位导游娘子倒是没什么感觉,她只是按照培训的时候所训练的话术,开始卖了一些关子,介绍了一些皇帝的趣事秘闻,都是高见知道的事情,而且高见都知道这些肯定都是假的。 哪有皇帝会在年轻的时候微服私访在野外留下私生女的,这不扯淡吗,只能说给游客们听听了。 但高见还是认真听了,主要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目的。 这样的闲聊过了几句,导游娘子的话术终于到了重点。 她对高见说道:“之所以说后来不祭祀太一了,是因为监天司发现了一桩大事!” “太一,或者说紫微星,换了位置!” “根据监天司的检测,他们观测新的太一和以前的不一样,而且,所有关于太一的信息都换成了一个‘启’字。” “您还别不信,据说换了好多人,观测了好多次,都是这个结果!” (本章完) 第228章 学长? 第228章 学长? 高见听得一愣。 新的太一换了位置? 不对,太一是天之中央,是斗数之主,在星官天神之中也是一等一的存在,这种东西,居然能换? 而且,天神们不是离开了吗? 三千年前,天神消失无踪,从此之后,这个世界就失去了自然运转的天候,灾气开始弥漫,一切的自然都需要手动推动。 神朝人族设立了天坛推行四季,而真龙们则在龙宫推动洋流,维持了基本的气候和生态圈的正常运转。 结果现在突然说了,太一换人了? 而且,还换了个有名字的,叫启? 高见一听见这消息,顿时觉得自己手里的火枣都不香了,嗤笑道:“闹呢,太一就是太一,怎么可能还有别的名字,再说了,启这名字听着也太龙套了,太一作为斗数之主,怎么可能叫这个名字?” “虽然说起来很儿戏,但这可都是真的。”导游娘子马上说道:“监天司在观察星象的时候,真的得到了这个答案,而且无比清晰,就好像是太一自己在对整个世界公布一样。” “嗤,按照这个说法,太一的位置肯定不止一个地方能看到,全天下,甚至不只是全天下,包括佛门诸天那些地方,也都能听见太一自称‘启’?” 导游娘子则马上说道:“能啊,佛门诸天也有类似的说法,你不知道吗?那些天人众,也在传说,太一换人了。” “也就是说,天神们还存在,天神们还活着,只是放弃了这个世界?”高见立马意识到了什么。 “那就不清楚了,不过,有没有天神也不重要吧?没有天神,不也是这么过来了吗?对了,大人,还想知道些什么?噢,对了,这个时间了,你看那边!”导游娘子递给高见一个千里镜,然后指向了天边。 高见接过千里镜,往那个方向望去,却看见,原本平静的空气突然泛起涟漪,七道虹光从不同方位的塔楼射出,在客栈的头顶交织成一副《鹊华图》,还有几位少年人,驾着机关鹤从画中山峦间掠过,腰带上的玉环与虹光碰撞出铜钟般的清鸣。 “那是传奇楼赞助的表演,今日算是恰好撞见了,大人也是好运气。”导游娘子适时的转移了话题。 她也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位富哥似乎对太一的问题相当烦躁,既然如此,不如赶紧转移话题,不要和客人牵扯太多。 但高见只是看了一眼,他对这些事情并没有太多的兴趣。 他只是觉得有些惊异。 太一,有名字? 而且,那些天神还活着?甚至还在出现‘更迭’的情况? 甚至于,监天司也好,乃至于天人众们,也观测到了这种‘更迭?’。 到底有多少地方察觉到了这种变化?这种变化是故意的吗? 如果真的是那位传说中的‘太一’换人了,那么这和天神离开有关系吗? 不对,应该是没有关系的。 天神离开是三千年前的事情,而太一出现异动,所有地方,具备观星能力的人,都观测到了太一的变化吗? 高见觉得……自己或许得去学一学观星了。 不是他现在这种‘半吊子’的测算星象,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通过观星来预测未来,甚至是读取星象之中的神韵,借此领悟一些术法甚至是功法,乃至于直接得到来自星象的启示。 用高见的话说,那就是,星象并不是单纯的光芒,而是天空的神祇给凡人们打的信号灯,不同的灯光信号,代表了不同的情况下,是和天地之气高强度相关的。 而太一真的换人了的话,自己也应该去看看。 就在高见思考这些的时候,那位导游娘子却也没有闲着,她一边试探性的拿了一颗火枣塞进嘴里。 感受着自己的肉身的的确确升起了充足的灵气,躯壳的气血得到了补足,显然这是货真价实的火枣,她的嘴皮子也愈发利索起来。 然而—— 就在此时,空中忽然传来清越的,像是某种玻璃或者晶体互相撞击的声音。 高见马上回过神来,转头看见不远处,十几座货亭正在紧急重组,胡商们的飞舟收起腿脚,各种警报叮咚作响,原来航道的灵气漩涡提前形成了,有几个驾着玄色飞梭疾驰而来,袍袖翻飞间撒出万千符咒。 “快躲开!”一边航道飞舟的掌舵的老修士发出一声怒吼,开始用力拉扯缆绳,绳子在他掌心勒出血痕,整艘船因为这样极限的转向而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船身发出牙酸的吱嘎声。 所有人都在躲避,包括那些建筑,甚至是违背了法令规定的路径来进行躲避。 而造成这一切动向的,是身后的巨大建筑—— 不对,那不是建筑,而是一具似乎是正在生长的琉璃巨骸,三万六千片骨片开合间,抖落某种交织的光雨。 “同学,好兴致啊,居然在这里听这些唬人胡诌,耸人听闻之言,是迷路了吗?”那巨大骸骨之上,传来了声音。 同学? 高见听见这话,马上就意识到。 来者,是太学生。 就在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高见的耳畔,传来了那清亮的琉璃碰撞声。 一股巨大的压力袭来。 而只有他脚下的砖石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他踉跄后退时看见——那具横贯天穹,遮住阳光的的琉璃骸骨正在舒展脊梁! 骸骨空洞的眼窝突然燃起两团幽蓝火焰,某种死气正在凝聚,青衫人衣袂翻卷,指尖悬着七枚星点,他往前踏出一步,琉璃骨骸便燃起一层禁制,那些燃起的禁制在半空凝成实质化的枷锁,将巨骸牢牢锁住,发出喀拉喀拉的裂响。 高见微微皱眉,看向周围。 显而易见的,这股压力,只针对他,也只有他脚下的砖石碎裂了。 高见也没惯着对方,拔刀而出,刀锋直接亮起。 一寸刀锋直接消磨,同时,高见的心湖澄澈如镜,倒映出了对方那一尊琉璃巨骸的神韵。 精神者,天之分;骨骸者,地之分。属天清而散,属地浊而聚,夫精神者所受於天也,骨骸者所禀於地也,天气清化而为精神,地气重疑而为骨骸,故言禀受。曰:“精神入其门,骨骸反其根。” 这尊琉璃巨骸,实质上并非死者,而是‘地气’。 那么……书有云:“冬政不禁则地气不藏。” 地气不藏,乃收其杀,百虫蛰伏,静居闭户,杀气安静。 只要让地气不藏,就能收起地气的杀力,以冬政不禁的法门,压制对方的这一尊骸骨的庞大杀力。 说时迟,那时快,借助刀锋带来的澄澈心湖,高见瞬间就洞察了对方的情况,然后在自己脑子里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只是有个问题。 他要靠什么才能做到‘冬政不禁’?以他现在的手段,好像做不到啊。 这还是高见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看穿了,学到了,而且自己也懂了,找到了对抗的办法,但是……自己做不到。 哪怕知道了对方的跟脚和弱点,但限于自身的手段,却根本没办法针对。 然而,对方可不会愣着,下一次攻击已经抵达了。 那尊琉璃骸骨的目光凝视着高见,如同枯骨一般的寒意席卷而来。 高见松了口气。 还好,是针对神关的攻击,这等于是对方主动让出了先手。 他直接无视了攻击,身形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刀锋已经冲到了对方的面前! “咦?”那青衫人惊叹一声,似乎没有想到自己针对神意的攻击竟然在对方面前完全落空了,此人的意志坚定如斯? 这一招先手失去,让高见这个武者冲到了他面前,就算是他也感觉到了一丝丝棘手。 让武者近身,不管对任何道统的人来说,这都是麻烦事。 但是…… 高见并没有砍下去。 而是收刀,落到了琉璃骸骨之上,伸出了手:“高见,见过学长。” 那琉璃骸骨的主人挑了挑眉毛,手中掐的法诀停了下来。 刚刚如果高见执意要动手的话,他吃高见一刀,然后就可以让高见尝尝什么以伤换命了。 或许高见还有手段,但没有必要了。 因为,这个学弟……有意思。 能把他逼到以伤换命的程度,在太学里也不多见。 更别提,这是一个新生。 新生! 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学过,一节课都没去上过,就能做到这个程度! 真是有意思的后辈啊。 “不必多礼,你……很厉害,我是苍海,比你大一届,修为嘛,也比你高一境,这次本来是想来看看新生,顺便接你们去学校的,毕竟阳京的路绕,很容易就迷路,让学长过来带路也算是传统。”苍海说着话,打量了一下高见:“不过……你这是找到路了?” “嗯,找到了,我看了书,书上说,太学在太微垣之上,文昌宫所在。” 斗魁戴筐六星,合起来叫做文昌宫,其中:一曰上将、二曰次将、三曰贵相、四曰司命、五曰司重、六曰司禄。 文昌二星,曰上台,为司命,主寿;次二星曰中台,为司中,主宗室;东二星曰下台,为司禄,主兵。 三台为天阶,太一蹑以上下。一曰泰阶,上阶上星为天子。 这六片区域,共同组成了‘功名利禄’的象征,同时也是太学在这片星斗大阵之中所处的位置。 这个位置,寓意自然很清楚。 来了太学,那么功名利禄自然都是唾手可得了,在这里学习出了成果,日后必然是神朝的高位存在,当不了中枢朝官,也能外派出去作为一方大吏,作为地方主官独揽大权。 同时,这片区域也组成了三个台阶,称之为‘天阶’‘泰阶’,在这三个台阶之上,便是‘紫微帝星’,寓意为拱卫皇帝,成为皇帝的‘台阶’。 太学的位置,就在这样的选址之中。 就是现在太一换位……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影响。 “这里是朱雀区,井宿,水府,距离太微垣挺远的,差不多小半个阳京了,以阳京的距离,想赶过去应该也是明天的事情了,你怎么说?是在这里住一晚,还是我等你到明天?明天一早上出发?”苍海对高见问道。 “等到明天出发吧,我这边还有人,他们已经睡了,不好叫醒他们,也不好单独走,那么,学长,你要在这里等我一起?没有其他人要接了吗?”高见有些讶异。 这位名叫苍海的青衫人看了看手中的名册,说了一句:“这附近说是还有一个叫赫仑的,饕餮部的少主,懒得去了,今天遇到你这个有意思的后辈,对了,既然要等他们,不如去柳宿吧,那边吃的多,我有点想和你聊聊。” 柳宿八星,天之厨宰也,主尚食,和滋味。 朱雀七宿,为井、鬼、柳、星、张、翼、轸,柳宿就在井宿的旁边,在井宿的北边,是食楼餐馆各种厨师聚集的场合,大概就是,美食街。 听见这话,高见这才在琉璃巨骸上站稳,认真打量着眼前的这位‘苍海’。 一袭青衫,并不是什么很珍贵的东西,但也不便宜,十几金的青山布,绣工也很一般,不像是那种专业的绣娘做的衣服。 浑身上下都没什么法宝,最珍贵的东西,大概就是他脚下这一尊以地气构造的巨型骸骨。 再看他的名字,苍这个姓氏很少见,而且……并非那些熟知的神朝世家的名字。 神朝世家说少不少,但多肯定也不可能多,拢共也就那么几百家,而且还是分散在神朝十州,其中还有一些是类似‘西门家’这种势力并非很大的世家。 真正意义上能够执掌一州权柄的,类似水家左家王家这样的,也就二三十个姓氏而已,高见都背下来了,里面没有‘苍’,也没有‘高’。 这么看的话,这人很有可能是和高见一样,靠自己的本事,得到了一些官宦集团的推荐,拿到了太学名额的资格。 “学长是因为我的姓氏所以才对我青睐有加?”高见说道:“我觉得没这个必要,我明天会自己去太学的。” “倒也不是,除了你之外,我还想见见真龙。”苍海随口说道。 (本章完) 第229章 交浅言深 第229章 交浅言深 神都阳京的夜晚依然是如此绚烂。 星潮裂空,光怪陆离,燃不夜之城。 碎月流光,沙数光尘,织无垠之网。 仿佛至若银河尽处,九霄光屑横飞,明灭间现尽万象,青蓝色灵流形成独特的光纹,这座永不沉睡的云上之城依然在呼吸,随着这种呼吸,楼阁的风铎奏响,哪怕是晚上,也有不少小吏和底层神祇,沿着各处的廊桥检查法这些建筑的基座。 青蓝灵流在瓦下苏醒,光穿透云雾,飞舟在航线上穿梭。 还有一些是自己飞的,年轻修士买不起飞舟或者别的飞行法宝的,就只能自己飞行,或者租别人的。 万千盏浮灯,随着区域次第点亮,将城市化作倒悬的银河,建筑群随着能量潮汐缓缓升降,朱雀大街的商铺依然在吆喝着,鳞次栉比的建筑群逐层摆荡着。 就在这个场景之中,琉璃巨骸矗立在半空,和客栈的楼宇一样巨大,高见和苍海就站在琉璃巨骸的肩膀上。 下面的那个导游娘子,已经吓呆了,还有那些茶博士,也都惊住了。 不过很快他们就做出了反应。 那就是跪下。 跪下,是最恭敬的姿势,也是最安全的姿势。 恭敬,就意味着安全。 高见看见了苍海对周围其他人的反应,苍海对此完全习以为常。 高见这一瞬,感觉到了有点窒息。 因为,他好像看见神都那绝美景色背后的事物。 那是比沧州更加恐怖,更加深沉的绝望。 比如眼前的苍海。 毫无疑问,他这么做,这肯定是违规的,这属于违规巨型构造体占用道路,不过……法律这种事情,显而易见的会对某一部分人让步。 高见发现了。 神朝,是光明正大的存在‘终极特权阶级’的。 他们光明正大的具备法律的豁免权,而且没有任何人会非议,因为其他人没资格去非议。 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法律其实就是他们制定的,秩序实际上是因为他们才存在的,如果他们之间放弃了秩序,整个神朝的所有律法秩序都会在转瞬之间化为乌有。 这些人就是‘高境修行者’。 作为事实上具备强大的个体武力,甚至可以做到仅靠自己一个人就超越一个城市所有工坊的生产力,在物种意义上和普通凡人产生隔阂,就算是堆再多数量也无法威胁到这些强大修行者的存在……律法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实在是有些说笑了。 没有人胆敢质疑这样的特权,甚至都无法去质疑,因为他们‘配得上’这样的特权,不管是在事实上还是道理上,他们无视法律都是理所当然的。 亿万蝼蚁齐心协力,也不如高阶修行者的一个念头。 高阶修行者所持有的力量,是凡人们无法想象的,就算所有凡人加起来也未必是一个高阶修行者的对手,那一个高阶修行者,实质上就拥有了此方天地的一切裁定权。 力量差距到了弱小那方已经可以忽略不计的时候,强者就可以说完全不需要在意乱七八糟有的没的,凡物的一切对于这种绝对强者都是浮云,所以什么法律,什么弱者的意见,什么社会性,什么生产力之类的—— 所有的一切,对于这种强者都是不需要的,他一个人就代表了所有弱者的意见,弱者的社会性是因为他的怜悯才成立,他单独一个人的生产力就超越整个社会。 瞧瞧眼前的神都,这种级别的大都市,维系神都所需要的力量,根本不是凡人们可以承受的,必须要靠这些超级强者才可以维系。 换句话说,整个阳京,实际上是一个完全维系于强者心意上的社会。 所以,强者很自然的就可以成为终极的特权阶级,谁来也没话可说的特权阶级。 而太学生,就是这样的特权阶级。 当然,实际上他们还不具备特权阶级所拥有的力量,四境五境六境的水平,在神都根本没资格说自己可以一定程度上无视法律。 可他们是太学生。 他们已经站在特权的门外了,他们注定是特权之中的一员,早给晚给根本没有什么区别,不如现在就给。 这就是太学生身份的厉害之处。 当那一具琉璃巨骸公然违背律法,让所有人被迫等待,甚至是损坏了一部分公共财产,理当被罚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胆敢去说什么律法。 太学生杀人,是真的无罪的,只要他不要杀到同样的特权阶级身上就行了。 这种情况,高见在这一瞬,看的很清楚。 高见来到神都之后,再次看见了这个世界的真实情况。 而且,他甚至没办法反驳。 在看见了神都的绚烂之后,你要怎么去反驳这些强者的特权? 不公平? 开什么玩笑,你会和蝼蚁去谈公平吗? 甚至连底层路线都不可以走。 有着修行能力,且战斗力甚至是生产力,乃至于个体的智慧和智力,都因为修行等级而差距极大的地方,在这种地方,搞底层路线的时候就特别搞笑。 那种鬼畜的世界,是真的可能出现一个世家的贵族老爷,满脸嫌恶的去说:“这届人民不行。” 说完,然后他走出门,就可以轻而易举的不加区分杀掉面前他面前的每一个可以喘气的,之后再慢慢培养出自己喜欢的。 他们具备这样做的能力,也具备这样做的资格,谁要说他们没有这个资格,他们就可以让这个人知道什么叫做‘力量’。 力量,正是如此做的资格。 本来在沧州,高见还觉得,自己去了神都,说不定可以产生一些影响。 但真正来到了神都,见证了神都的修行者密度,以及看见了刚刚那一幕……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高见是聪明人,所以仅仅从这里,高见就可以在一瞬间意识到这种终极的特权阶级的存在。 无法反驳,无法违逆的特权。 这一瞬间,高见突然感觉到心脏漏了一拍。 “你怎么了?”苍海拍了拍高见的肩膀,有些疑惑。 就刚刚那一瞬间,高见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甚至都有些冷汗沁了出来。 至于吗?就拍了拍他而已,刚刚这个学弟可是敢和自己动手的,而且还能把他逼到以伤换命的地步。 “噢……没什么。”高见突然回过神来,擦了擦汗:“就是学长突然说了想见那条真龙,吓了我一跳。” “哈!这个啊,你不喜欢,那就不见了,不过别怪我多嘴啊,虽然都说交浅言深,但我挺喜欢你的,所以提一嘴,你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就当我没说。”苍海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观察高见的反应。 “学长所言,自是洗耳恭听。”高见轻轻拱手。 “无论对错?”苍海特地问了一句。 “前辈能说出口的话,自是没有对错之分,只看认不认同,而且,不管认不认同,应该都是金玉良言,听了之后不管做不做,都是益处良多,起码能让我知道一些神都的境况。”高见如此说道。 苍海看见高见这般模样,皱了皱眉:“你看着不像是个武者,有点油滑。” 但他马上释然一笑:“不过,刚刚你那一刀,我看出了里面的杀气,你这油滑的外皮下面,藏着一个杀胚,倒也有趣,那我就直说了,现在的东海,和神朝的关系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虽然表面上有所摩擦,但打来打去,生意还是要做的,大家也不可能真的翻脸,所以真龙肆无忌惮的在神都行走,倒也没什么问题。” “所以,表面上,真龙不会带来什么影响,反而会提升你的身价,显得你人脉广,关系深,都是好处,没有坏处。” 高见没说话,继续听着对方的话。 “只是……真龙在阳京,修行速度会变慢,性情会发生一些改变,具体原因,你恐怕需要去调查一下礼部的事情。”苍海如此说道。 这话一说,高见的表情有些蛋疼。 怪不得对方说话之前要迭甲。 这种话,确实算得上是‘交浅言深’‘多嘴’。 不是,这是挑拨高见和礼部的关系?是在指责礼部会对丹砂不利? 高见信还是不信? 信了,那苍海能信吗?第一次见面的人,就说这种屁话,拿什么去信?而且为了这种话,就真的去提防甚至调查礼部?不要成本的吗? 而选择不信,苍海这边关系又怎么处?人家也有话说啊,学长好心好意提醒你,你却当耳旁风,人家以后有这种消息,那肯定就不告诉你了。 两边堵。 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就连回答都不好回答,真真是‘交浅言深’的典范,纯粹是把高见往两头难的方向逼。 看见高见有些微妙的神色,苍海自然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尴尬,于是挠了挠头,笑笑,说道:“不用放在心上,就当我没说,那既然你说你找得到路,我就先走了,过几日,太学见,我这几天一直都会等你们去报道。” 苍海语罢,身下的琉璃巨骸开始挪动。 高见于是跳下,回到了客栈的浮空廊道上,说道:“那学长慢走,我就不送了。” “别送!我先走了!到了太学,报我名字就是!”苍海说着,琉璃巨骸一路横冲直撞,挤开了其他建筑物,大摇大摆的去了。 这做派,不愧是‘终极的特权阶级’。 而高见在目送对方离去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客栈的房间。 在那里,丹砂显然已经被吵醒了,在琉璃巨骸动手时,她就已经被惊醒,然后悄悄趴在窗缝看高见。 窗缝里,丹砂以一种和高见一样微妙的眼神,和高见对视。 显然,她也听见了那些话。 这些话对她来说……一样尴尬。 要咋处理呢?信不信呢?信了,丹砂要离开阳京?还是说和礼部作对,甚至是去调查礼部? 不信,那万一真出事了咋办? 对高见来说,不信只是和学长关系不好,对丹砂来说,不信可是要冒风险的…… 这学长,真是一来就给高见出了个大难题。 但也没办法,也不好去怪对方什么的,或许对方真就是一片好心。 于是,高见叹了口气。 他又看了看旁边跪着的许多人。 “都起来吧。” 留下这么一句话,高见知道自己不能在廊道里待了,于是主动回到了房间里。 刚刚回去,就看见丹砂在里面,幽幽的眼神看着她,那双漂亮的金色瞳仁眨巴着,显然是在询问高见的意见。 高见翻了个白眼。 他能有什么意见?没有意见! 等明天再看吧! “先在阳京待一段时间吧,我们的线索太少了,无从判断真假,过几日,熟悉熟悉,看看具体的情况,就知道该怎么应对了。”高见摊手说道。 “嗯,我信你。”丹砂点了点头,然后又趴下去睡觉了。 只是,看着对方的后背,高见能够感觉到。 她在害怕。 真是,没安全感的小姑娘。 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她是死过一次的,自然是知道危险的,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 这时候放着她不管也不太好。 所以高见主动走了过去,坐在了她的窗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丹砂于是在床上转了过来,躺在被窝里,大眼睛看着高见。 其实她没有眨眼睛,也没有哭什么的,就只是转过来看着高见而已,但那双眼睛确实只要睁开就会出现‘扑闪扑闪’的感觉。 “不用担心,靖江君不是都没说什么吗?你来神都他肯定是知道的,神都有什么问题,他估计也有所耳闻,他都没和你说这些,想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高见如此说道。 丹砂听了这话,似乎是有些心安了下来,表情明显没有那么紧张了。 “再说了,不还有我吗?放心吧,我一直看着你的,有事情我肯定会发现的。”高见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此说道。 随着高见这句话,丹砂看向他,问了一句:“真的吗?你保证。” “我保证。” “那我可要一直跟着你了……不然我离开你的视线,我怕会出事。” “那就跟着呗。” “好,这可是你答应的。” “嗯,那我先睡了。” 高见起身。 丹砂也跟着起身。 “嗯?”高见回头。 等等—— 这也跟? (本章完) 第230章 抵达,玄冰 第230章 抵达,玄冰 昨晚高见没睡好。 的确,他承认自己答应了丹砂,可以让她一直跟着。 但睡觉这事儿,总归还是分开比较好吧? 只是丹砂那时候就这么看着他,也不说话,只是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高见说话不算数……” 高见总觉得,如果自己拒绝了的话,估计会发生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于是,面对着丹砂,高见点了点头,有些无奈的对丹砂做出了承诺:“好,那么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你可以和我待在一起,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那今晚你睡这儿。”丹砂指了指自己的房间。 “不好吧?” 丹砂不说话。 “行,那我就不矫情了。”高见也很干脆。 他才不会做什么‘那我睡地上吧~’之类的屁话,既然对方要求睡这里,那就睡这儿! 只是怎么说呢…… 不太习惯啊。 反正没睡好,也不知道原因。 但也没办法。 毕竟再怎么说……这事儿,确实有点惊悚。 神朝礼部,那是什么级别的玩意儿,恐怕没人不清楚。 丹砂会因此而害怕也是理所当然的。 在这种级别的存在面前,害怕完全是无可厚非的,高见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就多说什么。 反正应该要不了多久。 先习惯习惯吧。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高见拖着一晚上没睡的身体,站了起来。 如今身体健壮,一天半天的不睡,倒也没什么问题。 倒是舒坚一觉起来,发现高见不在房间里,斜觑着了一眼,但也没说话,只是爬出去吃早餐了。 吃饭最重要,鼠鼠不在乎这些。 另一边,丹砂单独的房间里,高见摇了摇头,起床,洗漱。 丹砂比他矮不少,大概只到高见胸口,和高见站在一排,跟着洗漱。 只是真龙的洗漱比人族要麻烦不少,可以看见她在用一种高见没见过的工具来给自己剔牙,而非刷牙。 哪怕是在化形的人族状态下,真龙的牙齿也和人类有显著的差异,其中最大的差异就是犬齿更长,而且更多,看着更有侵略性。 还好真龙也不是纯肉食动物,因此倒也有平整的大牙,但这种怪异的牙齿可以明显看出不是人。 而且,真龙的牙齿是消耗品,据说可以无限生长,拔掉之后会消耗一些气血,然后过一段时间会慢慢长出来,就是长出来的会比之前的更弱,需要慢慢养一段时间,要个几十年才能恢复以前的强度。 丹砂发现高见在看自己刷牙,于是侧过头去,偷偷刷,但并没有逃走。 高见见状也不再去看,只是眼睛还是在偷瞄。 因为丹砂很多习惯,真的和人族不太一样,而且也和高见自己之前的认知不太一样。 比如说鳞片。 在高见的认知里,丹砂那种银红相间,泛着彩虹色泽的鳞片应该是天生的,作为六境的龙女,她有一些非常酷炫的外观也属于正常现象。 然而…… 用药粉刷完牙之后,她居然掏出来了一块玄铁片。 珍珠粉调着东海藻泥在瓷钵里泛起珠光,丹砂变化成了真身,只是缩成了两三米长,在洗漱间里盘悬着,用玄铁片蘸取了一点,然后就开始在身上使劲儿搓。 “你这是……在做什么?”高见忍不住问道。 “干嘛?我在抛光啊。”丹砂随口说道,不过她马上就反应过来,这应该是高见完全没有见过的场景。 于是,她又解释道:“人族没有鳞片,应该没见过吧?鳞片可不会自己反光,要好好保养的,我这用的还算是便宜的了。” 说着,她就开始介绍起来。 听着丹砂絮叨,高见这才知道了一些关于龙女保养的小秘密。 凡人总以为龙女那绚烂多彩的身体是天生的,其实每片龙鳞都要用玄铁片细细打磨,蘸各种各样的宝石或者珍珠粉,才养得出碎星般的光泽。 再比如说,她们的眼睑自带透明瞬膜,能在水下自由睁眼,而为了让自己的眼睛看起来扑闪扑闪布灵布灵的……需要用一些带有光芒的阳气,比如太阳精气,或者重水精气之类的东西来温养瞬膜…… 如此一来,她们将瞬膜盖在眼前的时候,眼睛就会显得非常的闪亮。 苍天有眼,高见还真以为丹砂的眼睛那么漂亮是天生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别的,比如说龙角。 你以为龙角是装饰?实则是散热的,所以丹砂运动量特别大的时候,龙角会变色,还要用药膏膏来软化,除老茧。 每条龙的龙角都不一样,会有不同的分叉,不同的角度,因此需要保养的方式也不一样,装饰也不一样,每一个龙女的龙角装饰都是需要单独订做的。 丹砂一边说这种话,一边演示自己是怎么固定龙角上面的玄珠的,看着高见只觉得麻烦的要死…… 而且,因为龙族总是在水里行动,头发或者龙须这些地方,都会不断的被水流冲击,很容易打结,所以需要用特定的一些油膏敷在头发上,保证在水中也不打结。 这种油膏在空气里会干涸,变成一些薄膜,这解释了为何龙族的头发总泛着珠光……那完全不是天生的。 当人族姑娘用凤仙染指甲时,丹砂的龙爪也需要雕刻,龙族指甲也是鳞片的一种,需要定期找人来修剪保持锋利,如果有需要还会在上面雕,为了好看。 怎么说呢…… 算是给高见开了眼吧。 怪不得丹砂在全妆状态下会显得特别耀眼,特别绚烂,而当初在神关里看见的那条龙就显得苍白了不少,就感觉……一幅画没上色一样。 这化妆,真是一门手艺活啊,感觉和武艺类似,都需要认真学习精进,否则根本跟不上别人的进度。 还好自己不用学化妆。 高见庆幸着。 刚开始听这些的时候,还有点兴趣,觉得这算是什么冷知识之类的。 但越听,高见就越是觉得疲惫。 好累啊……能不能来个人救救我。 然后舒坚就来敲门了。 鼠鼠似乎是等烦了,在外面咚咚咚的敲门:“今天不是说要去太学吗?怎么还不出发?你们两个是在搞什么?” “噢,来了!”高见闻言立马起身! 总算结束了,总感觉这一天一半的精力都浪费在了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恐怕只有丹砂这么有活力的种族才能每天坚持都搞这些事情吧。 反正高见是搞不来。 正在絮叨的丹砂堵嘴,但还是住口了。 打开门,外面是叉着腰的鼠鼠。 鼠鼠一见开门,就抓着高见的裤腿,爬到了高见的头顶,指着门口:“走!出发!” “太学的藏书阁!我来了!” —————————— 三个时辰之后。 “太微西,是少微,灵台,虎贲,三台六星,两两而居,起文昌,列抵太微。”高见看着地图:“也就是说,如果咱们没错的话,这附近就是文昌,咱们要到太学了。”高见对着头上的舒坚,胯下的丹砂说道。 “有什么地标建筑吗?看神都这么浮夸的样子,感觉太学这种地方一定会很晃眼睛啊。”舒坚环顾四周,如此说道。 “晃眼睛不好说,按照书里说的,太学的标志性地表是一块封冻的万古玄冰,是一位出身自太学的地仙,从一处域外神秘所在给拽回来的,至今不知道有什么用处,于是挂在了太学的门口,希望有人能够解析其中的信息,顺便也用来彰显太学的武德。”高见如此说道。 “万古玄冰不稀奇,应该是里面的东西很厉害吧?”以真龙形态正在赶路的丹砂做出了自己的推测。 “嗯,里面封冻的东西很厉害,所以那块万古玄冰至今都没人敢解冻,据说冰层下缠绕着一把断戟,还有一具麒麟骸骨与青铜战车,都是拧成了麻的模样,断戟上面还串着七颗一直在惨叫的头颅。”高见说道:“其上神韵非常离谱的强,而且晦涩难懂,还有一股无法祛除的煞气,就是因为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所以太学选择了挂起来。” “太学都解决不了的神韵?还敢挂出来?不怕砸了招牌吗?” “肯定是能解决的,以我的估计,大概是太学早就已经查清楚里面的神韵了,外面留着的只是一具空壳。”高见说道:“要真是根本无法解析的神韵,他们怕是早就藏起来,不允许任何人接触了。” “说的也是。”丹砂点了点头,身上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七色华彩。 这光彩她很满意,不愧是今天早上了好大力气打磨的。 可惜,高见像个瞎子。 话语之间,一人一鼠一龙,眼前突然一晃。 就像是‘移步换景’之感,他们眼前,一座巨大的宫殿,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上面,并且还在继续往下‘落’。 这也是神都运转的一环,哪怕是太学,也是在不断运动的,如果不在其运动的路径上等着,那就得和太学比试速度了。 在神都赶路就这点不好,一个会自动运转的大都市,其赶路的常识就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得一点时间来习惯才行。 但不管怎么说,太学到了。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小雪。 太学正在下雪,此时是冬天,距离除夕也就那么几天时间了,所以天气有些寒冷,再加上万古玄冰带来的凉意,导致周围有些小雪。 很奇异的是,这种小雪,并非是在某一片固定的区域,而是一直在跟着太学移动。 神都阳京的天气就是如此,天气并不是固定某一片区域的天气,而是随着建筑物一起移动,因为天气并非自然形成的,而是人为安排的。 就是那一块巨大的玄冰。 一层薄雪,覆着青石阶,九级台阶之上立着十几丈高的万古玄冰。冰体青灰如冻透的苍天,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裂纹里渗着幽蓝的冷光,冰根处生着几丛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奇,瓣细如银针,寒气凝成白雾绕着茎叶打转,冰雾在日光下折射出细小的虹晕,应该是汲取冰气而生的。 万古玄冰出现在了三者的面前,就这么被许多锁链锁住,其中果然封锁着一柄断戟。 断戟之上,插着七颗头颅,头颅一看就不是人族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种族,头颅不断的嘶嚎,还在发出类似于‘啊啊啊啊啊!’的惨叫,有些滑稽,但也有些恐怖。 设想一下……如果是自己是这些头颅,那该如何? 万古玄冰作为一种高阶灵材,正常来说是不会融化的,也就是说,会被封印在里面一直到永远,哀嚎到永远。 至于其他的,则像是战斗本身留下来的痕迹,扭曲的战车,死去的麒麟,都在其中,更是透露出一股煞气的神韵。 麒麟,这也是‘万物灵长’之一,是毛虫的灵长,而现在却死在了玄冰里面。 丹砂落到了青石阶上,变化成了人身。 高见头上顶着舒坚,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太学。 其实相当朴素,只是有些地方刻着避尘符文。 青砖地面,还有因为此刻气温和那块万古玄冰的关系,结满了霜,砖缝里嵌着指甲盖大小的碎冰,踩上去会发出细碎的冰裂声。 不少地方都悬挂着一些绢布,应该是窗帘,遮风一般的东西,绢面许许多多的文字,但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到底写了什么,这些窗帘被穿堂风掀得微微鼓起,发出微微的声音。 “走吧,只是看着……好像没什么人啊。”舒坚好奇的观望四周,本来一直都很嚣张的鼠鼠,此刻老老实实的待在高见的头顶,不敢造次。 毕竟这里是太学啊。 “马上就要年关除夕了,都放假了吧。”高见说着,往里走去。 丹砂一言不发,抓着高见的衣角,似乎是有些不安。 往里走去,可以看见一座‘门关’,整体是木质的,木纹天然蜿蜒如经脉,青砖地中央凿着一些纹,屋檐垂脊上有几只脊兽,都覆着雪,几只惊鸟铃叮铃作响。 就在这里,悬挂着一座牌匾。 牌匾就写着简简单单的“太学”二字。 终于到了。 “新生?” “报道?” 太学门口响起两个声音。 (本章完) 第231章 征税 第231章 征税 明明有东西在喊高见,但高见左右观察,却并没有发现人影,于是,只得继续往里走去。 高见这时候,才看清楚之前那些‘绢布’上写的是什么。 左边写的是:“五者天下之大教也。食三老五更于太学,天子袒而割牲,执酱而馈,执爵而酳,冕而总干,所以教诸侯之悌也。如此,则国道四达,礼乐交通。” 右边写的是:“以教化为大务,立太学以教于国,设痒序以化于邑,渐民以仁,摩民以谊,节民以礼,故其刑罚甚轻而禁不犯者,教化行而习俗美也。” 这两句话的意思很简单。 就是说明了太学的重要性,以及太学的存在意义。 当然,在高见看来,这两句话没错,只不过呢……稍稍有失偏颇。 站在神朝的方向来看,这两句话没什么意义,天子很注重太学,甚至会做到“袒而割牲,执酱而馈,执爵而酳,冕而总干,所以教诸侯之悌”,意思就是用非常严肃且重视的礼仪,来面对太学生,因为太学能够‘教诸侯之悌’,只要将诸侯教好,那么自然‘国道四达’。 立太学以教于国,摩民以谊,节民以礼,只要能够将太学教的东西传递到四方,那么神朝的礼仪和制度就将会一直存在,整个神朝就可以一直安稳下去。 一点都没错,神朝的安稳巩固,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朝廷能否牢牢控制官僚机构和作为‘诸侯’的世家们。 各级官僚机构,各地的世家之主,能否把朝廷的政令及时地贯彻到所辖地区,以此来维护和稳定整个神朝的统一,这是神朝能否运行下去的中点。 为此,培养和造就一大批赞成,或者说被迫赞成大一统国家观念和对皇帝效忠的人才,以充实各级官僚机构,就成为了维护和巩固中央集权制的关健。 这就要求皇帝兴办太学,将各地世家的子嗣,还有官宦集团推荐的后辈,还有某些特别天才的黔首白丁都拉过来,通过太学强大的资源和高大的地位,将他们吸引过来,再对他们进行教育。 不求能让他们完全效忠神朝,但只要能让他们体会到神朝的力量,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足以维护神朝的安稳统治了。 “这写的还挺有道理的啊。”鼠鼠看着上面写的东西,点了点头。 “没道理的东西,肯定也不能往上写,只是这些东西,对神朝来说……算了,也没什么好指摘的,走吧,我们先进去看看情况。”高见摇了摇头。 这其上,只不过是一个终极特权阶级对另一个终极特权阶级所规划的盟约而已。 来到神都之后,高见已经差不多完全了解了神朝的生态。 在以往,他还觉得左家,那个什么赫仑萨保,诸如此类吃人的举动肯定会招致报应,但现在看来…… 神朝对这种行为应该是完全放任的。 没有任何理由不去放任,在终极的特权阶级面前,就连高见都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语。 他只是看着不舒服而已。 舒服不起来啊。 高见走在前面,丹砂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的四处张望,而舒坚也抓住高见的头发,四肢着头,姿势僵硬。 什么真龙,什么七境大妖,在这种地方,都得先屏住呼吸。 这时候,高见才看见,里面墙上绘画的镇兽睁开了眼睛。 如牛,一角,毛青,四足似熊,见人斗则触不直,闻人论则咋不正,名曰獬豸。 那是两只獬豸,左右两扇门上各有一只,这种异兽懂人言知人性,性能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发现奸邪和说谎的人,就用角把他触倒。 太学门口的镇兽,就是整整两只獬豸,只是……好像不是真的獬豸,而是画上去的。 但这画的可以说是惟妙惟肖,乃至于这两只獬豸在门上都活了过来,他们在门上跳跃,转身,瞪着眼睛看着高见,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高见都差点以为这扇门是屏幕,屏幕里在放獬豸的视频。 左边的獬豸看了高见之后,口吐人言:“学子高见,籍贯沧州,携随从二人……对了,说一句,随从最多只能带两个,不能带多了,随从不能随便出入,记得给他们办手续。” 刚刚喊的,应该就是这俩。 “喂,人家还没说是随从呢!不要随便给人揣测身份,万一是长辈呢?”另一只獬豸马上反驳道。 “你脑子是不是不好?要是长辈,能让高见走在前面?!弱智就不要说话!” “你放屁!让学子带路,走前面有什么问题!” “学子自己也是第一次来,带个屁的路!” 两只獬豸就这么吵了起来,只是因为他们互相在两个门上,互相之间不互通,只能嘴炮,否则的话,高见真怀疑他们会打起来。 看着他们两个吵架,高见有些流汗,不是……那我该怎么进门啊? 不过,就在这时,却看见门后走来一人,一脚踹在门上。 两只獬豸顿时闭嘴。 那人,高见还认识。 正是苍海。 他似乎是专门来接高见的。 只见他走出大门,两只獬豸看了看他,然后继续开始吵嘴。 “你放屁!” “你放屁!” 苍海看着高见,大大咧咧:“怎么?被这两只唬住了?这是太学一位老师,喝醉了画在门上的,不是太学的东西,就两条野狗而已,画的时候还把脑子画歪了,只会吵嘴,什么也不会,徒有其型而已,并非真正的獬豸,无视就好了。” “不过,高见,你还真就是靠自己找到了啊?有点东西啊你。”苍海走了过来,拍了拍高见的肩膀。 他的眼睛里依然有着相当程度的惊讶,因为这确实是非常夸张的事情,太学里有九成五的学生都会在报道第一天迷路。 神都的路,确实不太好走…… “苍学长。”高见上前:“我到了,对了,你之前说的那位真龙,就是她,丹砂。” “姓氏呢?”苍海看向丹砂。 丹砂往后高见的身后缩了缩,但还是主动报出了姓氏:“舜……我姓舜。” “噢,舜家的龙,那怪不得会来神都,放心吧,神都不止你一条真龙,有一条敖家的真龙也在太学上学,算是来神都交换的吧,他还带了一些随从,不过你应该不认识。” 敖家? 丹砂愣了愣。 敖,是龙王的姓氏。 有一位真龙太子在太学上学?她怎么没听说过? 高见扭头看了一下愣住的丹砂,不着痕迹的捏了捏丹砂的手,说了一句:“丹砂之前一直在闭关,敖家太子是这些年刚到的?” 苍海说着:“七八年前来的吧,马上就快走了,太学毕业没个准数,但大概也就是在十年左右。” “对了,别在门口愣着了,先进来再说吧,现在放假,没什么课,但你也可以来熟悉熟悉各种方位。”苍海带着众人走了进来:“对了,虽然那两只假装成獬豸的画兽很不靠谱,但太学确实只能带两个随从进来,你这两个要登记一下,不然随便进来会死的。” “好,那在什么地方登记?”高见问道。 “我这就带你过去,毕竟这也算是我的事情。”苍海笑道。 他会跑过去接人,就是因为则是任务。 一行人开始在太学之中穿行。 说实话,这个地方……比想象之中的要朴素很多。 并没有那么多悬浮的东西,尽管该有的自动化设施,像是水池,温控之类的东西都有,四季寒暑都没有任何的变化,温度永远宜人,生活非常方便。 但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如果说神都是‘光怪陆离’,那这里就只能说是‘平平无奇’,甚至连房子本身都只是普通的木质房屋,属于是那种一抬手就能建好的类型。 “报道应该是没有时间限制的吧?只是正式上学需要时间?”高见问道。 苍海一边走,一边对高见介绍:“都没有什么限制,太学的学习没什么特别的,你自己去藏书阁挑选功法,不知道怎么选就去问夫子和先生,选好了功法就自己练,洞府也好,训练所需的材料也好,全部管够,练不懂的就去问夫子和先生。” “除了必须要去的实践课,会给你派发一些任务,其他的时候都自由活动,非常的宽松,所以不用有什么压力。” “全部自习?除了实践课?那这个实践课,是要做什么?”高见有些讶异。 自选功法,自选老师,然后自己练,练不懂就去问……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太学的存在意义就只是那个藏经阁了吧?大家来这里,就是冲着这个藏经阁来的? “没那么简单,实践课是要让你做事的。”苍海摇头。 “苦力?”高见疑惑。 “并非苦力,只是让你……展示一下对神朝的忠诚,都是一些很简单的事情,只要你立场和神朝一致的话,没什么难度,对我们来说也不可能有什么立场上的问题。” 高见微微颔首。 投名状,是吧。 这倒是很好理解。 甚至可以说,这才是太学设置的真正目的。 通过一次又一次的任务,一次又一次的投名状,再加上太学几乎无止境的资源供给,威逼,利诱,全部齐了,就是为了塑造这些太学学子对神朝的忠诚。 “那,苍学长,你以前遇到过什么类型的投名状?” “我以前?我以前去收过赋税,镇压过叛乱,出使过海外,不过做的最多的就是征收赋税了,但基本上都是通过宝钱的形式征收的,放心吧,不会太频繁的,这种任务差不多也就半年一次,不会太难的,路上还肯定会有充足的补给和支援,不会出事的。”苍海说道。 “我知道。”高见点头。 当然不会出事。 毕竟他们不是真的想去考验太学生的实力,也没必要去考验,太学生早在招生考核的时候,就已经证明过自己了,所以,太学生所要做的只是一些很简单的任务,没什么难度,但是这些任务,可以非常充分的表达太学生的态度,以及让他们去学习去如何表达自己的态度,表达自己的忠诚。 “虽然难度不怎么高,但应该会设置一些道德困境吧?学长。”高见冷不丁的问道。 是的,说到这些,高见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事情,就是道德困境。 一个简单的事情,但需要你做一些道德上的抉择。 而你必须在这种抉择之间,站在神朝的角度来思考问题,为神朝尽力,以保证你在未来得到太学的资源之后,还可以继续忠诚。 “是啊,不过其实也没什么问题,都是些傻瓜题,该怎么做一眼就知道了。”苍海倒是显得无所谓。 “比如?能说说吗?”高见追问道。 他确实很想知道 “比如我做过最多的,那就是收税,很多地方收税都挺麻烦的,会有人来抗税,虽然都不怎么强就是了。”苍海随口答道。 “抗税?怎么抗?神朝征税不是征的灵材吗?那些灵材还是一开始神朝发下去的种子和幼苗,也不至于征不上来吧?”高见有些疑惑。 按照神朝现有的制度,征税主要是征收灵材,不至于抗吧? “征灵材是对直属于神朝区域内的农民,猎户之类的地方征税,而有一部分地方是直接征宝钱的,一般是对一些区域,或者自治区域,开拓领之类的地方征税,尤其是自治区域,不少地方都是如此,像是归顺的妖族,胡人,或者一些比较偏僻地方的人族村落,以及一些仙门,都是交钱而非交灵材。”苍海答道。 高见微微颌首,这样的话,他就懂了。 对于大部分凡人来说,税是以每年固定份额的灵材来制定的,这也是神朝那么多基层耗材的来源。 而对于一些有一定自主权利的地方,为了方便,那就是直接征收宝钱最简单了。 “他们会抗税?”高见好奇。 “很多地方,税有点重,毕竟神朝不太喜欢有太多地方自治,只是很多都是以前遗留下来的问题,一时半会也不好解决,就慢慢来。” “而我们做的,就是这个慢慢来的过程。” 这话一说,高见点头。 好嘛。 看得出来。 这中间肯定有很大的‘道德困境’。 这也是‘忠’的一部分啊。 (本章完) 第232章 粗暴的神朝 第232章 粗暴的神朝 高见的脑子很聪明,而且也很清醒,并没有被太学和神都阳京这些东西给冲昏头脑。 当苍海这么说的时候,高见实际上已经看清楚这所谓的‘征税’到底意味着什么了。 当朝廷的赋税需要征钱的时候,就需要几个前提条件。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前提条件,就是缴税的人,手中必须拥有足够的神朝宝钱。 乍一看,这似乎不成问题,神朝宝钱到处都在流通,贩卖也好,赚取报酬也好,都能拿到神朝宝钱。 但事实上,这却是大问题。 神朝宝钱是怎么来的? 毫无疑问,是神朝铸造的,而且这并非原始的金属货币,而是无法仿制,必须要依靠神朝的特有技术,以及‘国运’为原料才可以做出来的高精尖产品,仿制难度比炼制一些大型法宝还难。 这种东西,是不能依靠矿产直接挖出来的,完全不是灵材啊,金银啊之类可以自己生产,从大自然里搞到手的东西。 不论是什么样的势力,他们都不可能是宝钱的生产者,宝钱是他们无法复刻的东西。 他们生产出来的物品一般是本色实物,如粮食、灵材、神铁仙金、手工产品、乃至于一些法宝之类的东西,而非神朝宝钱。 现在神朝规定赋税征收采取征收宝钱的形式,那么这些势力必须以自己所有之物品,去换取自己所无之宝钱,这只有通过交易获取,在这一环节,他们就必然会遭受到第一层级的利益损害,这就是通常意义上理解的‘铸币税’。 谁让你不能产钱呢?那你交易过程里,一定就会受到盘剥。 神朝宝钱,可不是无限的,这是一种实体存在的货物,可以理解成一种通用货物,而他的运输和仓储和其他货物是相同的…… 这些势力以其产出的各种事物来换取宝钱,不免临时辗转易换,以免逋责。而只需要人为控制宝钱的流通,每逢缴纳赋税之时,不得已被迫贱价出售农产品,于是往往出现“其费倍称”的情形。 由此可知,为缴纳赋税,这些势力辗转讲价,甚至是赔本销售,贱价售出产品以此来换取宝钱的情况应该是一种普遍现象。 思考这些的时候,高见的表情有些若有所思,同时眼神也带上了些许的斟酌。 “你那是什么表情?”苍海看见了高见思考的眼神,如此问道。 “噢,我只是在想象你征收税金的时候遇到了什么……学长,能说说吗?”高见问道。 苍海笑了笑:“你是在关心以后实践课上的任务,还是单纯的想知道神朝做了什么?” “都有吧,毕竟这也算是国事,担忧国事,没什么特别的吧?”高见笑道。 “也是,这些也不算什么机密,和你说说倒也无妨,但靠嘴巴说也没什么意思,你等我找找啊。”苍海低头,在他自己的芥子袋里寻找着什么。 芥子袋这种东西在这种地方,就不稀罕了,差不多人手一个吧,大家都有,属于标配。 不一会,他就找出来一封金纸。 “喏,我的任务出发简报,你以后也会有,随便看看吧。”他把金纸丢给高见。 高见接过,认真道谢:“多谢学长,那容我止步先看看。” 高见停了下来,开始翻看金纸。 “别止步了,一边走一边看吧。”苍海催促道。 高见只好迈步,边走边看。 上面写的倒是一如既往的官面文字,记载的是: “境首关曩自失守以来,田土荒芜,狐兔之迹交道,至今闻者尚有畏心,戍守之辈多系贫困,心中只思逃移趁食,即今虽渐修复,官军人等仍旧惧法,无人前来戍守。” “常言道,边军无亲人同居,则不能久处,多致逃亡,若不立法整理,终是人力不敷。极边地方,需加意存恤使其尽力,如有情愿下场操练者,量与月支月三金一养赡。” “养兵之际,钱粮最为急务,虽是多方措置,终然转运艰难,此前战事,残毁仓廒等项,需设法修葢,令太学学子苍海着手征税以备钱粮,宜有百万金,但系仓库秉实之家,皆可措置粮料,自行选择官房,委官收掌,负责今岁并缓急支用等项,庶使根本固实,战守有赖!” 高见看着,感觉眼珠都在抖。 这一番话,虽然冠冕堂皇,但其实内容说的很清楚。 不管苍海用什么手段,反正边疆这边需要重建关隘,重新练兵,要百万金……你得给收上来。 不论手段,不论方式。 这种话当众写在纸上传下去,还能给其他人看…… 高见都流汗了。 卧槽,这也太粗暴了吧! 高见还以为这是一个两个道德困境。 现在来看,怎么可能就一个两个!? 光是这一封简报,高见就能够想象的到,那方圆一两千里之内,怕都是没有什么安生日子过了。 其中惨烈,用脚指头都能想到。 惨烈之事,怕是不计其数。 想要征税,要从什么地方征? 找当地的世家?那怕是工作难度高的离谱,搞不好自己也要搭进去,世家可不是什么好惹的对象。 那么,最好的征税方式,就是从比较弱的势力,乃至于平民那里征。 征以折色,称贷倍息,十室九空,穷迫逃徙,无以为生,恐怕是常事。 无宝钱之苦,其物必然倍贱,不得钱以输官。导致有物而无金也,所获非所输也。 哪怕是岁甚登,物甚多,其民恐怕也要相率卖其妻子,长此以往,必然出现物日贱而民日穷,民日穷而赋日绌,年复一年,逋欠自然累积。 这样的恶性循环局面,还会造成另一种情况发生。 穷困者所有无非是物,所乏者无非是金,赋税必收金,迫得他们以物易金,谷价往往于比时下落,而利遂归于何处? 谁有金?谁用金来购买这些物品? 毫无疑问,是那些兼并之家。 他们想要把东西换成宝钱,就只能去寻找当地世家或者一些大型商会…… 世家的嘴脸,高见已经见过不少了。 而且,当百姓变卖了资产,手中拥有宝钱以后,他们又要怎么交给太学学子呢? 收税这件事,肯定也不可能让太学学子自己去一家一家的收。 这就需要用到人手。 难以做到直接征收到户,在这一过程中必定会逐渐产生代理人,也就是‘代替学子上门收税的小吏’。 谁能来充当这些小吏? 毫无疑问,通常情况下,包头或揽户是由地方大户、富户或地方势要人家充任。 包头或揽户将一定户数或一定范围内人户的赋税集中征收,再由他们缴纳至太学学子手里。 那么,他们为什么会愿意承担地方赋税征收事务? 毫无疑问,也完全是出于利益获取的考虑,在向地方政府缴纳赋税的每一环节上,缴税者都会遭受到层层盘剥,倍受损害,一层接着一层。 哇去,光是想一想高见就头皮发麻。 说是收到手里的要百万金。 那实际收到的要多少钱? 翻个倍打的住吗? “到地方了,别看了。”苍海伸手,抽走了那张金纸:“以后你也会有自己的,到时候你看着办就行了,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高见没说话。 好像是很简单。 甚至,如果想的话,只需要对当地的世家说一句话就行了。 自然会有人给你办妥,把百万金收到你的手里来。 要的只是太学学子的一个态度而已。 此刻,一行人已经走到了一处普通的房屋之中,这个房屋里,有一只下半身是云雾的女人。 这女人上身是正常的人形,看着二十来岁,双眼有点黑眼圈,穿着的也是普通的衣服,而下半身是云雾缥缈,而云雾越来越细,在最低端的地方,化作了一条白白的线,这条线,连着一本书。 高见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一只书妖。 “登记一下,新生。”苍海敲了敲桌子。 书妖马上清醒过来,说道:“噢,苍大人,还有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高见,他叫高见!”原本一直沉默的丹砂从高见的后头窜了出来。 “喔,高见,我听说过,之前确实说过有个叫高见的是今年的新生,会和赫仑萨保一起过来报道,赫仑萨保没来吗?”书妖往外看去:“他们两个应该都是苍大人负责去引路的吧?” “他说要自己走过来,不用我带,这俩新生都这样,高见也是自己走过来的。”苍海说道。 书妖捂住嘴巴,略微有些惊讶:“呀呀呀,那可真是厉害啊……神都的路可不好找,两个新生都要自己找路,还有一个居然找到了吗?看起来还一点都没有迷路。” “算算就能找到了,劳烦帮我登记一下吧。”高见笑道。 “嗯嗯,请大人稍等!”书妖扭动身子去了后面。 而高见则往回望了一眼。 赫仑萨保……也是今天来?也是,他和自己坐的同一艘飞舟,想来也是在朱雀区往这边赶吧? ———————————— 与此同时,在南宫朱鸟,少微四星中央。 这里也是太微垣,少微四星,在太微西,士大夫之位也。一名处士,亦天子副主,或曰博士官。 在此处…… 赫仑萨保仰天,眼睛里有些死亡的冲动。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这个地方就是追不上啊!!” 旁边那个中年嬷嬷连忙擦汗,说道:“大人……要,要计算星斗运转,我们已经到太微垣了,已经很快了,普通人可是连朱雀区都走不出去的。” “我是普通人吗?!继续找路!” 赫仑萨保咆哮道。 拒绝了学长带路,拒绝了向导,都到太微垣了,总不能半途而废! 继续算!继续找!就不信找不到路! 苍学长说了,之前那个高见,也要自己找路。 一定要比他先到! 否则的话,如何抬得起头来!? ———————————— 舒坚在高见登记完了之后,主动跑路离开了高见和丹砂,朝着藏经阁去了。 他来神都,就是为了这个。 太学学子,可以携带两个随从进来,这两个随从的名额其实是卖的相当昂贵的。 没错,是卖。 很多人都会将太学名额卖出去,用来赚取高额的报酬。 无他,太学学子的随从可以进出藏经阁,可以随意翻阅整个神朝可以说是除了国库之外最大,最全的功法收藏地。 原本安排这个权限,是为了方便随从来帮太学学子搬书,抄书。 毕竟抄录功法之中的神韵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有一些随从来帮忙干杂活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观看这座藏经阁的资格啊,仅仅是这一点,就能够吸引很多人拿出全副身家,在这十年来成为随从了。 鼠鼠走在藏经阁的路上。 和太学其他地方不同,这里哪怕是放假也填满了人。 到处都是人,大概有几百号吧。 只是,这些人也不一样。 有的正在拼命抄书,看起来神关严重受损,休息不足。 还有的是施施然的看书,一点都不担心时间的。 根据签订的协议不一样,这些人付出的代价和待遇也不一样。 有些给钱给的多,甚至是给了很多珍惜的法宝,自身地位也不错,那么这种人说是随从,不如说是没有太学任务的学子,平时大概也都是泡在藏经阁里。 而另一些,甚至需要成为真正的随从,成为奴隶,才有可能被带过来。 各种区别,每个人都不一样,但不管怎么说,太学藏经阁的诱惑力就是有这么大。 就这点来看,高见没有任何二话就将丹砂和舒坚带了过来,确实是非常值得感谢,甚至是感恩的一件事。 虽然说,舒坚确实和高见有过命的交情,但很多时候,再深的交情在利益面前都不算什么。 舒坚和高见的关系好也是因为这些。 高见在这方面,确实是相当信得过的。 靖江君出了大力,所以他会带丹砂过来,鼠山也帮了忙,因此舒坚跟过来他也很欢迎,完全没有考虑这个机会有多值钱。 “不过,既然是这样的话……之后的任务,怕是要出幺蛾子哟……” “但还有半年,这半年,好好找找除了化形法之外的晋升方式吧,如果是太学的藏经阁的话……” 这么说着,鼠鼠,开始努力读书! (本章完) 第233章 大战,武道神意 第233章 大战,武道神意 太学登记完毕之后,苍海就走了。 毕竟对他来说,这也只不过是老师吩咐的任务一环而已,虽然他对高见的观感不错,但显然还是自己的事情更重要。 “说起来,舒长老走了呢。”高见挠了挠头,头顶那只金丝熊跑了。 “嗯,他登记了就走了,应该是去藏经阁了吧?不过他都是七境大妖了,在神都估计都不用担心什么,那我们两个呢?你也要去藏经阁吗?”丹砂双手背在背后,尾巴扫来扫去,询问高见。 高见则朝着大门口走去:“先不去吧,我想去看看那座玄冰,里面不是封印着一些神韵吗?你不好奇那些神韵里记载着什么东西吗?” “不好奇,对我来说又没用……”丹砂撇撇嘴。 “我好奇,陪我去看看呗,如果那东西有用的话,我怕不是能破境啊。”高见一边走,一边说道。 “啊?又破境?不是,你半个月之前才突破五境吧?”丹砂惊了。 “不是那种破境,而是……有关神意的东西。”高见随口说道,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对。 高见的神关,还缺那么临门一脚,然后他就可以觉醒神意了,让自己空空的神关,变成真正意义上的神关。 虽然神关三窍只开了泥丸,但就是有了神意,这就是高见从欲界拿到的那个神秘法门的效果。 而高见如果突破到六境,打开精关,那他就是两关大宗师了。 虽然有点水,但就是这么个事儿。 现在的话,高见的神关之内,储藏着梦魇,佛光,魔念,太岁四种强力的神韵,其中梦魇还是最弱的,最强的则是佛光。 如果那个万古玄冰之中所录入的神韵,水平足够的话,高见说不定就不用去找这临门一脚了。 这么想着,高见来到了门口 那两只獬豸还在吵架,不过旁边也没人,所以似乎没人在意这种事。 高见和丹砂穿过门扉,丹砂一脸无趣,但因为高见还是勉强留在这里。 而高见,则注视着门口的玄冰。 就理智来说,高见觉得这是假的。 但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最多也就浪费一寸刀锋而已,起码里面的神韵是有的,就算不是什么天外飞来的万古玄冰,拿一下里面的神韵也不亏。 高见还有七寸刀锋呢。 他闭上眼睛,酝酿了一下,然后睁开。 心湖澄澈,倒映神韵。 然后—— 天河倾覆,玉宇崩摧。银汉决堤,璇玑崩解,开阖之际,吞吐八荒,无数星辰齐坠,九霄光屑横飞,好像有雷车驶过,碾碎青穹碧落。 但见紫微垣颓,北斗柄折。牛女二星缠赤绦而坠,参商双曜曳玄焰而焚。流星成雨,千群而落,散落大地,点染八荒,好似极光帷幕拉下。 有星辰坠落,方触罡风,顿作光流万道,纷纷剥裂时,铺陈六合。 地维震动,九霄齐鸣。阴阳二气凝为悬镜,照见许多世界倒影,无数玄甲力士持戈力战,绛衣仙娥抱琴气泣歌。 日为之食,星霣如雨,雨螽,沙鹿崩,夏大雨水,冬大雨雪,霣石于宋五,六鹢退飞,霣霜不杀草,李梅实,正月不雨,至于秋七月,地震,梁山崩,壅河,三日不流,画晦,彗星见于东方,孛于大辰,鹳鹆来巢,春秋异之,以此见悖乱之征。 忽焉镜碎,银沙星雨,坠入下方无底深渊,其渊中有巨目明灭,瞳仁看着周围所有的一切。 这是……战争? 高见突然就发现,自己陷入了战争。 他看见了苍穹裂开。 此刻,他的视角,正伏在似乎是某种玉阶的断口处。 就好像当初通过神韵看见了左浪和龙君的战斗一样,现在,他似乎也在通过神韵,看见了曾经的某种可怕战斗。 高见只觉得,自己的神魂被某种压迫感压得咯咯作响。 这让他惊骇莫名,甚至有些惊骇筋挛,呕苦咳哕。 要知道,现在高见的心湖可是锈刀加持下的绝对澄澈的状态之中,而在这个状态里,高见从未遇到过能够动摇他心湖的东西。 而现在,他遇到了。 这神韵的冲击力,是如此之强! 彷佛是比九幽更深的幽影,却泛着无数碎金般的光斑,每一粒光斑都是难以言喻,似乎蕴藏着足以压垮高阶修行者的巨大信息,这所有的光点在虚空裂痕中燃烧着,坠落时竟将整片天河蒸成了猩红的雾霭。 而这一切落到高见心湖之中的时候,虽然他的心湖并没有碎裂的意思,依然稳如泰山,可依然发出了喀拉喀拉的声音。 这些神韵……太危险了!这到底是什么战场?! 云海突然沸腾,有一尊天神的法相冲天而起,他一挥手,九条缠绕着混沌之气的锁链贯穿三十三重天,锁链末端拖拽的竟是整片苍天。 如此巨大的身躯,能够扯起整座天穹,这是一尊星官! 那片苍天演化日月轮转,但上面有着许多的伤口,这些伤口喷涌出赤红色的血雨,将整片战场腐蚀得滋滋作响。 天,在流血。 血气阴森,死丧流血,有黑风至,日色无光,凌天振地,鬼神移徙,鸟兽惊骇。 高见捂住耳朵,哪怕他只是在神韵的状态,也感受到了一股剧烈的压力,他的耳朵里渗出黑血,每一滴都在虚空中撕扯出漩涡,漩涡之中……似乎是轮回。 地底鬼哭狼嚎,有东西好像在下面翻动,甚至血液破肉碎骨开始突破地面,想要爬出来。 远处传来一阵剑鸣,震的高见的五脏六腑几乎翻转。 然后,却见一柄缠绕紫电的三尺长剑劈开雷池,剑身上浮现的星辰图谱竟与头顶破碎的银河遥相呼应,持剑者踏着云海的涟漪走来,每一步都令青穹生出褶皱。 而青穹的褶皱里,有无数借着褶皱的机会爬出的手臂——那是被斩断的‘天地’里,亿万生灵未竟的命数在哀嚎。 血月自云层坠下,月轮中睁开密密麻麻的金瞳,瞳仁里映照的,是这座苍天同时崩塌的虚影。 这金色瞳孔,高见竟然发现十分熟悉! 那是……太岁的金色竖瞳! 那是……和自己不一样的太岁神韵! 这是一场怎样的斗争? 这块万古玄冰是从天外拉回来的,也就是说……这是天神的争斗吗?? 五内震怖欲呕,七魄摇摇将离。欲号而喉窒冰炭,欲奔而四体灌铅,但见万仞穹苍竟如裂缯,神魔残躯纷纷坠下,或化焦峰,或成毒沼。 黄道十二次,尽染赭汗神血。 清虚万仞阶,遍缀断戈残旄。 又有一队骑兵,似乎是天兵,骑在马上,马鼻喷出的白气与晨雾交融,铁甲鳞片在曦光中泛着血色,黑潮缓缓涌动,马铠上青铜兽面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明明是天兵天将,此刻却在喉间迸出野兽般的嘶吼,红缨长戟破开雾气,铁骑化作赤色洪流。霎时地动山摇,黑色岩壁上簌簌滚落碎石,与马蹄声混成摄魂的鼓点。 他们冲锋的对象,是一团黑雾。 战马带起的腥风卷着沙石扑面而来,冲在最前的战马惊嘶着撞上黑雾。骨骼碎裂声混着甲叶崩飞,折断的马颈喷出滚烫血泉,将半空坠落的骑兵浇成血人。 掌心血水顺着槊杆流淌。马头带着半截颈椎飞起,银铠已被滚烫的马血染成暗红。 不多时,已成血狱,天兵们折断的槊杆插在尸体堆里,挂着半截淌血的肠子。有骑兵被削去半边头颅仍在挥刀,直到被黑雾滚过,践踏成肉泥。一匹瞎眼战马拖着腔子里流出的内脏,将背上垂死的骑士甩进混战的人群,立刻响起令人牙酸的骨碎声。 刀砍进脖颈的闷响惊起周围的风声。一匹幸存的战马跪在主人碎裂的尸身旁,不停用舌头舔那截露出白骨的断手,马鬃上凝结的血块随着动作簌簌掉落。 滚烫的血柱喷到了高见的脸上,尽管他知道这只是神韵之中的信息,但嘴里仍旧满是铁锈味。 高见惊慌失措,立刻想要逃走。 荒诞! 怪异! 眼前的神韵所展现出来的场景,让高见的脑子变的懵懵的。 这是……什么样的战斗啊? 天神们在内斗吗?还是说,这并非天神,而是某种奇特的东西? 血液滴落的瞬间,那一整片苍天都开始崩塌,许多飞舟,许多法宝都在粉碎,融化,都被那团黑雾所逐渐吞噬。 蟠龙纹挣脱石料想要逃命,鳞片迸溅火星,有其他神兽在云海中互相撕咬,融化的法宝,铜汁裹着参与的碎片坠向深渊—— 就在此时,寂静的坠落中突然炸开惊雷——天穹之上,有一个人,掷出了他的长戟。 高见看见了。 那是,武者。 不是神祇,不是别的,那就是——武者! 货真价实的武者! 英姿勃发,气魄雄雄,似乎要一跃而起,武道神意奠定出了绝对的霸气! 武道神意,武道内气,还有那一身堪称玄妙的武艺! 那就是武者! 武者,屹立在神祇之上! 但是,有一点高见看不明白。 他是怎么站在半空之中的? 众所周知,武道内气只有破坏的能力,非常极端,所以武者靠自己是很难飞起来的。 但武者也不是没办法飞行,在‘空气之海’中游泳,依靠高速踩空气,也能够让武者腾空而起,但这和寻常意义上的‘飞行’,有很大的区别。 像是高见的御风,本质上也就是靠一股大风把自己吹飞起来,仅此而已,根本算不上飞。 但对方……踩在空气上,空气仿佛凝成了实体。 神韵之中是有信息的,所以高见可以看见那是什么。 那是……武道神意。 依靠自己的武道神意,‘命令’了空气。 是的,神韵之中,所传来的 他命令空气变成凝实状态,于是空气便‘服从’了。 如此恐怖霸道的武道神意,以至于万事万物皆臣服于对方,好像只要他一声令下,那么万物众生都会任由他驱使。 宫殿群直接溃散,云海崩碎,他脚下的苍天也静止了,万事万物,居然都呈现出了‘俯首’的姿态。 周围的所有东西,不管是生命亦或者无机物,尽皆朝着他‘俯首’。 如此霸道的神意,也是武者可以拥有的吗? 这股武道神意,直直的刺入高见的脑子。 他想要继续观看,继续观摩…… 因为……他好像看见了这位武者的敌人。 那黑雾之中……敌人已经现身。 那武者,正在对抗一位身穿大氅,手持竹杖的俊美男子,武者是在挑战对方,武者竟是在下位……被黑雾压的喘不过气来。 如此霸道,如此强横的武者,还需要挑战对方?那对方有多强? 他想要继续观看这场战斗。 战斗的影响范围在继续扩大,大到了这片苍天,这片云海都容纳不了的状态。 可是,下一刻,心湖开始溶解。 原因自然是很简单的,锈刀的所有刀锋,全部耗尽。 高见惊觉! 紧接着—— 所有声音在这一刻消失。高见的脑袋传来被亿万根冰针刺穿的剧痛! 锈刀的威能已经消散,现在的他,是在依靠自己的心智面对眼前的神韵! “呃啊——!”高见猛的半跪在原地! 丹砂见状,立刻知道高见到了极限,连忙拉住他,朝着天空飞去。 但是,这一飞,她却发现,自己飞不起来,有什么东西拉住了她。 什么东西在拉她?! 丹砂往下一看,却看见……拉住她的,是高见。 龙女的表情焦急起来,他不要命了!?不是已经感悟神韵到了极限吗?再继续下去会神魂受创的! 但只有高见自己知道。 他在关键时候。 该死,锈刀居然在这个时候用光了! 但是……靠他自己,也能撑! 他高见又不是没了锈刀就变成废物了,靠自己,一样能接得住对方的武道神意! “再……三秒。”高见嘴里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 丹砂强作镇定,点了点头。 一,二……三! 丹砂猛的拉动高见,将他从这个地方扯了出来,直接来到了上空五百丈,悬浮的航道之中。 而高见双目赤红,七窍流血,但眼中却充斥着神光。 神魂确实受损了。 但是,属于他的武道神意,已经萌芽。 (本章完) 第234章 难居 第234章 难居 “安神露,三钱。”一位医师样子的人发出了指令。 旁边一只书妖闻言,弹指将荷叶盏贴在高见的唇上。 甘露入喉的刹那,高见猛的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爆炸的脑子好受了许多。 但下一刹,医师手中掐诀,捏碎了一块玉符,碎光里伸出无数透明手掌叩击他的神关。 “闭眼!”医师,说着,将一枚剑穗贴在高见的嘴里,暂时封住了他的七窍。 此时,丹砂和高见正在太学的医务室里。 就在刚刚,高见豁出去了,不愿意卡在临门一脚。 没有锈刀,他一样可以顶得住。 事实证明,他确实顶住了,尽管受了伤,但他还是将那个砍碎云海的武者的武道神意全部看完了。 那可真是…… 霸道。 除了霸道之外,其他的什么也别说了。 将苍天踩在脚下的霸道,号令万物……不对,那不是号令,那是‘威胁’。 万事万物,若是不听从,那就要用武者的暴力教他们怎么做。 如果要给那个人形容一下的话,那高见会把那个武者叫做“霸王”。 真就只有霸王可以形容了。 这种武道神意,伤害很大,强行承接这些神意的高见,伤的不轻,现在有些说不出话,只能躺在那里,任由丹砂把他带进了太学里。 至于丹砂嘛,当然是第一时间将高见背到了医务室。 于是,就有了刚刚的事情。 “医生,他怎么样了?还有你们……为什么这么熟练啊?”丹砂有些愕然的看着医生。 眼前的医生,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看,就是抬手直接就是治疗,然后高见就好起来了,看着人都舒服多了。 这是……什么神医?太学的医生都这么厉害的吗? 面对丹砂惊愕的眼神,那医生翻了个白眼:“肯定熟练啊,每年要治不知道多少次,门口玄冰,对了?是太学学子吧?学子的话不收钱,外来者可是要收费的,缴费的话去门口传达室那里登记。” “是学子,是学子,对了,每年都有?”丹砂有些讶异。 “多的很呐,一堆人参悟神韵被弄伤弄残的,都是我们处理,该怎么做早就熟练了,他神魂挺坚韧的,没受什么太大的伤,回去养一养就好了。”医生刷刷写了几张单子,其中一张递给丹砂:“外面有养神的药,自取,来签个字。” “噢噢……”丹砂应和着,然后茫然的签了字,就看见对方一通唰唰唰,然后看着丹砂。 “嗯?”丹砂歪头。 “走啊,去领药然后回家休息啊,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医生不解。 治也治了,药也开了,也不收钱,那她留在这里做什么? “啊……啊!好,我知道了。”丹砂这才后知后觉,感叹了两声,然后连忙背着高见走了。 走到了外面,她又去领药。 只是,站在台子面前,她又愣住了。 不是……领药,是要怎么领来着? —————————————— 三个时辰之后,丹砂以龙的形态,疲惫的飘在天上。 她的眼角有些含泪,愤怒的甩尾,似乎想要发泄,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只能徒劳的蜷在路边,像是一只刺猬一样,谁来瞪谁!其他想来问问的人,都被她瞪走了。 这一天她经历了以下事情: 领药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办,所以被人插队,好久才拿到,还被人翻白眼。 拿到之后好不容易才离开太学,本来是准备原路返回的,却又在天上迷路了,因为压根没有‘原路’一说,天上的建筑物早就变了。 迷路之后茫然了好久,最后才鼓起勇气去问路,还好有个很温柔的姐姐邀请她去坐坐。 那个姐姐是骗子,她买了一堆用不上的人族饰品。 想去追骗子,结果差点被其他飞舟撞上,因为不熟悉路,追过去反而迷路更严重了,骗子也跑了。 想问路,因为被骗子骗了,所以很警惕,所以也没问到。 饿了,想在路边找东西吃,但是怕骗子,所以也不敢找店。 于是乎……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迷路,挨饿,心情还很不好的丹砂就这么浑身缠绕着龙雷,蜷在路边,在盘悬着的龙躯中间,裹着高见。 高见还没恢复,应该是还在睡觉。 神魂受损,是会变得更喜欢睡觉,没什么特别的,再加上医生还封闭了他的五感,应该也是想让他好好休息的意思,所以丹砂也没有去叫醒他。 等他起来…… 等他起来,肯定就没事了! 丹砂眼泪汪汪的缩在原地。 却见,远处有一个人正飞过来,似乎是想要和丹砂搭话。 丹砂马上擦掉眼泪,喉咙里发出低吼,口中酝酿龙雷,充满敌意的看着对方。 那人见状,尴尬的挠挠头,然后赶紧走了。 没必要和一头充满了不安定的真龙打招呼,很危险。 看见对方走了之后,丹砂又缩了回去,把自己盘了起来,眼泪巴巴的看着高见。 唉…… 在神都生活,好难啊。 找不到路,又有骗子,大家也都盯着她…… 真不知道高见是怎么做到的……刚刚来就能找到路,只是有点磕磕绊绊而已,还不会被人骗,甚至还能和其他人处好关系…… 唉,没了高见,她好像真的不能在神都生存啊。 丹砂盘在原地,用龙尾巴扫着被她裹在中心的高见。 唉……他什么时候才醒啊。 好饿。 其他人都不值得信任。 只有高见和叔叔才能信,不管多少次,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高见和叔叔都不会背叛她。 不像其他人…… 丹砂如此想到。 此刻,至于高见嘛…… 他其实并没有睡着,也没有失去意识。 此刻的高见,正在脑海之中,重组着许多神意。 来自各种各样地方的神韵,梦魇的,佛光的,还有……那块万古玄冰之中的。 这些神韵,每一个拿出来,都足以撑得起一部上等的功法,或者成为其他神意的重要支柱,因为这些神韵本身就是有如此的力量。 整理这些神韵,是一种很痛苦的过程,因为神韵是不可见,只能靠感知的东西。 高见坠在一面镜子上。 就像是一个小孩,他用手指使劲挖自己失聪的双耳,当耳朵感到疼痛时,他听见了海浪声。 显然,失聪的耳朵不可能听得见海浪声,但男孩说得千真万确,令人无法怀疑,那他到底听见了吗? 或许看见了,或许没有。 这中间的‘感受’,就是神韵本身。 这种情况下,时间的概念都变得奇怪了,对高见来说,既显得十分漫长,又似乎是短暂的一瞬。 毕竟,正确的时间概念属于那些能够随心所欲行动的人,对此刻失去了对自身掌握的高见来说,时间是停滞的,没有任何意义。 但这是好事。 这样的状态,让高见能够更好的,全身心的去处理那些神韵之中的信息。 这有点怪,就像是盲人。 盲人把自己囚禁在他们的身体里,他们的身体对其周围环境来说毫无意义,他们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动,却看不到不远处的群山和道路正向他们走来。 高见现在也是如此,他被囚禁在自己的身体之中,神魂受损好比一个巨大的吸尘器,能够吸走了人们的记忆、兴趣以及他们对时间、地点的感知。 是的,甚至包括记忆,高见总觉得自己会想不起事情来,可这样又给他带来了一种全新的视角,即所谓的完形概念 高见所看见的太岁,所瞧见的万古玄冰之中的武道神意,还有什么佛光之类的,显然都不是完整的,高见看不见他们真正的全貌。 在这个状态下,他应当将这些不完全的东西重新组合成为一个整体,一个在新的局限内的完整单位,就好像将四个不同的轮子拼在同一辆车上。 奇迹往往引起人们不现实的奢望,而这种拼装,显然就是奇迹的一种,在一大堆残破的碎片里寻找到自己需要的。 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知道什么是自己‘自己需要’的。 这很难。 正因为空无一物,所以可以把什么都缝补进来,但真的有了东西,却不能随便选择了。 那要怎么选呢? 不知道,也没办法去取舍。 因为这种东西,懂了就是懂了,不懂就是不懂。老师再怎么仔细掰开讲,脑袋还是不懂,直到某一天,吃着饭唱着歌,做着无关紧要的事情,突然一下,哦!明白了!于是直骂自己煞笔,之前这么简单怎么都不懂。 总而言之,高见就这么在一大片影像和记忆之中蹒跚、摇摆、跳跃,与各种角度的线交织成了一张网。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 反正就是做到了。 他是天才呀。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他之前领悟的所有的神韵,也在缓缓结合。 没有下午、上午、晚上或清晨,没有光,没有黑暗,他慢慢地控制住呼吸。他那激动的心搏动得更加平稳,内心波浪的拍打已经减弱,像一个黑色的镜面向他的情绪袭来。他闭起眼睛,通往他内心的门已经敞开。 神韵就是这样的。 有神韵可味,无迹象可寻,意境、识度、气势,味之弥臻於无穷,但却无法描述。 属于他的……武道神意。 神意在神关之中,彻底酝酿成熟。 他的脑袋清醒,像一把解剖刀一样锋利,在他的面前,有一个胞胎,只待他的解剖刀,将胞胎划开,将其中的神意释放出来。 只是,有个问题。 高见的神关三窍,到现在,只开了泥丸一窍。 没有神关三窍,真的承受得住那股神意吗? 嗯…… 思虑了一下,高见选择了放弃思考。 去他妈的,畏首畏尾干啥!承受不住那就是自己不行! 法门都成了,那个梦境世界的古怪存在都可以直接打开神关,自己为什么不行? 畏首畏尾!再缩下去,怕是要神意都要变质了,要知道……神意可是会和自己的思想挂钩的,眼下的害怕,顾虑,可全都会深入到神意之中的。 一念及此,高见不再顾虑,心思如刀,划开了他酝酿了如此之久的神意—— —————————— 高见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神都已经进入了夜景。 太微垣的悬浮建筑行列上,早已是悬起千百盏宫灯,飞舟之上的红烛倒映在墨色的天际,碎成点点浮动的金磷,鸱吻上的玄鸦,茶楼支起雕窗里,蒸腾的白雾在半空交缠,传来一阵阵香味。 夜风拂动,神都不管背后有什么龌龊的,起码表面上看,这个地方就是如此的绚烂瑰丽,好像看多久都看不腻。 就在高见睁眼的瞬间,丹砂随之而动,她都等了一天了! 但见小龙娘连忙化作人形,飘在了高见身边,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她有太多想说了,这一天下来,全都是委屈! 但高见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马上往下坠去! 他可不会飞啊! “欸!”丹砂伸手,拉住高见,然后才恍然的想起什么,不好意思的低头,提着高见:“噢……我忘了你不会飞,现在还能御风吗?还是说神魂受损,驱使不了蛟珠?” 关于蛟珠的事情,她当然也知道。 “没事,那个啥,你要抱着我飞吗?还是说我踩你身上?”高见倒是不以为意,对于丹砂的冒失,他早已习惯。 “踩我身上吧。”丹砂重新化作龙身,让高见踩在她身上。 然后,她迫不及待的开始倾诉:“我跟你说哦,今天真的是……阳京这个地方一点都不好,我一个人肯定是不会来这里的,全都是莫名其妙的东西,还有骗子!” “我就说嘛,就不该随便相信别人,要是被我抓到那个骗子,我就把她吃了!” “怎么了?怎么连骗子都冒出来了?”高见揉着太阳穴。 “就是……等等,嗯?你怎么了?怎么感觉你气质有点变了?”丹砂突然停了下来,扭头看向高见。 “没什么,算是领悟了一点东西。”高见笑道。 他不准备将自己的神意说出去。 这可是个杀招,最好不要暴露,而且……暴露了对丹砂来说也很危险,对高见来说也有危险。 毕竟,他都没完全打开神关三窍呢。 (本章完) 第235章 当场逮捕 第235章 当场逮捕 高见一路上,一边给丹砂指路,一边听丹砂说着那些有的没的的事情。 怎么说呢…… 这小龙娘,生活自理能力有限啊,怪不得靖江君担心。 但是这么一遭,高见很明显感觉得到,对方现在很贴自己……好像不太愿意单独行动了。 也是,神都阳京这种地方,确实是很难生活啊。 好在丹砂也不是一点抗压能力都没有,她很快就放下了今天的事情,跟着高见随便选了一家客栈,就在太微垣内。 不过,太微垣的客栈,平均价格比昨天那个要贵三倍还多,显然这个地方是比较高档的。 但是倒也无所谓了,高档就高档点,也不是住不起。 其实说是贵三倍,一晚上也就是四五金这个水平。 四五金,说贵,肯定也很贵,在外地,是一个一境修行者三个月的收入,在神都这个地方的话的物价和收入的话,大概是一个月的收入。 二境以上的修行者,也要七天左右才能挣到。 但对于丹砂这个小富婆来说,也就那样吧,她很有钱的,比高见有钱多了。 “这种地方,一般穷人不会来吧?”丹砂在大堂玩着自己的指甲。 看得出来,她放松很多了,不然的话肯定没有心思玩指甲的。 说起来,她手里的紫玉指甲是可以拆下来的,但她好像除了睡觉从来不拆,真辛苦啊,拿着这种东西,吃饭都拿不了筷子。 嗯……不过仔细想想,或许这样她才比较习惯,毕竟龙躯也是爪子,化成人之后,用手指她反而不太习惯,这紫玉指甲应该就是起到这个效果吧。 高见想着这些,一边回复丹砂的话:“也不一定哦,很多人愿意很多钱,只是过来看一看,拍个照,留一下纪念之类的,难得来神都一趟,很多人都愿意拿存款舍得一下的。” 话语之间,两人已经定好了房间,然后在大堂找了个地方坐下。 大堂下面就是餐厅,丹砂早就饿得受不了了,正准备大吃一顿。 “没钱也要来这种地方吗?不明白这帮人是怎么想的啊。”丹砂坐在椅子上,一边期待餐食,一边环顾四周,似乎是想要判断出,谁是真正可以来的,谁又是打肿脸充胖子来的。 高见笑笑,没有接话,只是闭上眼睛,开始回忆之前他遇到的神韵。 刚刚苏醒的时候,心情太激动,所以没来得及回味。 而现在,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之前那个万古玄冰之中的神韵,似乎揭露了某些不得了的事情。 反复观看那个神韵所展现出来的东西,高见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其中所表露的情况。 天神们……似乎发生了某种战斗。 而这场战斗,也正是世界死寂的原因。 那个堪称‘霸王’一样的武者,脚踩苍天,然后将自己的长戟往下投掷,似乎是要斩碎什么。 但那把长戟的主人,那位霸王,似乎没有成功。 长戟断了,带着那些人头,被封印在了万古玄冰之中,只留下了上面的神韵,还在不断复读神韵之中的种种信息。 但具体结局是什么,高见并不知道。 只不过……他现在觉得,天神离开,未必是坏事。 昔日,高见认为,如果天神在的话,对这个世界来说,肯定是好事。 供奉一些水果,定期举行祭祀,天神就会控制风雨雷霆,这个世界也会变得鲜活,颜色、美、活力以及隐藏在它们之中的许多东西都会显化出来,多么富有,多么幸福,多么自由,多么美满,一种生机,令人眼缭乱的景物、突然出现和鲜明的事物,顺着漫长的道路越过广阔的土地缓缓地吹,缓缓地消失。 不会再有现在这些情况,天地自然可以轻而易举的供养出足以改造一切的修行者。 而眼前的神韵,让他体会到了另一个事情。 之前的这种幻想,似乎是有些天真了。 天神……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这种可怕无关于对方的善恶,无关于对方对凡人是否友好,而是他们的存在,就足以让这个世界产生一些难以言喻的变化。 就好像是……人对动物的恶意会杀死它们,但善意也会。 天神对凡人的恶意毫无疑问是可怕的,但善意……也同样可怕。 最好的保护就是远离。 天神的离去,有失去,但也有得到。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高见如此想到。 一边思考,菜也慢慢的端了过来,摆了一桌子,丹砂的饭量比较大,所以点的也比较多。 丹砂开始吃饭。 丹砂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丹砂猛的抬起头,一巴掌拍到了高见身上。 “那个骗子!”丹砂马上指着对方,惊讶但还是压低声音说道! “骗子?”高见从思考里回过神来,朝着那边看去。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女人。 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白练素衣,气质如芍药,眼神干净,体貌修长,貌妍质逸,面容淡雅,眼神冷冽,不过,身上的法衣虽然素净,价格却不低。 乍一看,她的职业说不定就是什么老师,或者剑仙之流,反正是什么吃穿不愁,有充足的余裕维持自己冷淡的逼格的状态。 可以看见,她正在极有素质,礼仪备至,却淡然的伸出手,在大厅上点单。 因为那身气质过于引人注目,所以还有不少人朝着她看过去。 “这……”高见有些愕然的看向丹砂:“真是?” 这么清冷的仙子,看着不像骗子啊。 “就是!她骗了我一千多金!”丹砂马上起身,东西也不吃了,马上前去追人! “骗子!站住!”丹砂还没到,声音却先到了。 高见马上捂住额头…… 不是,姐姐,抓人你能不能别喊? 再看对方那几乎完美的形态,说实话,高见甚至觉得两者可能是误会。 这么有欺骗性的外表,再说丹砂那一根筋的性子,怪不得会被骗啊。 高见依然不太相信对方是骗子,但既然丹砂都已经上了,他自然也不能闲着。 “结账。”高见将六七枚宝钱拍在桌面上,随之起身,跟着丹砂,冲了出去。 ———————————— 她的名字是叶清沐。 很好听的名字。 再搭配上她那一张脸,每个见面的人都会相信叶清沐是个不会说谎的人,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没办法,谁让她天生就长这样呢? 只要带点演技,带点傲慢,再加上一些隐藏在傲慢里的亲近,以及她现在四境的修为,自然而然的就会有人受骗。 当然,骗人毕竟是没有回头客的,但神都有十亿以上的人口,还有来自各地的,源源不绝的新人不断涌入神都,其中不少都是有钱人,只是没来过神都而已,有的是新鲜的肥羊可以宰,其中不乏修为高深之辈。 他们都相信,一个四境修行者,不会去骗人。 也不怪他们,毕竟他们是外地来的,不知道神都的情况。 在神都,修为高深算什么?哪怕有个六境,又能如何?所以做什么的都有,四境去骗人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同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个地方可不是随便来的新人就能撒野的,多半既找不到人,也抓不到她。 要知道,是神都各方势力交错,寻常六境在这里根本说不上话,不可能调动神都的力量去进行搜查,就算进行占卜,她也有各种东西护身,背后也不是没有势力保护,她挑选下手对象的时候,也多半都是选的那种,不认识路的。 不认识路,就说明刚来阳京,没有势力,也不清楚神都的各种规则,骗了一点问题都没有,被骗的人根本不可能找到她。 当然,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她自然也清楚这点,但迄今为止,还没失手过,所以她的胆子也越来越大。 第二个原因嘛,则是因为神都的路太难走,而且对修行者们还有规制,哪怕是五境六境,也难以快速穿行,更不可能追的上她。 所以,这么多年了,她每年都能骗到几千金。 要给背后的庇护者上供一部分,她自己手里能留下来大概一半左右吧,对于一个没有任何根底的四境修行者来说,这可是一笔巨款了。 要知道,这可是‘一年’,这么多年下来,去掉阳京的各种费,她手里差不多已经有接近一万金了。 万金,哪怕是在神都,也不是一笔小钱了。 有了这些钱,再攒一点点,她就可以买一套功法,让自己有机会晋入五境了。 神都的功法……很贵的啊。 再加上,今天,她又开了一笔大单。 运气很好,碰到个有钱脑子又不灵光,还是第一次来神都的,缩在路边不敢动弹,白瞎了那一身修为。 看样子是龙,就是不知道是真龙还是蛟龙。 不过大概是蛟龙,哪有这么多真龙。 从她那里,赚到了一千多金,这可是以往一个多月的总和了。 挣了这么一大笔,所以叶清沐决定奢侈一把! 她找到了太微垣的一处高档酒家,准备好好的吃一顿。 此刻,她就在酒家里,刚刚点完餐。 这里的东西很贵,一顿饭要六七金,如果不是今天大丰收了,她平时是真舍不得来这种地方吃饭的。 修行者们的收入确实不低,但修行所需要的销也不少,一本功法动辄万金,还必须得买,不能省,修行资粮之类的也价值不菲,丹药之类的也是百金起步,各种法宝,符箓,熏香,甚至只是单纯的耗材价格都相当惊人。 所以,大部分没什么背景的普通修行者,他们的收入在普通人眼里高得离谱,但说起平日里的开销,其实也就是几金的水平。 当然,几金,其实也是非常贵的了,神朝宝钱里的‘金钱’,购买力可是相当夸张的,如果拿去购买粮食什么的,可以按‘吨’这个单位去买。 怎么说呢……修行者们的物资,实在太贵了啊。 修行,大不易呀,尤其是在神都这种地方,物价更是离谱的贵。 叶清沐已经比普通修行者要强不少了,她骗钱毕竟还是有一手的,要比普通四境宽裕很多,但因为她没有传承的功法,只能自己去寻找五境的路,攒钱买功法这种事,对四境来说是压力相当大的一件事。 可是…… 那是修行啊。 那是唯一成为人上人的办法,那是唯一能够出人头地的办法。 除了修行之外,一切的东西,都不能让你受到尊敬。 你在某一门技艺上做到极致,都没有意义,因为修为提升,可以轻而易举的碾压你所谓的‘极致’。 想要成为那真正的‘无所顾忌的终极特权者’,就只能修行。 叶清沐很清楚这点,所以她并没有什么怨言,并且愿意将自己的大部分钱财都投到修行之中,她已经四境了,享受过无数修行的好处,也吃过很多修行的苦,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不过……那些事情太沉重了。 暂且先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哪怕是骗子,挣快钱的行业,其实也不轻松啊,在修行面前,在神朝那巨大的生活压力面前,哪有人是真的轻松的呢? 恐怕只有那些世家子,官宦衙内才能轻松吧,也只有他们才是天天住这种地方,而一点都没有压力。 自己这种底层长出来的杂草,肯定和那些金枝玉叶比不了咯。 叶清沐说着,期待的等着自己马上要端出来的吃食。 就在此时—— “骗子!” 耳畔好像响起了一个声音。 怎么有点像是白天那个傻傻的蛟龙的声音? 白天那只蛟龙,是真挺傻的,应该是主人受了伤,自己缩在路边不敢动弹,谁来都哈气,还好自己长得好看。 骗这种呆傻的孩子,其实她还是有点内疚的。 但也没有办法。 世道就是这个世道。 流浪、乞讨、偷窃、欺诈、坐牢。 哪怕是官宦世家的大人物们,也脱不开这五件事。 被骗了,就认栽吧。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突然一个激灵! 等等—— 有术法的感觉! 她看见了! 快跑! (本章完) 第236章 幻术,追逐 第236章 幻术,追逐 “别跑!死骗子!” 悬空铺就的栈道在丹砂脚下寸寸碎裂,丹砂的身体开始龙化。 眼瞳变成竖瞳,瞬膜覆盖眼睛,紫玉指甲化成利爪,龙鳞在身上更加显眼,甚至于覆盖了四肢,就连胸口也被零星的龙鳞盖上了。 这是介于人和龙之间的形态。 她并没有化作完全的本体,因为那样太巨大了,过于巨大的身躯,在追逐之中并非好事,尤其是在神都这种地方。 丹砂就算是六境,横穿航道也容易被那些大型飞舟给撞到,而如果被撞到了……死不一定,但肯定是要去医馆躺一阵子了。 所以,小体型比较适合。 丹砂竖瞳骤缩,加速的同时,指尖凝出水箭,射向叶清沐。 这水气是丹砂攫取近河源的水气,近河者多绿,水气卤,浸润而成绿,水痕涸溢数层,此为入水无疑,而色乃纯青,可以标记人身。 若是被打中,轻易不能洗刷颜色。 而那个小骗子,旋身用打出一道术法,竟是一道冬气,冰晶在手指上绽开霜。 飒飒寒霜,水潦为败,雪霜大挚,以冬气霜雪,克制河源之水。 显然,四境的修为远远不足抵抗这一招,所以叶清沐还是中了招。 只一瞬间,她的肉身直接破碎。 丹砂的术法确实是以着色为主,但不代表没有伤害,以四境的修为去接丹砂这一招,被打碎再正常不过了。 丹砂笑了一声,活该!骗子! 然后她追至断崖处,一把抓住那具尸体,却抓了个空。 却看见,叶清沐的身体,化作千百纸鹤,雪白纸片触风即燃,化作火雀群扑向丹砂面门! 只是,龙女不退反进,踏着燃烧的鸟羽纵跃,绯红裙裾掠过之处腾起白茫茫的水雾,直接将烈火镇压! 这是修为境界的压制! “好凶,真是吓死我了。“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 丹砂抬头看见那人倒悬在浮空亭的藻井上,垂下的发丝浸在夕阳的霞光里,配合她的容貌,显得有些梦幻。 但下一刻,水龙咆哮着撞碎了浮空亭,木屑纷飞中,叶清沐的身体却又化作漫天金箔。 丹砂猛然转身,果然见那个身影早就逃之夭夭,正在云桥尽头—— 云桥正在自我运动,竟如活蛇般扭动起来,因为云桥正在契合‘少微’这片街区和隔壁的‘轩辕’街区。 而轩辕,已经快要离开太微垣的区域了。 太微垣的东面为大角、左右摄提和角宿,西面正与轩辕星相邻,正北对着北斗。 那不是对方的神通,那是神都正在自我移动! 刚刚那些,都是幻术。 这是一个精研幻术的四境,利用这些幻境,叶清沐才从来没有被捉住过! 而且,这并非基于神关的‘神幻’,而是开启了气关的‘气幻’。 神幻,讲究的是一个通过神意来影响别人的感知,进而产生幻象,优点是对低层次的修行者具备极大的压制力,对同境的干扰也很强,但对高境的修行者几乎无法产生影响。 而气幻,则是通过‘气’来模拟出其他事物的样子,是假的,但并非幻境,而是真实存在的事物,因此考验的是对手的眼力,自己的模拟能力,而非术法的影响力。 她是四境,开了气关,所制造出来的幻境非同小可,已经吸引了丹砂两招,借此机会,她已经乘上神都本身移动的建筑,准备逃之夭夭。 丹砂想追上来,就得横穿航道! 那可就功夫了,还会被路边的执法者们追查的。 神都就是这样。 什么骗子,小偷,都是小事。 动手最快的永远是影响交通,因为交通很重要,航道要是堵起来了,那么神都的自动运转会受到影响。 所以,丹砂要么横穿航道,等着被追捕或者干脆被飞舟撞下来,要么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溜走。 这就是叶清沐的生存之道,无往不利,从未失手。 丹砂气愤不已,往下一踩,足下的砖直接被踏碎,化作流沙,丹砂并指,划破掌心,血珠落地凝成火莲,紧接着,手臂上缠绕着的海火扩张开!天穹之上,海火借助龙血扩张威能,霎时间在街道上炸出一条道路! 所有飞舟都被迫避让,给丹砂把航道空了出来。 丹砂脚尖一点,踏着次第盛开的火莲疾奔,龙鳞已经覆上了肚脐,这代表她的出力提升的更多了。 而叶清沐直接看呆了! 不是吧! 直接以大威力的术法,炸开飞舟群,逼迫所有飞舟改道,以此来给自己清空航道?这条龙不要命了吗!? 不过……好事。 这样一来,守路的执法者马上就要过来了,这条龙跑不掉的,自己可以溜咯。 叶清沐加快了速度。 而丹砂自然也加快了速度,水龙再次凝聚,这次直接搭上了整个云桥。 因为修为高,所以她的速度比叶清沐要快得多,只一瞬就已经靠近到了她的身后,甚至可以抓得住叶清沐的衣服。 就在先前爆发所掀起坠落的碎石雨中,丹砂抓住对方飘飞的束腰丝绦,却见叶清沐身形一闪,整件外袍突然散作漫天碧蝶。 “下次你追我时,记得眼睛放亮一点。“残留的传音飘散时,丹砂的水气刚刚劈开眼前的叶清沐,却发现眼前的又是幻象。 龙女气急! 她接着追逐,誓不罢休。 叶清沐却放松了下来。 却见,她突然闪进两座悬空楼阁间的窄巷,丹砂追进去时发现这是条死路。 “当心脚下。“话音未落,丹砂踩着的木廊突然倾斜,榫卯同时脱开,朱红栏杆像散落的算珠般被撒开,龙女翻身漂浮在空中,却见叶清沐抓住垂落的幌旗,踏着下坠的横梁借力,轻飘飘落向更低处的浮岛。 追逐依然在继续。 穿过云阶时,丹砂发现每层台阶都在缓慢旋转。她刚踏稳第三阶,整段楼梯突然倒转成垂直天梯,她踩了个空,整个人坠向翻板下,只得飞起来再次调整身形,而叶清沐再次拉开了距离。 神都的变幻太过莫测。 每个建筑物似乎都会不断分开,组合,因此,不熟悉这些的人,在这种地方,根本就没办法辨别道路。 丹砂气急败坏! 西边街的浮岛群要散架了,丹砂加快速度跃上屋脊,看见十几块浮岛正缓缓漂离,每块岛边缘的青玉砖都在剥落,组合成新的模样。 而叶清沐早已穿过这片区域。 丹砂于是御风飞起,接着追过去,却恰好又被横飞而来的一幢建筑挡住。 龙女咬牙,冒险从不断缩小的裂隙里穿过去,叶清沐却总比她快半步。 丹砂不是不能更快,实际上,她的速度比叶清沐快得多,如果是在空旷开拓的区域,她只要一瞬间就能轻松追到对方,然后把他捏死。 但此刻,叶清沐有充足的地利,她在各种夹缝和即将变幻的建筑物之间奔袭,在小道之中穿梭,进入裂隙,又跳下悬崖,再从水道里钻出。 她自小就在这阳京里长大,自然熟络无比。 丹砂追了足足一分钟都没追上,心中也开始焦急! 这死骗子!跑的不快,但还真是滑溜! 他每次要碰到对方,他都能借助地利逃走! 但丹砂心里清楚,毕竟低了两境,对方耐力必然不足。 再过几分钟……她就死定了! 而叶清沐这个时候,也意识到了这点。 但她并不担心。 这龙女闹的太大了,很快就会来人阻截她的,不一会龙女就会被其他人拦住,然后自己就可以溜之大吉。 就是可惜了那一桌子菜。 七八金呢。 不过还好,没付钱,就是下次不能去那家客栈了。 叶清沐如此想着的时候,时间也在一点点过去。 很快,三分钟过去了。 叶清沐已经累的够呛,这种快速飞行和腾挪,还要维持幻术,对她来说也是不轻的负担,这种加速的状态已经让她不堪重负。 她不禁在心中抱怨! 那帮狗日的巡路,怎么还不来!?没看见都闹的这么大了吗!? 心中骂着的时候,叶清沐再度经过一个路口。 按照她对此的了解,这里应该会充满飞舟,因为是高峰期嘛。 但此刻,这个路口,空无一物。 简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清空了航道一样。 等等…… 清空航道——! 而且,三分多钟了,巡路都没有赶到! 真的是没有赶到吗? 还是说……压根就不准备追呢? 叶清沐的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 她的手指开始发麻,一股不祥的预感开始袭上心头,尽管她的双腿还在不断腾挪,加速,让自己远离那只龙女,但恐惧却逐渐开始占据她的念头,就好像是自己的身体已经精疲力竭、枯萎,某种可怕的未来已迅速来临。 但她还是有一点侥幸。 不会吧…… 不会的,哪有这么可怕。 能够使唤的动那些死巡路的高境修行者,能让神朝律法都为之退避的强者,怎么可能在街上迷路…… 那只龙女肯定不可能,别说她是蛟龙了,就算她是真龙,在神朝也得盘着,没她放肆的资格。 那还能有谁? 之前被她驮着的,那个受伤了的男人? 也不太可能吧。 那个男人看起来只有四五境的模样,这种人不可能是什么大能者的,除非…… 是太学生。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她就被吓到了。 吓得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只龙女。 咦? 那只龙女停下了? 她回头看见,丹砂已经停下了,只是静静的看着前面,表情也没有那么愤怒了。 呼……估计是巡路终于到了吧。 叶清沐放松了下来,然后她回头。 却看见…… 在她的前面,那片被清空的航道附近,站着一个男人。 是白天那个被龙女裹在身体里的那个男的。 不过四五境的武者—— 拦不住她。 巡路已到,甩掉这个男人,就跑掉了。 叶清沐如此想着,立刻扭身,轻点一下,身体像是燕子一样,突入到了旁边建筑物的窗户,进入到了房间之内。 到了房间里,再从下面到飞舟停着的库中,跳到下面,如此可以离开太微垣的上层,而这个时间点,下面刚好是轩辕十四,能够接住她。 她是这么想的。 这条小路,不熟悉的人,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的,神都的运行可是非常复杂的,如果那个人想要追进来,进来的时候就肯定会发现,自己已经消失无踪,而他想要前往轩辕十四,以哪个龙女的速度,至少要五分钟。 五分钟,自己早就逃之夭夭了。 叶清沐长舒一口气。 她跃下半空,下面正有一条街区恰好飞过来,正好接住她,一分一毫都不差。 这就是在阳京赶路的正确姿势。 光穿过浮空城的裂缝照下来。 只是,她突然发现,一个人的影子正好压住叶清沐。 叶清沐抬头,在半空之中,和高见面面相觑。 那人—— 跟上来了。 不可能,如果不是熟悉阳京运转的人,绝对跟不上来! 但对方就是跟上来了。 是巧合吧?毕竟离得这么近,他追上来也不奇怪。 那……再加速吧,而且……她可是修行幻术的。 叶清沐双手掐诀,甩出一迭符纸,以符纸化出十八个持剑道童,围上高见! 若是以为这些都是幻术,那就要吃大亏的,其中有两个道童,是货真价实有杀力,可以伤人的,其他十六个则是虚幻之物,空有其形。 道童们在空中组成阵势,朝着那个男人飞去。 却见那个男人横刀当胸,突然——所有道童的动作全部乱了,互相挥砍,像是失去了控制一样。 而空中,有什么东西钉进廊柱,似乎是几根小钉,露出尾部拴着的纤细钢丝—— 原来,那两个道童,也是虚招,真正的杀机是牵在上面的傀儡丝。 一旦高见陷入阵中,哪怕被道童围住,这些傀儡丝也可以将高见捆成一团。 高见绕刀,猛的一扯。 叶清沐看着自己右手小指被切断,飞了出去。 不对!傀儡丝不知何时反绕上了她的指节,这一扯,竟将她控制道童丝线的手指给扯掉了! 她顾不得疼痛,继续加速,猛的朝着轩辕十四飞去! 点子扎手,这人是怎么看穿她的幻术的?! 明明那条龙都没看穿。 只能利用地利了,他肯定追不上神都本身的运转! (本章完) 第237章 欲界的幻术 第237章 欲界的幻术 叶清沐正在神都之中穿行。 从轩辕出发,下一轮运转抵达的是御女。 然后往下跳,往左边偏移四分,可以落到长垣四。 长垣四有一家铁匠铺,有七个烟道,从第三个口子出去是灵台三,再往西北方向走,往天上飞,三分钟后,往下直接落,不管如何,无论是什么时候,下面总是会有一个街区,因为那里是明堂,是布政之宫,无政不可成方圆,所以必然有建筑在运行。 叶清沐现在无比感谢自己的靠山,那个坏事做尽,但却把她们教的很好的烂老头。 小时候,这人时常指派给她们去做那种冗长,简单却又费时的工作,所有的新人都会被他指派去完成这些垃圾东西。 所有人都会骂他是个弱智,都设置的什么垃圾任务,纯就是折腾人。 但是,往往在这里待上几年之后,才会意识到这些看起来无聊的小学作业式的工作,能够让菜鸟们熟悉整个神都内部迷宫般的运作流程,而且使他们不用冒生命危险就能够学到这些新本领。 但是…… 当她抵达灵台三的时候,却看见了一个人影朝下面坠落下去。 他应该是不会飞,是靠其他手段御风而行的,所以飞的比较别扭,而且还落下去了。 正是刚刚那个男人。 叶清沐发出一声轻笑,果然,他们找不到路的。 这一掉,鬼知道会掉在什么地方,说不定会去玄武区,那时候想要回来可就麻烦了,起码得一天之后吧。 叶清沐如此想道,然后落到了灵台三。 灵台三上,她开始往天上飞,三分钟后,往下落。 这样就能落到明堂上,也是附近唯一一个可以短时间内到达的街区…… 马上就要降落到明堂,她已经可以看见下面繁华的街道,各种店铺,以及位于中间的‘明堂’,那个地方是京兆府所在,是布政之所,走在这里的非富即贵,起码都是当官的。 落到这里,待半刻钟内,就可以在靠近‘三台’的时候,往下走去,最终落到……嗯,现在是冬天,也就是玄武区。 都算好了。 叶清沐一脸轻松。 但是,当她落到明堂的时候,却在下面看见了一个认识的人。 高见正在挥手:“你到了?” 跟上来了。 他居然跟上来了! 叶清沐的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 他怎么会认识路!? 难道,刚刚他从那个方向跳下来,就是因为,他其实早就知道,明堂是自己唯一的去处?! 一念及此,叶清沐立刻掐诀,四五个分身朝着周围冲去,她混在四五个分身之中,朝着四周散去! 踏过飞檐,穿过街巷,走过屋顶,钻进狭缝—— 在一片绚烂的光芒里,叶清沐正在街区内逃窜! 而高见站在原地说道:“别跑了,再跑还能跑到哪儿去?明堂是吧,这附近能去的,应该只有明堂了。” “还是停下吧,半刻钟内,附近不会有经过的街区,只有半刻钟内之后,你往下应该可以跳到玄武区去,按天相来算,应该是危宿。”高见站在下面说道。 叶清沐听见了这声音。 是危宿吗? 不知道,她只记得会跳到玄武区去,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宿。 胡诌的吗? 叶清沐不知道,她现在心跳的很快。 既是因为太长时间的狂奔,维持了太多术法导致的疲惫,也是因为紧张,恐惧。 说实话,现在摆在面前的线索有点多。 每一个……都指向了一个让她肝胆俱裂的答案。 但她心里还是有些侥幸。 不可能的。 她当了一辈子的骗子,诈骗过无数人,每年都会有几百个受害者,好几千金进账,怎么可能在这种路边湿鞋? 继续奔走。 她以幻术遮蔽自身,在管道内穿行,避开了航道,胆战心惊的躲了半刻钟的时间。 然后,在一个无人之处,纵身一跃。 下方是玄武区,危宿…… 叶清沐感觉自己指尖有点发麻。 危宿,主天府、天市、架屋、受藏之事,这里是神都的商业区,仓库区,更是繁华无比,人头攒动。 往下一看,各类商铺,五谷、荤食、衣冠、首饰、丝帛、靴鞋、百工、杂货,行行团行、店肆、铺面,成群的阳京居民,含着香,打着口哨,边逛边看,仔细品评,满是生意人的讨价还价。 夜行山步鼓冬冬,小市优场炬火红。 这种地方,不一定都买得起价钱昂贵的巧物,但买点小吃,对这些东西只看不买,倒也是有趣。 阳京居民们的夜晚时光,就会在这些地方打发。 自然,这里也是犯罪活动最猖獗的时刻。在每天的晚上,所有的小偷都会像潮水一样涌向玄武区的市场,他们会在这里割断钱包的绳子,盗窃摆在摊子上的果子,或者是一些小物件,有些胆子大的还会在暗巷中殴打碰巧走过的可怜虫,然后抢走他们的钱包。 这的确是神都的一部分,这也是几乎每天都有死刑的原因。 而在这种环境里,叶清沐觉得自己放轻松了很多。 这才是她的主场。 她的‘家’,或者说‘势力’就在这个地方。 她终于放松了了下来。 对方应该是没有追上来。 虽然是算到了接下来神都的运转方式,可还是没有追过来,想来是因为不熟悉路吧,应该是只明白计算方式,不知道具体的路况。 光会看地图,可不代表认路了。 叶清沐这么想着,手指在脸上划动一下,身体已经变成了一个男人,悄无声息的走进巷子里,外面霎时间云烟蔽覆,面对面也不相见。 再度穿行了一会,她透过密集的小巷子,来到了自己的老巢。 那个可恶的,总是抽她水的老头子就在里面。 平时总是觉得看见他就烦,今天却特别想要看见他,有一种‘安全感’。 她推开门。 然后,叶清沐眼前一,直接被人按倒在地。 她抬眼一看,按倒她的,是平时总是对她若有若无释放好意的护卫,这个护卫当然也是组织的人。 “喂!你干什么,是我!”叶清沐马上说道,满脸不解。 门卫眼神纠结,但低下头,没说话。 “当然知道是你!”这时候,一个老人的声音传来。 “老头子你干什么!?今天我可是干了一笔大的!上千金呢,怎么让人把我压住了?” 然而,没有回应。 只能听见,一个谨慎,甚至有些懊恼的声音传来:“大人……还请——” “不用请了。”高见摆了摆手:“我也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也明白你们是在做什么,所以不用解释太多。” 说完这些,高见带着丹砂,走到了被按住的叶清沐身边。 “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高见蹲了下来,看着被按倒在地的叶清沐。 叶清沐浑身上下一下就湿透了。 冷汗出如浆,简直就像是在生孩子一样,整个身上都是黏腻的冷汗,紧张感像是一只魔手一样抓住了她,眼前的一切都好像成了混沌,灯光和颜色,阴影和光明模糊的边界,一切都搅成了一锅汤。 之前那所有‘不祥的预感’都在 他是怎么做到的? 人们常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叶清沐一直觉得自己不会遇到那种事。 但现在,她觉得这句话可真是……至理名言。 而之前那个沉不住气,看着非常暴躁的龙女,却在后面待着,尽管从她的眼神里看得出她此刻也相当的烦躁,对于自己被骗了这件事很难释怀,但她却按捺着性子,就在后面站着,没有往前。 在龙女的后面,作为自己领袖的老头子小心翼翼的,不断的打量那个男人。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男人。 叶清沐已经差不多理解了。 自己,确实是在河边湿了鞋,自己招惹的那个人……来头恐怕大的惊人。 既然如此,那也只能苦笑了。 “叶清沐,对吧。”这时候,高见说话了。 他看起来就像是个真正的大人物,平平淡淡的。 虽然高见平日里也是个平淡的样子,很少和人动怒,看着很随和,但在这种情况下,这种平静反而显得有点吓人。 “是我。”叶清沐干脆的说道:“是要我偿命吗?大人?” “不用,真想要你偿命,我何必追上来,要追你,早就追到了。”高见如此说道。 早就追到了? 说实话,叶清沐第一反应是有些嗤之以鼻。 但她很快想到,对方似乎……永远先自己一步。 哪怕是在阳京找路,他的速度也快的离谱,对阳京各种运转比自己还要熟稔,甚至于……比自己更早来到自己的老巢,还在自己抵达之前,就已经‘说服’了首领。 于是,她低下头。 服气了,没办法,这世上总是有些人是更厉害的,她出身贼窝,更是了解这一点。 从小,就有些人怎么都追不到她。 那么,自然而然的,她肯定也有怎么都追不上的人。 自己只是遇到这种人了而已。 “那……大人是想要我做什么?大张旗鼓的落到我这里来,还专程来找我,应该是有什么吩咐吧?” 叶清沐是个骗子。 骗子脑子都是很灵光的,不然也骗不到人。 在一开始的恐惧之后了,她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眼前这个大人物似乎是有事情要找她,并不只是单纯的来寻仇。 所以,她没有说‘目的’,而是说了‘吩咐’。 直截了当的来吧。 对方的这个态度,让高见点了点头。 真不愧是神都啊,一个骗子都能有这种水平。 但是仔细想想……这个骗子,其实是四境,能修行到四境,有这个水平是理所当然的。 那只能再度感叹……真不愧是神都,四境在外面都能自己成立一座仙门,称真成祖了,结果在神都只能当个骗子。 高见感叹的时候,也没愣住,而是低下头说道:“我叫高见,你的名字,我已经知道了,叶清沐是吧。” “是……大人。”叶清沐低头。 “本来你早就应该被拿下来的,你也看出来了,丹砂早就能追到你了,只是在第三分钟的时候,她停下来了。”高见如此说道(详情见上一章) 叶清沐不禁回想起了当时的情况。 然后,当时没觉得,可现在一回忆……就能发现种种蹊跷之处。 那条叫丹砂的蛟龙,甚至敢直接在天上引发爆炸,清空航道,这种胆子,如果不是蠢货,那肯定就不可能是普通人。 而不管如何,反正航道已经被清空了,那么……她为什么不追上来? 如果那个时候直线加速的话,未必不能捉到叶清沐,可她却在那个时候停了下来,似乎是在等着后面示意什么。 那时候,这位叫高见的大人,就应该已经想到很多事情了。 “那……大人,我有一件事想问……”叶清沐说道。 后面的那位老头子突然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声响:“大胆!大人问你就已经是天大的恩遇了,你还敢反问?!” 这一声巨大的声响吓了丹砂一跳,让她忍不住瞪了过去。 而叶清沐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她微微抬头,注意到了老头子对自己使眼色。 她不禁笑了笑。 嗨,这老头子,到底还是自己人,那之后就不把供出来了,就让自己一个人去死吧。 就是有点好笑。 使眼色做什么……又看不懂,难道还真有人能靠眼睛说话啊? 哭笑不得间,叶清沐开口问道:“所以……大人,我这种小东西,身上究竟有什么能让您大张旗鼓的追上来,甚至还主动公开自己的身份,用来震慑组织呢?” “可否……明示?”叶清沐神色一正,说道。 “确实,我是在你身上看见了一些东西,所以才拦住了丹砂,同时开始计算你要往什么地方跑。” “根据你逃命的方向,我判断玄武区应该是你们的老巢,所以就顺藤摸瓜找到了这里,你也不用惊讶,并不难,只要开口,有的是人愿意给我带路。”高见说道。 然后,他盯着叶清沐,走向了正题:“那我就直说了。” “你的功法,是哪儿来的?你有什么奇遇吗?能够迷惑六境,那可不是普通货色。” “我的功法?大人……”叶清沐皱眉。 “让我猜猜,欲界?你听过吗?”高见补充道。 叶清沐深吸一口气。 (本章完) 第238章 反差 第238章 反差 梦中的世界。 或者说……欲界。 高见曾经在这个世界得到了一门功法,这门功法非常的奇异,可以直接打开神关,而不需要任何前置的窍穴。 这是梦中得到的,是高见第一次触及到‘锈刀的神韵’的时候,整个梦境世界都在颤抖的时候,被一个入侵者,以一种‘上供’的姿态送来的。(详情见第一百五十四章,第一百五十六章。) 到现在,高见都不知道这门功法的名字,不知道功法的来历,跟脚,以及是如何生效的,只知道这是梦里面的奇异者送来的。 高见一直对那个梦中世界很感兴趣,但没有了梦魇或者占梦的帮助,他只是个武者,无法单独进入欲界。 所以,其实他一直在暗地里留意着各种各样欲界的消息。 比如说……现在。 在丹砂被骗子骗了之后,高见最开始的打算,只是抓住骗子,然后教训一顿,让她把钱还了,然后扭送官府,也就差不多得了。 没必要置人于死地,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当然,进入官府……也谈不上是什么好下场就是了,神朝的官府显然不是什么秉公执法的地儿,进去之后,被扒拉一层皮是最基本的,能不能活着出来也是看运气。 但既然当了骗子,就要有被抓的准备才行啊。 原本高见是这么想的,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去让丹砂去清空航道,甚至是动用太学的身份去压服这些骗子。 但是……在那之后,高见发现了不对劲。 对方使用的,是幻术。 是气幻。 这本来没什么特别的,各种各样的功法,本身效果就不一样,神都的人,有那么一两门功法也不奇怪。 但是……高见从后面看她们的追逐,居然发现丹砂看不透那些幻术。 是的,丹砂明明是六境,却看不出那些幻境的差错! 丹砂的修为境界,其实比高见要高的,丹砂的六境,其实主要开的就是气关三窍和神关三窍,恰好都是能够辨别两种幻术的类型。 按理来说,丹砂很克制这个骗子。 但她还是被骗了。 不仅被骗了,还被幻术玩弄,而且叶清沐对自己的幻术也极其有自信,还在半路上出言嘲讽丹砂,以至于她暴跳如雷,公然炸街,要不是高见,丹砂早就被巡路给抓走了。 这让高见发现了对方的问题。 普通的神幻或者气幻,都不可能躲得过丹砂的眼睛,那蒙住丹砂眼睛的一定另有其物! 所以,丹砂用他的名头来清空航道,他也就默认了。 于是他主动追了上去,这一追,高见就发现……这些幻术,其实破绽百出。 高见可以很清楚的看出这些幻术的问题,所以在被那些符纸道童给包围的时候,他轻松的找到了其中的破绽,然后不仅破掉了符纸的掩饰,还借助傀儡丝,反将叶清沐的手指给切了下来。 那么……为什么呢? 同样的幻术,放在高见身上,高见可以很轻松的识破,而丹砂却被蒙蔽了? 是因为高见聪明吗?他可不这么觉得。 于是高见开始在追逐之中寻找原因。 还好,他很快就找到了。 他发现,是因为这些幻术的架构……他有点眼熟。 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虽然这是气幻,但气幻之中,却夹杂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对神智的影响。 这种影响的来源……似乎是和他开启神关的法门,有那么一些神似。 于是,高见当时就精神了! 只一瞬间,他就做出了决定! 高见的脑子于是开始急速运转。 这是个骗子,而这种骗子,极少有单独一个人的。 而且,就算她是一个人,也不太可能‘寂寂无名’,在一些地下场合,一个四境,还有这种幻术的骗子,一定是有那么点名声的。 如果能抓得到对方,那就抓,如果抓不到,那就去这些地方找人。 显然,高见没能抓到对方,跑得快,又熟悉路,真是烦,就算高见算的比对面快,能够提前知道神都的运转,但在那些狭窄巷子和各种地形里穿梭,他还真跑不过对面。 不过……那也无所谓了。 往下走,这个时间点,下面出现的一定是玄武区。 而落到玄武区来,高见第一时间就认定,这个区域,就是贼窝! 这里是危宿。 危宿,有坟墓,盖屋,虚梁,天钱,人,杵,臼,车府,造父,天钩 虚梁四星,在危宿南,主园陵寝庙。 天钱,主钱帛所聚,盗起。彗、孛犯之,库藏有贼。 坟墓四星,在危南,主山陵、悲惨、死丧、哭泣,为人主哭泣之事。 杵三星,在人星东,不具,则民卖甑釜。 臼四星,在杵星下,一云在危东。杵臼不明,则民饥;星众,则岁乐;疏,为饥;动摇,亦为饥。 当然,也不全是这些。 就在玄武区的斗宿,旁边就是天弁九星,弁一作辨,在建星北,市官之长,主列肆、阛阓、市籍之事,以知市珍也。明盛,则万物昌。 这么一对比,用脚指头也知道,玄武区,到底是个什么所在…… 这地方,就是市场,金钱,各种地方的,还有……一些有活力的社会团体聚集的地方。 那么,对方主动前往玄武区,再加上她的身份,高见就差不多可以推测出叶清沐的情况了。 接下来,高见很快的落到玄武区。 紧接着,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找小贼,然后询问骗子,气幻的四境,很好找。 小贼原本还不打算说,而且是准备‘宁死不屈’。 很正常,毕竟对他们来说,要是说出老巢的事情,可能会遇到比死还恐怖的事,再说了,这些小贼,也多少是有点‘义气’在身上的。 但这一切,在高见自报身份之后,这种坚持就瓦解了。 因为他们知道,坚持下去,毫无意义。 高见的身份足以让他们的所有义气和矜持都化为齑粉,眼前的人是……太学生。 一句话,就能让他们背后的帮派覆灭,会有很多世家来抢着做这件事的。 所以呢,事情就是这样。 而高见再度见到对方的时候,故意用那种方式施压,就是为了让对方彻底丧失反抗意识。 这时候,再问出‘欲界’两个字…… 就能看见叶清沐现在的表情了。 叶清沐的表情现在很精彩。 恐惧,惊骇,渴望,惊疑不定,安心,死心,紧张,放松……种种情绪,甚至是矛盾的情绪,都在一张脸上表现了出来。 很难描述她现在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样子,她依然保持着卑躬屈膝的可怜相。,但是,她身上固有的某些东西,如怯弱、狡诈、卑劣、奸猾等天然禀性开始动摇了起来。 欲界两个字,显而易见的将叶清沐的所有矜持都打了个粉碎,哪怕是关于什么‘坏人也要有亲情’‘对老大的忠诚’之类那么一星半点的美德,都尽数在此刻被抛之脑后。 叶清沐抬起头,眼神复杂的说道:“大人……是因为这个?” “是,我已经知道你的底细了,你能够从一个孤儿,变成如今的四境修行者,还有一手在地下也堪称绝活的幻术,就是因为这个,是吗?”高见如此问道。 关于在这个世界怎么从底层拼搏出来,高见可是很清楚的。 其中的各种艰难险阻,根本数都数不清,神朝人为的在散修崛起的路上构筑了无数的‘通天坦途’,以及各种阻碍,都是为了阻止散修成气候。 制式功法,让有点闲钱的散修都可以拿到属于自己的功法,只是这些功法全都是‘阉割版’,一种极为低廉的方式,却可以轻松的斩断散修的前进道路。 许多报酬优渥,能够过上豪华的生活,但却恰好差一点点买不起修行物资的工作。 高于凡人的社会地位,可面对真正的有靠山的修行者又低一头。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散修,让这些没什么背景的普通修行者。 给予他们足够却不过分的温饱,用恰好到处的工作麻痹他们,以‘弱小但容易’的功法抹消他们的未来。 而如果真正出现了一个心智坚定,运气极佳,天赋爆炸的散修,那只要将他们吸入自己的体系内就可以了。 变成自己人,那就不是散修了。 神朝以一种精妙的手段,压制了大仙门和世家大族以外的修行者的晋升路途。 在这种状态下啊,叶清沐还能够修行到四境,所用的功法也不是什么,那她必然是有奇遇的,这奇遇就是欲界。 之前高见还不敢确定,只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来的。 而现在,他已经确凿无疑,笃定的相信,叶清沐的功法,就是从欲界来的。 叶清沐的表情逐渐镇定了下来,试探的问道:“大人,你……也是?” “先不谈这个。”高见摇头,然后站起身,对着周围围着的一大帮有活力的社会团体说道:“对了,都散了吧,我要请她吃顿饭,希望各位不要为难。” “不为难,不为难。”后面那个老人突然眼光一亮,周围的气氛都一下松和了下来。 都以为这位大少爷是来找茬的。 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情况? 有活力的社会团体们,马上就散开了,一个个很有默契的离开了这里,但都有些庆幸。 不用杀叶清沐,也不用和高见翻脸。 但这个时候,丹砂满脸都是不高兴,看了一眼高见。 高见对她使了个眼色。 丹砂歪了歪头,直接开口说道:“看不懂,你直接说吧。” 高见一愣。 呃……好像也确实。 得多默契才能一个眼神就明白意思啊? 于是,他放弃了这种交流方式,转而说道:“也是,使眼色确实看不懂,那就直说吧,别急,等我先把事情问完,然后就把她丢给你处理。” 叶清沐鸡皮疙瘩起来了。 她马上低头,然后将身上的钱拿出来,恭敬的递给丹砂:“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贵人,这里是两千二百六十四金,是小的一生积蓄,权当赔偿,还请姑娘垂怜。” 说着,叶清沐将钱放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地砖都碎了,然后,她又爬了过去,抱住丹砂的小腿,呜呜呜哭了出来,屁股撅起,腰线明显。 这一下,给丹砂整不会了。 高见也捂脸。 没别的,实在是因为叶清沐的长相……和这一幕带来的反差,冲击力实在太大了。 她本来就是个清冷贵气的长相,身材纤细高挑,就连皮肤都很白,看着就和仙子一样。 如果说丹砂是那种少女般的可爱,她就是典型的云中仙,属于是那种手一抬,就会有一堆护使者上来的类型。 所以她在打扮上,也故意朝着这个方向靠拢,这也是她骗术的一环。 清冷的仙子,又怎么会骗人呢?靠这张脸,这个气质,她就能取信于人。 但实际上,她不是什么仙子,她是个从小在泥坑里摸爬滚打出来烂人,坑蒙拐骗偷无所不作,所以当她顶着这张脸,这具身体,做出这种事情的时候,哪怕是高见也感觉到了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丹砂连忙看向高见,显然她此刻有点麻爪了。 就算丹砂的脾气很大,是个不怎么在乎别人想法的大小姐,此刻也觉得……好像自己做的有点过了。 “咳咳,你先起来。”高见这时候说话了,干咳了两声,先把人拉了起来。 虽然他知道这大概也是叶清沐的骗术,但怎么说呢……道德水平太高,就吃这套。 对方这张脸,实在是不太适合下跪,会让高见产生一种‘自己是反派’的错觉。 “我有很多事情要问你,总之,先从这里出去吧。”高见如此说道。 —————————— 在玄武区,危宿,一处食肆的二楼上房内。 此处簇锦屏,画烛流光,银灯散彩,一张桌子,上面摆着鲜鱼、嫩鸡、酿鹅等等吃食,旁边放下三个盏子,三双竹箸,铺下菜蔬果子下饭等物。 丹砂正在旁边干饭,完全不在意周围的情况,因为她真的饿了。 叶清沐和高见面对面,都没吃饭。 “那么,叶姑娘,我想看看你的功法,你觉得如何?”高见也不弯弯绕绕,直截了当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月初了,求月票呀) (本章完) 第239章 高见的武道神意 第239章 高见的武道神意 叶清沐和高见坐在同一桌。 这间酒肆并不是十分高档那种,在这里吃一顿只要三五千钱,一金都不到,在神都可谓是相当平价的了。 不过也是,这里毕竟是玄武区危宿,而不是太微垣。 哪怕是神都,地区也有高下之分的。 最顶尖的,自然是天之中心,太一所在,那里是皇宫的位置。 皇宫外围则是三垣,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这里属于是富人和贵人们所居住的地方,普通人倒也可以去,只是一般消费不起那里的东西。 再外则是四象,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个大的区域,就是神都绝大部分人生存的地步,内部则分为二十八宿,二十八个大的街区,街区内部再有‘星’作为地标。 比如说现在,高见和叶清沐所在的酒肆,就位于玄武区,危宿,车府街,车府三的一家酒肆之中。 车府七星,在天津东,近河,东西列,主车府之官,又主宾客之馆。 所以这个地方,也是有宾馆和酒肆这种地方存在的,而且价格便宜,一顿饭只要三五千铜钱,甚至已经算比较高档的了,一顿饭三五百铜钱的也不是没有。 在神都这个地方,哪怕是一境修行者,一年也有几十金的入账,收入比别的地方高上一大截,所以对比起价格,可见其实惠。 这种环境,叶清沐本来是应该很放松的,她也常来这种地方,举杯畅饮,和其他人开怀大笑,喝个烂醉,然后分赃,之后各回各家,一觉睡到天亮。 而现在,她冷汗直流,满脑子都想的是怎么活着回去…… “所以,怎么说,我能看看你的功法吗?”高见又问了一句。 从刚刚开始问,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这中间,高见看见叶清沐一直沉默不语,于是,他又开口问道。 这话一说,叶清沐觉得自己似乎隐瞒不过去,只得苦笑抬头:“大人,您这话说的,如果是我说,让您把欲界的功法共享一下,您会答应吗?” 丹砂本来是在吃饭,听了这话,马上目露凶光,看向叶清沐,鳞片开始浮现。 关于功法,肯定是一个人的修行核心,哪怕是制式功法,也有些聪明人人会自己做注解,自己修改一些地方,会有自己习惯的痕迹。 尤其是对高见这种人来说。 普通人改不动,看见手机会觉得改不了一点,根本无从下手,生怕弄错了一点,就好像是买的手机和电脑一样。 买来是什么样的,那就是什么样的,不可能去修改,会一直这样用到报废。 但对于另一些人来说,他们的这些东西大概率是高度自定义的,会自己拆开换零件,粗劣一点的是换别人造好的零件,厉害的甚至会自己手搓零件,功法也是如此,一部分天才修行者是会自己去调试,更换的,因为他们懂,也知道如何去匹配自己的需求和习惯。 丹砂知道,叶清沐和高见,都是这样。 之所以做出这个判断,是因为叶清沐已经展现出了自己的能力,她四境的幻术,能够迷惑丹砂。 尽管丹砂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高见都说出了‘欲界’两个字,而叶清沐也做出了惊讶的表情,那么,哪怕是丹砂也能够明白,这其中肯定是有隐情的。 虽然肯定是高见更厉害就是了,肯定!一定! 这种时候,叶清沐提出这种要求,就是想死了,只要高见说一声,丹砂就把这个人的脑袋摘下来。 长得好看又怎么样?还敢求到私人功法来了,真是没轻没重! 但就在这个时候,高见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丹砂愕然,眼中的凶光收敛,惊愕不解的看向高见。 叶清沐也愣住了。 她说这话,其实只是想刁难一下对方,虽然功法是肯定要交出来的,但也要让对方了解一下自己的难处。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高见直截了当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真……真的?”叶清沐问道。 “我骗你这个做什么,那我们交换一下就是。”高见说道。 “此言当真?” “你好像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 “如何证明?” “我先?” 高见说着,身上的气质突然一变。 他的身上,萦绕出了一股特别的,难以言喻的,气质…… 同时,他的肩膀上,出现了一轮‘日月’。 左肩上是月,右肩上是日。 同时,叶清沐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感。 她突然不能呼吸了,整个人的节奏都被搅乱了,直冒汗,脑袋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思想昏昏沉沉,一片空白,所有毛孔冒出的甚至是红色的汗水,像是没有喝过酒的人在酩酊大醉后难受地醒来,觉得脑袋里重得像铅一样,胃里难受得要呕吐。 对叶清沐来说,眼前的男人展现出了他之所以能够成为‘人上人’的证据。 这就是对方为什么可以颐气指使的原因。 这样的力量可以让他步入真正‘终极特权者’的行列,成为那些‘贵人’,如果他愿意,他在可以使上万人……甚至是十万人,百万人围着他为他驱使。 他可以在这里公然动手,哪怕余波可以杀掉危宿的所有人,拆掉危宿一大半的房屋,而他最多受到斥责,都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只要他愿意,所有这一切他都可以做,他拥有这种威力。他手中握着这种威力。 这力量的来源是—— 武道神意。 “这是……什么神意?”叶清沐难以置信的,发出了疑问。 她必须得问。 因为她感受到了这股神意对她的强烈吸引力! 那也是,同样来自欲界的力量。 “这是明。”高见点了点桌子,如此说道。 日月如合璧,日月者,贞明者也。 日月之道,贞明者;天下之动,贞夫一者也。 这就是高见所展现出来的武道神意的……一部分,他甚至没有完全展露出来,还藏了一些。 是‘明’带来的意思,而明,有一个意义就是就是明了,懂得,也指看透,这神意,似乎表达的是……某种‘看破’的力量? 但下一刻,那一轮日月出现了改变—— 叶清沐马上意识到,那一轮日月,实质上并非真正的日月。 右肩的‘大日’,展现出了压倒性的,慈悲的,令人无法忽视的,温柔的光芒。 一切所有,皆同一色,彼佛光明,唯见佛光明耀显赫。 无量光色,奋大光明,光颜巍巍,威神无极,如是炎明,无与等者。 那是佛门自称的‘如来’? 如来之光,人称‘大日’,也称‘大日如来’,意为光明遍照,黑暗无所遁形。 而另一个肩头上的‘月亮’则在此刻彰显出了另一种截然相反的特质。 月亮,睁开了眼睛,那眼睛是如此的怪诞,邪异,灾气蔓延而出。 那不是‘月亮’,那是…… 太岁。 太岁以其愁苦之气薄阴阳之和,感天地之精,而灾气为之生也,灾气呈形,岁星之害,贼臣苞乱,政荒民散,大凶、大灾,国之大忧,白骨丛生,有殃,人多死亡。 不—— 那其实也是月亮。 是另一种月亮。 是欲界……是梦境。 太岁的神韵,融入到了梦境之中,以欲界的梦魇为基础,融合了太岁的灾气,出现了灾厄的梦魔。 大日是光,是白,是存在于物质世界的事物。 灾月是梦,是黑,是存在于梦境世界的事物。 二者交织之间,那股力量开始显现。 这是如此惊人的力量,这种怪异的,冲突的……正在变化着的梦境之月,以及永恒不变的佛光之日,正在高见体内产生矛盾,但不断强化着的力量。 这也是……武道神意吗? 武道神意,会出现这种怪异的模样吗?武者们不都是直脑筋吗? 叶清沐非常不解。 这完全不像是武者的武道神意。 但这偏偏就是武道神意,其特征非常的明显,也就是武者那种气意,那种压迫感,那种无法忽视的,和其他神意完全不可能弄混的差别。 与此同时…… 神韵,开始诞生。 没错,开启神关之后,将会拥有铭刻神韵的能力。 高见此刻,就在通过自己的神意,铭刻神韵,而这神韵之中,就是他在欲界的拿到的那一门功法的‘残片’。 是残片,因为完整的功法,高见写不出来,他没那个能力。 但这些残片,对四境来说也是已经是‘高深莫测’的等级了,如果不是高见有锈刀,当初他肯定连这门功法都需要很大的功夫才能啃下来。 这些残片的价值,绝对比叶清沐的那一部分要高,甚至是高得多的多。 叶清沐看着逐渐出现的神韵,也能感受到高见的气势正在逐渐下落,逐渐变得衰弱。 这很正常。 刻录神韵,消耗的便是神魂。 这也是带有神韵的功法卖的贵的原因,每一本这种功法,都需要凝聚心神,消耗心神才能写出来,一点不能马虎,是不能‘量产’的。 只是看消耗的多少而已,有些消耗巨大的,比如某一个画师,要画出自己呕心沥血之作,于是他闭关之后,用尽自己所有心力,将那幅画画完。 画完之后,他就心力耗竭,呕血而死,那就是因为心神消耗过于巨大,就好像武者的气血枯竭一样,直接人就没掉了。 就连地仙都会遇到这种情况。 玄化通门大道歌的神韵,就是如此刻录下来的,最终写下这些神韵的时候,当初那位地仙也因此而心力耗竭,陨落身死。 这就是高见展示出来的‘诚意’。 叶清沐深感震撼,甚至于有些惶恐不安。 丹砂的眼神已经逐渐不善起来,她当然知道高见在做什么,如果叶清沐连这种诚意都忽视,还想要耍滑头的话,那她可就要吃人了。 只是丹砂也有一点点疑问…… 高见修行的不是精关吗?他神关三窍,应该只开了泥丸而已。 那他怎么会有神意? 他的神关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打开的?不对劲吧?如果他开了神关,那高见现在应该是七境才是啊? 尽管疑惑满脑子都是,但丹砂并没有问出口。 现在还有外人呢,还是别问的好。 而叶清沐这边,惶恐不安之后,她站起了身子。 既然对方如此以诚相待,那她也不可怠慢。 盗贼骗子,亦有一个‘义’字,否则的话,老头子拿什么来维护组织? 却见叶清沐这边,将一缕神韵,从自己的脑子里抽了出来。 这一缕神韵,和高见铭刻的相比,简直差远了。 但其上的气息有着相同点。 都是来自欲界,都有那种飘忽不定,难以形容的诡异气息。 如果有锈刀的话,高见估计一瞬间就能将那一缕神韵给完全读完,彻底融会贯通,变成自己的。 可惜,现在锈刀的刀锋已经完全用光了,一点点都没有了,全部用在了万古玄冰之中的神韵里面。 所以,高见这边,在将自己的神韵刻录完成之后,他吐了一口浊气。 第一次刻录神韵…… 有点头晕。 这种感觉,好奇怪。 就像是自己的魂儿被某种东西抽走了一样,身体一点都不累,但就有点……脚步虚浮,好像有点恍惚,有一种好久没睡觉的感觉。 还挺新鲜的。 不过,只不过是这种状态而已,还没办法影响高见的动作,他摇了摇头,很快恢复了正常。 他的神魂,可是相当坚韧的,起码要刻录几十份才会到极限吧。 现在还绰绰有余呢。 缓过来之后,高见伸出手,将叶清沐的那一缕神韵揣走。 没有锈刀,那就带回去,靠自己慢慢参悟。 同时,他也将自己刚刚刻录的那一缕神韵,递给叶清沐。 “那么,交换完成了,一个月之后,还是这个地方,看进度决定换不换回来,如何?”高见问道 “可以,大人咱们还是很有义气的吧?你看看,包括老头子他们,都是这样的,能信的。”叶清沐笑道。 高见点头:“是有义气,我看出来了,可惜,不是好人。” 开什么玩笑,这帮贼骗盗们有义气,不代表他们是好人。 这帮人要真是什么好人,怎么会骗了丹砂的钱? 高见可不会因为这种事就觉得对方可以信。 “唉,这世道就是这样,当好人,活不下去呀。”叶清沐爽朗的笑着。 笑声,带着点看破的意思。 (本章完) 第240章 太学藏经阁 第240章 太学藏经阁 半个时辰后。 叶清沐已经离开了。 “你看,我就知道你没吃饱,敞开了吃,管够,慢点。”高见坐在路边,拍着丹砂的后背,帮她缓气。 丹砂则抬起头来,喝了口水,可算是把肚子吃的差不多了。 既然吃的差不多了,那就可以谈事情了。 于是,丹砂说道:“那人好像你以为你开的是神关,不知道你主要练的应该是肉身,不过……你是怎么弄出神意的?”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一个叫叶清沐的骗子,因为一件小事,和高见产生了联系,而高见和对方交换了一次神韵。 在那次交换的时候,高见展现出了属于自己的……神意。 那个骗子没觉得有什么,毕竟,高见的武道神意看起来非常可怖,她完全看不懂,但高见作为五境,有武道神意也没什么特别的。 而丹砂却是知道高见底细的。 高见主要强化的是肉身,要开也是开精关,怎么会有神关,甚至连神意都养出来了的? 所以,丹砂问了出来。 高见看了一眼丹砂。 说实话,这种话显然是不该问的,不过嘛……他知道,丹砂肯定没想那么多,她就是好奇,所以就问了。 于是,高见答道:“我也拿不准这算不算神意,不过嘛,这是一门功法的效果,就是我之前交给叶清沐的那个功法。” “这种功法……能够模拟神意?”丹砂有些讶异。 模拟神意的功法?还有这种鬼事?这也行的吗? 至于说什么‘打开神关’这种事情,她都想都没想过。 那完全是匪夷所思,不可能的事情,压根不存在于她的考虑范围内。 不开窍就冲关? 哈哈,做梦呢? “或许是。”高见如此回答道。 其实高见自己也搞不清楚,所以也不敢笃定,只能这么顺着说。 丹砂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快:“这种奇异的功法,你就这么给她了?我看那些神韵的复杂程度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吧?” “是残片,不过也没办法,完整的我刻录不出来,但也没有亏,她的神韵……对我很可能有大用。”高见如此说道。 “嗯……你比我聪明,那就听你的。”丹砂点了点头,不再理会这些事情。 高见考虑的肯定比他更全面,那么就让高见自己做决定就好了。 先吃饭吧,白天追的挺累的,得多吃点,补回来。 而高见则闭上眼睛。 这次算是冒了点险,展示了武道神意,不过收获也很大。 至于对方的义气…… 说实话,高见对于坑蒙拐骗为生的人是没什么好感的,但叶清沐最后那句话,还挺让他感叹的。 这世道,不这样活不下去。 怎么说呢…… 正确的废话。 但不管怎么说,坑蒙拐骗偷的人,总归还是不行的,感叹归感叹,高见对她并无同情可言。 只是,他也没办法改变就是了。 本来,在最开始,在叶清沐没有说出那句话之前,高见其实是想说:“以后别骗人了,我给你找一份正经事情做,你的幻术挺厉害的,何必用来做这些事呢?” 修行者,有本事,何必做这些? 可是,当叶清沐说完这句话之后,高见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选择了放任对方离去。 因为……之所以有叶清沐这种人,是因为……这个‘世道’。 这世道就是这样。 人们随波逐流,自然就会变成这样。 劝了一个叶清沐,然后给她安排了一份工作,所以呢? 这世道不变,马上就会冒出来第二个叶清沐。 叶清沐并不特殊,她不是不可取代的,所以这没有意义,因为这并非‘救人于水火’,而是‘试图改变人的命运’。 如果说叶清沐马上就要饿死了,那么不管以后会不会还有饿死的人,高见都会立马伸手去帮忙的。 但她不是。 这大概就类似于……救急不救穷吧。 叶清沐并不困难,也并不急切,她只是…… 这个世道……唉,算了。 高见摇了摇头。 改变世道根本就不是他可以去想的事情。 神朝的世道,是由整个上层的皇家,世家,各大仙门,以及过去的种种历史,文化,等等事物共同决定的,这不是某一个修行者可以形成或者改变的。 历史的厚重,这一刻显得格外的可恶。 正因为历史如此的厚重,所以在这历史之上建立起来的,持续如此之久的‘世道’,才显得格外的坚实。 世道变成了这样,似乎……所有东西在其中都有份儿。 地基太厚了,变不了。 所以,高见没有动弹。 还是先读书吧。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刀没磨好,砍人不利索。 回去之后,先去太学好好学习一波吧。 而且……这些神韵,也需要好好的参悟,来欲界的第二套功法,虽然高见已经有修行法了,他本身也是武者,不兼容这些法门,叶清沐肯定也是知道这些,这也算是她愿意交出功法的一部分原因。 但那些都不重要。 高见之所以想要这个,是因为这是来自欲界的功法,其中的那些‘思路’才是对高见最大的启发。 总而言之,吃完饭,带上丹砂,高见返回了客栈。 他没有看见舒坚,想来它还在太学的藏经阁,鼠鼠一直都对藏经阁表现出了强烈的渴望,估计会和泡在香油桶里的老鼠一样,早就爽到了。 知识的海洋啊,那地方是。 高见其实也想去藏经阁。 那,明天就去! 今晚的话,先陪丹砂睡觉吧。 这小妮子毕竟是死过一次,现在对危险有一种应激反应,这些天,高见不在身边她就会很不安。 唉,都是苍海的锅,没事说什么礼部,有病……搞的人心惶惶的,他不会有什么隐藏的目的吧? ————————————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 高见和丹砂没有耽搁,很快就到了太学。 太学内,依然是那么安静,大部分地方都没什么人,唯有藏经阁有点人气,一大堆人聚在这里,足足有好几百人。 还好,藏经阁足够大。 藏经阁是一座占地面积巨大的高塔,是真的很大……而且很高。 这座塔看似平平无奇,除了特别大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整座塔体本身,似乎有着神韵。 高见于是闭上眼睛,用心神去感应,读取神韵之中的信息。 只一下,他便愣在了原地。 这座塔,被某种神韵包裹着——! 紫雾氤氲,金霞漂荡。 亘天光彩,长横匹练。 四周有虎豹超骧,鸾鹤飞舞,五色鲜艳。 神韵还在不断的变幻,眨眼便会改观,瞬息幻化,变迁万状。 千山之影摇荡,万湖入海,闪烁荧煌,澄镜浮空,朣胧辉映,丹焰炯炯弥天,流光赫赫动地。 这座塔。 但是…… 那些神韵,没有信息。 是的,没有信息,就算去读取,这座塔身上的神韵也是空空荡荡的。 这……合理吗? 那么宏伟的神韵,甚至充满了异象,但这些东西之内,却是空空如也,简直就像是一本装饰繁复的大部头书籍,然后打开一看里面都是白纸一样。 他愣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一直到丹砂不耐烦,在背后推他,开口说道:“怎么不进去?” “噢……是该进去。”高见从惊讶里回过神来。 藏经阁有没有东西,肯定不是看外面的神韵,而是看内里的书籍,纠结外面的神韵本身就没什么用处。 高见于是走入其中。 映入眼帘的是高高的天板和宽阔的大厅,整体是木质的,刚刚进入其中,就能够看见有一面墙,墙上是实物,内里有许多‘模型’,是各种器皿、人物,以至鸟兽、木石,似乎都是标本,栩栩如生,因势象形,各具情态,其上……全都是神韵。 这应该是用来开拓眼界的地方。 但……高见发现,五种‘灵长’,这里都有标本。 哇去,是不是有点太嚣张了…… 而继续往里走去,可以看见许多的房间。 有些房间的门是开着的,所以能够瞧见里面放着文房四宝,笔、笺、墨、砚。 在这些房间旁边,便是藏经阁的本体—— 内部有许多的书架整齐的摆放着,书架上尽是群书,不知其数。 这里异常安静,哪怕是最轻微的声音,也会显得很显眼,因此来往者都保持着安静。 建筑风格和外部一样,整洁而简朴,平整而光滑的木材被榫卯结构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这里有着相当风雅的气味,尽管周围有宁神安心用的熏香在不断燃烧,但没有完全掩盖住淡淡的墨味和高塔本身木材的香气。 每个书架上的书都有数百本,那些卷轴展开比人的身体还长,如果仔细一看,这些书基本都是手抄本,记载了大量晦涩的术法、古代的历史、和神秘的知识。 书架按照楼层,其中井然有序的分作分区,每一个分区都有着许多同类的藏书,上下左右全是书架和书籍组成的世界。 图书馆的每一部分都井然有序,无论是记载什么知识的书册,都在其中。 这里也不仅仅限于书籍,像是玉简,竹简,雕版,诸如此类的东西也不少。 然后,在这藏经阁的显眼处,挂着一句话。 “不升高山,不知天之高也;” “不临深谿,不知地之厚也;” “不来此地,不知天下学问之大也。” 这口气,真是让高见叹为观止。 但这是事实。 已知的,未知的,正在探求的,尚未发掘的,研究成熟的,亦或者别的什么的知识,都在此处。 历史、诸天、自然、生命,传说、律法、风俗、传统、传统、土壤、地形、气候、人文、动物、矿物—— 森罗万象,百法纷凑。 通神之德,以类天地。 格言遗记,术道具存。 藏往知来,开物成务。 这就是神朝最广大的藏经阁,在其中随便一本书抽出去,都可以在外面的散修之中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像是叶清沐这种人,在这里拿一本书,就会引来江湖之上的诸多厮杀,就像是那种俗套的争夺绝世秘籍的场景一样。 “那么,就开始看书吧。”高见伸了个懒腰,然后双眼亮起,正准备大干一场:“这地方,可真是……” 但,就在这个时候—— 却看见,在高塔的四五层所在,传来了愤怒的吱吱叫声。 高见和丹砂都马上抬头看去。 因为这声音他们很熟悉。 是鼠鼠的声音。 愤怒?为什么?还有,藏经阁里不是要安静吗?怎么会闹成这样? “凭什么要赶我出去,我有凭证,昨日登记过了的!”鼠鼠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但一股没什么波动,却几乎无法抵御的力量,将一只金毛鼠鼠从上面丢了下来。 因为这边的动静,所以周围不少人都朝着这边看来,不过没人说话。 很多人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了,但还有一部分人选择了驻足观看。 只是没有任何一个人上前来。 高见三步并做两步,往前接住鼠鼠。 舒坚回头,惊讶的发现,原来高见和丹砂也已经到了。 于是,他一下气势就上来了:“高见!上面有个人说咱们没资格来藏经阁,还强行把我丢了出来!你去说说他!” 高见是货真价实的太学学子,他去说话,一定管用! “没资格来?”高见微微皱眉,抬头往上看去。 却见,有一个穿着红衫官服的中年人,青目黄发,站在上面的栏杆里,朝着下面看来。 只一眼,高见就感受到了一股……杀意。 但这杀意转瞬即逝,在看见高见的一瞬,就变成了冷漠。 “高见,是吧。”那紫衫中年人如此说道。 “青目黄发……你是胡人?红袍?”高见皱眉。 神朝的官服是有明显区别的,三品以上服紫,四品、五品服绯,六品、七品服绿,八品服青,妇人从其夫色。 这是一个……品阶不低的官员,而且是胡人? 高见马上脑子里想到了之前他遇到的那个萨保,据说是饕餮部的少主。 “我等你很久了,来这里是为了通知你一件事,你现在没资格来藏经阁,带着那鼠辈,离开这里。”对方如此说道。 “为何?”高见并未动怒,只是问道。 (本章完) 第241章 饕餮,食人 第241章 饕餮,食人 高见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来藏经阁第一天,就让人指着鼻子让滚出去…… 不过,事到如今,高见也没有生气,眼里反而是好奇。 “你尚未入学便辱没同窗,心性不合格,我已经奏请上峰,需要验明你的心性,你才能入学,在你验明心性之前,你还不算学子,自然没资格来。” “快去验明心性吧,否则的话……就离开阳京。” 对方如此说道。 高见刚想说话,却见他的身后,又走了一个胡人。 他还认识,正是赫仑萨保。 他走过高见身边,压低声音,像是打招呼般的说道:“垃圾……垃圾,太学学子是你最大的身份,最大的依仗……可那只不过是我一堆身份里的一个而已。” “那天,你很畅快吧?等你离开了太学,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那条真龙,我吃定了。” 语罢,赫仑萨保也不等高见说话,就径直往前去,走进了藏经阁内,像是在耀武扬威一般,炫耀自己能进,而高见不能进。 高见也没发火,只是开口问道:“敢问阁下是?口中所言,可有凭证?” “凭证在这里。”他丢出一团被揉起来的废纸。 纸球从四五楼落下,似乎是要落到地上。 高见站在原地没动。 丹砂皱眉,轻轻勾手,空中生出一股微风,将纸球吹起,落到了丹砂的手里。 然后丹砂打开一看。 手一抖。 整个神朝,所有的考试,都是由‘礼部’主持的。 这算是常识吧,礼部作为国家礼仪、文化教育及外交事务的核心管理机构,自神朝确立六部制以来,长期承担各种考试的组织与实施职责。 包括制定考试规则、拟定考题、选派考官及监督考场纪律等,都是礼部的职能。 礼部执掌各种考试,这是因为礼部有着“教化天下”的使命,而太学生的教导这点上,和礼部的使命有着高度契合。 通过执掌考试的标准,礼部将神朝的伦理和思想渗透至社会各阶层,成为维护神朝中央集权的重要制度。 换句话说,你的思想不朝着神朝靠拢,你就当不了神朝的大官,在神朝不可能有你的位置,除非你当散人去。 而这一封信,自然也是礼部所写。 这也是丹砂手抖的原因。 那个叫苍海的人……说过,她在神都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好的改变,而这些事情,和礼部会有关系。 但她还来没得及读,就看见高见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将信纸拿了过来。 高见定睛看着,却见信上说道: “切闻事贵蚤图、患当预防,当制治于未乱,防患于未然,图事于未萌也,凡事固然虏患尤甚,而今四夷地方,乃古胡虏贤王之地,前有数帝,倾海内之财,劳数千万之众,方克取之,设立四夷等部,以胡制胡,以断草原之右臂,否则北则胡虏所居,南则番戎所处,若不分而离之,使番虏相合,恐不下亿万之众,边境倾危矣,所以,今日四夷等地,诚为边境之重地也。” “先帝深谋远虑,首命内臣总兵以镇守其地,设四夷部以安其心,如是,边境晏然,无事干戈。” “四夷部关系重大,如若不稳,必致边境动荡,今四方水旱灾伤,国财困竭,奸凶之徒,难保必无,而所在兵食又多不足,令高见修好四夷,务使四夷部安心,四夷地方官军强盛,威武奋扬,门禁谨严,关防详密,足以慑服人心,而潜消奸宄,纾朝廷边顾之忧,保国家万年之业,其于委任,斯无所负,成则加功,不成追责,此之为入学加考,不得有误。” 很好理解的话语。 四夷部对边境的安危至关重要,虽然这里没有提,但我们已经知道你和四夷部交恶了。 这可能会造成很问题。 所以,你要去搞定。 搞定这事儿,有赏赐,能入学。 搞不定,你就只能离开了。 这些话,官面上都是这么说的,但实际上算上潜台词,这上面的意思就有些恶毒了。 这个任务的意思是…… 让高见去给四夷部道歉,去低头,去祈求那位饕餮部的少主‘饶恕’他,不要影响到了饕餮部和神朝的关系。 如果这点都做不到的话,那说明高见就是个顶级刺头儿,就可以滚了。 刺头也就罢了,可没有能力还是刺头,在自己没有足够的实力去迎接对方报复的情况下结仇,那就更是小丑了。 鼠鼠也看完了这整片书,先是震惊,然后就是沉默,接着盯着高见,说道:“要不……我去?我也算是有点身份,他应该不至于……” 而高见则直接打断了这句话,自顾自的说道:“怪不得那天他这么简单就低头了,原来是在背后思考这个。” “想来,如果他调查出我背后有什么大的背景,肯定就会缩头,再也不出面了,说不定还会主动上门赔罪。” “但发现了我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厚实的背景,就开始和现在一样使绊子了。”高见神态自若的分析道。 “那现在要怎么办?”丹砂在一旁问道:“取得饕餮部的饶恕……这……” 哪怕是丹砂也能想得到,这肯定代表了很多很多,不好描述的事情。 尤其是对方在一开始,打算吃了丹砂。 “所以我说,让我……”舒坚继续刚刚的话。 而高见叹了口气:“舒长老,没用的,他的目标是丹砂。” “丹砂?” “之前他就是因为想要吃了丹砂才动的手,而现在确定我们身后没有撑腰的了,自然是想把先前没吃的东西吃到肚子里去。”高见抬起头,往上面看了一眼。 那个红袍色目人没有走,依然盯着高见。 不过和先前不同的是,赫仑萨保上去之后没有着急去看书,而是那位红袍色目人身边站着,也在盯着高见。 毕竟以后有的是时间看书,但此刻高见的表情,却只有现在才能看见啊。 两边目光相对,赫仑萨保露出若有若无的笑容。 底细调查的很清楚。 这人确实是在左家毁灭的过程里展现过价值,但左家灭亡真正的幕后推手是黎家,他只不过是个手套而已。 一介寒门,就算有点天赋,但就靠这个名头,就敢羞辱他这个饕餮部少主。 那就准备好要付出代价了。 只是,看了好几眼,他却发现,高见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波动,既没有那种强作镇定的冷淡,也没有那种被伤到的应激,至于什么恐惧,惶怖之类的更是无从谈起。 甚至于……就连愤怒都没有。 真能装啊。 可惜,他的底细被自己摸的清清楚楚,再能装,也抵抗不了现实的压力啊。 过几日,他自己就会求过来的。 那条真龙,赫仑萨保吃定了。 于是,他就这么盯着高见。 而过了大概一分钟左右,高见似乎是再三确认了自己现在不能进藏经阁,连带着舒坚都不能去,于是便带着丹砂和舒坚离开了这里。 看着对方灰溜溜的离去,赫仑萨保嗤笑一声,然后便带着红袍人走进了藏经阁的单独房间内。 这些房间是给学生一个僻静空间读书的,因此也有遮掩的阵法。 进到房间内,他躬身一拜:对着那位红袍人说道:“这次,多谢叔父。” “无妨,四夷部同气连枝,你父也帮过我们不少,这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那位红袍色目人微微笑道。 赫仑萨保拍着胸脯:“嗯,叔父,等我在太学立足站稳,一定传授法门给穷奇部,以报今日之事。” “哈哈,那就等贤侄好消息了,你就先读书,我就不打扰你了。”那红袍色目人笑道。 两人交谈着,虽然他们都是色目人,肤色和毛发,甚至脸型都和神朝本地人有着显著的区别,但是言谈举止,甚至是口气都和神朝人差不多,哪怕是私底下也是如此。 除却种族特征之外,四夷部,早就已经是神朝人了啊,早就已经无法融入到原本的胡人之中了。 赫仑萨保行礼:“嗯,恭送叔父。” 那红袍人作势欲走,但走了两步,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回头说道:“喔,对了,贤侄,你初来阳京,肯定不熟道路,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向导,还有一份礼物。” “礼物就不必了,叔父……我——” “欸,不要推辞,都是心意,饕餮部修行需要多吃些好的,你来阳京这几日估计是忌了不少口,还是得多开开荤,东西就在你的宅邸,应该已经到了,你读完书,用功之后,回家便可享受,那我就先走了。”红袍人如此说道。 赫仑萨保没有言语,只是双手合拢,放在头顶,以示恭敬。 这幅姿态,温润恬和,恭而有礼。 但就从礼仪来看,真就是挑不出半点错处,比神朝人还要神朝,乍一看似乎就是个谦谦君子。 这位谦谦君子一般的饕餮部少主,在叔父离开之后,开始了自己的读书。 他读的很认真,学习的很认真。 毕竟是在太学读书,每个人都会很认真的,这种机会可不常有,想来那个叫高见的,现在已经后悔的受不了吧。 呵呵,泥腿子一个,当了一次白手套,就觉得自己上了台面,开始装模作样了。 这不得敲打敲打吗? 等他亲自上门负荆请罪,将那条真龙献来吃吃,再谈以后吧。 很快,一日过去。 到了晚上,赫仑萨保揉了揉太阳穴。 读了一天的书,还都是带有神韵的类型,搞得他头昏脑涨的,精力有些不济。 走出太学,外面的侍从正在等着,早已备好了车马。 这些是真正的侍从,不能进藏经阁的,整天都在外面等着。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陌生人,恭敬的等候着。 这应该就是叔父说的那个向导了。 于是,赫仑萨保自然的坐到车马上,说道:“回府。” 车马随之起架。 拉车的是两头身长十丈的黑鸟,身后跟着几十个随从,大车漂浮在天空之上,随着各种飞舟缓慢前行。 赫仑萨保本可以直接撞开这些人,毫无顾忌的开过去,他有这个特权,但是来之前,父亲已经嘱咐过他,在神都要低头做人,小心点,不要逾越规矩。 在神都,最不缺势力大,来头大的人了,小心点不吃亏。 一路回到他自己的宅邸,这是刚刚买的新宅子,还没住习惯。 一回到宅邸,就看见院落之中,摆着一堆笼子。 笼子里面,是一堆百族幼子。 可以看见,有乳猪,有幼犬,有鱼苗,有雏鸟,有牛犊,有羊羔,有虎子,有小象,等等等等,整整百族,一百种不同的幼弱小孩。 位于最前面的,自然是万物灵长之一的,人的婴孩,咿呀咿呀的,还在睁着眼睛不断环视周围。 包括人,牛,犬,诸如此类,整整一百种,都是肌肤柔嫩,骨甜肉净。 先天之气随斗柄从九地之下发生,周流六虚,造化万物,所以万物的身躯之中,自有先天之气,只是或多或少而已。 而最多的,自然是各种幼子,刚刚出生,身上的先天之气最是充沛。 修行者,以精气神为三宝。盖先天之气,由神以化气化精。后天之气,由精以化气化神。是三者之化生,互以为根,本同一气。 如此一来,吞食这些先天之气,对他的修为也是极有好处的。 这应该就是叔父送的礼物吧? 还真是不错。 这么想着,他身后的饕餮纹身一动,伸手抓起第一个人族婴孩,张开大口,将那还在咿呀着的婴孩一口咬断成两截,嚼巴两下,咽了下去。 这百族婴孩,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区别。 人和犬有区别吗?牛犊和羊羔有区别吗?虎子和小象有区别吗? 没有的,都不过是先天之气的载体而已,只是先天之气的性质略有区别罢了。 至于说什么吃人不对…… 哈哈,有圣贤曰:“或劳心,或劳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道义也。” 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而他食人,正是契合圣贤的道理啊。 随后是牛肉,羊肉,虎肉,鱼肉…… 真是美味啊。 好想早日尝尝龙肉是什么味道。 (本章完) 第242章 撞见 第242章 撞见 从太学回来,丹砂载着高见飞行。 不经意间,丹砂打了个寒颤。 自从那天苍海对她说,要注意神都的各种事情之后,丹砂就总是觉得后背毛毛的。 可能是惊弓之鸟,但没办法。 死亡……很可怕。 说实话,丹砂,很怕死。 她死过一次,知道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就像是……一朵,被按在油锅里。 油锅的温度并不高,并没有产生那种“油炸”的感觉,而是将鲜的之中的活力,香气,慢慢的浸炸出来。 或者换个别的什么东西也可以,比如葱,比如蒜。 这样炸出来的,就是葱油,蒜油。 而丹砂比较喜欢用‘’这种意味,反正都差不多。 在这种浸炸之中,香味和各种物质都从鲜的身体中离析出,通过搅拌和分离,很快,鲜就会失去大部分香味和颜色。 而油脂则会变得具有香味和颜色,一般被称之为‘芳香精油’。 这就是说,的芳香已经转移到另一种媒介物质上。但是整个工序尚未结束。还要用纱布彻底过滤,使最细小的油脂细屑滤出,用文火慢慢把它蒸馏出来。 最后,千万朵的芳香都荡然无存,像大海一样多的朵都消耗殆尽,每一片瓣都被浸润,最后只留下一些精油。 而朵本身,变成了什么样呢? 就是丹砂那样。 所有的东西,都被抽离。 属于她的芳香,属于她的颜色,都被无痛的离析了出来。 没有痛觉,因为痛觉也早就被离析了出来,迎接而来的只有无尽的空虚感,就像是人死之后,五脏六腑也好,大脑骨骼也好,都被人一点点的抽走。 没有多少痛苦,但……无法忍受。 就像是剧烈的饥饿感袭来的时候。 真的是非常剧烈的饥饿感,这带来了非比寻常的生理反应,进食的欲望瞬间压倒了一切。 进食,是生存的第一要务,这种本能牢牢的刻在任何生命上,没有任何一种生命能够杜绝自己进食的欲望,生物或许可以依靠意志来压制本能,但那需要极高的意志力,还有心理准备才可以做到。 这种饥饿感来临的时候,丹砂都差点失控了。 难受,空虚,无光无色,无味无声。 需要填满自己,想要填满自己。 这样的饥饿,覆盖了那时候丹砂的心智,折磨的她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只剩下本能,解放吞食的冲动,屈从于最原始的欲念。 这种空虚,其实是普遍存在于所有的‘鬼’身上。 为什么鬼要吃人?为什么死去的幽魂会吸食阳气?就是因为这种强烈的空虚感,空虚,疲箴,衰竭,能让一个生前善良的人失去神智,完全化作吃人的恶鬼。 每每想到那种感觉,丹砂都会情不自禁的发抖。 会死…… 她怕死,怕的不得了,哪怕只是有一点点可能,也会让她产生这种感觉。 所以……这才是她一直待在高见身边的原因。 她不是不矜持,也不是不明白自己对高见做的事情有多么的容易引起误会,更是明白叔叔舜靖江到底在担忧什么。 毕竟,再怎么说,睡在一起也有点太过了。 只是,不这样,她冷静不下来。 在高见身边,比较安心。 她……怕啊。 “丹砂?”这时候,高见的声音传来:“怎么又愣住了?往东边走,斜下方,咱们要绕一绕路,去那边大型宅邸聚集区,然后再回头去接走龙。” 丹砂回头,马上随之说道:“等等,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你不是带了马回来了吗?怎么我都快成了你的坐骑了?你不会自己骑马吗?我飞你旁边不就行了,干嘛要被你骑着啊?” 丹砂突然意识到了这点。 同时,她也发现了另一件事。 和高见说话的时候……不怕。 因为,他经受了好多次考验。 他没有歹心,不会撒谎,而且……就算睡在他身边,他也真的不会在意。 很放心。 不用害怕。 很奇怪的人,丹砂至今也就碰见了这么一个。 和这样的高见相处起来,特别的……安心。 另一边,高见却笑笑,不置可否:“说的有道理,但走龙不在旁边,以后再说吧。” 舒坚却不在意这些,鼠鼠只是愁眉苦脸的:“所以说,要怎么办?咱们要是入不了太学,拿不到想要的东西是事小,之后怕是要还要被追杀啊,没了这层身份保护……” “不用担心,咱们先探探底细再说。” “去哪儿探底细?”舒坚皱眉。 “咱们又不是不认识人,同来太学的,不还有水苍苍吗?”高见笑笑:“不过这些都得先把走龙拉上,这几天都没带上他呢,不知道阳京的马厩吃得好不好。” “你要去找水苍苍?”舒坚有些担忧:“他恐怕帮不到你什么吧?” “我也不需要他们帮忙,我不是说了吗,主要是探探底细,水苍苍别的不能帮我,但四夷部的情况,水家肯定是比我清楚的,去问问不就行了,而且,水家的宅邸应该是和四夷部在同一个区域,他们都是贵人,住在一片也是寻常。”高见如此说道。 这个方向,既可以去拜访水苍苍,也可以顺路去探访一下四夷部的情况,说不定能探查到点什么。 “噢,怪不得我们要往这边绕,我就说嘛。”丹砂恍然。 “拿到四夷部的情况你又能如何?我们在阳京,你又不可能去四夷部那边,再说了,去估计也不太行吧?对当前的情况来说有什么用?”舒坚有些不理解。 “舒长老多虑了,四夷部要是真的势大如此,他们还当什么‘夷’?不早就该成神朝正统了吗?他想压我一头,出口恶气,怕是没这么简单。”高见笑着说道。 “行……那就听你的,你办法多。”鼠鼠点头,认同了高见。 高见的脑子众所周知,确实挺好使的。 说着话,丹砂在空中飞着,穿过街区,这里的房屋都极为豪奢。 这个地方就是太微垣的住宅区,很多贵人都住这里,饕餮部的少主,还有水苍苍,都在这片区域,从这里越过,刚好可以瞧瞧情况。 然而,就在此时。 “嗅嗅……好浓的血腥气,而且还有好多不同的气味,这地方在做什么,杀猪过年吗?”丹砂有些疑惑的朝着下方看去。 然后,她就看见了下面,有一幢宅邸,在院落之中,甚至没有怎么掩饰,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摆在那里。 许多各种各样幼儿的尸骸就这么摆在那里,其中……人的特别多。 人是万物灵长,蕴含的先天之气会多,而且也更容易得到,所以……就格外的多。 掠食肝脑为能事,剔其臂肉,剜目耳,尝鼻舌,食各色炊骨,枕头,食肉,葅肝,饮血,不分种类,无有差异,俱摆在那里享用。 来自饕餮的气意并不强盛,但也没有掩饰,清晰的展现出了自己的模样,天上的云团都受到这种气意的影响,变成了饕餮纹。 丹砂,正是飞到了饕餮纹的旁边,恰好看见了下面所发生的事情。 “是那个饕餮部的少主,又遇到了。”丹砂往下看去,微微皱眉。 高见顺着往下看去,却瞧见了对方正走一个笼子,似乎是准备取童男女脑髓和药服之,随后,在他的背后,升腾起一尊‘饕餮法相’,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 饕餮部的法门,就讲究一个‘吃’。 修行什么法门,就要吃什么,吃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是其修为的来源。 这是在修行。 都没过脑子,高见压根没有思考,身体就已经先动了起来。 舒坚被他顶在头上,跟着冲了下去。 鼠鼠还没明白是个怎么个事儿,突然的坠落让他抓紧高见的头发,发出尖叫:“搞什么?!站不稳吗你?!” 但毕竟是七境大妖,鼠鼠落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下面发生的事情。 对于吃各种幼崽,鼠鼠并没有做出什么额外的反应,他看见的只有赫仑萨保,直接吓了一跳,然后浑身上下的金毛猛然竖起,双臂筋肉隆起,肉身节节暴涨! 鼠鼠从一只可爱的金丝熊,突然化作了十六块腹肌的筋肉巨鼠! 落下之际,却见那一幢宅邸之中,腾空升起许多防护。 却见这座宅邸的墙壁之上,骤然冒出许多虚影,这些虚影都是海马状。 海马,亦叫落龙子,具有辟邪镇宅的功效,是这些宅邸常用的护宅异兽。 这些海马,张口怒喷,汹涌能量涌上来,发出了砰砰砰砰砰的一连串轻响。 咔咔作响的异兽,眼前轰隆作响,仿佛暴雨一样的打击袭来! 金气化作屏障,护住高见和他自己! 高见抽刀而出,银光泻出,变成一个球,化作身周的一圈。 看似是球,实际上却是刀舞的飞快,将浑身上下全部包裹!以极为可怕的速度,将所有袭来的功绩全部格开。 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却没有伤到高见。 真正的水泼不进,甚至因为刀风,还在周围引起了气旋涡流,看样子如果他不是舞成圆,而是在头上挥,说不定就会像直升机一样飞起来。 这也算是武者一种飞行的方式吧。 锈刀现在没有刀锋,所以只是一根锈了的铁棍,杀力不足,切纸都切不开,但硬度依旧,挡住这些不成问题。 只是,高见的手,虎口开始流血。 这些弹珠,可不只是射速快,而且每颗都是超大口径的! 虽然具体不知道数值是多少,但看威力,仅一颗就可以把一个人的肢体打断,两颗连续命中就可以把人打成两截。 现在,眼前的有多少颗呢? 不知道,一百万以上估计是有的。 这种东西,这种密度的设计,甚至可以直接撕碎巨石,把人打成血雾,甚至把一座楼阁乃至于‘山川’给从中间“锯”开! 这样的攻击只持续了一秒钟。 因为一秒之后,舒坚已经准备好了。 他护在了高见身旁,飞洒出去的弹头撞在舒坚的金毛上,但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明明是能开碑裂石的弹珠,却和雨滴坠在墙上仿佛没有什么区别,只有动静,没有损伤。 他口吐金气,金气化作一根金线,倏忽一下,所有的海马虚影全数崩溃。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套下来,也不过两秒钟而已。 击破了海马虚影,高见落到了宅邸中间。 锈刀落下。 赫仑萨保猛的抽身而退,手中的婴孩也被他丢了出去。 高见不再追击,退后,将婴孩抱住。 至于舒坚,他已经站在了院落中间,撑起金气,挡在了护卫们面前,之前那位七境诅巫的中年女人也到了,鼠鼠正在与他们对峙! 而高见,则在这个时候,将婴孩送到了丹砂手上。 丹砂愕然,但还是手忙脚乱的接住。 她有些手足无措,一个小孩子突然被高见递过来,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但最后还是接了下来,僵硬的像个台子一样,任由小孩躺在自己怀里。 此刻,局势才终于明朗起来。 在眼前的院落之中,外面是护卫,还有一个擅长诅咒的七境巫觋,被舒坚拦在外面。 院落之中,摆着一堆百族婴孩,已经吃了一部分,但还有一部分,应该是储备粮,其中大部分是人族的。 高见和赫仑萨保站在中间,丹砂在后面抱着一个小孩,身体僵硬的像是铁板一样。 “高见……这才多久,你就又来了,这次,是来向我请罪的吗?”赫仑萨保身后的饕餮法相依然维持着,只是,口中开始流涎。 无他,因为他看见了丹砂。 那股香味……嗯,这不是龙肉的香味,这是香水和胭脂……哕呕,一会洗干净了再吃,胭脂这些东西太难吃了。 这么一呕,赫仑萨保也从食欲的诱惑里维持了下来,开始正视高见。 高见收刀。 锈刀现在一寸锋锐都没有,拿来砍人肯定是不成了,不如收起来。 只是,他神情有些冷冽的看着眼前的饕餮部少主:“赫仑萨保……你吃人啊。” 赫仑萨保先是一愣,然后突然没绷住,发出了笑声:“哈哈……嘿,我还以为你准备还说什么呢,你看,那边不是还有小象,小猫之类的吗?我吃那些,你就不说话了?” “人和那些有什么区别?” “不是,你还真是虚伪啊,我吃兽肉,你又待如何?又有什么区别?你不曾吃过肉?猛虎豺狼吞吃羊羔,又有什么问题?”赫仑萨保嗤笑着看着高见。 “弱肉强食,天经地义,圣人的道理也是如此,结果,你居然拿这个来指责我?还气成这样。” “你不会,是傻子吧?” (本章完) 第243章 京兆 第243章 京兆 对吗? 吃人这种事,有区别吗? 狼吃羊,虎吃鹿,狮吃羚,自然而然,都是天地运转的一环。 那么,饕餮部的少主,为了练功,开始吃别的东西,自然也没什么问题,对吧? 对吗? “我说,高见,你要是因为这些事情来找我的麻烦,那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啊?你自己说说,站得住脚吗?还有……你现在还跑过来得罪我,是真的不想活着离开神都了,是吗?”赫仑萨保对高见笑道。 只是,笑容之中却没有笑意。 要反驳对方吗? 要开始说道理吗? 要论证这样做是错,这样做是对吗?开始进行道德争辩,去寻找怎么做是对的,怎么做是错的,然后再去分辨责任? 高见握住刀柄,身形猛的往前一踏! 屋檐下的灯笼突然裂作两半,红绡还未落地,那坚固的地板已经裂开,上面有十几个脚印,是被生生踏碎的。 当的一声—— 金属震颤的尾音里,两列血珠出现在此地,一列正沿着刀刃落下,另一列则洒在地上。 “你这把刀,都没开刃啊,你想砍谁?还有,你还没告诉我呢,你要拿什么反驳我?”赫仑萨保的声音传来,他的手上多出了一片青紫,但并无大碍。 血是高见的。 高见的虎口,在刚刚对抗那些海马的时候,就已经崩裂,此刻再度出招,虽然砍中了赫仑萨保,但赫仑萨保用手抵挡,用青紫的代价轻而易举的拨开了。 至于那些淤伤,几分钟就好了,他的身体气血可不弱。 “啰里八嗦……谁他妈和你讨论对不对,老子只是看你不爽而已。”高见回身,再是一模一样的姿势,又是一刀。 赫仑萨保嗤笑。 不想讲道理? 那可真是,正中下怀。 武夫就是武夫,莽夫一个,这时候对他动手,根本就是自寻死路,高见太学的身份保不住了,等到这层皮被扒掉,他不可能活着走出阳京。 而下一刹,高见的刀已经到了跟前。 没用的。 赫仑萨保一如刚才的伸出手。 没有开刃的刀,根本—— 残阳如血,同样的……血溅残阳。 手掌,被劈开了! 风突然有了形状,刀刃般的风,斜插进了赫仑萨保的胸口,与此同时……赫仑萨保惊愕的发现,他眼前出现了刀光。 刀光在眼前闪过,那抹光不是银也不是白,说不上是什么颜色,像银鱼游动,剖开了水面的丛。 他腰间的护身玉佩无声裂成两半,身上的法衣被削去半边,刀身在他面前展露出整整三寸璀璨的锋锐,折射出了好几种不同角度的死法。 喉间线、眉心点、膻中裂、泥丸开。 最后,刀尖恰巧停在赫仑萨保的喉结滚动处,忽明忽暗,如判官朱笔,悬而未落。 就在刚刚那一刹那—— 高见那把铁棒一样的锈刀,在第一刀之后,突然多出了三寸刀锋,其锋锐程度简直匪夷所思,斩开了他的护体法宝,斩断了他的手掌,四个手指飞出,而刀尖停在咽喉处。 赫仑萨保咽了一下口水。 但他并未露出恐惧的神色,也没有因为伤痛而后退,正相反,他看着高见,问道:“怎么不砍下去?” “你在害怕。”赫仑萨保做出了论断。 “砍下去,杀不死你。”高见如此说道:“不过……怕的是你啊。” “我有什么好怕的,你也看出来了……你就算砍下去,也杀不了我。”赫仑萨保说着,身后的饕餮法相口中氤氲的气血精气已经吐出,他被砍掉的手掌又重新长出。 “不会死,不代表不怕。”高见说着。 然后,他挽了个刀,收刀入鞘。 因为,外面打起来了。 这座宅邸里,已经敲响了遇事呼叫的铜锣。 听到了集合的声音,所有的护卫全部鱼贯而出,按秩序走出来,纷纷拿上武器,披挂铠甲,不到半分钟就全副武装的列队集合了,可以看得出是常年训练的精锐。 舒坚正在阻拦这些护卫,战斗正酣,可以看见刀枪剑戟袭来,而鼠鼠一身金毛刀枪不入,在人群之中横冲直撞,同时还在抵抗那位七境巫觋的诅咒,阻碍对方的动作。 金毛再加上金气,鼠鼠化作的巨鼠堵在门口,到现在都没人能够闯进来。 而丹砂趁着这个机会,已经将所有的幼子都抓到了自己背上,真龙盘成一圈,把小孩都装在了里面。 但所有人都很有默契的压制着战斗的范围,没有将战斗的动静波及到外面。 “都停手吧!”高见高声喊道:“这么打下去也没有意义!” “你说停手就停手?”赫仑萨保身后的饕餮法相微微前顾,散发出压迫感。 “那你说?还是说,你要在这里动手?”高见扭过头去,如此问道。 “先动手的是你。”赫仑萨保皱眉。 “对,我动手了,所以你也要动手吗?”高见再问。 赫仑萨保沉默了一会,然后拍了拍手:“都停下。” 外面的护卫们停下了。 舒坚也没有追击,而是身躯缩小,捯饬着四条腿,忙不迭的跑到了高见的头顶,两只小眼睛盯着远处,大概一里地之外,在屋顶站着的那位七境巫觋,那个之前在飞舟上,保护赫仑萨保的嬷嬷。 “高见……你……胆子不小。”赫仑萨保往后退了两步,如此说道,尽管他依然保持着仪态。 这种仪态是那种典型的神朝谦谦君子的仪态,各种礼仪备至,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各种规制都遵守的非常严谨。 说实话,他一个胡人,却比许多神朝世子都要更加规整。 但此刻,赫仑萨保很心惊。 刚刚高见说的,所做的,恰好都卡在了他的‘底线’上。 现在,他既不好翻脸,也不好放走对方,就这么卡在了这里。 如果高见那一刀砍下来了,他就有翻脸的资格了,之后闹出去,他也有的是话可以说。 而高见如果伤了护卫,他也有足够的理由发难…… 可是,二者都没有发生。 是巧合?还是他算好了?心里有分寸。 一想到这里,赫仑萨保便忍不住忌惮起来。 他毕竟是四夷部的人,也是四夷部第一个考上太学的,他其实不太想惹是生非,不会招惹其他世家子弟。 只是高见和那条真龙肯定不是世家子弟,再加上又曾经折辱过他,这才出手。 此刻卡在这里,却让他忍不住犹豫了起来。 而在另一边—— “嗯,我胆子一向不小,那我要走了,劳烦让个路?”高见走到了丹砂的面前。 丹砂低头,让高见乘上自己的头,面对着周围围上来的护卫,龙爪张开,口中裂开几道雷息,劈啪作响。 “你就这么走了?拿了东西就想走?”赫仑萨保看着高见,脸色难看。 “嗯,我准备走了,萨保大人。”高见微微拱手。 “你——呵,那行,你走吧。”赫仑萨保先是一愣,然后思虑了几秒钟,选择了让开,同时挥手,示意丹砂离开。 高见微微颔首,露出微笑:“那,告辞。” 丹砂有些惊异,也有点想不明白,但既然能走,她自然也不会犹豫,当即摆动身躯,带着一堆婴孩离开了这里。 目送着高见离去,赫仑萨保眼神随之覆上了一层阴霾。 走是可以走。 但是,神都,你出得去吗? 现在放你离开,只不过是为了场面好看一点,不然两个七境打起来,容易把事情闹的不好看,而且打起来的地方还是在宅邸之中,就更是没分寸了。 但……高见之后,注定是完不成修好四夷部的任务的,只要等到他被除掉学籍,然后……他就死无葬身了,不急一时。 至于高见那边—— 丹砂飞到天上,仍有些心有余悸。 “高见,你怎么知道他会放你走的啊?”她有些惊讶的询问高见:“还有,这几十个小孩,你又准备怎么处理?” “他是个要脸的人,我们在那里打起来肯定是不行的,而且,他没把握拿下我,这些小孩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不过少吃一顿,所以他不会为难我的。”高见则随口说道:“毕竟,他觉得自己随时都可以料理我,这不是纵虎归山,只不过是死刑缓期执行而已。” “这几十个小孩嘛,当然有去处,而且……还是他们的来处。”高见回头看了一眼这些孩子,一个都没有哭闹,情绪都很平稳。 当然平稳,应该是用了药的,就是为了保证不出声音。 “丹砂,换路,我们不去找水苍苍了,那之后再说,去玄武区。”高见说道。 丹砂讶异:“玄武区?之前那个骗子在的地方?” 高见点点头:“嗯,我们去找那个骗子。” 这时候,丹砂从高见的话里品味出了什么:“等等,你说来处,意思是……这些孩子是从那个地方来的?” “那不然呢?”高见摊手:“我看那,这些小孩,怕都是采生来的,送来吃,就是采生折割的一部分吧。” “采”就是采集、采取;而“生”就是活人,主要是指年幼孩童。 “黑道啊,你不会觉得他们是什么善茬吧?坑蒙拐骗偷,第三个字是什么?”高见如此说道。 “拐……嗯,那我们那天为什么放过他们?按你的性格,应该是把那些地方都平掉了吧?”丹砂问道。 但这句话之后,一直沉默的鼠鼠开口了,他翻了个白眼,说道:“那还用说?当时肯定忘了这事儿,没想起来。” “高见还会忘东西?你没看他脑子转的有多快?”丹砂满脸都是不信:“所以那时候你肯定有更深的考虑吧?说说呗。” 于是丹砂期待的看着高见,希望从高见那里得到答案。 高见尴尬的挠挠头。 呃……其实就是没想到。 那没办法啊,事情就是这样,他当时确实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只是这一遭,看见了这么多的小孩被送过来,高见脑子里马上就将这些事情联系了起来。 这么多的小孩,难道是当街去抓的吗? 不可能。 所以肯定是有规模的捕捉,成体系的进行幼童的筛选,而且……这种行为很有可能是延续已久的。 而什么地方能够做这种事情呢? 哪怕是沧州,成体系的进行血祭,也没有对幼童进行这种程度的采生折割。 ……算了,不对比了,没区别。 “我也是现在才想到的,而且,我还看见了更多事情,我突然发现,我之前的一些推测是错的。”高见说道。 “错的?” “错什么?” 丹砂和鼠鼠都看向高见,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是‘错’的。 “之前,我猜测神都是一个基于高境修行者的社会,存在一个无法违逆,无法反驳的终极特权阶级,也就是太学生在内的” “现在看来,这个特权阶级是存在的,而且也的确是无法违逆的,只不过……并不是无法反驳的。”高见叹了口气。 “算了,不谈这些,先去玄武区吧。”他摇了摇头,停止了话题。 这些话,他自己知道就行了,没必要说太多。 言多必失啊。 只是,他心里已经慢慢清楚了。 神都阳京的存续,显而易见,是在汲取整个神朝的血,所以才供养起来的超级都市。 神都又被称之为‘京兆’,兆曰十亿,这个城市足足有十亿人。 二十八星宿和三垣,组成了三十一个巨型街区,街区之中还分为不同的区域,南宫朱鸟区,就有七宿,为井、鬼、柳、星、张、翼、軫,其中共有四十二个区,这四十二还会往下继续细分。, 像是轩辕,就是在朱雀区,星宿,然后内部有整整十七个大的区域,分别从轩辕一到轩辕十七,其中最著名,也是最大的区域是轩辕十四。 每个地方都得靠飞才能够飞出去,每个街区都得有几十乃至于上百万人。 高见到现在,这才突然发现,自己虽然已经能够熟稔的算出整个神都阳京是怎么运转的了,各个地方的地域是什么样子…… 但是,他好像,还不太了解阳京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这座城市的人……是怎么生活的? 至于饕餮部的少主? 说实话,癣疥之疾,料理对方不过翻手之间。 只是……高见想先看看他背后。 (本章完) 第244章 理所当然 第244章 理所当然 在丹砂的背上,高见闭上了嘴,陷入了沉思。 鼠鼠见状,却主动打开了话匣子,他坐在高见的头上,轻轻扯了扯他的头发:“我说,你应该没有耽误正事吧?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可不是处理这些小孩,而是面对退学的问题啊,要是赫仑萨保那边处理不好,退学了……你我估计是走不出神都了。” “嗯,我知道,放心吧,舒长老,我知道分寸。”高见点了点头。 赫仑萨保动用自己的关系,让高见从太学里被开了,而且还是礼部正当的发文……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说实话,现在去找李驺方,或者找司马大人,估计都可以被对方斡旋一下,以他们两个人的势力,想要摆平这件事,不难。 不过,以高见对他们的了解,这件事的解决办法,大概率是,他们去联系礼部,大家摆一桌酒,然后让高见去敬酒,低头认个错:“赫仑萨保,上次是我太嚣张了,给您赔不是了。” 然后赫仑萨保也表示:“是我不够大度,也给你道个歉。” 然后大家发出公式化的:“哈哈哈哈”的笑声,说以后大家都是同学,要好好相处才是,之后吃好喝好,就把这件事揭过去了。 说实话,如果是在今天之前,高见确实是准备这么做的,反正找关系嘛,搞的大家谁没有一样。 但今天之后,高见改主意了。 神都的情况,或许他看的还不够真切。 “唉,本来,来神都只是想上学,没成想惹来这么多事情。”高见摇了摇头。 舒坚忍不住,点了一句:“就你这个性子,到哪儿都得惹事,不过……我还是有点不太明白的事情,他吃了这些,所以你为什么要管呢?” 舒坚问出这个问题,丹砂也跟着看向高见,想知道他怎么回答。 是啊,为什么要管呢? 丹砂是龙,舒坚是老鼠,显然,他们都认为吃这些并不算什么,在这世上,妖物被人拿来吃,或者妖物吃人,乃至于妖吃妖,人吃人,都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真龙虽然不是纯肉食的,但也是吃肉的,丹砂的食量还不少,吃过的东西也杂。 鼠鼠倒是纯素食的,他爱吃各种种子和谷米,不过也早已对这些事情司空见惯,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高见的反应这么大,属实是让他们两个都有些意外。 “为什么要管?”高见看着他们,意识到了一件事…… 对鼠鼠和丹砂来说,互相吞食是理所当然的,而对于赫仑萨保来说,他吃这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在这里…… 似乎,这么互相吞食,就是理所当然的。 道德并不是固定的,道德仁义这些东西,其实是动态成立的一种社会共识。 尤其是在这个新的世界里,高见固有的道德观念并不成立。 所以,高见只是轻笑一声:“因为我看不过,就这样。” 不需要去辩解。 不用去一条一条的举例,诉说什么有的没的,去搞什么哲学辩论,论证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用不着。 高见看不过,所以要出手,就这么简单。 这么想着,他往后看了看,几十个小孩,都是婴孩,要说是都是拐骗甚至是强行掳掠来的,应该是不太可能,应该是有规模,有体系的生产,收集,出卖流程,搞不好就是类似孤儿院这种运作形式…… 也需要去调查一下。 那么分析一下现在的局势。 关于从叶清沐手里拿到的,来自欲界的功法,需要时间去参悟,这一次砍赫仑萨保,又磨砺出来了三寸刀锋,所以这些功法,或许可以在短时间内参悟完成,不会影响到太多的进度,也能提升自己的战力。 关于这些小孩的事情,也需要从叶清沐这条线顺藤摸瓜走过去,神朝大部分修行法是不需要吃人的,高见对此非常了解,玄化通门大道歌都写的很清楚。 赫仑萨保这种饕餮部的修行法,乃至于一些邪修,鬼修和血祭的巫觋之类的,终归是少数,否则神朝早就崩溃了,因此高见自己面对的压力不会太大。 但同时,饕餮部显然……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受到道德上的指责,哪怕丹砂和舒坚是站在高见这边的,他们也不觉得这种事应该要被指责。 而另一边,如果被开除出太学的话,也肯定会导致灭顶之灾,饕餮部的势力不小,找几个强者出手,并非什么难事。 但是,直接开除出太学,应该是不太可能的,李驺方那边应该会帮自己斡旋一二,可那样的话……就代表自己需要低头去‘负荆请罪’,甚至有可能‘献上丹砂’。 高见不会这么做的。 需要找个办法,来解决赫仑萨保的事情,以此来恢复自己在太学的身份。 而且,还有一点是,高见觉得,自己真的需要好好的审视一下神都的样子,去看看,这座城市,到底依靠什么在运行。 嗯……那么要做的事情,就很明了了。 总而言之,先把这些小孩处理了吧,总不能一直让丹砂托在身上,让高见和丹砂去照顾几十个小孩也不现实。 于是—— 大概在两个时辰之后,丹砂终于赶到了危宿。 这可真是一顿好赶,神都每天的位置都不一样,之前往下跳就能赶到,今天却了整整两个时辰。 丹砂很显眼,因此刚刚抵达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而且她还不能缩小身躯,毕竟背着几十个人呢。 她落到了一处坐骑降落的区域,都还没停稳,旁边就有人围了上来,显然是一路跟了过来。 其中一个,高见认识,那是叶清沐的老大,那个老人,人称‘黄叔’,手里握着一帮骗子,主要做的是高端生意。 之所以说是高端生意,是因为他手里的骗子,都类似叶清沐这样,修为不低,一天天都在太微垣这种地方混,骗有钱人的钱。 当然,他们不碰真正的贵人,那些人动动手指就能把他们给清理掉。 只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偶尔招惹到了,也需要把事情给平掉。 像是现在……他们就很会做人。 招惹到了高见之后,在高见再次抵达的时候,他们不仅没有跑路,反而主动迎了上来。 “大人,这次您来?”为首的黄叔上前来,对高见行礼。 高见跳下丹砂的脑袋。 鼠鼠也从高见的脑袋上跳下来。 三者按照大中小,顺序排列,站在此处。 “没什么,就是逛一逛玄武区,还有就是,这边应该有不少孤儿院之类的地方吧?”高见上来就开门见山。 黄叔恭敬的低头:“是,玄武区毕竟就是这种地方呀……这次来,就只是为了看看?” “不是,我主要是想给这些孩子找个去处,黄先生,你有什么建议吗?”高见对眼前的骗子头问道。 “来玄武区这些孤儿院?大人……这您可是来错地方了,您这些孩子,估计都是从这地方的孤儿院送来的。”黄叔稍稍苦笑,同时打量着高见的神色。 这位大人…… 真不知道这事儿吗? 还是说,这是在试探呢? 他又为什么要试探呢?那这位真的是个弱智?还是说不谙世事,不清楚玄武区的情况? 绝不可能,因为,如果是这样的,叶清沐和自己都不可能栽在这种人身上,或许是对方有所图谋—— 黄叔的脸色和眼神都不停闪动,脑中不断的思索。 这是有关身家性命的事情…… “我当然知道,我是准备自己开一家,只是,我不太清楚行情,黄先生,你了解这些吗?”高见问道。 那位黄叔听见这话,神情一愣,微微眯眼。 “大人仁善,只是做这件事……”黄叔想要说什么。 高见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黄先生,不用担心那些,我找个人来做这件事,我觉得,你们挺合适的。” “啊?不不不,这可不合适!”黄叔立刻摆手:“大人,您可不能想一出是一出,咱们这都是有道道的,蛇有蛇道,鼠有鼠窝,轻易僭越不得。” 舒坚听着,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那你给我介绍一下蛇道如何?”高见笑着说道。 “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黄叔忍不住开口问道。 本来,是不该问这种问题的,算是僭越了。 “不要问这么多,带路就是了,你不想介绍,那我就自己去认识,你只带路,我到神都其实也才几天,就是想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而已。” “神都的风土人情,要在三垣才能看见呀……玄武区看见的这些,怕是不太能代表神都的样子。”黄叔擦了擦汗。 “都是神都,什么样子,也是神都,带路吧,对了,能帮我找辆车安置一下吗?不能让这些一直驮着吧?”高见指了指后面。 黄叔显然没有拒绝的能力,于是,他只能点了点头。 然后,摆摆手,身后的其他人,有一个从怀中掏出一个微缩的模型,吹了口气,便化作了一辆车,将小孩们都搬了进去。 “那我们就走着去吧,或者,你指路也行。”高见说道。 黄叔无奈,但还是挂起笑容:“那就让我来带路吧,你们都去旁边待着,不要碍眼,车子带回去好好照顾。” 说着,黄叔斥退了周围围着的那一堆人。 整个队列被精简到了三人一鼠。 鼠鼠不会化形法,他也从底子里瞧不起化形,所以坐在高见的头上,就和高见经常踩在丹砂的头上一样。 而丹砂则变成了人形,同时把那些孩子送到了车上,那辆车会被黄叔的人妥善保管,高见应该不会耽误太久,很快就能接回来。 安排好了这些,黄叔主动走在前面带路。 尽管到现在,黄叔都不太能够理解这位大爷准备做什么…… 该不会真的就只是来建个孤儿院吧?那可真是……白费工夫。 是的,白费工夫,除此之外再无特别的形容了。 采生折割是自古以来的行业,甚至成了许多人赖以为生的产业,诸多仙门都在用。 世间仙门,并不是所有仙门都像是真静道宫或是天工山这般修正气的。 像是高见曾经在越州遇到的小仙门,璃金门,他们炼制机关,修行机关术,制造压制龙躯所用的牝铜,牡铜,都要用到童男童女,总不能天天都跑去自己抓吧? 这是个产业。 以人为运转核心的产业。 人,是万物灵长,人的各种产物,本身就是有价值的,而且价值是相当高的。 万魂幡,千鬼盘,这些以生魂为主导的方法。 僵尸,血骸,这些主要以肉身为主导的方法。 再比如双修炉鼎,汲取生机,这种主要精气为主导的方法。 乃至于,类似于‘血祭’,‘食人’这种将整个人体完全利用起来,一点不浪费的做法,也有许多。 哪怕是修行清气的那些道士,也知道用什么童子尿这些不伤身的办法来利用人族那作为万物灵长的那种天然力量。 甚至于,不去说什么人本身的价值,单单是将人用来驱使,劳役,让他们干活,也比驱使妖物要更加好使,更加厉害,毕竟人的修行速度快,悟性高。 万物灵长的优势,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而神都,自然不会放过这种优势。 神朝统御了那么广大的疆域,总不可能……都是修清气,修正气的。 而高高在上的神朝,对修行清气的修士不会有偏见,自然……也不会对修这些的有偏见。 这世道就是如此。 如果这位爷只是因为一时怜悯,过来建几个孤儿院,那……就会和以往所有好心的大人物一样,干个几次,深知事情不可为,然后撤走。 毕竟,这事儿就是不可为。 但没必要说,也不需要说,这位爷看起来年纪不大,应该是心里还有希望,有憧憬的时候。 这么想着…… 他们来到了玄武区的‘坟墓’。 坟墓四星,在危宿南,主山陵、悲惨、死丧、哭泣。大曰坟,小曰墓。为人主哭泣之事。 这里,是类似于孤儿院这种机构最多的地方。 (明天加更,如果明天没有,那就是后天) (本章完) 第245章 人市,庙子(加更) 第245章 人市,庙子(加更) 玄武区,危宿,坟墓三。 说实话,高见以为自己会看见那种刻板印象的‘贫民窟’。 在他的想象里,来到这种地方,面前会有一条破烂不堪的路延展开,通向一个根本没有任何生机的村庄里。 房屋基本都很破旧,但仅有的那些建筑建筑都毫无顾忌地挤作一团,看起来不怎么像一个固定的市镇,反而更像游牧民族冬天的宿营地。 相比起房子的数量,这里人的数量却显得稍微有些多,看起来应该很拥挤。而且基本都是面色呆滞,毫无生气,每个人的脸上都会出现病态的灰白色。 脏,而且破旧,许多人唯一的庇护所就是几块钱木板,用稻草搭起来,没有门,里面也没有地板,地板就是土。 从没有床,用稻草席子睡地上,仅有的财产是几个土罐。 而在这里,门根本没有用,反正也没什么值得偷的,许多人慵懒的倒在地上晒太阳,一点也没有起来做农活的欲望,就这么在脏兮兮的地上躺着,在身上抓虱子,然后掐死,在地上擦擦,有些更厉害的,就直接涂在身上。 他是这么想的,毕竟,贫民窟,还能长什么样子呢?他在沧州看过很多次贫民窟的模样。 但实际上…… 真正抵达坟墓三之后,高见才发现,这里,相当的繁华。 穷人? 哪儿有穷人啊,根本看不见啊。 这里和神都的其他地方一样,统一的悬浮阵盘,辉煌的飞舟航道,高大的楼阁,干净的街道,修行者来来往往,有的自己飞,有的坐坐骑。 周围的酒馆,食肆,各种店铺,也一个不少,街道上繁华拥挤,居住在这里的人虽然没有三垣之上的贵气,但一个个也没看见有多穷。 高见跟着黄叔一路走过去,只觉得这里是神都之上一处完全正常的街道。 街边叫卖的铺子,路上飘着的白烟,天空隆隆行过的巨型飞舟,路上随时可见的灵兽,应该都是有人饲养的。 正常的都有点不正常了。 就连丹砂都忍不住开口发问:“这种地方,看着不像是穷地方啊,这不是挺繁华的吗?” 黄叔笑道:“姑娘说笑了,这里毕竟是神都,神都的地方,再穷能穷到哪儿去?怎么可能在神都看见穷人?” “还真是,神都啊,哪有穷的地方。”高见回过神来,显然是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神都的房屋,会飞是最基本的,而且还会有其他的能力,比如必须可以接入阵法,要有成为法宝的基质之类的。 当然……这一切只在神都成立。 只有神都,才有这么多的修行者,才有这么多的财富和材料可供挥霍。 这就像是,在农村地方,都是一些木头房子,突然来到了城市里,发现城市里都是钢筋混凝土的屋子。 城里人觉得房子最起码得是钢混结构的,能不漏雨,能防风,能抗震,房屋内部得有电线和水管,如此一来一打开就有电,就有水。 没有这些的房子,是不可以住人的,达不到居住的标准。 所以才说,神都没有穷人啊。 但这些需求,对于乡下人来说就太过于玄幻了 水?当然是去外面挑水来用。 水龙头是什么?打开就有水也未免太玄幻了吧? 房屋漏风?简直天经地义,苔藓和稻草堵不完所有的缝隙,所以当然也是会漏雨的,抗震……?电线?水管? 听都没听过。 想要用电就要裸接电线,可以清楚的看见一条线路从电表那里延伸过来,甚至颜色还有点焦黑。 对乡下来说,自己的情况理所当然。 对城里人来说,自己的情况,也理所当然。 神都,就是这样一个‘理所当然’和神朝其他地方完全不同的地方。 不过,时至今日,高见也算是习惯了一点吧。 这地方……就是很有钱啊。 “是,大人估计已经猜到了吧?”黄叔对高见说道。 高见点头:“算是……吧。” “猜到了什么?”丹砂不解的凑上来问道。 “猜到了神都的孤儿院的存在形式,还有就是,神都的穷人都在哪儿。”高见说道。 “啊?怎么猜到的?”丹砂不解。 不是,怎么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吗?好烦。 然后丹砂看向了鼠鼠。 鼠鼠直接往后一瘫,躺在了高见脑袋上,完全当自己没听见。 不思考,不在乎,鼠鼠的脑仁不大,所以思考这种事交给别人吧。 丹砂见状,顿时恍然,如同醍醐灌顶,瞳孔闪亮闪亮的,眼前的困惑一下子都消失了,当即加快了速度,活力满满的跟在了高见后面,身上的袿衣一飘一飘的,发髻也跟着抖来抖去。 是的,她悟了。 只要和鼠鼠一样什么都不思考,那就不会有这么多疑虑了! 而另一边—— 高见,已经差不多知道了神都的形式了。 是的,神都没有穷人。 因为……穷人都不在神都,神都的‘穷人’,都是外地运进来的! 所以,自然也不可能找到…… 那些孤儿院,与其说是孤儿院,倒不如说是‘货物集散地’。 想着这些的时候,高见已经来到了一片建筑群。 神都的建筑方式和别处有些不同,这里每条街道是依靠‘航道’来连接的,而互相连接的区域,这些能够踩上去的街区,则类似于空中的‘浮岛’。 就好像真正天上的繁星一样,一颗一颗的星星,被一条一条的航道连接在一起。 而一条条的航道,从远处看,就像是‘星座图’上面那种将星星连接起来的线条,而这些线条则绘制出了‘星图’,将星座本身非常直观的呈现了出来。 如果在地面上的话,就可以很清楚的看见,三垣四相二十七宿的具体样貌,不是那种雾蒙蒙,需要靠脑补的,而是清晰明了,用航道和街区画的明明白白。 而这个地方,就是一片单独的街区,想要来到这里,就只能飞过来。 来到此处,高见可以看见,这里甚至有一座专门修在这里的飞舟港口,是用来停泊那种大型货船的。 “这种地方啊,看着可比我想象中的要可怕多了。”高见落到此处,环顾四周,觉得自己还是把神都想的太简单了。 “也不全是这样,毕竟修行那种法门的也是少数,大人,再怎么说,那也是邪法,邪法,人就不可能多。” “多的话,那不就成正法了?是吧,哈哈哈。”黄叔笑着说道。 高见点点头。。 是啊,分邪法还是正法,其实方式很简单。 那就是,人少的就是邪法。 这么一说,高见甚至庆幸了那么一瞬,还好是邪法。 “到地方了,大人,这边一整条街,往前大概二里地,十几栋楼,都是‘孤儿院’,这就是坟墓三的单独街区。”黄叔指着眼前一条直道,如此说道。 “都是那样的地方?”高见眺望眼前,问道。 “倒也不至于,像您这样的仁善人总是有的,只不过嘛,好人来来去去,最后留下来的还是那些,天下纷纷,皆为利来。” “好事能做,但没有利益,还很麻烦的好事,总是做不长久的。”黄叔感叹般的说道。 “你这么说话,是意有所指吗?” “怎么说呢,虽然话不好听,但您是聪明人,聪明人是能听得进去不好听的话的,咱也不愿意欺瞒大人,毕竟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大人您要去做,我们肯定全力配合,只是希望大人也不要半途而废才是。”黄叔如此说道:“人之初,性本恶,人的坏是刻在骨子里的,而行善反而是需要长年累月的坚持和鞭策才能形成的习惯,能坚持下来的,总归是少数呀,大人。” 这话其实是相当不客气了,不过……这也是说话之道啊。 这一路上,他已经看出来了。 要是高见是个什么大少爷性格,或者只是随心所欲,照着他心意来的人,甚至于不过是来做个样子,那他肯定是马屁拍的震天响。 这样一来,就算对方知道自己是拍马屁,但总归是不会记恨他,不用靠得太近,稍稍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就可以脱身,对方也只会把他当个屁给放了。 但他在路上已经瞧见过了这个大人思考和观察的地方,知道对方并非那种轻浮纨绔之辈,和这种人对话,有时候说的稍微不客气一点,直指问题,反而会好相处一些,因为对方不会怪你,反而会觉得你是认真在和他说话。 黄叔经营着一帮骗子,自然是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现在的话术,也只是挑着高见喜欢听的话来说而已。 不过,高见并没有理睬这些话,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令人惊异的东西。 一个架子,上面的全都是……人? 高见不太确定,脑子上顶了个问号。 之所以有这个问号,是因为,实在是很难确定这些是人。 不如说,那是‘肉条’。 这些人浑身上下都已经被分解,没有头颅,身上的各种肌肉,剐得肌肉如大指甲片,感觉哪怕用针头在他们身上刺取,再动刀,都流不出血来了,因为早已流干,这些人的五脏、躯体、头都吊在杆上示众。 而且,示众的这些‘肉条’,看着都很年轻,并没有暮气,应该都是少年的年纪,绝不可能太大。 “这是,在做什么?”高见看向那边,语气很轻的问道。 黄叔低头,说道:“这是铲头会,是当众惩罚的。” 说着,黄叔开始解释。 人买来,总是需要教训的,教训起来,就免不了反抗,其中有些反抗的厉害,甚至是聚众逃跑的,那就要拿出来示众。 示众一下,就没有那么多人会跑了。 具体措施就很简单,聚逃跑者数十人,掘泥埋其头,或者用架子架起来,让头颅齐并,各自并列,特露其顶,用大斧削去,一削去数颗头,谓之“铲头会”。 之后,还有“刷洗”,“枭令”,“称竿”,“抽肠”,亦挂架上。 如此一套昨晚,就是高见现在所看见的那些‘肉条’。 但这些,似乎还没有完。 黄叔马上又指着一处,那里明晃晃的压着十几个人,都是少年年纪,十八九岁的模样,刚刚成人,或者按照神朝的算法,早已成人。 “你看,新的一轮又开始了,那边叫‘修牙’,是用来处罚没有那么严重的人。” 却见,那几人上前来,先将他整个人挂了起来,然后,迅速走过来几个壮汉力士,即将一个瘦弱的少年人翻转身躯,一个壮汉按着头,把他仰面朝天,一人将他两只膀臂拘定,又一个人将他的嘴撬开来,拿了一把小尖刀,将他舌头擒住,用刀一割,割了半截;复又取过一个小铁锤,一把小铁錾,就在满嘴里将上下牙齿一阵乱敲,只两下,那满口的齿牙就已经敲落下来。 敲掉了牙齿,他们才将人放回去,只是血流不止,哭嚎无声,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今晚。 有一个壮汉说道:“今日事毕了,那铲头会的十五人,聚众逃窜,该杀。那修牙一人,挑唆别人逃窜,割舌敲牙,以示惩戒,尔等切记,我们自会为你们寻一个好人家,逃不过是死路一条。” 说完,他们便收摊,走了,没有再继续动手。 高见看着这些,手在刀上握了又握,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放下。 这帮人,运气真好。 再动手,高见肯定会忍不住的。 但已经完了,剩下的都已经收回去了,高见还是决定忍一忍。 还没看完呢。 他才刚刚在坟墓三逛了几圈而已,这个街区可大可大,这只不过是自己遇到的第一个。 所以,高见决定继续往下看看。 “大人?”黄叔瞧了瞧高见。 “没什么,继续往下走吧。” 各种人,女人,小孩,男人,老人,各种人形,全都是供人挑选的奴隶,他们并非全都是人族,实际上……神朝对所有物种一视同仁。 眼前各种情况的奴隶,形体不一,种族也不一,蚌女,树妖,山精,水怪,狐妖,虎妖,人族,亦或者别的什么,反正……就突出一个无所不包。 他们的处境各不相同,有些被关在笼子里,有些被镣铐锁着,有些正在被训练师鞭打呵但也有些情况比较不错的,有些正在休息,身上看起来也没什么束缚,甚至还有一个女人和一个老人,他们则是被侍奉着,好吃好喝,还有侍者随时端茶送水,不知道谁才是奴隶。 神朝压迫凡人? 错了,神朝不止压迫凡人,这个地方,压迫所有修为不够自保的‘活物’。 这里可不和你说什么有的没的,划分区别的只有两个,一个是你的出身,另一个则是你的修为。 除此之外,再无分别。 你生而为人,并不代表什么,你是修行者,甚至不止一境,才能保住自己。 除此之外……你的下场,很有可能就是这里。 高见又拐过一个弯儿,这次,他来到了一处房屋没怎么修缮的地方,看起来应该是没有那么‘高档’的地方,买卖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山精水怪,全都是些凡人,甚至都是老弱病残,连之前的少年人都很少看见。 一些水气还凝在檐上,可以看见塌了半边,勉强修好的屋顶,正在往下滴着水。 墙上有三十来个挂着的竹牌,贴着霉湿的墙,排成两列,一些凡人,铁链子磨过青砖的声响像是用钝刀在刮着骨头。 高见恰好路过这里,看见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于是止步,站在远处,用自己超人的听力和目力,看着里面具体的情况。 “抬头。“里面有个一境……最多二境的修行者,伸出手来,手上带着一个玉扳指,检查着一个四十几岁老妇的牙口。 灯凑近她的脸,那个修行者被一张老脸吓了一跳:“不是吧,这种货色也拿来卖?“ “能生养就行。“卖家随口答道。 因为是冬日,所以他脚边的炭盆噼啪炸响,火星子溅了出来,却没人在意:“你别看这是老货,耕田能顶两头牛,是自卖的,在乡下很厉害的。“ “我他妈的耕田不会找男人?我买女的做什么?而且这是神都,哪儿他妈有地啊?怪不得你生意做成这样,门脸都没钱修,就这样,你能做得起来个屁。” 卖家讪笑,也不好驳嘴,只是点头,然后又牵过来一个少女,模样普普通通,甚至可以说有点丑,就是个村妇。 “那您看看这个?”他指了指这个。 “哑巴?” “从小发高烧烧坏的,所以才被卖了。“卖家扯开少女的衣领,露出锁骨,又掰开嘴巴露出牙齿,“您瞧这身子骨,保准能用够十五年。“ 修行者伸手,抹开少女眼睑:“眼白发黄,不会还有病吧?“ “山里人吃野藜麦落的病,那地方不比神都,吃东西多多少少要落点病在身上。“卖家笑着说道:“配两副草药就透亮。“ 看到这里,高见快步,离开了此处。 还有很多地方要看呢,现在可不能发火。 他继续往前走去,遇到了一户比较宽门大户的店铺。 店铺之上,挂着一副字,字上好像是广告词。 然后,怎么说呢……高见可以说,大开眼界。 上面写到:“本店出品,均按下表!” 晨起早扫,食了洗涤,穿臼缚帚,截竿凿斗,浚渠缚落,锄园斫陌,杜埤土地。 屈竹作杷,削治鹿卢。踑坐大呶,下床振头。捶钩刈刍,结苇躐纑,汲出水络。 织履作粗,黏雀张鸟,结网捕鱼,缴雁弹凫,登山射鹿,入水捕鱼,纵养牲畜。 种姜养芋,长育豚驹,粪除堂庑,喂食马牛,被堤杜疆,落桑皮棕,种瓜作瓠。 别落披葱,焚槎发芋,垄集破封,鸡鸣起舂,调治马户,提壶行酤,汲水作餔。 涤杯整桉,园中拔蒜。断苏切脯,筑肉臛芋,烹色炰鳖,煮茶尽具,喂猪纵犬。 会裁作船,绵亭买席,贩于小市,归都担枲,转出旁蹉,牵犬贩鹅,买茶担荷。 慎护奸偷,恶言丑骂,会用刀矛,货易羊牛,断鞣作辕,焚薪作炭,治舍盖屋。 削书代牍,四月当披,九月当获,十月收豆,拾栗采橘,能取蒲苧,搓作绳索。 编蒋织薄,种植桃李,梨柿拓桑,勤心疾作,种莞织席,日舂一石,浣衣当白。 怎么说,高见都看傻了。 这一圈,其实就是在说,他们这里出品的奴隶,这些事情,全都会做! 原来,人可以做这么多事。 高见一直觉得自己每日修行不辍,非常勤劳,可这么一看,他好像又不那么勤劳了…… 这一趟,算是给他涨了见识了。 他还看见了,许许多多的飞舟落下,飞舟之中装载的都是各种生灵。 有灵智的,没灵智的,精怪人妖,全都一视同仁。 反正,坟墓这地方就是干这个的。 他觉得,逛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该做点反应了。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又看见了一个出乎自己预料的东西。 那是……一座塔,或者叫‘浮屠’。 “佛寺?”高见惊讶的看见眼前楼阁之中,一幢画风完全不同的建筑物。 毫无疑问,这是一间佛寺,虽然不大,也没有多少金银装饰,但却依然显示出了神朝修行者们的生产力之强大。 哪怕这里没有什么法宝和神韵,所以造价应该不高,可内里依然有浮屠一所,高五十丈,以石为基,形制甚古,画工雕刻,佛殿僧房,皆为胡饰,还可以听见,内里有诵经声传来,声音听起来很年幼,像是小孩子们聚集在一起读书的样子。 该说不说的,宏伟建筑这块,神朝真的是随便拿捏。 沧州内城,还有之前在越州那几个县城,看见的建筑都没有什么太小的。 这片足够宏大的天地,房屋自然也是如此。 只是,在这里,显得特别的鹤立鸡群。 明明周围都是先前那种地方,这里却突然多出来了一个豪华高大的浮屠和佛寺,所以吸引了高见的目光。 “喔,您说这个啊,这是那些光头和尚来办的,目的嘛……估计是和您差不多的,只是坊间传闻,这些大和尚嘛——不太正经。”黄叔如此说道。 “不太正经?何出此言?”高见问道。 “我也不知道,传言说,这里出去的孩子……放屁没有声音。”黄叔压低声音说道。 “噗嗤!”舒坚在高见头上,一个没憋住,笑出了声。 高见皱了皱眉。 而丹砂则踮起脚尖,好奇的对舒坚问道:“老鼠,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懂就不要问了,知道这种事情也不好。”舒坚正色。 丹砂气急,于是一把将鼠鼠从高见脑袋上薅了下来,抓到了一边:“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抓了我也不能说啊,实在不行你去问高见!”鼠鼠被握在手里,捏成一坨,但怎么都不肯开口,还把包袱丢给了高见。 “高见!”丹砂随即朝着高见看去。 高见是什么人?他脑子里的东西可多可多,肯定知道! 不过,当丹砂朝着高见看去的时候,却发现……高见人已经不见了。 “姑娘,大人他已经进去了。”黄叔在旁边提醒道。 “进去了?”丹砂看了一眼这座寺庙,随后,她无所顾忌的就走了进去。 鼠鼠被她握在手里,跟着走了进去。 建筑的面积占地挺大的,不过丹砂的感知范围也不小,进来之后,她可以清楚的感知到高见的气息。 在外面感觉不到,那是因为这些地方基本上都配备有一些阵法,或者干脆建材本身就具备遮掩气息的效果,以此来遮掩内部隐私。 否则都是修行者,那不是都被别人看光光了?这属于建筑物的基础能力,就和房子要有水电一样。 进入到寺庙里,最先看见的便是那一座大殿,大殿内部有许许多多的小沙弥正在诵经,当然,只有男孩。 但高见却不在这里面。 丹砂于是将鼠鼠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小步跑了上去,找到了唯一一个站着的大人,应该是教这些小沙弥念经的。 “和尚,刚刚有个武者过来,你看见了吗?”丹砂问道。 “武者?喔,是刚刚那位高施主吗?他进去找主持了,就在那里面,几位是和他一起的?”这位和尚如此说道。 “是,我们是一起的,嗯……你们这里怎么没有天人啊?”丹砂有些好奇的环顾四周:“我去过的寺庙,里面都有天人的。” 天人,也就是从佛门诸天之中下落到此处的种族,是佛门这一修行道统的来源,神朝最初是没有这个流派的,佛法是天人众亲自传播的。 那和尚笑道:“天人师傅是何等稀少,我们这种小庙怎么可能有?对了,几位是来寻找刚刚那位进来的施主的,那我带你们进去?” “好。”丹砂点了点头,跟着就进去了。 黄叔则没有进去,选择了在外面等着,似乎是有什么缘由在。 (本章完) 第246章 小屠一波,天人所在 第246章 小屠一波,天人所在 坟墓三,没有名字的寺庙中,丹砂正带着鼠鼠走在这个寺庙中间,他们的前面,有个正在领路的僧人。 黄叔站在外面等着,没有跟着他们一起进来。 高见是突然消失的,没有叫他一起,所以他没有跟着一起来,而丹砂则完全无视了这个人,对丹砂来说,黄叔根本就不重要,她甚至都不太记得这个人的脸。 龙套一个,不值得去记,她只是跟着高见来的,进这个庙子里,也是为了来找高见的。 走在庙子里面,丹砂皱着眉头说道:“和尚,高见去什么地方了?怎么突然就不见了?你们这里隔绝气息的这么严密是做什么?” “出家清静之地,严密一些也是正常。” “喔,这样啊,对了,刚刚外面有人说,你们这里的小孩,放屁都——呜呜呜……”丹砂说到一半,在她肩膀上睡着的舒坚一个鲤鱼打挺起来,然后一尾巴抽在她的嘴巴上,把后面的话都给憋回去了。 然后,她愤怒的看向舒坚。 舒坚做出了一个‘嘘’的手势。 丹砂的愤怒变成了疑惑。 鼠鼠应该不会做那些事情才对,这个问题怎么了吗? 但就在这个时候,鼠鼠的鼻子突然嗅了嗅。 丹砂见状,也跟着嗅了嗅。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毕竟,鼠鼠都这么做了。 然后她就闻到了一股臭味。 “有一股臭味。”这个想法在丹砂的脑子里冒出来的瞬间,她就好像是醍醐灌顶一样,突然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一人以幼子命犯孤宿,乃送出家。僧设酒款待,子偶撒一屁甚响,父不觉大恸。 僧曰:“撒屁乃是常事,何以发悲?” 父曰:“我想小儿此后要撒这个响屁,再不能够了。” 然后,她不可思议的盯着那个和尚。 那个和尚似乎也理解了鼠鼠和丹砂的意思,他连忙摆手:“不是,施主,你们误会——”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不远处闪过一道刀光。 刷拉一下,这个和尚被从中间劈开,斩成了两半。 丹砂和鼠鼠马上朝着旁边看去。 在那边,那座高塔浮屠的门边,高见踹门而出,浑身染血,手里还提着一个人脑袋,手里的刀还有锋刃,刚刚的刀气就是从这里飞出去的。 “高见!你怎么跑到那里去了!”丹砂见状,赶紧跑过去:“搞的这么狼狈?还有,这又是哪位?” “没什么。”高见甩了甩刀刃:“我一开始只是想进来问一问关于孤寡院的事情,不过进来一看,一时没忍住,就开屠了。” “喔,原来是这样……”丹砂点了点头。 她没有问怎么藏污纳垢。 因为没有必要,刚刚她已经听够了。 对于年龄很大但阅历很浅的真龙来说,这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 哕,有点恶心。 “那座浮屠塔里,还有些孩子,我寻思着,找地方不如撞地方,倒不如直接就在这里,原地改造一下,顺便把这些小孩都放在这里养护一下,然后找机会送出神都。”高见甩了甩刀,如此说道。 丹砂则很自然的酝酿出水气,水气汇聚成水流,开始给高见冲刷刀锈上的血迹,然后拿出自己的手帕,帮他把头发上的血擦掉,擦完,她在旁边拧手帕:“不是我说,我来神朝之后,还真没见过几件好事,唯一遇到的还就是高见你,你说,神朝都这样了,到底是怎么运行下去的啊,就是我们东海也没变成这样啊。” “说明秩序大于善恶呗。”高见低头让丹砂给自己擦头发:“一个地方能不能运行下去,看的不是善恶,而是秩序稳定与否啊,要是没有一个安定的秩序,再怎么心善的组织,最后也是要崩溃的。” “有道理!”丹砂眼睛一亮,立刻点头。 这话可真是有启发性,那么看起来……秩序或许比善恶更重要? “对了,你把这里都屠掉了,之后你是准备怎么处理?照顾这里的人手,还有后续的改建,拆除佛像之类的,都得要人吧?咱们有这么多时间吗?那个饕餮部的什么……赫仑?他那边怎么处理?咱们不去太学了吗?”丹砂马上连珠炮弹一样的问道。 “你别急,我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怎么处理这里的人,我也有想法了,之后我们去找水苍苍就是,我在想,要是能把这条街都拿下来,把神都的采生折割都给断掉。”高见笑着:“不过这些事情都是后话,现在的话,还得是多亏——” 就在高见说这话的同时,旁边的大殿之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多亏了高见施主啊,又为了我佛门清扫了一处龌龊所在。” 高见的表情一惊,朝着那边看去。 却看见,一个蓝皮光头,从里面走了出来,朝着高见微微颌首。 丹砂和鼠鼠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什么时候进去的? 而高见也显得相当惊讶。 这就是他预定的‘接手人’。 天人众,非想。 —————————— 太阳西下,水苍苍刚刚从太学藏经阁里出来。 这一次,是他和自己的老师,也就是老祖宗重金为他聘请的那位天人,非想老师一起来太学的。 不过非想并非是随从,水苍苍的随从名额卖给别人了,卖给的是传奇楼的两个真传弟子,是完全卖出,对方不需要对他负责,以后直接用他的名额进出就行了,未来未必还会见第二面。 不过也无所谓了,价格出的很好,水苍苍很满意,而且他也不需要随从。 这几天,他一直都是过着早上来藏经阁,狠狠学习里面的知识,等到太阳落山就出来,然后悄悄回到家里复习,晚上再去。 如此循环往复,他感觉自己进步非常巨大,他觉得这样的作息非常好,只要等半年,任务下来了,然后把任务给搞定,之后再返回来,继续如此。 往后的十年,他的日子大概就都是这么过的了。 但,不过几天时间,就遇到了意外。 今天在太学藏经阁的时候,他发现了,高见在外面,和人起了冲突。 似乎是因为……高见得罪了人,所以被人找关系,使了个绊子。 说起来,水苍苍居然产生了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高见这种人,肯定是要和别人起冲突的,当初在沧州,就和左家起了大矛盾,最后还不死不休了,虽然死的是左家。 来到神都,惹到别人,倒也不稀奇。 按理来说,水苍苍应该是去帮一帮高见撑腰的,但想了想,他最后选择了放弃。 因为,在神都,最好不要冒头。 所有的世家子弟,官宦子弟,都一定会被自己的长辈警告,让他们在神都‘不要出头’。 神都,水太深了。 这才来几天,水苍苍就已经感受到了这点。 比如说……他在太学,发现自己,很平凡。 是真的很平凡,因为他已经在太学和别人‘切磋’过几盘了。 毫无疑问,水苍苍当然是天才啦,从小横扫沧州世家无敌手,甚至是横扫整个沧州年轻一辈无敌手,还拿过沧州第二。 第一是突然冒出来的高见。 但,不是天才的话,根本就不可能来到太学。 反过来说,他必须在天才群里竞争,而他在这群人里面……显然天才含量并不算高。 但即使如,其实水苍苍也算能在太学学生里站稳脚跟的,可他已经发现了…… 修行这件事吧,每个人的天份差距可以大到什么程度呢? 水苍苍一直都觉得,自己是特别厉害的那种人,小时候刚刚开始学习修行的时候,他其实有一个一直在沧州世家之中,隐隐第一的哥哥。 那是水苍苍特别崇拜的哥哥,虽然不是亲生的,只不过是族兄,但对方为人大度,有领袖之风,修行天赋也很好,是上一年的沧州诸多世家年底的小辈演武中的第一名,修行三年步入二境,那时候十岁,修行了七年时间,在二境之中,几乎无敌。 水苍苍那时候终于四岁了,步入了二境,跟那个哥哥在同一个师父手下修行。 那时候,水苍苍才修行一年。 从他开始修行,到打败这位哥哥,水苍苍只用了一年半,平时的比试演练中,跟他打过一共五场,输了两场,赢了三场。 每一盘的差距都肉眼可见缩小,直到比赛第一次赢他之后,那位水苍苍特别崇拜的哥哥,就再也没赢过他一次。 后来,那位哥哥心态崩溃,主动离开了水家,前往了外地的仙门之中修行,这也代表了他放弃了水家内部的继承权和斗争。 那时候,水苍苍很伤心。 他其实真的很崇拜那个哥哥。 然后,沧州的众人,都开始夸赞水苍苍。 他十几年里,每年演武都是第一。 十几年后,他就将那位哥哥抛之脑后了。 他天天在家修行,别人夸都说以后必然成大器。 水苍苍觉得自己真的很厉害,说不定真的可以成大器。 然后,在他二十几岁的时候,遇到了高见。 怎么说呢……真没输过那么惨。 虽然没有和高见真正打过,但在那罗法曲的时候,水苍苍就已经看见了隐隐约约的差距,当高见在内场那场大战突破五境的时候,水苍苍就知道自己输惨了。 不要说什么宿敌,不配跟人家当宿敌的。 这几天,在太学的时候,性情温和的水苍苍自然也广交朋友,他和几个刚刚认识的太学同学,在课后一起切磋了一下,这也是第一次走出沧州和其他天才比斗吧。 虽然这几天,还是勉强赢了两三盘,但水苍苍已经彻底老实了。 他懂了一句古话的意思,叫“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你生下来天出异象,年幼时测出顶级资质,一路修行顺风顺水,无数人百年苦修也不及你一朝顿悟,你的修炼速度在整个州,几十亿人口里屈指可数,世人皆称你为天才,你蒙受先辈的余荫,年纪轻轻就修炼到三境,而且还是压制了自己修为的三境,突破四境不过弹指之间,受万人敬仰,未来前途无量。 胸有成竹的你到了太学,然后成为了被那些怪物随手一拳打趴在地上的几名垫脚石,大家都在称赞师兄,到趴下人家都没有看你一眼,你都没看清楚那些怪物师兄是怎么出手的。 天才?天才只是挨这两拳的门槛! 不是天才,都没资格来挨打! 神都的水,就是有这么深。 在这种情况下,高见的性格,一定会在神都吃大亏的,而自己……帮不了他。 怀揣着这种心思,水苍苍没有在当时露面,而是看着高见吃亏,被赶出了太学的藏经阁。 但水苍苍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回到了自己的宅邸,告诉了自己的老师,天人非想。 当时,非想对水苍苍说道:“你是说,他是被赶出去了?动手的人是饕餮部的少主,那个赫仑?” “是,大家都叫他赫仑萨保。”水苍苍说道。 “这样啊……那我或许能猜到为什么,你是来让我去帮忙的?” “是,毕竟,非想老师看起来,也很看重他呀,我来找您帮忙,非想老师应该不会收我的钱吧?” “哈哈,只要不沾因果,贫僧其实很想出手啊。”非想如此说着,看向了自己的手掌心。 天人沾上的因果太多,便会惹上‘天人五衰’。 轮回之中,如果你前世做尽善事,便能投生到天道,成为‘天人众’,享尽福报,天然便拥有无尽的福缘。 但是,当天人福报耗尽,就会陷入天人五衰,天人众的性命也将就此终结。 除非……能够‘觉悟’。 觉悟,抵达那‘超然之境’,脱离轮回,获得真正意义上的长生。 按照神朝的说法,那就是修行到‘地仙’之境界。 非想还差的很远,所以他身为天人,不敢过多的沾染因果。 水苍苍亲自来求,就可以让他的‘因’少一些。 于是,非想点了点头:“你和高见两个,做的事情,我都很喜欢。” “既然如此,那我应该知道高见现在在什么的地方,容我去去。” (本章完) 第247章 巧合?欲界? 第247章 巧合?欲界? 高见往里扭头,看着眼前的非想。 对方正站在佛寺浮屠的外边儿,门槛处,从这个方向来看,对方似乎是从浮屠内走出来的。 这可真是奇怪了。 一分钟之前,高见可以很确定的告诉别人,浮屠内是没有人的,因为人都被他杀光了。 而非想却从里面走了出来…… “非想先生,你来的可真巧,是来找我的吗?”高见笑道。 “高施主,我从水苍苍那里听说了你的事情,猜到你肯定要到这个地方来,所以就追过来了,还好,贫僧没有走错路。”非想温和的笑道。 “今日杀了许多和尚,非想先生不会怪我吧?” “佛门败类,感谢都来不及,怎么会怪罪高施主。”非想摇了摇头:“只是……这些人,让贫僧想起了一些不太对劲的东西啊,施主,你看见这浮屠里面的东西了吗?” “不太对劲的东西?这帮和尚?”高见眨了眨眼。 不太理解对方说的是什么。 话语之间,丹砂已经凑到浮屠那边去了。 她认识非想,高见和她说过,鼠鼠也认识非想,他们甚至见过。 非想说,这座浮屠里,有不太对劲的东西?这一说,丹砂的好奇心就上来了,于是就朝着里面看去。 然后,丹砂和舒坚都皱了皱眉。 “这是什么?人皮和人骨的法宝?看起来品阶好像不低啊。”舒坚眨了眨眼睛:“但的确有佛气,正统佛门的功法还有这一手?” “噢噢,这种我见过,达玛茹、嘎巴拉念珠、嘎巴拉碗,罡洞,不过……中间那个是什么?”丹砂倒是见多识广,看出了其中许多使用人体制成的法宝。 达玛茹、嘎巴拉、罡洞,都是使用人体做成的法器,而这里……摆满了。 整座浮屠,起码有上百件这样的法宝,挂在墙上,宝光四溢,非但没有一丝的血腥气,反而透露出珠光宝气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的唐卡,像是装饰画一样悬挂着。 大量的皮,骨,血充斥在这里,不过……没有丝毫的‘怨气’和‘阴气’,反而全都是佛气和清气,让人感觉到一股奇异的反差感。 就在这些东西的中间,这座浮屠的中间,则有一座堆起来的大木架,看着还没有完成。 大木架上面挂着许许多多的东西。 各种兽类的、鹰和乌鸦的头、骨骼、肌肉。 人的头骨、肌肉、血液。 各种染血的器械和兵器。 不知从何而来,反正已经被分割出来的耳垂、鼻尖、眉毛、心脏、嘴唇以及舌头。 几十种不同性质的灵泉。 几十种不同性质的厚土。 各种灵树上面采集的树叶和嫩枝,以及新鲜的果实。 所有的东西,都挂在五色丝带上面。 又有一圈一圈的头发缠着这个大木架,上面透露出各种药草的气味,中间还有一些人的陶俑。 “中间这个木架,没见过啊。”丹砂抬头,看着周围的场景。 在场的人,都没有反应特别大的,大家毕竟都已经是至少五境的修行者,这点定力还是有的,甚至于,丹砂和舒坚其实都没有觉得这种场景有什么特别的。 但是,显然,高见和非想尽管没有做出什么太大的反应,可他们对这种地方的嫌恶已经溢于言表。 高见走到了丹砂身边,说道:“这是佛门的一个流派使用的一种仪轨,叫赞垛,是用两根长木条做成的大十字架,然后以细木条架成菱形框,再用彩线或细木棍织成菱形,组合而成的东西。” “丹砂,采生折割,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高见对丹砂问道。 “就是采集生人,折割生人肢体,采取其耳目脏腑之类,用以和药,获取一些特殊的效果,毕竟众生的身体本身,也算是一种灵材,而且是所有灵材之中比较高端的那种,妖物的身躯是如此,万物灵长的身躯,自然也是如此。”丹砂做出了回答。 虽然她比较单纯,不过在一些单纯书上的东西,还算是有些见识,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赞垛’就是这种东西的一种了,你看上面悬挂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人体上取下来的,上面缠绕的生魂已经被炼化,仪式由僧侣主持,僧众诵读特定经文,历时七天,最后在吉日将“垛”焚毁,就能彻底完成,只是被我们打断了。” “从这个方面来看,包括赫仑萨保在内,都是这个链条上的一部分啊。”高见微微叹息着说道。 非想双手合十,也感叹着:“阿弥陀佛……真是,如此愚痴,罪孽,恐怖,乃至种种波旬法,罪过罪过,佛魔同修一脉,连这里都蔓延过来了……” “不过,说起来,和湿肠湿骷髅,赤甘露等,这些都算不得什么了,在神都,这些佛魔同修一脉的,还是收敛了一些的。” 高见听见这话,扭头看向非想,皱眉说道:“这还算是收敛了?” “是呀,毕竟和欲界沾边的东西,只是这点受害者,那也属于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非想双手合十,手中开始掐诀,似乎是想要做什么。 而他说出这句话之后,鼠鼠和丹砂都盯着高见看。 显然,他们听见了‘欲界’这个词,而高见这些天也提过‘欲界’,包括那个骗子叶清沐在内,似乎都和欲界沾点关系。 就连眼前的这个寺庙,也和欲界有关系?不是吧,捅了欲界窝了?再说了,欲界到底是什么啊,怎么他们两个都没听说过? 而高见则惊异的盯着非想:“欲界?非想大师,你——” 非想双手依然在掐诀,但嘴上却开始回答高见的疑惑:“佛魔双修一脉,是佛门之中的一种流派,其根源‘魔’,也就是欲界,或者叫他化自在天,也是诸天之一。” “欲界中人,也是天人众,但他们并非寻常诸天,是一种源自神智之中的存在,而他们之中……则许多‘魔头’存在。” “这些魔头凶残入骨,害虐在心,其数甚多,因此暴滥恶毒之声不绝,不过,而今魔头已经被清剿的差不多了,但遗留下来的,仍旧能够影响到神都啊……” “被清剿的差不多了,还能影响到神都?那清剿了个什么玩意儿?是谁清剿的?”高见挑眉,疑惑不解。 不是,被清剿了,还能有余力影响神都,甚至……高见可是在梦境世界里感受过那种强大的…… 然而,这话之后,非想却露出了微妙的,似有似无的表情:“高施主,你觉得……神都很大吗?” “神都不大吗?”高见反问道。 神都阳京,何其雄伟? 占地上千里,八方直道交汇之地,人口十亿,汇聚了整个神朝的精华,光是那阳京之中的阵法就知道其中的广大茂盛。 “大,但还不够大,真正广袤的地方,高施主还没见过呢,神朝也受那些影响颇深啊。”非想说着,手中掐着的法诀已经成型。 然后,他往外一打。 浮屠之内,顿时显现出诸多异象。 如劫水弥满世界,其中万物沉没不现,皆悉隐蔽,唯见佛光明耀显赫。 眼前的所有人骨人皮法器,还有那座尚未完成的赞跺,尽数被淹没,沉沦,其中的佛气被驱散,然后……露出了其中的大量魔气。 狂乱舞动的诸多黑色气体,其中隐隐透出五彩光,竟与佛光分庭抗礼! 刹时间,非想身后,七宝台须臾散坏,谄妄之邪言不断涌现,吵的高见耳畔像是有无数杂音在不断的哈气—— 魔气?高见其实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但这些黑色之中透着五彩光芒,就像是加热之后的沥青一样的‘气’,在抗拒佛光,同时,也散发出了‘欲界’之中的气息。 欲界…… 是这个样子的吗? 忽然之间,高见只觉得身周景色黯然失色,自己像是落入了某种黑暗的洞窟之中,在这洞窟里,只有无数的杂音在自己耳畔环绕! 杂音不断增强,就连幻觉也在不断增加—— 正常来说,高见是听不见这么多杂音的。 因为,人的本能是会自行屏蔽杂音的,就和眼睛能够自觉屏蔽掉聚焦点以外的一部分不重要的景色一样,人类的身体担忧环境里的杂音会影响收听同伴说话,所以会刻意忽略掉一些杂音。 所以,当普通人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的时候,是会自动忽略的,他们只会听见若有若无的风声,或者一些嘘嘘的气流音。 但,此刻高见,却在非想造成的异象之中,听见了难以置信的……无法忽略的各种音色。 那像是……红尘的声音。 “哈哈哈,拿到了这本秘籍,我以后必将飞黄腾达!”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传来。 “我儿,为了为父破境……你就牺牲一下吧。”一个老者发出了狰狞的语气。 “以万千生魂供奉我佛,贫僧以后必然成佛。”一个宝相庄严的声音响起。 “对不起咯,你老婆就先借我玩几天。”好像是小混混一样的语气。 “老婆子……已经是第五十个年头了吧?”是一个很怀念的,老人的声音。 “怎么会!?怎么会没考上外门弟子的测试!?我明明那么努力了!”这是一个歇斯底里的女声。 许多的声音,组成的杂音,在高见的耳畔汇聚起来。 最开始还能听得清具体是什么样子,但很快的,就什么也听不见了,嘈杂,无比的嘈杂,红尘纷扰,无数的心绪,感觉,思想,情感,尽数涌来! 腐败,低劣,高尚,纯真,对梦想的炽烈渴望,家庭的温馨,成功的鼓舞,失败的焦虑,快乐的,悲苦的,嫉妒的,刺激的,愤怒的,哀愁的。 无数的思绪,随着那些魔气的动荡,展现出了欲界的模样—— 思贵时则贵魔现,思富时则富魔现,思酒思色思气时,则酒魔色魔气魔现。 高见突兀的,在这一瞬,感受到了来自欲界的压迫感。 然而,他不惊反喜! 高见等这一刻,可是有点久了。 他一直都在期待着进入欲界,然而,这个梦中的世界实在是了无痕迹,导致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进入。 却不曾想到,因为一系列的意外,再度撞入了这个世界之中。 真的是……一系列的意外啊。 从一开始遇到叶清沐,叶清沐和欲界有关系。 恰好又遇到了赫仑萨保,而且赫仑萨保还是熟人,是在飞舟之中的时候遇到过一次。 赫仑萨保作为饕餮部的少主,以饕餮‘吞噬’的能力为核心,要吃先天之气,因此而吃了一些小孩。 从吃小孩这条线,又延伸回到了叶清沐那边,在这里,又遇到了专门做采生折割这一套的寺庙…… 这个寺庙,恰好又遇到了欲界的事情,甚至于,在摧毁这些法宝的时候,所逸散出来的魔气,直接将高见拖入了欲界的某种间隙之中。 就好像是,遇到的所有东西,都在诱导高见走向欲界 巧合吗?除了巧合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解释了吧,总不能说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安排。 不可能的,什么人才能连神都大人物乃至于神都本身的运转都被算计在内?有这个本事,他来算计高见做什么? 高见自己也有脑子,他只要算一算就知道,想要做到这种事需要多么匪夷所思的算力,那根本就不是可能做到的事情。 而且……高见恰好,还很需要欲界的力量。 想想看,欲界的力量是如此可怕,叶清沐什么都没有,区区一个四境,单靠一个欲界的奇遇,所得到的幻术就能够迷惑六境的丹砂。 而高见自己,他连神关三窍都只开了泥丸,却直接打开了神关,这也是欲界的功法导致的。 这是何等的强大? 恰逢此时,高见……正需要力量。 他需要立足的力量,来让他和赫仑萨保对抗,来让他能够在太学之中立足。 因此…… 在面对这诸多声音的时候,高见激活了锈刀。 啥时候,耳畔,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剩下的,只有一缕缕神韵。 原来,那些声音,都是神韵。 (本章完) 第248章 神智之渊 第248章 神智之渊 眼前所出现的,许多的神韵。 以及,叶清沐给予高见的神韵。 原本,高见的打算是,慢慢研读叶清沐的神韵,毕竟这东西不着急,而且神韵本身也不复杂,叶清沐当初修行就靠的这个,一个不入流,一境没破的人都能看懂,还能修行至今,可想而知其中神韵并不会太难理解。 因此,不用浪费锈刀的锋锐在这上面。 但现在嘛…… 一并就办了吧。 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些神韵,高见并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不是功法,更像是某种‘残骸’,是某种‘尸体’。 就像是……一位大能者死后的‘念头’,这些念头并没有消散,反而弥漫在了整个欲界之中,借助这些魔气而存续。 高见突然产生了一种……特别的危机感,虽然没由来,但他就是这么觉得了。 他觉得,这几天发生的许多的事情…… 叶清沐,赫仑萨保,采生折割,以及眼前这座佛寺,似乎都是为了引导他接触到眼前的这些魔气。 有什么目的? 不知道,反正先吃了再说。 神韵之中的信息,需要先接触了才能知道里面是什么。 高见没有犹豫,毕竟他现在只有三寸刀锋,容不得浪费。 锈刀澄澈之后的心湖,心思转动很快,能够快速解析许多东西,因此高见思虑到现在,时间也不过是一瞬而已。 于是,他敞开心湖,将这些‘低语’‘杂音’,全数纳入,包括叶清沐的那一条在内。 这里,恐怕有上百条神韵。 然而高见并不惧怕,迄今为止,没有任何的神韵能够真正意义上的伤到锈刀状态下的高见神魂。 哪怕是玄化通门大道歌,乃至于万古玄冰之中那来自天神大战的恐怖神韵,都拿这个状态的高见没办法。 所以,只管来。 又是……海量的声音袭来。 高见感受其中的信息,他从中读出到了,那些残骸之中蕴藏着的……痛苦。 那是怎样的痛苦? 高见甚至有些惊骇! 他在这些‘海量’的声音之中,读出了一种令人恐惧,甚至是让人不知所措的‘真相’。 那就是……梦境的世界,好像是连在一起的? 高见听见了那上百条神韵,这些神韵来自不同的人,不同的梦境,是他们不同的‘哭嚎’,甚至包含了他们自己的一些本能和经验。 这所有的一切,既是独立的,同时……也是梦境的一部分,换句话说,这些哭嚎,都可以算是这些人的一种‘梦境’,或者说‘幻觉’。 这是欲界的性质,欲界……就是这样一个存在。 那么问题就来了。 令人惊骇的部分出现了。 如果说,梦境是人思想的一部分,那么梦境的世界到底算什么? 当所有人的梦境都是一样的底色,有着一样的背景,都位于同一个世界之中,所有的梦境都相通的时候……问题就很大了。 设想一下,每个人,显而易见是独立的,对吧? 每个人的思想,也都是独立的。 梦,显而易见的,是思想的一部分,也是每个人独立思想的一部分。 那么,所有的独立思想,在梦境之中,会变做一个整体?每个人的梦境其实都和其他人的梦境相连? 每个人,还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吗? 人与人之间,是否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整体呢? 这是一个极为令人恐惧的命题。 关键在于……人,到底还是不是自己? 自我本身,是否是独立的? 但是,高见立马敏锐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从这一种假设之中,甚至可以延伸出来一种术法…… 一种,幻术。 叶清沐的功法,实质上就是一种幻术。 既然大家的梦境是相通的,那通过我自己的梦境,影响欲界,进而影响你的梦境,让你的梦境自主的产生扰动…… 那么,所谓的幻术……就会变成‘自己骗自己’。 人……能够识破自己骗自己的幻术吗? 并非是其他人造成的幻术,而是你自己的梦境所带来的幻觉,可以被识破吗? 如果真的可以的话—— 那恐怕是很厉害的幻术,甚至比叶清沐那个还要厉害。 但问题在于,如果创造了这样的幻术,乃至于这样的幻术成真了,是否就意味着,所有人的内心,所有人的梦境,实际上都并非‘独立’? 独立的思想,独立的意志,似乎成为了一种……奢望?这世上的神智是互相影响的,而非独立存在的? 心智,好像是可以被随意玩弄的东西。 “不过……那也得看坚定程度吧?”高见如此想到。 锈刀的锋锐已经消耗了两寸,只剩下了最后一寸。 神韵已经被感悟的差不多了,于是,他主动放开了感知,停止了这个状态。 下一刹,他恢复了,四周的杂音没有消失,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变化。 当然不会有变化。 因为高见只是感悟而已,并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操纵,他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些魔气,被非想的佛光慢慢摧毁。 等到所有的魔气都被驱散之后,高见扭头看向身后的丹砂和舒坚。 鼠鼠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妙,虽然他是只老鼠,可老鼠脸上的表情也相当的人性化,显然,刚刚并不只是他受到了影响。 而丹砂则更加沉不住气,她马上困惑的对高见问道:“刚刚……我什么都看不见了,耳边有好多人在说话,那是什么东西?高见?还有……那个和尚,这是你搞出来的吧?这是怎么回事?” 非想双手合十,收起先前的法诀,答道:“摧毁这些魔气的法诀是我自创的,应该会有些遗漏,先前各位感受到的,就是‘欲界’的真实面貌。” “那是欲望的深渊,一切声色犬马,一切情欲痴顽,欲嗜滋味,俱在其中,是一个充满着无边恶意的地方,如果遇到的话,一定要尽力避开,紧守心神,免得遭到不测。” “啊?这么严重吗?”丹砂惊讶的张口。 非想则极为严肃的说道:“六欲能迷人心智,肆其志,充其欲,耳目充斥于声色,口鼻之于充斥于芳臭,肌肤之于寒燠,故为神智之渊,沉浸其中,恐再难自拔,是修行的大敌,扰乱修行的根本,夺慧命,坏道法,功德善本,是故名为‘魔’,欲界是魔之所在,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高见在旁边尴尬了一会。 呃……要不要告诉非想,自己已经吸收了,而且……好像也没有说的这么可怕啊。 还是先别说了吧。 毕竟现在还有正事。 于是,高见上前,一如既往的说道:“非想大师,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那,我有一件事,希望大师能够帮忙。” “何事?”非想问道。 高见则说道:“我想让大师来帮我看着这个地方,这片地方的采生折割应该是供应给整个神都的,我想把这里掐住,但我一个人的话,恐怕力有未逮……所以希望大师帮个忙。” 这话让非想瞪眼。 这…… “高施主,你知道你是在做什么对吧?掐住这么,截断神都这些方面的供应,可是会有很多人来找你麻烦的。”非想提醒道。 高见得罪了赫仑萨保,这些事情,非想已经知道了。 以高见的性格,必然是不可能低头的,所以他所能做的,大概就是掐住赫仑萨保的一些重要的脉络,让赫仑萨保选择和他‘和解’。 这样做,是比较好的选择。 但是,非想没想到,高见的胃口大成这样。 掐一掐赫仑萨保也就算了,饕餮部的本家毕竟在很远的地方,难以在神都投入太多的力量,高见和对方也不可能闹的太大。 可要是掐住整个神都的采生折割产业,那问题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嗯,肯定是会有很多人来找我麻烦的,不过对应的,应该也会有很多人来帮我吧,比如说,非想大师你?”高见笑道。 “你——”非想被噎住了。 “高施主,你……在神都也不安分啊。”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嘛,非想大师你总是说,不敢沾染因果,但在我的事情上却总是频频出手,不也是因为这样吗?因为,和我做事,不用担责,少沾因果啊。”高见笑道。 非想也跟着笑笑。 确实是如此。 和那些世家大族做事,他总是不愿意出手,就是因为怕沾染上太多的因果。 其实,他并非是完全不敢沾染,只是说……世家们,会规避一些责任,让他来担的更多。 而和高见做事就不用担心。 因为高见似乎并不担心担上因果,所以和高见办事,非想沾染的分量会少很多。 用简单一点的话说,高见是‘主谋’,他只是跟着办事而已。 但这时候,丹砂却突然问道:“不对吧?少沾又不是不沾,只是少一点而已,但你该做的事情还是做了,甚至还和高见牵扯上了更多,这么一看,如果是不想沾染因果的话,那你从一开始就不该接这些事情啊,甚至都不应该入世,不应该和高见扯上关系才是。” “确实如此,舜施主说的有理。”非想双手合十,点了点头,坦然的承认了。 舒坚撇了撇嘴,对丹砂凑过去,压低声音:“傻子,挑那么清楚做什么?这和尚不就是想找个由头来杀人吗?你没看他憋那么狠吗,满口因果,都是借口,这帮人是这样的啦。” 丹砂也压低声音:“不是吧?我看这人挺好的呀,他不是一直在帮高见吗?” 鼠鼠继续低声说道:“谁知道他们打什么主意,和尚这个团体自私的很,做好事做坏事都是为了自己,一个个求超脱,求觉悟,做出什么鬼事都不奇怪,不要扯得太深。” “那高见?他不是和这个和尚关系匪浅?” “高见有脑子,他拿的清楚轻重,不用担心他。” “原来如此……等等,不对,那你的意思是我没脑子?” 鼠鼠当即跳车,一个蹦跶从丹砂的脑袋上跳到了高见脑袋上! 丹砂想要追过去,但一个照面冲到高见的面前,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停了下来,做出一副淑女样,但还是忍不住气鼓鼓的盯着舒坚。 至于高见…… 他完全没注意这些,此刻的他正在和非想交流。 就在两人窃窃私语的时候,他已经和非想达成了协议:“那就这样说定了,非想大师,多谢了。” “各取所需而已,我也要谢谢非想大师才对,只是,我还有一件事不太明白……大师,你刚刚说,阳京不够大,到底是什么意思?”高见说道。 非想则解释道:“要知道,神朝这片天地,已经死寂了,而死寂的天地,又凭什么供养这么多的修行者,乃至于还可以诞生灵材呢?” “还有外界?”高见瞳孔一缩。 这可没听说过啊。 哪怕是在玄化通门大道歌里,也没有说过这种事情。 他知道有‘诸天’的存在,包括眼前的‘天人众’也是从诸天而来的,但诸天……实际上是相当于‘国外’这么个地方啊,应该也是在这片天地之中的。 既然,就连诸天都是在这片天地里的,那么更远,更外部的地方,是什么地方? 难道……是自己的来处? 而非想轻轻点头:“是的,之所以还能够维持运转,少不了来自其他地方的供养啊,死去的天地,每分每秒都在损耗海量的资粮,要不是一直在想办法采集外界维持,恐怕早就崩塌了。” “只不过,想要采集外界,也很困难,除非成仙,否则人身无法离开天地本身,所以……所能做的,其实是将外界‘拉入’这片天地来,我等诸天也是这么被拉过来,成为天地的一部分的。” “等等,那太学门口的那块万古玄冰……”高见意识到了什么。 “是,那块玄冰,不正是从天外‘拉来’的吗?”非想如此说道。 “也就是说,神朝的地仙们,正在不断从天外拉来东西,用以扩充这片天地本身?”高见说道。 “或许是这样吧,但地仙已经是超脱之人,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千万不要因为来了神都,就小瞧了‘魔’啊。”非想说道。 语气极为认真。 (本章完) 第249章 沧海一粟与狂妄的高见 第249章 沧海一粟与狂妄的高见 玄武区,那座佛寺的浮屠之中,高见正在和非想对话。 听完了非想的话语,高见似有所获,但他最后又问了一句:“别小瞧魔了吗……那问题来了,非想大师,你们传播佛法,又是为了什么?按照这个说法,欲界也是诸天之一,你们和魔,不都是外面来的,区别是什么呢?” 非想听见这个问题,突然站直了身子。 虽然他之前也是腰板挺直,礼仪严整,可现在,他身上的气质明显不同了。 他认真的,极为郑重的,对高见做出了回应:“我们想要的,是众生皆觉悟,众生皆佛。” “众生皆佛?哪个佛?都修行佛法吗?”高见皱眉。 非想摇头:“不是修行佛法,而是得到超脱,从一切苦厄之中脱离,从因果大网之中脱离,真正成为‘佛’。” 高见的眉头皱的更深了:“非想大师,你成佛了吗?” “我还差得远呢,天人众尚在轮回之中,是六道之一,和众生同等,远远谈不上超脱。”非想果断摇头表示没有。 “那你就敢说这种话?这就是佛门所说的‘宏愿’吗?这也太宏了,我觉得可以小点。”高见比了个手势。 非想则摇头:“不必担忧,只要众生自小就在大智慧之下受到佛的教诲,聆听佛法,无量恒河沙等众生自出生起就发声闻心,从果知因,再由因知果,那众生皆佛,又有何难呢?我等天人传播佛法,正是为此呀。” “……这样的话,你们的努力不过是沧海一粟,我觉得不太现实。”高见讪笑了一下。 沧海一粟? 这都是说少了,简直是在银河系里的一粒沙子! 众生皆佛?所有人,都成为佛陀,都觉悟,都超脱……光是想想就知道这有多么扯淡,且不谈修行本身的原因,光是让所有人都认可佛法,就千难万难,难到已经可以说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那这不是千里,而是亿万光年,甚至是亿万光年的迷宫呢? 你根本不知道迷宫的构造,或许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哪怕以天大的毅力走到了最后,可那却是一条死路。 毅力,没有任何意义,甚至所有的努力在这种目标面前都像是笑话一样。 人靠自己一个,从大山里修出一条路,那他是伟大的。 可想靠自己修出一个太阳系,那他不是伟大,而是愚昧了,这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事情,去徒劳的做一件永远不可能成功的事情,哪怕付出的再多,也无法得到其他人的钦佩,反而只会被嘲笑。 而面对高见的质疑,非想点了点头,随后,这位天人众坦然的说道:“确实如此,但沧海中,若缺了我这一粟,我会很遗憾。” 非想在这里没有自称‘贫僧’,而是用了‘我’这个称呼。 这个答案,让一直觉得非想有点问题的舒坚,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而高见本来想说这是徒劳,但闻言,愣了愣,随后说道:“那……祝大师成功。” “借你吉言,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将这些事物处理了吧,既然高施主愿意出面担起这个担子,贫僧只是出力,已经是占了便宜,一定尽心尽力。” “毕竟,佛法除了空,还有善呀。”非想和尚如此说道。 “万事皆空善不空嘛,那就有劳非想大师了,我就去筹措其他事情了。”高见拱手。 “万事皆空……善不空?高施主倒是言语甚妙,这话贫僧记住了,那贫僧就去接那些孩子,但这条街,还有很多这样的院落……”非想提醒了一下。 “没事,交给我们就好。”高见拍了拍胸脯。 而非想速度更快,他已经走了。 他只是一步踏出去,就消失在了原地,只是从气息的波动,可以看出来,这似乎是一种‘神通’。 相当厉害的神通,几乎近于瞬移。 不对……这就是瞬移。 而在非想走了之后,高见把舒坚从自己脑袋上薅了下来。 “那么,舒长老,这件事,就有劳了。” “小事,交给我就是,就是有个问题……你真能扛得住,对吧?”舒坚在高见的手里,有些心虚的问道。 没办法不问。 高见已经明白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他要掐断整个神都的采生折割产业,也就是包括这个街区所有地方在内,他都要管一管。 显而易见的,这能够压住赫仑萨保。 但问题在于……高见顶不顶得住? 神都,可不止赫仑萨保一个人会用到这些东西。 这些压力袭来,高见如果顶不住,那可就是自寻死路了。 与其自寻死路,在舒坚看来,倒不如去和李驺方说一说,大家斡旋一下,握手言和,最多也就丢一丢面子,而且也不是全丢,毕竟对方肯定也要道歉,倒不如说是双方都丢一次脸,就好像小学生打架,被家长摁着头互相认错,互相承诺以后当好朋友一样。 毕竟,来太学是为了读书的,不是为了和别人打仗的,更别说要得罪神都许许多多要用得着生魂的势力…… 面对舒坚的质疑,高见笑了笑,然后说道:“舒长老,你且听我给你分析。” 舒坚马上从高见的头上跳了下来,落到了旁边一处架子上,然后正襟危坐,听高见的叙述。 作为鼠山长老,舒坚虽然并不擅长动脑子,但他也不是高见的跟屁虫,如果高见拿不出好办法来说服他的话,他是不会随便赌上身家性命和高见去拼的。 或许有人会说这是不讲义气,但舒坚可不是什么小孩子,更不是丹砂这种脑子一热就跟着上的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 他再怎么平时看起来可爱,看着嘻嘻哈哈,但也是一尊七境大妖。 七境大妖,做事是要有理由的,高见需要给他一个理由。 而高见也严肃了起来,说道:“贫民卖子,极为至愚,但却是不得已而为之,全因这世道吃人,不送来给人吃,也要被各种东西吃,人不目见,亦多耳闻,难道是神都真的没人心怀良善不成?” 舒坚撇嘴:“这还有什么为何?无非就是无人领头,这产业已成,之前也不是没人干过阻拦之事,但事不可成,多输几次,自然也就放下了。” “此前人人皆认为,正如阪泉之野,帅熊、羆、狼、豹、貙、虎为前驱,雕、鹖、鹰、鸢为旗帜,为何?以禽兽为前驱旗帜,故而此以力使禽兽者。” 为什么要用禽兽来作为旗帜?就是因为想要借取禽兽的威势。 使用禽兽作为旗帜,那么就能呼吁将士们得到禽兽的力量,学习到禽兽的凶狠。 “所以呢?我不太明白你是什么意思。”鼠鼠则如此说道。 “以禽兽为旗,则聚拢虎豹之士,那以我为旗,能聚拢什么?”高见反问。 舒坚叹息:“我懂你的意思了,但枪打出头鸟,此前诸多人牵头出马,都失败了,为什么你能成?有什么好办法吗?可别说底牌是我嗷,我一个沧州来的七境,在神都怕是当天晚上就被人打死了,而且……你想牵这个头,你就得有足够的名声,现在的你有吗?“ 想牵头做旗帜,引来其他势力帮助你,那你就得有足够的名声,让人知道你的能耐,让人愿意出动力量来帮助你。 现在的高见,在神都不过无名小卒而已,算得上什么?出头当旗帜,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出头就肯定被别人摁死! 鼠鼠继续说道:“沧州之事,你我知道你的作用,可在神都人的眼里,你就是借助黎家之力而已,纯粹是黎家的手套,这些名声,现在可帮不到你。” 高见则很平淡的说道:“我有办法,我准备去堵太学的门,竖个牌子,号称五境以内无敌,此战之后,我必成名,以那时候我的名声,自然可以引来目光,有了名声,我来牵头做事,也是顺理成章。” 他继续说道:“太学的名头够大,太学学子们的名头更大,动不动就是什么王公贵族,世家嫡系,乃至于真龙敖家都有人在这里读书,我踩他们的头来博取名声,自然能名声传遍整个神都。” 这个回答……舒坚被噎住了。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高见。 不是……大哥,你当神都是沧州啊!? 你在沧州年轻一辈称雄称霸,就敢来神都也搞这套?! 噎了好一会,面对着态度自然的高见,舒坚这才是,“你确定要这么做?你要是输了……之后可是连找李驺方斡旋的机会都没了。” 是的。 高见要去堵太学的门,赢了,自然是名声鹊起。 但要是输了,那李驺方都不敢和他说话,他将会彻底变为‘狂妄无能之辈’,‘心性不定,无自知之明’的人,说不定在礼部和饕餮部的运作下,真的会连太学名额都保不住。 一旦保不住这个,赫仑萨保肯定会立马出手,将高见杀死在神都,不会让他有回沧州的机会的。 这是完完全全的无谋之举。 面对舒坚的质疑,高见只是笑笑。 “不会输的,我最近……收获很大。”高见如此笑道。 确实是收获很大。 在万古玄冰之中孕育而出的武道神意,来自叶清沐的功法,此刻又得到了欲界那诸多魔气带来的一个‘术法’。 所有的加在一起,显而易见的,高见变的……很强,尽管他获得了这些之后,他还没有和其他人交过手,但就他自己的感受起来,此刻的自己,五境之内,应该很难有对手。 对于踩着太学获得名声的行为,他很有把握,这也是他一开始的打算。 打一开始,高见就不担心赫仑萨保的行为,这完全是因为他有了武道神意。 高见很清楚,自己的立身之本,乃至于太学的立身之本,都是为了给神朝‘搜罗天才’‘稳固统治’,只要自己立得住‘天才’这个身份,那么无论如何,赫仑萨保都只能恶心他,而无法真正动摇他。 所以,他针对高见找的理由是‘心性’,就是为了剥夺他‘天才’的身份。 而现在…… 既然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倒不如直接做大一点。 “你既然准备做了,那我也就不劝你了,去试试吧,如果此事成了,我就跟着你干。”舒坚点头,如此说道。 “那就多谢舒长老了。”高见拱手 有这句话就够了。 鼠鼠虽然有些老鼠的缩头性情,但该动手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含糊过。 相较于舒坚的谨慎,旁边的丹砂则欢呼雀跃了起来,她一下抱住高见:“那我能跟你一起去吗!?我到时候就盘在太学的门梁上!谁来都看得见我是和你一伙的!” “行啊,你不担心危险就行。”高见点头。 “有什么好危险的,你肯定能赢。”丹砂倒是极有自信,甚至于这种自信都让舒坚看得有些不爽了。 所以,鼠鼠不高兴的问道:“为什么?你拿什么这么笃定?这是神都!天才如过江之鲫,高见在沧州算得上人物,在神都可真不一定。” “你不懂。”丹砂不屑的摆了摆手:“高见不会骗人,他说行,那就肯定能行!” 高见,是值得信任的。 所以,高见的话语,也是值得信任的,他说了,丹砂就信了,而且毫无怀疑。 那条大何罗鱼,就是有这么值钱。 “呵……”鼠鼠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一眼丹砂。 既然如此,那就先看看高见的表演,高见年少轻狂,可他舒坚知道,这天下之大,能人异士辈出,高见的自信……不一定真的能实现。 然后,他收敛起笑容,跳到了高见的头上:“我也希望你能成,到时候,我可就沾你的光了,有什么需要帮得上忙的地方,就叫我,帮你特训一下战法,我想我还是有这个能力的,加油!说不定就成了呢!” 高见倒是依然放松:“哈哈,舒长老,放心吧,一定会成的,不过现在嘛,先整理一下这座寺庙吧,把地方打扫一下,等着那些小孩住进来。” “嗯,我去外面叫那个什么黄的,让他们来帮忙打扫。” (本章完) 第250章 太学门口竖大旗 第250章 太学门口竖大旗 神都阳京,玄武区,危宿,坟墓三。 整个危宿,都或多或少的,不那么干净…… 每个城市都有一些不那么干净的地方,某些人通过暴力,威胁,恐吓,以及别的什么行径来为自己谋取利益,这种组织一般被称为黑帮。 和某些作品里那种全身黑衣,行动严密,义字当头,甚至还会劫富济贫的诡异组织不同,真正的黑帮可没有那么正气凛然。 他们是渣滓,所作所为都是坏事。 坑蒙拐骗偷,逼良为娼,经营娼馆,压榨失足女性,抢劫弱小男人这都是是基本功,对于那些不听话的人,动辄打骂,直接杀死甚至活埋也不在少数。 还有的就是放贷,利息很高的那种,或者经营麻药之类的药品。 高等级一点的则会霸占劳务市场,市场上找零活的个体散修很多,经常会看到许多的,单独修行的,只有一境二境的修行者聚在一起,一起谋个差事来过活。 聚集点会被霸占,然后这些家伙强制按人头收取费用,如果不交,招呼上来的就是暴力手段,打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且还会垄断低级劳动市场,上面的人需要找苦力,就得搭上他们的线,那些想要卖力气找差事的散修,也必须通过他们才能找得到活干,于是上下两边互相盘剥,借此敛财。 但是没办法。 神都的物价很贵,想在这里修行,乃至于活下来,就得好好努力才行,对这些底层修行者来说,‘努力’二字,只是活下来的最基础条件,而努力,就代表你有的是价值可以榨取。 至于凡人…… 凡人,在神都不是没有,但要么是预备灵材,要么是低阶修行者的亲戚,没有了修行者的帮助,根本无法在神都活下来。 毕竟神都的各种公共设施,没有修为都无法催动,凡人在这里几乎没以后单独生存的能力。 不过……术业有专攻,哪怕都是这些黑色产业,所要做的事情也都是不一样的。 坑蒙拐骗偷,各自都有自己的讲究,用文绉绉一点的词儿来形容,这个叫‘行业壁垒’,而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这叫‘蛇有蛇窝,鼠有鼠道’。 这种壁垒,是他们看家的本事,哪怕是这种行业,他们依然要划出道道来,否则容易闹出矛盾,导致自相残杀。 或者换个容易理解的说法—— 对于这种立足不稳,根基就歪了的行业来说,表面上的‘义气’和‘规矩’反而更为重要,因为一旦违背了这些规矩,那么很容易就会陷入到自我毁灭之中,因此他们必须要维系这种怪诞扭曲的‘义气’。 黄叔作为骗子的头头,深知这一点,他也知道这种义气,实质上并没有那么的高洁,这只不过是一帮烂人给自己立的一点规矩,免得彻底烂到沟里,起不来。 所以他才会对叶清沐以及手底下的其他小骗子好一些,知道让他们好过一点,别做的太缺德,也让他们遵守这些规矩,这是给他自己留后路。 而现在……他非常庆幸自己之前这么做了。 这条后路,终究是派上了用场。 “大人……您也看见了,我们平时,还是很守规矩的,这些采生折割,我们都没有参与的……”黄叔擦着冷汗,看着整座寺庙一片狼藉。 真的是……一片‘狼藉’。 像是乱葬岗有一群野狼来了,把血肉,骨骼,肠肚肺之类的下水拖拽的到处都是,墙面上,地上,到处都是因为巨力而导致的碎肉沫和碎骨片。 这些曾经都是那些‘和尚’,而现在,实在很难辨认的出他们到底是什么。 这位大人物……下手很重啊。 黄叔觉得,如果自己当初要是为了财去插手这些生意……恐怕被糊在墙上的,就是自己了。 毕竟,拐后面一个,就是‘骗’。 实际上这两个是很少分家的,对于这些小孩的来源,除了自愿卖出来的,最多的自然是拐骗而来。 还好……他只做有钱人的生意,当初觉得这样做不太好,没有接下来,没想到那一时的良心发现,救了他一条性命。 高见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们没有参与,不然你们还有的活?帮个忙吧,把这里打扫干净,一会还会有个和尚过来,你们把之前的那些孩子都交给那个和尚就行了。” 然后,他接着说道:“还有就是,关于危宿的这些比较大的帮派,能不能请你们帮忙联系一下?就说,有个叫‘高见’的人,想要见见他们,希望他们腾出一点时间,具体的日程的话,就在三天之后吧。” 黄叔低头:“我会和他们强调您的身份的……” “不用强调,告诉他们我的名字就行了。”高见摆了摆手:“太学学子的身份,你甚至可以隐瞒下来,只留这个名字就行了。” “只留这个名字?那……恐怕不太能约的出来啊,毕竟……大人,容我说句冒犯的话,您的名字,暂时没有那么有名气。”黄叔低头说道。 高见所要联系的,应该是那些真正上层的黑帮。 在危宿,除了占据劳务市场的,还有更厉害的黑帮。 那种,就已经已经是成组织的了,这些大型帮派普遍都会组织成商会甚至是仙门,通过商业和门派行为,伴随着暴力欺行霸市,还有开设赌场,抽头渔利,乃至于勾结官府,甚至是和捕快们勾结,买卖走私,做大做强。 甚至于,某些干这行,干到最高等级的,能够被赐予官身,掌握许多渠道,俨然一副正经上流人士的的模样,然而背后的暗杀,官商勾结催讨,拆迁,码头及运输的管控,大型建筑的争夺,土石工程之类的利益和暴力纠葛,各种事项根本不胜其数。 毫无疑问,这是违背律法的。 但……神都最不缺的,就是不害怕违背律法的人,那些终极的特权者,律法根本无法约束他们。 所以,这些组织才可以堂而皇之的存在,他们是因为‘方便’而存在的,他们看着风光,实则只不过是那些大人物办事的手套。 大人物们没有那么多心思去讨价还价,他们需要做什么,如果总是亲自出手,那也太不体面了,而且也很累,还会没面子。 这种时候,吩咐这些黑帮动手,既可以免去律法层面的诸多纠葛,又可以方便快捷的达成目的。 面对这种身份的黑帮,哪怕是太学学子的身份,也只能说勉强够用,能够压住一头而已……更别说瞒住太学生的身份,只用名字了。 黄叔的质疑是完全正当的。 面对对方的质疑,高见则露出了微笑。 他笑着,用轻巧的说道:“放心吧,三天之后,整个阳京,都会知道我的名字。” ———————————— 第二天。 身周烟波荡荡,隐有雷霆环绕。 一条银红之龙,毫无顾忌的扩张了自己的身体,身长百丈,毓东海之精,秉潮霄之气,龙角峥嵘,挂赤霞千条。 喉下逆鳞,半透胭脂色。 身侧龙须,浑然银丝缕。 尾曳七里,灼若熔金,鳞片迭璋,银红斑驳。 霞染沧溟,龙姿既现,所经处,有狂风以随,所憩时,有雷霆以侍。 却见高见乘龙,踊跃云中,上至列阙,龙行甚疾,头昂尾低,形轻飞腾,人在其脊上,危怖崄巇,上未有所至,而去地已绝远,经过处处楼阁宫殿,行于神都之中,竟也丝毫不逊色,没有被神都这座城市盖过了气魄! 如此壮观的乘龙而行! 正常来说,神都是很少有人会做出这幅姿态的。 并不是大家做不到,而是在神都,人人都懂得‘低调’的道理,如果不是必要的话,是没有人会大张旗鼓的炫耀自己的。 所以,这样的行为,自然也招致了许多人的目光。 “嚯,这是哪家不要命的公子?” “等等,这好像是昨天那个,被礼部赶出去的太学学子,名字我忘了,不过看这个阵仗,是回来找场子的?” “有可能哦,今天说不定有好戏看了。” 路上的人指指点点,纷纷猜测着这么一幕,到底演的是哪一出。 是有人要斗起来了? 还是说更劲爆? 太学,乃至于整个太微垣,平素里都是相当安静的,一般来说,不会有人在这里搞事情。 尤其是太学,太学大部分地方都是空荡荡的,甚至授课本身也是‘自助式’的,没有几个老师会常驻在这里讲课。 只有藏经阁,大家才会一直泡在那里。 所以,现在有一个人乘龙而起,还是惹来了许多的瞩目。 别的不说,那条龙真好看,而且……看起来是真龙。 这又是哪家大能者的子孙,居然能驾驭真龙,这可是相当长脸的事情,在神朝,杀龙不稀奇,但驾驭真龙,让这种心高气傲的鳞虫灵长甘愿俯首,再怎么说也是能拿来夸耀的事情了。 也正因为这件事,所以,另一个消息很快传来。 “前些天,在太微垣,还有朱雀区的水府,都有人看见过这条龙,只是那时候她缩小了身体,没有现在这么张扬,有人调查过了,她和她身上那个人在飞舟上登记过,查了飞舟的卷宗,是个叫高见的。” “高见?新生里沧州的那个?今年的新生应该是苍海负责迎接,我去找苍海问问。” “不用找了,苍海也到了。” 话语之间,一群太学生已经将苍海团团围住,而这群太学生之中,水苍苍也在行列之内。 他倒不是主动想要围过去,主要,他也很好奇高见想做什么,于是伙同其他同学,一齐来围观高见。 “苍海兄,这好像是你接的新人,之前被从藏经阁赶出去了,这次搞这么大,你有什么见解吗?”有一位太学学子开口问道。 苍海双手抱胸:“嗯……怎么说呢,我和他也不是很熟啊,也就见过两面吧,这人有些圆滑,但内里杀性很重,我觉得应该是之前赫仑萨保的事情刺激了他吧,今天说不定是来摆擂台要和赫仑打一架的。” “摆擂台?听说他被赫仑要求离开太学,摆擂台这种事情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啊,要是赢了,肯定就能留下了。”有人微微颌首。 “要是输了呢?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吧。”又有人说道。 “我看他自信的很呐,一点都没有怕的意思,估计是有把握吧。” “那赫仑难道就没有把握?他身负饕餮部一直传承的饕餮纹,无物不噬,杀力极大,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对手,这人听说也没有什么具体的传承,并非世家子,真能赢赫仑?” 听着同学们的猜测,旁边的苍海摇了摇头:“与其在这里猜测那么多,不如问问他的熟人,那边那个,水苍,是吧?” 说着,苍海伸出手,点了点外面台阶处,人群之中的水苍苍。 这一下,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水苍苍。 水苍苍见状,主动走了出来,微微拱手:“见过学长,是水苍苍。” 苍海倒是一脸不在乎:“没区别,随便了,你和高见都是沧州来的,我也去港口接过你,你们应该熟识吧?不妨和大家介绍介绍,这位高见是何许人也?” 而水苍苍却极为认真的说道:“学长,是苍苍。” 他继续说道:“穹,苍苍,天也。” “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天了无质,仰而瞻之,高远无极,眼瞀精绝,故曰‘苍苍’然也,我祖为我起这个名字,并非随意为之。” 这个态度摆出来,让苍海愣了愣。 其他太学的人也都安静了下来,甚至有人都目露疑惑了。 水苍苍以前都挺好说话的,上次切磋被打翻在地,更是愈发谦虚,此刻竟然敢顶撞学长? 而另一边,苍海却只是笑了笑:“那好,水苍苍,请你,为诸位同学,介绍介绍高见,如何?” “学长所托,不敢辞。”水苍苍走上前来,稍稍加大了声音:“高见是我好友,所以……我觉得,各位先前所说,有些保守了。” “此言怎讲?”有人问道。 “高见大张旗鼓的来,恐怕针对的不是赫仑萨保一人,以他的性格……怕是要,挑战整个太学。” (本章完) 第251章 斩杀赫仑 第251章 斩杀赫仑 在太学门口,面对着一群来太学藏经阁读书的太学生和随从,大概一百来号人,水苍苍严肃的说着自己的判断。 他觉得,以高见的性格,绝非是什么挑战赫仑这种事,甚至于……赫仑萨保极有可能压根没有被他当做过对手。 但这个论断,却招来了笑声。 “挑战整个太学?这有些招笑了吧。” “不是吧,一个新生,还是沧州来的寒门子弟,他认真的吗?” “哈哈哈,笑死了,没有什么正经传承,我看他身上的法宝也是稀松平常,想来刀法也是普通,挑战整个太学?” “水苍苍,我听说你是沧州第一,上次你和诸位同学切磋,结果如何?”有人如此问道。 显然,是这些人故意问的。 水苍苍是沧州第一。 但上次和同学们切磋,却被学长两拳打倒在地,而他甚至生不出‘被羞辱了’‘被打败了’这种感觉。 因为他发现,如果他不是沧州第一,他甚至没资格挨那两拳。 那不是羞辱,甚至可以说……是接纳。 “我输了。”水苍苍于是如此说道。 “你是沧州第一,都输成这样,那他要无谋到什么地方才会这么做?太学可不是沧州。”又有人提醒道。 周围的人都发出了笑声。 但水苍苍却笑不出来,他只是看着高见,心中涌出复杂的情绪。 昔日,在沧州,他以为自己比高见强。 后来,他被高见的晋升速度所折服,哪怕后来抵达了阳京,他也觉得,高见更厉害。 但是吧……在挨了那两拳之后,他将这些东西,都抛之脑后。 因为,差距太大了。 这种差距已经到了水苍苍感觉自己需要抛弃一切骄傲,低头好好学习的地步了,他在沧州所有的矜持都毫无意义。 两拳,就让他明白了沧州和神都的差距。 他和高见的差距…… 他和神都的差距…… 他这一辈子认过两次输,一次是输给高见,一次是输给神都。 而现在,高见……却在挑战,神都。 谁能赢? 水苍苍不知道。 他只是觉得,两个打败他的东西,却在这里凑在了一起,似乎是有一种戏谑般的命运碰在了一起。 此时此刻,水苍苍的态度,也在其他人的眼中。 “嚯,那看起来——”苍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然而,就在此时…… 真龙落到了太学的门口。 然后,猛的朝着天空,喷出一口雷霆! 雷霆炸响,骤注烈风! 太学门口画着的两只獬豸画像被吓了一跳,纷纷藏着,躲进了缝隙之中,瑟瑟发抖,不敢出来,只是口中还在瑟瑟微微的说道:“大……大胆!这里可是太学……” 只是,越说声音越小,后面干脆就不说了,两只画像獬豸都藏到了门缝里面。 但这一声雷霆却不能吓住所有人。 修为高深者,云雾不硋其视,雷霆不乱其听,美恶不滑其心,山谷不踬其步,自然不会轻易受到影响。 却见真正的太学守门人站了出来。 那是一位六境修行者,是太学的门卫,高见事先调查过,知道对方的底细。 这是一个小仙门的真传弟子,宗门里了大力气,从吏部托了关系,安排了一个看门的差事,混进太学里。 虽然没有进入藏经阁的资格,但也能旁观诸多太学学子的练功,也是一个好差事,而且,身为外地的小仙门真传,有资格来到神都混个有俸禄的差事,这辈子也算是捞着了。 所以他平素里一向尽忠职守,认认真真,不敢有丝毫懈怠。 此刻看见高见堵门,还在门口轰雷,他当即暴怒,朝着高见行来,大声呵斥:“尔为何人?安敢在此打扰清静?!” “阍者。”高见拱手行礼:“还请往天上看。” 阍,宫门,阍者便是‘守门人’之意。 那真传往天上看去。 却看见,天上的雷霆如龙蛇走笔,幻化出了一封书信,在天空明晃晃的,以风云之威势,展现给所有人看。 书信之上写着:“神朝众帝,自古膺天眷命,以武功定天下,以文德绥太平,今日虽投戈息马之期,未忘练武防胡之念,所以四夷宾服,海内晏然。” “治理天下,必文德武备相资并用,武备莫先于将,文德莫先于士,太学学子,或为士,或为将,其人则武备自修,文德自成,所以其威丕振,可以慑伏四夷、潜消奸宄矣。” “朝廷有太学学子为储备,因此常备谋勇之师,且得战守之宜,所以终无大患,如此,太学可谓之国家安危之所系,得之,则四夷畏服而国家安,非之,则四夷猖獗而国家危,所以自古欲安中国而慑服外夷者,必以为首务。” “然则,本人高见,为太学学子,遭疑心性而劝退,于是自负其才,治体相碍,亦不敢苟且应命,愿以己力,考太学之以文武,正太学之风气,清本人之污浊,否奸妄之错判,证国家之清明!” 高见写的很清楚明白。 上来,先是说明主题,认为神朝文治武功,都需要用到人才。 而最大的人才储备,自然就是太学,开始夸赞太学学子,说这些人就是神朝最大的宝贝,这些学子未来便是将军,官员,武备自修,文德自成,正是因为有这些 既然如此,那么对太学学子的考核,也是理所当然的了,所以,高见这是在说,自己被礼部所考核,也是理所当然的。 礼部考核是理所当然的,这是承认神朝的权威。 但下面,高见话锋一转。 但,这次的考核,高见不认! 你这个官员的考核,不准确,不对劲,不能服众!所以不敢苟且应命,愿以己力,考太学之以文武! 显然,这句话说出来了,那后面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要么是高见一己之力打服整个太学学子,证明他说的是真的。 要么是高见输了,彻彻底底失去一切。 一场豪赌。 甚至可以说是赌上性命的豪赌,而这场豪赌,只要了解内情的人,都会觉得有道理,高见的动机如果分析,是站得住脚的。 高见是寒门子弟,得到了镇魔司的擢升和自己的天资,得到了太学的资格,但是却因为一些私人冲突,造成了现在的情况。 那么,他‘正太学之风气’的动机,就可以被算作‘年少轻狂’。 年少轻狂的同时,再展现出自己的能力呢? 如果他成功了,那么,就是‘遭人陷害,情有可原。’ 当然,对应的,失败了那就是‘不自量力,自取灭亡。’ 是哪个结局呢? 那就只有看高见的本事了。 “高见——!”这时候,刚刚从家里赶到太学的赫仑萨保,看见了这一幕。 很显然,这是冲他来的。 他是真的没想到,高见居然这么有种。 挑战赫仑萨保一个,是没办法救得下高见自己的,所以他挑战的是整个太学,所有人。 赫仑萨保环顾四周。 显然,高见的挑衅,其实并没有对这些太学学子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他们更多的想法还是‘看热闹’。 毕竟,高见说挑战就挑战?高见谁啊? 自己有时间,不如去太学里读书,多学一点,何必去给一个无名小卒应战? 高见闹出来的动静,搞出来的事情,实际上对这些人来说压根不重要。 说什么‘正太学之风气’,他谁啊?他来挑战,我们就一定要应战?开玩笑,晾着高见让他在门口站两三天,又怎么了?会影响到谁呢? 是吧? 所以,大部分人之所以还留在这里,其实就是看热闹。 所有人,都有资格去‘看热闹’,都可以把高见晾在一边。 唯有赫仑萨保不可以。 否则的话,赫仑萨保就会颜面尽失。 他自己找了关系针对别人,又被别人找到这里来挑战,他当然可以扭头就走,不管高见,可那样的话,会很丢人的。 赫仑自己显然也知道这点,他也正是为此而来的。 于是,赫仑来到了门口。 就在那块万古玄冰之下,赫仑轻笑着说道:“高见,你还真是……无谋,本来你回去求求你家靠山,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但你现在却自己把自己的后路给断了啊。” “无谋吗?或许吧,那,赫仑萨保,你是要应战吗?”高见仍旧是平淡的问道。 从到神都,再到现在,高见表现的一直都是淡然的,静静的,都没什么激动的时刻。 赫仑萨保有些不爽。 高见这个淡然的态度,实在让他不高兴。 于是,赫仑萨保说道:“为何不应?你这厮,公然质疑礼部的判法,我看你是——” 话音未落…… 就在他说出“为何不应”四个字的时候,高见出刀了。 一直以来平静的高见,突然动了。 赫仑萨保这一瞬,感觉自己仿佛是夏日浸盛在凉水里的西瓜,啪的一下,脑袋就要炸开! 颠狂,暴乱! 崒嵂嵂,忽喇喇,天崩地塌。 他浑身直觉寒、鼽、嚏、嗌干、手坼、皮肤燥,惊骇筋挛,四肢霎时间不听使唤,暴热乃生,化成郁疠,甚至鼻中有血溢! 出现在他面前的…… 是幻觉吗? 不知道。 但他看见了很多东西。 他似乎变成了小时候,正在和某种怪物作战,他和怪物彼此撕扯着对方。 赫仑萨保感到一阵刺痛。 当他开始挣扎的时候,刺痛的感觉更加强烈,无法呼吸。 黑暗……互相吞噬,怪物,刀尖不断在他的身后动着,血液在他身上涌出,那是如此的痛苦……每当想起这些,他的皮肤就开始战栗。 怪物,寄宿在他的皮肤上。 怪物又和他开战了。 皮肤上的怪物,和皮肤下的赫仑萨保,永无止歇的战斗。 喘息和嚎叫声不断传来。 永不停息的哀嚎。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锁在一个小抽屉里,因为真正的他在皮肤下面,而怪物在皮肤下面,他的皮肤构成了囚笼,他就被关在囚笼里,而各种声响充斥在这个小小的空间之中,不停的灌人他的大脑和神经。 自己是在一个密闭的容器之中,而那些声音就是强酸和毒液,不断灌入容器里。 永远是这样,可怕极了。 他独自坐在黑暗里,手指和脚趾冰冷而僵硬,他倾听着丑陋的声音不断传来,感到自己的嘴里满是生瓜的苦味。 碰撞声和叫喊声不断传来,在怪物面前,他总是感到无处藏身,他很害怕,所以……在怪物出现在皮肤上之后,他每天晚上都要裹着毯子溜到床下,光脚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一阵阵凉意让他的手脚更加僵硬。 他缩在地上,用牙紧咬着右手拇指。 那怪物的声音……仍旧在传来。 不敢听,又无法不听。 他开始甚至记不得那时候的脸,他的眼前,所有人都是如此面目扭曲而狰狞。 这种情况像癌症一样扩散开来,每个人的脸都在他面前扭曲起来。一切都是那么无法抗拒。 好像他的神经也开始扭曲,撕裂。他感到孤独、恐惧、脆弱。他知道自己不该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只有一种刻苦的恐惧和惊骇扎根在他脑海里—— 他身上的怪物……是饕餮。 饕餮部,从小就要将饕餮纹给纹在身上,这需要让他从小就承受饕餮的威压,对一个孩子来说,这是极为恐怖的折磨,是赫仑萨保一生的阴霾。 但时至今日,他应该已经习惯了这种压迫,甚至于……他已经可以驱使饕餮纹了,他不该害怕饕餮了。 但这一刻,这一瞬间。 往昔的所有恐惧,都像是潮水一样袭来,将赫仑萨保吞入其中。 他不敢移动分毫,那压抑不住的从齿间滑出的呻吟声和嗥叫声以及骨节的运动声让他惊恐万状。 就在这种恐惧之中,这种幻梦一样的压迫之中,他突然察觉到—— 刀,来了。 刀刃,划开了他的肉身,而赫仑萨保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动不了。 恐惧依然支配着他。 他只能眼睁睁的,感受着自己被切开,而自己的神通……完全没有动弹。 另一边,高见甩了甩刀刃。 赫仑萨保,已经被劈开。 他已身死,只剩残魂。 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简直就像是站着自杀。 “五境以下,我,无敌,太学……不,神都之中,还有谁愿意来试试?”高见提高了声音,如此说道。 (本章完) 第252章 你值几刀? 第252章 你值几刀? 太微垣,文昌宫,太学大门口,万古玄冰下。 场面一片寂静。 一百来号人,甚至包括远处太微垣一些好事者,观战的,在这一刻都寂然无声。 赫仑萨保能考上太学,完全没有作弊。 他是靠真本事来的。 饕餮部的饕餮纹,能够发挥出饕餮之力,能吞噬万物,其威能相当惊人,并且还能够驾驭吞噬之前的那些力量。 他吞吃了一道火气术法,就可以将一模一样的火气吐出来。 所以,就饕餮部的实力来说,可以说是千变万化,可攻可守,甚至可以吃掉你的术法,再反吐给你,相当厉害。 就这点来说,五境之中,很少有人会说可以拿下赫仑萨保。 但……刚刚所说的那些,一个都没有用到。 就旁人的眼光看来,高见就只是平平无奇的斩出一刀,然后就把赫仑萨保劈死了。 一点像样的反抗都没有。 是因为赫仑萨保太弱吗? 绝不可能,饕餮部少主有无数人背书,其战绩也是有迹可查。 那……只有可能是,所有人都没看破高见的手段? 有可能吗? 可能性很小。 但……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选项,仅存的就是唯一的选项。 答案就是,所有人,都没有看穿高见那一刀的玄机。 而对于高见来说…… “魔气……这么好用的吗?”他看了看自己的刀。 这是他从欲界的诸多魔气,再加上叶清沐的幻术之中,所领悟出来的……刀法? 高见不知道算不算刀法,这玩意儿他就算空手也能用,但如果用刀,效果会变得格外的强大,这似乎是因为他更擅长刀的原因。 这一式法门,原理其实很简单,当他斩出此刀的时候,将会使用魔气的性质,将人拉入梦境之中。 或者换个说法。 将人拉入‘欲界’。 来到欲界之后,欲界本身的性质,将会显现。 那种黑暗,会将人包裹,随后,展现出你内心真正的欲望,真正的恐惧,你所希冀的,你所恐惧的…… 无法规避,只能利用道心来抵挡。 赫仑萨保的道心,不太行啊。 只是,杀人了。 哦,也不是杀人,虽然砍死了对方,但残魂仍在,拿回去修修,以神朝的水平,并不是不可挽回。 但代价肯定是很大的。 嗯……所以,得闹大一点,才能盖得住这件事。 于是,高见举刀,环视四周:“太学,就是这样吗?还是说,我还不够资格,让各位出手一战吗?” 在这一分钟之前,其他人会觉得高见是无名小卒,觉得不接受他的挑战也没什么,晾着他在门口等着也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但在这一分钟之后,一定会有‘感兴趣’的人会出手。 高见动手太快了,而且手段也很奇妙,绝对会有人会因为‘感兴趣’而来参战。 一旦有第二个出手,那么,接下来,只要高见不败,挑战的人将会络绎不绝。 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接着一个,一旦形成某种‘凑热闹’的风潮,就会让真正的太学强者出手。 如此一来,只需要高见保持不败,一直赢下去,就在今天,他就能名扬太学!踩着所有人 而且,甚至都不会招来报复或者嫉恨。 因为高见说的是‘五境以内’,就算是更高境的强者来,按照约定俗成的默认规则,也会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在五境之内,他们不会动用五个窍穴或关卡之上的力量,否则的话,赢了高见也不光彩。 因此,他们不会太丢脸,再不济,也可以讪笑的告诉众人,自己没用全力。 这一切,显然也在高见的计划之中。 当高见再度举起刀的时候—— 却见门口处,水苍苍站了出来。 “无敌?我来试试。”水苍苍起身,发出了质疑。 高见愣了愣,然后看向水苍苍。 之后,他露出了笑容。 好兄弟。 水苍苍怕是担忧没有第二个人愿意上,担心高见下手太重吓到第二个人,所以自己来吹这一阵风。 如果高见对水苍苍不伤根本,表示出只是切磋尝试,那么应该就会有第三个人来了。 既然如此,那—— 高见也不犹豫,刀尖指着水苍苍:“那,来。” 只是,水苍苍的反应却有些出乎高见的预料。 他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好,高见……认真点。” 水苍苍的语气,非常的严肃。 原本高见以为,水苍苍是来当托的,是来吹风,给高见之后的行为铺路的。 但高见却在水苍苍的语气和眼神之中,看见了某种不一样的信息。 嗯…… 看起来,帮高见推波助澜是真,想要认真见识见识高见此刻的水平,也是真。 那么,就认真吧。 高见于是举刀。 刀光忽离! 天穷地黑,刀光水白,霎那间,高见的身体暴突,直接冲到了水苍苍的身边。 而水苍苍,毫无任何反应。 周围所有围观的人,纷纷皱眉。 赫仑萨保没有反应,水苍苍一样没有反应? 这刀法看着平平无奇,但背后肯定有蹊跷。 众多围观者,都升起了好奇心。 一次没看清楚,也就算了,第二次还是没看清楚,那就耐人寻味了。 然而—— 就在高见出手,刀刃即将触碰到水苍苍的瞬间。 喀拉,只听见一声脆响。 水苍苍的护身玉佩,毫无迟滞的被高见的刀锋切断,发出了一声脆响。 水苍苍睁开了眼睛。 似乎是玉佩断裂的脆响,惊醒了水苍苍。 就在这一刹,水苍苍伸手,阴阳二气覆盖在手上,接住了刀锋。 锈刀的刀锋几乎无物不摧,但唯独对‘气’本身无法直接切过,所以水苍苍挡住了这一击。 他借力而退,身形猛的往后撤去。 但是…… 水苍苍的双眼,红的可怕。 “醒了,看见了什么?”高见没有追击,而是有些好奇的看向水苍苍。 他居然醒了? 难道是自己的这个法门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水苍苍居然能够醒来? “看见了,很可怕的东西,高见,你的法门,真厉害啊。”水苍苍有些捂住眼睛,浑身上下,冷汗涔涔。 他真的看见了很可怕的东西。 这辈子,他最恐惧的事物,刚刚就在他面前出现了,他险些就没能清醒过来。 他甚至没办法向别人描述那种东西……那是只有自己能够理解的恐惧。 还好…… 他的老师是非想。 “神静而心和,心和而形全;神躁则心荡,心荡则形伤。欲全其形,先在理神。故恬和养神以安于内,清虚栖心不诱于外也,这种幻术虽然厉害,但我有佛门功法,还有炼气士的养神之术,伤不到我。”水苍苍喘着粗气,如此说道。 “话是这么说,不过你喘的厉害啊,还能接第二刀吗?”高见停下来问了一句。 水苍苍没回答,因为他已经施展了术法。 春日,天地俱生,谓之发阳。天地资始,万物化生,生而勿杀,与而勿夺,形者,气之聚也,气虚则形羸;神者,精之成也,精虚则神悴,而气盛,则形神俱盛! 那,此刻正是除夕大祭前夕,即将步入春天的时机。 他作为炼气士,能够炼天地之气为己用。 此刻,他将春日之生机,炼入己身,如此气盈,精气神随之而暴涨! 却见水苍苍的皮肉、筋骨、精髓、血脉、四肢、九窍、毛发、齿牙、唇舌,尽数气血涌出,流注经络! 水苍苍的气势,借此而节节攀升,借此之力,他立刻反扑高见! 他将扇子插在腰间,身周之气循环往复,随着他的控制,整个太学上面的积雪同时翻起! 不是风吹,是数千道来自天地自然之气牵扯周围的自然现象,一齐向着高见袭来! 所有的,阳极阴生乃为寒,寒气陡生,大地为之片白,积雪化作白气,高下起伏,屈曲奔腾,每一片区域的白气,都精准对应着某一个方位,刚好摆成完整的一套阵法! 各处喷出的白气,在百丈高空凝成不化的阵图,以水苍苍为针眼,冲着高见下压! 这是水苍苍的全力! 面对如此威势的压制,高见没有犹豫,只是对冲而去。 君子固密,毋泄真气。卦值泰,生气在子,从肝脏中肩背行后,须生气,以补肝脏,行入下元。 生气在子,这是因为子月,火气潜伏闭藏,以养其本然之真,而为来春发生升动之本。此时若戕贼之,至春升之际,下无根本,阳气轻浮,必动摇温热。 这是炼气士控制天地自然之气,以‘自然’本身来压迫对手。 那么,就从这个方位……出手。 高见冲刺的时候,脚步腾挪,让自己的方位微微调整了一下。 如此一来,眼前的阵法可破。 水苍苍全力施为,以天地之气压迫高见,但却被高见寻找到了阵法的破处,又是一刀。 本来,以水苍苍的水平,他可以马上做出应对,调整阵法本身的构造,让高见的冲锋无功而返,被迫撤回。 炼气士,以天地之气为己力,要说出力浑厚,这世上没有几个能比得上的道统。 可是…… 在高见出刀的时候,水苍苍的眼前,再度一阵恍惚。 他像是做了个冰冷的梦。 他在空中飘着,够也够不着,水苍苍,这位水家的公子像个孩子一样地哭喊着,浑身是泥,虚弱无力。 茫然无措,焦虑像一把利刃直插入他心里,他尽可能的放空脑子,用抵御肉体疼痛的办法抵御着它,强迫头脑冷静下来。 禁口端坐,莫起邪念,世事俱忘,存神定意,眼不视物,耳不听声,息心内守,调息绵绵,呼吸自在,似有如无。 然后…… 净土,展开。 水苍苍的净土,猛然迸发,一股强烈的弹力从他的身周开始蔓延而出! 回风交急,忽闻折竹无数声,却见周围白气再度化作风雪,宫白排雪,风回霜舞,扑马嘶寒,玉堕冰柯,晶莹片片堆栈,声溜穹空,恍若星流,一阵阵的雪流夹杂着冬气,冲激破碎,状飞玉屑! 寒气肆意飞溅,这一次的水苍苍,借助佛门之法,脱离幻觉的速度变得更快了! 但是,脖颈处,有一样东西,比冬气凛雪还要冷。 刀光比春光先到。 水苍苍睁眼,他看见对面那人垂在身侧的刀正在滴血——不是错觉,锈蚀的刀身里确实渗出了蜿蜒的红线,沿着斑驳的纹路爬行,像毒蛇吐信。 伸手摸了摸脖子。 不疼,但是满手血红。 “我输了。”水苍苍释然,低头。 来了太学,打了两场,输了两场。 还真是,人外有人啊。 高见收刀。 水苍苍走上前去:“高兄,赢不过你啊。” “你的修为……好快,之前还在三境,现在就已初入五境了。”高见有些惊讶水苍苍的修为。 “只要心性和磨练够了,修为什么的,用丹药就能提起来,不足为奇,我在二境等了十几年,为的就是现在的爆发,可比不上你。”水苍苍摇头。 随后,他拱手,高声说道:“是我输了!可还有别的同学想试试?这位的刀法,确实有些神妙之处!各位同学怕是一时难以找到破解之法啊。” 水苍苍如此说了出口。 高见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果不其然,随着水苍苍的声音落地,外面围观的太学人群之中,立马走出来一位:“连战两场,我再上,不会说我们是车轮战吧?” 高见笑道:“我每日修行,一日挥刀万千次,君见我两战,挥了几刀?” “三刀。”那人说道。 “所以,我都还没出汗呢。”高见笑道。 那人闻言也不矫情,飞身上来:“那让我试试!” 高见也不含糊,再度出刀。 片刻之后,依然是用了两刀,那人和水苍苍类似,只坚持了两刀。 于是,就有了第四人。 第四人,一刀。 第五人,三刀。 群情激荡,太学的门口,彻底引爆了一个大新闻,众多学子,纷纷传讯! 这下,观战的人,不止是学子了,甚至于太微垣内的一些官员,大仙门长老,都注意到了这里。 舒坚站在丹砂的头上,讷讷无言,心中除了震撼,其他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丹砂则满眼都是得意。 你看,她就说,高见是不会说谎的。 (本章完) 第253章 睡觉 第253章 睡觉 神都,三垣之一的紫微垣。 紫微垣,乃是神都朝廷所在。 且不说紫微宫中,太一居其所而众星拱卫之,单看紫微垣的其他星辰,就知道这个地方是做什么的用的了。 三公三星,在北斗杓南及魁第一星西,一云在斗柄东,为太尉、司徒、司空。 常陈七星,如毕状,在帝坐北,天子宿卫虎贲之士,以设强御也 七公七星,在招摇东,为天相,三公之象也,主七政 相一星,在北斗第四星南,总百司,集众事,掌邦典,以佐帝王。 大理二星,在宫门左,一云在尚书前,主平刑断狱。 北极五星,初一曰帝,次二曰后,次三曰妃,次四曰太子,次五曰庶子。 东蕃近阊阖门第一星为左枢,第二星为上宰,三星曰少宰,四星曰上弼一曰上辅,五星为少弼一曰少辅,六星为上卫,七星为少卫,八星为少丞或曰上丞。其西蕃近阊阖门第一星为右枢,第二星为少尉,第三星为上辅,第四星为少辅,第五星为上卫,第六星为少卫,第七星为上丞。 尚书五星,在紫微东蕃内,主纳言,夙夜咨谋,龙作纳言之象。 如此种种,可见紫微垣在神都之中的位置是何等高贵。 这里是真正意义上的,神都的政治中心。 太微垣是储官所在,太学和文昌宫都是未来的高位官员,那么紫微垣就是现任的大官所在,紫微宫和朝廷之内,都是现任的高位存在所居住的地方。 此刻,紫微垣,尚书二之中,户部所在的区域—— 这里占地面积极大,尚书二几乎和水府,坟墓,轩辕之类的星区一样大。 而水府,坟墓,轩辕,可是住着上百万人呢…… 尚书二,一个区域,所住者不过李驺方和他的家眷一座府邸,再加上尚书办公所在,一些官员在此,横竖加起来最多一两千人,但所占之地,却和百万人居住的那些星区差不多大小。 对比很强烈,但整个紫微垣,都是如此,作为高阶修行者聚集的地方,这区域确实有资格这么做,没有任何人有意见。 神都的人只会敬仰和畏惧这片地区的人,从不会觉不公平。 此刻,在尚书二的楼阁之中。 此处地方,不像是在神都,倒像是在某座山中,却见荫映崖流之际,偃息琴书之侧,有一座木屋。 木屋里,藤床竹几,高枕北窗,木屋外,有松竹迷道,庭合围,竹篱茅舍,芜处其间,兰菊艺之,临水时种梅柳,案有杂书,有《周》、《太玄》、《朝词》、《黄庭》、《阴符》、《楞严》、《圆觉》数十卷而已。 此刻是冬季,这些东西都没什么生机,只有竹,梅几件还保持着原色。 在神都,搞出这般做派,如果让人看见,怕是要说两句沽名钓誉,毕竟神都繁华是正常的,你在繁华的地方搞出这种乡下地方,说句‘装模作样’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没有法宝。 这片地方,一个法宝都没有,对于拿法宝阵盘当做地基的神都来说,这片地区,反而朴素的让人奇怪了。 不过,这就是李驺方的住处。 他的家人住在府邸之中,而他自己暂无伴侣,也无子嗣,平时一直独居于此。 沽名钓誉也好,装模作样也好,反正这就是李驺方平时的住所。 此刻,李驺方皱着眉,看着下面人传来上的消息。 消息里,说了高见最近的所作所为,一直到他公然堵了太学的门。 在这之前,其实他一直都懒得管高见在做什么,毕竟,在神都,还能闹出什么事情来?来了太学,好好去藏经阁读书就是了,大部分太学生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 到时间了,去做一下任务,然后回来继续苦修,偶尔得空了就切磋一下,大家和同学一起好好相处,度过一个愉快美好的学院生活。 大部分人都是如此,在学校里能遇到什么东西呢?哪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要处理?年轻人好好上学就是了。 但是,刚刚突然有人跑过来禀报,诉说高见遇到的事情。 这让李驺方一阵头疼。 不是,这种事物,只需递上一份消息,他找人说两句,事情也就解开了,到时候他和对方互相道个歉,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怎么非得要自己去蛮干? 不过…… 这小子,杀性一点都没减少,倒也是一件好事。 于是,他伸出手。 在他掌心之中,缓缓浮现出诸多景色,赫然便是高见此刻的所作所为。 山水观形无端倪,井络天彭一掌中。 这是掌中山河的神通,修为高深者,伸出手来,看天下风物,如掌上观纹,端的是神妙非常。 此刻,他就是以这般神通,查看高见的行踪。 那就看看——噗! 李驺方喷出一口茶水。 车轮战整整十八轮,赢了十八次,太学的五境同辈,全数败在了高见手里。 发生了什么?! “备车马,我要去趟太学!”李驺方立马起身,走向了外面! ———————————— 与此同时,在太学门口。 “我每日练刀,出刀上千次,现在,才五十几刀,各位,还有何赐教的?”高见环顾四周。 赢了十八次。 高见依然气息平缓,看起来根本就没有半点虚弱之态,作为武者,判断其虚弱与否,主要是通过气血。 气散于内,荣卫昏乱,真元外散,五邪入内,气脉妄行,使人肌肉内消,精神短少,气血衰弱了,那说明武者现在就有些不在状态了。 而高见现在,精力充沛,神聚气全,心不挠神不疲,神不疲则气不乱,气不乱则身泰康,怎么看也不像是虚弱的样子。 不过,只有高见自己知道。 废话,当然不虚弱。 大家都觉得他是修行精关的武者,可实际上,这引动别人魔念的一刀,却是通过神意来引发欲界之力而产生的。 尽管这其中,高见的神意只占很小的一部分,大部分威能都是借助欲界本身的影响带来的,可这一小部分,重复五十几次,已经让高见的神意有些疲累了。 他的肉身还是完全状态,神意却已经劳累,眼神里能够隐隐的透露出些许的茫然,但随即马上又恢复,可再过一会又会继续出现,那是因为疲累而失神,一瞬产生失去注意力的表现。 就像是疲劳驾驶一样,会觉得汽车开着开着在闪现,突然一下失去了意识,但马上又直接恢复了。 但是,已经足够,因为大家不会去注意一个武者的这些部分,大部分人关注的始终都还是高见那充盈的气血,完满的肉身。 如果只看这个,那高见可以说是‘无伤’连败了太学十八位学生,最多的也就只用了五刀而已。 高见收刀:“可还有人吗?” 他一脸平静。 当然,也就只是脸上平静了。 实际上,他心中也在震惊于这些太学生的强度。 最强的一个,用了五刀。 什么概念? 赫仑萨保和水苍苍,也就撑了两刀,甚至于,赫仑萨保和水苍苍已经是高见见过的,年轻一辈最强的那些了。 而太学,随便出来一个路人,抗了五刀。 什么概念? 五刀,高见都差点砍睡着了,不是轻松的睡着,而是神意消耗过度,困倦的几乎要睡觉。 还真是……小瞧了天下英雄啊。 他现在动用这个法门使用神意的时候,每一刀都会将人体拖入欲界的魔念之中,能够撑住五刀的人,可性情坚毅程度,根本不敢想。 但……高见觉得自己小瞧了天下英雄,但对于他们的对手来说,此刻看见高见,才是真正的,高山仰止。 “我原以为,我在五境之中已是翘楚,没想到连他五刀都接不下来。”一位武者叹息着说道,手中两把短剑随手一扔,眼神里有些无奈。 “大兄能接五刀,可见意志坚定,我连三刀都接不住,又能如何?”另一位道士摇了摇头,收起自己的飞剑。 “三刀算可以的了,我一刀都不行。”还有一个垂头丧气。 “一刀确实有点不行,大部分人都是两刀。”有人点了点头。 谁能想到,这十八位挑战,其中大部分都和水苍苍一样,只能接下两刀。 两刀,好像成为了一个基准线。 甚至于,在挑战者过了十个人之后,能过两刀的人,反而会松一口气,突破三刀者,甚至会产生‘荣誉’的想法。 起码,这几个挑战者之后,再也没有人会觉得高见是在狂妄了。 太学,本身就已经是优中选优的超级天才聚集地,哪怕是水苍苍在其中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平均水平。 在这种天才聚集地,却鲜少有人能够接住两刀以上,足以震慑住剩下的一百多号人。 太学的学子不多,一百多号已经差不多是一半人了。 但,人还在继续变多。 一些高年级的学长,甚至是一些高官和大仙门的长老之类的人,也已经听闻了此间消息,纷纷朝着这边过来。 不是用神通查看,而是亲自过来。 这差别可大了。 而这十八人的失败,也导致了接下来的人,没有再去挑战的。 因为……太学五境的学生,要么自认为自己已经败了,要么自认为自己不是对手。 所以,暂时没有人出面挑战了。 这也给了高见喘息的时机。 高见只觉得眼前不断冒金星,注意力不断涣散又集中,以至于他不得不一直松手,再握紧,以这种重复性的方式来维持自己的注意力。 一直到场面安静了好一会之后,高见才终于确定,没有新的挑战者了。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盘坐了下来,对着天边盘悬着的巨龙勾了勾手指。 丹砂随即旋身而下,落到了他的身边,变成了人形,轻轻落在了他的身后,让高见能够靠在她的身上。 高见也不避嫌,就这么斜靠了上去,闭上眼睛。 他在睡觉。 睡觉,是最好的恢复办法。 有诗云:“竹幽窗午梦长,此中与世暂相忘。华山处士如容见,不觅仙方觅睡方。” 人禀有限之气神,受无穷之薄蚀,精耗于嗜欲,身疲于过劳,心烦于营求,智昏于思虑。刚刚挥刀之际,虽然身体没怎么动弹,却神驰八荒,数在刹那而计营万禩,神耗于念,所以他才会累成这样。 而恢复这种神念的损耗,什么灵丹妙药,都比不上睡觉。 修行之法,参禅打坐,戒语持斋,或睡功,或立功,并入定坐关,都是一类,可见睡觉的重要性。 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龙女跪坐在高见的身后,整理衣衫,抚平衣角,又拔掉了自己的珠坠,拆下自己的紫玉指甲,免得戳到高见,如此被他靠着,双手轻轻给他遮住阳光,静静的等待着高见睡下。 此情此景,如画一般。 高见没有半点矫情,就这么靠着睡过去了。 这并非只是单纯的炫耀。 实际上,这是他的算计之一。 如果高见直接就这么躺下来,那么说不定会被人叫起来,因为盘腿坐下,闭目养神,冲击力不够,很容易被人理解为‘挑衅’。 而有一只漂亮的龙女在身后倚靠,这场面就变成了另一种气氛。 在这种气氛下,高见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来睡觉。 至于丹砂,她其实不理解高见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不重要,她不需要理解,高见值得她的信任,她已经把大何罗鱼交给了高见,所以高见让她做什么都行,不需要思考那些有的没的,高见信得过,他不会害自己。 所以,丹砂其实根本什么都没考虑,高见招了招手,她就下来了。 但不管怎么说,显而易见的,这一幕确实足够有冲击力,一条盘旋在天,不断喷吐雷霆的真龙,因为高见一个手势,就乖乖的落了下来,化作龙女的姿态,拿身子与他做枕,还拔掉珠坠,伸手给他遮光。 这一下,一时之间,更是没人敢来了。 恐怕只有那些在太学里也鼎鼎有名,修为也早已突破五境的学长,才能来打破这一幕吧。 舒坚站在旁边,眼神震撼。 其他人也和他一样震撼。 时间就这么缓缓流逝—— 高见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突然加更!) (本章完) 第254章 公理与心理波动 第254章 公理与心理波动 太微垣,太学所在,万古玄冰下。 丹砂看着高见的睡脸,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也不是没有和高见一起睡过,不过,那时候,总是她早早的躺下就呼呼大睡,而高见一般都在思考东西。 而当她每次起床的时候,高见都已经起了,并且早早的开始了练功。 所以,就实际上,她从来没有看见过高见的睡脸。 他像是铁打的一样,铁一样冰冷,铁一样坚韧。 喜怒从不形于色,思考的过程也鲜少和人分享,总是默默的去做事,想好了就去行动,罕见的几次发怒,都是看见了那种事情。 这么一个铁打的人,现在就这么在她面前睡着了。 原来,他睡着了,是这样的呀。 到底要怎么样的疲惫,才能让他当着自己的面睡着呢?这么想着,丹砂伸出手,轻轻的掐了掐高见的脸。 然后她猛的缩手。 可别吵醒了他! 但她发现,这一下,高见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动静。 真的……很累吗? 丹砂微微有些动容。 只是,在旁人眼里,却看不出这种感觉。 他们只能看见,高见旁若无人的酣睡,身上的气血依旧充盈,所以都有些踌躇。 他们不想输。 其实,太学里,也是有竞争的。 太学之中虽然看似大家都没什么利益冲突,只管日常上学,读书,去藏经阁自修就是了,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太学之中的境界提升,各种任务的表现,都会被人审视。 太学生,是未来的特权者,他们必须表现出自己配得上这样的特权,未来能够接手那些强大的前辈的权柄和担子。 太学是未来。 大家都希望自己的未来比别人家的未来更光明。 而高见此举,无疑是大大提升了他自己的价值,让他踩了其他人一头。 毫无疑问,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不得不去面对高见了。 那么……谁能来? 五境的已经靠不住了,只有靠那些学长了。 让那些学长,压制自己的境界,以五境修为,来击败高见。 高见睡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 这期间,苍海一直在看着对方,饶有兴致。 在场众多太学生里,他的资历算是深,修为也高,但他并没有贸然就去和高见争斗什么。 他在观察这位后辈。 那天晚上,这个后辈对他出刀,差点将局面逼平,让他刮目相看。 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因为那天晚上的时候,他没有出什么大力,要是他认真起来,对方是没有活路的。 可是……在那一天的时候,高见并没有展现出现在的力量。 是他早就有的,还是这几天新学会的? 应该是早就练习的,这种精妙的程度,不像是刚刚学会。 那……跟脚是什么? 他一直在观察高见出刀,五十几刀下来,苍海都没有找到端倪,也不曾觉察到有什么特别的‘气’在运转。 在神朝的众多研究和对天地的分析之中,有一条堪称是‘公理’一样的基础概念是不变的,几乎所有的神朝法门,所有的修行法,都依赖于这一条‘公理’。 这条公理就是:万事万物,都在依靠‘气’在运转。 森罗万象,世间万物,皆受天地之气以为形,之所以会有不同,只是因为组成他们的气有昏明厚薄之异,所以才会有区别。 阖关往来皆是气,寒气生浊,热气生清。 树木山石,有蓊蔚洇润之气。 泽气升于山,为云,为雨,是山通泽之气。 泉脉流于泽,为泉,为水,是泽通山之气。 写文有文气,著书有书气,读诗之法,只是熟读涵味,自然和气从胸中流出。 寻常雨自是阴阳气蒸郁而成。 所以大雪为丰年之兆者,雪非丰年,盖为凝结得阳气在地,来年发达生长万物。 天地也有天地之气,平日里,地气上隮,天气下降,阴阳相摩,天地相荡,鼓之以雷霆,奋之以风雨,动之以四时,暖之以日月,而百化兴焉。 刑罚不中,则生邪气;邪气积于下,怨恶畜于上。上下不和,则阴阳缪盭而娇孽生矣,此灾异所缘而起也。 气汇集起来,就会变成实体的物质。 这种时候,虹蜺,云雾,风雨,四时,此积气之成乎天者也。山岳,河海,金石,火木,此积形之成乎地者也。 东方生风,在气为柔气。南方生火,在气为息气。中央生湿,在气为充气。西方生燥,在气为成气。北方生寒,在气为坚气。 气交失易位,气交乃变,变易非常,即四时失序,万化不安。 九九制会者,所以正天之度,气之数也。天度者,所以制日月之行也;气数者,所以纪化生之用。 所以,就连人,或者某个势力,乃至于王朝本身的命运,也会被称之为‘气数’,‘气运’,全因为这一切都是气的运转导致的,就连人体本身,也有着‘气海’,人运转也是依靠‘气血’,人身三关有一关就是‘气’关。 这是基本的公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是没有任何疑问的。 但是…… 他到现在,都没能理解,高见到底是依靠什么‘气’才做到这种程度的? 他的武器,他的术法运转,似乎都没有用到气。 这肯定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原因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没有看破对方的手段。 苍海因此产生了忌惮。 但他的耐心也是有极限的。 在高见睡着了一个半时辰左右,他一直在旁听那十八个败在高见手里的太学生的对话。 可以从那些对话之中,分析出,高见出刀的时候,会让人产生幻觉。 这种幻觉极其强烈,甚至可以说已经超越了单纯的‘幻觉’,抵达了某种极为特殊的境界,像是‘道心考验’一样。 你会看见自己最喜欢的,最害怕的,最犹豫的,最果决的…… 反正,每一刀,看见的东西,都不一样。 小时候的阴影,一直以来的执念,最恐惧的未来,最希冀的成功……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梦中的世界’,那是巫觋之中的一支,名叫‘占梦’,可以沟通这里,日常做梦的时候,也可以来到这里。 佛门也有‘坐定入梦’的法门,可以进入其中。 那些道观之中,其中一部分传承比较深厚的,也有‘睡功’这个法子。 但,唯独没听说过,武者有这类的法门。 那高见,为什么能够沟通那里?他是武者啊…… 沧州有一支巫觋世家,姓左,莫非和左家有关系?是借助了左家的法门研发出来的吗?是他自创的,所以自己才找不到端倪? 苍海脑子里思绪万千,但越是思考,他就越是忌惮,以至于迟迟不敢动手,就这么看着高见睡了一个半时辰。 一个半时辰啊,高见是早上来的,这一个半时辰,时间都快成巳时到午时了,已经要到午饭时间,太阳正中了。 四周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各种人,都像是苍海一样,有的在调查高见的来历,有的在分析他的情况,还有的在查看先前战斗的录像。 一大堆书妖,因此而被呼唤了过来,可以看见,几百只书妖,每只都在认真的记录着神韵,准备将这些神韵带回去给自家主人,让自家主人可以直观的观察到当时的高见是如何战斗的,到底有何玄妙之处。 这也是神朝技术水平的一种体现吧。 面对某些很重要的场景,可以让开启了神关的修行者出面,记录当时的场景,然后刻录成为神韵。 这些神韵可以被复制,复制的方式也很简单,那就是让书妖之类的东西来阅读这些神韵,就可以刻录出来。 更便宜的手段就是使用鬼魂,就像是白山江龟丞用的那种,但那样品质不太行,神都的大人物们都不缺钱,肯定是用好的,所以眼前所有人用的都是书妖。 这些书妖,都是古书成精,最擅长记录和阅读,为人所驱使之后,可以拿来做这些杂事。 但是,这些记录,也有缺陷。 书妖的记录,或者神韵的刻录,总不可能完美,百分之百的记录当时的情况。 所以,品质越高,修为越高的书妖,记录的就越真实,刻录神韵者越用心,记录就越可信。 这导致了现场有些混乱。 显然,这些不缺钱的主儿,都想要拿到高见的第一手资料,这直接导致了书妖们开始加班。 “侯爷,你家那只书妖看起来记录的很是清晰,可否借我们查阅一二?” “欸,周大人,排队,排队,大家都想要看看这青年才俊的表现,还是得按顺序来呀。” “下一个是我了,周大人,借过借过。” “原来如此,那我等下一个。” 当下最好的书妖,都遭到了争抢。 只是大家都还是其乐融融的,没有真正吵起来。 而对于书妖们,情况就不是这样了。 可以看见—— 最好的那一批书妖,正在拼命的干活,其中一个面色不断变化,乍白乍赤,唇口青白,面皮不住的抽动,有青筋起,脖颈浮肿,身形虚幻。 书妖是书气所成,本身是气状的,下半身如云如雾,连在书上,看着像是幽灵,而这个书妖则格外的像是幽灵。 这是神气俱绝的现象,神魂消耗过度,则目眩转、目瞑,目瞑者,为失志;失志者,则心力耗竭而死。 这书妖已经目眩,若继续刻录神韵,复制高见的战斗,一定会活活累死。 然而,却没有人理睬这些,却见那些大人们的奴仆纷纷排队等候,火急火燎的,就想要拿到一份不错的神韵复刻。 而书妖们,也不敢贸然停下。 因为…… 下一刻,有一个书妖累的动弹不了了,趴了下来,已经是‘气秽神亡,精髓枯竭,惟向死近’的状态了。 然后,却见一位奴仆出手,只一掌,将这只书妖一下拍死,就像是拍死一只苍蝇一样。 这位出手的奴仆,足足有五境。 只不过,这是个老人,他这辈子估计最多也就五境了,和朝气蓬勃的太学生五境,自然不是一个档次的。 书妖死后,根本没有人在意,很快就有下一个顶上了。 神朝最不缺的,就是人数了。 整个疆域这么巨大,豢养了如此多的东西,各种精怪,妖物,人族,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有充足的耗材可以使用吗? 这是一个建立在高阶修行者之上的社会,高阶修行者们需要如此,所以,整个神朝的运行制度就是如此。 换句话说…… 神朝不是因为广大的弱者而建立的,神朝是因为这些强者才建立的。 从一开始,神朝的存在意义,就不是为了这些孱弱的对象。 随着书妖们的努力工作,传阅的书气也越来越多,这也导致了周围越来越热闹。 很快,两个多时辰过去了。 已经是午时六刻。 高见依然在酣睡。 但在这个时候,终于有太学的‘前辈’之一,愿意豁出面子出手了。 却见一位六境武者,也是用刀的。 只是,他用的刀,和高见的刀不太一样。 那是一口重刀,虽然没有到九环大刀那样的沉重,可也非寻常轻重。 刀身厚重,刀背厚,尽管也属于长刀的款式,却并非高见那般江湖捉对厮杀的轻刀,是用来破甲斩马的重刀。 而他的人,看着也不像是什么江湖侠客的打扮,而是一身锁子甲,外加几件臂铠和腿铠。 并非是军队里冲阵的全身重装装备,因为对这种武者来说,那样反而会限制自己的速度和反应,不走极致力量的流派不需要那么夸张。 但相较于高见来说,他绝对是个重量级。 他跳了出来,站在了万古玄冰下,然后点了一下自己的眉心。 他的气势骤然下降。 紧接着,他说道:“我自封泥丸,现在跌了一境,特来讨教。” 高见没反应,他还睡的正香,早上那五十几刀,对他的神意消耗确实很大。 但毕竟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所以,丹砂轻轻摸了摸高见的脸。 高见感受到了什么,于是睁眼。 只一眼,他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于是扭头看向那边的那位刀客。 他翻身而起,从软怀之中,站起身来,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神足气满。 看看时辰,睡了两个多时辰,不该恢复这么多才对…… 是,因为……? 丹砂? (本章完) 第255章 太学的顶尖高手 第255章 太学的顶尖高手 太微垣,太学门口。 四周上上下下,前来围观者,不可胜数。 但并不拥挤,因为说是上上下下,可算下来林林总总也就那么千把个人有资格来这里,这千把人,根本不可能占得光所有地方,因此还是显得很空旷。 许多人藏于云中,或者遁于车马,亦或者在周围的房屋之中观看,完全不会影响到高见这边任何一点。 而在另一边,高见了一瞬的时间审视了一下自己的状态。 睡了两个多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左右,不应该是现在这个状态。 自己恢复的这么好,应该是有丹砂的出力在里面的。 是某种天材地宝吗? 口鼻之间还能闻到些许香气……难道是龙涎? 龙涎,能治神昏气闷,心腹诸痛,活血,益精髓,倒也确实有这么些效果。 不对吧……? 算了,不考虑这些了,眼下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于是,高见只一瞬就停止了思考,接着非常夸张的伸了个懒腰。 “终于有新的挑战者了,哎呀,真是好等,太学比我想象的要慢啊。”高见扭了扭脖子,发出了非常浮夸的感叹声,拉伸了一下腰。 显然,这句话相当的‘狂妄’。 甚至于有些蔑视眼前的对手了。 就连观战的舒坚都有些讶异。 别人不知道,舒坚还能不知道吗?高见其实是个性情相当平和的人,他平时是很冷静,也喜欢开玩笑的性格,绝非狂妄之辈。 这肯定是有目的的。 但这个表现,已经足够让对方那个对高见不甚理解的武者生出怒意了。 他低沉下延伸:“小子,你差我一境,哪怕我自封了泥丸,修为也远比你深厚……” 而高见答道:“可你还是要来挑战我,不是吗?” 说着,高见拔刀而出,刀上两寸刀锋,指着对方:“修为比我深厚,却还要站在挑战者的位置上,所以你不该怒,该羞。” 那人抽刀,双手握住,仍旧尽可能保持着涵养:“我只是想见识见识你的刀法。” “当然应该见识,因为我比你强,你应该庆幸比我早生了两年,否则的话,你这样的,没机会见识的。”高见如此说道。 围观众人的面色都不对了,纷纷面面相觑,三五好友纷纷隔空传音,讨论高见,一时,场外纷纷窣窣声。 好狂妄的小子! 就连丹砂都发现不对劲了。 但那毕竟是丹砂,丹砂是一直都待在高见身边的,所以她能发现不对。 而对于其他第一次和高见打交道的人来说,高见所作所为并不是不对劲,而是彰显了他的本性。 这个敢于在太学门口堵门的年轻人,就是狂妄!就是自负!就是觉得自己的才能和潜力天下无双! 说实话,或许只有这样的心态,才能支撑起堵门这种狂妄的事情。 而事实上,只有高见自己才知道…… 这是在掩盖他的‘动机’。 狂妄自负的人很好懂,所以堵门的动机也很清晰。 但如果高见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那他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因此,高见必须得做出一副‘狂士’的模样。 但也是有代价的。 若是谦虚一点,那输了,大家也不会为难你,只觉得你可惜,但还是可以结交的,没人不喜欢一个有能力但谦逊的人。 但太狂了,代价就是,他会面对很多个因此而愤怒的,出全力的对手,而他必须每个都赢下来。 输一次,就是身败名裂。 狂要有狂的资本,赢了狂,那就是狂士天才。 输了,那就是傻逼,不自量力,搞不清楚自己的斤两。 不过高见已经做好准备了。 来吧,想要完成他的计划,受些挑战也是理所当然,这世上哪有没风险的事情?喝水都有可能呛死呢。 “呵呵,那就让我称称你的斤两吧。”那位武者如此说道:“我的名字是成风,是大内郎官出身,家世成家,成皇后,是我曾祖母。” 郎官,是一种特殊的官职。 郎官,就是陪侍皇帝的近臣,通常是作为皇帝的直系武装力量来培养的,经常听见的‘侍郎’,其实就是郎官的一种,除此之外还有中郎将之类的称呼,但最常见的长官则是‘郎中令’。 ‘郎’,即是“廊”字,表示立在皇宫的廊檐下,也就是充当皇帝的近侍护卫之臣。 郎中令,是皇帝的护卫武官长,郎中令手下的郎官,则被称为“诸郎”,自然就是皇帝的贴身护卫,平日担负着内廷宫殿的值宿守卫和皇帝出行时的扈从,警卫,仪仗队,开路先锋之类的职责。 说是陪侍,实际上就是在培养他们,由于郎官经常随从在皇帝左右,容易取得皇帝的宠信,从而有机会获得较高的官职,或者在神朝的重大活动中被授予一些特殊差事,取得一些别人得不到的机会。 因此,神朝的不少高官,无论最初都是以做郎官开始进入官场的,每一个郎官,放出去都是主宰千里的人。 而,成为郎官,只有一个方法。 那就是你家世渊源,是高官子弟,世家子弟,可以根据长辈的“任子令”取得郎官。 你的父亲是神朝的高官,就可以可以保举自家子弟一人,入朝为郎。 对方既是郎官,家世定然不凡,从自报的家世就可以看出来,这是一位外戚。 先皇的皇后,成皇后的‘成家’,是神都大大的豪门,家中掌有极大的军权,数次被先帝任职元帅,扫荡草原王庭,武功盖世,威风赫赫。 哪怕是在神朝,这也是鼎鼎的大豪门。 这般家世,说出来,都能吓倒一片人,沧州水家,统领一州两千年,也只能说堪堪摸到对方的脚踝而已。 成风原以为,说出自己的家世,能让高见低下头来。 但没想到,高见完全不为所动。 是这乡下人不懂吗? 不可能的,哪怕是乡下人,也绝对知道‘皇后家’这三个字的含金量。 这代表了海量的资源,最顶尖的功法,最强横的后台。 高见求一辈子都未必能够求到的顶级刀法,他摆在面前随便选。 高见努力一辈子都赚不到的九转还丹,他可以当豆吃。 就这样,他还敢狂妄? 真是……怪不得赫仑和他起冲突,这般狂徒,不打他一顿,难消气啊。 于是,成风不再试图保留风度。 他出手了。 一刀,逼向了高见。 而高见这边,也开始凝神以对。 是高见不知道对方的家世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不会,通过玄化通门大道歌,以及平时读书的各种见识,高见都很清楚这个家世代表了什么。 所以,高见很认真,只是……他没有动用魔念的那一刀。 铛的一声。 “论刀法,你远不如我。”成风淡淡的声音传来,话音甫落,刀气纵横! 奇幻瑰丽,纵横开阔! 却见满地刀风掠行,铺满眼前所见之一切! 包括高见所在之地,整个太学门口百丈,顿时被气意封锁,外人不得入内,内里的人……也肯定出不去。 一瞬之间,利刃已经逼入咽喉! 高见眉头一皱,周围已经被封锁,只余下内里一个方圆不到两米的圆可以转圜。 同时,那把斩马重刀,已经逼下。 如虎下山,百兽自惊。 如鹰升腾,狐兔自战。 如日东升,刺人眼目。 高见勉力举起锈刀,选择了接下。 两刃相接,如铜钟玉韵,发出一阵悠长的‘嗡’鸣。 嗡的一声,十数里开外,有些太微垣的普通房屋都开始震颤,有些琉璃窗更是直接破碎,更是有些修为不济之人,捂住耳朵,疼痛不已。 “咦?”成风惊讶了一下。 这一刀,来自一门极为高深的刀法,能够同时杀伤神魂和肉身,其威势在于音,在于威,阳刃合杀,威权万里,号曰湖水汪洋,广映太阳,光辉显著。 但高见挡下之后,就连眼神都没变化。 怎么说呢……有些惊讶。 但对于高见来说,这一刀,却恰恰打在了他的好处。 高见最不怕的,就是针对神魂的威势,他的神魂本身就已经承受鬼子母神的神力而产生了变化,之后更是天天承接什么有的没的神韵。 动不动就是欲界,梦魇,太岁这种级别的东西在他脑子里搅来搅去,更是连神关都打开了。 对方没开神关,以现在的水平,动不了高见的神魂分毫。 至于肉体上的伤害,高见开了精关三窍,肉身强度并不比对方低,双方只能算是互有胜负而已。 这第一招,竟是高见隐隐占着上风。 围观者众多,此刻都纷纷将注意力投了过来,想看看高见到底是个怎么狂妄法。 第一招之后,又是数十招过手。 霎时间周围光影纷飞,地面遭受摧残,硬生生陷进去一尺! 一来一去,费时间不过半秒不到,电光火石之间,两个人已经交手数十招,或许是互相摸清了对方的底细,两个人从缠斗之中分开,面对面站立着。 高见看了看锈刀。 “拿出真本事啊,我的刀法确实不算精妙,可你的,也没好到哪儿去。”高见甩了甩手,继续激对方。 “没意思,用你那一招吧。”成风撇了撇嘴,表情显得有些失望。 他已经摸清楚高见的水平了。 就在刚刚那半秒不到的交手之中,成风已经确凿无疑的知道,高见的水平……不过如此。 或许那一刀能够影响心神的刀法有点奇妙,但除此之外,实在平平无奇。 至于那一刀拉入做梦的刀法,估计是他在什么地方的奇遇,散修嘛,但凡是出头的散修,多半都有点奇遇在身上,否则也不可能冒头。 如果就这样的话,那可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话语之间,成风摆出了架势。 他的气势骤然一变。 这不只是‘架势’,而是‘形局’。 形局者,乃人一身之大关也,或如龙形、虎形、鹤形、狮形、孔雀形、鹳形、牛形、猴形、豹形、象形、凤形、鸳鸯、鹭鸶、骆驼、黄鹏、练雀等形。 但这只不过是外形。 真正的内里,乃是‘本体’ 形局合度,故使用此招者,先须识得乾元本体。 盖《坤》以乾元为主,元是生理,须时时有天地变化草木蕃意思,以此意自存,始不失乾元太始气象。 故曰“直方大,不习无不利”。夫不习即不学不虑,是自然的。如耳聪目明,手持足行,孩提啼笑爱敬,何尝习来?自与天地变化,同其妙用。 这么多形体,如果若待一一习得,能有多少功夫?到时候,动手便滞,只区区形局中一物而已。 所以,这么多,全都是‘本体’幻化而成,但虽然说是幻化,却有着一般无二的威能。 识得本体,那么,万千形体,不过随由一心而已。 霎时间,漫天光影,无数形体,各自持刀,扑向高见。 这不是幻术,每一个都是真的。 这一招,就相当于几十个五境异兽,围攻高见一人。 只靠一式武艺,就能够数十倍的放大自身的修为。 这就是神朝的顶级法门的威能。 散修们觉得难得无比,需要奇遇才能碰见的超级珍贵的法门,在世家之中,说不定只是藏书阁里随便一本而已。 他们就算每天都遇到一次奇遇,奇遇一辈子,也遇不到这种顶级法门,这就是永远无法逾越的差距! 面对这种顶级法门,高见的刀法,立刻就相形见绌起来。 只一下,他便落入了下风。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因为……高见的刀法,到了五境,虽然说不上拙劣,但肯定也算不上精妙就是了。 他没有精力去自创刀法,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慢慢锻炼自己的刀法,靠阅读神韵直接学会刀法不是不可以,但他去哪儿找神韵? 他压根没有那种资源,他没有路子去找那种高端的功法来修行。 高见说起来,其实很穷的。 不是金钱上的穷,而是修行资源上的穷,除了蹭了丹砂的许多天材地宝之外,他的修行其实很省,和世家子弟压根没得比,很多东西是钱买不到的。 不过……面对这种情况,高见却笑了出来。 (本章完) 第256章 再败一人,刀法通神 第256章 再败一人,刀法通神 面对自己落入下风的状况,高见反而很高兴—— 眼前,无数形局扑面而来,都是货真价实的形体,每一种形体,都施展着一种完全不同的刀法。 什么叫‘刀法’? 其实,只不过是一把武器形体的东西,在人手上的运动路径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 一切的枪法,剑法,棍法,不外如是。 那么,很显然,在一个具备八只手的八臂娜迦护法手里,刀法这种东西,将会是完全不同的模样。 因为发力点不一样,运动路径不一样,所以,刀法将会呈现出完全不同的形态。 同理,在狗身上,在狮子身上,因为肌肉组成不同,发力条件不一样,刀这种东西将会千变万化。 就像是矮子徒弟,瘦高师父,矮子徒弟练刀的时候,就要在师父的基础上,刀尖再抬高三分,刀柄压低三分。 学习刀法,不要去学姿势,这一招刀法的目的如果是割喉,师父的身高可以直接平切,但是徒弟太矮了,和师父一样平着划过去就只能划到胸口,因此要记住,刀是死刀,人是活人,招数是可以随时变化的。 而对方的刀法,‘立意’就是如此。 如此多的变化,就是对方的立意!掌握了‘一元之本体’,就能够轻而易举的展现出如此多的形局变化! 阴阳动静之本体,天地之道也! 一元者,为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 太虚寥廓,肇基化元,万物资始,五运终天,布气真灵,总统坤元,九星悬朗,七曜周旋,曰阴曰阳,曰柔曰刚,幽显既位,寒暑弛张,生生化化,品物咸章。 只要通于此物,就掌握了完全所有刀法的‘变化’。 想着这些的时候,锈刀的刀锋,少了一寸。 是的。 从对方出刀开始,高见之所以不用那一招将人拉入欲界的刀法,就是因为……他想完整的看完对方施为。 如此一来,他就能够读到对方刀法之中的神韵。 这样,高见在刀法上的短板,就被完全弥补了。 “故物生谓之化,物极谓之变。” “夫变化之为用也,在天为玄,在人为道,在地为化。” “化生五味,道生智,玄生神。在天为气,在地成形,形气相感,而化生万物矣。然天地者,万物之上下;左右而成阴阳之道路,生成之终始也。气有多少,形有多少,上下相召而损益彰矣。” 高见一边接刀,一边发出了声音。 那是,神韵之中记载的信息。 成风,这位来自太后外戚家族的大少爷,在这一刹那,感受到了惊惧! 什么?是自己看错了,还是听错了? “装模作样!”成风一声怒吼,然后,攻势加急! 四周地板断裂的声音让人牙酸,周围离得近的景物都纷纷裂作残片,那口斩马长刀裹着青光,劈开浮尘,无数形体,无数刀锋,其中不少部分都攻破了高见的防御,擦过高见的肉身。 说实话,高见完全守不住这么多的攻势,凉意渗进脊椎缝隙,他嗅到自己发梢烧焦的味道,那是刀气擦过头皮时烧焦的。 许多的刀刃刮过空气,摩擦让四周的气温都升高了! 但高见四周的空气突然炸响,锈刀没有那么多的样,但刀光如依然在正午的阳光里划出数百道光线,刀刃搅动气旋,将漫天沙砾凝成黄龙,不攻只守。 两边相撞,碰撞处,足足爆出三尺火星。 每一秒都有数百次碰撞,每一次都会产生如此剧烈的火星和爆炸,战斗的余波愈发蔓延,两人也并非站立不动,而是在不断的腾挪步伐,从地面,到天空,甚至打到了万古玄冰之上。 火星是什么? 火星,是两把武器摩擦之后,其中一部分刀身破碎,那一部分的碎屑被强烈的摩擦点燃之后产生的火焰。 所以,根据刀身的材质不同,火星的颜色也会有所不同,这样的战斗下来,一般来说会产生绚烂的多色火焰交织在整个战场上。 如果刀的品质很好的话,则一般不会出现火星。 但现在,战场上只有一种火焰。 成风的斩马刀贴着高见的锈刀横扫,刀气掀开几十块地砖,然后碎成残片,两道身影在砖石暴雨中交错,刀刃相撞时迸发的火星点燃了成风的鬓角。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斩马刀。 这是一口足以承载六境出力的法宝,其名曰“百胜”,用赤朱越炭备火,用金、银、铜、铁、锡五色合为之,长三尺九寸,挥舞斩铁,如风靡草,破甲如切纸。 寻常铠甲,如若无物。 若是兵刃交击,刀刃相碰之时,从来都是一刀两断,就算是浑身玄铁甲的铁浮屠,也能连人带甲,再带格挡的枪杆,再加上下面的马铠和马身一起斩断,而持刀者不觉迟滞,几乎不消废力。 毫无疑问,这是一口神兵,能在江湖里留下姓名的神兵。 但现在,和那口只有刀尖有锋锐的长刀触碰到现在,非但没有斩断对方的刀身,他的刀刃反而多出了好几个豁口。 那些火星,全是他的刀产生的。 高见手里那把刀,毫发无损。 明明锈成那样,怎么可能?! 并且,成风发现,自己越来越吃力了,他一直以来锻炼的刀法,似乎正在逐渐落入下风。 高见的嘴上,还没停。 “孳萌于子,纽牙于丑,引达于寅,冒茆于卯,振美于辰,已盛于巳,咢布于午,昧暧于未,申坚于申,留孰于酉,毕入于戌,该阂于亥。” “出甲于甲,奋轧于乙,明炳于丙,大盛于丁,丰茂于戊,理纪于己,敛更于庚,悉新于辛,怀任于壬,陈揆于癸。” 高见念叨的东西,正是他刀法之中蕴含的精髓。 天干地支,阴阳五行,一切刀法之‘元’,尽在此刀之中。一元运行之气,在天则周流六虚,在地则发生万物。天无此则气无以资,地无此则形无以载。故磅礴乎大化,贯通乎品汇,无处无之,而无时不运也。曰:先天地而长存,后天地而固有。 故而,这刀法之中,有阴阳之施化,万物之终始,既类旅于律吕,又经历于日辰,而变化之情可见矣,将一元贯通,所以才能够变化出不同的‘形局’。 不用去学习那么多的形体的具体方式,只需要掌握了‘一元’,所有形局,便都在掌握之中了。 好,其中精髓,高见已经领悟。 于是—— 战斗的第四秒,高见的锈刀停止了锈蚀。 与此同时,他斩出一刀。 成风的眼前,顿时恍惚。 来自欲界的力量袭来,将他的神智拖入了深渊。 成风早有预料,他等这一刀好久了。 早在外面观战的时候,他就已经看这一刀很久了,对此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凝神静气,清心瞑目,吞下早就含在口中的定志宁神丸。 此药主材为白犀角,加之龙脑,沙参,炼制而成。 高见此刀,实为‘妄想’,或者按佛门禅家的说法,叫做‘颠倒梦想’。 烦恼生于妄想,夫妄想之来,其类型有三: 或追忆数十年前荣辱恩仇,悲欢离合,及种种闲情,此是过去妄想也。 或事到眼前,可以顺应,却又畏首畏尾,三番四复,犹豫不决,此是现在妄想也。 或期望日后富贵皆如愿,或期望功成名遂,与夫一切不可必成,不可必得之事,此是未来妄想也。 过去,现在,未来,三者妄想,忽然而生,忽然而灭,谓之幻心,而白犀之角,能照见其妄,斩断念头,专门克制高见这种法门。 这就是世家大族的底蕴。 这种底蕴,并不只是钱,不只是功法,不只是天材地宝。 还包括了‘知识’。 很多事情,你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知道,那就永远都没办法解决。 哪怕你有百万金,也买不到那些绝密的知识。 世家大族们,就是掌握着那些知识,他们在这里围观高见,可不只是看个热闹,就看的这么一会,高见那一刀所展露出来的底细,已经差不多被他们给摸清楚了。 甚至,就连高见刀法这种的‘舍身’之意都已经被人挖了出来,舍身刀法的原本都被这帮人呈上去了。 真有什么法门可以突破世家大族的这种底蕴吗? 恐怕很难呐。 还好…… 高见在这方面,也不遑多让。 玄化通门大道歌,也有差不多的能力。 成风瞬间就脱离了欲界的纠缠了,嘴角发笑,再度斩出一刀。 这一刀,将会分出胜负! 高见断然不会想到他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破那些幻觉,所以这一刀将会是出其不意—— 就在成风在这么想的时候…… 高见的刀,和他的刀,碰撞到了一起。 紧接着,成风感觉到了,他手中的刀……不受控了。 所有的力道都紊乱了,他想要往上砍,可力道却完全失衡了,导致刀柄脱手而出! 成风慌了! 这不可能——! 刀刃上的力……不受控? 任何一个力,本质上都是一个由无数分力组成的合力。 所以,只要给这个力,施加另一个分力,只要这个分力的大小与方向都合适,那么就可以让这个合力失衡,这个合力的轨迹就会发生改变。 只要“合适”,那么,即使相较于原本的合力来说很小的力,也可以偏转这个大的合力的轨迹。 所谓的‘四两拨千斤’的法门,就是用的这个原理。 从原理上来说,四两拨千斤甚至都不需要有所谓的四两之力,只需要恰好好处就可以了。 但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四两拨千斤的‘四两’,必须完全洞彻这‘千斤巨力’之中,每一丝分力的组成,才有可能做到。 这需要你有完全洞彻对方行动的能力,所以,有四两拨千斤之法的效果的武功,基本上都有‘听劲’的法门,就是帮助你来判断对方的发力方式。 成风没有恐惧,实际上,脸上全都是茫然。 发生了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高见可以洞悉他的发力,甚至于完全碾压他的刀法,将自己的刀打的体无完肤。 明明……几秒钟之前,他的刀法还很一般……怎么几秒钟之后,突然就刀法通神? 但说那么多,已经没有用了。 斩马刀脱手,高见顺势往前一拱,将锈刀递到了成风的脖颈处。 成风面无表情,但却停止了反抗。 过了好一会,大概十秒钟之后,他点了点头:“我输了,你在藏拙,但面对下一个,你还能怎么藏?” 是的,成风判断出来了。 此人就是在藏拙,他不是输在实力的差距上,而是输在了这个人出其不意之上。 先前他的刀法分明还很拙劣,就是为了在这时候偷袭一手。 而高见没有反驳。 没有必要。 他只是笑笑,这也算是计划的一环吧。 最好所有人都觉得他在藏拙,而不是认为……这个叫高见的,在几秒钟之内,学会了对方的刀法,而且用的比对方更加精妙! “那么,就请成风学长,下台吧。”高见收刀,轻轻将对方往前一送。 成风看了一眼高见:“你确实有资格狂……只是,你已经把自己架起来了,太学里,我并不是最强的。” 说着,他轻点一下自己的额头,将泥丸打开,气势再度攀升。 “我这一元刀法,开了泥丸之后,所化形局之中,便不局限于各种生灵,而是可以显化身中百神。” 泥丸混合百神,十转回灵,可以统御身中神,而这刀法,显而易见也可以将这些身中神的力量也混合起来,进而形成新的‘形局’。 刀法名叫‘一元’,一元者,为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那么自然要有配得上这么大气的名字的效果。 “那是六境的事情了,学长,起码五境的你,不是我的对手。”高见如此说道。 成风闻言,不再言语,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显得有些气急。 而高见的气血,也终于肉眼可见的衰弱了一些。 和成风的战斗,他在最开始的的确确是下风,是勉力支撑的,因此消耗了不少的气血。 这种状态,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动真格’了。 那么,还有人会继续上来吗? 上来,可是有风险的。 (本章完) 第257章 赫仑之死,崭露头角 第257章 赫仑之死,崭露头角 四周依然在传来各种各样交谈的声音。 太学生内部,正在互相之间交流着高见和成风交战之间的细节。 其中一人说说道:“他的那把刀,和成风的斩马刀交击的时候,虽然没有破损,可刀上的锈迹在不断蔓延,我猜测,这锈迹斑斑的刀应该是从某个遗迹里挖出来的,已经锈了不少,虽然品阶不低,但并非无法摧毁。” “只不过,摧毁的方式不是寻常的破坏,而是缓慢的被锈迹覆盖,当被彻底覆盖之际,或许就是那把刀彻底毁灭之时。” “我有点想去试试,我的术法最擅长对付金属之物。”有人跃跃欲试。 然后,旁边马上就有人嗤笑道:“试试?人家不用刀,徒手就能给你打昏过去,你没看见他面对成风的攻势是怎么化解的?他的武艺,比成风还强!” 那人被憋了回去,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毕竟,高见所展现出来的能力,的确可以做到。 而周围几乎所有人,都在猜测他是挖到了什么遗迹,遇到了何等奇遇,甚至想要通过一些历史知识来判断他身上那把锈刀的来历。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高见一定是遇到了某些前辈留下来的奇遇,而这种奇遇,一定是有迹可循的。 这是当然的事情,设想一下,如果真有什么特别厉害的古代文物存在,那么这种古代文物,会寂寂无名吗? 不可能的,这个奇遇的主人,在他那个年代,一定也是惊才绝艳,天纵之资,一定会在历史上留名的。 神朝的历史记载极为详细,详细到每一个县都会有‘县志’,每一个村的族内都会有‘族谱’,几乎可以说,每一个能升到三境的修行者,都在神朝的书面记录之中。 可以说,除非你一直修行到死去,都从来不出手,一直隐姓埋名在乡村里干着最普通的事情,你才有可能脱离这些记载。 只不过,这些浩如烟海的书籍,想要翻找起来也挺麻烦,因此平时不会有人这么闲去翻查这些。 可高见的价值已经超越了这种麻烦,已经有人去翻查这些了。 关于高见的锈刀从何而来,关于他那一式将人拖入幻梦之中的刀法的跟脚,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有人去调查了。 想来,要不了多少时间,关于高见的所有资料,都会被摆在各个势力的桌子上,以供大家详细参阅吧。 但在那之前…… 大家都选择了谨慎。 成风作为大家族子弟,已经输了一次了,在没有摸清楚高见的情况之前,没有人想上去自取其辱。 输,可是有代价的,会失去资源,评价会变低,甚至以后看见高见都很难抬起头。 于是,高见站在原地,发现……许许多多人都在看着自己窃窃私语,但却没有人再来了。 他松了口气。 看起来,目的达到了。 既然如此…… 高见走到了赫仑萨保的尸体面前,尸体处,他的残魂仍在其中,一直都没有人胆敢上前来收敛,毕竟……高见先前还在挑衅整个太学,这里是擂台,上去肯定不行。 来到尸体前,高见没有做什么特别的动作。 只是,散发出了自己的气息,来自武者的阳气。 强烈的气血混合着阳气,在他身上掀起了滚滚的气血狼烟! “不要——!”赫仑萨保的残魂立刻发出了悲鸣! “高见!你不能动我,我……饕餮部不会放过你的!我撤销,我让叔父撤销对你的——” 他的悲鸣才说到一半,强烈的阳气已经让他的残魂开始崩裂,无法再言语。 显然,赫仑萨保的手下不会坐视这一切发生。 赫仑萨保随身的那个七境巫觋,或者说……草原萨满,立刻焦急出手! 阴影开始覆盖上太学门口,在一瞬间化作锁链,想要纠缠高见! 这不是杀手,这只是束缚而已。 显然,这个七境巫觋怕了,她不敢对高见下杀手,她只能去束缚高见。 然而,一道金气划过,一尊七境大妖的法相凭空而出! 浑身肌肉,十六块腹肌的鼠鼠,金毛根根竖立,将所有的锁链挡在外面! 但不只是巫觋。 却见四周,还有四夷部的护卫攀附而上,想要从高见的手里将赫仑萨保抢下来。 许多人朝着赫仑萨保奔去,一条龙影却悄然在天空浮现! 龙雷喷吐,丹砂化作本体,银红之龙盘旋于半空,六重海火环化作六道圆形火墙,她漂浮于火墙之上,手中的紫玉指甲轻轻划动。 那是……紫电。 紫电在她的指尖扯出,紫电一掣,电急流光,急雨遂作盆倾,号曰‘雷鞭’! 雷火水三者合一,海火赫赫,雷电飒飒,暴雨纷纷,六境真龙全力出手,让周围环境立刻换了一个天气! 面对这么多阻碍,那些赫仑萨保的仆从们纷纷坠下,根本靠近不了分毫。 就这么一阻…… 几秒钟过去,赫仑萨保的残魂,似乎就要不保了。 “小子,收手!”就在这个时候,旁边,一位色目金发的胡人官员,穿着礼部的朝服,对高见出手!想要救下赫仑! 他的修为,显然已经强过舒坚! 既然已经强过舒坚了,那么,自然舒坚不可能在应对那位巫觋的时候,再阻挡这一招,只能发出声音提醒高见:“高见!” 但高见没有动弹。 他只是慢慢的走过赫仑萨保的身边。 紧接着,那位胡人高官,收手了。 因为高见的身边站立着一个人。 神朝最顶端的高官,整个神朝绝对的上层人物,户部尚书,李驺方。 他亲自,站在了高见的身边! 只是这么一迟疑,赫仑萨保的残魂,彻底湮灭。 本来大家都已经很震惊了,但看见高见真正想要杀灭一位太学学子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只觉得这人的狂妄或许已经过了头…… 但这个年轻人,似乎总能带来额外的惊喜。 那位胡人官员浑身颤抖,指着李驺方,说不出话来。 但他马上收回了指着的手指…… 这是无礼,以这种姿势面对一位朝廷大员,对方较起真来,削了他的职都行。 他惹不起李驺方。 四夷部,四位族长过来,才有和对方一个桌子上吃饭的资格。 以他现在的位置,是不好和对方多说什么的。 于是,他只是躬身行礼,然后默默的离开了。 神朝是冰冷的,神朝是漠然的,神朝没有丝毫的怜悯可言,既可以为了四夷部针对高见,当然也可以为了高见而去针对四夷部。 只看谁的势力更大,仅此而已。 这些大势力的子弟,其实心里都清楚,所有拿势力压人的,也要做好被别人用势力压自己的准备。 就好像拿上了剑,就要有对方和你兵刃相交的准备一样。 否则的话,你拿剑,却不许别人用剑,别人用了,你便哭喊着说不公平,那是小孩巨婴才做的行为。 神朝的大势力们,可以说他们没良心,残暴不仁,恶毒凶辣,但他们肯定不是巨婴,也肯定不蠢。 换句话说……他们在杀人的时候,不怕死。 这不是一帮养尊处优,养的自己白白胖胖的废物。 这是一帮凶猛的恶棍,随时随地都抱着可以战死的觉悟,以这种极致的傲慢,在统治这个世界。 所以,四夷部不会哭嚎着说什么“想要讨回公道”这种话,面对这种情况,他们肯定会另寻他路。 现在高见的声望……已经不允许他们直接下手了。 在场的人,显然都理解了这点。 李驺方转过身来,看向高见,对他笑了笑:“你小子,还真是……锥出囊中,崭露头角,太学也压不住你的锋芒啊,杀性真大。” 而高见则认真的对李驺方行了一礼:“大人……你也是,值得钦佩啊。” “什么值得钦佩?”李驺方反问道。 “神朝如此境地,李大人却没有同流,甚至还和我走到一块去了,当然值得钦佩,越是了解现状,越是知道大人抗了多大的压力啊。”高见有些感叹般的说道。 是啊,之前感触都没有这么大的。 现在,见识了神朝内部的运转方式,就突然觉得……李驺方,确确实实是一股清流啊,自己想要整治一下神都的采生折割,现在看来,李驺方或许会是自己的第一个支持者。 “呵,这么说,还是你值得钦佩才是,我好歹还是有了能耐才这么做,而你……连能耐都没有,胆子就敢这么大。” “这不有你吗?大人,这些事情,你做不得,我做得,毕竟……我年纪小,狂嘛。”高见笑笑,接着挥刀,走到了前面去。 他来到人群前,在一片战斗余波的废墟上,站在万古玄冰前,大声道:“今日,到此为止吧,我看也没人想上来了。” “那么,明日,我会前往藏经阁读书,认真学习,好好磨练一下心智,还望各位,做个见证,告辞。” 语罢,高见看向丹砂。 龙形态的丹砂轻轻勾动龙爪,海火环重新回归到了她的手上,紫玉指甲一如既往的闪耀,但不再喷发雷电,她也收敛了龙雷,飞到了高见身边。 高见一步踏出,整个人飞上天去,同时伸出手。 那只七境金毛鼠飞起,顺利的落到了高见的手心,被他放在了自己的头顶上。 丹砂身形膨胀,越过周围神都的楼阁,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离开了这里。 堵了太学的门,在这里睡了一觉,一天连战二十位太学学子,其中还有成风这位高一境的学长…… 高见的名字,显然会传遍神都了,这种事情,哪怕是在整个神都,依然算得上是大新闻! 步步乘龙高,巍巍十九楼。 茫茫人无数,男儿是丈夫! —————————————— 站在龙头上,高见装完逼之后,回头看了一眼,确认自己已经走远了,丹砂的身形也开始缩小,小心翼翼的进入到了楼栋之中,找了一家客栈停下,进到了房间里。 然后,高见长舒一口气。 “呼!” 赚大啦赚大啦! 逼装了这种事暂且不说,光是收获的这一手‘一元刀法’,就让他本来已经快要成为短板的武艺,瞬间就成为了整个人最强的地方! 高见甚至怀疑,自己领悟出来的,将人的神智拖入欲界的刀法,都不一定比得上一元刀法。 高见本身毕竟只是五境,他所吸收神韵,自创的功法,真不一定比得上神朝的顶级传承。 拿到了这一门刀法,可以说,高见的战力得到的提升绝非一星半点。 神朝的天之骄子们,到现在,真的未必能赢高见了。 尤其是……高见在今天这一战里,其实都没拿出全力来。 他还有武道神意没有用呢。 为了防止大家看出他已经开了神关,从而发现他的修为不对劲,明明开的都是精关三窍,却直接开启了神关,有了神意,高见一直都是挺小心翼翼的。 但不管怎么说…… 爽到! 一念及此,锈刀刀锋又多出来了好几寸,仔细一看,加起来居然有六寸了。 那么再攒一攒,有个一尺左右,他都可以再参悟一层甚至两层玄化通门大道歌了。 再有一层玄化通门大道歌,他就可以开始琢磨打开精关的事情了,现在的高见,对于打开精关还没有那么的有把握。 毕竟高见实际上没有什么功法。 是,玄化通门大道歌确实是功法,可这门功法,并没有固定的运功路线或者突破方式,只讲了原理,实际上的运功方式和提升路径,都得你自己利用其中的知识去搭配。 只有具备这样的特性,玄化通门大道歌才能够真正做到‘普及天下’,让所有人都能够得到适配自己的智慧和资质的法门。 “舒长老,现在你觉得,我能拿到神都大人物们的支持了吧?”高见回头看向舒坚。 鼠鼠说不出话来,只能叹了口气,然后点头。 只是,虽然叹气了,鼠鼠的眼神里却有了少见的神光,像是有了一股子心气一样。 “看吧!我就知道高见能成!”丹砂则在旁边高兴的坐下,两条腿不断摆动。 高见于是说道:“哈哈,那么,我们今晚就去料理料理坟墓三。” (本章完) 第258章 能和解吗? 第258章 能和解吗? 高见一如既往的在修行。 但见真气之色熖熖,从泥丸中入,下布绛宫心房之中,然后运转精关,慢慢浸润原本尚未打开的关卡。 他睁开眼睛…… 一天已经过去了,该去料理一下坟墓三的事情了。 舒坚已经先行一步,丹砂则还在睡觉。 那,出发吧。 ———————————— 此时此刻,坟墓三。 坟墓三,是卖人的地方,所以,这地方到处都是人。 小巷子里,时常传来各种稀奇古怪的呻吟,有男人,也有女人。 只是,一般来说,他们会被‘一视同仁’,并不会因为性别而带来什么特别的对待。 的确,男人和女人的价值不同,这主要是因为他们先天情况不一样,男人阳气重,女人阴气重,做成素材之后的应用方式也不一样。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区别了。 对神朝而言,卖到这个地方的人,其主要价值并非是劳作或者生育,而是他们的肉身本身。 可是……蚊子腿也是肉,在拆解做成材料之前,人总是会有其他用的。 大老板们不在乎那些人产出的价值,小虾米们却不能不在乎。 所以呢,这个地方,男人也要做工,女人嘛,就做她们老天爷赏赐的东西。 野鸡流萤在这里非常猖獗,不一定有床位,而且价格非常低廉,几乎可以说是‘自助’,毕竟,过一段时间,这些女人都会死,倒不如死前创造一点价值。 为了能够榨干这生前最后一点价值,小虾米们,会催逼着那些凡人的女性卖力工作。 她们卖的对象并非是神都人,而是和他们一起的那些凡人,换句话来说,就叫自产自销。 阎王要挣钱,小鬼也要挣钱嘛。 如果不这样,她们就会挨鞭子,一顿鞭子下来,不死也得躺上三天。 有人会说,这样会让她们失去干劲,毕竟早晚会死,根本不会怕。 确实如此,这样的折磨下,很快,这些女人就会‘变的厚皮’了,也就是不管怎么打,怎么折磨,都不肯动弹半分,倒不如去死了好。 这种时候,就会送她们去她们真正的用途,也就是……拆成材料。 但不用担心没人做这些。 因为,很快就会有新人到来。 她们多半都是被拐,被欺骗,亦或者‘自愿’来的。 年轻女人也真是不容易,青春对她们来说就像小孩抱着金元宝过闹市一样。 不对……应该说,对神朝的凡人来说,他们本身就很不容易,作为天生灵长,他们的血肉,魂魄,骨骼,全都是灵材。 作为凡人,他们生下来就是小儿抱元宝入闹市,所以……他们才会遇到这些情况。 不只是女人,男人也是如此。 黑暗的每一分钱,都沾着其他生灵的血。 不过,这就是神朝运行的方式。 强者奴役弱者,合情合理,理所当然,神朝就是强者所组成的社会,弱者只是因为强者的需求才存在的。 就在这里……此时此刻,坟墓三的一个小巷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正在奔跑。 这女人的名字叫石豉,很土的名字,但父母也起不出什么更高大上的了。 可跑着跑着,她的速度慢了下来。 虽然周围还那么危险……可是,休息一下也没问题吧? 因为,很痛,很累。 腿很累,跑的这么久,根本喘不上气来,肺像是火烧一样,两眼直冒金星。 长久的营养不良,还有各种各样的折磨,让她根本无法动弹了。 那人明明说了…… 说了,要带她来阳京过好日子,再也不用种地了。 说了,会永远喜欢她。 还说了…… 呜…… 她想着这些,在小巷子里跌倒了。 没日没夜,身心俱疲,都快要感觉自己活不下去了,现在好不容易跑出来……都这么累了,那休息一下也无可厚非吧? 她这么安慰着自己。 这么想着,石豉不再疯狂的逃跑,而是在街角坐了下来,倚靠着小巷子里的幽深黑暗,忍不住的喘了口气。 既然都停下来了,她赶紧抓住时机,摸了摸自己的脚,脚上全都是豁口。 从家乡来到神都 那之后……真的是,很累啊。 半年过去,她终于撑不下去了,精神已经被逼到了崩溃边缘。 她终于选择了逃跑,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虽然休息之后也不知道做什么,未来好像是一片绝望,不知道能不能逃出去。 但她还是逃走了,抓住那点机会,她跑了出来,尽管什么都没有思考过,就是头脑一热就出来了。 恐怖莫名,拼命的跑,拼命的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像肺部有火烧一样,呼吸都带着血腥气。 可就在刚才,她突然感觉……好累啊。 为什么要跑呢?反正本来也就没有希望了不是吗? 她不可能跑得掉的。 神都的路她都不认识,而且,她还在之前的客人那里听说过一件事…… 神都,需要会飞,才能够自如来往。 否则的话,不管怎么跑,都只不过是在那一个街区的一亩三分地里来回逃窜而已,根本去不到别的地方。 会飞…… 她会飞吗? 当然不可能。 于是,石豉麻木的倒在地上。 终于……终于可以休息了。 这么久了,这么累了,终于可以休息了。 这休息的时间只有短短一分钟不到,后面的怪物已经追上来了。 是那些用尸骸所做成的怪物。 那些尸傀,蠕动了起来,但并不缓慢,甚至正相反,他们极其迅速的在地上跑动。 那些残肢,显然都死了,尸体上嗡嗡嗡的扇动着各种各样的虫子,其散发着有毒的恶臭,他们所过之处,到处都充满血腥气和腐烂的臭气,踩过的地面都发出了滋啦滋啦的声音。 还好,神都地面的地砖都是灵材打造的,并不会因为这些东西就受损。 是那个大人物……他能使用法术,他能够将这些材料做成‘尸傀’,然后贩卖出去。 石豉知道,当自己死了之后,大概也是这个下场。 他们会把人缝起来,再加上各种各样的草料腌制,然后用术法书写各种各样看不懂的符箓,再加上一些仪轨。 至于变成尸傀之后会发生什么……不知道。 反正,肯定不会是什么好消息就是了。 但是她已经不在乎了。 这段时间里,她遇到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当这些苦难和恐惧积累多了,人们的感觉就变得麻木了。 她在神都看见了太多太多原本残酷的事情,她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铲头会的时候,像是宰杀牲畜一样的宰杀活人,体能弱势的女人和孩子更是凄凉,妖物和恶鬼甚至都跑不掉。 恶鬼?妖怪? 和那些人比起来,恶鬼妖怪看起来都眉清目秀的。 但是,她现在却觉得,一点都不害怕了。 人族,真的是一个很能调节自己适应力的种族,只需要生活中充满了残酷、恐怖,第一次两次可能会惊吓,但后续再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人们也就习惯了。 说起来很残酷,但这才过去不到一个月,这一切,石豉就已经习以为常了,以往不可想象的事物都变得平淡无奇了。 人,就是有这么可怕的适应力。 石豉坐在原地,等待着后面那些尸傀朝着自己冲过来。 蹒跚的尸傀,枯骨死白,皮肉紧绷,在他们的胸腔里,绛宫所在,所有的‘人身百神’都被聚集在一起,痛苦翻腾的魂魄被封印在其中饱受折磨,哭嚎声时隐时现,让人背后发凉。 这些散发着恶臭,可怖又可憎的尸体,不断扑过来。 石豉都有些愕然了。 这么多的尸傀,起码有数百具,这个数量,就只是为了抓她一个人吗? 那还真是……挺大手笔的。 只是,下一个刹那,却看见这些能够飞天遁地的尸傀,毫无迟滞的从石豉的旁边蹿了过去,完全忽视了这个逃走的货物。 只是一个不值钱的货物而已,每天神都都会按‘千’这么个量级来消耗,一年下来得有几十万乃至于上百万这样的货物会损失掉。 这些尸傀,是为了另一件事来的。 石豉,这个逃出来的小姑娘,呆愣愣的看着那些力大无穷,上天入地,刀枪不入的尸傀从身边穿过。 她知道这些尸傀的能耐,虽然她自己是被骗来的,可她听别人说过。 有几个人,就是被这些尸傀给捉到笼子里,然后送到神都来的。 水火不侵,铜皮铁骨,会飞,能遁地,据说他们村里的最厉害的那个武师能一巴掌拍碎一块巨石,而那个武师……在整个村子都被捉过来卖的时候,那个武师一下就被这些尸傀打死了。 他为了保护村子,全力施展的武艺,根本打不破这些尸傀的皮。 尸傀的数量正在增长。 数十,数百,数千! 很快,一个尸傀大军就已经组成,其中的怨气冲天蔽日,死者的大军冲了出来,却见其中,藏着一个道士。 道士手里握着一柄骨幡,高一丈,上书“聚敛百姓”。 这是他的法宝,名唤‘百姓幡’,制作方法颇为繁杂,要选不同姓氏,根据姓氏,生辰八字,万里挑一,选出整整一百个身体,姓氏,五行,命格都合适的人,然后操纵这些人的遭遇,让对方屡受挫折,不断打压,最后让他们失去一切,对人生丧失所有希望,绝望的选择在特定时节里自尽。 然后,在对方死前,现身于此,告诉对方遭遇的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如此一来,让对方含恨而亡,这一点无穷之恨不能报得,顿时化作怨鬼,毒流四体,嗟怨无穷,将之收入幡中,化无穷怨气为己用,凑足百人,才能成就这杆法宝。 他借着这杆法宝以及自己的手艺,在坟墓三已经坐了许久的大位,来往的众多势力,都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物,要叫一声‘骨师傅’。 六境道士,已开神关,如果按数量算的,掌握着神都差不多九成以上骨肉素材的买卖,其中主要是凡人和下级妖物,精怪组成的。 至于更高层级的骨肉素材买卖,一般都是强大修行者的骨肉,高境大妖的素材,甚至是龙骨龙血,麒麟皮凤凰毛之类的东西,不是他一个六境可以染指的。 这些,占了差不多剩下一成的数量。 上层的这些高级素材的交易,算是天材地宝,是走不了量的,而下层可以‘走量’的,下级小妖和凡人,基本上都是从他这里入手的。 只是,这位‘骨师傅’,今天流汗了。 一个五境武者,公开声明,要他的命,就在这个地方。 要是平时,一个五境的话,他听都懒得听,挥手就指挥人给他灭了,他手里的势力可不止是一些神都的黑帮,他还是一座中等仙门的掌门,光是六境水平的尸傀就有足足两具,仙门之中也有七境的闭关长老存在,势力惊人! 这些都是他的底气。 但今天说这话的那个五境,就在昨天,在太学门口,干了一件大事…… 现在,整个神都阳京,都知道了对方的名字。 高见。 这是一个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自己在太学的同学,公然挑战整个太学,然后连败二十人,最后全身而退的猛人。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种锋芒毕露的年轻人,在成名之后,肯定是要做点事情来展现自己的力量和威势的。 可骨师傅万万没想到,这一刀开在自己的头上。 他这次全副武装过来,只希望……能够和对方聊上两句,说不定,这事儿就不用闹的这么僵硬了。 他飘在半空之中,手中握紧百姓幡,拱手对着周围的虚空说道:“在下古白松,高见小兄弟,你通过黄老大传的话,我已经收到了。” “常言道,知江湖者,都是薄命人,说长说短,宁说人长莫说短,施恩施怨,宁施人恩莫施怨,都说是冤家抱头死,事要解交人,咱们无冤无仇,何必闹到这个地步呢?有什么恩怨,说出来,如何不能和解呢?” (本章完) 第259章 永动机 第259章 永动机 古白松,外号‘骨师傅’,名声很大,势力很大,每年从神都的下级骨肉素材之中都能赚的盆满钵满。 现在,他正在对什么都没有的虚空滔滔不绝的说着话:“古之真人,立于天地之本,中至优游,抱德炀和,而万物杂累焉,孰肯解构人间之事,以物烦其性命乎?高见先生,您是要往上走的人,针对我区区一个商人,名又不成,功又不就,又何苦来哉?” 面对着一片天上的虚空,古白松冷汗涔涔,但又不敢轻易移动,只得继续往下说:“这些小民,难耐饥饿,自卖为人奴婢,此事自古有之,我听说高见先生出身沧州,可知沧州左家吗?其尤尚祭祀,以血鼓舞祀之,以求福利,有虔诚者,至有卖其昆季妻奴尽者,乃自卖以供祭焉,皆是如此,不过地方风俗,何至于此?” “而今,东境饥馑,死者十七八,平民男女,并皆自卖,若不自卖,他们一家老小也无活路,我若是不买他们,只会更加难捱啊。” 他不断诉说着情况,从风俗谈到情理,希望能够让那个叫做高见的听进去两句。 说话的,和听话的。 虽然只是一个字的变化,却像一道无情的深渊,清晰的划分了上层和下层。 过程在结果面前一文不值,底边们的喜怒哀乐,只会被丢入这道深渊,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可胜利者真的写了什么吗,那不过是踏着失败者腐臭的血肉走出的足迹罢了。 那些凡人对古白松来说是这样,古白松对高见来说,同样也是如此。 这就是神朝的规则。 修行者的力量差距太大,那么‘人权’这种东西自然就不会存在。 就连普通人之间,互相的权力差距大了,都可以滋生出不把人当人看的情况,那在修行者这种本身差异就极其巨大,甚至可以说凡人和修行者根本就不是一个物种的情形下,所带来的蔑视能够到达何等程度,也就非常好理解了。 对古白松来说,自己这算是被威胁了,只要陈明利害,再输送足够的利益,应该是能够让大家笑着握手言和的。 说白了,修行路途之上,各种资粮都极为重要,修行正法的要养清气,要吃草木果实,天地自然,修行邪法的要养煞气,要吃骨肉血腥,各色生灵。 这都只是修行方式的不同而已,古白松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所以他口中所说的都是利益,都是在‘暗示’高见,暗示他,自己可以出让利益的。 只是,古白松越说越急,因为上面一直都没有动静。 他不由得左右观望,然后,看见了下面瑟瑟缩缩的石豉。 从刚刚开始,石豉就小心翼翼的缩在地下,但很显然,对一个已经开了神关的六境修行者来说,她的躲避毫无意义,身上散发的活人阳气,能让古白松很轻松的就发现她。 之前没注意到,只是注意力都放在感知高见身上了而已。 古白松看向了石豉。 他并不认识石豉这个普通的奴婢,每天来阳京这么多的骨肉素材,一年下来好几十万乃至于上百万,他怎么可能记得住? 但他一看就知道,这肯定是从自己那里逃出来的人。 或许……可以起到一点作用。 于是,他说道:“高先生,就这么说,您恐怕不了解我的价值,且看看我的手段,就知道我炮制怨气的能耐,您就知道我为什么能坐这个位置坐这么久了。” 说着,他伸出手,一股无形之力凭空产生,捉住了石豉。 既然对方不说话,那么就用这个现成的人,让高见看看自己的价值,知道他为什么会被这么多人依赖和器重,放心的让他来料理这么多的素材。 这可全都是因为,他的手艺足够好,要价足够低,处理各种怨气和血气那叫一个利索,最是擅长激发这些尸骸的作用。 若是换了个人,产出的素材怕是要低个一成,甚至两成!那得是多大一笔亏损啊?多少修行者会因此用不上足够的素材?那是缺多大的德?损失多大的利益? 石豉被凭空抓住,她本来已经麻木了,可此刻一来……她还是生出了一股恐惧感。 不是对死亡的恐惧,她对死亡早已麻木。 她恐惧的对象……是眼前的‘骨师傅’。 她曾经见过对方的‘手艺’,一切都是以极致的痛苦为导向的。 光是一个最简单的打板子,他就会带上亲自调教的一些掌刑,让这些人开始打板子,这打板子的手法是仔细调教过的,打上一板子,大腿上的肉都会一片片的飞起来,连肉带血飞的满处都是,等到打至十几下,肉已飞完,便露出骨头。 他这时候,便会吩咐掌刑的,不要拿板子平打,却用板子横在大腿上乱敲,砍的骨头喀拉喀拉的响,有的还将骨头生生敲开,骨髓飚出来好几尺远…… 就算不奔着人命去,平时里的折磨也让人难以接受,像是一些‘失去价值’,只剩自己这条命还有用的人,就会被带着镣铐和链子,固定在铁桩上,头发也被拴在铁钉上,这都是为了限制他们的自由,压迫他们的躯壳让他们产生额外的痛苦。 他们的脚被板夹住,背上和胸上缠着链子和刑具,恐怕要压断了肋骨。带着镣铐和链子的犯人,被强力推进高度只有一臂长,三角形的又小又窄的笼子里时,为了关上笼子把他的头压低到和四肢挤在一起,好像没有骨头的一堆肉塞在笼子里,打开笼子后,这个人带着链子和镣铐被拉上来时,几乎看不出人样。 再有别的,像是打一个弯曲的管子,扯直了要够二丈多长,把犯人赤剥了,用管子浑身上下起来,管子上边开一个大口,下边开一个小口,用沸滚水,从这头浇进去,周流满身,从那头淌出去,一直到人受不住为止,这个开水不可间断。 还有用铁钩,从鼻孔刺入,刮取人的脑髓,一点点刮出来,最后将人脑髓刮干。 十指钉竹签,虿盆蝎浴之类的更是许多,养养都能痛得人屎尿一齐倾,惨酷不可言状。 这一切,已经发展成了一门手艺。 为的就是尽可能的创造出足够的‘怨气’,要人死之后,怨灵足够强大。 想想看,不过是一介凡人而已,但死后的怨气,却能让他们凭空成为一境,二境,甚至手艺好的,能折磨出三境的怨灵! 这是什么级别的利润?这是什么级别的生意? 一个凡人,根本不值几个钱,但经过这么一套流程下来,死后就能变成一境二境的怨灵,处理掉这些怨灵,其中的各种灵材,都能用到神都的运转之中,或者用到一些邪修的修行里面,乃至于拿去炼丹炼器,也都是好东西,不愁卖的。 简直是永动机一样的产业。 凡人,折磨一下,就能变成灵材,要不怎么说这门手艺这么重要呢?甚至重要到可以成为骨师傅的安身立命之本! 要知道,古白松作为这门手艺在神都的招牌之一,经过他手里料理的人或者妖,变成怨灵凶灵之后,普遍都在三境起步! 他调教出来的掌刑人,以及他所在的仙门弟子,都是个中好手,所以这座仙门才能在神都立足。 而见识过这门手艺的石豉,这个连名字都土里土气的小姑娘,害怕的动弹不得。 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在此刻被极致的恐惧压制着。 她想要死,她甚至想要被吓死,或者咬舌自尽之类的。 可是…… 做不到。 这一行最得心应手的,就是让人不死。 死了可不行,死了,变成的怨灵,其怨气就没有那么大,就不是合格的灵材了。 杀人多简单啊,有的是杀戮效率比他高的人,但怎么才能勾起人心里的恐惧,怨怒,愤恨,然后在达到顶端的时候,他是专家,是大师,是匠人,是靠着这门手艺就可以在神都立足的顶级手艺人。 这么大的利益,不信那个叫高见的人不动心——!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石豉,突然抬起头。 现在是晚上,按理说,应该是黑黑的,只能看见神都运行时候如同星座一样的光芒。 但此刻…… 天亮了。 无数道金光,射冲斗府,金光直照到外面,那些怨鬼和尸傀都跑着躲避,眨眼便不见了。 这些金光,幻化出种种异象。 犹如净水,洗除尘劳诸垢染故。犹如火王,烧灭一切烦恼薪故。 犹如大风,行诸世界无障碍故。犹如虚空,于一切有无所著故。 犹如莲华,于诸世间无染污故。犹如大乘,运载群萌出生死故。 犹如重云,震大法雷觉未觉故。犹如大雨,雨甘露法润众生故。 光颜巍巍,如明镜净,影畅表里,威容显耀超绝无量。 “佛门?”古白松皱眉。 没听说过是佛门修士啊,而且这般纯正的佛光……看着没有任何杀力,应该只有超度之能。 不对,这人是想超度自己的尸傀,化解其中的怨气?那这不是要把自己积累到如今的百姓幡都给超度掉? 这是想给自己压价? 那可不行啊。 却见古白松一顿手里的骨幡。 霎时间,黑云匝地,红焰飞天,然后火焰消灭,化作一道暗光,黑云影从,一股黑气,从天而降,黑气中,人头攒动! 黑气反生,天云惨凄,朝着天空扭动,那道气化作无数人头,人头散至半空里,刮起怪风,飞砂走石,撼地摇天! 影里,纷纷血雨,人头滚滚,五毒备具,黑气之中,爱好呼暴声沸然,血肉溃烂的腐味不断飘散,众多冤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咳喘,血溢、血泄,身热骨痛而为浸淫,怨气上达则水旱所兴,生灵涂炭,怨气所积,灾异之来,怨气薰蒸,天示之应。 怨气,是可以招来‘天灾’的。 于是,在这周围,天灾降临了。 弥漫怨气结成堆,凛冽凄风团作阵,上无以慰顺考之灵,下无以释天下之愤。于是上结,酷虐水旱为沴。是以日月无光,雪霜夏陨,海水沸出,陵谷易处,列星失行,天空之中有阴云纠结,似乎要下落为灾殃! 只是,在下落之前,天空之上,张开了一只瞳孔。 古白松顿时瞪大眼睛! 那是什么东西? 刚刚被怨气呼唤而来的众多灾殃,霎时间被全部驱散! 那是,太岁的眼睛! 灾神,在它的面前,一切灾殃都要退避! 仅仅只是太岁的神韵现身,那一只在红色星球之上的金色瞳孔,轻而易举的就将所有的灾劫压制。 太岁,既能降灾,也能驱灾,只是一般情况下他不会驱散而已,这是恶神,对凡人并没有什么善意可言。 但在这里的并非太岁星君本身,而是高见。 所以,灾殃消散。 但那些怨气没有消散,那些阴鬼冤魂也没有消失。 古白松再度顿了一下手中的法幡,原本哭嚎的冤魂,突然变的凶厉起来! 上百厉鬼,卧嗥如猪,横亡的怨气变作诸多兵器,肠化为筋,几多磷火,以血身污佛光,铁索钩锁,碓捣磨舂,凶恶悖戾,要将自己受的诸多苦毒倾诉出去! 但紧接着,那些佛光再度闪过。 随着佛光闪过,有真言响起,分为六字:“唵,婆,髻,驮,那,莫!” 于是,光焰升起。 大智焰光明,灭除诸罪垢 一切众生心,作最上利益 一切众生心,了境界清净 一切众生心,平等无差别 一切众生心,欢喜生爱乐 许多冤魂,顿时感受到了身上的苦痛,开始消解。 实际上,这并非消解…… 只是,非想以神咒之力,将所有苦痛背负于自己身上。 此刻,在天上,龙影闪动。 高见立于龙上,看向旁边,浑身被血印爬满的非想:“非想大师,你没事吧?” 非想没回话,只是说道:“我替诸怨魂受此苦,尔等再无拘束,快重入轮回吧。” “休想!”下面的古白松怒吼! 高见看了下面一眼。 真是…… 什么?这帮人不会觉得高见在听他们说话吧? 实际上,高见只是在定位而已。 该杀了。 (本章完) 第260章 都是死人 第260章 都是死人 古白松,以为高见是来和他们‘商量’的。 可他们实在想得太多。 高见用太学来垫了自己的名声,如今名声响彻整个太学,再摆明了自己和户部尚书李驺方的关系,以此来‘压阵’‘竖旗’。 然后再带上了修为未知,可绝对不是什么弱者的非想大师,以及七境大妖舒坚,再加上六境真龙丹砂。 他是来请客吃饭的? 哈哈,真的,实在想太多了啦。 就算非想不会动手杀人,但他超度那些怨灵却是一把好手,把怨灵交给他,然后……剩下的交给舒坚和丹砂就是了。 他可是准备……把整个坟墓三,所有从事采生折割这个事儿的人,全都屠了。 开什么玩笑,每一个和高见深度相处过的人,对他的评价都惊人的相似。 平静的外表下面,是难以置信的杀性。 杀! 屠他奶奶的! 你们能杀,我不能?什么道理! 既然你们可以杀戮弱者,你们可以将自己的各种歪理邪说贯彻到弱者的身上,那我为什么不行? 就和赫仑萨保说的那么多东西一样,什么‘圣人之理’,什么‘弱肉强食’。 去他妈的! 你们这帮渣滓,可以去找各种各样里胡哨的说辞来给自己的暴行讲道理,来粉饰各种各样的事情,那我肯定也是一样啊。 所以高见在杀赫仑的时候,就已经说了! 他不想进行哲学辩论! 他不想去讨论什么弱肉强食,什么一视同仁,什么食人者治人之类的屁话,不想去和他们讨论什么世界观,价值观的东西。 都几把扯淡! 你们能够贯彻自己的世界观,是因为你们够强! 那么,只要我够强,我也可以贯彻自己的世界观,我也可以将你们那些屁话道理全部否决,我说不行,那就是不行! 如果有人觉得不对,那就和刀说话吧。 比如说现在—— 古白松,这个对自己的‘手艺’极为自豪,陶醉的手艺人。 很多人会有“否极泰来”这样的观念,认为都成这样了还能糟糕到哪里去呢?但殊不知,其实很多时候,地狱不止十八层。 遇到古白松这样的人,那你就算是遇到地狱十九层了。 那么,高见就要告诉他…… 遇到我,算是你报应到了。 古白松的怒吼传来。 但下一刹,金气涌动。 金主肃杀,所以秋天的金气涌出来的时候,草拂之而色变,木遭之而叶脱,是之谓‘秋风肃杀’。 庚金所在。其运凉,其化雾露萧飋,其变肃杀凋零。 庚乃秋天肃杀之气,庚金掌天地肃杀之权,主人间兵革之变。在天为风霜,在地为金铁,谓之阳金,刚健为最。 但是,庚金得水而清者,壬水也,壬水发生,引通刚杀之性,便觉淬厉晶莹。得火而锐者,丁火也,丁火阴柔,不与庚金为敌,良冶销熔,遂成剑戟,洪炉煅炼,时露锋砧。 而此刻,壬水,丁火,都恰好存在于这里。 那就是,丹砂所操纵的‘海火’。 丹砂作为真龙,本就是东海水主,海火是水中火,所代表的就是阴柔之火,她操纵的术法,更是能够直接创造出壬水。 所以,在丹砂的帮助之下,舒坚口中喷吐的庚金之气,得到了极大的强化! 壬水发生,引通刚杀之性,淬厉晶莹! 丁火阴柔,不与庚金为敌,遂成剑戟! 却见舒坚口中喷吐出来的庚金之气,在丁火壬水的交错之下,化作一口口神兵利剑! 剑气冲头,宝剑如流,化为长龙! 紫电青虹如雨集,锐锐青锋射云天。 剑气冲而南斗平,喑鸣则山岳崩颓。 声若沸汤,溅起四周肉眼可见的尘浪数十丈,一声霹雳,火光雪亮,腾腾金气穿入云头,那所谓的‘百姓幡’,只一下便被穿了个大窟窿! 这种战斗就是如此,所有的‘招数’,实际上都并非固定的,这些招式都是可以运用在实战之中的,固定的动作只不过是修行的练法,正常来说,这些所谓的“招式”,实际上都是一整套面对许多种情形都能正常对应的策略组。 用正经的方式说,就是一招有无数变化,可以应对很多情况。 古白松大惊失色,这可是他积攒许久才有的大宝贝!他原想着,就算护不住自己,也能逼出对方一两件压身的宝物,却不曾想到,竟然连对方第一个术法都挡不住! 于是,他马上高呼:“住手,住手!尔等可知,我身后可是黄泉一脉,那是顶级大仙门,你杀了我——”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庚金剑气已经落下。 这可是沧州鼠山,引以为傲的,压箱底的招数。 嚓,轻微的好像是割破纸片一样的声音,一道辉光爆发,下意识间,古白松启动了自己的术法!一刹那——他拼尽全力,终于扭动了脖子! 然后,古白松浑身上下被金气刺入。 这种伤势,被称之为‘金创’,也就字面意义,被金属之物所造成的创伤。 头痛,寒痹,筋挛,金气刺入肉身,一气之余烈涌动,万物凋零,可识真金之肃杀,古白松的内天地刹那之间千疮百孔! 感天地肃杀恶气。他眉毛先落,金气入肺腑,紧接着,面发紫泡,金气已入肝,再之后,脚底先痛,再穿破,遍身如癣,此为五脏受病。 但很快,他浑身便麻木起来,此曰皮死,麻木不仁;再曰肉死,针刺不痛;三曰血死,溃烂;四曰筋死,指脱;五曰骨死,鼻柱坏。此三者,为金创受伤之不可治者也。 古白松看着自己的伤势,知道肉身已坏,再无生机,旋即头顶天门一开,神魂透体而出,想要遁逃! 但神魂刚刚从体内遁逃而出,眼前霎时间,突然充满了绿绿的东西。 但这些绿绿很快褪去,一切都变得灰白。 眼前的这片景色,立时展现出一片没有任何色彩的无垠的空间,一切都像是半透明的、触摸不着,虚无缥缈。 眼前什么景色也也分辨不出来,近看仿佛是一面无法映照任何形象的颤动着的镜子,朝远一点看又像变成了雾气弥漫的平原,再往远看,什么也没有了,没有轮廓也没有边际。 影影绰绰的幻象一般的奇境,这些景色像梦一般模糊而奇异,使人感到空间已被封锁,似乎被某种东西划定了界限。 不过有一点是真的。 这里是‘梦’,这里是……欲界。 高见不知何时挥刀,而他的刀法,可以将人拖入欲界。 这里,是梦境的所在,一切欲念的集合,众生思绪的倒影,万物的‘意念’的汇聚之所,所有思想的回音在这里反复波荡。 神魂来到此处……就好像是是什么准备都没有做的人,从船只上跳入大海一样。 身体是船,神魂是人,而欲界……就是下面的大海,存在于每个人的身边,当失去了肉身的庇护,又被拖入欲界之后,就像是人落入了冰冷的大海之中…… 哗啦,哗啦,哗啦。 海水的冲刷是那么的闲适,在一片混沌之中,梦境总是让人觉得昏昏欲睡,色块和景色在这种昏沉之间崩裂,散乱的奔腾,仿佛无穷无尽,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将眼前所有的一切展开、拉长、延伸,从中抽出无数阴暗的丝线,将它们铺展在眼前。 最后—— 一切归于沉寂。 神魂,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散了。 此刻的神都之中,古白松的尸骸悄无声息的落下,砸在了地上。 下面的尸傀失去了主人,纷纷丧失行动能力,僵硬在了原地。 石豉,这个姑娘也呆呆的落到了地上。 但,到现在,也没人理睬她。 天空之上,一条龙影大摇大摆的划过云层,从她的头顶经过。 上面,突然传来了一个男声。 “姑娘,逃吧,去新修的那座寺庙,就是有一座高耸佛塔的那个地方,路上如果遇到其他逃出来的人,也可以让他们一起去,今天晚上,这里要死很多人,躲在那里,不会有事。” 语罢,龙影已经消失不见。 但声音已经传出去了。 那是高见的声音。 此刻,在丹砂的后背上。 “没想到啊,六境就能在神都负责这种生意了,你说,鼠山是不是也可以在神都搞点差事啊?”舒坚有些感叹着说道。 “肯定不行,修为在这种事情算小事,要干这些,主要靠的得是手艺,这个骨师傅,我从黄叔那里看了,手艺很好的……唉,这个姓黄的,怎么起这么个名字,他咋不叫黄爹?”高见揉了揉太阳穴,有些苦笑。 “六境修行者的尸骨,应该挺值钱的吧?”丹砂一边腾云,一边开口问道。 “烧了吧,这些灵材如果我们用了,那之后想要禁绝这种事,可就难了。”高见摇了摇头,如此说道。 “好。”丹砂说着,海火环扩张而出,将尸骸和那一杆‘百姓幡’一起焚毁。 焚毁之后,却看见其中无数的怨灵,呼啸而出。 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的阴鬼,有的是曾经的积年老鬼,有的是最近崭新诞生的全新怨灵。 但很快,旁边没说话的非想大师,开口了。 他端坐原地,如悬处虚空,身周浮现异象,各色乐器,天宝,不鼓自鸣,此众音中,皆说念佛、念法、念比丘僧。 如是演说妙法,度苦众生。 无数的鬼魂在其中,纷纷端坐,瞻仰天人宝相,其身也如阎浮檀金色,坐彼华上,见像坐已,心眼得开,了了分明。 如此,所过之处有净光闪过,怨灵带来的污秽气息消散无踪。 非想的身体分化,诸多法身化作残影,来到了诸多怨鬼身边,与其交谈,开解其怨,劝说对方放下,甚至还主动承担其罪苦,一切所受折磨,皆转移到了非想的身上,所有怨气都被非想承接。 如此一来,鬼魂们纷纷轻松解脱,于是手举头顷,往生极乐世界,前往轮回了。 高见,丹砂,和舒坚,人龙鼠三者看了这么一圈,都有些讶异。 接着,高见问道:“非想大师……你,还好吗?” 因为,此刻的非想,看起来情况不太对劲。 却见他的身上,无数的血色纹路开始攀附,种种痛苦。殃恶未尽,不得相离。展转其中,无有出期。难得解脱,痛不可言。天地之间,自然有是一痛、一烧,彻入骨髓,生、死、老、病、众恶露从身而出, 非想双手合十,轻声说道:“如是至心,令声不绝,具足十念,称南无阿弥陀佛。” “称佛名故,于念念中,除八十亿劫生死之罪。” “命终之时,见金莲犹如日轮住其人前。” “闻佛所说,应时即见极乐世界之相。” 念完颂词,他才睁眼,站起身来,对高见说道:“无妨,怨灵身怀冤屈怨恨,若不帮他们承担,恐怕永远都无法让他们重入轮回,所以我只是提前处理了一下而已。” “帮他们承担了,那你身上这些,又该如何处理。”高见指了指非想身上的恶露。 非想轻笑:“伸冤这种事,高施主不是最擅长了吗?” “倒也是,那我们继续?还受得了吗?”高见如此问道。 非想笑道:“接下来的事情,就用不着贫僧了,我处理的只是怨灵而已,高施主,你们才要处理活人。” “什么活人不活人的,都是死人。”高见如此答道。 是的,都是死人。 黄叔报上来的名单,一个都别想活。 “怕是没那么简单,你杀了古白松,那么黄泉一脉应该很快就会找上门来了。”非想提醒道。 高见凛然,点了点头。 黄泉一脉,他是听说过的。 或者换个说法,叫“幽明地”,这是神朝的一座顶尖大仙门,其势力巨大,强者如云,是和天工山,真静道宫等等其名的大门派。 幽明地的山门在一处黄泉所在,镇压黄泉,提炼幽魂为山门底蕴,所以也被称之为‘黄泉一脉’。 现在看来,就是这座大门派,在主持坟墓三的诸多事宜。 骨师傅古白松,只不过是他们的手套而已,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只不过是个‘匠人’。 (本章完) 第261章 工业体系,重构功法 第261章 工业体系,重构功法 一夜过去。 整个坟墓三,各种名号响亮的‘大人物’,都埋进了坟墓里。 一听他们的名字,各个都响当当的! 什么‘骨师傅’,什么‘活阎王’,什么‘血池君’,什么‘再世硃粲’,再什么‘杀王’,一个名头比一个名头大,所做的事情也一个比一个残忍。 他们所做的东西,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像是骨师傅,负责的就是近似于‘永动机’一样的素材生意,从外地进货过来,加工一下这些货物,普普通通的凡人,就变成了具备品级的怨灵和骨肉素材,堪称一本万利。 那个活阎王,则做的是另一门手艺,讲究的是将怨灵糅合起来,做成法宝,像是骨师傅手里的百姓幡,就是他们的技术。 再比如那个再世硃粲,这个做的生意就要大一点,他们负责的是整个运输环节的事情,手里握着很多仓库和飞舟,像骨师傅的货物,就是从对方手里进的。 这是一套产业链。 有着完整的体系,谁做什么,谁做什么,上下游,各种配套设施,配套产业,都是完备的。 这不是什么某个势力,某个人想要做坏事,恶念一起生出来的杀人案。 那种事情,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件犯罪而已,想要清理一件犯罪,那难度太低了,谁来都能干,大不了就和凶手换命而已。 但眼前的事情不一样。 高见经过这一晚,非常清晰的看见了这一切的运行逻辑。 这是工业! 这是一整套体系完备、配套齐全、协同高效的现代产业体系! 这一套体系,效率非常高。 就好像养鸡场的,养鸭场的流水线一样。 骨师傅这种就属于养殖场里的技术专家,技术领导。 一只鸭子养殖好了,送到厂里,一排排的活鸭,被整齐地挂在流水线上,经过宰杀、脱毛、开膛等一系列工序后,分割出鸭头、鸭舌、鸭脖、鸭掌、鸭肝、这些卖给别人做鸭货。 鸭羽绒拿去做被。 鸭最长的几根羽毛可以拿去做羽毛球,或者做装饰物。 鸭肉做成肉鸭,拿去做便宜的果木炭烤鸭。 分割之后,再经包装,销往各大城市之中。 这就是现代产业,产业协同高效,依托完备的产业体系和齐全的配套设施,生产制造全流程融会贯通,极大提升了鸭子的各种材料的生产供应效率。 高见对此看的清清楚楚,所以,这一晚上,他的表情不太好。 一夜过去。 “呼,这一晚上,真累啊,不过这样的话,之后应该就没什么事情了吧?”丹砂看着朝阳升起,甩了甩头。 此刻,他们正在返回的路上,正准备回丹砂 “没那么简单,咱们干的事情,只是第一步。”高见摇了摇头。 “只是第一步?你是说之后黄泉一脉的那个什么幽明地会来找你?”丹砂又问。 “那也只是小事。”高见再摇头。 说实话,这些事情,其实都不难办。 如果真的只是和某个势力有仇,那可太简单了,和势力有仇,真不算什么,高见当初面对左家,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但现在,他面对的不是一个势力,而是一个‘体系’。 随着发展,产业融合程度不断加深,不同行业、不同环节、不同地区的产业协同的效率越来越高。 产业体系配套完整意味着产业规模大、门类齐全。 这就代表,这种规模大、门类全的产业具有较强的抗冲击能力和自我修复能力,不同行业、不同环节、不同区域间既联合协作又相互补充替代,在局部受到冲击和影响时,依旧能够保持整体正常运转并及时修复。 对这个行业的从业者来说,这有助于维护产业发展的稳定与安全。 另一方面,这也意味着产业体系内部就能形成规模庞大的市场空间! 就像是挖金矿能催生出卖铲子的行业一样,这种产业体系实现自我循环,也能保持产业发展模式和路径的多元化,为产业的演化和进阶提供了更多空间和选择,有助于保持产业体系长期的稳定和多样性。 说人话就是,这种体系具备‘自持性’,一次两次对产业的打击根本没办法阻止这种事情的持续。 百万槽工衣食所系,又岂是一家之事?一两个产业环节的损失只会让很多眼红的人赶紧进来填充生态位。 生态位不会空缺,利益和权力都讨厌‘真空’,一旦产生真空,就会迅速将周围最近的事物虹吸进来,填充原本的模样。 幽明地,骨师傅,都只是其中的一环而已,这个体系……才是真难办的地方。 “都是小事,那不就都办完了,那你在担忧什么?”丹砂歪了歪头,不太理解高见的担心。 “没什么,那些事情以后再想吧,走,我们去太学的藏经阁吧,舒长老估计都等不及了吧?”高见笑笑,摸了摸头顶的舒坚。 舒坚一听,立马来劲了,猛的抬起头:“好了?那赶紧去吧,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急,那可是太学藏经阁,去一趟肯定会大有收获的!” 鼠鼠来神都,可就是为了这个,只是当初因为赫仑萨保的事情,被赶出来了。 现在能进去,他一下就来了精神! 丹砂其实也很好奇。 她也是听说过的。 太学藏经阁。 可以说是整个神都,最包罗万象的藏经阁,其中珍藏的功法,外面说不定听都没听过。 世家大族,亦或者顶级仙门,肯定都有自己的珍藏,但这些珍藏多是小家小户私藏的东西,也就自己这一脉。 而太学的藏经阁,可是放了无数的功法,说这里是神朝自己的公开数据库都没问题,这绝对是整个神朝唯一一个的好地方。 虽然她来神都,其实只是想来玩玩,想跟着高见一起转悠转悠,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但是……如果是‘想玩玩’,那岂能放过太学藏经阁这种著名景点? 提到太学藏经阁,很明显一龙一鼠都起了兴趣。 “恩,我也很想去看看,说不定还能精进我的武艺,甚至是帮我打开精关。”高见点了点头:“那这边的事情就交给非想大师吧,我们出发!” “好!” ———————————— 太学,藏经阁。 今天,高见背后跟着丹砂,脑袋上顶着舒坚,和所有太学生一样,进了藏经阁。 藏经阁里,顿时有许多人朝着高见看过来。 但也没什么人朝着高见走来,说白了,大家和高见,还不熟。 太学之中,倒是有一些小团体,小圈子,一般是同类型的修行者聚在一起,或者因为家世原因,仙门联盟之类的原因集合在一起,组成了类似‘集会社团’‘兴趣小组’一样的学生组织,但那些都是私下里搞的,明面上这些东西没什么意义。 高见既不属于世家团体,也和仙门联盟没什么关系,甚至因为前天的事情,其他人对他也有些观望的意思在,因此没什么人过来拉关系。 修行不只是比拼战力,人情世故也是很重要的啊,在你的战力达到绝对碾压之前,人情世故肯定是能发挥很大作用的。 不过……那些之后再说吧。 今天来,高见只是为了看看藏经阁之中的东西的。 所以,一进入其中,他也没怎么搭话,就自顾自的朝前走了。 丹砂和舒坚也没说什么,都已经到这里了,要做什么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舒坚很兴奋,但也很安静的冲向了妖族的修行法那边,而丹砂则饶有兴致的到处逛逛,没什么特别需要的,就是看看而已。 藏经阁的分类很详细,主要是通过修行方式和修行目的这两方面的不同进行的分类,比如按照三关分类,然后又按照细类和修行途径分成许多小类,分的非常的细致。 同时,为了方便检索,还养了很多的书妖,这些书妖每一个负责一块区域,要知道区域内每一本书的位置所在,以及这本书简介和效果。 所以当高见走到精关的区域,马上就有一只书妖凑了过来。 这只书妖是个女的,散发着微微的墨香,长相秀丽,长发漆黑如瀑,衣衫和皮肤都是雪白,乍一看就像是一本书上的白纸和墨痕一样。 书妖这幅长相倒是很正常,毕竟是书嘛。 “大人,您想找什么书?”书妖朝着高见行礼。 “我就随便看看,不用管我。”高见随手将对方拨开,然后看向了眼前那巨大的墙壁,墙壁之上,满满的全都是记载神韵的事物。 玉简,竹简,兽皮,书本,石刻,图画,甚至是剑痕,雕塑,破碎的栏杆之类的东西。 这些都是书。 书并不一定得是书的样子,只要能够承载神韵,都可以放在这里。 重要的是里面的神韵。 高见在这里,深吸一口气。 他仰望着上面所有的神韵。 这可真是—— 发达了啊! 可惜……锈刀的刀锋不够多。 高见一直以来对锈刀刀锋的增长都是佛系的态度,可现在,他突然觉得,这东西真是越多越好啊…… 只是,转头一想,每次锈刀开锋,他都会遇到不是很好的事情…… 这么一想,高见刚刚兴起的兴奋感便又消失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还不如没有锋芒的好。 一念及此,高见便平静了下来,他只是环顾四周,又看了看周围的情况,然后抽出一本刀法,开始参悟神韵。 神韵这种东西,不需要锈刀也能参悟,但那就需要慢慢雕琢,拆解意境、识度、气势,然后得其神韵,甚至如果悟性不够,还有领悟错了的可能。 同一份神韵,两个人练,搞不好能练成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东西出来。 所以有说法是:“神韵不逮前贤,有过往哲,变古则今,赋彩制形,皆创新意。” 不过,高见的悟性还不错。 哪怕没有锈刀,他一样是天才。 于是,他开始沉下心,开始阅览太学群书。 太学藏经阁之中,除了这些功法,其实还有类似于‘报纸’一样的时事新闻栏目,但高见没怎么看那些,他只是沉浸在诸多功法之中。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高见顿时发现了一件事…… 那就是,玄化通门大道歌,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高见现在修行的功法,本质是来说,是自己研发的,玄化通门大道歌,给予的只是‘原理’,高见是根据原理,自己搓出来的。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么搓出来的功法,其实已经相当不错了,肯定是最适合自己的。 但他现在发现……自己的见识,还远远不够。 虽然有了‘原理’,但就好像电池的原理都一样,但电动机的结构却可以天差地别,原理是原理,工艺是工艺。 高见现在修行的功法,运用了许多高深的原理在里面,但应用的手段……他本以为已经可以了,但实际上,却发现,有点拙劣。 他自己的智慧,终究比不上无数人的智慧。 但现在,这一点,在此刻,有了弥补的机会。 高见这时候发现,整个神朝前辈们的智慧,且不谈他们的道德品质如何,就修行之上的智慧,确实是有很多的可取之处。 看这些功法,然后再加上玄化通门大道歌之中的原理,高见就像是一个学精通了所有原理的理论专家,又去接触了顶尖的工程学实践案例。 实践和理论的完美结合。 这些功法的原理或许差了点,功法创始人应该是比不过三位地仙的理解,但为了弥补这些,他们想了很多精妙的法子,来缩短这种原理上的差距。 手工雕,确实落后于机雕,但只要肯下功夫,做到大师级的水准,手工雕也能迸发出极高的精度和水平。 落后的原理,未必不能发展出超越高深原理的应用手段。 二本兵只要加的buff够多,也不一定输三本兵。 现在高见看见的就是这种。 而这所有的‘精妙工艺’,这些化腐朽为神奇的巧思,都像是泉水一样涌入高见头脑之中。 他不需要学习这些功法,他只要参考这些思路就行了。 这些巧思,将会帮助他……重整自己的功法! 所有原本的‘笨办法’都被去掉! 高见,如饥似渴。 (本章完) 第262章 除夕已至 第262章 除夕已至 很多时候,一个小巧思,能够省下很多力气。 就好像是流水线上,需要给产品翻面,有的地方,需要雇一个人随时待在那里,手动翻面。 而还有的地方,设计了一根铁丝,就能够让所有产品自动翻面。 其中省下的成本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而高见缺的,就是这种小巧思。 真气下流充幽关,神安气洞,上与天通,越出地户,过度天门。 原来,只需要将精气朝着气海之上的幽关所在灌注,就能够打通神关和精关之间的连通,将‘神气’连通起来,极大的提升精气的掌控能力。 又比如,绛宫之中,有一神,名为元丹,真气日光之色,从泥丸中入,下布项中大椎骨首之户,就能够迅速的提升精关的气血,称之为‘上招日光,灌我形躯’。 如此种种,许许多多的,这种可以被称之为‘压箱底’的小窍门,被高见全部收入囊中。 他如饥似渴的翻看着这些书籍,并不求领悟这些功法的真髓本意,也不指望学会这些功法,他只是想学到更多类似的诀窍,更多在人身之中方便运转的技巧。 正因为如此,他翻看的速度极为惊人,差不多半个时辰就会换一本。 但……饶是这样,他一天下来,也就看了十来本,一直到太阳西落,高见都还在沉浸在这种气氛之中。 这一天的进步,比他之前自己琢磨到现在都大。 他算是了解,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泡在藏经阁里,一年四季都不怎么出来了。 而且,他才看了十几本书。 太学有多少本书? 反正单位肯定得用‘万’来计算,每一本都是这个水平,甚至是更高的。 这是何等巨大的财富?而神朝,就让这么巨大的财富,就任由他们如此取用,只要你能考上太学。 果然,这个东西,才是太学最有价值的地方啊。 高见沉下心去,继续学习。 太学没有宵禁一说,你自己能学多久学多久,爱学多久学多久。 所以,高见一直待到自己头昏脑涨,神魂疲惫,这才抬起头。 阅读神韵,实在是非常的辛苦,对高见来说压力并不小,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有一种昏昏沉沉,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睡过去的感觉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满心欢喜! 无他,收获太大了! 心生种种法生,森罗万象纵横,信手拈来便用,胸中扰扰,方得渐清。 诸多疑窦,此刻消解。 此前种种内耗的各种设计,都得到了修改,高见现在已经有了许多的思路,只需要找个地方好好闭关,然后重新修正自己的运功路线,在不变更功法立意的前提下,将整个运行循环周天全部优化一遍! 只是,这些事情不是现在做的。 现在优化也没什么用,高见觉得,现在的情况,还远远没有到达极限,太学的书还有很多很多,他才来这里没多久呢! 回去,好好休息休息,然后再来,等积累的底蕴足够,再来尝试优化,争取一次到位,让自己的修行法彻底完成一次蜕变! 这么想着,高见揉了揉太阳穴,选择了站起来。 过了多久了? 高见不太清楚,第一天之后,他就没有记时间了。 但想来应该也不会太久,毕竟他的神魂也有极限,第一天的时候其实已经相当疲惫了,只是被兴奋感压住了而已。 他摇了摇头,走出了单独的房间。 实在是有点疲倦,他忍不住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想要走出藏经阁,顺便去外面搞点吃的,放松一下,然后回去睡觉休息。 只是,走出房间的时候,高见突然愣住了。 不是…… 人呢? 他环顾了一下周围,却看见,往昔热闹的太学,此刻却一个人都没有了,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些值班的书妖还在周围晃荡,整理书籍,搬运新书之类的。 而且,这些书妖看见高见的时候,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似乎是有些不可思议。 高见于是上前,主动搭话道:“各位,怎么人都没有了?我才看完书出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大人,您……不清楚?喔,那您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今天,是除夕啊,大家都回去了,今日神朝上下都歇息了,要回去准备年底庆贺与祭祀呢。”书妖们马上说道。 高见闻言,眨了眨眼睛。 “对了,和我一起来的那只老鼠和龙呢?”高见则转了个话头问道。 “这个……我们就不太清楚了,但现在藏经阁只有寥寥几人,大人您回家一趟,说不定就见到了,今日神都热闹,四处都要庆祝,天坛那边更是有奇景可看,大人要是错过了,就只能等明年了。”书妖们说道。 高见微微点头,表示明了,再度感谢了一句之后,就转身离去。 他走到了外面,看向远方,发现今日的神朝,气氛确实不太一样。 满城雪积,万瓦铺银,鳞次高低,尽若堆玉。 太学所在的位置相当高,所以可以站在这里,往下看去,神都是一座飞行的立体城市,从这里看过去了,便能瞧见时许多漂浮着的浮空岛,岛上片白,此时日暮晚炊,千家万户,青烟四起,居民家户架柴燔燎,火光烛天,挝鼓鸣金,放炮起火。 站在此地,望之有红光万道,众多门户焚火放炮,点柴燔祭,还有放烟,造响动,于是整个神都,都可以看见漫天炎焰火云,巷巷分岐,街街转圜,有灯火为界隔,不断传来聒耳声喧,震腾远近,触目星丸,错落上下,如此奇观,让高见幽立高空,俯眺嚣杂,不禁啧啧称奇。 高见很熟悉这些,这些事情,全都是为了‘驱逐夕兽’而做,所以今日的名字,才叫做‘除夕’。 从今日开始,天坛大祭就要开始了,这些太微垣各处的住民开始进行的仪式,都是天坛大祭的一部分。 不过,神朝用了一种很巧妙的方式来控制大家进行祭祀,那就是‘习俗’。 是啊,到年关,那么大家都有一大堆的习俗,要做这个,要做那个,这些习俗成为了一种文化,一种每个人都必须做,甚至期待着做的仪式,谁家过年都会下意识的遵守,这个叫‘过年关’。 想着这些,高见离开太学,自己御风而行,从文昌宫来到了别处。 太微垣都是有钱人,有权有势者所待的地方,因此在这里可以看见许许多多摆在街上的过节庆祝用的东西。 说是过节庆祝用的,实际上,都是天坛大祭的一部分。 在街上,许许多多的人们,手里捧着蜜饯珍果,容器也是玉杯宝器,珠翠朵,孩子们拿着犀象博戏,这些诸色戏弄之物,无不备具,皆极小巧,不一其名,不一其巧。 各家门上都有新历、诸般大小门神、桃符、钟馗、狻猊、虎头,及金彩缕、春帖幡胜之类,为市甚盛,夜烛糁盆,红映霄汉,爆竹鼓吹之声,估计是想要喧阗彻夜了。 还有一些杂耍团队,也都是修行者带队,一个个二境三境的修为,在街头用各种明灯幻术表演。 却见两边分作两队,一边驰出一队象灯,一边驰出一队虎灯;一边驰出一队犀牛,一边驰出一队狮子,都是灯火所成,栩栩如生,但又炫彩无比。 还有黑熊、白兕、赤豹、黄罴,奇奇怪怪,约有数百,用人拉着飞跑,鼻里生烟,口中吐火,如雷轰电掣,地塌山崩,这边百兽,那边群龙,合将拢来,啪一下化作珠帘焰塔,葡萄蜂蝶,雷车电鞭,不一而足,如是又一声迸散,万灯齐明。 高见所看,此般一合之费,不啻中人十家之产,而这般场景,在太微垣之中不断的发生,到处都有类似的景观,大家都得请点这种手艺人,用来给自己妆点妆点。 而且,还有很多穷人也在这时候抵达了太微垣,没别的,都是过来‘讨赏钱’的,可以看见,许多贵家富室,各以钱米犒闾里之贫者,过不起年的人,今日过来,都能得到一份赏赐,或是酒肉,或是布帛,或是钱粮,反正按照规矩,肯定不会让你空手而归。 所以,人人都喜笑颜开,大家都开开心心的。 突然一下,昨天坟墓三的诸多尸傀和血肉好像就都不存在了,神都又变的壮阔,美好,欢快起来了。 爆竹惊春喧阗,夜起千门箫鼓。 这个世界,多么美好。 家家门口都有各种各样的东西,一样不少,都是美丽庆祝之物。 许多小孩和少年正在嬉闹,终夕不寐,谓之“守岁”。每家都在完成各有不同的习俗,如饮屠苏等事。 高见走在太微垣中间,感叹着眼前的这一切。 不过,恍恍惚惚间,他似乎察觉到了……某种‘气’,正在这欢腾的气息之中诞生。 抬头一看,却看见,今日的神朝,天穹确实连颜色都变了。 高见仰望天空,初时并没有觉得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是天空颜色变了而已,大概就像是蒙上了一层夕雾,乍一看只是天气不一样而已。 但多看两眼,高见的呼吸就停住了。 却见青空之上,覆盖着一层‘微光’。 像是防护罩? 反正,不管是什么,这东西,都阻绝了天地! 这层防护罩极其庞大,一时之间,高见极目远眺,都看不到尽头。 他马上意识到,这层防护罩,就是抵御‘夕’的措施。 如果按照这个说法的话,那么看不见尽头是很正常的,这东西,恐怕会覆盖整个神朝! 青天之下。 云不停的翻滚,就像是大海倒扣在天上一般。 高见目睹着,眼前那一幢前所未有的,高耸而巨大的墙,那比他迄今为止见过的所有东西,都更加高大。 从地面算起,数以万里计的高度,笼罩面积是整个神朝,如果按照这么算的话,这东西的面积估计能达到神朝的一点五倍以上!。 雄浑瑰丽,震撼莫名。 你很难想象,神朝居然能造出如此伟大的“建筑”。 难以置信的伟业。 但神朝的修行者们,就是做到了。 就连夕兽也会被这堵悬空的墙壁给阻隔在外! 修行者们一同联合起来的力量,使这堵高墙遮蔽了穹苍,覆盖了天际,足以使天上的满天星辰退避! 如此壮阔。 它的美丽甚至都无法形容,这是只有在天上才能看的真切的景色。 如果隔得近看的话,你甚至都无法领会这种壮阔,隔得越远,越是能体会到这种巨大的压迫感,好像整个苍穹都在掌控之中一样! 高见仔细看了好一会。 乍一看的话,会以为这东西是光滑的,透明的,但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上面并不光滑。 这个东西,透明的墙体上,全是纹路,凹槽和凸起。 许许多多的阵法,符文,机关,甚至能量线路,都在其中运转着。 大片大片的人造痕迹,密密麻麻的各种痕迹,组成了许多复杂而难以理解的奇异纹,如此种种,罗列在青天之上,这些纹,分割了这座巨大的奇迹,让人眼晕,仿佛是有一座倒扣下来的城市。 不过……这确实是神朝修筑在天空中的城市。 高见已经发现了,这不是一层薄薄的壁障,而是一座要塞! 阻绝灾气,阻绝夕兽那无尽毁灭的降临的要塞! 看了一圈之后,高见皱了皱眉。 他的悟性很高,对于神韵的理解也相当厉害,所以……此刻,他能够隐隐预约的瞧见,从那座青天壁障之上,垂下了许许多多的丝线。 无数丝线落下,看着像是下雨一样,可只要眨眨眼睛,这些丝线便又会消失不见。 “神韵……”高见看着那些,喃喃自语。 从这些丝线里面,似乎可以看见神都的众生。 丝线垂下所在,几乎每个人,都正在被丝线纠结,往这边扯过来,他们正在欢度除夕,喜迎新年,完全没有看见自己身上缠得越来越紧的丝线! 天坛大祭,已经开始了吗?! (本章完) 第263章 安家 第263章 安家 高见看着那些丝线,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这些丝线,所汇聚的‘祭祀’的力量,将会支援那片青天,将天空之上的那些因为年关和夕兽降临的灾气彻底抵挡在外。 只是……有代价吗? 不太清楚,乍一看似乎是没有什么损伤,但这些力量总不能是凭空出现的吧? 暂且记在心里吧。 那么,现在的话……舒坚和丹砂也在进行除夕吗? 他们应该是在之前的客栈里吧?反正丹砂也不缺钱,自己等人在阳京也没有什么住处。 高见之前一直倒是想租或者买一套神都的宅邸,不需要在太微垣这种地段,也不用太大,就普通的一户就行,这样也方便些,不用整日都住在客栈里。 以客栈的消费,住一年都够你买一套了,还是买划算些。 但来了神都也不过这几天时间,忙忙碌碌的,这样那样的事情堆在一起,搞得他一直都没有什么时间去物色房子。 现在的高见,灭了左家之后,浮财是有一些,在神都买套小点的房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现在就是有个问题。 不知道丹砂和舒坚在什么地方,先去客栈看看吧。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却见天边飞来一匹马。 马极为神骏,早已怪化,修为有一境水平,足下生火,口中喷烟,腾云而行,在一堆烟火气里显得画风非常的和谐。 这匹骏马一路飞来,嘶鸣一声,轰隆一下落到了高见的面前。 “走龙?”高见挑了挑眉毛,走上去,摸了摸马匹的鬃毛。 走龙不是在客栈的马厩里吗?这些天一直骑的是丹砂,是有几天没看见走龙了。 “律律律!”走龙于是起身,仰鸣,然后蹭了蹭高见。 高见在它的皮毛上摸了摸,油光水滑,皮下脂肪厚厚的一层,想来这几天是没少吃。 还好是丹砂结的账。 说起来,一直到神都以来,干的事情,吃的东西,好像都是丹砂负责结账…… 这么一想,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这只小富婆比高见有钱多了,这些钱估计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 这么想着,高见对走龙问道:“你突然来找我,应该是丹砂她们把你从马厩里放出来了吧?这样说的话,她是放你来带路的?” 走龙没有妖化,所以并没有很聪明,属于是精怪类型,但也不算笨,通了人性的,不会说话,却能听懂人言,也能进行简单的思考。 所以它果断点了点头,甩了甩脖子,示意高见上马。 高见也不犹豫,直接翻身上马:“那出发,我看看丹砂她们去哪儿了!” 走龙于是前蹄腾空,然后猛然一跃,带着高见便出发了。 说实话,这才像是神都大部分人出行的模样,总是架着真龙这么显眼的东西,其实是非常少见的。 骑马,或者别的什么灵兽,不起眼但速度也不算慢,这才是神都的情形,像是走龙这种天马,在没有怪化的时候,一般也就五六百,六七百金就能买到了,对于神都的修行者来说,攒攒钱买一匹还是很合算的,毕竟要赶路代步嘛。 总是自己飞,也是很累人的,飞行术法可不轻松。 高见这边如此想着,走龙也自己在天空奔跑,不需要高见帮忙找方向。 不一会,走龙就跑出了太微垣,来到了朱雀区。 高见看了周围一圈,发现这里是朱雀区的柳宿。 柳宿八星,天之厨宰也,主尚食,和滋味,又主雷雨。 这个地方是神朝诸多酒家美食汇聚之所,又是雷雨布置所在,丹砂选这个地方,还是相当妙的啊,很符合她的气质,地利也适合真龙栖息。 不过,高见觉得她未必明白星宿之划分,只是下意识觉得这地方很适合她,所以就选了这里来过除夕。 也挺好,丹砂的脑子不是很好使,也不怎么喜欢读书,但感官却特别敏锐,直觉很灵,所以就算不懂也不会做的太错,也算是一种弥补吧。 毕竟出来混,总得有一个方面能拿得出手吧? 这么想着,高见路过了酒家所在的一条街。 本以为走龙会在这里停下,却没想到,它继续往前走去,一直走过酒家,又加快速度,拐了个弯儿,来到了民居所在。 “民居?”高见疑惑。 却见他刚刚落下,就看见舒坚坐在房顶,瞧着走龙,然后一跃过来,精准的跳到了高见的头顶。 这地方已经成为了他的御用宝座了,却见他大摇大摆的躺在高见的头顶:“来了?” “来了,这是哪儿啊?怎么在这里集合?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高见有些疑惑的看着周围的建筑物。 这是一套典型的神都风格的建筑。 器用杂物,无所不备,而且也按照除夕的情况做了布置,有灯有烛,还有烟柱子,高二丈,陆离炫目。 户牖之间,雕琢奇丽,门口还有两尊狮子异兽的石像,一看就知道是法宝,是能用来镇宅守门的。 文窗绣户,罗幕轻垂。 麝芬紫烟,春池东梅。 阈楔梁椳,芝兰相衬。 树木假山,蓊蔚洇润。 虽然没有那么壮观豪奢,但也是一处清新的院落,价值不菲,让人一看就知道,住在这里的肯定是不缺钱的主儿。 三进的大宅院,有四层,占地一亩多一点,虽然并非三垣,不是神都地价最贵的地方,可在这种地方,这么一套宅子,怕是十万金才能拿下来。 神都,物价很贵的。 “昨天搞定的,你在藏经阁读的太入迷,就没有打扰你,我还寻思着走龙找不到你,我就自己去找你呢,还好来了。”鼠鼠说道:“这是丹砂买的,这条龙,真是豪横,唉,得找个机会让她” “丹砂买的?噢,在神都住,是吧?”高见点了点头:“这房子还挺大的,挺不错。” 确实挺不错,高见自己肯定是买不起的。 他的身家在左家没掉之后,确实是有个几十万金的收益,但实际上这些钱他全都留在沧州了,以产业的形式分发给了沧州外城的诸多人,交给了李俊他们处理,所以高见实际上,也就身上芥子袋里这几千金的资产。 舒坚点头:“嗯,既然你已经来了,那你先自己呆一段时间,我要去一趟阵法那边。” “什么阵法?”高见好奇。 舒坚则说道:“传讯阵法,都除夕了,给鼠山发点消息,山高路远的,百万里之遥,一刻钟一百多金,平时舍不得用,今天除夕了,怎么也得见见山主他们吧?” “这样啊,那确实,该去的。”高见点点头。 “那我先走了,丹砂在那里面,她有自带的传讯法宝,不用去阵法那边,唉,有钱人真好。”舒坚感叹着老鼠和龙的差异,然后四肢着地,扑腾着四条腿,朝着远处街角去了。 神都当然是有全域通讯能力的,部分高阶修行者更是具备在神都境内瞬时传送的能力,不过价格自然是不会便宜的。 一刻钟一百多金,一分钟就要十几金,对于神都的很多低阶修行者来说,想和家乡人说说话,就要用掉他们积蓄之中的很大一部分。 所以,也只有舒坚这种七境大妖档次的,才有足够的底气去用这种远程通讯啊。 神都居,大不易。 这么想着,高见走到院子之中,恰好又看见廊桥那边传来丹砂的声音。 “叔叔!对对对,你看我是不是变厉害了?我跟你说哦,我已经进了太学藏经阁了,在里面居然有皓龙经诶!连真龙的修行法都有,而且品级还不低,还好我没看见天演录,不然的话我都怀疑敖家是不是出间谍了。” “嗯嗯嗯,不用担心,你看,神都的东西好多,我最近又换新妆了,你看颜色是不是不一样?看不出来?喂!叔叔!” 高见看着远处的丹砂,正对着一面水镜嘻嘻哈哈,娇嗔怒骂,看着活泼可爱,虽然水镜似乎有什么防窥屏机制,让高见看不见里面的是什么景色,不过听声音的话,大概对面是靖江君吧。 也挺好,丹砂自小没有父母,靖江君将她养大,除夕之际,和这位亲叔叔说说话也是正常的。 舒坚回去找鼠山的山主了。 丹砂在和靖江君聊天。 这么一看,高见突然好像意识到……暂时,只有自己一个人,还有就是走龙了。 于是,他牵着走龙。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以来,都是忙忙碌碌。 从秋日的时候抵达,到现在,已经是除夕立春之际了。 这时间,多么不多,少么也不少,但也有小半年,差不多……五六个月吧。 这一路走来,每天都会发生很多很多的事情,高见一刻也不敢懈怠,他唯一放下心来休息的时候,竟是刚刚灭了龙宫,回了镇魔司大营,在那里泡澡的时候。 那一个澡,给他磨出了一寸锋刃出来。 除此之外,他每天晚上都在殚精竭虑,每天一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练功,生怕自己的实力跟不上,生怕自己的谋略有问题。 这样的生活,很累的,只是高见放不下,所以累着累着,也就习惯了。 他确实放不下。 矫情也好,善意也好,反正……神朝发生的很多事情,他都看不惯。 既然看不惯,那就要管管。 而想要管这些事,就要得罪人。 得罪了人,就得想办法解决,所以高见一直都在生死之间奔走,对抗龙宫,对抗左家,又在神都对抗饕餮部,现在又得罪了黄泉一脉的幽明地,这可是和真静道宫和天工山齐名的神朝顶级仙门。 每一步都是要命的事情,高见不得不竭尽全力,绞尽脑汁,每天都过的充实无比,以至于他都没心思来感受时间,来伤春悲秋。 不过,这时候,到了除夕时分,眼见着丹砂和舒坚都在联系家人,本来想去继续练功的高见,也禁不住停下来了。 这个时候,休息两刻钟,也不算什么吧?坐一坐再去练功吧。 除夕啊。 说实话,他原本的世界,也有除夕,只是那里的除夕,并没有‘夕兽’会降临,过年也并非是‘过年关’。 说实话,那是一个更加安全的世界,更加宁静的世界,宁静的就像是此时此刻一样。 于是,高见坐到了门口。 因为屋子内的院子里比较冷静,门口坐着还比较热闹。 这里是柳宿,诸多吃食所在,今日在家做的多,出来吃的也不少,可以看见神都的一些人家在此处逛街嬉游,路上也有许多卖艺的,卖吃的,一家人合众游玩,手里拿着小吃,看着街边的各种卖艺。 最寻常的,就是驯兽,普通的便是鱼跳刀门,使唤蜂蝶,熊翻筋斗,驴舞柘枝,俨然是驯养妖物做各种表演。 有些更高级的,便是幻术,戏剧,再比如舞剑,舞刀,耍手艺,但都不是普通的表演,融合了术法,站在外面看,见云气滃然,奇态层出,楼台城郭,人物桥梁,奇瑶草,异鸟珍禽,宛然蕊珠阆苑也。倏然仙境奇观,俄而千军万马,再变玉山银海,颠倒迷离。 知道是幻,恍惚如真。 还有一些需要参与的,像是两位角力的力士,身上涂油,在台上耀武扬威,却见面搭厂排台,纠众合斗,有许多无赖之徒及无知子弟,各怀银钱赌赛,设柜抽头,围者不下数千人,喧声震动闾闬。 再有许多美食香气飘来,神都在此刻收敛起了吃人的牙齿,露出了其壮阔美丽的一面。 高见没参与这些,他只是看着而已。 高见在以前,听说过一段话。 那话说:“孤独两个字拆开,有孩童,有瓜果,有小犬,有蚊蝇,足以撑起一个盛夏傍晚的巷子口,人情味十足。稚儿擎瓜柳蓬下,细犬逐蝶深巷中。人间繁华多笑语,唯我空余两鬓风。孩童水果猫狗飞蝇当然热闹,可都与你无关,这就叫孤独。” 神朝除夕,外面是烟鼎盛,而高见面前,却是寂寂然。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个声音。 “高见!哎呀,你怎么躲在这里?快点进来,你看,我给你买的宅子,以后也算是在神都安家了,怎么样?” 这声音让高见扭头,恰好看见在原地转圈炫耀的丹砂。 (本章完) 第264章 日常 第264章 日常 神都,柳宿二。 高见正看着外面的千家万户闹腾。 说实话,挺好的。 总是有些人过的挺好的,那就……挺好的。 也不是非得整日整日苦大仇深的,其实高见在这世上也没什么仇,他如果愿意的话,马上就可以现在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只是高见对此不怎么感兴趣而已。 从落到血祭现场开始,再到现在,其实高见大部分时间心里都挺压抑的,没有去想过这些。 只是,当高见刚刚感到落寞的时候,就看见丹砂在后面的院子里,一边转圈一边说出了那句话:“也算是在神都安家了。” 他起身,牵着走龙,回到院子里:“什么在神都安家了?安个什么家,还有,你为什么说话要转圈?” 丹砂没停,依然在转圈:“我在看天上,转着圈看,看着好看一点,你看见了吗?上面那个东西,这就是神朝除夕用的东西吧?” “噢,看那个啊,嗯,看见了,应该就是这个抵御了夕兽,还有,你没说安家是怎么回事呢。”高见问道。 于是,丹砂停了下来,好像脑子有点晕,然后左摇右晃的过来,啪一下靠在了高见身上,扶了扶,然后才站稳。 站稳之后,她说道:“什么怎么回事?你不是没有家吗?” 这一下给高见整一愣:“啊??” “是啊,你不是没家人吗?在沧州也是独自一个,在神都也是独自一个。”丹砂说着,高兴的指了指周围:“所以我就给你买了一个!” 高见见状,先是愣了愣,然后释然一笑:“你这只是一个宅子,可不算家。” “住久了就是家了,叔叔告诉我的。” “怕是住不久哦。”高见摇了摇头,然后跳转了话题:“对了,你不继续和靖江君说话了吗?舒长老都没回来呢。” 丹砂果然被新的话头带着走了,马上回应高见:“嘿嘿,该说的都说完了~,今天晚上我们吃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准备,今晚要过年关,神朝的吃食应该是有规定的吧?” “倒是没什么规定就是了,不过,我有点想吃的东西,去买吗?”高见说着。 “行啊。”丹砂倒是没意见。 “那就买吧。”高见点头,然后把走龙的缰绳卸掉,拍了拍,示意他自己玩儿去。 走龙打了个响鼻,跑了。 于是,只剩下了高见和丹砂。 两人收拾了一下东西,走到了街上,融入了人群之中。 丹砂相当的惹眼,而且她换衣服换的特别勤快,都是最新最好看的那一种,加上她的容貌,在平时在街上就是最靓的仔,但此刻毕竟是除夕,所以街上的人都是新装,也都做了打扮,倒也显得没有那么突兀了。 不过,丹砂的性格活泼,叽叽喳喳的,像是小雀一样围着高见蹦蹦跶跶,这边看看,那边摸摸,然后这小富婆的钱又多,喜欢的就买,感兴趣的就买,甚至多看了两眼也要买,很快手里就堆了一大堆东西。 她拿不下,自然是一股脑的丢给了高见拿着,高见无奈,也只能接下。 但是,这些东西也确实都挺有意思的。 比如说,现在就有两个小人在高见的肩膀上跳着,口呼:“大老爷吉祥,大老爷,要不买个袋子吧?你这样怕是拿不下啊。” “有道理,你俩从我兜里拿钱,去买一辆手推车吧,那边就有卖的。”高见说道。 于是,这两个小人跳到了高见的兜里,费劲儿的拿起一金,然后落到地上,两个人一起搬着对他们来说过于巨大的宝钱,嘻嘻哈哈朝着卖推车的地方去了,不一会就把一辆推车推了过来。 这两个人,名唤摩诃罗,俗称为“泥孩儿”。又管它叫“巧儿”。 所谓“摩诃罗”,又称之为“魔合罗”、“磨喝乐”等等,是天人那边传过来的音译,是佛经中的神名,在传说中,摩诃罗为漂亮可爱的化身,所以常常被制作成这种通人性的小泥人。 一般来讲,摩诃罗是小塑的土偶,但用雕木彩装栏座,或用红纱碧笼装罩。也有将魔合罗装饰得金珠牙翠,所以贵重的能值数千金。 摩诃罗制作精巧,贵重的那些,甚至要用虎牙象牙来雕镂,或用佛手香制造,全用镂金珠翠,衣褶、金钱、钗镯、佩环、真珠、头须,都是“七金”做成。 有些厉害的手艺人,制作的这种摩诃罗能通人性,可以帮你看家护院,打理草,迎来送往,所以又叫“看家童子”。 而这只不过是丹砂买的东西里的不起眼的一件而已。 走马灯,自带千军万马幻境的棋桌,扯铃,甚至连锅碗瓢盆都有,又有许多吃的,人,画,煎饼,酒醪。 与其说是逛街,倒不如说是扫货,见一路买一路,也正因为这种作态,于是很多摊贩都围了上来,开始介绍。 丹砂倒是来者不拒,反正你来就看,喜欢就买,买完了就在高见面前炫耀,炫耀完了就丢车里让高见拖着走。 她刚刚买了个走马灯,就在高见面前蹦跶,给他展示走马灯旋转的故事,其中光影绚烂,似乎是人的一生。 看完了一次就塞给了高见,然后她现在正在看家具…… “差不多就行了,买那么多东西做什么?”高见苦笑,终于伸手拦住了她。 再下去,怕是要把街给搬空了。 “那个房子空空的,还什么都没有呢,就只有原主留下来的一些家具,被褥都没,要安家嘛,肯定是要买东西的,你不用管,到时候我给你布置。”丹砂随口说着,然后直接报了地址,让老板给自己送到家里去。 高见微微一愣,看了看自己推车里那一堆东西,里面还有两个摩诃罗一口一个大老爷大老爷的叫着。 他突然想起来,摩诃罗这东西……又被叫做“看家童子”。 这么一想,他突然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 家这种东西……虽然不至于随便找个地方买个宅子就能变成家。 但添置些东西,倒也无妨。 这么一采购,就采购了一大堆东西,高见倒也趁机买了一些食物,都是一些除夕的传统食物,不错的大餐,准备晚上的时候在家里吃,保温做的很好,所以直接丢芥子袋里就行了。 至于别的,那都是丹砂在选了。 如此,很快就一个时辰过去,高见的芥子袋满满的,推车也满满的,更别说还有很多是送货的东西,一天就买了上千金。 这可是一笔相当大的销了,上千金对神都很多人来说都是一年的总收入了,还好丹砂是个富婆。 等到了夕阳逐渐落下,推着一堆东西回来了之后,高见却看见,在房子的门口,舒坚正骑在走龙的头上。 可以看见,鼠鼠正在指挥着走龙,走龙的背后拖着一堆东西。 “老鼠?你这是拖的什么?”丹砂率先走了上去,有些好奇。 “噢,这不是丹砂你买的宅子吗?我寻思着要在太学住好些年呢,就给高见买了点安家的,都是些日常用的东西,等等,怎么?你们也拖这么多?” “糟了,我和你买的差不多,好像买重了!”丹砂马上惊慌的上前翻找,看看大家是不是买的一样的东西。 舒坚见状,也立刻跳了过来:“啊?你们买了都不告诉我吗?我看看!” 两边各自在对方买的杂物堆里翻找,还真找出来了不少虽然形制不同,但作用差不多是一模一样的东西。 比如丹砂买的那些摩诃罗,是看家用的童子,而舒坚则买了一队绿衣小童,是草木之精,也是用来迎来送往的,只是比摩诃罗要便宜许多,力气比摩诃罗小,法力也弱,脑子也要笨一点,算是全面削弱版吧。 除此之外,舒坚买的很多东西也差不多都是这样,鼠鼠可不是什么富婆,所以没有买那么贵的东西,加起来一共也就三四百金的样子。 这也不算小钱,但和丹砂肯定比不了。 于是丹砂马上得意洋洋,在旁边说着:“你看,我买的比你买的好多了!” 舒坚才懒得和她一般见识,翻了个白眼,只是叉着腰看向高见:“还用得着吗?用不着我就去退了。” 显而易见的,鼠鼠是靠谱的成年鼠,才不会和丹砂攀比这些。 丹砂显然是相当不满,看着高见,似乎是希望他夸自己两句。 高见看见这一幕,笑了笑,然后……眼前突然一阵恍惚。 这样,挺好的。 真挺好的。 高见在神朝,迄今为止,一直都在忙忙碌碌的奔波,偶尔休息一下,也会像之前一样,孤独感骤然袭来。 不过现在他觉得,好像都没什么了。 不知不觉间,锈刀的刀锋,已有一尺。 只是,他也没有显得有多么的高兴,只是摆了摆手,放松的说着:“不用退了,摆两份吧,草叶精怪和摩诃罗也可以搭个伴,好了,差不多也天黑了,吃饭吧,我买了些吃的,然后我给你们露两手!今天晚上我亲自下厨!”高见撸起袖子,如此说道。 “亲自下厨?嗯……”丹砂露出狐疑的表情。 舒坚倒是点了点头:“行啊,那走龙,我们先把东西拉回去,灶上的东西应该都是现成的,厨房就交给你了。” “好!”高见于是提着东西,走进了厨房之中。 点燃了柴火,准备好锅,又看了看食材,高见踌躇满志,开始做饭。 按理来说,这种时候,就该是他大展身手的时候,搞点什么异界餐饮,瞬间征服味蕾!且看他表演! 在厨房里忙活了大概一个时辰,等到天色黑了,外面不断的放着烟火之后,高见这才端着菜肴,走到了堂屋里。 他摆了一桌子,还去外面给老马备了一堆灵草,今天也给他吃点好的。 之后,便是叫人,吃饭。 按照高见的预想,这下就该是丹砂和舒坚大声夸赞的时间了。 “好了,搞定,来尝尝我的手艺。”高见指了指桌子。 他当然不会做什么繁复的菜肴,所以整了个火锅,然后桌子上其他的菜,都是外面买的,只有火锅是自己做的。 丹砂和舒坚面面相觑,看着桌子上,他们当然也知道只有火锅是高见做的,所以看了看之后,丹砂拿起了筷子。 鼠鼠没用筷子,他用叉子叉到盘子里,然后用爪子吃。 只吃了一口,丹砂满脸的期待就落了下来。 “呃……要不你以后别做菜了?”丹砂表情有些微妙。 “啊?不好吃吗?”高见讶异,他明明已经尝过了,绝对是正宗火锅味。 “怎么说呢……拿给凡人吃,估计会觉得好吃吧。”丹砂斟酌了一下语言,紧接着说道:“但是……这也太,没有变化了。” “你看这些在外面买的。”丹砂随手指了指一个菜:“这盘蒸肉饼,里面就有藕、莲、菱、芋、鸡头、荸荠、慈菇、百合,选净肉,剁碎烂蒸,然后再入臼中捣作一团,等冷了变硬之后切成片吃,其中水火静动,抽添火候都是学问,用的柴火也是桑木,桑乃箕星之精,能除风助力,栎炭的火性紧,就不能用,一路煮不停沸,则紧火亦得。以杓扬之数十次,候沸数十次,方成一菜。” “如此变化,食材之中的气才能婉转成变,能互相移其气味,各种食材互相交织,产生变化,食之便有味,气其种以百计,各自变化,穿插,什么火候出什么味,什么稠度合什么味,味道在食材出入之间,才能成菜。” “你做的这个……干巴巴的,就一锅香料,煮什么都一个味儿,就吃一个口感,而且口感还得自己控制,好难吃哦。”丹砂毫不留情的说道。 而高见一听,微微颌首。 倒也是,这个世界对这些研究很多,想要靠什么异界知识来降维打击,一点也不可能。 这世界,不缺聪明人,也不缺技术。 神朝发展成这样,是有他的历史原因的,并不是某个世界的东西一来就可以改变的。 而且,通过控制火候和稠度,让味道在食材之间‘出入’,这个说法,听起来真妙啊。 等等……修行,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本章完) 第265章 顿悟,不识抬举 第265章 顿悟,不识抬举 有道是:‘有味使之出,无味使之入’,也就是说,做菜的时候,通过控制火候的变化,周围密度的增减,然后来控制数百种味道的出入,让这些味道交织在一起,从单纯的‘食材’变成一道合在一起的‘菜肴’,就能够‘编织’出最终的结果。 同理,炼丹,炼器也是这个道理。 将原本的药材,或者炼材,将其中需要的东西提取出来,然后通过各种手段,炼器炼丹手法,以及自身神意的编织,最终让材料化作自己想要的宝物。 厨子,炼师,丹师,好像都是这么个原理。 只是,原理是原理,但实际操作起来就有很多的不同,故而产生了诸多流派的差别,进而诞生了不同种的‘品牌’。 但究其根本,就是如此。 玄化通门大道歌,所讲究的,就是这种‘根本原理’。 原本高见做饭只是想露一手,然后被丹砂教育之后,他突然发现,神朝其实已经足够先进,高见其实并没有‘可以教这个世界’的。 想要靠之前的经验来教神朝做事,那是不可能的,原本的世界什么水平?能造出神都阳京这种超级都市吗? 如果做不到,那自然是说明神朝更强,神朝更发达,包括做饭也是一样,普通的菜肴在这里根本拿不出手。 可是…… 如果‘究其根本’,是否也可以将这种东西编制起来呢? 用这种‘编织’的思路,来控制自己的修行法? 高见先前已经看过了很多本修行法,在太学的藏经阁里收获颇丰,而今这么一点,让他意识到,这些小窍门所起到的作用,似乎也是如此。 这些窍门,能够以一种非常出其不意,让人之前很难注意到的效果,将这些线编织成一种意想不到的图案。 原理依然相同,但实现的方式却是匪夷所思,令人赞叹其中妙处。 这么多的奇妙构造,高见学得完吗? 显而易见的,不可能学得完的,就好像用刀法举例,这世上的刀法千千万万,每一个小窍门,每一个小巧思,你都靠自己去学,永远都学不完。 但……高见最近学会的有一门刀法,叫‘一元’。 这门刀法的立意就是,既然你永远都不可能穷尽所有变化,那么,不如直接去掌握‘一元’。 一者万物之所从始也,元者辞之所谓大也。谓一为元者,视大始而欲正本也。 所谓‘大哉乾元,万物资始’,正是以此。 那么,如果用这方面的立意,来修正自己的功法,不再是盲目的添加那么多的小窍门进去,而是留下余裕,让功法可以‘乘时变化’,难道不可以吗? 一念及此,高见突然就不想吃饭了,他马上看向丹砂:“丹砂,等会再吃,现在化龙!” “啊?现在化龙?”丹砂还在吃饭呢,顿时觉得莫名其妙,但看见眼中闪过的神光,也只得放下筷子,然后摇身一变,化作一条一米多长的龙躯。 龙的大小可以自由变化,丹砂从小就会这么变。 高见马上激动起来,没错,这就是他想看的! 能大能小,能升能隐,龙之为物,恰好便是“乘时变化”四个字的缩影!(见第二百二十章) “小,变小!”高见马上又说道! 丹砂不解,不过跟着话语缩小。 高见已然开启了锈刀,仔细看着丹砂的变化。 “劳烦,再变大。”高见发出了使唤。 丹砂满脸疑惑的接着变大。 变大变小,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简单。 只是单纯的变大的话,就会出事。 那些原本在小形态的骨骼,肌肉形态,变大之后,必须做出调整,否则将无法维持躯壳的具体运转。 单纯的等比例放大,是无法这么顺畅的变大变小的。 而在这种变化之中,高见从中……察觉到了,一种根植于真龙血脉之中的‘神韵’。 丹砂或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或者,对她来说这只不过是本能,但对高见来说,他霎时间如遭雷击,从中得到了一种变化的‘奥妙’! 龙之为物,以警惕而主变化者也。自然是主宰之无滞,天然之灵窍,时时从天机运转。 这就是龙的‘万物灵长’的特性吗? 此乃神龙变化之妙,其变化不可捉摸,故亦易於於随物,原无一物,自能应万物之变,故而名之曰“易”。 高见看过‘易’。 易之中,有潜龙、见龙、惕龙、跃龙、飞龙、亢龙,是六个爻位、六个阶段、六种状态。这六条龙,便是其中所言:“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六爻发挥,旁通情也,时乘六龙,以御天也。” 这一切,都建立在‘乘时变化’四个字之中,而真龙似乎天生就自带这种变化!高见此前不曾注意,此刻注意到这点之后,又利用锈刀澄澈心湖,再加上前几日在太学藏经阁学到的诸多东西,以及之前的一元刀法,所有的东西结合起来,恰好就像是无数的丝线‘编织’在了一起,在高见的面前,形成了一副崭新的图卷。 如此一来,他顿时心中所有感,立刻找了一根凳子坐下。 没必要盘腿,有凳子当然要坐凳子,没事盘腿而坐的都是膝盖不疼的人,反正一样都是坐。 坐下之后,他紧盯着丹砂,感受着丹砂的变化。 丹砂依然在长大,很快就大到了室内装不下的地步。 于是龙女一个旋身,飞出了屋子,来到了院落之中,身体逐渐膨胀,高见也走了出去,全神贯注的凝视着这种变化—— 只是,这一瞬间,开启锈刀澄澈状态的他,又看见了另一个事物。 他在注视着丹砂的同时,也在看着外面天穹之上,那来自‘除夕’大祭的力量。 不!不对,那不止是除夕大祭的力量,那还有天地本身的力量! 今天是除夕! 除夕,是一年四时轮转的终结!是开始和结束的时节,这个时间的天地,本身就在变化! 从今天晚上开始,‘一年’将会终结,四时的运转将会变化到一个新的阶段,日月逾迈,已涉新年,开元易纪。 时冬月将尽,约至新春,四时轮转而无穷,风兴云蒸,事无不应,雷声雨降,并应无穷,鬼出电入,龙兴鸾集,钧旋毂转,週而复匝,如水流而不止,与万物终始。 丹砂的变化,高见自己领悟的变化,以及……此刻,天地的变化。 所有的一切,都在高见的脑海里炸开,在他的神关之中搅动浆糊! 如果是平时,他该直接昏过去了。 但现在他是锈刀澄澈的状态,所有的东西,都在他的脑子里炸开! 万物总而为一,能知一,即无一之不知也,不能知一,即无一之能知也。自天地万物,轮转无穷皆乘一而有万类,虽差,同根于一。故知万物为一,理无不悉。不知万物为一,则触事皆失。吾处天下,亦为一物,而物亦物也,物之与物,何以相物。此明物我玄同,好憎无主。故云吾处天下,亦天下之一物耳! 天地未形,窈窈冥冥,浑而为一,所本则一,所禀则异,气有清浊,物有精粗。刚柔相成,万物乃生。从是万化,至乎无穷。 这一瞬,高见所懂得的一切知识,好像都能够在同一个原则之下‘凝结’起来了。 之前的高见懂的很多,但这些东西都是分开的,都是一条一条单独的线。 而这一刹那,他看见了……织布的办法。 所有的线,似乎有机会编织起来了,只需要……一点点窍门。 运气吗? 反正不管是什么,现在的他,需要去藏经阁! 高见猛然惊醒过来,却发现,锈刀还剩九寸。 接下来的事情,靠不了锈刀,锈刀已经帮他顶过了第一波,但之后如何织布,如何利用这些线,如何找到更多的锈刀,只能靠高见自己! 他马上对丹砂说道:“饭先缓一缓,快来!送我去藏经阁!” “你……怎么了?”丹砂满脸疑惑,不知道高见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脸色变的这么快。 而一旁的舒坚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也跟着催促道:“别问,之后给你解释!快点,超速也没关系,快去太学!” 就连舒坚都这么说了,丹砂马上将高见抓到自己身上,然后立刻加速,一路朝着太学狂飙。 高见则在她头上坐下,闭上眼睛,开始在脑子‘织布’。 织布这一步,没有办法依靠任何外力,只能靠自己。 高见懂得太多,各种各样的神韵,他都能够非常清晰的领悟到原作者的意思,在太学内部学到的诸多高深功法,以及玄化通门大道歌本身,还有来自欲界的神韵,不管怎么看,高见都属于特别博学的那一类人。 但博学归博学,很多东西,他并没有办法融入到自己的修行体系之中,毕竟,差异太大了。 而现在,他抓住的这一线灵光,来自除夕新年的天地变化,来自真龙变化,以及一元刀法的变化,都恰好给了高见‘织布’的机会。 曾经的博学,曾经的无数原料,在这一刻,被这一个灵感组合起来,发挥出一种超越出原本力量许多的崭新结构。 但是…… 差一点。 还差一点。 或者换一句话说,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和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但这百分之一的灵感比汗水重要的多。 高见已经拿到了最重要的那百分之一的灵感,剩下的汗水部分,他还需要潜下心来研究,需要去太学的藏经阁,好好研读其中的无数资料! 很快,高见就被丹砂送到了。 他没有犹豫,直接步入其中,在一众书妖的讶异眼神之中,开始翻书。 首先是优先于精关的书籍,不管是原理也好,见识也好,实际的修行法也好,能理解的就靠自己理解,不能理解的那就直接开启锈刀。 锈刀的锋锐,足足有九寸,正是该用的时候了。 锈刀无法帮助高见真正编织出成品,但它可以帮助高见迅速积累底蕴,汗水的部分,锈刀可以快速补全! 这就足够了。 高见已经迫不及待了。 —————————— 丹砂看着高见,表情有些担忧。 高见落地之后,迅速就跑到了藏经阁内,然后开始翻看书籍。 他翻书的速度极快,如果正常认真研读的话,绝不可能是这个速度,但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并不是翻翻就算数了,而是在认真观看。 这么快的速度,还要认真观看,并不是不能做到,但肯定是以极大的消耗神魂,消耗心力才能做到的。 高见在着急什么?慢慢的看,并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但丹砂也知道,就算她不明白高见在着急什么,但他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说不定就有关于他的修行,他搞不好是察觉到了什么玄机。 这种机会,很多人修行一辈子也未必有,丹砂肯定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打扰高见的。 同理,舒坚也不会。 所以他们两人只是对视了一下,就识趣的从藏经阁里离开了。 离开之后,丹砂率先发问了:“他是……顿悟了?” “可能吧,天才的事情,谁说的清?”鼠鼠耸了耸肩膀。 高见是天才这是众所周知的。 丹砂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正常来说,这时候她应该结束对话了,因为往日的龙女话题都很跳脱。 不过这时候,她却转了个话题,好奇的问道:“说起来,老鼠,你今天为什么要去买那些东西?” 鼠鼠像个老年人一样背起两只小爪爪:“为什么?毕竟过年嘛,又有了新宅子,送点东西有什么奇怪的?我和高见也是过命的交情,说是兄弟相称也没什么问题。” 然后,他接着说道:“倒是你,家具也就算了,连宅子都送了,平时还做成那副样子,对他百依百顺的,骑你头上都来了,他也没个表示什么的,这可不太行啊,你不催催他?照这么下去,他可有点不识抬举了。” 听见这话,丹砂低头,没有言语,只是往后看了看。 自己是这么想的吗? 丹砂好像不太清楚。 (双倍月票了,求月票啊!) (本章完) 第266章 六境 第266章 六境 高见像是不知疲倦一样,不断的阅读这些书籍。 过年十五天之间,太学很多人都没有和平时一样泡在这里,只是偶尔有些人会来自习一下,毕竟大家都要过年。 一直到十五过去,年关彻底结束,大家才会陆陆续续的回来。 毕竟太学里面的都是少年人,平时用功也就算了,年关时节,到处都是新鲜玩意儿,耍乐一番也没什么人会苛责。 所以,这段时间里,高见泡在太学里的时候,没有受到什么打扰。 他吃喝拉撒都在太学之中,吃饭的时候都脑子里都在思考各种东西,不断的生啃各种神韵,以一种‘不求甚解,但求看过’的姿态在阅览群书。 这种状态甚至吓到了丹砂,因为她看见,高见的存在似乎越来越稀薄,以至于他根本不在乎自己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觉得饥饿时,不管碰到什么可以吃的东西,他都能吃下肚,他吃饭的时候,将他手里的餐食换成墨水和纸,他也能蘸着墨水把纸吃完,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吃什么。 即使外面世界燃烧起来,他好像也觉察不到。 他沉浸在自己不再受任何事物干扰的思考中,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很多时候,在被憋死之前,他甚至不再呼吸,因为他忘了吸气,只有憋的难受的时候,他才会如梦初醒,原来自己刚刚忘了呼吸。 有时候,当他完成了一项惊人的壮举的时候,啃完一本难以搞定的书籍的时候,就会激动得颤抖起来,身体高兴得抽搐,但马上又会转头投向下一个难题。 所有紧张情绪、怀疑和不安都消失了,他的内心无比的平静,高见现在的肚子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高深灵感与知识,身体越来越重,很多时候都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神志已经非常模糊,已经失去了意识,然而他的狂欢尚未到达尽头。 他的确失去了一部分意识,一部分用来感知外界的意识,因为他全身心都已经沉浸在了思考之中,但同时作为交换,他获得了敏锐的,沉浸在思考之中的专注度。 好几天之后,高见呆愣愣的坐在原地,他的大脑和神魂都昏沉无比,他知道自己看的东西得太多了,他发现自己实在是看不了这么多神韵,就好像一个酒鬼面对着无数的美酒,尽管他不断的喝,不断的喝,却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喝不下了,可是他已经快醉的不省人事了,快要醉死了。 但是,他还是把手头的这一杯喝光了,他把杯子放下,由于多愁善感和喝得太多而发愣,又呆了几分钟,直至余味从舌头上消失,他直愣愣地呆着。 然后,他睡着了。 时隔许多天的睡眠,出现了。 只是,睡梦之中,高见原本失去的意识,恢复了。 他这时候才惊讶的发现……原来自己身边堆满了‘酒瓶’,那些都是他之前所阅读的书籍,每一本都散发着芬芳,每一本都被他囫囵喝下。 “我睡着了,在做梦吗?”高见看着自己在梦中的躯壳。 他好像,来到了一个神秘的境地。 这里是……自己的心湖? “清明梦啊。”高见摇了摇头,有些好笑。 倒也很正常,睡觉不就是神魂收敛的过程吗?心湖倒映出来的诸多幻境,其实就是‘梦’的碎片。 不过这种还不算真正的‘进入梦乡’,需要睡眠更加深入,当梦境彻底融入欲界之中,在那里,幻境将会以一种极为真实的状态呈现出来,那时候的‘梦’,很多时候都能够感受到真实到难以分辨的程度。 欲界的土著生命们,比如‘梦魇’就会在这时候悄悄进入梦中,影响梦境。 既然有清明梦,那倒是省心了,在梦里,也可以继续整理这些,还能让身体得到放松。 高见这么想着,看向自己的心湖。 只是,看了一眼,他就愣住了。 他从未发现,自己现在的思绪居然混乱到了这个地步。 似乎……不需要再读书了。 再读,就是事倍功半了。 “不对……还差一本没有读完。”高见往自己心湖的天上看去。 在他心湖的天空之中,盘悬着曾经让丹砂目瞪口呆的神韵。 那是,玄化通门大道歌的神韵。 如星河一般的神韵,就这么摆在高见的心湖之上。 “玄化通门大道歌第六层……再加上眼前的一切,在我的梦里……还真是,挺有梦幻色彩的事。”高见感叹了一下。 他觉得,想要彻底完成自己六境的功法,起码需要再加上这个。 他感应了一下,锈刀还剩下五寸刀锋,但是……这显然不够,光是第五层就了他一尺左右的刀锋,第六层靠这五寸是绝对不够的。 不过,似乎不需要用锈刀了。 他可以靠自己,他觉得……自己的底蕴,已经足够了。 于是,高见开始在梦中,承接了玄化通门大道歌的第六层。 只一瞬,高见就感受到了强烈的痛苦。 这是一种折磨,玄化通门大道歌的信息浓度是如此之高,远远超过他之前看过的所有神韵,这种感受像是有火焰在烧灼着他的皮肤。 怪不得玄化通门大道歌的学习难度这么大,想要在没有锈刀的状态承接这种级别的神韵,那可真是……难啊。 他使自己的神魂保持静止状态,慢慢地控制住呼吸。 原本激动的心跳,开始变的平稳,心湖之中,那些内心波浪的拍打慢慢的减弱。 不需要锈刀来澄澈心湖。 时至今日,有了那些经验,高见靠自己,也能让心湖变的澄澈起来,虽然做不到锈刀那个程度,但承接这些神韵……并不在能力范围之外。 心湖逐渐化作了五彩斑斓的镜面,神韵朝着他的内心袭来,他闭起眼睛。通往他内心的门已经敞开,他走了进去。 一分钟,一刻钟,一个时辰,一天……两天。 等到高见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陌生,但好像有点印象的天板。 高见马上察觉到,这里不是太学的藏经阁。 这里是……之前的宅子? “喂?有人吗?”高见微微起身,靠在枕头上,对着周围问道。 却见窗外,突然飞出来一只鼠鼠,他一下落到了高见的床头柜上,左看看,右看看,疑惑的瞧着高见:“醒了?” “醒了。”高见点头:“我睡了多久?” “今天十六,你睡了六天多一点点,在太学待了十天左右,怎么样?苏醒了?”舒坚四肢一动,跳到高见的枕头上,伸出爪爪,摸了摸高见的额头。 “已经好了。”高见露出了放松的神情:“我六境的路,已经通开了,只要一点天材地宝作为引子,把我的积累堆起来,打开精关,不过翻手之间。” 这一次,高见没有用锈刀,但玄化通门大道歌的第六层,被他在这六天睡梦中的时间内,生生啃完! 他的六境之路,已经完全平坦,境界已经拥有了,缺的就差一点修为上的积累而已。 这种状态,就类似于水苍苍三境的时候,其实他早就已经踏平前面的路了,只是压制着没有突破,只要吃两枚丹药,或者一些天材地宝用来补齐修为,突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那就好,你应该也不缺钱,去买点吧,别总是让人家丹砂钱,小姑娘就算有钱,哪里禁得住你这么?”舒坚确认了高见没事之后,于是趴了下来。 他的语气还是这么安宁,不愧是靠谱的成年鼠。 “说起这个,丹砂人呢?”高见环顾周围。 舒坚躺在枕头上:“噢,她在研究药学呢,我说你研究几天也没用,郎中说了,你只是心力耗尽陷入沉睡,过几天估计自己就起来了,她说万一起不来要好有个手段,就在厢房,你过去看就找到了。” “也该去,那舒长老你躺着,我起了。”高见于是一个翻身,从床上起来。 “你俩还真是别扭,算了,我就不多嘴了。”舒长老毕竟是靠谱的成年鼠,只是随口说了一句,然后不再言语。 高见听了这话,只是笑笑,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发现并没有什么味道,估计是有人帮自己换了衣服,擦了身子,既然如此,那洗把脸就去吧。 洗了脸,高见走出房间,还没走到厢房,就看见有丹砂从里面跑了出来,然后三两步跳到了高见身边:“醒了?” “醒了。”高见伸手,帮丹砂把稍稍有些脱落的珠坠插了回去:“没想到这种时候你都是全妆啊……懈怠一下休息两天不行吗?” “这可不行,这是大问题!”丹砂说着,打开手镜,看了看自己脸上的妆容,确认了自己还是粉粉嫩嫩的姿态,这才放心的合下,看向高见:“你这次晕倒又是什么问题?” 两人都没有做出什么矫情的姿态,更没有去追问什么,只是像是平时闲聊一样,一边聊着一边往院子里去了。 高见没说自己什么情况,丹砂也没说自己在做什么,说实话……气氛有点,怪怪的。 可以看见,院子里已经不似前几天那么空旷,显然丹砂和舒坚之前订的许多东西都已经运来了,神朝的生意人们,效率还是很高的。 现在是初春之际,风微微有点凉,吹着池面,池边梅参差,冰点错落,暗香浮动,淡烟隐隐,有疏影横斜之趣。 “装的还挺好看的,这几天就能做到这些,钱没白啊。”高见找了块石头边上站着,环顾周围,虽然说他没什么实感,但这里的的确确已经是被买下来了,他们就是这里落脚居住的,将之视为‘家’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现在是正月十六,正月建寅,寅者,津也,谓生物之津途也,正月上寅日,取女青草末三合,绛囊盛挂帐中,能辟瘟疫,送你吧。”说着,高见伸手,在旁边的草木之中,摘了一些雀瓢,用手揉碎,拿自己的钱袋子,倒空了钱,装了进去。 女青,也叫雀瓢,地梢瓜,地葛,承载春气,这时候以其为青囊,也算是一种习俗。 高见坐好之后,将这东西递给了丹砂。 丹砂接过,好奇的看了两眼。 其中承载春气,对凡人来说确实有辟瘟疫的效果,但对于六境真龙来说,显然这也就是讨个彩头的事情,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不过……这个材料是高见的钱包,倒是有点新鲜。 “你要六境了?”丹砂拿着青囊,突然开口问道。 “嗯,就这几日,只差底蕴了,积攒积攒修为,马上就能打开精关,晋入六境。”高见说道。 “只差底蕴修为?还需要几味灵材?我去给你买过来!”丹砂马上拍了拍胸脯。 “不用破费了,买的东西够多了,歇歇吧。”高见笑笑:“不用这么买东西的,用不上。” “那我也没别的可以帮到你的啊。”丹砂说道。 “不用纠结这些,放下心吧,又不是总得帮上忙,别担心,别纠结,搞那么麻烦做什么。”高见比了个大拇指,找了个石头坐下。 丹砂手里捏着青囊,似乎是对这个答案有些不满意,但也没说话,一点都不符合她平时那活泼好动的样子。 过了一会,她才说道:“那你准备自己练上去吗?境界到了,修为不够,水磨工夫,就算是在洞天福地里,也少说要两三年,没有足够的资粮……修行很难的。” “我有资粮啊,李驺方李大人曾经给我的。”高见说着,展示了一下。 那东西在他体内,拿不出来,但展露一丝气息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是……金丹的气息。(详情见第一百九十三章) 李驺方当初为了帮助高见突破五境,给了高见一颗来自道门真人的金丹,这一口下去就等于吃掉一个六境金丹真人。 高见当初只吃了一小半。 剩下的部分,刚好能留到现在用。 丹砂感受到了这气息,似乎是知道了自己确实不需要帮忙,于是点了点头,有些郁闷的走了。 高见看着她离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闭上眼睛。 一个时辰之后,他睁开眼睛。 六境已破,如喝水一般。 (本章完) 第267章 退学 第267章 退学 对于很多人来说,突破境界是一件非常隆重,非常巨大的事情。 毕竟,突破……多难啊。 正如丹砂所说的那样。 就算强如高见这般天才,在境界已经足够,修行法完备,万事俱备,只需要修为的这种状态下,依然需要积蓄好几年的修为,才能攒到突破。 而对于世家子弟,或者有充足资粮的其他人说来,这种事情,就只要一天,他们吃点宝药,啃点天材地宝,就能轻轻松松。 只是……完全吃下这颗六境金丹的时候,高见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这是一颗六境道士的金丹。 按照神朝的分类,这是‘灵材’。 哪怕他出自一个活生生的高阶修行者,死后依然是灵材,可以被拿来作为各种消耗品或者法宝的原材料使用。 唉。 这种事情,在神朝之中可以说是习以为常了,高见的确端掉了骨师傅在内的一众路线,把坟墓三清了清,但总归来说……不够。 远远不够,应该很快就有人来了吧? 但那已经无所谓了。 高见觉得自己现在……强得可怕。 他尝试着,伸手,拧掉了自己的手腕。 说实话……挺疼的,还好忍得住。 他拧断了自己手,这不是骨头单纯的折断,而是真切的,整条手,从手臂开始,都被扯了下来。 血肉模糊,骨骼断裂。 然后,他看了看,又把断臂凑了上去。 只一瞬间,刚刚的伤势就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精关已开,肉身紧密无漏,滴血重生不敢说,但断肢再生就和吃饭一样,肉身几乎没有‘受伤’这个概念,要么被彻底打倒失去生机,要么就是完全形态。 而且,恢复力如此恐怖的同时,肉身的强度也得到了增强! 高见从地上拿起一块石头,这是一块大青石,应该是修园子留下来的材料,当做了石块丢在院子里作为景物。 大青石坚硬无比,敲之有金铁之声,比寻常凡铁还要坚韧,但高见试了试,捏了捏。 大青石直接爆裂开来,就像是被放进了液压机下面被直接压爆了一样! 藏精气而不泻,四肢、九窍、五脏十六部,三百六十五节,尽数得到了极致的强化! 皮肤刀枪不入,内里钢筋铁骨,同时还具备完全的恢复能力,可以说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克制能力,高见已经不可能被人数优势给围杀了。 因为他在生机耗尽之前永远不会疲惫,肉身强度到了随便一二境的人砍,都砍不破皮的地步。 钢筋铁骨,任你砍他几刀,全然不怕,就算砍破皮了,把肢体砍下来,也能瞬间长好痊愈,在拥有极致愈合能力的同时还有着极高的强度。 血脉无郁滞,五脏无积气,身心虚畅,情气调达! 他又试了试自己的力量。 三境的高见,就已经有了百万斤巨力,那现在呢? 不需要去举重试试,通过泥丸对身中百神的确认,他可以很轻易的感知到自己的力量现在是什么地步。 他此刻的极限力量,已经到了一万两千吨左右。 现在的高见,能扛起一艘轮船,然后把它当棍子砸出去。 这甚至并非他的完全力量。 他虽然说是六境了,可他并非一般的六境,是史无前例的,六境两关大宗师! 已经打开精关和神关!拥有了武道神意,以及武者那超乎寻常的恐怖肉体。 这肉身,这刀法,再加上武道神意,高见只觉得自己强得可怕,如果不亲自试试,他估计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有多强! “呼……”感受完了这些,他吐出一口浊气。 还好,没有出现那种“身体会出现大量污垢,这表示体内的所有杂质都被排出”的场景,真好。 不过,说来也是。 修行者的肉身,尤其是武者,平时本身就时时刻刻在锻炼,哪里可能会有这么多杂质。 要是有这么多杂质,那不得是浑身暗伤,骨头都黑了,就算不死,也肯定是个病痨鬼,早就道途断绝,修行之路再无希望了。 现在产生的改变,本质上是他体内‘气’的改变。 精关打开,他的人身小天地,其中‘气’的运转都产生了改变,围绕着精关和神关,高见的肉身已经改天换地。 就单纯从外观也能看出区别。 此刻的高见,神气清灵,一身立在地上,如万斛之舟驾于巨浪之中,摇而不动,面神眼神,俱如日月之明,辉辉皎皎。 气、生、精、神、魂、魄、心、意都已经产生了变化,人之血气精神,奉生而周于性命,全都抵达了一个极限。 说实话,再开气关……他就是有资格冲击地仙了。 就是不知道神关三窍没有全开,到底影不影响。 这个他也无从得知了,毕竟……就算整个神朝的知识摆在面前,估计都解释不了这个问题。 他就是直接开了神关,而没有全部打开神关三窍。 但那些之后再说吧。 高见看着锈刀,还有五寸刀锋。 现在,还是先继续修行。 可不能因为突破了,就懈怠了每日要做的事情啊。 —————————— 那之后,高见的生活,来到了一种特别的‘安宁’。 已经足足两个月过去了。 好像之前的苦大仇深都消失了似的,神都收敛起了它的獠牙。 首先是高见自己,根本就没有人来和他切磋。 那天之后,高见还以为自己会成为太学学子们的眼中钉,但实际上……他人缘似乎还蛮好? 路上遇到的同学们都会和他打招呼。 太学的人,还是有容人之量的。 大家并没有因为高见曾经的事情而产生什么芥蒂。 这也让高见有些感慨。 神朝能够发展到现在,其实在很多方面,也没有那么烂,其实高见都已经做好了被针对的准备,做好了被大家孤立和挑战的准备,但实际上他得到的却是宽容和尊敬,甚至成家,也就是成风的那个家族,都没有对高见怎么样,甚至还来给高见送过礼物。 礼物是一口用七境灵树的枝丫所削制的刀鞘,并不贵重,毕竟是能量产的东西,一颗灵树如果打开了精关,他想的话,生产个几百万枝也不是难事,真正贵重的应该是树心,这玩意儿是货真价实的 但,尽管不贵重,但品阶在这里,肯定也代表了对方的态度。 这或许也是整个神朝的态度。 你有本事,那么神朝就能容忍你。 神朝并不是一个嫉贤妒能的地方,实际上……这里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强者社会’。 ……这是一个强者统治的世界,而一个‘未来的强者’,在很多地方的任性都能够得到足够的宽容。 高见展现了自己的潜力,所以他这些事情都可以不用担心。 甚至于包括坟墓三的事情也是一样。 坟墓三欣欣向荣,原本的那些东西,在被高见暴力解决之后,似乎都消失不见了,什么黄泉一脉的幽明地之类的,压根就没有出现过,好像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这件事一样。 神都的孤儿和这些凡人们,也被差遣到了非想大师控制的那座佛寺之中,还有希望的,还有动力,愿意离开的,都被遣送离开了,让他们根据自己的意愿,回到自己原来的生活。 而一部分受伤严重的,家人死绝了的,心中苦楚难以抒发,乃至于怨恨深种的,则被非想留了下来,想要劝说,开解他们。 不过也不是白白劝说,非想……据说在教他们来自佛门的修行法。 是好事?是坏事?高见不知道,反正这么做也没什么阻止的理由,毕竟,不管想留还是想走,其实都是自愿的。 有的人经过这么一遭,只想回家。 还有的人呢,则想留下来修行。 不过……修行又真的是好事吗?这可难说啊,大家都看见了修行有成的那些人过上的日子,可大部分人修行一辈子也未必能到一境…… 这种时候,修行真的会给他们什么特别的帮助吗?还是说……只会把他们拉入下一个泥潭呢? 高见也说不准,不过,无所谓了。 没必要去纠结那些,不必推定未来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这么想着,高见看了看时间。 已经是下午,该从藏经阁出去了。 现在,是三月,距离除夕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月。 这三个月,高见就和其他的太学生一样,天天就泡在藏经阁里,读书,学习,修行,积累自己的底蕴,为了以后突破做准备。 至于别的什么事情都没遇到,神都一下子就变得和平起来,每天都是那么繁华,满城大小人户都热热闹闹的,看不出半点先前的那种状态。 三月也是桃盛开的时节,可以看见不少地方都有落瓣,迎风荡漾,逐水周流。 高见从藏经阁出来,正准备回家,路上看着一路桃飘散,许多瓣随风落到空中,然后在神都这座空中城市之中不断飘洒,也不知道会飘到什么地方。 神都的运转还是如此复杂,但空中不断洒下瓣,再加上一些水流和瀑布从神都的一些浮岛之中落下,总是让人产生这里是仙境的错觉。 不过,其实也没说错就是了。 神都,不就是仙境吗? 看看漂浮的仙山,看整个神都那些壮观的浮空岛不断运转,一望无际,高下竞秀,风摇碧浪层层,雨过绿云绕绕,丝丝飞舞遥空,濯濯飘摇无际,又有谁能说这不是仙境呢? 想着这些,高见正准备去旁边的马厩牵着走龙,回现在在神都的宅邸之中去。 这两个月,丹砂肯定不可能天天都来送他,所以平日里还是骑走龙,至于丹砂,则在神都之中各处游玩,似乎全然不对修行之事有什么在意的,偶尔来藏经阁,也不是为了学习,要么是找高见,要么是过来打卡。 唉,富婆的人生。 舒坚则和高见过着差不多的日子,他每天都在藏经阁泡着,寻找不化形也可以开启窍穴的办法。 其实,高见看出来了,如果最后没办法的话,鼠鼠大概还是会选择化形法的。 只是,怎么说呢……那样的话,就会有一种‘被打败’了的感觉。 鼠鼠之所以是鼠鼠,之所以没有沦落进入神朝的世道之中,被这吃人的世道裹挟,和他这个坚持是分不开的呀。 当鼠鼠放弃了这个坚持的时候,到时候,高见说不定就再也看不见现在这个靠谱的成年鼠了,到时候只会瞧见一个化形七境大妖,丰神俊朗,气度非凡,说着人话,做着人事,看着和人一模一样。 就是……看不见一只可爱的金丝熊,躺在自己脑袋上,懒懒啃瓜子,或者瞧不见他四肢着地,嘿咻嘿咻的倒腾着小短腿了。 说实话,高见会觉得那个场景……挺遗憾的。 想着这些的时候,高见已经走到了走龙的身边,准备牵着走龙离开。 但就在此时,高见突然在这里,发现了一个熟人。 西门恭。 这位沧州西门家的公子哥,身上带着伤,脸上也有一些印痕,看着有点狼狈的站在这个地方,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至于他在等什么人……也马上就知道了。 西门恭一看见高见,就立马走了上来:“高……高先生。” “叫我名字就行了,西门小哥,怎么了?你这是?刚刚和别人切磋完?”高见看着对方的伤,有些好奇。 太学里确实是经常有切磋活动,大家学习完之后,肯定要实践实践。 实践,一方面是在功法上面实践,另一方面当然是要下场看看互相之间的成色了。 但是……大家都挺有分寸的,高见三个月前和成风的那一场战斗,大家也没有打到那个地步去。 现在这浑身是伤,脸上挂彩的,有点不太合适吧? “唉,不提这个,那我就托大,叫你高见了,高见……我是来告辞的。”西门恭拱手:“当初毕竟是托你们的福,我才上了太学,现在要走了,我觉得该和你说一声。” “啊?怎么了?”高见皱眉。 “我退学了。”西门恭苦笑着说道。 (本章完) 第268章 去追?空难(加更!求月票!) 第268章 去追?空难(加更!求月票!) 太学,马厩。 高见面对着眼前的西门恭,脸色有些愕然。 “退学?”高见眨了眨眼睛:“怎么回事?你这是……被人欺负了吗?” 西门恭摇了摇头,苦笑道:“并非如此,高见,你在太学上学到现在,心里应该也清楚太学的氛围,这里说实话确实没什么人会来管你,只是……我确实没办法跟得上而已。” “你们,是天才啊。”西门恭表情复杂的看着高见,眼神里似乎有许许多多想要说的东西,但都没办法付诸于口。 高见等人,是天才啊。 是大大的天才。 是整个神朝都觉得吓人的天才。 水苍苍在太学里,不过是‘平均值’而已,属于那种不上不下,比一半人好,比另外一半人差的水平。 真正在太学崭露头角的,只有高见。 而他西门恭,只不过是蹭了高见和水苍苍的光,才有资格来太学转悠两圈而已。 “不再多留一会吗?就算跟不上,多蹭一段时间的藏经阁也是好的,里面的东西那么多,学几样回家,哪怕没能读完,但考核也不算事儿,厚着脸皮读下去又怎么了?”高见指了指不远处的藏经阁。 是啊,没必要就这么走了。 何必呢,太学的考核不是说很简单吗,只要你去,当地的豪族自然会给你搞定,就算不如其他人,那不和其他人比就是了。 所以高见很疑惑西门恭的选择。 西门恭也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啊……高见,难道,没有人来找你?” “找我什么?噢,有人找你,劝退?你的伤也是这么来的?”高见挑了挑眉毛。 “伤倒不是这么来的,是我要强,觉得自己再怎么也能留下来,结果搞出了事情,唉,说这些也没有用,这次只是来告别,之后我应该会去找个稍微好些的仙门,当个真传,学成之后回家了,至于太学……多谢高见你了,算是圆了我一场梦,让我以后不用遗憾,不用在晚上去思考‘要是我当初上了太学’这种胡思乱想的事情了。”西门恭退后两步,恭敬的对高见行礼,如此说道。 “既然都这样了,那我就不留你了,日后相见,希望安好。”高见也拱手,如此说道。 “嗯,告辞。”西门恭点头,然后离去。 高见目视着对方离开。 只是,离开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来,又说了一句:“高先生,我……学不会啊。” 这语气里,好像包含了很多东西。 语罢,西门恭释然,这才走了出去。 这时候,高见才恍然意识到一件事。 神朝有十州,十州每年都会在年底除夕之前,招十人左右来读书,也就是说……太学每年都会有一百个新生。 但实际上,高见在太学看见的学生加起来也就那么三四百个人。 之所以没有更多,想来……应该都是和西门恭一样。 劝退了。 只是,似乎没人来找高见,难道是因为三个月之前的事情吗? “算了,遇到再说。”高见摇头,牵着走龙,准备离开。 走龙腾云起飞,不多时,便来到了高见在神都的屋子。 几只草木精怪和魔诃罗奔到门口来,高声齐呼“大老爷”,迎接高见回来。 高见穿过这几个小娃娃,回到了院落里。 屋子外面看着脏脏的,里面也有些灰尘,像是没人打扫一样。 实际上,确实没人打扫。 丹砂看着可不像是会做家务的人,鼠鼠也不在乎这些,高见一天到晚都泡在藏经阁,最多也就收拾一下自己住那间。 三个也没啥请丫鬟的欲望,所以,这里看着就有些灰蓬蓬的。 住这种大宅子,还是要住的人多一些才有人气,就算主人家人不多,丫鬟小厮家丁之类的也要把场面撑起来。 不过嘛,丹砂高见和舒坚都不在乎这些,也就无所谓了。 回到家里,丹砂不在,估计还在外面玩儿吧。 倒是舒坚在,他看见高见就跑了过来,说道:“高见,有一封给你送过来的信,就放在那边堂屋桌子上了。” “信?噢,我知道了。”高见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给走龙放好了草料,就走去了堂屋那边。 来到堂屋里,桌子上放着一个信封,信封上还有几个老鼠脚印,一看就知道是舒坚自己叼过来的。 他拿起来,发现上面的署名,是太学。 “太学?”高见有些疑惑,撕开了信封。 里面是考核。 高见顿时了然。 其中的意味非常简单,太学差不多每半年会考核一次,考核会将太学生们支出去完成一些特定的事情,算是培养,也算是测试太学生们的心境和对神朝的忠心。 高见一直觉得这种事情还早。 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不过想想也是,都三个月了。 却看见,其中写着几行字。 标题为:守穷边务事。 意思很简单,就是关于穷困没钱的边境地带的事情简述。 然后下面写道: “古来守穷边者,莫急于安人心,息流言,严号令。” “四夷饕餮部,永宁一带,十四年前失守地方,即今圣上中兴,用人悉巳收复,坚甲利兵,谋臣猛将俱在,而有以故,所以逆虏闻风,知有畏惧,乃有小人妄生异议,鼓煽愚人,谎报边报贼情,口口声声如何严急,以致无知之人不审虗实,辄便惊疑,一闻流言,忧惶无措,致使边境军心不稳。” “军心不稳,生出弃城逃走之徒,军马不掣,人民逃亡,抑恐致有疏虞,诚非经久之计也,若不严加禁约,必致坏事方来。 “令太学生高见,即今复守永宁,负责内外文武官员统理,钱粮军马,墩台城垣,悉数心顾,朝边军人民传信,令其知晓朝廷顾念边方,时刻不忘,在边之人当竭忠固守,以为保障!”“如仍有倡为异议流言,摇惑人心,意在弃城逃走悞坏大事者,处以极刑示众,籍其家,夷其族,头颅于各该城堡永远张挂,严饬内外官员,必须洁巳正身,镇静持重,以安下人,以图大功。” “军马既已在边,必须供给粮草,路途之上,需严督催攒,令民惧法度,日夜运送,不误边事。” 其中讲述的事情很清晰。 边境在十四年前失守,如今实力恢复,准备收复了。 不过,上面说是“逆虏闻风,知有畏惧,乃有小人妄生异议,鼓煽愚人。”,但实际上,高见觉得,很有可能是因为敌人过于强大,所以当时有人言退了。 下面的人言退,在神都的大人物们自然就不高兴了。 且不说是不是谣言,但说这话的人,肯定是需要被料理一番,因此写到了这里面。 既然边境觉得打不过,甚至溃散,逃走,所以需要高见去处理。 这一下……直接就给高见安了个‘钦差’的身份了,开口就是‘内外文武官员统理,钱粮军马,墩台城垣,悉数心顾’。 在神都,高见不算什么,可一旦外放出去,他的身份自然是立刻就变了,甚至可以直接动手夷族…… 这权力,真是无敌了。 只是,高见回想了一下西门恭。 虽然说起来这么威风,但估计是没有那么简单的,否则西门恭也不会退学了。 他没有说自己遇到了什么,但一定是有什么非常痛苦和困难的事情,让他无法承受,所以才选择了退学。 不过高见也不准备多管闲事就是了,西门恭读不了太学,但毕竟是世家子,有的事情对他来说有的是退路,不消高见操心。 但从此也可见一斑,太学这地方,看着里面平静,大家每天除了看书什么都不用做,可实际上肯定是有一些隐性的观察和考核在啊,只是高见或许名声太盛,所以导致了没有感受到这种审视。 高见摇了摇头,将这封信纸收好,信纸之上有太学的大印,这玩意儿可是有神朝律法作保的,是高见身份的证明。 “测试忠诚吗……”高见握了握信纸。 这上面直接说了,要让高见去四夷部所在的永宁区域,上面一定是清楚四夷部和高见的矛盾的,但还是这么做了,想来既是考验高见,也是考验四夷部…… 四夷的饕餮部少主,死在了高见手里,这是大仇。 高见被饕餮部少主折辱,这也是大仇。 两个仇人在一起做事,那么……你们要斗吗? 高见似乎能够隐隐约约的感受到,自己头顶上有炯炯的目光,就像是冰冷的太阳悬在脑袋顶上,照亮了他身周,但也让他浑身寒彻透骨。 神朝的目光就这么冰冷的注视着高见,看着他准备怎么做。 “唉,饕餮部啊。”高见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既然如此,那就动身吧。 至于丹砂…… 自从那天,高见对她说了那句“不必这么做”之后,他和丹砂之间就稍稍有些生疏了,丹砂也不像是平常那么喜欢贴他了。 这很正常。 在这个世界的价值观里,丹砂这种属于相当不矜持的了,已经到了舒坚都没眼看的地步了,可高见还是做出了回绝的意思。 那么,丹砂收敛起来,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这也是高见希望的结果。 说实在的,对于丹砂那么直白的示好,高见倒也不是看不见,真要说他没什么感觉,也不可能,毕竟丹砂长得那么漂亮,容貌身板都是一等一的,打扮的也总是符合时宜。 只是…… 高见玩的都是掉脑袋的事情,没必要啊没必要。 扯那么多关系,容易牵连到别人,再说了,靖江君那边估计也不同意。 此事再说吧,在神都,高见总是能够感觉到那种冰冷的目光。 高见知道,这并非是真的有人在看他,神朝没有闲到专门监视他的地步,这只是……一种感觉。 只要在神都,就会情不自禁的升起这种感觉。 只要高见还没有融入神都,还没有融入神朝的体系之内,那么这种感觉将会一直如影随形,不断时时刻刻提醒他,他的脑袋不是在自己肩膀上顶着,而是在挂在裤腰带上的。 这种状态下,高见实在提不起心情来谈情说爱,更别说如果这么做了……丹砂作为真龙,可是真的会有生命危险的。 唉,真是纠结啊。 先别想这些了,既然任务已经下来了,那么为了继续待在藏经阁也好,处理四夷部的矛盾也好,都得先去搞定这些事情才行。 藏经阁的价值太大了,看一天就赚一天,高见可不准备退学,起码也得看到毕业吧。 只是过程里……也得看看边境是个什么情况。 这书信里说了,军马不掣,人民逃亡,而且还要求高见:“令民惧法度,日夜运送,不误边事。” 这些事情,如果高见不去的话,怕是会死很多很多人啊。 不管从哪个角度,高见都得去一趟永宁。 既然下定了决心,他立马就动身了,很快就牵着走龙,来到了门外。 想了想,他又折返了回去,留下了一封信,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去哪儿了。 之后,他特地加上了一句:“丹砂,苍海的警告,我依然记得,礼部很有可能对你有某些做法,你回来之后,最好也找个机会离开神都,在别的地方隐藏一下身份,我不在的话,他们如果真有什么想法,应该也就是最近了。” 写完之后,他把纸条放在桌子上,随后又回到了门口。 “那就出发吧,走龙,舒长老在神都藏经阁学习,丹砂的话……就不带了,这次就我们兄弟俩。”高见摸了摸走龙的鬃毛,然后直接翻身上马。 听见丹砂不去了,走龙高兴的打了个响鼻,在真龙面前,它一匹天马总是觉得压力很大,此刻能够单独出去,它也很高兴。 于是,高见拍马—— 走龙一跃而起,朝着朱雀区的码头飞去。 毕竟是要去边疆的永宁地区,靠走龙跑过去都明年了,还是得乘坐飞舟才是。 当然,走龙只是送高见到码头所在就回来,码头就没必要去了,它还是留在神都吧,毕竟高见只是去做测试,要不了多久就回来了,没必要专门带它。 ————————— 等到了晚上,丹砂回来之后,看见了桌上的纸条。 小龙女愣了愣。 她嘴巴开合了好几次,但都没有说出来。 摇了摇头。 高见的告诫她看见了,只是她现在……在意的并不是这个。 丹砂收起了信纸,在原地坐了一会。 等到天黑之后,鼠鼠打着哈欠,嘿咻嘿咻的跑回来了。 一回来,它就看见了丹砂,却没看见高见。 靠谱的成年鼠,甚至都没去看桌上的纸,而是直接说道:“去追?” ———————— 前往饕餮部,永宁区域的飞舟之上。 永宁,是凉州的北部区域,靠近荒漠,而荒漠之上就是饕餮部的所在。 神朝十州,海外有瀛州。 除此之外,直属于神都阳京管理的中心区域,是越州,闵州,贺州,泸州。 然后沧州隔得远远的,属于边陲地带。 凉州的地位比沧州略好,但也没好到哪儿去,也是属于偏远地带。 而且,地理位置比沧州还要差一些 沧州水多,山多,俗好巫觋鬼祭,山精水怪什么的漫山遍野都是,自然资源丰富,树木鸟兽之类的一点不缺。 而凉州则大部分是荒漠,当地居民盖房子都找不到树木,因此多住石屋,乃至于在土坡上挖洞,直接住在洞里,戏称之为“洞府”。 但这种情况,凉州却还能够在各种资源和地位上高沧州一等,肯定是因为这里也有特产。 凉州的特产是矿物,此地土气充沛,土又生金,因此地底常有矿物。 不过,这里并没有发展出自己的炼器行业,只不过是原材料生产地而已,这些开采出来的矿石基本都卖去了越州。 毕竟,越州有一座神朝最强大的炼器仙门,天工山。 而凉州嘛……在仙门这方面,甚至都不如最穷的沧州。 沧州因为山清水秀,山水格局漂亮,还有真静道宫去那边修筑山门,可凉州环境恶劣,修行条件也一般,此处还常常和塞外有摩擦,战乱不断,国境线十年之间来回横跳,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因此都没有什么顶级仙门愿意在这里安家。 听起来……这地方挺混乱的。 当然,实际上,这地方也挺混乱的,不过在神都的人对此应该很难有感受就是了。 比如说高见,他现在就没什么感受,他此刻正在练功。 而在他的门口,有两个侍女正在窃窃私语:“这人还在练功啊?” 这是来换班的,一个侍女刚刚从高见房中出来,另一个则是刚来,刚来的那个,发出了先前的疑问。 于是,刚刚出来的那个侍女回答道:“在呢,上了飞舟就什么也没干,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功。” 刚来那个则好奇的问道:“那你还看的这么入神?就练功也能把你这个骚蹄子吸的眼珠子都移不开?” “只是你没见过罢了,我跟你说,这飞舟上来来回回那么多人,这人就是和其他的不一样,多看两眼,赚的!” 这话说的,让另一个侍女生出了好奇来,不禁追问到:“这样啊,那他到底长什么样?一会他出来的时候,我也去看看。” 刚刚从里面出来的那个则带着回味的表情说道:“我跟你讲,肌肉紧薄鲜硬,细条身材,星眉朗目,皮肤致密,通关的鼻子,四方阔口,五官端正,练功的时候,一手撑着身子,那头上的汗珠子比黄豆还大,打了赤膊,我跟你说,那一对黑睛闪闪的,目光像是钉子,看一眼感觉都有人在前面推我呢!” “说这么实在干什么?小贱人,那么详细,估计眼珠子都看掉下来了吧!真不要脸。” “你才不要脸呢!不过,对了,看看就行了,可千万不要真的去碰啊,会死的。” “啊?他很残暴吗?” “不知道,但这人看我的时候,眼神里压根就没有我……有点吓人,而且听说啊……他是太学出来的。” “太学生?!” “嗯,太学生,你可别拿着四处张扬……” “我懂,我懂,那不聊他了,我跟你说,我前几天看见一个新的水粉,可好用了,颜色特别好看,宗门里没有的那种。” “宗门里没有?那不会是什么特别奇怪的颜色吧……” “那肯定不奇怪,是从边……啊,门开了,别聊了,快进去换水。” “好,我去了,之后说。” 端着水的侍女于是端正好,把之前调笑的时候落下的肩带拉上来,小心翼翼的端着水,走进了房间之中。 这个房间只是飞舟之上的普通房间,并不贵,只要三百多金就能一路直通到永宁,但飞舟上台是需要实名的,因此……对于飞舟经营者来说,高见这个名字显然如雷贯耳。 高见,前几个月可是搞出过大事的。 所以他们立刻调查了一番,确认了高见的身份。 这就是那位‘高见’,这次去永宁,大概率就是参加太学的考核了。 不过,知道了也没什么,显然不会有人来掺和这事儿,只不过……高见的行踪会被记录下来而已。 有点名声的人,肯定都会如此。 高见对此也不是很在乎。 他只是继续打出一拳。 拳出,身体之内的诸多力量纠结在一起,互相抵消,让这一拳既消耗了全身的力量,又实际上对外界造不成任何影响。 这是高见以往练刀的法门,主要是用来控制力道的,算是基础练法之一。 武者肉身强横,动辄就是几百万上千万斤,高见现在的力量搬一座小山都行,如果还是按照凡人时期的力道控制方法,轻轻一挥手就给旁边打碎了,要是和凡人在一起,一不注意说不定就给对面震死了。 所以这种锻炼力道控制的法门,既能锤炼气血,也能控制细微之间的力道,高见非常喜欢,也常用这招。 他已经在飞舟上待了十一天了,算算时间,马上就要到地方了。 于是,高见收手,轻轻跺脚,身躯一震。 浑身上下的汗水瞬间散做水雾,水雾更是立马在他身上散发的炽烈的阳气之下蒸发,只一下,身上就变得干干净净。 当然,还是要洗个澡的,不过很适时的,外面就有侍女端着水进来了。 “谢谢,就放在这里”高见点头致谢。 侍女连忙放下盆子,低头捂嘴,霞飞双颊。 确实和之前姐妹说的一样,那冲天的阳气,再加上一身腱子肉,让她忍不住又多瞄了两眼。 容貌都是其次,对于飞舟侍女这些媚术修行者来说,最让人难以直视的还是散发出来的压制力,都证明这是一个极具吸引力的男子。 若是采补一二,说不好就能顶上好几个月苦修。 “嗯?还有事吗?”高见看着对方还不走,有些疑惑的询问道。 “啊……没事,这就走了,这就走了,大人慢用。”她被高见的问话惊到,连忙退了出去。 说是能顶得上好几个月苦修,但实际上嘛…… 这些大人物一只手就能捏死她们,所以除非对方主动,她们是断然不敢僭越半步的。 谁知道这些大人物有没有个妻子,情人,或者别的什么,就算是对方的父母看不惯自己这些下贱的狐媚子,抬抬手也就给自己捏死了。 所以,其实她们很有分寸。 当然,她们的这些考虑,高见压根就没有思考过,实际上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在如何改进自己的修行方式。 而今的高见,已经六境了,精关已开,寻常的锻炼方法提升速度已经越来越慢。 换句话说,光靠单纯的‘苦修’,能给高见带来的提升非常有限,修为越高,普通的锻炼就越不值钱。 不过,具体的办法,从永宁和饕餮部那边回来了,再说吧。 高见思考着这些,然后用毛巾擦干净身子,再将一盆水从头顶倒下,给自己冲了个满身,最后故技重施,轻轻一震,将浑身的水滴震开,随后穿好衣服,准备出门吃饭。 这几日练的差不多了,还有最后一天就到永宁了,这一天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没必要再练了,现在已经练的浑身酸软了。 当然,既然已开精关,那么浑身酸软也不算什么,只要吃点东西,补充一下精气,就能迅速恢复。 只要有东西吃,开了精关的武者可以说是基本杀不死的,他的身体可以飞快的运化水谷精气以及诸多血肉,一直吃就可以一直恢复,刚刚锻炼所消耗的气血,吃一顿就恢复过来了。 坐到了餐厅里,高见没有去免费的餐厅,那边吃的东西,所用的食材已经跟不上高见的需求了,只能去付费餐厅自己点。 随着修行境界越来越高,高见的销也不得不高起来了,别的东西都可以讲究,但对于武者来说,吃的东西可真是不能将就的,哪怕不经过烹饪,食材的品阶也必须足够才行,否则根本支撑不了如此强大的肉体力量。 力量不会凭空出现,越大的功率,油耗就越大,高见能扛起一座山,那么如果只吃普通的食物,他也得吃一座山那么多才行。 与之相较起来,还是吃高阶的食材才能满足他的需求。 如果是其他修行者,还可以靠吸收天地之气来代替吃饭,达成‘辟谷’的效果。 可现在高见没开气海,不具备吸纳天地之气的能力,就全部只能靠吃了。 此时,他的面前摆着一堆灵石蟹,这种螃蟹实际上是一种变异体,并不是特定的物种,主要是生长在灵气聚集的区域之中。 一般来说,只有灵气浓度高到可以自然形成结晶的程度,周围的螃蟹长期在这里生存,身体内长满了灵气的结晶体,大部分螃蟹会因此死掉,少部分则能够炼化这些结晶,让自己整体变成高浓度的灵气浓缩体。 如此一来,就可以拿来吃了,非常适合拿来养身体,而且味道也会变的非常奇妙,色泽上更是会变成晶莹剔透的。 紫髯霜蟹壳如纸,葡萄作肉琥珀髓。 高见连壳一起嚼,吃着豪华大餐,身体刚刚锻炼的精气被快速补充。 嗯,一直这么吃也不是办法,下一个窍穴的话,就开气海吧。 高见老早就想御气了,现在这么个莽夫状态,不太优雅啊。 一边想,一边吃,吃的差不多了,他站起身正准备回去休息…… 然而就在这时—— 飞舟,突然轰隆一声。 接着,整体猛的歪斜,突然之间,整艘飞舟开始旋转,只一刹那,高速移动的飞舟就变成了空中陀螺,每秒钟都能转上几百圈! 这根本和搅拌机没有任何区别,整艘飞艇立刻变成了料理机,内里的诸多杂物变成了刀片,而乘客则变成了水果。 唰唰唰! 只一秒钟,三境以下的所有人都变成了浆糊,在第一个瞬间就已经被搅成了肉泥。 高见也被搅的头晕脑胀,但他一秒钟之内就已经稳住了身形,抓住了飞舟的框架结构,旋转速度开始和飞舟同步,达成了相对静止。 身体和飞舟达成相对静止的这一秒,他集中精神,开始观察周围。 四周……一片狼藉。 真的是一片狼藉,所有不够牢固的东西都已经被搅碎,残肢血肉都很难留下来,在这种转速下,全都是一片浆糊。 可以看见,少部分人利用了术法保护住了自己,但也是艰难支撑,很难腾出手去做别的事情。 整艘飞舟只有高见一个开了精关的,也只有高见一个可以仅凭肉身就在这种搅拌机里行动。 必须得停下这种疯狂旋转才行。 “嗯?”高见朝着尾部引擎看去。 旋转是从尾部开始的,尾部是引擎所在,那里的阵法似乎没有关闭,还在出力。 飞舟的移动速度极快,这些阵法的出力自然也是相当猛烈,此刻出了问题,但并没有停下,仍旧保持着出力,所以让飞舟转的像是个陀螺一样。 “得关掉阵法,不然剩下的人也得死。”高见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况。 说时迟,那时快,却看见,高见拔出锈刀,然后朝着飞舟的尾部,猛的投掷出去! 锈刀发出爆发般的脆响,呼啸着砸向了后面的阵法。 砰的一声! 飞舟的尾部直接炸开,却见飞舟的尾部直接炸散,连环乒乒乓乓一连串爆破开来,好似数万雷霆霹雳一齐崩炸,震得天地动摇! 如果是在远处看的话,就会发现,此刻夜晚时分,天边有火光径尺,明如月,自南往北,尾长丈许,忽炸为火星四散! 飞舟骤然失去动力,在惯性的加持下继续往前,但已经开始往下坠去。 “所有人,自己结阵,自保!马上掉下去了!”高见一声怒吼,然后做出了防御姿态。 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了。 其他还有行动能力的修行者纷纷心动。 然后,轰的一下,飞舟落到地上! 同时,天边闪过一道剑气! (加更了,新的一个月,双倍月票期间求月票啊!) (本章完) 第269章 坠落 第269章 坠落 高见说什么都没想到,自己才坐过两次飞舟,就遇到了坠机事故…… 当他丢出锈刀之后,直接就导致了飞舟的尾部破碎,动力区域彻底损毁,整个飞舟完全落地,在地上擦出一条痕迹。 飞舟的大部分软装区域都已经彻底焚毁,只剩下一个大的框架在里面。 只能说,这种高速飞舟,内里的框架和龙骨确实质量够好,能够承载得起那种级别的加速,必须是整体架构都非常优秀才行。 同理……飞舟越优秀,爆炸的威力就越大。 要不怎么说,当初在神都,就连丹砂都害怕自己被飞舟撞到了,因为撞到肯定是要瘫一阵子的。 单单就说刚刚,飞舟坠落的爆炸,其威力不亚于六境高手自爆! 而此刻,哪怕是高见,在这种爆炸的威力下,也难说能够幸存。 那可是高速飞舟,并不是玩具车,以这种速度从天空坠落……蘑菇云足足笼罩方圆十里地,四周甚至有地震。 飞舟落地的摩擦,爆炸,还有其中动力源的彻底爆破,其动静惊天动地,哪怕高见在出事的第二秒,就极其迅速的轰飞了飞舟的尾部动力区域,将下坠的加速势头给断掉了,让下坠的威力减少了一半不止,从加速旋转落地变成了自由落体……但已经蓄积了足够的力道,造成的损伤也绝非小可。 现在,飞舟爆炸的废墟里面—— 只见……废墟之中躺着一具尸体。 浑身烧得焦黑,肉皮打卷,而且很多皮薄的地方都已经露出了焦黄的骨骼,烧着处皮肉紧硬而挛缩,大片浮皮赤黑。 甚至现在都还没结束,那些皮肉还泡在火里,浑身上下都被火烧,烧烂烧灰,不多时,遍体少见血肉,不是熟的就是开裂的,骨骼都已经冒了出来,能瞧见一个骷髅头,上面还有两颗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再见身上,只有湿肠一副,还挂在外面,能看见其上还有些蠕动的模样。 但是……很快,这一副湿肠,开始生发肉芽。 在火中,来自五脏的生机开始蔓延到全身。 五脏为五行,五行生发万物,耳目者日月也,血气者风雨也,胆为云,肺为气,脾为风,肾为雨,肝为雷,人与天地相类,而心为之主,心为身主,总统五藏、六府、四支、九窍之要,上通於天,下应於地,中合於万物。 却听见,非常明显,沉重的心跳声,从这幅湿肠的内部传来。 不多时,烧焦的肉皮长好,火中焦黄的骨骼变的白皙,骷髅头生出血肉,甚至连头发都长好了。 这具焦尸,很快就恢复成了高见的模样,他一敲地板,地面一阵狂风呼过,将周围最近的一些火苗全数敲灭,整个身体飞了起来,站稳在地上。 他如今已开精关,恢复能力惊人,区区致命伤,不算什么—— 他恢复之后,看了一眼周围,四周有一些钱,那是他钱袋子里的,装了十几金的样子,早就熔化了。 旁边还有一个芥子袋,芥子袋在火中以及爆炸之中都毫发无损,不愧是非想大师亲自绣的,质量真好。 以及一张金纸,也是毫发无损,根本没有问题,那是太学写给高见的任务和任命书,自然也不会轻易焚毁。 将这些东西收拾好,高见从芥子袋里拿了一套衣服穿上。 还好……芥子袋里有一些生活常用物品。 再看周围,又死了不少人。 但……还有许多活着的,但他们也不太好过,四周还有火焰,爆炸给他们带来的伤势相当大,活下来的人,几乎都是重伤,都在火中苦苦支撑。 毕竟,这火也并非凡火,是飞舟的各种灵材和能源管路之中的众多气点燃形成的灵火。 有三春丙火,是三阳开泰之火,还有甲木丁火,是异木燃烧所致,还有金燥土焦形成的煞火,以及夏月烈燥之火,一看就知道是催逼太利的大火。 这些火焰都非凡火,不是所有人都能和高见一样,往地上一拍就能将这些火给打灭掉的。 隔高见最近的那几个,虽然口不能言,但还是一边支撑着护罩,一边用希冀的目光看向高见。 “我这就来!”高见喊了一声,就跑去救人了。 不管怎么说,空难这种事,救人一定是第一位。 只是……高见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对。 这飞舟显然没有什么制造缺陷,看周围的龙骨框架结构,这种爆炸和火焰里都一点事情都没有,保持着框架结构的完整,并且飞舟爆炸威力这么惊人,可见飞舟质量很好。 那为什么会出事? 违规操作?还是说……是因为,坠落之前,高见感受到的,天边的一股‘剑气’? ——————————— 且不谈那些事情,高见并没有耽搁太久,很快就救下来了剩下活着的人。 活着的人不多,一共只有四个,其中一个是飞舟的船长,伤势颇为严重,浑身都是烧伤,爆炸也震伤了他的脏腑,此刻显得奄奄一息。 其他三个则都是乘客,是两男一女,互相好像都不认识,伤势也都不轻,最轻的那个,浑身也有大半被烧的差不多了,几乎不成人形。 “多谢阁下相助。”其中一个男人勉力拱手,说道:“在下白云剑派长老,刘新,五境剑修。” 还有一人拱不起手,只能瘫在地上说道:“在下……是岭山观的十六代弟子,王璜龙,六境道门修士,多谢阁下相救。” 剩下的那个女人……说实话很难看出是女人,浑身上下烧的不成人样,头发也都烧没了,衣服也没有,但也没什么好看的,全是一身烂肉,是高见从一堆燃烧着的丙火之气里拖出来的。 这女人勉力拿出一枚丹药服下,伤势没好,但稳定了下来,于是运气,凭空发声,说道:“小女子是这艘长攸飞舟上的管家,出身百宗,五境……” 最后那艘飞舟的船长,奄奄一息:“我是长攸飞舟甲四号船,就是这艘船的船长……” “高见,散修,六境武者。”最后一个自我介绍的是高见。 在场的人,也只有高见和那个刘新能站着,剩下的人别说站着了,说话都难。 而保持有全盛战斗力的,更是只有高见一个。 “那么,各位,现在飞舟坠毁,如此惨剧,肯定需要通传周围,希望有救援,你们有什么传讯的方法吗?”高见先对周围的人问道。 那位道门修士马上接话:“我倒是有,只是我现在伤势不轻,万里传讯的术法消耗巨大……我一时半会估计没办法。” “船长你呢?船上有什么应急措施吗?”高见又看向船长。 船长咳嗽了两声:“咳咳……有,但是,被毁掉了,不是坠毁导致的,飞舟坠毁之前,有一道剑气落下,毁了飞舟的阵法……” “有剑气毁了阵法?你的意思是,飞舟坠毁并非意外?”高见挑眉。 那位飞舟管家的女人则马上说道:“我们商会的飞舟,都是精挑细选,龙骨用的都是六境妖树的树心,框架用的都是天工山出产的百炼钢,你看这么爆裂下来,框架和龙骨都没有散,阵法方面也不曾偷工减料,怎么会出现意外……” “不是意外啊……”高见的表情变的稍稍有些微妙。 如果说,不是意外的话,那么八成,就是朝着自己来的了。 他得罪了人,还是太学生,手里还正好攥着任务,说是有人动手来针对他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 并且……手笔也不小。 直接炸掉了一艘飞舟,高速飞舟这玩意儿可是相当贵的,听原材料也知道……更重要的是上面的人,这飞舟上起码得有一两千人,就这么全部灭掉了。 真是…… 很有神朝的作风啊。 于是,高见叹了口气,说道:“那,你们先好好养伤,不要让伤势恶化了。” 接着,他看向旁边那个白云剑派长老,刘新,说道:“那么,刘新先生,现在能动的就只有我们两个,估计也只有指望我们两个去通传了,你且在这里守着这几位,给他们护法,我出去看看周围是个什么情况。” “好……交给我吧,我虽然没开精关,但也开了绛宫,肉身也有一些强度,虽然受伤,却还有一战之力。”刘新点头。 高见也点点头,然后不再废话,径直走了出去。 飞舟是坠落在了一处峡谷之中。 不对,应该说,本来这里是平地的,但飞舟落下来的时候,硬生生在地上犁出了一条好几里长的峡谷,最后的大爆炸更是炸了个超级大坑出来,所以……现在飞舟的框架是在地面之下,而且这个坑周围,全都是岩浆。 是岩浆吗?还是铁浆?高见一时分不清楚,但看着应该都差不多。 岩浆红艳艳的,空气因为散发出来的高温而产生了扭曲,空气产生了一缕缕游丝,在岩浆上面扭曲了光线,飞舟刚刚爆炸产生的庞大的火焰风暴将周围的一切都席卷进去,就连地面本身都被轻易的点燃,灼烧,熔化。 高见走出框架,在这座大坑里看不见外面,而且岩浆太多也不好落脚,似乎不太能走出去。 高见的肉身还没有到可以在岩浆里无伤的地步,尽管开启了精关让他能够恢复,但……疼啊,他也是会疼的。 于是他没有观察周围的大坑,而是直接启动蛟珠,身躯御风而起,朝着上面飞去。 一直飞了三里多地,这才来到平地上,可见飞舟砸的到底有多深。 高速飞舟这种东西,轻易不出事,但出一次事,造成的损伤可是真大啊。 来到地上之后,高见却看见,方圆不知道多少里,反正他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黑红色的荒漠。 没错,黑红色的。 他于是蹲下来,在地上摸了一把。 “不是黄沙……是铁砂?”高见有些愕然的看着眼前的景色 大片大片的黑红色沙漠,黑色的是铁砂,红色的则是铁锈。 因为全是这种铁砂构成的地面,自然是寸草不生,只是偶尔可以看见一些异种铁树存在,但那应该也不是‘树木’,而是某种金属构成的特殊结构,应该不是活物。 “空气有点差啊,凡人应该在这里生活不下来。”高见落到地上,自言自语,勘测起了周围的情况。 铁砂沙漠,空气浑浊的难以置信,感觉每一口呼吸都会有铁屑和铁锈吸进肺里,凡人在这里是铁定活不过三年的。 而且,看情况,飞舟之所能在地面犁这么深,也是因为这些铁砂的关系。 如果是正常的土地,反而不会陷的那么深,因为土地的承载力更强,看似柔软,却难以压缩,而这种铁砂虽然平时更加坚硬,但实际上是可以碾成铁饼的,再一加热熔化,就更容易陷进去了。 陷得更深,就更难出来?还是说,有什么别的目的? 这种地形,应该不多见,对方选择在这片铁砂沙漠出手,肯定是有目的的,高见才不信是随机选择的地点。 在周围看了一圈,高见确定了视野所及里应该都没有什么问题,于是御风返回。 他回到了飞舟残骸里,走进去,对着几人说道:“外面没什么人,但是地形是铁砂沙漠,环境很恶劣,周围的金气很重,对你们的伤势不太好。” 金气,主肃杀,金气富集,则万物不生,一片死地,只有少数以金行为生的妖物或者灵物才能够在这种地方存在,凡人生活在这里都肯定会因为金气过于炽盛而死。 肺主金,金气过于炽盛,必然肺气太盛,最终导致呼吸急促,乃至于咳嗽和咳血,最终因为肺部难以呼吸而死。 整片铁砂沙漠,金气富集,以肃杀之气来压制伤势复原……也是故意的吗? 于是,高见看向船长,说道:“这种地形应该不常见,船长,这是什么地方?” 船长思索了一下:“应该是红海……这附近四千里内都没什么人烟,也少有仙门驻扎,是一片无人区啊。” “无人区?咱们是在红海的正当中吗?”高见又问。 “大概……是吧。”船长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求月票啊) (本章完) 第270章 敌人 第270章 敌人 红海之中,飞舟的残骸所在。 “无人区啊。”高见看了看周围的人。 一个女人,飞舟上的管家,统管侍女侍者厨师之类的,五境,现在重伤,浑身烧的没一块好皮。 刘新,白云剑派长老,五境,手断了,有点烧伤,但不严重。 王璜龙,岭山观的十六代弟子,伤势最重,几乎动弹不得,说话都困难,但也只有对方具备施展万里传讯的术法的能力。 以及这艘飞舟的船长,应该是最熟悉地形的,但伤势是第二重的,也是奄奄一息的模样。 还有就是,高见自己,也只有他还是全盛姿态。 其他人的伤势,有点难办。 并不是所有人都和开了精关的武者一样有着变态的肉身的,对于这些并不主要专研肉身的修行者来说,肉身的损害太大了是很难复原的。 有得必有失嘛。 武者虽然粗鄙,而且也很难使用各种各样奇妙的术法,但肉身的强横让他们在这种情况下就优势尽显。 而这些修行者在此刻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刘新微微皱眉:“无人区,而且范围足有四千里!高见,你的脚力如何?” “我靠两条腿跑的话,日行千里左右吧,也就是来回要八天,八天,你们顶得住吗?”高见问道。 这时候,就格外的怀念走龙了。 不过……还好没带走龙来,不然它直接成肉泥了。 “八天肯定不行,飞舟坠毁不是意外,那说明有人在盯着,你走之后,不仅我们可能会被灭口,高兄弟你独自一人也容易被袭杀。”船长撑着马上说道。 但没说两句,他马上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高见立刻蹲了下来,看了看他的伤势,皱眉说道:“你这是金气入体,所以才咳的这么厉害,那剑气……是穿透了你的防御,再断掉了飞舟的阵法?” 船长犹豫了片刻,但还是点头:“是。”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高见追问。 “我刚刚说了,我告诉你们了,我看见了剑气。”船长说道。 高见沉默了一会。 然后,他抹了一把脸:“那你以后说话别大喘气,说直白点。” 这时,刘新这个剑修开口了:“如果是金创的话,我说不定能帮上点忙,我也是剑修,平日里和师兄弟切磋,难免误伤,习武会做筋骨药,我们练剑的也有些金疮药。” 说着,他从芥子袋之中拿出一枚丹药。 “多谢,出去之后,我会照价……咳咳咳咳。”船长撑起来,又咳嗽了一声,接过丹药,一口服下。 服下丹药之后,他体内窜动的金气果然被丹药之力压制,咳嗽声明显减弱。 他也没有就这么等着,而是开始调息,配合功法,理顺自己受创的内天地,激发自身的生机,让自己可以从‘恶化’变成‘好转’。 很多时候,伤势恶化与否,就是因为这些事情。 高见见状,又看向刘新:“那,刘先生。” “怎么了?”刘新看着高见:“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想离开一阵子,我的刀落在外面了,估计在三十里外吧,我去去就回,应该要不了多久。”高见说道。 是的,锈刀刚刚被他丢出去了…… 以飞舟当时的状态,如果以全速加速的状态一头撞地上,爆炸的威力估计连高见都顶不住,所以在那一秒钟,高见果断做出了选择,直接丢出锈刀,砸断了船尾,如此来飞舟直接失速落到了地上。 但问题也来了,这玩意儿可没有自动回收的能力,只能是自己捡回来了,按照这边飞舟的方向,锈刀大概是三十里之外,他还记得方位。 “三十里倒是不远,就是……兄弟,刚刚船长所说,你应该也听见了。”刘新似乎是有些不太情愿,说道:“你现在出去的话,我们丧失一个战力,你自己也有被围攻的风险,可要考虑清楚了。” “我是使刀的,没有刀,战力折损大半,倒不如趁着现在刚刚落下,一是借此机会去周围探路,免得坐以待毙,二则是捡回我的刀。” “你是散修……算了,那你去吧。”刘新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 高见也没怎么犹豫,他也不是在征求对方的意见,所以直接就离开了飞舟的残骸。 ——————————— 在高见离开之后—— 剩余留在原地的几个人,开始了交谈。 高见离去后,船长才开口说道:“大家,此人并非散修……刚刚他在场,我不好说,现在他走了……我才能告诉各位,他是太学生。” “太学生?” “太学……” “啊——!” 三人各自发出了不同的惊呼,同时,三人也都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们互相之间对视,面面相觑。 这话,简直就像是突然听见自己旁边有个高级领导人一样。 实际上,太学生就是有着这样的身份。 在座四个人,身份都不算低,修为在神朝内部也已经属于人上人那一批了。 看看,修行媚术的五境女人,已经坐到了飞舟管家的位置,实际上已经属于飞舟上面的高管了,类似于酒店的客房部部长。 刘新,五境剑修,更是一座中等仙门的长老。 但和太学生比起来,都像是路边的杂鱼一样。 “他是太学生?”就连刚刚重伤到奄奄一息的王璜龙,那个道士,都强撑着翻身坐了起来,忍不住开口说道:“我岭山观今年也有一位真传考入了太学,那位师兄我是见过的,惊才绝艳,我此生无望能及得上一星半点,但此人平平无奇……为何?” 岭山观,是神朝的一流仙门,算得上是顶尖仙门下面最厉害的一批,也正是因为如此,不过是一个十六代弟子而已,既非真传,更不是什么秘密培养的天才,就能够达到六境。 “我也觉得他不像,但事实就是如此,此人不但是太学学子,甚至还是最顶尖的那一批,今年太学那件事听说了吗?就是太学堵门那事儿。”船长说道。 “太学堵门?听说过。”王璜龙马上说道。 说完之后,他的表情明显一变,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百宗的那位女人犹豫了一下,也点了点头,眼神里缓缓露出了畏惧。 只有刘新一脸茫然,似乎并不清楚太学堵门是什么。 刘新不是神都的人,他是在路上登上的飞舟,所以神都发生的事情他并不太清楚。 看见刘新不知道,于是船长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此人叫做高见,曾经在神都,挑战过整个太学,连败二十人,扬长而去……全身而退,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后果。” 这话一说,就算是刘新,此刻也突然感觉脑袋懵了一下。 他就算不是神都人,但起码也是启运神朝的人,还是五境修行者,脑子里对太学显然是有概念的。 怎么说呢…… 任何一个太学学子,抬抬手都能灭掉他的宗门。 白云剑派是一个新兴仙门,最强者也不过是六境的掌门…… 太学学子这个身份已经很让人惊讶了,然后……突然又说,他不仅仅是太学生,还堵了太学的门,打败了二十个太学学子? 骗人的吧? 而船长没有停下,只是继续往下说:“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一上船,东家就给我传讯,让我好生招待,我观察了一天,知晓他不喜欢吵闹,所以一路上都没有打扰他……而今他走了,我才好与你们说清楚。” “如此的话,那我们岂不是有救了,这种大人物出事,估计很快就会有人来救吧?说不定身边就有个七境八境的护道人。”百宗的女人马上高兴的说道。 “蠢女人。”刘新的表情则变得有些阴沉起来:“你们的飞舟质量没问题,而他的身份则如此高贵,你难道以为那道打碎阵法的剑气,是冲着咱们来的吗?” 百宗的那女人听完这话,微微一愣。 那个道士,王璜龙,他也苦笑着点了点头:“咱们怕是遭了他的无妄之灾了,我是清修之士,平素不染红尘,倒是孑然一人,不碍什么事,但是……刘新先生的话……你,是带着家眷的吧?” 王璜龙这话一说,刘新的表情更加阴沉了。 “是,我带着家眷的,我妻,我子,都在船上。”刘新点了点头。 这下,周围都沉默了一下。 因为这位大人物的牵连,一船的人都死了,刘新的妻儿都丧命于此,怪不得他现在是这个脸色。 “咳咳,现在还是别说这许多,且等他回来吧,咱们想要活着从这里出去,还得仰仗他才是,就算没人针对他……但这个地方也很危险。”船长咳嗽两声,如此说道。 “为什么?” “这里是红海啊。”船长叹了口气:“你们恐怕不太清楚,但这里可是一处死地啊,我们大家都得靠他了啊,说不定……动手的人,其实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动手的人,故意选了红海,就是想让我们所有人都死在这里。” 这话一说,在场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 —————————— 而与此同时,在外面,高见行走在黑红色的铁砂之中。 高见现在已经差不多发现了,这个地方,实际上是类似于‘古战场’一样的地方,都是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产生的特殊地带。 如果说古战场是上天的秋气砸到地上凝滞不散的话,那么这里就像是大地之中的肃杀金气涌出,剿灭了地上的一切生机,只留下了这么一片铁砂沙漠。 但出现这种地方,似乎也不稀奇。 毕竟这里是凉州啊。 高见已经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发现自己并不清楚这个红海是什么东西,说明这个东西是八百年之内最新出现的。 像是三千年前诞生的古战场,那种地方高见就很清楚,书里都写的很好,而这八百年内新诞生的这种地标,他就只能看运气了。 但可以感受到,这个地方绝对是绝地,周围不仅没有任何生物不说,高见在这里已经被割破了好几次肉身了。 这里的铁砂极为尖锐, 而且铁砂们经过打磨,到处都是剃刀刀片一样的利刃,其锋利程度堪称离谱,虽然一碰就碎,但碎掉的时候,那锋利的边缘也可以在你身上留下一道口子。 甚至于,如果踩在这片地上,就会像踩在刀山上一样,而飞起来也不可能有半点,因为周围有风,风吹着铁砂撞过来,在你身上刮来刮去,可以说,所有的通行者都会被尖利的铁砂给划伤。 如果有御气的功夫的话,倒是可以给自己搞个防护罩,但高见没有,就只能硬顶了。 不过还好,他的肉身恢复能力很强,而且强韧程度也足够。 但衣服就没办法了,高见可没有买那种特别厉害的法衣,所以他身上的衣服很快就变成了破布。 但还好吧,能蔽体就行,高见也不在乎破不破的,反正是在荒郊野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高见已经顺着飞舟一路擦出来的峡谷,前进了大概三十里,很快就看见了飞舟坠落开始落地的区域。 那里是一个大坑,坑里面全是岩浆,但已经开始逐渐凝固了,铁砂变成了铁板,四周的热气导致风也带上了热量,剧烈的暴风将周围的铁砂吹飞了许多,以至于这附近的地面都比其他地方要低一层。 周围什么都没有,而锈刀应该就在这附近。 这是好事,什么都没有,那就说明很好找。 红黑色相间的铁砂一望无际,似乎没有边界。 不过,这时候……高见突然想起一件事。 等等,这里的铁砂好像都是铁锈。 显而易见的,锈刀也是锈的,而且也是黑红色的铁锈。 “好吧,我早该想到的。”高见揉了揉太阳穴。 但是,就在此刻—— 天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是在找这个吗?” 高见抬头一看,却正好看见穿着黑袍,身后飘着一杆白幡的修行者,飘在空中,对方手里提着锈刀,毫无忌惮的展示着自己的修为。 这是…… 七境。 (本章完) 第271章 幽明 第271章 幽明 红海之中,高见在飞舟刚刚坠落之处,遇到了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面容年轻,不过二十来岁,黑衣上还绣着金纹,提着锈刀,似乎并没有掩饰身份的意思,大大方方的出现在了高见的面前。 “飞舟坠落,是你们干的?”高见的表情微微沉下来,开口问道。 “阁下说笑了,飞舟坠落和我们无关,我们只是恰逢时机,抓到了这个机会而已。”这位七境邪修如此说道。 话语之间,他身后的那杆大幡迎风飘动,一股血腥之气从中飘了出来。 血腥之气浮现,四周呼呼吹着的风都停了下来,也让高见终于不用受那铁砂千刀万剐的苦楚了。 “飞舟坠落和你们无关?那我姑且信了,你手里的刀是我的,能否物归原主?”高见伸手,直接了断的希望对方回归。 这邪修则继续摇了摇头,说道:“是你的?阁下可有何凭证?我看着沙漠之中,金气泛滥,铁砂漫天,蕴藏如此多的金气,生出金行之宝来也未尝不可,这口刀带有锈迹,怎么开口就是你的了?” “你是幽明地的人?”高见没有纠结对方的话题,而是转了个方向问道。 “是,在下幽明地出身,人称血河君,你昔日所杀的古白松,是我徒弟。”这位血河君微微颔首,但依然没有什么感情波动,似乎只是在和高见寒暄一样。 “你徒弟看着比你老啊,你瞧着才二十岁出头,他都四五十了。”高见笑道。 “是,他日夜操劳,尽心尽力操忙事业,一路干到神都,负责阳京的来往生意接洽,心神消耗大了些,虽然看着显老,但他自己高兴,我也颇为满意。”血河君叹息道:“只可惜,我不太明白,高先生,为何你要动手?” “没什么特别的,我看他不爽而已,怎么?你要给他找说法?”高见歪了歪头。 对这些人,高见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抛出了这个答案。 是啊,我看他们不爽。 你有意见? 对于这种人来说,这个答案反而比较有信服力,高见就是傲气,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所以呢?你准备和我为敌? 和这帮人对话就是这样,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但如果用刀子和拳头,他们就会变得非常通情达理了。 高见盯着对方,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而这血海君则笑了笑:“非也,高先生贵为太学学子,我又岂敢僭越?我那不肖弟子招惹了高先生,死也是死得其所,这天下合该如此,弱肉强食,天理循环,就是这般,就连这神朝疆土,也是如此,昔日大地之上数百小国,彼吞此并,或胜或败,辗转推迁,又把百国土宇,浑合为一大国,才成了今日神朝的模样。” 他拱了拱手:“强者不高兴,挥手杀了一只蝼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此乃天理昭昭,理所当然之事,我不会因为这件事来怪罪高先生。” 血海君的态度,让高见有些好笑。 他已经了解对方的态度了。 对于幽明地来说,一个六境的死,神都生意被搅乱一些时间,都无所谓,不是什么太大的损失,既然一位太学学子看不惯,想来任性一下,那就随便任性,就当送对方的礼物了。 就是这么残酷,他们连自己人的性命都不在乎。 不过也很正常,做这种血肉灵材生意的,他们怎么可能会在乎呢? 不过,血海君突然话锋一转:“只是,高先生,我想问问,你料理古白松,这件事……到此为止了吗?你要针对的到底是古白松那帮人,还是针对的是我幽明地?” 来了,这才是对方真正的目的。 高见闻言,依然是面无表情:“我针对的既不是古白松,也不是幽明地。” “噢,那先生只是心情不好?” “我看见血肉模糊的东西,心情就好不了。”高见如此说道。 “那高先生的意思是,非要和我们过不去了?”血海君眯着眼睛。 说实话,高见的这个回答,让血海君有些惊讶。 幽明地名声在外,高见这个回答明显是摆明了要和他们过不去了。 这人真要为了一些凡人和幽明地作对?他虽然是太学学子,但背后已经查明,没什么特别大的背景,只是受到了李驺方的青睐而已。 李驺方作为户部尚书,在神朝内部具备极大的影响力,但对这些大仙门的影响力却有限。 顶尖仙门们,基本都具备自持力,虽然名义上臣服于神朝,但都在自己山门内保持着完全程度上的独立自治,甚至神朝都无法干涉那些山门内部,因为那些老巢之中不仅有一堆仙门的老怪物在清修,还有不知道持续多少年维护的超级阵法和海量底蕴,甚至是某些自爆性质的顶级法宝。 哪怕是神朝,在不动真格的状态下,也很难对这些顶级仙门在短时间内造成影响。 至于动真格……那自然是大军出动,高手尽出,直接碾平。 但没必要,顶级仙门们虽然保持着一定的自治,但他们也是神朝的忠实拥趸。 仙门们,也需要外界供养和吸纳新人,所以需要在外部保持一定程度上的外门弟子和行走执事。 一个太学学子,吓吓那些中等层次的势力还行,顶破天仗着身份使点小性子,幽明地也不是忍不下去。 但如果真要过不去,那撕破脸的话,幽明地可不会怕。 “不,我不会和幽明地过不去的,我杀古白松,是因为我看他不顺眼,我杀你,是因为你跑过来威胁我,还不还我的刀,这些都和幽明地没有关系,你们也代表不了幽明地。”高见笑着,如此说道。 高见当然不会和幽明地过不去,他也知道难度太大。 但不和幽明地过不去,不代表不能动血海君。 血海君能代表幽明地吗?有凭证吗? 我杀的是个散修,哎呀,真是不知道啊! “杀我?”血海君指了指自己,脸色有些不可思议。 他可是七境,而且不是水货七境,是大仙门真传,受过传功长老认真传授过真本事的大势力七境。 高见前些天还五境,说这话,真是让人笑掉—— 他脑子里还在这么想的时候,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沙包大的拳头。 好快! 哪怕对于武者来说,这个速度也过于迅速了!而且没有声音—— 当然不会有声音,因为高见会御风,御风消除空气阻力,进一步提升速度,并且还能够压低行动时候的声响。 这招,高见可没在太学堵门的时候用过,而在沧州他也没怎么显露过蛟珠,这帮人总不能调查到靖江君那里去。 只一瞬,高见就已经来到了对方的面前。 但血海君并非等闲之辈,他反应过来了。 他身后的血幡这一刹那,突然铺开来! 却见血海君的肌肤,突然莹润有光,像是变成了某种涂了油的香蕉一样,坚实紧密而又滑润光泽,更是坚韧无比,估计寻常刀兵甚至是虫叮鼠咬都无法下力。 高见一拳砸在对方的脸上,只感觉自己砸在了一片柔软的油滑腻子上,一身巨力全数滑开,比砸在空气之中还要难受。 全力一拳被滑开,气力得不到发泄,反冲回来,让他难受的像是要吐血一般。 而血海君往后微微一退。 人身小天地之中,有髓海,有血海,有气海,有水谷之海,凡此四者,是以对应外界大天地的四海。 胸中血海,血海之气,以补肌肤,以流血脉。 血海不扰,则周身之血,无不随之而安。 血海君的‘血海’,可不是什么尸山血海的血海,那样也太下九流了,作为顶尖仙门,擅于炼化万物灵材为己用的幽明地,绝不会搞出什么杀戮提升力量的低级事情,也不会把自己搞的满身脏污怨气,那样太容易被针对了。 什么阴魂满身,怨气污血一堆一堆的修行者,根本就是给那帮阳气惊人的正道修行者刷经验值的东西。 幽明地的正统修行者可不会这样。 他人称血海君,是因为他开了精关,利用浑身的血气,将人身之中的‘血海’炼的高深无比,有血海的滋润,他的气血自然无比充沛,看不出半点邪气,若是将他当做寻常邪修用什么清气啊,阳气啊之类的手段进行针对,那就中了奸计了。 血海是人身之中很自然的部分,毫无邪气,至于他是怎么炼成的血海,那你别问。 一击之后,两人分开,再度隔了两百步。 高见落到地上,血海君则依然浮在空中,身后那一杆血幡还在随风飘摇。 看见高见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血海君笑了笑“高先生,你这样可是伤不到我的,还是不要说大话的好——” 话音未落,他突然感觉到自己手上好像空落落的。 低头一看,却发现锈刀已经消失了。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不可能! 他一直握的死死的,而且还用术法固定住了,想要解开术法必然引发反弹,绝不可能被毫无感觉的就带走!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高见那边,手中赫然握着锈刀。 “还挺厉害的,确实封印了。”高见挥舞了一下锈刀,上面确实有非常强横的封印,强行试图夺走的话,一定会引来的反噬的。 不过还好,他有办法。 高见刚才贴近的时候,只是顺手让锈刀捅了自己一下,直接用身体作为刀鞘,将锈刀纳入其中,然后互相退开,再将刀拔了出来。 只一瞬间,锈刀就已经重归他的手中。 那么……这些封印引起的反噬就不算什么了! “喝!开!”却见高见鼓动气血,气血狼烟从他头顶呼啸而起! 只听得轰隆之声,宛如雷鸣一般,忽地一阵狂风,从锈刀之中迸发而出,腥臭的血液狂暴涌出! 高见的眼前顿时一片血红,好似有无边鬼怪袭来,地狱、饿鬼、畜生不可数知,碓捣磨舂,无边之孽,身殁形残,吞火食铁,八寒八热,刀兵刑戮,疫疠凶灾,毒药毒虫,一切厄中四生六道,一齐涌来! 血海君先是惊讶,再是狂喜,然后露出了轻蔑的神色。 好机会! 这个高见,还真是托大,活该有此一劫! 他这封印,其中封印了万千怨鬼之心智,没有特定的流程,贸然强行破解,必然受到怨念反噬,心智神魂遭到万鬼啃噬! 仗着自己是天才,看不起别人?现在就是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血海君双手一拉,体内血海膨胀,却见他身后那杆大幡之中,喷涌出了一头恶鬼! 血海君自身没有任何邪修该有的东西,走的是正统的路子,通过开启精关,利用浑身精气,以此来锤炼血海。 但这有个坏处,锤炼血海,将海量精气都在了这上面,所以肉身会比武者更加孱弱,恢复力更弱,力量减少,也并不能增长杀力,虽然可以提升皮肤的防御和气血旺盛程度,但终究是比不过武者的肉身。 但那不重要,他不是靠这个吃饭的。 他的跟脚,实质上是以自身血海,喂食豢养恶鬼。 以血海喂养的恶鬼,实质上等同于他的‘半身’,平时寄宿在他身后的大幡之中,这才是他的杀力所在! 幽明地的名称,正是由此而来! 幽明并非幽冥,幽明者,有形无形之象,幽,阴;明,阳也,幽明之占,死生之说,存亡之难,指生与死,阴间与人间的区别。 幽明地,就是阴阳交汇所在。 鬼王为阴,他自身血海为阳,阴阳交汇,才是他的跟脚所在! 此时此刻,高见因为封印之中的术法,被万鬼啃噬神魂,必然露出破绽,甚至是僵直在原地动弹不得! 借此机会,就让他尝尝自己豢养的七境鬼王吧! 鬼王扑出,狞面奇形,浑身牢骚不平之气,让人遍体汗流,寒毛卓竖! 霎时间,高见脚下,血浸淋沥,渐至流漫,整个地面开始变得松软,像是西瓜瓤子一样,踩着感觉流滑融溢,上面还遍布着一个个的西瓜子,仔细一看,所有的西瓜子,都是一双双眼睛! 鬼王扑向高见—— 下一刹,鬼王分成了两半。 两半身子中央,是雪亮的刀光! (本章完) 第272章 两关大宗师! 第272章 两关大宗师! 刀光划破长空,原本铺天盖地,狰狞恐怖的鬼王从中破开,当中露出一匹雪亮,犹如血海之中分开了一道峡谷。 锈刀封印之中的万鬼噬魂,对高见根本一点影响都没有。 却见锈刀之上,锋芒正在逐渐褪去,而他的眼神里,心湖完全澄澈,毫无波澜。 这种状态下,他的心智完全不可动摇,什么万鬼噬魂,压根没有半点影响。 但……砍这一刀的力量,却并非锈刀带来的。 这一刀的力量,来自更加奇妙的地方,来自他的……神意。 却见高见的肩膀之上,有一轮日月。 那是……武道神意。 一直修行到六境,他才第一次在这世上展现出了独属于自己的武道神意。 日月为明,明即为‘明了’‘洞察’之意,同时这也是欲界的虚妄魔念和梦魇,和高见自身神意与天神之战的神韵,再加上那无量佛光之中结合的产物。 高见此前从未展现过这一道神意,自然也就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力量。 高见的武道神意,是结合了好多好多东西,一齐诞生的。 在那茫茫多的神韵之中,高见看见了很多事情。 魔念之中所带来的诸多苦楚,妄念,在欲界里,可以看见无数苦痛,无数烦恼,爱而不得,求而不能,无明随逐,他在那座佛寺之中直接接触到的欲界魔念,全都是痛苦的。 就好像……众生皆苦。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所在,而且其中有些人,特别特别的苦,而梦魇本身又加强了这种苦楚。 而另一边,他又看见过太岁神韵,在太岁神韵之中,高见又瞧见了‘灾’。 天有日月,不可不明;地有风雨,不可不节。 若是不明不节,则为灾。 是谓之:“日月失行,薄蚀无光,风雨非时,毁拆生灾。” 这两样东西,组成了高见神韵之中负面的那一部分,也就是左边的‘阴月’。 而另一方面,高见又看见了两种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一是天神大战的神韵。 那一位挥舞着长戟的武者,和另一位身穿大氅,手拿竹杖的俊美男人的战斗,那场战斗让星辰都为之坠落,两方都散发出了无与伦比的霸气。 那种霸气,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臣服,那绝对的力量,似乎从来不曾失败过的恐怖压迫感,彰显着他们两个似乎都是一样的跟脚。 怎么说呢……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一山不容二虎’吧。 没有比这个更贴切的形容了,这就是两虎相斗,他们脚下的天神甚至是被波及的倒霉蛋,就连神祇也要被他们踩在脚下。 两位‘霸王’,谁也不能输,所以他们的战斗就是这样,连苍天也要俯首。 自古天意高难问? 这二人,比天意还要高! 这样的力量,又和上面的‘众生皆苦’产生了区别,让高见的神意一直停滞在这里。 一直到,他参悟了非想带来的那一轮佛光。 那一轮佛光,无量光,似乎要穿透一切,但并不炽烈,反而还很温暖。 但温暖的同时,也有一种奇怪的‘霸道’,这种霸道并非是先前那个武者和大氅男人那种压迫一切的霸道,而是另一种形式。 高见觉得‘宏愿’这个词就很合适。 霸道的宏愿,以一种特别的形式,彰显了自己对众生的期待。 地狱沉苦,皆有救祓。 百族六道,皆可解脱。 孤鬼惨魂,皆得超生。 光曜乾坤,精贯两仪。 气协四维,和遍九垓。 有我一人,天下无苦。 就是这样的东西。 这两种霸念,组成了‘阳’,也就是高见右肩上的那一轮大日,由镇压苍天的神韵和佛光汇聚而成。 而这些东西集合在了一起,就给了高见启发。 众生皆苦,一切妄念不得解脱,而想要解除这一切,就需要佛光那样决绝的霸道,以及那武者和黑氅男人的力量。 以阳照阴,合而为‘明’,这就是高见的想法,也是他对自己神意的了解,通过魔念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然后让佛光和力量破开这一切。 这进而诞生了他的神意。 他的目标,他的宏愿,他对这个世界对自己行动的了解和定义,这一切,就是他的‘武道神意’。 他给这一切,做个颠覆! 高见的神意,实际上是互相矛盾,正在是激烈冲突的! 阴的那部分,那些魔念时时刻刻都在翻腾,不断的想要压过佛光和霸道的那一边,通过无尽的苦楚和众生的哀嚎来施压。 而另一边的佛光,则想要压制这些。 这种互相施压的中间的平衡点,就是高见自己的心智。 这不是因为高见在平衡,而是因为高见在带领霸念和佛光,冲在最前,压制魔念的那一部分,但他做不到,只能维持在这个状态。 但迟早有一天,他会压制阴的那一面的,为众生之先! 所以,如果要起名的话……高见就愿意给自己的这道神意,起名叫‘翻天’! 神意翻天,在此刻展现! 这道神意的力量分为两种,通过那一轮明月,高见可以通过魔念,获得了相当程度的洞察力,既可以提升他阅读神韵的能力,也可以用来提前察觉到周围其他人的‘想法’,这有点类似于‘读心’‘读神韵’,但并不是完全的读心,他听不见心声,但可以感觉到对方的打算,他曾经对之前那个骗子,叫叶清沐的那个展现过这样的力量。 而另外一半,就是他现在展现的力量。 霸道!和佛光和那持戟武者一样的霸道!要颠覆前者之‘阴’的力量! 这些力量呈现在他的刀上,那就有了那位持戟武者和黑氅男人的三分真意,那代表了高见想要压过‘世间苦楚’的希望和意志。 这三分真意,是高见第一次用。 但展现出来的力量,说实话,超越了高见的预期。 一刀,破开了七境鬼王的身躯,难以置信的霸念,以一种无法阻挡的威势,直接碾到了血海君的眼前。 血海君眼神一凛,双手掐诀,体内血海调动。 霎时间,他的身周涌出无数鲜红的血液,磅礴生机化作肉眼可见的‘异象’出现在这里,血海漫天而起!覆压苍天! 他的内天地之中,炼成了一片真正的血海!展开之时,就可以看见血流漂杵,流脂如泉,凌天振地,鬼神移徙,鸟兽惊骇! 高见斩出的神意并未减速,直接砍在了那片血海之上。 紧接着—— 血海覆压苍天,虽然没有多少杀力,却像是海纳百川一般,似乎可以容纳无穷无尽的事物。 那就…… 压垮整座海,碾平整片天! 区区一座海,根本不可能容纳得了那般恐怖的神意,如此的霸念,似乎连‘众生’都能抬起来! 他在其中读出了一行字。 “众生在后,高见为先,纵石烂而海枯,谅天长而地久,海枯岳碎,寸心不磨!” 正所谓‘寸心不昧,万法皆明’,这就是他肩膀上那一轮日月之‘明’的真正含义。 血海君的眼神里满是惊骇,甚至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天空之中的血海开始沸腾,他的肉身也在被迫发出了难以承受巨大压力的吱吱声。 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够酝酿出这般神意?!能够说出这种狂言? 他是天才?不对,他是疯子! 要知道,武道神意,是武者此生所有一切的凝结,昔日高见曾经在镇魔司老将柏星之的身上看见过神意。 他憋屈,低头,做小人之事,蝇营狗苟了一辈子,一生碌碌无为,没有什么可以被记载的成就,到了临终,这些所有的憋闷,都化作了他的神意‘枯荣’。 他好想再回到年轻的时候,去建功立业,不去在意什么生命,得失之类的东西,痛痛快快的干出一番大事,哪怕马上就死,也值了。 如此神意,最终造就的就是逆转青春的神意。 而镇魔司司马,作为高境武者,其神意则是‘无前’,是他作为战将的信念! 战将出阵,一往无前!冲锋之际,身前无人可拦! 这一切武道神意,都是人一生的凝聚。 高见这么年轻,他能有什么神意? 甚至不对劲, 血海君甚至说不出话来,石烂海枯,此神意似乎都不可复出,他施展浑身解数,却见十几种术法凭空而出! 血海箕门冲门开,府舍腹结大横排,他再服下一枚大地石脉精髓。 这是土行宝物,土者,血海之堤防也。堤防坚固,则澜安而波平,堤防溃败,故泛滥而倾注。 如此,他继续施为,凡周身之血尽数倾出,血海有余,则常想其身大,怫然不知其所病;血海不足,亦常想其身小。 如今血海有余,却见他的肉身也越来越大,身后血幡更是不断涌出恶鬼,增添他的威能! 血海君的肉身逐渐增长,好似法天象地一般,脸变的赤红,身躯变成巨人,遮天蔽日,鼻孔之中出来两道白气儿,发出一声怒吼:“你突破了?!不对,突破了也只是六境,区区六境,怎么可能——” 一尊巨人发出了咆哮,却见他面目赤红,身躯高达数千丈,远远超过正常的山丘,高见在他的面前就好像是一个小鸡仔一样。 差距太大了。 一境之差,个中差异不亚于天堑,更别说他的七境,实际上是神朝顶级仙门的七境,功法,积累,根基都是优中选优,绝非寻常散修可以比拟,高见和他的差异简直云泥一般。 但现在看起来……高见才是云,而他,是泥。 不对劲,怎么想都不对劲! 这般的神意,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个年轻人身上?一个年轻人,为什么会有决意,来担负起‘众生’?他也配?! “你也配?!”血海君发出了咆哮! 既是对高见的质疑,也是在给他自己壮胆。 但下一刻…… 血海崩塌。 血海君的血海,太小了。 区区一座海,容不下这般神意。 血海君那庞大的肉身,因为血海的枯竭而迅速缩小,变的如同干尸一般,同时不断咳嗽,甚至咳的气都喘不过来。 血海受伤,则冲脉气逆,上合阳明,而为火逆燥咳之证。 其通身血气衰败,发焦齿豁,肝亏血而肾亏精,谬用行血破瘀,血海愈加枯竭,就连身体都被抽空了。 原本气血红润,看着二十来岁,精力旺盛的血海君,此时看起来却和一具干尸没什么区别。 他之前炼了血海,所以气色极好,哪怕修行至今看着也只有二十几岁,这是他修行路径的原因,他肯定也比其他修行者更加长寿,因此可以用血海来喂养鬼王,将鬼王作为自己的半身来使唤,增长他的杀力。 但对应的,当他的血海崩塌,修行根基彻底损毁,气血两败,精关枯竭,整个人自然是陷入濒死之中。 血海君瞪大眼睛,从天空坠落,啪的一下落到地上。 他是万万没想到…… 当初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他想的是,高见不过五境,自己七境,亲自出手,十拿十稳的事情,绝对不会出现半点意外。 但到了地方,却发现高见已经六境。 不过那也无所谓,这点冗余容错还是有的,他是七境之中的佼佼者,顶级仙门出来的,战力超群,高见刚刚突破六境再怎么也不至于—— 只是,一切还是过于超乎想象了。 谁也没想到,高见祭出了武道神意,并且还有充足的精气支持他的神意。 “两……两关,大宗师。”血海君那干尸一样的躯壳看着高见,嘴角喃喃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声音。 不可能,他才六境,他才六境啊!?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六境的两关大宗师! 这不合理! “是。”却见另一边,高见走了过去,如此说道。 高见看了过去,感受着自己的力量。 神关精关已开,精足神满,腑精神明,精神不竭,物至而观其象,事来而应其化。 七境,不是他的对手。 两关大宗师看起来不仅仅只是一个称号,而是切实对自身的力量有着充足的提升。 三关之中,确实有某种联系。 那么自己只要再打开气关…… 是不是,就真能成就地仙? (本章完) 第273章 战利品 第273章 战利品 血海君已死,高见并没有留他。 搜刮了一下,从他身上搜出了一个芥子袋,还有他身后的那一杆血幡。 血幡之中全是冤魂,高见只是看了一眼就丢芥子袋里面去了,这东西他不会用,也不会拿去卖,回去之后交给非想,好好超度吧。 至于那芥子袋之中的东西,也装有一堆法宝,丹药什么的。 法宝自然也都是以各种冤魂怨气为灵材,处理方法和那一杆血幡一模一样。 至于丹药,高见将那些怨气缠身的剔出来,剩下的正本清源的好丹药则留了下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金票,数了数,大概有十万金左右。 还真有钱啊,这帮人,不愧是七境。 也算是给自己补充了一点流动资金吧,不过……是金票啊,而且看上面的票号,用的还是幽明地宗门的商行…… 也就是要兑票的话,得去找幽明地。 但这倒无所谓,幽明地也不至于为了十万金砸了自家商行的招牌,这钱再怎么也会捏着鼻子给自己兑了。 如果担心的话,找个手套帮自己兑也行,甚至于直接用金票和别人交易就行了,不必去和商行打交道,只是毕竟是血海君的金票,想寻根溯源也并非不可能,到时候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想着这些,高见将这些收到自己的芥子袋里面。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飞舟是被‘剑气’打下来的。 血海君这样子,怎么也不像是会发剑气的样子,也就是说,自己并非只有血海君一个敌人,还有一个人藏在暗处。 暗处吗? 高见环顾四周,可惜他没开玉枕,所以感官并没有得到增强,所以并不能变成火眼金睛,扫视周围的一切。 只不过,他现在也不准备去动百汇窍和玉枕窍。 下一步,高见的目标是气关。 他已是现实意义的两关大宗师,尽管可能比不上正经的,但在其他方面显然已经做到了超越普通的一关修行者,在他同时启用精关和神关的情况下,他甚至秒杀了两个七境! 没错,就是两个,一头七境鬼王,还有血海君,这可是两个七境战力,尤其是血海君还极为擅长防御的情况下依然做到了秒杀。 开启精关,血海君本身的肉身也能够做到即刻重生的,再加上人身之中的血海本身就是恢复力的象征,血海君的恢复能力,断肢重生之类的绝不含糊。 但他还是死了,还是被高见一刀砍死,可见……两关大宗师在这方面,甚至都有点超越了高见自己的想象。 尽管高见很有底气,也只是觉得自己不至于落败,万万没想到自己能做到秒杀…… 但是经此一战,他对自身的战力有了充足的了解。 以后的敌人,将会面对一个更可怕的高见。 而高见,看着血海君,脑子里则隐隐约约浮现出一种崭新的理解。 他以前一直是知道的,人有髓海,有血海,有气海,有水谷之海,凡此四者,以应四海。 神从髓海,所谓‘脑髓’便是如此,而从脑髓延伸到四肢百骸的骨髓,也是一样。 气从气海,这自然不必多说。 除此之外,血从血海,五脏六腑从水谷之海,都是人身内天地之中具体的力量来源。 原来,除了窍穴之外,人还可以修行其他地方。 修行路径,远远不止一种。 这么多的门派,这么多的功法,他们的奇思妙想,还是有很多。 自己的书还是读少了。 还是得多读点书,去藏经阁再学一学,以后说不定就能学到这些东西,让自己更上一层楼。 至于现在嘛…… 先回去吧。 高见收好锈刀,点了一下刚刚从血海君芥子袋里搞到的丹药,这些应该足够那几个难友复原了。 复原之后,那个道士会万里传讯术,就可以叫人过来救援,然后再去凉州永宁地区,完成既定的任务。 再之后就可以回神都,继续在藏经阁里泡着了。 高见继续出发,刚刚的战斗说起来,只不过是一秒钟不到的事情而已,并没有影响太多,只是那片血海可能会引发一些天象,但也很快就消失了。 所以,他很快就回到了飞舟坠落的框架之中。 在这里,那四个人还在这里,三男一女,依然躺在原地气喘吁吁。 高见回到这里,却发现这里的气氛有些奇怪,大家都看着他,好像是他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似的。 但他也不在意,只是拿出丹药,说道:“我去外面把我的东西拿回来了,还有一些丹药,大家分了吃了吧。” “这是……太仙霞丹?这是赤金豆?还有六转还丹?这,这是高先生你的私藏?”船长和王璜龙都是识货的,高见刚刚翻手拿出的丹药,他们马上就认了出来。 这些丹药,颗颗都是价值千金,而且不是小千,每一枚都价值七八千金以上,绝对是高境修行者自己的私藏,市场里是见不到的。 市场上的药物,要么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丹师自己炼的,自己还要出来推销,要么就是大宗门的超级丹鼎一炉给你出的量产品。 而像是高见手里这种级别的丹药,都要修行者搜集材料,请著名的高境丹师自己定制,难度极高,损耗率也高,但炼制出来之后,无金石之毒,亦无误生之理,服食之后,乃得四气调和,百骸舒畅,功妙无穷,脏腑通快,精神清爽,一切难病,悉皆除去,珍妙非常。 这些大丹师的炼药单子都排到明年去了,得提前很久预约才行,价格也高,轻易是搞不到位置的。 “嗯,算是我的私藏吧,先吃下去,把伤养好。”高见伸出手,将丹药分发出去。 躺在地上的王璜龙,这个道士似乎是有些不愿吃,他仔细端详着丹药,目光之中视若珍宝,用虚弱的口气说道:“咳咳……这上面还有印签,这是幽明地的纬真大师所炼的丹药。” “这人我听说过,请他出手一次少说一两千金,但水平也对得起价格,他最是擅长料理各种精气血气为原料的丹药,草木矿石为原料之类的丹药要则要差一些。” 那个百宗的女人则开口问道:“那为什么我们手里,都是草木之药?而非血肉之药?请这种大师出手,却炼制对方不擅长的草木之药?这是为何?” “估计是因为高先生的心情吧,人家的丹药,当然是想怎么就怎么,还是先吃吧,丹药虽然珍贵,但还是命最重要。”船长说着,毫不犹豫一口服下。 这一口下去,却见他的口、耳、眼、鼻中,都放出红光,体内顿时涌出一股生机,不多时,身上的气息便逐渐圆满,刚刚造成的伤势已然痊愈。 其他人见状,虽然心中有所犹豫,但也连忙服下丹药。 只有一个人没有服下丹药,那就是刘新。 他看着手里的丹药,又看了看周围的其他人,选择了将丹药丢还高见:“其他人已经恢复,也不缺我一个人的,我的伤势不重,高先生还是收回去吧。” 高见看了一眼,这个什么什么剑派的剑修,摆了摆手:“无所谓的,吃了吧,咱们深陷死地,还得等救援呢,万一有什么意外,折了性命也不好,我也不收你的钱,别怕。” “对高先生来说或许是这样,你身居高位,不在乎这一枚丹药,但我却不能收。”刘新将丹药递回了高见的手里。 随后,他站了回去,尽管有一只手受伤,但他还是用另一只手握着剑。 高见在他的身上,好像看见了某种……敌意? 但这种敌意并非是针对高见的,而是……无处抒发的感觉。 高见思考了一下,看着周围的废墟,面对着其他三个人恭敬的目光,过了一会,他才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是……有亲人在这艘船上,是吗?”高见于是开口,问道。 刘新,在刚刚说“这对你不算什么”。 换而言之,高见可以感觉到,刘新是知道了自己太学生的身份,认为自己是某个权高位重的人的子嗣之类的。 然后,这艘飞舟,是人为打掉下来的,说明船上有什么人需要被针对。 那么,顺理成章的就可以推论出,是因为高见,只有高见的身份才值得这么大的手笔,才值得有人来袭杀飞舟。 所以结论也可以很轻易的得到了,因为高见在这艘飞舟的关系,飞舟被袭击,刘新的家人们全灭,就连刘新自己也差点死了。 他显然不太能接受高见的善意,但同时……他似乎也不愿意斥责高见。 刘新听见高见的话,看了看他,然后说道:“我知道此事之中高先生也是受害者,对方袭杀你,绝非你的过错,是我的问题,只是我想不开而已,我的伤势并不致命,也用不着那么好的丹药,此事就此揭过吧。”刘新如此说道。 高见也不好再劝,在原地站了一会之后,选择了收好。 而王璜龙那边,这个六境道士已经开始施展术法,却见他双手掐法诀,功步九紫罡,又于桌上书一太极书乾卦用令击成坤卦,再剑决于水书,降布真炁入水中,取左眼九茫正气入水,卯文,又书咒文。 咒文上书:“谨勅坛存八卦,内藏璇玑,一如元降律令。谨召五煞,与吾建坛三层,绕坛三匝。吾今于此,奉行道法,诸将闻召,随令驻扎!” 一道咒法打出,却见周围被敕令而来的五煞顿时得令,身上冒出金光,显然是得到了王璜龙的法力加持,有了飞腾万里的实力,当即绕绕坛三匝,确认了信息,然后忽咻一下,朝着万里之外飞去。 高见在原地看着这些,也不禁有些啧啧称奇。 他来这个世界的时间还是太短了,虽然战斗的次数不少,但战斗之中的术法,普遍都凸显一个快速,迅捷,要求的就是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施展出来,而且追求杀力,并不以功能性见长,就好像枪支一样,扣扳机,砰的一声,然后没了。 至于内里精妙的机械机构,战斗之中的时候根本无暇顾及,你没办法从中看见整个神朝的精妙水平。 虽然可以侧面上从枪械武器和子弹上面,看出整个世界的科技水平,但是……外面那些生活用的术法,显然才能展现出神朝真正的技术水平。 这些传讯术法,日常负责生产的术法,各种工业化的体系,要知道……工业化不一定需要机械,在神朝那高超的术法水平下,一样可以诞生这种以自动运转的术法为体系而形成的整套工业。 当亲眼见证这种需要耗时许久,而且从整体设置,气的运转,借用天地之力的情况,对人身内天地各种机制的利用都无比精准的术法,对高见这种莽夫来说,确实很新鲜。 这样的术法,这种对于各种情况下都有对应术法的底蕴,才是神朝的真正实力所在啊。 强者,战斗,虽然是必须的,可要真正将一个如此庞大的国家撑起来,却靠的是这些无法应用于战斗的术法。 高见仔细观摩这种非战斗的术法,显得非常的认真,小心翼翼的,一点都不马虎,观察着这种术法的一分一毫。 毕竟这种机会很难得,亲眼看见一位大仙门的直系弟子施展非战斗类型的术法,这对高见来说可是第一次。 甚至这种目光都让王璜龙感觉到有些不自在了,他不太理解……这个公子哥到底是在想什么? 看的这么仔细,是有什么问题吗?难道自己施展错了? 不对,检查了一下,没有错啊? 总感觉怪怪的…… 高见也知道他的眼神有点吓人,但他还是没有收回去,因为他知道一件事& 高见可以提升自己的暴力水平,靠暴力去达成自己现在的目的,可想要真正动摇神朝已有的工业体系,必须从这种对战斗无益的术法入手啊。 暴力……始终无法去建设。 就在这目光下,很快,消息就发了出去。 而高见也在关注着周围。 那道剑气的主人,就这么不来了吗? (双倍月票马上结束了,求求月票啊大家) (本章完) 第274章 一船人 第274章 一船人 刘新坐在周围,捂着自己手上的胳膊,表情很平静,但眼神却能看出来他并不平静,但……有点呆滞。 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件事和高见有关系吗? 显然是有关系的,如果不是高见,他现在应该就和妻儿一起去到凉州城里,在那里,他的五境修为可以很轻松的谋得一个不错的地位,再加上白云剑派宗门那边给他指派的,建立分门的任务,他以后就是分门的掌门,给宗门开枝散叶,功劳大大的。 本来这一次,就是宗门打听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说是凉州城那边说不定要重建永宁,这个期间,白云剑派说不定能够插手其中,进入到神朝的边境建设体系之中,就由他来负责这件事。 等在凉州城做完这些事,积累了足够的功劳,他再回门,用功劳进入宗门秘境之中历练,六境指日可待,成为门派之中的顶尖战力,在神朝整体之中也不算差了。 原本一切安排的都很好。 但就是因为……和高见坐了同一艘飞舟。 徒弟,妻儿,全部葬身于此,他差点就连自己都没能护住。 他还是可以前往凉州,可是……又如何呢?妻儿已死,徒弟也死了,独自去凉州打拼,又能如何呢? 他并非是修炼修的七情六欲都没有了的老怪物,他今年才一百来岁,还年轻的很,还闭死关过一段时日,在世间行走的时间就更少了。 现在突然一下,什么都没了,让他满心满眼都是迷茫。 可是…… 怪谁呢? 怪高见吗?当然不可能,高见也是受害者,他肯定不可能知道有人会袭杀自己。 那怪谁?怪那个袭杀者?确实,这倒是可以怪对方,但问题是……有资格,有胆子来轰爆一艘飞舟来袭杀太学学子的势力,是自己能碰瓷的? 修行一辈子也未必能够碰得到对方的背影,更别说复仇了,他大概率是调查一辈子都查不出一点问题,永远都找不到是谁干的,而且对方压根也不会在乎他的调查,收拾首尾只是为了防止高见去调查而已。 所以…… 他现在就有些迷茫。 满腔怒火,却不知道该对谁发泄,所有的愤恨和失落,最终都只能酝酿在自己的胸中,甚至想要怒吼出声,张开嘴巴却发现自己吼不出来。 怪谁呢? 他以前倒是听说过很多被大能打架的时候殃及池鱼的人,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是其中一部分。 可想来想去,说来说去,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先去废墟里找找吧。 刘新保持着这样迷茫的眼神,走进了飞舟框架的废墟之中。 只是再怎么找,也找不到半点东西了,那样的大火和爆炸之中,什么东西都没能留下,那些百宗的侍女,厨师,预备的食材,还有其他修为不够的乘客,全都葬身其中,一点灰烬都看不见。 烧的彻彻底底。 “嘿,刘兄。”这时候,刘新突然听见了一个声音。 这声音很熟悉,是高见。 他于是扭头看向高见那边,微微皱眉:“高先生……你应该和他们在一起才对,马上就会有人来接你们的。” “是接我们。”高见强调了一下:“你难道想留在这里不成?”他如此说道。 “我不知道。”刘新干脆的摇头。 要不要留在这里呢?留在这一片铁砂之海中,说不定这样还要更好些呢。 “没必要。”高见走过去,在废墟之中和刘新并肩而立,随后说道:“这件事不是我的责任,你我都清楚。” 刘新的表情骤然露出了愤恨。 高见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先听我说完,别急。”高见马上补充道。 刘新耐着性子,开始听高见后面的话。 他也没办法不耐,这就是现实。 高见则继续说道:“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也确实因我而起,所以,这一船人的命,我记住了。” “别的事情我还在调查之中,不过……这次行动里,有幽明地的人,我之前去捡我的刀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幽明地的。” “死了?”刘新问道。 “对,死了。”高见点头。 “幽明地……多谢高先生。”刘新拱手,像是得到了什么慰藉似的。 “别自己去找幽明地啊,你也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你贸然动手,说不定整个白云剑派都会被灭掉的,交给我吧。”高见站在原地,眺望远方,若无其事的说道。 “交给……你?高先生,幽明地……我听说大人物们不会随便拼命,我还以为你会和解。”刘新有些惊讶于高见的反应。 而且更让他惊讶的是,高见居然专门来找他说了这件事。 他不怕自己泄密吗? “和解吗?确实,神朝上层,大部分冲突最后都是和解,毕竟大家谁拿谁也没办法,到最后不管愿不愿意,还是都得和解。”高见笑笑。 这话是事实,在整个神朝来看,虽然有着成体系的血腥提炼体系,但所有体系的前提,都是稳定与和平。 如果不稳定,所有的体系都会陷入必然的动荡之中。 所以,大趋势下,就算有些血腥的事情,但神朝上层总体对于大势的把控,一定是要安稳,不要闹的太凶,要把冲突控制在‘贵族战争’这么个状态下,任何情况都不能让贵族战争发展成全面战争。 但是—— 高见这时候却说道:“不过,我和他们不太一样,我喜欢把事情闹大。” 语罢,高见转身离去。 刘新忍不住转头,看向高见的背影…… 这人说话……有一股霸气,让他有一种情不自禁顺从他的感觉。 这就是太学生吗?还是说这是上位者呢? 而在高见这边,和刘新说完这些话之后,他握住锈刀,闭上眼睛,通过自己其他感官,觉察周围的情况。 但查来查去,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之前所说的‘剑气’,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压根就没有半点动静产生。 等了大概半天左右—— 却见,天边飞来好几只大鸟。 大鸟翼展三丈,肉翅狐首,四足有爪,爪长四尺三寸,毛赤如蝙蝠,飞行速度相当快,最前面领路的那只,背上还驮着两个人。 两人刚刚乘着那怪鸟落到地上,然后三步并做两步,一下窜到高见面前,抱拳下跪,急切的说道:“见过高大人!大人受惊了,小人是凉州城府衙主事杨凌,旁边这位是我的副手,救驾来迟,还望大人恕罪!” 旁边的王璜龙和船长,还有那个百宗的女人则松了口气。 可算是有人来救了,而且这么快! 不愧是太学生,爆出名号来,当地衙门来的就是快! 要是就他们几个,说不定就得十天半个月之后才能来了。 高见则站在原地,问道:“你们是从凉州城来的?” “是,属下是凉州城来的,高大人这次作为特使,携带朝廷使命,为边疆献力,我等真是喜不自胜,当即就赶来了!” 高见则问道:“很急吗?” 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周围的那几个难友都往后退开了,生怕听见一点。 这种时候,他们都还是懂规矩的。 而那个自称‘杨凌’的凉州城官员则从单膝下跪变成了双膝跪地,咚的一下磕了一个头,口气中带上了哭腔:“我等忆前边境初变,人心骇震,而今恭迎大人临莅凉州,亿万之人欢声动地,知府知晓此事,立刻传唤臣等,言及高大人所来,则泪下沾襟,三呼朝廷,感念圣上之恩,派遣了高大人,解凉州之难啊!” 这一套小连招,显然是溜须拍马,所以高见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 他当然也可以面露喜色,装作被拍的很高兴的样子,然后和光同尘,之后去了那个地方,和当地官员搞好关系,然后徐徐图之。 如果没有这么一遭的话,高见或许会这么做。 只是,现在这飞舟的一船人命,好几千人,让高见没有心情去和他们虚与委蛇。 所以高见只是点点头:“那就先带着我们去凉州城吧,到了凉州城……距离永宁地区还有多远?” “回禀大人,凉州距离永宁地区,约莫四万里左右,只是没有高速飞舟,如果乘坐坐骑的话,来回要一日左右。”这人如此说道。 “一日啊,那走吧。”高见思索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于是,众人都上到了那怪鸟之上,然后,展翅高飞。 说实话,一艘飞舟坠毁而已,只要太学生没出事,那么对运营飞舟的商会来说可能是一件大事,但对于神朝官府来说,摔了也就摔了吧,没什么大碍,赶紧把高见接回来那就最好了,别的属实没有必要。 飞起来的时候,天空刮起大风,铁砂不断划来,两位官员,尤其是杨凌,施展术法不断将这些铁砂抵挡在外,王璜龙也在帮忙,撑起了一个壁垒,将铁砂都挡住。 就这么飞了一段时间,大约飞了三千多里,一路的铁砂风暴就没有停过,如果是凡人,甚至修为稍低一些的修行者,恐怕也早都被无尽的铁砂给硬生生打磨成肉酱,骨头都被刮成骨屑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高见往下一看,却看见了……人? 走了三千多里,似乎是在这片红海铁砂沙漠的边缘,有那么几百个人,组成队伍,在下面艰难前行着。 “杨凌,下面怎么会有人,这里不是死地吗?”高见开口问道。 “回大人的话,这些是进来寻宝的,死地就是福地,这种环境无比极端的地区,向来会有宝物出世,他们都是聚集起来寻找宝贝的。”杨凌马上回答道。 “寻宝吗?这种地方倒是确实可以诞生一些金行宝物,但也不是人人都用得上吧,是寻宝之后拿出去卖?”高见又问。 杨凌低头:“正是如此,大人真是火眼金睛,外面都有商行等着呢,寻到宝物都会高价回收,进去之后,若是能有所收获,这几百号人,最少的那个也能分到几十金,多的拿上千金也不是不可能。” “上千金啊。”高见微微颌首,透过护壁,打量着下面正艰难在铁砂打磨之中前进的人群。 他们也是井井有条,有人负责撑起护壁,有人负责维护设备,有人搬运,有人指挥,有人警戒,有人医疗,还有预备队和负责传递消息的后勤,俨然是个训练有素的专业团队。 就是平均修为水平不太行,最顶尖的也不过三境。 但想想看,如果修为高了,也不至于来这种地方拼命了。 而且,这对于他们来说,挣的确实多。 哪怕是在神都,一境的修行者,有一份体面的正式工作,一年也不过四五十金的收入,这还得挺得住神都的超高物价才有这个收入。 而据高见所知,在凉州和沧州这种地方,一般的一境修行者,一年十几金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收入了。 来这么一趟,一境就能赚到几十金,三境说不定能拿到几千金,确实很好招到人来卖命。 “这里的金行之物很多吗?为什么没有修为更高的人来拿?既然这些团队都能够做到在这里有所收获,那么四境以上的组成小队,再备上足够的消耗品,也能在这里赚回来吧?甚至都没有危险可言。”高见有些疑惑的问道。 杨凌则笑了笑,对高见说道:“大人……您这话说的,四境以上的,当然是去更高深的险地和秘境之中了啊,人家都是挣万金级别的钱去了。” “去更高深的险地……”高见听见了答案,脸色的表情却并没有放松。 正相反,他的表情显得更加严肃了,甚至严肃的有些让人害怕,杨凌和周围其他人一时之间都有些慌乱,不知道这位大人物在抽什么风。 但很快,高见伸出手,伸到了护壁的外面。 却见那些铁砂在狂风之下迅速刮来,大部分铁砂连高见的油皮都蹭不破,但也有少部分能够划出一点点小伤口。 高见伸手等了好一会,大概有个四五分钟,终于有一粒铁砂直接划破了高见的皮肤,在他手掌心划出一道很大的豁口。 高见立刻握拳,将这枚铁砂握在手中,拿了回来。 (最后一天双倍月票!求求啦!不投浪费啦!) (本章完) 第276章 凉州谲波 第276章 凉州谲波 在凉州城,高见恰好看见了一堆人在那里自己凌迟自己。 只一下,那个来接高见的官府主事杨凌,就像是看见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快步冲到了前面去,似乎是想要阻止他们。 高见想过去看看,又被杨凌的副手阻住了去路,只好站在原地,远眺那边。 却见杨凌出手,两三下将人打翻在地,似乎是想要赶走他们,但那些人连死都不怕,又怎么会害怕驱赶? 于是两边纠结起来,而杨凌也不惯着,再度将这些人打翻在地,以术法束缚住,呼叫来了一些衙役,给拘押着带离了此地。 这些事情搞定之后,杨凌才又火急火燎的跑了回来:“抱歉,劳烦大人等待……” “这些人,是做什么的?”高见指了指刚刚资产的那个地方,问道。 杨凌则擦了擦汗:“是一帮子贼人,总是鼓动小民自戕,想拿怨气污秽内城,数次都没成功,这次又想来,被我赶走了。” “鼓动小民自戕?”高见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有些精彩。 还有这种事? 杨凌则马上低头说道:“是,这伙贼人自称‘星众’,干的都是些蛊惑人心,挑动造反的事情,说起来,倒还和大人的任务有些干系。” “和我的任务有关系……噢,这帮人传播谣言,希望撤走,是吧?”高见心思一转,马上就猜到了缘由。 而一直以来都在拍马屁的杨凌,这一瞬突然露出了凛然的神色,然后马上换成了更加恭敬的表情:“大人厉害,猜的一点没错!” 果然不愧是太学生,就没有省油的灯,只听他说了一句,就已经猜到了这帮人做了什么,和凉州城的那帮草包不是一个档次的。 “你就差明说了,厉害什么。”高见摇了摇头:“姑且就这样吧,还有多久到凉州府衙?” “大人,马上就到了,知府大人备好了酒菜,就等大人到呢,大人这次可是带着钦差的身份来的,就连饕餮部那边都来人了,可见重视。”杨凌一边带路,一边继续对高见说道。 “饕餮部,星众,还有府衙里面的诸位大人和本地世家,幽明地的人……嗯,这边的局势还挺复杂的啊,杨凌,你是哪一派的?”高见自言自语了一下,然后突然开口问道。 “大人说笑了,小的自然是衙门的人,还能是哪一派的?”杨凌把头埋低,显得很是谦恭。 “衙门那么多人,得是多少派……不过,也不为难你了,到地方了。”高见说着,来到了府衙所在。 在这里,往里看去,可以看见一个笑呵呵的胖子带着一堆官员,还有一些色目胡人,坐在那里,表情不是太好。 饕餮部的人,还有凉州本地府衙的人。 啧啧啧,真有意思。 高见于是越过杨凌,直接走到了院落之中。 那个胖子,应该是此处的知府,马上躬身行礼:“今承钦差辱临敝地,酒肴粗鄙,拜迎荒疏,还望钦差大人不见咎于异类,随我等入座!在下凉州知府,本地金家家主,金大福!” 这胖子搞的地位极其低下,好像他是什么喽啰一样。 不过高见闻言却是眼神一凛。 本地金家家主,虽然名字听起来很俗气,但这人是货真价实的九境,据说正在冲击两关,此刻摆出这幅姿态,应该是知道高见的情况了。 从对方的言语之中,高见可以听得出来,对方是在介绍饕餮部,直接开口就是“还望钦差大人不见咎于异类”,可见应该是想让高见和饕餮部和解。 九境强者,亲自低头,这般作态,可谓极为罕见了。 要知道,寻常的太学生就算毕业了,这辈子能不能九境也两说呢,完全不至于让对方这个态度。 必然是因为他们知道了高见绝非普通的太学生,未来的潜力,还有现在的状况,都被摸的一清二楚。 而旁边的那些色目人,应该就是饕餮部了。 饕餮部那边,却见一个为首的胡人壮汉,身穿着神朝的服装,一副彬彬有礼的做派,起身说道:“我等前几日才得知消息,仓促初会,竟无敬贺之物,此是犬子遗留下来的饕餮纹皮一张,权为贺敬之礼,也做赔罪,还望钦差莫要怪罪。” 说着,这些色目人之中,走出一个壮汉,手里捧着一张纹着饕餮的人皮,人皮经过鞣制,变的黢黑黢黑的,但上面的饕餮纹却显得活灵活现,似乎隐隐还会动弹,凶煞之气扑面而来,整张皮似乎都在蠕动。 饶是高见这般镇定的人,见到这个场面也有点懵逼。 他头皮发麻。 这一瞬间,那种炯炯的目光,那种在神都感受到的‘冰冷注视’,似乎又出现在了他的后背,让他冷汗涔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不是,这是……赫仑萨保的皮? 他们把赫仑萨保的皮扒了,做成了灵材,送给了高见 这就是……太学生的任务吗?是神朝为了检验‘忠诚’而设置的任务,是吗? 高见原本以为自己是来斗智斗勇的,可此刻一看,却发现,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以斗智斗勇的地方。 这场任务是‘过场’,对太学生来说,只要从善如流,便可以轻易完成,然后回去复命。 但难点就在于‘从善如流’,这代表……你要和饕餮部一样…… 哪怕作为父亲要亲自扒掉自己儿子赫仑萨保的皮,也要屈服。 哪怕作为世家家主,堂堂九境,面对高见的时候,也要低头。 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从善如流’。 高见需要从善,而饕餮部和凉州的府衙,就是‘善’,他们需要表现出合作的态度,恭顺的态度来面对高见。 高见,也必须表现出对应的大度。 正如同高见之前感受到的那种冰冷的注视,想来对饕餮部和凉州府衙来说,他们也能够感受得到。 哪怕是到了这个位置上,都无法反抗,都必须服从!面对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压迫,什么饕餮部,什么世家家主,什么绝世天才,都必须换上一副笑脸,去完成神朝给他们规定好的剧目。 无人可以即兴演出,这一切都在神朝的安排之中。 高见想到这里,手里捧着赫仑萨保的皮,然后说道:“此物……甚好。” 紧接着,高见又看向眼前众人,拱手说道:“承蒙各位礼物,感激各位前辈百忙之中抽空,不弃小子颜面,小子殊深自愧,今蒙太学文书选诏,得睹凉州真容,礼仪不周之处,切望各位前辈赦宥。” 高见这话一说,周围的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起来,为首的知府,那位金大福立刻直起身子来,说道:“哈哈哈,谈何赦宥?大家共坐为国家效力而已,我等在内里稍设酒宴,还望钦差赏脸,一同饮酒!” “前辈设宴,岂可推辞?”高见立刻点头。 饕餮部众人随即让开道路,由府衙的人带路,却见饕餮部的首领也站出来:“我是饕餮部首领,因谬,见过钦差大人。” “谈不上什么钦差,不过来走个过场而已,还望两位不要怪罪小子一些荒唐狂事才好。”高见如此说道。 “欸,有什么好怪罪的。”因谬,那位饕餮部的首领微笑道:“不必在意前尘往事,只看今日,钦差大人前来,解我等水火之急,谢谢都来不及呢!” “哈哈哈哈!”高见手里捧着对方儿子的人皮,大笑不止。 金大福也跟着哈哈大笑。 金大福一笑,因谬这位饕餮部首领也跟着笑。 这三人笑了,却见后面那一堆色目胡人,府衙官员,全都跟着笑。 一时间,府衙之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嘻嘻哈哈的,大家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落座到了酒宴里,马上宾客交错,弦歌酒宴,接杯举觞。 酒宴都是些点心,酱干、瓜子小果碟、酥饼、春卷、水晶糕、饺儿之类,都是下酒的小菜,显然不是正席,只是接风饮酒。 又有一队舞女上前来,容貌姣艳,身段妖娆,载歌载舞。 高见融入气氛之中,大家欢快的饮酒,作乐,一片其乐融融。 —————————— 而杨凌,这个最初来迎接高见的官员,则已经离开此处地方。 说实话,杨凌不是很喜欢这个场合,还好……他的级别不够资格参加这个档次的宴饮。 级别不够,有时候也是好事啊。 所以,当宴会开始的时候,杨凌带着自己的副手走了。 这时候,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过话的副手,突然开口说道:“大哥,我们就这么走了吗?那可是个太学生。” “太学生怎么了?不也是一丘之貉吗?要成大事,指望不了这些人,我之前也觉得,说不定太学生会进步一点,会厉害一点,但现在看来,不过尔尔,都是一般德行。”杨凌走在街上,如此说道。 他满脸都是不屑,显得高见像是一个没什么能耐的弱鸡一样。 “不对吧,我看他厉害的很啊,你瞧之前,他才六境,但借助秘法,一刀就斩杀了那个七境的血海君,这等水平,真不愧是太学出来的,绝非等闲之辈啊!”杨凌的副手连忙说道,一开口就说出了耸人听闻的事情。 他们……居然知道高见之前斩杀了血海君? 要知道,杨凌这个府衙的主事,是在高见从血海君的收藏里搞出来了一些丹药之后,才让王璜龙这个道士恢复,让其能够传讯。 “住口,说话小心点。”杨凌连忙捂住对方的嘴:“想死吗?你既然知道这些,难道不清楚他们可能有手段?” “呜呜!唔唔!”副手连忙摆手示意。 杨凌这才放下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但并没有别的处罚。 不过副手却显得不是那么有所谓,他马上说道:“怕什么……大哥行事到现在,吉人天相,什么事情都有上天护佑,连神婆都占卜不出踪迹,还怕他一个太学的学生仔?他才几岁?估计根本就没有怀疑咱们!” 杨凌狠狠一个脑瓜崩上去,给副手弹了个原地蹦跶,捂着脑袋蹲下。 然后,杨凌才小声说道:“本事没有,口气挺大,我说他不过尔尔,是说他虽然身怀绝技,但还是给神朝当狗做奴,心中没有大志!这样的人,修为再高也成不了大事,可不是说他水平低。” “你也看见了,就此人的修为和天赋,整个凉州,怕是没有任何人能及得上,六境以内,罕有敌手,恐怕也只有神都那种地方才能找到和他匹敌的人了,杀力之大,恐怖到难以想象,这种人为神朝所用,就是我们的劲敌,而为我们所用,那就是一把尖刀。”杨凌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府衙所在,眼神之中似乎是闪着光。 “大哥,你想要收服他?” “是,收服此人,以后咱们图谋大事,更是多了一根梁柱!” “他出身太学,在神都逛过,听说那地方极为繁华盛大,他的身份也绝对不会低,是个吃过见过的主儿,自己更是心高气傲,不可一世,咱们两个……打又打不过,钱的话,咱们加起来翻个几十倍也未必及得上他的一根毫毛,拿什么来收服他?”副手咋舌,有些不可置信。 虽然说,刚刚他在贬低高见,吹嘘自己的大哥,可实际上,不管是他还是杨凌,都清楚这种人中龙凤到底是何等身份。 所以,说话的时候可以乱说,但要做事的时候,事情可不能乱做,毕竟……他做的可都是掉脑袋的大事。 面对副手的这个提问,杨凌哂然一笑,说道:“昔日,有逃犯被押送至一县,只需一席话语,一县之令舍官弃家赠钱,和他一起奔逃,今日我效法此事,未尝不可。” “之后就看他作为钦差是个什么秉性,若是残暴不仁,猪狗不如,那我们就想办法让他埋在凉州。” “如果还有救,那不妨试试,我看他在血海之中面对那些人的样子,还有面对血海君展现出来的神意,其实心里,未必那么坏。”杨凌如此说道。 话语之间,他已经出了凉州城,来到了外面的郊区。 (本章完) 第277章 格局 第277章 格局 凉州城和沧州城的格局不太一样。 沧州城,分为内城和外城,这是因为沧州水运发达,支撑得起那么大的面积,各种小河支流像是血脉一样,蔓延出了占地面积巨大的外城,也养育了那么多的人。 而凉州不一样。 此处天地没有多少水气,而多是金石之气。 所以,在这里没有那么多的水系,支撑不了那么大的‘城市’,所以自然也没有内城和外城的分别。 凉州城,只有一座城,然后就是郊外。 这里的郊外也不是什么城市,如果要说的话,更接近于某种‘流民聚集地’。 这种聚集地,没有什么房屋,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城镇,准确的说,这地方差不多三四个月就会完全更换一批人,以前的熟面孔完全消失。 去哪儿了? 难说哦。 这都是因为本地自然条件的不一样而导致的,这种不一样,表现在外部的情况,就是这样,甚至于……在凉州这里,呼风唤雨的难度都不一样。 沧州城,一个一境的巫觋或者神祇,说不定就能呼唤一场大雨,这是因为沧州的水气丰富。 而在凉州,这地方土气和金气格外厚重,水气却没有多少,想要唤来同样的一场大雨,估计需要三境的巫觋才能够做到。 而凉州这地方,盛产武者,多有各种金石气的修行者,但巫觋和道士这种偏偏很少,这也更加加剧了当地的旱情。 杨凌走到这片郊区,外面是一片风沙,如果剧烈的呼吸的话,人都会因为空气里的沙子而呛到。 在这个地方生活久了,只要一擤鼻涕,里面就是暗红色的斑块,暗的是泥沙,红的是血液的结块。 在这种地方,不可避免的会大量吞入和吸入尘土,导致他们都患胃病,食欲消失,多数都腹痛、恶心和呕吐,同时因为满嘴都是沙尘,又口渴得厉害。 但口渴也没办法,凉州……缺水啊。 如此一来,哮喘的现象自然要开始得早得多,尤其是在凉州这种随时随地都炎热的地带,特别容易感染各种热病。 在这种地方呼吸了很久,必然会因为沙土的碎屑侵入肺的各个部分而引起呼吸问题。 但也没办法,只能忍。 不过有个好消息,神朝人……特别能忍。 因为他们有修行法。 通过修行法,哪怕是这么恶劣的环境,凡人们还是可以坚持下来,只要修行之后,生命力就可以得到极大的提升。 也正是因为如此,凉州才能够发展起来。 这时是三月份,在沿河的碎石小道上,杨凌正走着,一边走,一边看着周围的情况。 凉州当然也是有河的,不然不是全部渴死了?只是少而已。 最大的天然河流在凉州城内,城外只不过是一些小溪而已。 但也正是因为这条小溪,周围才聚集了这么多的人。 可以看见,许多妇女们在两排老杨树之间走来走去,可以瞥见他们破破烂烂的衣服,旁边是一排破旧的木屋,都是临时搭建的棚子,但仍有许多妇人坐在门前纺纱织布。 浑身肮脏、营养不良的孩子们在地上玩耍,他们个个赤身裸体,腆着个大肚子,一群母鸡转来转去,在垃圾污秽中贪婪地觅食。 四周一片喧闹声,有一些男人拖着破烂的木车从路上走过,车上装着货物或者他们的家当。 一些闲人在这里相互骂来骂去。 还有一些身穿肮脏军服的大头兵,脚上穿的鞋子都磨掉了后跟,似乎是刚刚奔波而来。 以及看起来比较宽裕的闲汉,在和女人们调情,一部分人女人愿意搭理,另一部分则不愿意搭理。 不愿意搭理的姑娘们,费劲儿捧着从溪流里接水的水罐,成双作对地结伙走着,也是为了自保。 有两个懒洋洋的军官一在聊天,他们的官服连钮扣也没扣,松松垮垮地垂在肚子上。 这片地方大概也就这样了。 杨凌走到了这里,来到了一片地方,却见在那里聚集着几百号人,都是青壮年,有男有女,虽然看着都是平民的模样,但看起来都有些身手。 这些,应该是‘帮派’。 毕竟人扎堆在一起,产生的力量就不一样,很多时候,平民想要好生活下去,就要拉帮结派,弄点什么帮会啊,结社啊之类的东西。 “杨大人,是杨大人来了!” “杨大人这次回来的这么快?” “大人,您来了?” 众多人迅速围了上来。 杨凌则对此习以为常,只是说道:“星众那些人还在闹事吗?” “星众自从上次被大人剿灭之后,不知道信了什么东西,一直都在想办法自杀,就剩下那几个死剩种也没什么能耐了,好像是真信了那一套!”旁边有个人说道。 杨凌似乎是松了口气,于是说道:“那……这么看起来,星众真的就已经灭掉了啊……好事,对了,那么你们最近呢?还在继续传播消息吗?” “消息已经传出去了,现在军队里面,逃跑的人越来越多了,你看看外面,那些大头兵,都是跑出来的!”有人凑上来,对杨凌说道,语气显得颇为兴奋。 “那就好。”杨凌点点头,终于露出了笑容:“那再加把劲,继续传播这些消息,然后我会让人去把一些军机传给外面,争取让外面的麒麟部抓住机会,直接进来。” 杨凌说着掉脑袋的事情,而旁边的人,似乎没有任何感觉,反而还跃跃欲试的。 那是自然,因为这里的人,都欠杨凌一条命。 杨凌救过很多人,这些人里,总有一些知恩图报的,还有一些愿意拿命来拼一个未来的。 杨凌作为主事,不过一个七品小官,修为不过五境,修行的也是神朝公布的制式功法,看起来一点都不起眼,也就是和镇魔司校尉一个档次的小官而已。 但养着眼下这些人,还是不怎么费力的。 和这里的人交代完了事情,杨凌走出了这里,远远眺望着不远处的荒漠。 草原和荒漠诸多神朝境外的势力,虽然名字上都被叫做‘草原王庭’,但实际上却并非一体,而是一个松散的联盟。 整个草原王庭是由一个个部落构成的,没办法,没有天坛大祭的地方太过于荒凉,物资严重不足,所以单位面积内养活不了太多的人口,必须要不断迁移,不断寻找新的活路,在广大的面积内不断寻求那么一点点活路才行。 不是他们不想农耕,而是条件不允许。 这种环境下,诞生出来的体制,就只能是松散的部落制联盟,而无法形成固定,稳定的政权机构。 政治制度是现实的,每一制度,必须针对现实,时时刻刻求其能变动适应。任何制度,断无二三十年而不变的,更无二三百年而不变的,但无论如何变,一项制度背后的根本精神所在,即此制度之用意的主要处是不会变的。 此种现实中所产生的制度,再加上其中的那一套用意,就是制度之血液营养,二者缺一不可。 哪怕是草原王庭也必然如此。 而在外面,他们普遍都形成了类似于饕餮部,穷奇部这些,以某种异兽为自己部落的图腾,然后获取该种异兽的力量,所谓的‘部落’,就是因为他们名字之中的‘部’。 这些部落集合起来,就是草原王庭。 而四夷部,也就是饕餮部,穷奇部,梼杌部,混沌部,是本身就有神朝的关系,又和神朝常年相处,远离了草原王庭的关系,所以选择了投靠神朝。 但除此之外,在神朝国境线之外,那失去了‘天坛大祭’庇护的蛮荒野外,可是养着一批能在没有四季的惨烈环境之中一直生活下去的部落啊。 这些部落,一直觊觎着神朝那优渥的环境呢,入主中原,享受天坛带来的安宁环境。 杨凌环顾周围。 杨凌在过去的人生之中已经看出来了,神朝的环境,太恶劣了,而这种恶劣,并非是什么资源不够带来的自相残杀,而是一种成体系的,刻意制造的恶劣环境。 本来可以不那么坏的,原本可以不用变成这样的啊。 这一切,都是因为上头的大人物们的贪念。 所以……破开边关,凉州的日子或许会好过一点。 但没想到的是……神朝的反应这么快。 想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然后变的了嗤笑,最笑了几下,他抬头看天,只觉得滑稽。 是真的,觉得很搞笑。 凉州这种情形持续了很久了,很多年前就已经这样了,各种违法之事,各种残暴之行,杨凌在二十多年前刚入官场之时,折子递了一封又一封,汇报打了一次又一次,都没有什么结果,他还以为……是天高路远,毕竟凉州距离神都几十万里,神朝太大,太迟缓,反应没有那么迅速,情有可原。 可这一次…… 出事才四天时间,神朝的钦差就已经来了,而且是太学生。 这反应速度,根本就看不出半点‘天高路远’的意思。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天高路远,有的只是‘懒得理’而已。 这样的神朝,这样的朝廷,不要也罢! —————————— 高见这边酒足饭饱,吃了个肚儿滚圆。 他自己本身就是武者,修行的主要也是精关,所以水谷运化之能颇为显著,而且吃好的也能帮助他积累精气,增进气血,可以说,对武者来说,吃得好,吃的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所谓‘一饭斗米,肉十斤’都算是凡人武者的水平了,像是高见这种水平的,一顿饭吃个和自己一样重的东西,根本就没什么难度。 而且,如果是普通的食材,吃下去瞬间就消化了,对他的肉身起不到什么补益,纯粹浪费时间,甚至还会导致他上厕所特别频繁,因为杂质太多了。 所以,对于武者来说,需要吃能量密度极高的珍贵食材,各种异兽肉,灵米灵草之类的东西才能够满足他的需求。 像是今天这顿饭,各种奇珍异兽,灵材灵米,乃至于一些丹药都被摆了上来,酒也是上品,名为‘百华’,乃是用一百种灵作为材料酿造而成,一口下去,能祛除百病,延年益寿,哪怕是对高见也是如此。 所以高见也没客气,反正不是他自己的钱,张口就是吃,一直吃到吃不下,感觉有点消化不良了,这才停下。 看见高见这么放心大胆的吃,周围作陪的官员和饕餮部的人,也都纷纷放下心来,看起来高见还是愿意‘和光同尘’的,并没有因为之前的恩怨和自己的天赋而有所狂傲。 那看起来,神都的消息还是有些不准确的呀,神都那边传来的消息都说,这高见是个狂生,仗着天赋可以说是什么事情都敢做,公开在太学堵门,杀了赫仑萨保,又去坟墓三大开杀戒,得罪了幽明地,还踩着真龙上下学,为人嚣狂无比,极难相处。 但今日一看,其实也没有那么离谱,这人还是很好相处的嘛! 既然如此,那就和以往的太学生一样,大家好吃好喝,太学生从善如流,而他们帮对方完成任务,大家其乐融融,联手把这件事过去。 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高见可以欣然回去复命,他们也可以继续留在原地做官。 高见站起身来,显得有点醉醺醺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修复边关的事情,就劳烦各位大人了!” “不劳烦,不劳烦,都是我们分内之事,只是先前懈怠,弄出了许多事端,搞的上头不喜,派了大人下来,唉,也是我们的过错!此次交给我们就好,绝对让高大人你有个满意的成绩回去交差!”金大福,这位金家家主马上拍着胸脯说道。 “那就好,那……我就先,就先,睡了——!”高见说着,笑了两下,然后一下躺倒在地,就在酒场中央,呼呼大睡了起来。 知府金大福和饕餮部首领因谬两人对视一眼,招呼人手,从大厅里退了出去。 (本章完) 第278章 胡人 麒麟部 第278章 胡人 麒麟部 金大福和因谬招呼人收拾完东西,然后就两个人一起携手离开此处,然后,两人在金家的一间密室之中,悄然碰头。 刚刚见面,金大福就拍了拍自己的大肚皮,对因谬说道:“他的酒力不太行啊,修为应该没有什么隐瞒之处。” “是,他吃的东西我也看了。”因谬点了点头:“他是武者应该明白饮食之要,故而壮火之气衰,少火之气壮。壮火蚀气,气食少火。壮火散气,少火生气。味辛甘发散为阳,酸苦涌泄为阴,他这一路上都没怎么吃养气的东西,应该是没有开启气关。” “他吃最多的菜肴是是内脏,尤其是那道炒虎杂碎,契合肝合筋,心合脉,肺合皮,肾合骨的原理,吃的第二的则是酸菜和泡菜,夹了十六次酸菜炒肉末,正所谓肝木青色,宜酸,估计也是为了运化水谷生机,肥腻饼臛酥油之属几乎没什么碰过,可见他不缺气力,只为了养精。” “他喝酒喝了六壶,这百华酿虽然养神,但极为醉人,他喝了六壶就昏成这样,可见神关三窍确实开的不多。” 因谬正侃侃而谈,详细描述着高见饭桌上的情况。 显而易见的,吃饭……也是一种试探。 他们当然不会在饭菜里下毒,那样也太弱智了。 但只需要调整一下饭菜里各种东西的类型,就可以得到试探的结果。 五谷为养,五肉为益,五果为助,五菜为充,精以食气,气养精以荣色;,形以食味,味养形以生力,此之谓也。 观察一个人吃饭的情况,就能够判断出他的具体状况,而对于武者来说,甚至可以观察出对方的修为进展和具体的水谷运化能力。 观察一个猛将一顿饭吃多少,可是视察其身体状况的最好因素。 神朝诞生之前,就有一位护国猛将,因为被人造谣‘一饭三遗矢’而失去了上阵的资格,可见吃饭情况,确实可以让人察觉到他现在的底细。 “而且,看这些情况,他似乎也没有准备瞒我们。” 金大福则摇了摇头“不可轻举妄动,他毕竟杀了你的儿子,万一真有什么问题……” 因谬则摇了摇头:“是他杀了我儿子,又不是我杀了他儿子,此人应该是没有什么非要得罪我的意愿。” “那对你来说呢?”金大福又问:“他杀了你儿子,你又是怎么看的?” 因谬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只要饕餮部能存续,那……儿子可以再生。” “听起来你还是有意见啊,唉,没事,有点意见就有点意见,没事的,等这遭事情过了,麒麟部那边平息下来,边关重建,再谈报复也不迟,是吧?” “总不能为了一个少主,把整个饕餮部都搭进去。”金大福劝说道。 因谬点点头:“是这个道理,那……我们开始计划,边关的事情吧,有了朝廷的任命和太学的手书,也可以腾出手来收拾之前很多不愿意配合的人了。” “这倒是真的,我列了一个名单,你且看看……”金大福拿出一张单子出来。 因谬先前的表情顿时消散,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为什么他们愿意‘全力配合’太学生? 就是因为,太学生是带着任务下来的。 配合太学生,就能够利用神朝的威严来做很多事情。 正如曾经高见所猜测的那样,他不可能靠自己一个人去完成这些事情,必然需要当地势力的配合才行。(详情见第二百三十二章) 那么,如此一来,狐假虎威,在帮助太学生承担地方事务的同时,在向太学生完成任务的每一环节上,他们都会层层盘剥,一层接着一层。 谁胆敢反抗,他们就会抬出这面大旗出来,把人压的喘不过气来。 神朝那冰冷的目光,不止是对高见生效,也不只是对这些世家生效…… 那无情的压迫感,平等的存在于每一个有资格意识到神朝力量的人的身上,从升斗小民到世家大族,无一不在其中。 如果得到这目光的青睐,那你将会平步青云,哪怕你之前什么都没有,也会瞬间让你成为这世上最有权势的人。 而被这目光盯上,哪怕只是余光扫过一下,饶是高见这般胆大包天的狂徒,也会觉得胆战心惊,小心翼翼。 他们现在就在借用这恐怖的,伟大的目光,只需要打上大旗……那么,他们今天是如何对待高见的,其他人也会如何对待他们。 所有人都会敬畏。 除了——神朝之外的那些东西。 比如说,麒麟部。 —————————— 此刻,在草原之上,一座大营之中。 说是草原,但实际上这些‘草’根本没有生机可言,这是一种特殊的植物,是天神离去之后,天地死亡所遗留下来的一种……类似于‘大地的尸斑’一样的东西。 佛门称之为‘利刃原’,是从地狱之中蔓延出来的一种植物。 诸多地狱中,有一地狱,名曰利刃原,以其独特的残酷而闻名。从其他地狱中解脱出来的众生,终于脱离了先前的痛苦,满怀希望地走向一片有着清新空气的美丽草原,他们满心希望,觉得自己终于脱离了苦海,将会在草原之上得到休憩。 但当他们真正抵达的时候,却会发现,那些草叶其实都是锋利的铁刺。 整个大地都长满了如草般,但锋利无比的铁刺,左脚踏上以后,左脚被穿透,右脚踏上以后,右脚被穿透,一直遭受双脚反复被穿透的痛苦。 这就是‘利刃原’,而草原那荒漠之上所生长的,就是这种草叶。 这种草叶,锐利非常,踩在上面,皮肤血肉都会被穿透,而且在其上几乎所有的植物都不会生长,没有任何的生气,因为这本身就是地狱来的物种。 只有这种草叶,才可以在天地死亡,四时不转的地区生长。 据说,在很久之前,这片荒原都是彻底的荒漠,不过……在天人降临之后,黄泉被开发,地狱被天人打开,轮回开启,于是地狱之中的一些东西也冒了出来,像是什么夜叉鬼啊,摩合罗啊,都是天人降临的时候一起带过来的。 其中,就有这种草叶。 在四时运转,生机盎然的世界之中,这些来自地狱的草叶无法生长,所以在神朝内,除了一些特别营造的实验室或者洞天之内,不然这种草是根本长不了的,被四时生机一催,就直接枯掉了 而在荒漠,死寂的天地内,这些草叶长的和地狱里一样好,虽然说杀力降低了许多,可一样能够给凡人带来巨大的痛苦。 但……虽然说利刃原的草叶让人痛苦无比,但实际上,也给了当地一些生机。甚至可以说,整个草原之上所有的生机,都是由这些草叶所诞生的。 荒漠之中几乎无法生长植物,没有四时,正常的生物是没办法生存的,只有异兽才能够活下来。 但想要活下来,也需要食物。 草原之上的异兽们,其中一些食草的,正是靠着吃这种草叶活下来的。 而有了食草植物,自然就有了吃这些植物的捕猎者……于是,一套根植于利刃原草叶的独特生态系统,就这么建立起来了。 所以说,虽然说是利刃原的草叶带来了痛苦,但只要能够忍受下这种痛苦,在天地死寂的地方,这也是唯一的生机。 不过……毕竟很痛嘛,草原之上的人们,活的其实非常的艰难。 所以……他们才拼了命的想要入驻中原,想要来到天坛所庇护的地方。 此刻,这座草原上的大营内部—— 里面传来一个声音:“麒麟申,我们已经到了,你确定这一次神朝那边会对边关放任一段时间对吧?” 申,是这些部落的首领称呼,至于自己族内,一般是直接叫族长或者首领。 麒麟申,意思就是麒麟部的首领,族长,一般是外族人来称呼。 同理,饕餮部的族长因谬,他也可以被外族人叫做‘饕餮申’。 部落联盟首领。开会时,都要去祭天,这就是封禅。部落联盟首领就称为“申”。申字,上通于天,下通于地,中间则连接天与人。 申向天祈祷,并代天行令,也就自然成为天与人之间的媒介,这种向上奏请的意味,也叫做‘申’。 所以,会有‘申请’这个词,就是说,申这个身份的人去请求上天,因此叫做‘申请’。 这时候有人在大营内喊出‘麒麟申’,说明,有其他部落的人,来到了麒麟部。 却见大营之内,有整整十来个使者,他们身上都有各种各样的纹身。 有龟,有螭,有辟邪,有驼,有凫,有虎,有兔,有鸟,仔细一看,都是各种不同的异兽,像是那头老虎,就是‘彘’。 有兽焉,其状如虎,其尾如牛,其音如犬吠,是食人。其名曰彘。 而那条兔子,则是‘犼’,有兽名犼,形如兔,两耳尖长,仅长尺余,狮畏之,盖吼溺着体即腐。 一看就让人知道,所有的这些人,都是来自其他部落的使者,他们聚集在这里,正在和麒麟部的首领交涉。 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居然能让这么多人使者和麒麟部一起聚在这里呢? 从刚刚的对话也能看出来…… 这些草原部落,正在商量入侵边境的事情。 却见,麒麟申站在中央,面对着诸多的部落使者。 麒麟申,是一位极为俊美英武的中年男人,虽然按照神朝的说法,这是一个‘野蛮人’,而且草原这些地方也确实缺少布匹和矿藏,导致他们的衣着没有那么光鲜亮丽,但精细缝补过后的兽皮与羽毛所制成的衣服也一样可以美丽。 所以,他看起来非常俊美,落拓不羁,丰容才质,虽然是兽皮羽毛的打扮,可身上那股子优雅的气质怎么都掩盖不住,反而凸显出一股智者领袖的风范,只不过,虽然说是智者,但他也很强壮,肌肉很饱满,并不是瘦弱儒生的模样。 在他的手臂处,有一条延伸到背后的纹身,纹身之上,印的赫然便是麒麟。 麒麟申,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面对着眼前十几个部落的使臣,轻声说道:“消息已经传来了,我可以说是真的,但信或者不信,还是需要你们自己做决定。” 使臣们,其中一个走了出来,这是辟邪部的使臣,他说道:“麒麟申,既然已经决定要和您一起干了,那么自然也不会质疑什么,但到了现在,都还没有一个章程,似乎也有些不太对劲吧?您是智者,我们尊重智者的判断,可毕竟……拼杀的时候,也是我们在前面,我们也需要知道一下行动的计划,不是吗?” 麒麟申闻言,只是笑笑:“神朝那边,我已经拿到了消息,出了点小意外……不对,也不能算是意外,神朝那边派了一个太学生过来监督这件事。” “太学生?”下面的使臣们顿时凛然。 太学生,基本都是大势力的天才子弟,背后都代表了大势力的意志,以及其本身也是智勇双全的类型…… 当然,一个太学生而已,并不足以为意,再怎么天才现在的战力也就那样。 真正代表的问题是,神朝派遣了太学生来到这里,就代表了阳京的目光已经投射到了这里,这里的事情,神朝朝廷已经开始关注了。 “难道我们要放弃吗?麒麟申,你是怎么想的?”又有一个使臣问道。 “放弃?为什么要放弃,这是百年一遇的机会,我们还得看看这个太学生到底是什么人,说不定……他不是敌人。”麒麟申如此说道。 “不是敌人?你是说,太学生会背叛?”有个使臣有些不敢相信。 可是……眼前的是麒麟申。 麒麟申是著名的智者。 “不一定非得是背叛者才不是敌人。”麒麟申轻轻摇头:“神朝想象中的草原王庭,是神朝最大的敌人,也是我们最大的盟友。” “很多时候,利用失望和落差,最是能打击到神朝自己的人。” 其他人似懂非懂—— (电脑爆炸了,这一章是自动更新的,请假一天或者两天,新电脑来了才能搞定,对不起了各位,不可抗力啊,抱歉抱歉) (本章完) 第280章 观看 第280章 观看 高见和杨凌,骑着那头异兽,一路朝着永宁地区奔去。 那头有麒麟气息加持的‘豹虎’,速度极快,快到让人惊异的地步,说是一日万里都是保守了,甚至能到一日一万五千里的程度,并且看起来不是拼死奔跑,只不过是正常强度的奔袭而已。 不过走龙也怪化到了二境的话,应该也是能做到这个档次的,这么一看,天马也确实有点东西。 这么一看,也就两三天时间就能够抵达永宁,实在是非常的迅速。 在路上,骑在异兽身上飞奔的时候,杨凌对高见说道:“高先生,你去永宁,除了建造边防,充实边关之外,还有什么任务吗?” “没有了,非要说还有的话,那就是要召集到足够的军粮,收够税,来用作军资吧,以永宁边关的人数来看,驻守一万人的话,一万一境修行者,一年就需要七十万金左右,但一万人肯定不够,再加上杂七杂八的仆从军六七万人,后勤部队,差不多得要百万金吧,再加上一些粮食,这个倒是不多,十来万人的口粮,倒是有办法弄来。” “百万金……从什么地方拿?”杨凌手有点抖。 “凉州的其他地方吧,毕竟是征税,整个凉州应该都跑不掉,世家们应该会每家每户象征性的拿出万金左右,凉州十几个世家,十几万金,然后剩下的,当然就是从民间征税。”高见如此说道。 这话一说,杨凌深吸一口气。 但他没有继续说话,也没有劝说高见什么,只是沉默的策兽赶路。 不多时,一日过去,已是太阳西下,四周是山林,可以看见周围的低洼部分已经黑下来,但夕阳还能照到一些高处,通过树叶的隙缝把一缕红光投射下来。 “附近应该有些村落,大人,不如暂且休息一晚,明日再行动,明天下午应该就能到永宁了。”杨凌建议道。 “好,那就休息一晚上吧。”高见自然也没什么意见,点头同意。 杨凌速度很快,或者说那头异兽的速度很快,只不过几分钟就在周围找到了一个村子。 这是一个普通的神朝村子,几乎可以说是‘典型’的那种。 村子的中间,一条破烂不堪的路延展开,看起来通向这个小村庄里的任何一个位置。 不过实际上这是倒因为果,这只不过是因为最开始没有路,村民经常在各个建筑物之间走动,所以踩出了一条路而已。 也正因为如此,道路全靠每日脚踩来维护,相当的难走。 这里的房屋基本都很破旧,建筑没有规划,毫无顾忌地挤作一团,看起来不怎么像一个固定的市镇,反而更像游牧民族冬天的宿营地。 这些村民大多都是些农民,他们大多数都把房子建在大路旁边不远处,因为这样不仅是方便自己出行,偶尔还会遇到一些路人来购买一些农作物当做路上的粮食,商人也更容易抵达这个地方。 商人对这种村子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对于普通的村民而言,一辈子或许都不会离开出生的村子超过一百公里,所以商人的存在就相当必要,他可以带走村子里多余的东西,又能带来村子里没有的东西。 杨凌带着高见抵达了此处,然后减速,下马,牵着豹虎,缓缓的走进了村子里。 动静不大,但还是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村民们放下手里的货,都把注意力放了过来,他们小心翼翼的靠拢过来,指指点点,但马上又惊慌失措,下跪的下跪,逃跑的逃跑,不少人都选择了躲在自己的小茅屋里藏着。 不过高见权当看不见,他环顾四周,看着有没有人对自己搭话,遇到自己这种人的存在,这里的村长,里长什么的,应该不会视而不见才对。 果不其然,不一会,就有一个衣着稍稍新一点,好一点的老人,火急火燎的从村子的另一边跑过来,也不顾衣服脏污,啪一下就跪在了地上:“见过仙师,此处白矿村,小人是白矿村的村长,敢问仙师从何而来?小人也好向县城报备!” 却见杨凌在周围看了看,然后说道:“我们是从凉州府衙来的,这是凭证,在你这里借宿一宿,不用饮食,不需伺候,一间房,两张床即可。” 说完,他将一块腰牌丢了过去,态度倨傲。 高见瞟了一眼。 杨凌马上弯腰,对兽背上的高见说道:“高先生,此地饮食粗粝,女人丑陋,让他们提供饮食伺候,恐怕会让您不适应,倒不如没有。” 高见则摇了摇头:“没事,我带了饮食,吃我的就行了,至于伺候,平素也不需要什么伺候,我习惯一个人,实际上,不需要村子也可以,在野外也是一样的,这里的环境……比野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闻言,杨凌尴尬的笑笑,然后说道:“有房屋遮蔽风雨是其次,主要还是此地有些人气,人气可以规避瘴气,辟除恶气,对身体也好些。” “这也倒是,那我们找地方休息吧。”高见点头。 野外容易生病,其实就是因为这点,山川之中,各类瘴气,恶气,乃至于天地之中别的气,比如风气,雨气,湿气,躁气,都会侵入身体,让人不适,生病。 天有天气,地有地气,人有人气,妖有妖气,神有神气,暑气,寒气,地气,风气之类的东西,都在各种地方通行。 而在城市或者乡村所在之地,人气聚集,万物由之,妖物在这里就会不舒服,因为人气过于浓重。 而人在这种地方就会更不容易生病,待着也更舒服,这就是‘人气’的原因。 在妖物聚集的地方,就会‘妖气冲天’,人在那里就会非常不舒服,这也是一样的道理。 另一边,村长见状,先看了看腰牌,立刻懂了,随即一边下拜,一边说道:“就让小人为二位上官引路吧!” 高见没说话,而杨凌则主动上前牵兽,刚刚的谄媚一扫而空,愣愣的说道:“带路吧!” 村长带着杨凌走到了一座院落之中,却看见院落之中,正有几个妇女正在收拾东西,她们手脚很快,已经搬这东西退出来了,其中一个还牵着几个哭闹不愿离家的娃娃。 妇女们也不惯着,脚踢推搡,很快就把娃娃们推了出来,腾出了屋子。 豹虎异兽被栓在了外面,高见下了兽背,走进了房间之中。 这几天他要维持战斗状态的完备,所以没有练功。 和其他修行者不太一样,他们练功反而会提升,恢复自己的状态,运功的时候甚至还会有额外状态,乃至于有一些修行者二十四小时都在运功,周天不息,无时无刻不再进行。 但武者练功,是需要锤炼自己肉身的,本质上是在伤害自己,因此最近为了应付有可能到来的战斗,高见没怎么练。 院子里有两间屋子,是分开的,所以杨凌没有跟进来,只是高见一个人走了进来。 看了看周围,很干净,被褥什么的也是新的,但都是普通的布,没什么样。 高见坐到了床上,当即闭上了眼睛,准备睡觉。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做法,休息好,然后图谋大事。 毕竟……神朝太强大了,各种风险也大的离谱,以至于高见必须每时每刻都谋算做法,增强实力,他实在是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关心路中间的风景。 想要和神朝作对,还想要嘻嘻哈哈的在路中间寻找美好,甚至还要去帮助每个人,或许有人能够做到吧,反正高见是做不到。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杨凌的声音传来:“高先生,出来走走吗?” 高见开门,有些疑惑:“走走?” 杨凌则说道:“嗯,走走,正好也看看凉州风光,不是吗?总是在神都待着,难免有些乏味,神朝大地风光如此广阔,难得来一趟,不多看两眼,岂不可惜?” 这话说的,让高见甚至有些恍惚。 因为,在最开始,他刚刚离开沧州城,前往白山江龙宫的时候,他就曾经在走龙的背上,领略过神朝那壮丽河山。 是真的……非常的壮观。 但是,事到如今,高见却只能看见看见那壮阔河山上的斑斑血迹,在那壮阔雄伟的景色之下,是难以言喻的恐怖,是无数尸骸堆积起来的一座座宫殿。 所以,哪怕是在神都,高见也没有太专注于风景,到了凉州,他现在思考的也是要怎么进行下一步,毕竟他此刻处于幽明地,凉州当地世家,以及饕餮部,甚至包括边关之外胡人的审视之中。 如果他们愿意待在凉州城内,坐等任务完成,那倒是没什么所谓,只要等饕餮部和凉州世家把事情办完就行了。 可高见当然不可能这么做,原因很简单,他不能坐视不理。 这么做的话,凉州世家打着他的旗号能干出什么事情,那可真的很难说了。 高见可不想自己来一次,凉州就被扒一次皮。 所以他一定得出来,出来就会遇到危险,就得斟酌预案,就没有那么多心思去逛了,所以他其实不太想去,哪怕这会显得他有点‘无趣’‘冷漠’。 或许是看见了高见没有立刻回答的原因,杨凌马上说道:“高先生,散散心又有何妨,我们就在附近逛逛,看看凉州风景,对于您做出判断,或许也有益处啊。” “还是算了吧。”高见摇了摇头:“你应该也猜得到,我需要斟酌的事情有点多,现在估计抽不出闲心来看风景。” 杨凌听了这话,眼神之中,似乎露出了某种‘放心’‘释然’的表情。 随后,他劝说道:“高先生,你思虑那么多,却不想去看看自己为之思虑的人,为之思虑的事,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吗?” 这话说出来,高见的脸色顿时出现了惊异。 “你——”高见看着对方,上下打量。 杨凌放下心来之后,胆子似乎大了许多,他不像是刚刚开始那般畏畏缩缩,而是说道:“高大人,你不愿意在凉州城待着,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你怎么敢说我是因为这个原因?”高见反问道。 杨凌则回答道:“我带大人来了这里,就是想看看大人你的态度,而你展现出来的样子,让我敢这么做。” 杨凌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他带高见来这个村子,让这个村子的人来试探高见的态度,如果高见对这些人的态度不对劲,那么他就不会对高见说这些话,而如果高见表现出了‘漠然’以上的态度,比如说……现在这样,虽然没有帮助,却也彬彬有礼的态度,那么就可以出现在高见的面前,说出这番话了。 高见微微皱眉:“你在用这村子人的命来赌我?” 杨凌则轻轻摇头:“不止,还有在下的命,毕竟……如果我说出这番话了之后,要是高大人看不惯我的话,我怕是也要死在这里吧,就看……高大人这个庄家,觉得我是赌赢了,还是赌输了?” 闻言,高见突然哑然发笑。 这人,挺有意思的。 然后他点了点头:“那就出去看看吧。” 本来高见是不准备去的,但是吧,他想了想—— 他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些吗? 正如杨凌所说,他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这些人,这些事,这些景色。 那如果他自己不去看看的话,那岂不是显得他做这些都没什么意义了不是吗? 于是,高见跟着杨凌,走了出去。 最先看见的,就是院子。 院子里空空的,有几只鸡在刨食,但哪里有食?躲在地底下的小虫子都被它们扒出来吃了,现在啄地只不过是徒劳。 就和周围的村民一样徒劳。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粒子。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劳作一年,好像两手空空,什么东西都没有得到。 走出院子,走了几步,在旁边另一个小院子,有两个小孩子正在说话。 一个穿肚兜的小孩子问道:“吃了吗?” 另一个穿裤子的则吐了口口水:“吃个屁!” 然后两个小孩都笑了,嘻嘻哈哈的。 (本章完) 第281章 大旗的力量 第281章 大旗的力量 两个小孩蹲在墙角根,一边吹沙子,捏蚂蚁,撕树叶,折草茎,然后扯着一堆没什么营养的闲话。 他们互相按了按对方瘪塌塌的肚子,问:“吃了什么?” 然后又互相回答:“吃什么?吃屁!” 接着就重复这种话,每一次说完都咯咯咯的笑,好像说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一样。 但说了一会,两人好像就都饿了,就一起站起来,跑到了村子的医馆那边。 高见和杨凌,顺路也跟着去了,就瞧着这两个小孩。 村子里也有一个医馆,里面的大夫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高见站在远处,看了一眼,可以看得出来,医术并不怎么高明。 这很简单就能瞧出来,在神朝,医生肯定是会调理自己的身体的,毕竟你连自己的肉身都调理不好,怎么敢去给别人治病的? 他的肉身看得出来,自己修行过,调理过内里的气血和各种平衡,比普通人要好一点,但还是非常拙劣,连一境的水平都没有。 不过药都还算是真的,能闻到药味儿,价格也算是公道。 而且,他还在门口熬了一大锅药汤,高见认识,那是养营汤。 此汤能补元气,治疮疡脾胃亏损,发热恶寒,血气俱虚,四体倦怠,肌肉消瘦、面色痿黄、汲汲短气,食少作渴,凡大病后最宜用此。 不过,看得出来很穷,里面很多味药都已经换过了,比如人参就换成了萝卜,所以功效自然也是天差地别,还专门加了猪胆汁,苦涩难饮。 有来看病的,有要喝的,就舀一碗来给人,要收一枚铜钱。 那两个小孩就偷偷跑到这里来,拿了个葫芦瓢,趁着那大夫不注意的时候,就舀一瓢,咕噜咕噜灌进去。 药汤又苦又烫,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咽下去的。 不多时,两个小孩子就喝了一肚子的药,饱得直打嗝,把葫芦瓢往裤腰带上一插,就跑路了。 那大夫也不是没看见,但也没说什么,就这么让这俩小孩喝。 高见和杨凌也没说什么,只是仍旧在村子里面走动着。 走着走着,又看见一个穿着开裆裤,估计还在学走路的小孩,被几家人簇拥着。 这几家人,都带着一个孕妇,追着这个小孩子问:“我肚子里是弟弟还是妹妹啊?” 小孩不想回答,那些人就塞给小孩,小孩拿了,又耐不住催,就随口说了一句“是弟弟”,然后那家人就欢天喜地的走了,像是遇到了什么大喜事。 “这是有什么道理吗?还是说真的有说法?”高见对杨凌问道。 杨凌则轻笑一声:“能有什么说法?都是愚夫愚妇臆想的而已,说好听点是风俗,但实际上就是愚昧而已。” 说着,他介绍起来:“在这边,凡是大肚子女人,想要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就要在出门时拉住一个小孩子问他,因为小孩子还没长大,和肚子里的孩子能说话,是金口,他说弟弟,大家兴高采烈,他要是说妹妹,大家就只当没听见。” 高见有些好奇:“随便拉?为什么大家都追着这个小孩问,他有什么特别的吗?” 杨凌便解释道:“这种,一般就是前面一个说准了,所以大家都觉得他的金口特别灵,能看得出来。” “噢……那看起来,应该是说中了那边的吧?”高见又指了指旁边的一栋房子,房子里,一个年轻妻子正在照顾一对婴儿,那一对婴儿一男一女,好像是一对龙凤胎。 “大人怎么知道的?”杨凌有些意外的问道。 “那个小孩年纪不大,不可能到处乱跑,所以他家应该就在附近,这几个孕妇和家人扎堆过来,显然是从其他地方特地赶过来的,这就说明他说的一定非常准,而不是寻常的猜男猜女,所以我推测的话,应该是猜中了一个龙凤胎,所以才会有人专程赶过来问。” 这话一说,杨凌眨了眨眼睛,然后感叹道:“大人你的观察力还真是,厉害……不过这样也是好事,这样的话,大人应该能够看得清楚更多的事情吧?” “不知道啊,看的还不够多,不过那小孩挺有意思的,多看看吧。”高见笑了笑,找了个地方站着,就和普通的村庄闲汉一样。 当然,因为他的衣着和气质,一眼就知道不是,所以大家都不敢朝这边来,做事也要躲着这边。 但躲归躲,这些村民躲的地方,实际上对高见的感知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区别,他还是能够看得见。 杨凌显然也能看见,就陪着高见一起在旁边看那个小孩的经历。 小小年纪,说话都说不明白的小孩,就这么被大人们围在中间,请来请去看肚皮,甚至很远的地方也有人来请他。 但可惜,高见很清楚,那孩子不是什么鬼眼金口,也没有任何的威能和术法支持,因此看不见那些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 可怜的那孩子,就高见眼里,他的年纪还太小了,两三岁的孩子,还在穿开裆裤,说不好连什么是男什么是女都还不知道,怎么可能说得准呢? 只是,那些愚夫愚妇非要他说,还要拿诱惑,为了吃,就瞎说一下。 大部分人也都是讨个彩头,说弟弟就开心一下,说妹妹就打岔装没听见。 但也有的人就不正常,比如就在高见看了一个时辰之后,就有有一个男人,他好像特别相信那个小孩子的话,在那个小孩说了‘妹妹’之后,他就骂他老婆,还踢她,说是她的肚子有病,只会生丫头。 高见就在旁边看着,没有说话。 反倒是杨凌,立马冲出去,大声呵斥,把人斥退了,免了今天这顿打。 不过,以后就管不了了。 还看见了官差来抓人,说是拖欠了饷钱,医馆里的病人在咬牙撑着等接骨,旁边农田里一堆人在干活,还有人在追着小孩子问男女。 这就是这里的生活。 无趣,愚昧,疲倦、劳作、反复的熬夜、饥饿、干渴、长时间地饿饭、寒冷、牢狱,没衣服穿。 没什么趣味可言,娱乐只限于那么几种,小孩子们也只有泥巴,树叶,石头和树木可以玩而已,大人们也就是赌博,干活。 很快,就在这种观察之中,夕阳彻底落下,两人看着天色逐渐变暗,一阵炊烟结束之中,整个村子陷入了黑暗和宁静之中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就是这般。 乏味的日常,毫无意义的生活,既不知道为何而生,也不知道为何而死。 日历越来越薄,撕掉的页数越堆越多。 每天都会毫无惊喜的撕下一页,揉作一团扔远。 每天都是崭新的一天。 可是,每一天真的是崭新的吗? 毫无改变,每一天都好像如昨天,每个昨天都像是前天。 每个新的一天,都一如过去的每一天。 等待没有意义,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 这样的日子,就是所有人过的最多的日子。 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云层遮住月亮,黑暗笼罩了四周。 冷风徐徐吹来,头发也随之缓缓飘动。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在外面站着观察周围情况的高见叹了口气:“那么,这村子也看的差不多了,走了吗?回去睡觉了,明天再去永宁。” 杨凌点了点头,说道:“是该如此,不过……高先生,你觉得如何?现在的情况。” “什么叫现在的情况,神朝这个样子已经几千年没有变过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既然如此,高先生,高大人……你有想要变一变的意思吗?”杨凌问道。 这话,可以说是大逆不道了。 或许是高见表露出了某种能够让他信任的特质,又或者杨凌就是这么鲁莽,让他在这个时候选择说出了这种话语。 如果高见想要的话,这种话几乎能让杨凌就在这里死无葬身之地,甚至还会株连九族,和他扯上关系的人全都会死在这里。 但杨凌面不改色,似乎是打定主意,认为高见肯定不会和他翻脸。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高见有些讶异的说道:“你应该知道吧,神朝不变的只是下面这些情况,而作为修行者,在修行世界里,可以说是日新月异,几乎每天都有新的法门被提出来,几乎每个月都会出现新的仙门,然后也会有旧的仙门被消灭。” “而我,是太学生,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正是因为这一切,我才能够成为人上人,听你在这里尊称我大人,先生,在凉州城内受到尊敬,也是因为这个。” “所以,我为什么要改变?改变这些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吗?”高见对他问道,语气有些戏谑。 “高先生,你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杨凌眨了眨眼睛:“您要是在乎这个的话,还会和我在这里互相试探吗?说白了,我甚至觉得有点浪费时间。” “我们两个,都觉得对方做的事情很危险,都觉得自己做的事情也很危险,所以在试探,在确定对方是不是和自己想的一样。” 杨凌继续说道:“但我觉得,一次两次已经可以了,实在没必要试探那么多次,不是吗?高先生,我不讨论神朝的好坏,我也没那个资格去,只是这些小民,让他们好过一点,应该不算什么罪过吧?” 说完这些话,杨凌拱手,对高见说道:“我不过是个府衙主事,要说身份,和镇魔司副将差不多,勉强也就在凉州城里能够当别人走狗的程度。” “我没有那么多心思去考虑天下大事,考虑什么修行世界变化不变化的,那是您这样的天才,你这样未来注定走向神朝高位的太学生们应该考虑的事情,说白了,神朝的未来,是你们决定的。” “我所想的,就是让小民们吃得起饭,日子没有那么苦,仅此而已……高大人,我觉得,这不算什么过分的事情,而且……您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对吧?”杨凌如此说道。 说到这里,杨凌继续下拜,直接跪了下来:“高大人,您身负钦差之命,下派凉州,对您来说只不过是来完成一下任务,期末考核而已,可是对凉州小民来说,至少一亿人的身家性命都在您手里悬着。” “您要把事情派给凉州世家和饕餮部来做,那么凉州小民……十年内恢复不了元气,虽然不知道十室九空,但死上一半绝对是没有问题的,因为要攒齐这百万金,还要喂饱下来征收的世家,至少要拿出四百万金,这些小民能有多少钱?他们有的,剩下的,也就只有他们这条命。” 杨凌下拜,语气之中,句句诚恳,虽然没有什么感情波动,但却也能感受到他所要表达出来的情感。 只不过……这些话,高见不清楚吗? 不,高见清楚的很,甚至可以说,神朝没几个人比他更清楚了。 但杨凌没有停下,他继续说道:“高大人恐怕有所不知,因为这件事,幽明地已经提前派人过来了,每次这种事情,都是大量人族灵材批发的时候。” “幽明地做这份生意已经许久了,他们在其中构筑的各种网络,必然会去收买世家大族,逼迫农民大面积的自卖,因为……自卖的成本更低。” 找修行者去主动收割,乃至于大面积的将人杀死,或者逼进牢笼,运输过来,确实是一种办法,但这种办法不仅容易招来一些所谓的‘正道’过来搅局,粘上的因果也很难处理,并且因为反抗,损耗率也会增加。 如此一来,比起找很多修行者大规模的抓人,肯定是直接制造灾难,然后将整个灾区的人纳入囊中的成本更低。 捉鱼,哪有等着鱼自己游过来速度快啊。 但制造灾难,也容易被人化解,或者招惹到别人,所以说……这也不是最优解。 最优解是什么呢? 很简单。 那就是让神朝出面,神朝亲自引发灾难,这样一来,就没有任何人胆敢对神朝的决定作出质疑,那些所谓的正道也不敢。 这就是大旗的力量,这也是幽明地最大的赚头。 高见皱眉。 (本章完) 第282章 杨凌的神意 第282章 杨凌的神意 高见听着杨凌的话,脸色微微有些阴沉下来。 幽明地出现在这里,难道……不是因为来找他的麻烦,而是想要对凉州下手? 倒也完全说得通,仔细思考一下,幽明地让血海君过来,或许是要主持对整个凉州大征税下面的自卖产业,因为血海君并没有理由来杀高见。 他或许只是想要让高见‘蹲守凉州城’,如此一来,高见放手等着任务完成, 抓住凉州这一次机会,幽明地说不定能赚出好几亿人口的灵材出来,哪怕一个人只卖五千钱,也就是半金,也能有整整一两亿金的赚头。 用区区四百万金,就能撬动一两亿金的盘子,让幽明地在之后十几年里都不用在发愁货源的事情,说不定还能开始拿来养蛊,养出什么七境八境鬼王什么的,那可就真是赚大了。 这绝非不可能,不对……这是非常有可能,借着世家们的横征暴敛,进而引动超过十亿人的流离失所,对这些流民的处置将是一笔极其丰厚的财富! 而当地的世家,真的没参与吗? 想来,不管是金家,还是饕餮部,都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参与进来了。 被杨凌提点了这么一句之后,高见深吸一口气,然后转头看向天边的黑云。 可以看见,天空还是有些微的光亮,那是月亮勉强突破黑云的一点点微光,正在往下照,照在四周那些墙上杂乱无序的窗户上,照到放在窗台上的锅子,还有在院子里栽着的蒜苗,葱和别的蔬菜等上。 在院子里还拉着绳子上,上面有晾晒着的破破烂烂的内衣,光洒在路面上,路中间有好几坨牛粪。 可以看见,这里的门户都没怎么关,显然邻居们关系都不错,毕竟有句话叫“远亲不如近邻”,这句话在这个地方是非常严肃的成立的。 在这种地方,邻居的意义非常重大。 如果你住在神都这种地方,你会住的很拥挤,和自己的邻居相隔之间不过一尺之远,你们的门就在对面,但你有可能一辈子都不和你的邻居说半句话。 可是在这里,最近的邻居也许离你有好几百米远,但他却会不可避免的成为你生活的一部分;而你,也是他生活的一部分,所以和邻居搞好关系是很必要的。 无趣,乏味,但似乎又有点乐趣,又有点人情味,吃不饱……可也饿不死。 这里的日子并不是很好,正如同高见白天看见的那样,几乎没有什么乐趣可言,孩子们最大的乐趣就是去偷一碗药喝,或者是在沟里用棍棒打仗玩。 至于大人们,就连找个孩子来问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都是一件新鲜无比的事情,可每个人都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因为他们在自己狭小的天地里呆惯了,哪怕只是这样乏味的生活,他们一天天的过着,也觉得很好。 平淡的生活有时候就像麻醉剂一样,弥漫着这种气氛,无形的日常会将苦痛磨平,但也会将欢乐挡在门外,让人分不清楚到底是苦痛还是快乐,但最终都会归于平淡,既不痛苦,也不快乐,半清醒但无意识地过着每一天,这样的昏昏沉沉几乎令人感到舒适。 就这么一直持续下去,其实也挺好? 但是,这样的日子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的。 猝然之间,会有一件事降临,莫名其妙地从天而降,将他们拽出自己的半昏睡状态,拽出那种一天又一天的平淡日子。 现在还只是模模糊糊的,像是轻微的牙疼刚开始,但不知是从哪里疼起来的,这些人什么都没有感觉到,或许有些敏锐的村民,感觉到的只是一种暗暗的紧张,一种心神不宁。 但很快,当凉州世家们开始行动起来之后,痛苦将会迅速降临,一瞬之间将会将十亿人拖入深渊,变成‘灵材’。 灵材啊。 神朝就是建立在数之不尽的灵材上面的。 修行要灵材,阵法要灵材,炼丹炼器要灵材,各种各样的建筑物,术法,都需要灵材进行支撑。 所以才需要有那么多的农民,矿工之类的东西。 因为他们不需要消耗灵材,他们不是修行者, 如果用修行者来做这些事情,那么就需要投入灵材来喂养修行者了,没必要,倒不如直接用凡人,因为……凡人不只是不需要消耗,他们是多重产出。 农民们交税,所缴纳的就是他们自己种植的灵材,又或者是打猎,捕蛇所换来的灵材。 而他们自己,也是灵材。 神朝的体系就是这样。 一个农民努力工作,种植灵材交税,然后把自己养大,农田里的灵材成长之时,他们自己也在成长,灵材熟了一波又一波,他们也生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孩子。 他们觉得自己的日子很安稳…… 但实际上,他们和农田里的那些农作物又有什么区别呢? 哦,还是有区别的。 那就是他们会自己生长,自己劳作,自己繁殖,不需要操心,也用不着太多的管理,甚至还能帮忙管理别的灵材。 如此一来,幽明地就只需要收割,而不需要耕种了。 或者说……耕种的流程早就已经完成了,在神朝如今的运行体系被确定下来之后,耕种就已经完成,以后他们就可以自己耕种自己,自己繁殖自己,自己管理自己。 神朝的农民们,普遍具备较强的自我管理能力,这可比用修行者安全,快捷,成本低。 高见将目光收了回来,然后看向杨凌:“你既然知道幽明地,也知道金家和饕餮部的打算,那你准备怎么办?你要我去和他们硬碰硬?” “怎么会是硬碰硬?大人身上可还挂着神朝的大旗呢,您不放权,他们不敢动,说到底……这杆大旗在您身上。” 高见则笑笑:“是,大旗是在我身上,可问题是,我不放权,他们就不会给我干活,没人给我干活,你让我自己一家一家去收?你让我一砖一瓦把边关建起来,让我自己一个一个去找士兵来填充边关?” 是,问题就在这里。 高见当然清楚,如果他不放权出去的话,这事儿就办不成。 实际上,太学学子下放到地方,和当地的世家和仙门势力媾和到一起,是非常自然的事情,因为学子在神都耀武扬威,但那只不过是因为身份,到了地方,哪里有什么势力可言? 从外地调人?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办事? 他需要办事完成任务,世家们需要扯大旗,大家各取所需,这既是帮助太学学子融入神朝的权力体系之中,也是为了看看太学学子的忠诚度,对命令的服从程度,以及心性到底如何。 高见在之前的资料之中了解过,太学的任务发布,都是很有讲究的。 他会选你最讨厌的事情让你去做。 对高见来说,太学就会派这种任务。 而对于另一些坏蛋来说,则会让你去做一些需要‘自我牺牲’的事情,必须要高尚的情操才能完成,比如救灾,又比如抵抗大祸。 反正,就是会让你去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简直就像是酒桌上,拼命对你劝酒,恨不得你喝死一样。 这是服从性测试,测试你的‘忠诚’。 当然,你也可以由着自己性子来,神朝也不会管,只要任务完成就是了,但那样的话,你就得克服重重困难,要靠自己完成这些任务。 忠诚,以及能力,你要最好表现出其中一个来,否则的话,你将会被剔除出去,神朝的最高学府,未来注定的神朝高位者,可不是那么好来的。 就好像西门恭一样,跟不上就会离开,考上太学,只是开始而已。 高见的眼神闪动。 他在思考。 原本他是准备和金家,以及饕餮部虚与委蛇的,就好像他之前做的一样,虚与委蛇之后,再慢慢图谋关于这些事,而中间的话,他确实是准备将这些事情丢给金家和饕餮部去做的,如此一来,才能够麻痹他们,让他们掉以轻心,高见才有机会。 本来是这样的。 在高见原本的计划里,交给他们,确实需要牺牲一部分人,然后才会轮到高见出手,牺牲一部分人,为高见创造机会,如此一来,就能够保下剩下一部分人,还能够拿捏住金家和饕餮部,用胡人入侵来给他们施压,逼迫他们继续给高见干活。 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只要高见按照原计划行事,那么他绝对能够和对付左家一样,顺理成章的完成许多事情。 可是……杨凌突然站出来的问题,却让高见在此刻犹豫了。 杨凌抬头,看这个高见的表情。 嗯。 他已经笃定了。 于是,杨凌拱手,起身,对高见说道:“大人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将这些事情……交给我。” “交给你?”高见本来在思索而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神之中,突然爆出一道精光。 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虽然我早就有所预料,不过既然都说出来了,我还是得问问,你背后是什么人?”高见问道。 能说出这种话,足以证明其背后有着足够庞大的势力,对方的目的未必是自己说的那么高尚纯洁。 这就是高见老神在在的原因。 大旗在他身上,不管这些人有什么态度,有什么想法,总归都是绕不过他的,一定要从高见这里过,只要他稳坐钓鱼台,那么下面就会有一大堆鱼在这里蹦跶,而他只要完成太学发出来的任务就行了。 面对着高见的疑问,杨凌轻笑一声,彻底站直了身子:“我的背后没有人,如果非要说的话……我背后,是活不下去的百姓。” 他如此说道。 这一瞬间,高见骤然感受到一股神意,从眼前杨凌的身上迸发而出! 并非武道神意,那是武者专属的东西,而是其他的修行者,开启神关之后产生的神意。 这其实是很罕见的。 对于其他路途的修行者来说,强烈的神意并不一定是好事,所以他们开启神关之后,一般都会利用神关的威能开始修行‘神通’。 有了种种不同的神通,他们可以发挥出完全不逊色于武道神意的力量。 武者专注于神意,那其实是因为他们的武道内气几乎没办法驾驭神通,所以神意是他们唯一可以依仗的东西。 但对于其他修行者来说,神意本身形成之后,将会严重桎梏他们日后修行神通的速度。 要知道,神通和术法之所以会有区别,就是因为,神通会占用神关的力量,正常的修行者是没办法学会很多种神通的。 通常的修行者,只能有一种神通,天赋很好的天才,或许能修成两种神通,多种神通的那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传言说,有些修行者可以修成天罡三十六种神通,地煞七十二神通,那就属于吹牛的范畴了,基本上只存在于传说和故事里。 开启神关之后,里面的力量只有这么多,你都拿去形成神意了,那想要继续修行神通就会很困难,要么就是修行失败,要么就是你天赋异禀,神魂无比坚韧强大,那么就可以支持许多神通。 而且,有了神意,也并不一定比得上神通,神意的强度是和意志本身高度关联的,你辛辛苦苦凝聚的神意,因为你自己的精神不够强大,未必能够比得上神通,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因此,除了武者之外,选择神意的修行者可谓少之又少。 武者的武道神意为什么强大?因为武者普遍要吃苦,要意志坚定,所以他们的神意天然就会强上一截。 当然,也不排除会有一些天赋异禀的修行者,其既有神意,又修行了神通,但这种是凤毛麟角,没多少的。 哪怕是高见也不行,高见的神关,甚至支撑他的神意都已经很困难了,毕竟……他的神意有点特殊。 而眼前的杨凌,居然展现出了神意。 高见感受着那股神意所传达出来的信息。 神意,是人一生的思想的凝聚。 杨凌凝聚出来的,是什么模样呢? 高见原本觉得,会是什么血泪俱泣,愤恨漫天之类的神韵,但实际上……出现在眼前的,却是—— 自由? (本章完) 第283章 剑气来源 第283章 剑气来源 这是一种怎么样的神意? 面对着杨凌闪烁的意魄,高见毫不犹豫的直接伸出手,飞快的按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紧接着,六境的修为迸发,直接将杨凌按在了地上。 只一瞬间,杨凌就被按倒在地。 他的肩膀脱臼,同时身躯也被直接轰隆一声被压在地面,肉身和地面接触,直接陷进了地里,而地面的石头也喀拉喀拉的响着,最后啪的一下直接崩裂。 杨凌并非武者,被这么按住,当场就昏厥了过去。 这是当然的,高见就是奔着这么去的,他的气血正在压迫杨凌,用超越杨凌的修为,阻绝了他的血脉运转,让他的脑子直接窒息。 脱臼的臂膀,还有此时此刻被高见的气血压迫,所遭受的肉体与精神上的折磨,这一切都引起了相当的剧烈痛苦,这直接压倒了他。 本来高见是不准备这么做的,但他看见了对方的神意,所以就毫不犹豫的做出了现在的举动,直接将对方压倒在地。 被高见的气血压制之后,杨凌立刻窒息昏迷过去,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和死人一样,冷冰冰的,煞白煞白,额上布满了大滴的汗水,不断往下滴落,惨白的嘴唇在剧痛中痉挛地牵动着,因为这样的剧痛,他的牙齿在昏迷中也发出了格格格的响声。 显然,他并不是简单的昏迷,而是挣扎着清醒到了最后一刻,承受高见的压迫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这才昏迷过去。 尽管这整个过程只不过半秒钟而已,但那是因为高见实在太过强大而已,以五境的修为在高见的全力施为下坚持了半秒钟,已经足以夸耀了。 毕竟他修行的只不过是普通的制式功法而已,四境的水苍苍来的话,估计都能轻而易举的秒杀他。 但是,虽然他的修为极为差劲,甚至一下就被高见按倒地,瘫在地上昏迷,但他展露出来的神意却没有丝毫的消散。 这有些出乎预料。 神意是个精神高度挂钩的东西,失去意识之后应该会迅速失去神意才对,可是在对方昏迷之后,他的神意一点都没有消散,反而还愈发炽盛了起来。 伤势,折磨,都不会影响到对方的神意,这是对方神意的特点。 高见果断握住了锈刀,锋芒缩短了一寸。 心湖澄澈,他要读出对方的神意,那是杨凌对他的最后摊牌,也是杨凌准备说服高见的最后筹码。 杨凌想让高见看见的,应该就只是这神意的力量,以此来说服高见,表示他其实是有资格和高见谈这件事的。 不过……他低估了高见。 高见能从神意之中,看见很多东西,在完全澄澈的心湖之中,高见甚至可以看见‘神意’的成因,这是杨凌绝对想不到的事情。 然后,他从那神意之中……看见了一些东西。 高见看见了,这神意形成的瞬间,杨凌那时的状态,那是杨凌神意之中蕴藏的记忆,是他的神意之所以变成这样所最关键的一幕! 在这些信息里,高见可以看见,在凉州的一处军械库之中—— 因为没有多少地标,所以高见没办法判断这是哪个地方。 不过,这里很明显是军械库,高见可以看见这里的阵法,以及内里存在的各种制式军械法宝,甚至还有攻城武器。 在军械库之中,杨凌举着火把。 在他的身边,是一群散修。 这些散修的衣着并不是很好,他们所使用的武器也很拙劣,在这个档次的战斗之中,说是‘手无寸铁’也没问题,毕竟那些武器根本就不是修行者应该使用的,完全就是凡兵。 高见能从中读出他们脸上的表情。 忽而被希望所鼓舞,忽而又被绝望所磨折的散修们,他们似乎准备做出惨烈的牺牲,以夺取眼前的军械库。 军械库的内里,有着相当恐怖的阵法,需要用人命趟过去。 “大家!”杨凌挥舞着火把,叫道。 周围传来了回答,那是散修们发出来的一阵洪亮、持续的怒吼。 杨凌此刻的脸显得阴沉而又可怕,两眼注视着地面,好像是在跟自己商量。接着,他转过身子对着眼前的散修们。 他和自己商量完了。 于是,他增大了声音,为了使大家都能听到他的话,大声的吼道: “胡人入侵,你们这些死囚本来会作为炮灰冲到第一线来换取被赦免的机会,但现在,你们有另一个机会,就是趁着现在,大军前去抵御胡人,和我一起打下这里!” “如果我们现在准备进行的攻击获得成功,我们就能够得到大批的飞剑,大批的法衣,数之不尽的符咒,符印,还有符宝,丹药!” “有了这些,我们就可以用它们来夺取其他地方的军械库,今晚是我们取得胜利的唯一机会,一旦今天之后,军械库的守备会大幅增强,所以,我们必须要现在干!” “但是,我们如果失败了,都死在这了,那么,我们也不能全部都毁灭,我要你们剩下的人去走最后一条出路,从这里出发,东边三十五里的城墙处,围墙有一个我事先挖好的地道,你们活着的人,要跑到墙外的里去,在那儿用拿得到手的不论什么东西武装起来,虽然比不上军械库的东西,但至少也不能毫无准备。” “那时候,不管我们活下的人有几个,三十个,二十个,或者只有一个人,无论如何要在红海附近扎下野营,因为还会有其他人汇聚过来,我们只是第一批而已。” 他详细讲述着自己的计划。 看得出来,他并非盲目暴动,而是安排好了路上的细节,如何逃窜,什么地方的人会响应,什么地方做好了后手,计划是什么,每个具体的任务是什么。 他用热烈的、所有人全都能听懂的演说,向这群散修解释着如何做,以及为什么要做。 而且,杨凌不只是计划,还在描绘图景,在描绘未来的目标,描绘他们战斗的原因以及他们所策划的伟大事业的真正意义。 杨凌高呼着他的目标,用色彩鲜明的言语,描绘出了他们未来的图景,他们是如何获得了武器,他们是如何打开利用胡人的入侵 “我们都是散修,都是背了死罪的人,那么,你们所有路所有想获得自由的,所有宁愿战死,不愿被屠戮的,在进去之后,就通通拿起武器来吧!拿起不论什么样的武器,跟我一起走!如果你们要问为什么的话——” 他顿了顿。 “因为,刀剑能比锄头更有效地讨来粮食!刀剑能比苦工更好地换来功法!” “诸公衮衮皆猪狗,终古江山尽风流!” “风云会合山岳碎,一片雄心贯春秋!” “就在今日,我为先登!” 杨凌说着这些话,他的目光里闪烁着贪婪的、野心勃勃的火光! 他集中全副精力在述说这些话语,好像他的生命就决定在这些话语上面。 高见甚至可以感同身受,他知道,那个瞬间,杨凌的头一定正在开始昏眩,杨凌的全身肯定顿时起了一阵战栗,鸡皮疙瘩纷纷冒了起来。 他说出了激动的话,那些果决的语气,炯炯发光的眼睛,兴奋的声音,以及包含在他话中的把握和坚定信心——所有这一切,使他显出威严非凡的气概。 一个修行低劣制式功法的散修,竟在这一刻显得具备了超凡的气魄,以至于周围的其他散修们都发出了粗鲁的呼吸声。 雄心慷慨宵飞檄,杀气凭陵老据鞍! 只要在今晚,这些死囚趁着夜晚胡人进攻,守军大乱的时候,夺了军械库,那么有了足够的武器和装备支持,杨凌就可以武装更多人,组织起一支属于自己的力量! 而且,他真的这么做了。 却见杨凌身先士卒,冲进了军械库之中。 身后的死囚们,也跟着冲了进去。 自动守备的阵法立刻启动,开始了攻击。 如果有精通阵法修行者,甚至是一位阵法大家的话,就可以从外部破解。 可惜,做不到,他们没有精通阵法的,只能拿性命去拼,只能用血肉去蹚。 而且……他们差一点就做了。 是的,差一点。 这些散修,他们以死伤过半的代价,前进到了最后,地上还有许多快要死去的散修,发出了自己人生最后的几阵痉挛。 惨烈的代价之后,是绝望。 可他们最终发现,阵法是完全隔绝外部的。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中间如果没有五境的修行者的话,就绝对无法破开这个阵法,一切其实都是徒劳。 神朝,安排的很好,这也是那精妙设计的一环。 五境,是一个非常微妙的境界。 因为,普遍来说,大部分修行者都会在五境破开第一关,因为前期开两个不同关卡的窍穴,对修行助力很大,比死磕一关要强很多。 所以,通常来说,在五境的时候,散修们会证明自己的天赋,成为一关修行者,也正式成为神朝的中坚力量。 对这种人来说,他们进入仙门已经没有问题了,他们可以步入那些仙门修行者们的行列,换句话说……就是‘获得了编制’。 这样一来,他们将会彻底脱离原本的处境,成为某种意义上的人上人。 毕竟……五境啊。 所以,这些阵法的难度普遍都挂在五境这个位置,五境以下几乎无法攻破,而五境以上大部分人就根本没有那个可能来做这事儿。 他们投靠神朝就能过上好日子,干嘛还苦哈哈卖命干这种事情? 杨凌也愣住了。 他只不过是一个底层小官,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决定来做这件事,他并不了解这种地方,实际上……光是勘察人员流动,勘察地形,就已经竭尽他的全力了。 想要弄清楚阵法构造,那不是他能够做到的事情,所以造成了此刻的状态。 杨凌看着眼前的阵法,阵法冷漠无情的显化出无尽杀阵,将会让在场所有人都死去,他显出痛苦而又绝望的表情,这一切是由于一种已经无法达成,同时又难以舍弃的感情所促成的。 是啊,无法达成,却又无法割舍。 火气构成的热烈风暴正在那里疯狂地咆哮,迅疾的热波用突然迸发的赤红光芒一次又一次地照亮了整个军械库,滚动的可怕的炸响声似乎是要把屋基都要震坍掉,在这在震雷般的轰响中,可以非常清楚地听到许多兵气落地的哒哒声和术法群的喧哗声,阵法发出了尖啸,向所有的瑟瑟发抖的散修死囚们吹来。 这个时候,高见注意到了神意的来源。 不!绝不!他做了那么多准备,不会在这里止步! 杨凌的眼睛里闪烁出了恶狠狠的光辉,蕴含着像是他这样的人所不应有的嫉妒,愤恨,刚毅和果决。 然后,杨凌扑向了阵法。 劲气九秋天,不改铁心坚! 在这一瞬,强烈的神意袭来! 神关打开,五境,突破! 在这一瞬,高见眼前一。 神意之中的信息骤然停滞,因为已经结束了,那是神意打开之前所蕴藏的信息,哪怕被高见压倒在地,这神意也没有丝毫的屈服! 高见刚想要继续施力,却见天空之中,一颗星星闪烁。 突然之间,高见只觉得,自己的手像是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 不是,演都不演了是吧!? 高见当然是知道气运一说的,不过他一直没怎么见过,只是他一直觉得,某些人的气运应该是出现在‘意外’上面。 比如说,突然有什么人出场,救下杨凌。 又比如说,突然发生了什么天灾地难什么的,反正会出现什么意外来阻止他。 但他万万没想到,居然会遇到这种事情…… 这玩意儿,居然可以直接发力!直接干涉事情本身,压根不和你搞什么意外这套! 高见的手被一道红光禁锢住,却见他猛地使力,将红光挣开,刚想要对杨凌说些什么,四周就有一道剑气袭来! 剑气——? 这剑气,和红海之中打下飞舟的那道,好像是一样的!? (本章完) 第284章 拒绝杨凌 第284章 拒绝杨凌 在村子的院落之中,高见和杨凌正在互相试探。 高见在试探杨凌的实力和势力,杨凌则是在试探高见的气量与心志。 只是,结果都出乎了双方的意料。 显而易见的,杨凌低估了高见的实力,他或许觉得自己能够在六境的高见手里有一定的还手之力,但事实证明他不行,高见的实力远远超乎他的想象,甚至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高见还摸清楚了他的底细。 锈刀的秘密从未暴露,所以对杨凌来说,他甚至不清楚自己到底泄露底牌到了什么地步。 而在另外一边,高见也暗暗心惊。 高见从未想到过,杨凌区区一个府衙小官,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他消磨了锈刀的一寸光亮,读取了对方神意之中的信息,从中获取了对方神意获得时候的场景。 那时候,杨凌也不过是个小官,连主事都不如,但他却敢趁着胡人入侵,私放囚徒,抢夺军械库,然后武装自己的势力! 这件事显然已经成了,也就是说明,杨凌手下有一支正规军! 有着完整的军械,完整的编制,甚至有可能训练方式都是从神朝正规军那里搬过来的! 此人,所图之大,简直令人咋舌! 他才五境啊! 区区五境,甚至起事的时候才四境,这人是在干什么?他的最终目标是什么?! 高见忍不住暗暗心惊,于是加重了力道。 但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之中,星辰闪过一道光亮,一道红光压制了高见的手。 与此同时,一道剑气闪过。 那道剑气,高见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些熟悉。 不能不感到熟悉,因为……这剑气好像在他乘坐的那艘飞舟后面出现过,也正是因为这道剑气,所以他才落到了地面,发现了血海君。 而这道剑气的出现,也让高见立马警觉起来! 是谁? 是幽明地的人,还是什么东西? 高见表情一变,然后挥刀,斩向剑气。 剑气并不强大,似乎只是为了干扰高见的行动,所以只一瞬间,剑气就被荡开,但高见挥刀的那一刹那,也让杨凌有了可乘之机。 杨凌这一瞬间睁开了眼睛。 高见愕然。 这就醒了?不对劲! 他压制的气血是什么强度,高见非常的清楚,五境的修为基本上是需要一个晚上的时间来慢慢恢复的。 但杨凌在他脱手的那一瞬就已经苏醒。 这一刹那,杨凌翻身而起,几乎像是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一样就朝着远处滑去,可以说是非常的顺畅,这身法,不像是制式功法里面的东西。 高见没有拦他。 如果非要拦的话,也并不是拦不住,只是……相较于杨凌,那边那个剑客威胁更大。 高见将锈刀完全拔出,斜垂下来,刀尖微微点地,看向黑暗之中。 “剑客……杀手?这种剑意,不像江湖厮杀,也不像是战阵攻坚,倒像是蛇一样。”高见看向黑暗中,如此说道。 随着高见的目光,黑暗之中,也浮现出了一个人影。 这人长的……一看就知道是个不讨喜欢的人。 看着三十岁上下,外貌似乎枯木一般,而眼神却如同蝮蛇。 蝮蛇似的眼睛令人战栗,他手上的剑路也和蛇一样灵敏和无情,瘦削的面颊上,瞳孔冷静的看着高见,只是却并没有杀意。 既然对方没有杀意,高见也没有直接动手,而是仍然在原地观察着情况,做好了防备。 杨凌这个人,真是越看越有意思。 杨凌则迅速游动到了他的身边,长舒了一口气。 紧接着,高见对他说道:“哦……我懂了,幽明地并没有想要动手杀我,血海君只不过是来见见我而已,倒是你,杨凌……是你策划了飞舟的坠毁,你想让我死在那里。” 杨凌则说道:“确实如此,高大人,但你应该也清楚……你是太学生,你带着任务来的,如果让你放手施为,那问题可就大了,一旦世家和饕餮部和你勾结在一起,凉州的百姓就没有活路了,我不敢赌。” 杨凌很坦然的承认了自己的事情。 为了将太学学子的事情扼杀在摇篮里,他主动袭击了飞舟。 那情报来源自不必说,他作为凉州府衙的人,有的是机会接触到这些情报,所以他做出了判断,应当去袭杀高见。 “我看你赌性很重啊,结果现在说你不敢赌?”高见笑笑,如此说道。 高见说的也确实如此。 杨凌在一次袭击未果之后,立刻调转了方针,开始接触高见,毕竟太学学子是绕不开的一环,如果杀不了,那就得避免太学学子朝着凉州世家和饕餮部的方面去靠拢。 杨凌笑笑:“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很多时候,不得不赌,比如说现在,但也不全是赌,我观察高大人一段时间了,也调查了很多你的事迹,我觉得你并非不可合作,起码……你不愿意和凉州世家同流合污,对吗?” “既然如此,所以我愿意将这些事情都说出来,如此一来,高大人或许就能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了。” 杨凌就这么看着高见,似乎是在等待高见的回答。 而高见也看着杨凌,过了好一会,高见说道:“为了杀我,你就害死了一船的人?那一船人你也看见了,只活下来了四个,而且……那个叫刘新的你看见了吗?他全家都死在了里面,就只剩下了一个。” “我当然知道,但没办法,为了凉州这十亿多人,我没得选。”杨凌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也不想滥杀无辜,可总是要做抉择的。” “妇人之仁,只会害死更多人啊,高大人,你莫非……是想救下所有人吗?那你会失败的,你会输得很惨,。”杨凌问道。 这是一个很常见,但却非常尖锐的问题。 杀一救多,能行吗?有资格做这个决定吗?到底该怎么选? 高见早在很久之前就就得出了答案。 前路艰难,但这并非借口,世事多是艰辛,所以许多人,尤其是聪明人,智者,他们总是给自己许多理由。 舍弃不重要的东西,都是为了那伟大的目标。 牺牲是必须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最终的大义。 但高见不是智者。 他面前摆着一个电车难题,高见的答案是……他要去停下电车。 (详情见第十四章) 谁也不会死,如果有谁死了,那就是高见的问题,这就是他的神意,那来自佛光的,仿佛要拯救一切世人的力量。 地狱沉苦,皆有救祓。 百族六道,皆可解脱。 孤鬼惨魂,皆得超生。 众生在后,高见为先! 于是,高见摇了摇头:“杨凌,先前我还觉得或许我们可以合作,现在我却发现了,我们不是一路人。” “你和凉州的诸多世家就是一路人了吗?”杨凌问道。 “和他们也不是,所以,我可以和你合作,用你现在的势力,帮我完成任务,也让凉州诸多百姓能够过的好一点,只是你的事业,我不会参与。”高见如此说道。 杨凌轻笑一声:“我还没邀请你呢。” “你已经在邀请我了,说到底,最后无非就是希望我加入其中,就和你身后的那个剑客一样,话说,我的底细,应该也是那个剑客给你的吧?”高见指了指对方身后那个如同蝮蛇一样的剑客。 杨凌皱了皱眉:“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拿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为什么你总能猜到这些事情,明明我什么也没说,但高大人却总像是未卜先知一样能得知这些情况?” 高见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没什么特别的,动脑就行了,你很明显不认识我,你在神都也不可能有自己的眼线,而对于某些特定的信息,只有特定的渠道才可以拿到。” “你那么笃定我的为人,如果你不是傻子的话,那你就肯定是看到了我以前做过了什么,那……沧州,神都,都不会有你的人,你没那本事,所以你唯一有可能拿到‘我是好人’这个信息的,就只有通过一些势力遍布整个神朝的组织。” “这种类型的组织不多,你身边的话,刚好有一个,是吧?燕阁。”高见叫出了一个势力的名字。 燕阁,其主要势力在辽东的杀手组织,但分部开遍了整个神朝。 燕阁曾经和高见有过一段渊源,燕阁的宋大,曾经帮过高见,不过高见至今也不知道他那天晚上离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燕阁其实挺好的,虽然是杀手组织,但确实是有一股义气在身上的。 高见那天离开了璃金门之后,很久都没有左家的人追上来,他其实隐隐就有猜测,肯定是有人帮自己挡住了左家的追兵,而且那些人到最后也没有来找高见。 因为不需要,他们帮助高见,既不需要高见知道,也不需要高见回报,仅仅就是自己想而已。 兴之所至,所以出手相助,他们并不觉得高见欠自己,也不准备让他还,甚至都不准备让高见知道这件事。 只是高见并不是蠢人,脑子微微一转,就能猜得到发生了什么。 而此刻,看见了一个杀手一样的男人,剑气如蛇,眼中却没有杀意,并且杨凌还知道了自己的底细,敢于对自己揭开底细,可见这事情并不简单,他一定是了解到了某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比如说……自己在沧州的情况。 那么,两相结合,高见就可以很轻易的得出结论。 “燕阁也在帮助你吗?你的人脉还真是广阔啊,现在我觉得,你确实有实力帮我完成边关的建造了。”高见有些感叹的扫视着杨凌。 “高先生这话说的,难道你没有得到过燕阁的帮助吗?”杨凌微笑。 但,只是轻笑一下之后,他马上就收敛了表情,恢复了严肃的表情,对高见说道:“那,就说定了,高先生,你把大旗交给我们,我们来帮你搞定边关的事情,甚至那百万金你都用不着,除非你自己想要中饱私囊。” 杨凌接着说道:“我们这边出人,就在今天之后,我们立马前往永宁,到了永宁之后,立刻开始着手构筑边关,人这边由我负责,但你要让我不受干扰,可以吗?” 高见马上点头响应:“好说,边关和填充的军士就由你来准备,金家和饕餮部那边就由我来对付。” 显然,虽然刚刚大家有一种闲聊的气氛,但实质上都是在观察对方的情况,思索自己的做法,而现在一切试探都结束了。 所以,可以直接步入正题了。 高见需要人来帮他搞定边关,需要人来帮他完成任务,同时也要完成军粮和军饷的筹备。 说白了,高见来这里,需要重筑边关,需要填充新的边关,并给这座全新的要塞提供至少十年时间的补给和后勤。 这些事情,靠他自己一个人完不成,而现在,杨凌展现出了自己完成这些的能力。 杨凌真的有一支军队,他也真的能够去构筑边关,只是需要高见的帮助。 毕竟,要做这种事,必须要抗住来自世家和饕餮部的压力,但这些压力,杨凌绝对是扛不住的,只能让高见用自己的身份硬顶。 兵贵神速,就要在高见这次出行,直接将边关搞定,然后用既定事实,压的饕餮部和金家说不出话来! “那既然如此,高大人,我们就不过夜了,直接走吧?”杨凌邀请高见,前往永宁。 而高见则说说道:“先等一等,构筑边关,肯定需要很多钱,以你刚刚的表现,我猜你是准备自己征收,对吧?” 重筑边关,肯定需要材料,需要工匠,需要阵师,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搞出来的,哪怕有燕阁的帮助,也有之前的势力支撑,但总是需要钱的。 这钱,杨凌绝对拿不出来,所以他也会和世家一样去征收。 只不过,杨凌的手应该会轻一点,世家们动辄征收四五倍的征收,而杨凌估计是‘只取所需’,但这笔‘所需’依然是沉重的负担。 只不过没有那么惨而已。 但这是‘必要的牺牲’,杨凌是可以接受的。 高见却不能,这是高见拒绝对方的主要原因。 (本章完) 第285章 自救?害人? 第285章 自救?害人? 黑夜下,在那位来自燕阁的刺客保护之下,杨凌紧盯着高见。 就在刚刚,高见提出了一个意料之内的问题。 所以,杨凌也做出了意料之内的回答,他说道:“那是自然,但总比世家和饕餮部动手来的好。” 这是实话。 杨凌只会取‘必需’的,他想要保住凉州这么多人,那么凉州这么多人,自然也得付出点什么,百姓什么都不付出,就坐等救世主降临,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他们得和杨凌一起拼命,一起支持杨凌才行。 但这个时候,高见却说道:“我不能让你去自己征收。” “不征收,钱从哪儿来?”杨凌反问道。 “我给。”高见如此说道。 杨凌深吸一口气。 真不愧是神都来的大人物啊,百万金,说掏就掏? 但他还是发出了嗤笑,对高见说道:“我算是理解了,你确实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你觉得自己是救世主,你指望靠自己救下所有人,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谁也救不了,你只是在自我满足而已。” “自助者天助,不管是我们也好,还是这些百姓也好,终归只能靠自己,你救得了他们一时,救不了他们一世。” 杨凌面色严肃的对高见,指着他说道:“你这样,救不了任何人。” 高见则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脸好笑:“何必给自己找这些借口,救不了人那就救不了人,何必要说被救的人需要自助呢?” “借口?你觉得我说的是借口?”杨凌有些不可置信,皱眉对高见说道:“难道你能救他们一辈子不成?他们得自己才行。” 高见摇头,回答道:“他们当然会自救,只不过是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而不是揠苗助长,强迫婴儿去对抗老虎,然后说这个叫‘自助’。” “这不是自助,只是你担不起来而已,只能让他们去担。” “让这些普通人拿出百万金,这所谓的自助,不就是让他们泣血榨髓吗?此事之后,他们如何还能站得起来?” 杨凌不语,但很显然,他并不认同高见的说法,也不认可高见的做法。 虽然都对百姓的现状不满,但两人的做法终究是不一样。 道不同,就是如此。 不过杨凌还是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做?真的拿出百万金来?” 这话说着,旁边那个一言不发的燕阁刺客也忍不住打量了一下高见。 百万金的现金,哪怕是对世家来说,也不是轻易能拿出来的。 对于大的世家,他们或许会有很多钱,动不动就几百万,千万金,听起来非常多,可那些大部分都是资产。 是阵法,法宝,矿山,森林之类的产业,而非现钱,这么大宗的现钱,哪怕是钱庄也得凑一凑才能拿出来。 “那不然呢,我要那么多钱干嘛?这些,你可以先拿上。”高见也不矫情,然后从自己兜里拿出了先前从血海君那里缴获的十来万金的金票,卷起来,然后直接丢了过去。 这东西,自己拿着也不好使,拿去幽明地的商号去兑换,也不是什么好办法,既然现在已经如此了,那就给他吧。 “十几万……你就这么给我了?”杨凌接过这些东西,然后打开,有些震惊的看着眼前的金票。 十几万金,这是何等巨款?恐怕就算是七境修为的强者,恐怕浑身家当也只有这个数额了,高见说丢过来就丢过来,视若金钱如等闲,这般胸襟,哪怕他不认可高见的做法,此刻也因为高见的豁达而感到有些惊愕。 这世上居然真的有看金钱如粪土之人? 他可见过不少义士,也见过许多侠客,其中不乏豪爽之人,动辄轻掷百金以为等闲,号称不为金钱所累。 但那些人,如果真给了他们几万,甚至十几万金,又有几个人把持得住? 眼前的人不仅把持住了,还真的就随手丢给他了? “高大人,你就不怕……我带着钱,跑了吗?”杨凌捏着金票,只觉得掌心有些火热,先前因为道不同而对高见产生的些许轻蔑,也在此刻烟消云散。 金枷套颈,玉索缠身,眼前无数快乐风光,谁肯清心寡欲,看破尘迷?真有这种人,那也是圣人了,没想到今天,还真遇到一个圣人,而且这个圣人,还真就将这些钱丢给他处理了,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他也会拿钱跑路一样。 “相信这种事情又不需要理由,既然要信你,那就不用前后狐疑,徒生猜忌,我看过你的神意,知晓你并非这种人,而且……如果你真的做出了这种事情,你也跑不了,我又何必要担心?”高见笑笑。 杨凌抢夺的军械库,其中的军械,价值就已经远远不止十几万金了,如果再加上一批给他卖命的修行者,这可不止十几万,杨凌又何至于为了一些钱放弃自己的根基? 再说了,他干的也是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狠活。 “既然如此,那是我就收下了,只是,高大人,这十几万金虽然多,却也只是杯水车薪,想要兴建一座要塞,至少需要百万金,其他八十万,九十万金,您准备从哪儿弄到手。” “你手里这些,你先只管用,至于剩下的那些,我自有办法。”高见摆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 “好,那我也不多问,既然要干,那就干到底,大人,我这是赌上性命和你干,但我们并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过你愿意信我,那我也不做多言,出发吧。” “嗯,出发吧。”高见点头。 二人既然已经决定,那自然不用再多说什么,两人乘上异兽,趁夜出发了。 至于那位杀手,从头到尾一言不发,除了救下杨凌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动作,但在两人离开之后,他却有些趣味的收起了剑。 神朝这个环境下,多是些蝇营狗苟之辈,而今日,竟然撞见两个。 燕赵多有慷慨悲歌之士,而今神朝之下,却也逐渐变得沉沦,被世道裹挟,而再无昔日豪侠风范。 整个神朝都是如此,辽东也不外如是。 但凉州这穷乡僻壤,倒也有些意思,今日受人之托过来护法,真是看了一场好戏。 既然如此……那不妨再看看。 ———————————— 而另一边—— 高见和杨凌,已经出发了。 这一夜,连夜赶路,一直赶到了一户村落那里,这时候太阳已经升起,距离永宁不过千里左右,马上就到了。 于是,两人商议在路上停留了一下,主要是因为杨凌。 杨凌的修行法,需要在每日日出之际,日落之际这两个时辰修行打坐,吸取太阳的生气和暮气,用来淬炼自己的修为。 这种修行法,叫做‘负日之暄’,是一种补阳法。 之所以叫‘负日’,其实就是说,背对着太阳,让太阳照自己的后背,古人雅致,称晒太阳为“负暄”。 人体的脊背上有五条经脉,最中间的是督脉。足太阳膀胱经有两条分支,左右共四条分列 在督脉两侧。 督脉乃阳脉之海,总督一身阳气。《奇经八脉考》日:“督脉起于循背而行,于身之后,为阳脉之总督,故曰阳脉之海。” 所以有任、督二脉,人身之子、午也,乃丹家阳火阴符升降之道,坎水离火交媾之所在,元气之所由生,真息之所由起,能通此二脉,则百脉皆通。 督脉在体内联络着肾、心、舌、脑、目、喉、鼻等地方,同时,命门、大椎、百汇等窍穴都由这一条督脉所连接,重要性不言而喻。 利用阳光晒背,相当利用在体表的开口,用来吸收阳气。 正所谓:“天之大宝,只此一丸红日;人之大宝,只此一息真阳”。日为太阳之精,其光壮人阳气,极为补益,人身体内的阳气就像天上的太阳,提供温暖,抵御寒气,阳气充足,则体健身轻,'负日之暄’能使得背梁得有微暖,自然遍体和畅。 这些阳气,对打开命门,大椎,百汇都有效果。 却见太阳刚刚升起,日晴风定,杨凌就坐在一个村子旁边,歇息的同时,也在修行,采集天地的阳气用来输送给自己的督脉大椎。 高见在旁边看着对方的情况,心中暗暗计算着情况,收集阳气,他是在为自己凝结阳神做准备? 不过,高见对对方的功法也没兴趣,负日之暄虽然高深,但也并非什么隐秘法门,属于是大众之中的好用法门而已。 于是,他又看向那个村子,永宁的附近的村子……又该是什么样的? 这一看,就是一个多时辰,在杨凌修行结束之前,上演了好一出大戏,真是让高见感叹人间的参差。 先前在那个村子,一切都是那么的安详平和,而在这里,却是鸡飞狗跳。 这里住着的人家,今天一早上就在家门口尔虞我诈,妯娌之间争吵不休,今日你我因为一条田埂抓打不休,明日又因一泡鸡屎骂街不已。 就说嘛,怎么可能每个地方都是平和乡村?乡村跳脚骂娘的也不在少数才是,先前选的那个村子,应该是杨凌有意为之,是用来试探自己的。 不过……跳脚骂娘,占田贪小便宜也挺好的,有生活气息,只要不是吃绝户浸猪笼,高见都只是看看。 而且,这一看还看出事情来了,因为在今天,庄子门口敲锣打鼓的,好像是有人来接亲。 高见也被人请去了,说是路过就有流水席吃,因为今天是县城里的老爷娶亲,阔气!流水席管够! 高见于是笑笑,也不白吃,就交了礼金,过去吃了顿早餐。 路上才知道,确实是县城衙门里的一个一境老爷娶妻,是明媒正娶,所以是稀罕事,整个庄子的人都来了。 嫁人的,是当地的一个闺女,叫周禾苗。 听名字也知道,农民起的。 高见听着周围的姨妈姑妈什么的在旁边吹牛,也知道了一些事情。 这周禾苗,同大多数乡村的女孩一样,就知道男人生下来就是种地的,而女人生下来就是陪男人种地的。 她以后的日子,大概就是成亲,然后被抬去另一个村庄种地。 不过,后面这妮子在十六岁那年,跟着卖粮食的父亲,推着小独轮车去了永宁县城。 那一次,她的思想就此颠覆。 她在颠簸的土路上望到越来越近的县城一片建筑时,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村庄之外还有另一片叫做城市的聚居之地。 她在各种楼阁与大路之间推着小独轮车迷惘着前进时,心中便有了一个想法。 那就是,她这辈子一定要嫁一个城里男人,然后进到城里来。 所以,她拒绝了订好的亲事,每隔一段时间就往城里跑,希望寻找到一个城里愿意娶她的,不是做妾,而是要娶她,要当正妻,这样才算是‘进城’了。 周禾苗实现这个梦想并非是毫无根据,在村子里,她可谓一枝独秀,父亲从小疼爱,极少让她做活,又白又大,在田坎和土地之间迷倒男人无数。 若非如此,进城生活的梦想可以说是泡影。经过孜孜不倦的寻觅,周禾苗最终梦想成真,他嫁给了一个又胖又丑的县城男人。 那男人叫在县城里面,靠着家传的功法在县衙里谋了个差事。 周禾苗嫁给对方,成为县城一员时,整个村子都为之一动,女孩子们嫉妒她,妇女们嫉妒她妈,男人们则嫉妒她丈夫。 对此高见看的很清楚,接亲现场上,好多人都对自家女儿说:“看看人家,多和人家学学。”周禾苗的父亲,则守在村外那条通向城里的路,兴奋得不知所以。 很快,当他那大腹便便的女婿出现在村子里面的时候,这个庄稼汉躬身走在女婿的身旁,陪同女婿一同迎接无数村民羡慕的目光,包括以往趾高气扬的村长,这时也过来小心翼翼的搭讪。 那个胖女婿坐到了屋子里,端坐在堂屋内,向村里那些有头有脸的人趾高气昂。 高见就在旁边看着,也有人朝着他瞄过来,似乎是觉得他的衣服很新,也像是个城里人,想上来搭话。 高见于是转身就走了。 他身前是杨凌的修行,身后是村子里的接亲。 这二者,都是人间。 还是去永宁地区吧。 (本章完) 第286章 独立性 第286章 独立性 早晨之后,杨凌和高见抵达了二百里之外的永宁县城,但没有停下,再用了一点时间,抵达了原本的边关所在。 在神朝的边关所在,似乎存在着一条线。 过了那条线,气温顿时下降的厉害,天空也像是被涂了一层漆一样,整个天空都灰蒙蒙的,冷得吓人,路上全都是冰碴子,踩上去都是咔嚓咔嚓的响。 这可是春夏期间, “凉州之所以叫凉州,就是因为气温凉啊,高先生,你先前看见了什么,怎么路上有点不开心?”走在路上,杨凌笑着问道。 “就是看见了神朝故意设置的壁垒而已,其实看的足够多了,但一次又一次的来,总是觉得有点烦躁,不过没事,还是先看看边关吧,你的人愿意在这种地方待着吗?”高见询问道。 之所以有这么一问,是因为这里的环境确实有点问题。 高见和杨凌,一个五境,一个六境,倒是寒暑不侵,这些气温难以伤害到他。 不过,若是普通人,那问题可就大了。 高见可以远眺到不远处的一群野狗。 那群野狗也在看着高见,有一条领头的大狗,出来看了看,便扭头走了,夹着尾巴躲进了狗群里。 这群狗凄惨地蜷缩在河岸边,任凭寒风抽打。 风钻过层层皮毛,狗群像是企鹅群一样扭作一团,互相之间贴着取暖,没有出击,但仍旧对高见和杨凌保持着警惕。 这些该死的寒气对人对狗都一样,如果在这里建立边关,那就得应付这些气温,需要建立更多的设施取暖,相应的费也得更多。 “这地方,卵蛋都能给人冻掉了,想建个堡垒和要塞出来,还得维持正常的人手来保持,可真不简单啊。”杨凌搓了搓手,撤掉了自己身周的术法,亲自感受这些气温。 靠着术法,他可以忽视这些寒风,但如果撤掉术法,纯靠肉身去抗,他也觉得有点冷,需要搓搓手才行。 当然,也仅限于有点冷而已,毕竟是五境,而且开的窍穴之中有大椎,他的肉身也并不弱,起码能比肩主修精关的三境修行者。 但换句话说……二境在这里就可以被冻到了,而一境则几乎肯定会被冻掉手指和卵蛋。 高见也站在这里,他没有用术法保护自己,因为他的肉身可是相当强韧,气血充沛,站在这里,只要稍稍鼓动气血,高见的身边就热烘烘的,像个暖炉一样。 他抬眼望着眼前的河流,石岸结了冰,水长年不歇地流淌,河流里的水虽然没有结冰,但温度比冰更低,伸手进去可以感受到寒气在不断侵袭,还有许多冰的碎屑混在里面,有一股刺骨的凉。 野狗们还在不远处望着这边。 狗这种东西,一旦失去了主人,随时可以野化,变成狼,甚至比狼更凶狠,因为他们从人这里学到了很多东西。 人的东西,在自然界可谓降维打击,野狗群比野狼群还要可怕,所以这个地方看得见野狗,就说明没有野狼。 可见,这片地区之中,之前一定是有人住的,只是人都跑光了,丢下一群狗在这里,最后野化成了野狗群。 观察的差不多了,高见吐出一口白气:“得让阵师过来提前布置大阵,不然连建设都没办法完成,以前的边关废墟呢?总不能把地基都拆了带走吧?肯定是有个痕迹的。” 杨凌苦笑道:“他们走的时候肯定不会拆,但胡人可就难说了,他们那边物产贫瘠,什么都没有,最喜欢过来拆些东西带走,这边关都荒废十几年了,估计早就被拆完了带走了,建设起来难度很大啊。” 高见闻言也忍不住皱眉:“那……这可有点难办了啊,建设这些,还得提防胡人的袭击,他们不会坐视边关大兴土木而不管的,还得有高手坐镇,世家们搞得定,他们有钱有人,也使唤的动很多阵师,那你呢,搞得定吗?” 杨凌沉默了一会,眼神闪烁,似乎是在思索。 过了一会,他点了点头:“能行,只要钱能管够,我就有办法。” “你可别拿人命堆啊。”高见提醒道。 拿人命去堆,自然可以堆出一座要塞,可那样的要塞,宁可不要,根本守不住的,除非强硬镇压,以暴力和威势强迫士兵,否则完全没有战斗力可言。 实际上,就算强迫了,战斗力也会显著降低。 “拿人命堆,你是在说世家吗?你看我像是有很多人命的样子吗?倒是高先生,你那边需要注意一下,这边的情况你也了解了,麻烦你帮我争取一些时间,还有剩下的资金,至于别的,就交给我吧。”杨凌如此说道。 “好,那我就不多问了。”高见点头,随后转身,指了指那匹异兽:“这东西给我了?我要骑回去了。” “啊?你不多看看吗?”突然听见这话,杨凌有些愕然。 不是,万里迢迢的赶过来,然后看了这么两眼,就要走了? 那你过来是做什么的? 杨凌有些想不通。 杨凌这一次,其实在背后准备了好多东西,那个村子只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在这片区域,他已经准备好了足够的成果,勘察结果,物资筹备,人员介绍,力求要一次性将高见说服,让他愿意放手给自己足够的自由来完成这些事情。 毕竟高见要在凉州城应付金家和饕餮部,不可能随时随地跑到这边来,他需要足够的自由,不至于被随时随地监视,而这种自由,则需要高见的首肯才行。 毕竟扯的是高见的大旗,他如果反悔,问题可是很大的。 “我已经看过了,这里的情况已经差不多了解了。”高见笑笑:“已经没必要再看,想来你也是准备了万全之策来说服我,不过……不需要了,虽然你我很多地方有分歧,但这种地方,我还是信得过你的。” 杨凌上下打量了一下高见。 确实,路上他看见的高见,都是这般作态,此人确实有容人之量,敢于先下投资,也敢于信任别人。 别的不说,这种突然而来的,无条件的信任,确实是很能让人受宠若惊。 于是,杨凌伸出手:“高先生的胸襟让我钦佩,既然你如此信得过我,那……击掌为誓吧。” 高见点头,跟着伸手,两人一拍。 啪的一声,盟约正式结成。 随后,高见牵着那头异兽,翻身上去,忽咻而去,只留下杨凌在后面。 说实话,杨凌是有把握的,他并不害怕高见来试探,审阅他,只是被这么信任的感觉,确实不错。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高见早已看过他的神意所携带的信息,知晓他心中所想。 高见确实会信任别人,而且是无条件的信任,但他绝不是傻子。 把高见当傻子,甚至是……把高见当做普通智力水平,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比如说左家,又比如说赫仑萨保,都是如此。 很快,在看见高见完全离去之后,杨凌吹了一声口哨。 在后面,那群野狗,竟然直接化形为人。 野狗未必是野狗,那其实……是谿边。 有兽焉,其状如狗,名曰谿边,席其皮者不蛊。 随着野狗,其他跟着而来的,是许多的兽类。 各种各样的异兽。 路上深深的兽脚印里盛满了雨水。一头麒麟气息的异兽带着许多的兽类,在起伏的丘陵中穿梭,越过荆棘和纠缠的灌木,深入狭窄山沟的底部,沉重的树枝夹着潮湿的树叶,一次又一次抽打着他们的脸,无数的野兽如灰色阴影,狂奔于暗夜—— 边关,即将建成。 —————————— 而另一边,高见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跋涉,又回到了凉州城。 只是现在的凉州城,正有风雨。 一城上下,疾风暴雨顿作,云黑黑的似泼墨,雨大大的似倾盆,闪电雷鸣轰天划地,风摧竹折木,反覆江舟。 高见一看就知道不对劲。 很显然,这世上没有自然的风雨,凉州城这地方,怎么会有如此强烈的风雨? 并且,这里是凉州。 凉州天然水气少,呼风唤雨的难度大,这种超级风暴……想要召唤出来,可没那么简单。 高见于是睁开眼睛,仔细张望,想要看看这风暴的中心在什么地方,是什么人在这里召唤这种风雨? 这一望过去,就瞧见了天边有几个人,正朝着他的方位飞过来。 高见见状,马上翻身下了异兽,落到地上来,等着对方过来。 不多时,就就看见,金大福带着金家人,有男有女,从天边飞来,火急火燎的落到高见身边。 刚刚落下,金大福就连忙问道:“高大人,你这是跑到哪儿去了?” “哦,我去了趟永宁,看了看那边的情况。” “哎哟,你去永宁做什么?那穷乡僻壤的有什么好去的?事情交给我们来办就可以了,何必操劳呢?那天晚上突然一下子找不到人,真是急死我了!”金大福着急的说道。 急死了? 这种鬼话,高见才不信。 找不到人?骗鬼呢,以他们对自己的监视情况,绝对是在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情况,现在不过是在问两句试探而已。 唉。 高见说实话甚至有点烦躁,试探来试探去,太不爽利。 但他也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能怎么办呢?就好像是面对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你敢直接下去吗? 再怎么也要丢块石头下去吧,毕竟……你敢赌这个洞穴是没有恶意的吗? 人与人之间尔虞我诈,导致了信任这种东西可以说是极为珍贵的,大家互相之间的欺诈让沟通成本变得无比巨大,也让虚与委蛇变得极为频繁。 似乎每个人都必须得对自己负责,必须得和其他人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这场战争不仅在社会各个阶级之间进行,而且也在每个人之间进行。 世家们和世家们在争斗,世家内的成员也在和其他成员争斗,从高见在之前永宁地带看见的拼了命嫁到县城的那个周禾苗,也是在进行这样的争斗。 一个人挡着另一个人的路,因而每一个人都力图挤掉其余的人并占有他们的位置。 农民们彼此竞争,世家子弟们也彼此竞争,太学学子和世家家主竞争,不同的修行者彼此和互相之间竞争,每个人都力图把其他人挤掉,以此来让自己占有其他人的资源。 对凡人来说,这种竞争,让他们只能维持基本生存,才能勉强负担起日常生活,永远别想阶级跃升,当然,想阶级滑落非常容易。 一旦滑落,那自然就是变成灵材,他们得非常努力的才能避免变成灵材。 而另一边,对世家和仙门来说,这也是一样的。 他们输得起,可只要输的多了,一样会保不住自己的位置。 每个人都战战兢兢,每个人的都谨小慎微,每个人都小心翼翼。 信任在这种环境里比什么东西都珍贵,也比什么东西都稀少,也正是高见对丹砂,对舒坚,对杨凌这些人报以信任的时候,他们会觉得受宠若惊,匪夷所思的原因。 什么合作互利,相互共赢? 在没有足够的信任支撑的情况下,合作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神朝本身对于武力使用和黑吃黑这种事情并没有足够的管理,或者说……这是他们故意为之的。 神朝建立不起来一套互信机制吗?别的不说,只要开启公证,利用神朝那几乎无敌的高阶修行者以绝对武力进行压制,就能轻而易举的建立一套互信机制,让大家能够抛下戒心,放下试探,好好的合作一把。 高见脑子里急转如电,面对着金大福此刻的状态,结合凉州现在的状况,他不断分析着现在的态势。 合作当然是好的,但神朝并不愿意这么做,他甚至支持各方势力以自己的武力作为手段来进行谈判。 世家,仙门,他们立足的根源是什么? 其实就是他们的高阶修行者。 高阶修行者,既代表了先进的生产力,也代表了极致强大的武力,这让他们的独立性可以说是急剧增加。 这就是神朝的现状。 (本章完) 第287章 神朝现状的原因? 第287章 神朝现状的原因? 可以说,整个神朝的所有制度都根植于高阶修行者本身。 高阶修行者们不需要合作,他们自己就是先进生产力的代表,他们的修行就是不断的让自己‘独立’,让自己能够脱离其他人而生活。 想想看,一个农民财主,他可以自己独立生活吗? 当然是不可以的,他需要有人伺候,农活要有人干,衣服要有人洗,他只是坐享其成而已,可归根到底,他是没办法离开其他人的。 如果长工不再干活,丫鬟不再伺候,管家家丁另投他处,地主老财可以说瞬间就会变的一文不值,他瞬间就会从地主老财变成一个贫民,因为他们的权势是靠这些人的支撑得来的,没有其他人的支持,他就什么也不是,什么也做不到。 而高阶修行者不然。 高阶修行者可以独立生活,甚至于……他们更习惯于独立生活。 你帮不了他什么,他需要的所有东西都可以靠自己完成,他依赖的东西唯有他自己的修为,他当然也可以拥有侍女,拥有长工来帮他处理杂事…… 但就算没有长工,没有侍女,他的地位也不会有任何的变化,他们自身不依赖于任何其他人就可以独立的完成自己所需要的一切,这就是‘独独之我’。 他们不需要任何合作,只要他们愿意去学习,他们自己就是工厂,自己就是农田,自己就是矿山,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完成一个完整的社会应该完成的所有事情。 高阶修行者,一身等文明,他们的存续,完全不需要他者的存在。 会需要他者,只是因为更方便而已,而不是‘必须’的,而凡人们需要他者,则是‘必须’,这是根本逻辑上的不同。 所以,在这种逻辑下,很自然就会出现这种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每个势力反对每个势力的战争。 因为这一切,不过是自由竞争所包含的原则的彻底实现而已。 完全的自由竞争,没有任何的‘合作必要’,大家的合作都和生存没有关系,凡人不合作就无法生存,高阶修行者不合作却不会有什么代价可言,因此想要让这种高阶修行者们抛下戒心完全合作,恐怕只有在生存压力之下,比如说什么危险的秘境里,大家携手冲出去,那时候,或许才是他们真正互相信任的时候。 想到这里,高见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的金大福。 于是,他说道:“金大人,别担心,我就是去了趟永宁而已,看了看边关,那边挺冷的,来,我们边走边说吧?” 金大福听见高见这么说,刚刚的焦急也很快平息,却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手绢,擦了擦汗,说道:“高大人真是用心了,哪怕是太学生里,肯专门往那些地方去的人也是少数,那,大人有看出什么东西吗?” “那地方修筑要塞,费甚大,恐怕需要的钱不止百万金啊,金大人你怎么看?”高见一边走,一边说道。 “钱的事情,高大人就不用操心了,只管交给我们办就是了,朝廷的命令下来,就是砸锅卖铁也肯定是要将事情办到的。”金大福立刻保证道。 “哈哈,这个我倒是不担心,只是我在那边,看见了一些野狗,像是怪化之后的异兽,我觉得吧,一时半会,这要塞估计是建不起来,还得再勘测勘测才行,否则的话,耗钱是小事,死了一堆人,还办不成这次的事情,那我通不过考核,问题可就大了。”高见笑着对金大福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这话,其实就是在暗示对方要展示展示自己的实力了。 修筑要塞,充足的人手,都要展现给高见看看,不然高见不会那么轻松的就将事情委托给他们。 “原来高大人担心的是这个,哈哈,那自然不必担忧,高大人看见今天这场雨了吗?”金大福指了指天上的乌云和雨水。 “嗯,这场雨的话,应该是一个五境,专修气关的,能够呼风唤雨的道统,或者一个四境的,专修神关的巫覡。”高见作出了判断。 巫覡在呼风唤雨这块确实是属于专精,所以需要的修为也更低。 凉州这个地方金气茂盛,因此才这般荒漠模样,自古就有‘荒凉’一说,可见凉州的含义,所以这种地方,自然就盛产武者。 其他道统的修行者消耗的资粮太多,武者相较起来,培养的成本会低很多,不需要那么多的天材地宝,有人就行了。 当然,资粮不足,这肯定也会影响武者的水平,但武者已经是修行成本最低的了,练武的成本比起炼气士那种吞金兽,武者可真是经济实惠。 “高大人厉害,判断的真准,正常情况来说,这确实是这样的,不过……这次您可走了眼,这些东西啊,可是武者所为!” “武者?呼风唤雨?”高见挑眉,略有些惊讶。 众所周知,武者是没有呼风唤雨的能力的,又怎么可能搞得出眼前这种阵仗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非是如此,您去了就知道了,我料想到您一定会想看看凉州诸多世家的能耐,想知道我们要如何建设边关,所以特地选在了这个时候,下了场雨,也算是给万民祈福。”金大福陪笑着,如此说道。 这倒是让高见警觉了起来。 金大福专门提到了“我料想到”,也就是说,他们其实是知道高见什么时候回来的,但高见可以确信对方并没有跟到永宁去,也就是对方有另外的办法查探他的行踪。 而且,他还提到了“给万民祈福”,也就是说,高见在神都救人的事情,应该也已经在这几天时间里被搜集到了。 金大福这么说话,就是在给高见提醒,既是示威,也是示好,表露自己知道一些事情,也表露出自己没有敌意,还是希望高见‘从善如流’。 从善如流,多好的四个字。 高见只觉得一阵头痛。 唉,和这些世家打交道,真麻烦,各种情报都有专人收集,想打个信息差简直难如登天。 还好自己还是藏了很多东西,届时……凉州局势未必是对方所想的那样。 于是,高见笑着回答:“原来如此,那金大人,为什么又偏偏要选下雨这件事来?” 金大福指着天上,语气突然变得豪迈,飒飒道:“天下之间,田坎左右,愚夫愚妇,日夜奔忙,所求无非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我做此事来,既是为了在高大人面前彰显凉州士族之力,也是让他们少些辛劳,高大人请看,这场雨的底细,就在上面。” 两人走着走着,已经是来到了一处空地,从这里,就可以看见风云的中心,所以就在这个地方,金大福让高见抬头。 高见于是便抬头。 却见天空之上,有一群铁鸟。 那群铁鸟身上缠着线,像是一群风筝,却见铁鸟下面挂着一个铁笼,下面有一群武者,正在里面拉扯铁鸟的翅膀,然后铁鸟便以极其迅猛的速度,在天空盘旋。 高见怎么看,怎么眼熟。 这东西是…… 飞机? 没错,如果让高见来说的话,这就是飞机,但区别在于,发动机并非内燃机,而是下面的武者。 我草,人力飞机!? 高见有些愕然,他可以非常确定天上的那些铁鸟并非法宝,因为法宝这东西不是武者能搞得出来的,武道内气天然就不具备锻造法宝的能力,倒是在摧毁法宝上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像是拿手一搓就把法宝揉捏成一团废铁,就是武者的经典做法。 既然不是法宝,那么这帮人是怎么做的? 而今的呼风唤雨,又是如何搞出来的? 高见于是屏息凝神,仔细观察情况,想要瞧瞧对方给自己展现的,到底是何等实力。 看了一会,他突然一身冷汗,顿觉悚然! 那些铁鸟,在天空之中,并不是在胡乱飞行,而是在搅动风云。 上面的武者除了手动控制铁鸟之外,还在不断发射剑气,或者轰击云团,再用许多的粉末洒在天空,让云层出现某些特殊的模样。 按理说,这种东西,可以被叫做‘阵法’,可眼前的这种东西显然并非阵法,非要说的话……这是,气象导弹! 这帮逼,在利用气象,而且不是利用‘五行之气’这种神朝常见的东西! 他们是在用高见脑子里熟知的那些知识! 撒的那些药粉,是催化剂,是促使云层增加降水量的! 然后用人力飞机飞起来搅动风云,反正武者的肉身足够强韧,区区十几个g的加速度和吃饭一样,几十个g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接着让武者使用自己的剑气啊,刀气啊,或者拳风什么的,将云团轰落! 只要用那些铁鸟,也就是那些人力飞机,靠武者蹬自行车蹬飞起来的铁鸟形成旋涡,将附近数百里的云层都吸过来,就能够造出现在的景观! 金大福看着高见的表情,似乎很满意,很高兴。 每一个从神都来的大人物,看见这些场景的时候,都差不多是这个表情。 神都阳京,那个地方在修行资粮这方面,可以说什么都有,汇聚了整个神都一切的功法,天才,修行所需的一切物资,他们擅长使用阵法,使用各种功法的效果,不屑于使用任何奇淫巧技,因为功法本身就足以创造出一切。 可是,在很多地方,功法没有那么便捷,因为会缺少很多东西。 布阵,没有阵基。 法宝,造不出来。 修行者,没有资粮修不出个什么东西,就算修出来了,数量也不会多。 那怎么办? 当然是……自己想办法。 生命总能想到办法的,如果想不到办法,那就死。 只要死的够多,总能有一个想到办法的活下来,这就是过滤,这就是……物竞天择。 要是全都死完了,那也没办法。 全死了,那就叫大灭绝,也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情。 凉州这种地方,能够存活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显而易见是有自己的独门绝技在的,这些独门绝技在别的地方可能没这么好用,可在凉州这片‘荒凉’的地域,就正好是这些东西发挥的地方。 “凉州这片地方,比较荒凉,所以就有一些奇淫巧技,这就是其中之一,这一切,只用了二百个二境武者。” “我们建边关,也是用这些方法,武者,加上这些机巧之术,你觉得在那个地方,能大兴土木否?武者的肉身,能不能扛得住那边关寒气?”金大福自豪的介绍道。 高见愕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人力……挖掘机?人力气象导弹?利用武者的超强储能,毕竟武者的肉身足够强横,除了自己拿来用,用来驱动那些‘奇淫巧技’,也就是纯机械机构的东西也是非常足够的。 在神朝人看来,这可能非常愚蠢,完全是权宜之计,比起修行者来说太愚蠢了,比如说什么人力挖掘机,找个控土的修行者来,直接给你翻山都没问题,根本就不需要 他刚刚还在判断,神朝的主要根基是建立在高阶修行者上面的,所以高阶修行者才会主导这一切。 然后就狠狠打了他的脸。 神朝人,并不是不会使用这些东西! 他们不仅会,他们还发展出了自己独特的一套体系,利用凉州盛产的武者,以人力为驱动,在完全忽视掉内燃机或者蒸汽机之类的东西的前提下,纯粹靠肉体让飞机飞了起来! 武者确实不会飞,武者也难以影响到天候,可只要借助这种机械,搞出性能爆炸的气象飞机和气象导弹,也能临时做到呼风唤雨! 反正武者的肉身足够,几十个g的加速度和吃饭一样,可以做出正常飞机完全不可能做到的机动任务,比如说几十架飞机盘旋出龙卷风,把周围的云吸过来之类的。 金大福则继续说道:“高大人,圣人云,君子善假于物,武者之力虽然有些憨直,但只要用到正处,虽然及不上神通,却在这些地方也能发挥出奇效。” “如此能耐,可以取信否?” (本章完) 第288章 庄稼 第288章 庄稼 说实话,看着这一切,高见还真有那么点心动。 可以说,凉州世家,确实具备在永宁地带修筑永久工事的能耐。 于是,高见说道:“金大人,这……确实是让我开了眼界,就是这些工具,可否让我看看?你瞧,我毕竟也是武者……” 高见露出了非常感兴趣的神色,主动开口,对金大福讨要好处。 金大福一听,脸上顿时绽开了笑容,表情实在是非常的高兴。 很显然,不怕高见有需求,就怕高见无欲无求。 再说,他本来就是瞧中了这点,才在高见面前 对其他道统的修行者来说,这些机巧之术实在没什么用处,他们要做什么,去学习对应的术法就可以了。 要挖地,要搬山,就去学奇门遁甲,搬山之术,何必去造挖掘机? 但对于武者来说,这种诱惑力,想来并不低,高见看见之后,肯定会想要。 这场大雨,这电闪雷鸣!这可都是武者做不到的事情,高见作为武者看见了,心中有所觊觎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如此,一旦有想要的东西,再加上‘从善如流’的惯例,那么拿下高见的大旗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如此一来,所赚取的利益又何止百万金? 且不谈直接收益的那几百万金,再和幽明地合作,收割血肉灵材,贩卖到神朝其他地方,又是一笔巨款,上上下下,就算去掉各处打点,以及分给高见的,落到袋子里的少说也有七八百万金,若是手黑一点,千万金级别的收益也不是不能达到。 这么多的现金,肯定不一定拿得到,但很多势力都会用法宝,灵材,乃至于一些功法来兑付,这肯定又会成为家族底蕴的一部分。 太学生来一趟,履历刷到了,任务完成了,还拿到了当地世家的好处。 幽明地挣了大钱,也拓宽了自己的销路。 当地世家增加了底蕴,维护了和大仙门之间的关系,以后有这种事又可以接着合作。 真是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于是金大福立马说道:“那是自然,既然高先生想要,我等又哪有私藏的道理?不妨进到城里,慢慢端详。” “那是自然,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看看幽明地的人,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吧?”高见冷不丁的提了一嘴。 金大福凛然,看起来……这位公子哥,要在幽明地那里也要啃一口啊。 不过……无所谓了,人之常情,也不是啃他的。 于是他马上笑呵呵的说道:“好说,好说,我这就为您引荐幽明地到此地来的长老!” 高见点头。 随后,一行人朝着城内走去,气氛其乐融融。 ———————————— 就在此时此刻,凉州城内,黄呈石看完了戏,告别了作陪的饕餮部首领因谬,很快回到了在凉州的一座山庄里。 山庄的后厅,屏风的前面,有一面大镜子。 黄呈石站在镜子前面,站了一会儿,自我欣赏了一番,气血充沛,骨正筋柔,周天以流,腠理以密,优美的身躯,宽阔的肩膀,健壮的肌肉,配上一套顶好的丝绸制的袍子,真是一表人材。 后厅不大,但陈设考究。可以清楚地看出,家具精美,起居恬适,桌椅古董,挂着名人山水,香几上摆着古铜炉,、左设妆白玉瓶,右摆玛瑙珊瑚树,铺设奇异,精致但并没有过分华丽。 古字可不能随便用,‘古铜’‘古金’这种东西,实际上都是太古时期,天神仍在的时候,利用天神神力所创造出来的材料,那时候锻造金铁,都需要祭祀天神,由天神赐福,才能够出炉,所以时至今日完全无法复现,每一点都只能拿来不断回炉重铸,全天下就剩那么点,只有考古能够从坟里挖出来一些。 看得出来,住在这里,准是一个重视生活享受、又很富裕的人。 事实也是确实如此,每天晚上,黄呈石都喜欢坐那七境金丝木雕琢而成的宽大坐椅里,抽上一杆烟,闭目养神。 这样一来,他便能够把那些不愉快的事儿抛在脑后,迷迷糊糊地回顾已经逝去的一天,思索下一天的计划,完事之后,就可以睡觉了。 今天也是如此,他打开自己的烟锅,敲了敲里面的烟灰,然后放上上好的烟丝。 烟丝名‘清梦’,能杀脑中梦魇,用的是九件灵材炒制,若人梦寤不真,魄协百气以校其心,欲伺我神之间伏也。每遇梦恶,点上一钱,能辟精邪恶物不祥之气。使人魂魄安宁,常保吉祥。 黄呈石是幽明地的长老。 幽明地,幽指阴间,明指阳间,幽明地,就是说他们的山门驻地位于黄泉和现实的交界处,是交杂了人鬼阴阳而所成的一座洞天福地。 凡俗人等,道听途说,总是觉得幽明地的修行者都是鬼气森森的鬼修,但实际上完全错得离谱。 看黄呈石那健壮的肉体,就知道幽明地到底是什么情况了,像是之前的血海君,也是浑身上下阳气充沛。 这个势力,本质上擅长修行神、精两关,他们平日里所采取的那些类似于,炼人体为灵材啊,将怨鬼化作灵材之类的手段,也是主要从这两方面入手的。 他们既擅长炼化别人,也擅长强化自己的肉身。 人身的精气,死后的神魂,将这些东西提炼到极致,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凡人,经过折磨之后死去,便能化作一境二境,甚至是三境的恶鬼,天下之间也很少有这样划算的买卖。 真的很划算,不是吗?饥荒之际,买下一个凡人只需要几十钱,也就是零点零几金,然后经过处理,一境的要卖十几金,二境的要卖一百来金,三境的更是可以卖到七八百金。 零点零几然后增长到十几! 好几万,甚至几十万倍的利润! 一亿人口,就算其中只有部分能够成功,大部分都是白费,只能变成最低级的阴魂被消耗掉,其中又有多少钱? 有一亿阴魂,那就有十几亿金! 这么多钱,甚至都没多少家的现金能拿出来的,其中大宗贸易全都是以物易物,那幽明地又换来了多少灵材,多少功法,多少法宝? 这就是神朝顶级大仙门的底蕴,更别说幽明地在大仙门之中,也算是阔绰的那一行列的了。 黄呈石思索着具体的情况,嘴里喃喃自语:“这次的话,说不定能换到真龙那边关于控制血肉的法门啊,这帮鳞虫,别的不说,在肉身这块确实是非常厉害……只是要价也太高,只靠挣这些三境以下灵材的钱,还是太难……” “这一次将整个凉州几乎一半人口拿来做这件事,倒是勉强能成,但后续的话……靠人堆是不太行了,这已经是做的最过的一次了,用神朝一分的人口……换来的东西,估计已经快到底线了。” 黄呈石思索着现在的状况。 幽明地的功法,而今遇到了一个难题,若是突破这个难题,幽明地估计会立马多出一位地仙出来,并且……以后诞生地仙的难度,将会低很多。 但解决这个难题的办法,很有可能在真龙那边。 不敢确定,但只不过是这个可能性,就足够让幽明地赌一把了,一位十二境的太上长老,只要参破这个隐秘,就能直接突破地仙…… 只是真龙开价太高,需要的东西太多,此次凉州之行就是为了筹集此事的资金。 但是…… 有点意外。 做这件事的人,是高见。 几百个太学学子,有的是经验丰富的老学生,那些在太学进修了四五年,已经七境起步,出身高贵,智勇双全的太学生,但神朝都没有选。 朝廷那边,选了这个……刚刚入学的新生,尽管他已经声名鹊起,但这声名却是靠幽明地和太学堵门弄出来的。 神朝那边,是察觉到了什么吗?不愿意和真龙合作?还是说想要敲打幽明地? 但如果真是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呢?直接一封诏书,幽明地绝对不敢有任何动作,乖乖的就停手了。 一位新的地仙固然重要,可如果朝廷下发诏书,幽明地现有的两位地仙老祖都要亲自跑去那紫微垣的中心,小心翼翼的对那位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叩拜。 越是下面的人,就越是觉得神朝的掌控力不够,觉得神朝这也管不着,那也管不着,最后都是给了世家和仙门们一大堆便利,让他们肆无忌惮,基层统治力几乎没有,像是昏君一样,啥也不管,就收税。 可越是走到上面,就越是能察觉到神朝的恐怖。 下面管不着?当然管不着,不过是庄稼而已,管那么多庄稼做什么?只要能够成熟,收割,那就行了。 反正土地是神朝的,幽明地这种仙门,都只不过是朝廷的‘佃户’而已。 管基层? 为什么要管基层? 凡俗王朝之中,对基层的掌控力减弱,就是王朝灭亡的标志,因为凡俗王朝和地主一样,对基层有需求,一切凡俗王朝的统治来源都是普通人的拥戴,是普通人构成了王朝的基石,所以对底层失控,代表了王朝的灭亡。 可对于神朝来说,完全不是这样。 普通人只不过是庄稼,神朝是地主,依靠着天坛进行着对土地完全的控制,而世家则是神朝的家丁,仙门则是神朝的佃农。 这套体系里,没有凡人的位置,凡人只不过是资源的一种而已。 黄呈石继续喃喃自语:“也不一定,就算高见从中作梗,但只要事情运行起来……尽有斋那边,应该也可以就地吃下相当大一批货,他们来者不拒,而且现金和货物储备都很充足。” 尽有斋,这可是遍布神朝的大商行,只不过和幽明地的商行不太一样而已。 幽明地,或者别的什么势力旗下的商行,一般都有自己的‘本职行业’,自己是有生产能力的,换句话说,可以做到‘厂家直销’。 但尽有斋不一样,尽有斋是一个非常纯粹的钱庄,货庄,钱和货在他手里流转,他自己却不生产任何东西。 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尽有斋的传讯术法和遁法是神朝第一,这是对方的立身之本。 尽有斋的遁法比最快的高速飞舟都要快很多很多倍,极限情况下甚至只需要一刻钟就能绕神朝跑一圈。 在护送某些关键事物,以及进行消息通传的时候,尽有斋有着极其强大的优势。 “尽有斋这边应该没什么问题……那么,问题就在于,血海君去哪儿了……”这时候,黄呈石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疑惑。 血海君……在之前去找高见了,然后就直接消失在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如果没出意外的话,血海君应该已经死了。 高见杀的? 不太可能,高见没那个本事,血海君在七境之中也算是佼佼者了,就他身上养的那一只七境鬼王,就不是寻常的七境能应付的,再加上他本人,高见区区六境,再怎么天才也是不可能及得上的,更别说……血海君是突然死的。 对于已经七境,而且还是专精于神,精二关的血海君来说,就算他不敌,应该也可以很轻松的将战局拖入持久战里,甚至到了最后,他自爆鬼王,也能争取到时间,在鬼王豁命的情况下,七境几乎没有人可以伤到他,他一定可以在绝境之下拖到自己前来支援。 但事实却是,血海君突然暴毙,鬼王也跟着死了,两人瞬间死去,都没来得及传讯。 出手者……一定是一位两关大宗师,否则的话,手脚肯定没有这么干净。 高见出身寒门,他自己也不过区区六境,根本不可能将血海君瞬间杀手。 背后还有人。 不一定和高见是一伙的,但肯定是不想看见幽明地出现一位新的地仙的。 唉……涉及到好几亿金这个量级,各种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真是烦躁。 黄呈石揉了揉太阳穴。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来人通报。 “长老!金大福和高见在外面求见!” (本章完) 第289章 推杯换盏,建设凉州 第289章 推杯换盏,建设凉州 黄呈石猛的一下坐了起来,烟丝还没抽完,但他在烟雾之中逐渐昏昏沉沉的脑子在这一瞬间就恢复了清醒。 金大福和高见前来拜访? 也就是说,金大福已经说服高见了? 黄呈石顿时大喜! 如果高见被说服了,一旦这些事情交到了凉州世家的手里,那么凉州世家势必会和幽明地进行合作,那么他这一趟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却见他马上起身,连鞋也不穿,衣服也只是随便搭了一件,赤着脚连忙跑了出去。 却见黄呈石跑出房间,穿过大殿,来到门外,一把推开门房,亲自打开房门,笑容满面:“原来是金家主,还有高先生!夜晚前来,还不快快请进!” 高见站在门外,看见对方衣衫不整的从里面走出,连忙拱手:“黄长老,这是何故啊?” 却见黄呈石马上挽起袖子,走向前去,连忙答道:“金家主,高先生,二位一位是凉州龙首,一位是朝廷钦差,还是太学高足,如此夜晚拜访,黄某受宠若惊,于是奔来,衣衫不整,还请见谅!” 金大福在旁边掂了掂肚子,也是笑容满面:“黄长老,这高先生我可给你带来了,你幽明地的生意,可全靠这位上头来的钦差点头,我听说过,昔日幽明地和高先生有些误会,今日正好开解开解,免得在这件事上生了龃龉,影响凉州大事啊!” 金大福这话说出来,直奔主题,既是敲打了高见‘不要影响大事’,也是点明了要黄呈石给些好处,不要让之前的事情影响了今天。 高见刚想说什么,却见黄呈石,这位幽明地长老连忙开口,搀着高见,然后拉住金大福的衣袖,说道:“诶!提这些事情做什么,你们前来拜访,我也还是头一次见高先生这位钦差见面呢,我对此等英豪早有耳闻,如今正有机会面见,当务之急还是备齐酒菜,我们畅饮一番再说!你匆匆忙忙就谈公事,岂不是不将我当做好友?” 高见听见这话,只能感叹这帮人,确实是干这套的,不愧是专门处理宗门和家族事务的角色,年龄加上阅历,还有他们的智慧……这帮人打交道,真是麻烦。 开口上来就是不谈公事,先介绍人认识,然后拉近关系,之后慢谈,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再把事情敲定下来,而且……这样做最重要的一点,是将幽明地切割了出去。 ‘当做好友,畅饮一番’,其实就是在切割幽明地的官方身份,以自己的私人身份来和高见结交,表示之前的事情自己都不知道,现在从头开始和你结交。 然后,高见猜测的话,对方会再以礼物的方式,赠送自己一笔厚礼,既是为了给之前和高见在神都的矛盾揭过,也是为了继续给高见补贴人情,这样,一份礼物就完成了两个效果,还表明了自己的诚意以及合作的意向。 唉,真是机关算尽啊。 可惜…… 高见这边露出了微笑,回应道:“那是自然,幽明地是神朝数得着的大仙门,高见早就仰慕已久,先前那些误会都是因为年轻气盛,那古白松得罪了我,我一时恼怒,发了嗔念,于是将他格杀,因为此事和幽明地结仇,我也分外担忧啊,如今一见黄长老,知道你们没有记怪此事,我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下!” 然后,他拱了拱手:“还请金大人帮我引荐,今日和黄长老痛饮一番,尽释前嫌!也是为之后合作打好基础!” 相较于其他两个人不着痕迹的言语,高见这番话就显得青涩直白了许多,很多含义都已经表在了明面。 不过,在这种时候,和这两个人打交道,高见作为最年轻的人,表现出来也是最没有城府的人,说这种话就是最合适的。 因为态度已经表明出来了,这样就好。 于是大家哈哈大笑,各自相请,进到了黄呈石在这里的临时住所里面,挥手让侍者摆上酒宴,又开始了宴饮,就好像高见刚刚抵达此处的时候一样。 不过,在这场宴会上,高见却收获颇丰。 先前那些虚与委蛇并非什么结果都没有,实际上,已经树立了‘利益交换’的承诺了。 觥筹交错之间,金大福拿出了一本书,在桌子上,满嘴酒气的推给高见:“那么,这些东西的图纸,就请高先生收下吧!” “那就多谢金大人了,这东西对我们武者来说,还真是有些” “欸~,奇淫巧技而已,准备工作冗长,做法单一,成本巨大,只能拿来应急之用,您这样的人,招几个随从就能抵掉这些东西了,说白了,离开了凉州,这些东西就没有用武之地了,也就是高先生你感兴趣而已。”金大福摆摆手,谦虚的说道。 不过,这倒也不是谦虚。 因为这种东西确实是这样,高见只要招几个会术法的随从,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覆盖这些图纸之中的东西。 可以说,这些图纸只不过是凉州世家的权宜之计而已,如今以‘稀奇’示人,当做奇淫巧技的小玩具而已,上不了大雅之堂。 在高阶修行者面前,这种东西也就只能当做玩具,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用处。 而高见却笑笑:“金大人,这种东西虽然对我们来说没什么用,不过用在建设凉州边关上,那不是正正好好吗?能派上用场的东西,怎么能算是玩具?这是给了我好大帮助啊。” “哈哈,高先生又不可能建设一辈子的凉州,不过临时充当一下工具而已。” “哈哈哈,说的也是,不谈这个,喝酒。”高见收敛了话题,举杯。 碰杯之后,又是豪饮。 只是高见的脑子里却闪过一个念头。 不可能建设一辈子凉州? 真的吗? 那可难说哦。 ———————————— 凉州边关,永宁一带。 在这里,突然多出了许多的流民。 流民倒是不稀奇,凉州附近到处都是,这些下等人到处乱窜,乞求一条活路,从外面看,所有的人没有例外的疲倦无比,长途跋涉让他们的眼皮都变沉了许多,人人都会因为缺衣少食而显得僵硬无比,不想说话,脸也变得苍白萎黄。 人不吃饭会说什么呢? 答案是,什么都不会说,人会失去说话的欲望,失去思考的欲望,变成一具只知道觅食的行尸走肉,什么地方有吃的,就奔着什么地方去,如果什么地方都没吃的,那就会到处游荡,漫无目的,一直到死去的那一刻停下。 而这些流民,当然会受到管控。 却见一队军士停了下来,拦在了流民的面前,其中一个身着铠甲的军官一挥手:“尔等都停下!祖籍是什么地方的?!” 这是日常排查,对于大规模流民的移动,地方官府要掌握动向,免得闹出事情来,流民本身倒是无所谓,就是怕引来一些同情心泛滥的‘正道人士’,或者觊觎灵材的邪道人士,两边见了面打起来,还是地方官府头疼,所以还是需要管控的。 至于流民本身,倒是不重要,没什么所谓。 士兵们开始排查流民,询问祖籍,不过做的也很敷衍,毕竟是流民嘛,一般很难跑出两三百里地,都是附近的,跑不出去就饿死了,或者卖身了,所以也就只是固定排查而已。 流民们来到这里,像是得到了什么归宿一样,等着慢慢排查,把撑着走路的木棍放在腿旁边,然后把身子往地上一躺,之后一动不动,一两个时辰都不动弹。 这些流民,自从来到这个地方之后,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这帮人就只是只是坐着,两眼睁得大大的,直视前方,但是目光呆滞,了无生气,甚至可以打赌,这帮人对周围的一切肯定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完全陷入了愁眉苦脸 只是……最近的流民有些格外的多。 而且,流民里的男人也变多了。 比如说,这帮流民的最前面,有一个小伙子,长相俊美秀气,怎么看,脸都是讨人喜欢的,清瘦而秀气,但是没有血色,现在甚至冻得发青,他的手中晃动着一个用褪色旧布裹起来的小包袱,大概,其中便是他的全部行李了。 在他的身后,有着许多这样的流民,穿的衣服都是那种很便宜的,布料都是那种灰的、黄的、脏兮兮的绿的颜色。 排查结束之后,流民群继续移动,只是……随着路途的发展,其中老弱妇孺开始慢慢变少。 永宁一带已经远离了天坛的庇护,再加上在北边,所以寒意肃杀,冷气会在呼吸的时候使人的鼻子感到灼痛,暮色苍茫,渐黑渐浓。 老弱妇孺逐渐消失,在抵达荒野的时候,几乎已经全是青壮年男性,而且这个地方,已经没有排查了。 那个小伙子,也在这帮流民里面,他们全都大同小异,没有女人,没有老人,都是年轻小伙,都是长途跋涉,都是破烂兮兮,饥饿无比。 时不时的,就有人在旁躺下,把脑袋神道别人的两只腿中间,发出一声长叹,在地板上伸直躯体,也从此一动不动,而且一个时辰都这样,仿佛在这段时间里死了一般。 似乎,这么一群人整天躺在这个地方,死了。 可是——很快。 时间一俟夕阳西下,这群人,突然复活。 他们的目的似乎无从得知,但表现的就像是被操控了一样,不惜生命,从而完成某件神秘莫测、谁也不知晓的使命。 他们复活,起身,继续往前也不知向何处而去,耷拉着脑袋,又像过去那样跨着缓慢的步子,机械地迈出了步伐。 只是,这路上,他们必须横渡一条三里宽的河,这条河水是从草原流过来的,水流湍急,大部分地方没有结冰,只有回旋的水涡正在卷动着碎冰。 偶尔,一些平静的水面才冻得坚固一些。 他们必须穿过去,对流民来说,这甚至可能是致命的。 碰上冰层较薄的地方,常常他的脚一踩下去,冰块就随之脆裂开来,像放鞭炮似的,噼噼啪啪响个不停。 好多次,就有流民踩得稍微猛了些,整个人就从冰块裂开的地方滑到河里去,幸而他们都随时带着一根木棍,借着木棍横挂在冰洞,又或者互相伸出棍子,帮助其他人从河里面爬出来。 这种事情,让他们浑身湿透,而在这冰天雪地里,也很难找到安营扎寨的地方。 如此危险,可他们却并没有止步。 很快,他们就抵达了更深处—— 一座正在夯地基的堡垒。 杨凌正站在这里,手里指挥着车马,在他的背后,摆着几十口大锅,每一口锅都熬着浓稠的肉粥,里面有肉糜,灵米,还有许多药材。 他看着新的流民群,表情很兴奋,马上冲过去:“大家!快来喝粥!更多的粮食马上就运过来了!” “这座边关,现在已经交给我们来建了!” 那些流民也在这个时候,突然一振精神,一群年轻小伙子,立刻加速朝着这边跑过来。 原来,路上的一切都是假装的。 只是他们装流民装的太像了,几乎和真正的流民没什么区别。 当然没什么区别—— 因为他们昔日都是真正的流民。 看见杨凌的时候,他们马上加快了速度,上去,露出了喜色,先前那个小伙主动开口:“杨老大!” 杨凌摆摆手:“先别说话,喝粥!” 一群人立刻急切的围拢了上去,烤火,喝粥。 杨凌这才上去搭话:“你们饿着过来,路上有被发现吗?” 小伙连忙摇头:“没有,那帮当兵的敷衍的很,最近流民变多了,我们混在里面,根本没有人发现大规模的人口流动。” “那就好!我已经拿下上头的许可了,这座边关,现在由我们来建!吃完饭就换上衣服,我们争取一月之内,把边关的主体搞起来!放心吧,所有材料和饮食都充足的很!我手里有十几万金,后面还会送钱和物资过来!” “你是文化人,是阵师,设计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杨凌拍了拍。 (本章完) 第290章 动手 第290章 动手 高见和黄呈石,以及金大福,又宴饮了一晚上。 这一晚上,高见收获颇丰。 先是收获了一堆礼物,粗略估计也得有价值万金。 万金,可不是个小数目,就连血海君这么个七境,全副身家也就十几万金而已,显然这份礼是非常厚的。 高见自然是笑纳了,该收不收,那他还差的八十几万金要怎么来? 只是,这区区万金,当然补不了这么大的窟窿,戏肉还在后面呢。 等到深夜,宴饮结束之后,高见说道:“既然如此,那么这些事情,就全权委托两位大人了,只是,钱的事情,我觉得暂时可以不用急,征税这方面,可以缓一缓。” “为何?”金大福有些疑惑。 他们揽下这个差事,可就是为了征税的权力,而幽明地在等的,也是世家们开始征税。 世家们一旦开始征税,幽明地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制造大量的自卖为奴的流民,进而攫取巨量的利益。 这一切,都是等高见点头。 但现在,高见已经点头了,却又要求他们不要征税? 不要征税,白给你干?你怕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哦。 于是,金大福收起了一直以来的笑容,略带疑惑的对高见说道:“高先生,这又是为何?” 他没有翻脸,而是想先探探高见的口风。 “我的意思是,事情紧急,先去边关建造,至于征税的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搞定的,两边不如同时进行,你们去忙边关的事情,我来监督征税。”高见如此说道。 金大福愕然。 黄呈石也愣了一下。 然后,两个人都迅速反应了过来。 这厮!好大的胃口! 拿了礼物不说,他还要亲自监督征税,分明就是想自己吃掉一部分! 征税来的现金,肯定是要喂饱他的嘴巴,然后再慢慢的商量其他的事情。 不过……他们马上又露出了笑容。 “既然如此,那就说定了,我们先去边关督造,征税的事情,就由高先生你负责前期,等到边关事情告一段落,我们再来接手,你看如何?”金大福提议道。 高见点了点头:“甚好,如此甚好!那就说定了,至于征税的人手嘛,前期就由我负责,之后边关有了雏形,就由你们负责,如何?” “甚好,高先生愿意主动担责,承担起征税重任,真是年轻一辈的楷模,哈哈哈哈,来,我敬你一杯!”金大福举杯,哈哈大笑,爽朗的说道。 利益分配已经完成。 那么,接下来就是实行了。 金大福和黄呈石,此刻都将心落到了肚子里,再度举杯畅饮,和高见共庆收获。 是的,收获。 凉州十几亿人口,是过去几十年之间慢慢养成的,就好像庄稼一样,已经熟透了,凉州这片贫瘠荒凉的土地养不活更多人了。 所以,该收割了。 时辰已至,这次收割的人多了一个高见,不过无所谓,他本来就是地主派过来的管家,分他一杯也是理所当然。 这一晚上,事情很快就谈好了,一切敲定,那么就顺理成章了。 时间飞快的流逝。 转眼已是十天过去了。 十天的时间,海量的物资被调集,大量的粮食,资金,阵法材料,都被驮运了起来。 不过并不是在凉州城调集的,而是在另一个地方,直接输送到了附近的一个交通枢纽处,在那里汇聚起来,接着准备集中起来,搬运到永宁地带。 这么多的物资,足以建设一座大型要塞了,而且其价值,也足有百万金之多。 不过,量这么巨大的物资,运输是个问题。 飞舟很快,但普通的,可以在任何地方运行的小型飞舟运输能力有限,而承担起神朝海量单位运输的超巨型飞舟,则必须在圆直道之上才能够进行有效的运输,否则的话,单单是让超巨型飞舟飞起来所需要的法力就是一个天文数字,用来运输东西实在是太亏了。 那么,在从凉州城到永宁地带的,这么几万里,不用飞舟,用什么来运输呢? 很简单,用最原始最有效的办法,让东西来‘驮过去’。 高见当时去参观了,金大福邀请的,说是让他看看自己等人的动作,估计也是为了展现一下凉州世家的势力。 说实话,当时,启程的时候,高见呼吸都停了一拍。 那些被驯化的,已经怪化的超级巨兽!驮着无数的物资,体型如同移动的山丘,具有开山裂地的能力,是神朝常规最强大的运输力量! 怪化到了五境,六境的巨兽,其身高动辄上百丈,甚至有些特别巨大的能达到三百丈之高,已经能够触碰到云雾! 一只只巨兽踏碎云雾而来,金鳞映日生烟,铁蹄落地生雷,场面无比壮观, 最前头的裂山兕,犄角点在前方,背后背着整座山!走路的时候,身上那座山上的那些青灰色岩石簌簌剥落,时不时就会露出藏在山腹里的赤铜矿脉——原来,整座山都是要运走的材料。 如此巨大的手笔,将整座矿山一并搬过去!到了地方再慢慢熔炼! 可以看见,运输队几十个人,都趴在巨兽身上那些阁楼的栏杆上,看着他们前进,每一脚下去都会让地面下陷,每个陷进地里的坑洞都在冒泉水。 昨日刚踩出的蹄印已成一座座方塘,三两只白鹭正掠过水面,以后这里就会多出一连串的小池塘了,不过应该持续不了多久就会干涸。 而且,裂山兕,只不过是其中一只巨兽而已。 三头怪化的五境白牛,正昂起头颅,身上的牛皮还滴落着金红火浆,它们拱起背脊时,上面数百库刚冷却的玄铁锭上面的火星倾泻而下,落在巨兽们踩出的峡谷里。 最震撼的是那尊驮着青铜塔楼的赑屃! 背上的青铜塔楼,乃是已经锻造完成的‘要塞阵基’,这头赑屃有人已经被人族驯化,当做驮兽使用。 它在最前面开路,每步落下都有金纹从甲壳缝隙溢出,因为这是土属之兽,有搬山之能,跟脚是‘妖龙’,它的习性与蛇相同,也是蛰伏在泥土中。所谓“龙蛇之蛰”,能够控土,它爬过的地方,山脉自动裂开甬道,等兽群通过后又缓缓合拢,这便是神通·搬山。 足有几十头巨兽,正沿着被提前规划为运输道的古河道行进,它们的背脊刺破云层,每一步都让周围的地脉震颤,百万石粟米堆成的山,还有一库一库的粮秣兵器就在它们背上,一步一步的朝着永宁地区前去。 说实话,见识到了眼前这一幕,高见更加深刻的领会到了神朝的傲慢从何而来。 为什么随意对待凡人? 就是因为这些力量。 神朝就是这样。 恢弘,伟大,美丽,壮阔。 血腥,残暴,冷酷,无情。 每个特质都存在于神朝的身上,区别是,只有修行者才能体会全部的关键字,而凡人只能体会后面的那几个。 只不过嘛…… 高见看着这一切,心中已经做好了计较。 很好,给杨凌的物资已经准备就绪了,这些东西,价值应该就在百万金这个量级。 接下来的问题,就在于怎么把这批物资搞定,然后洗白,运送到永宁那边,由杨凌来建造要塞。 其实挺简单的,高见脑子里已经有计划了。 而自己这边嘛,只要等一等,等到这些巨兽靠近永宁再说。 至于收税的事情……高见压根没有准备去做。 收什么收,世家那么有钱,效率不是更高?穷鬼有几个钱? ———————————— 又是七日过去。 运输队依然在前进,遇山开山,至于遇到河,一般也就直接跨过去了,凉州没有那种几十里宽,十几里深的超级大河,那种普通的河流,根本拦不住这些巨兽。 实际上,这一路上,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有什么特别的危险,这些巨兽普遍都有五境到六境的战力,而且因为其巨大的体型,导致同境的修行者也几乎没有可能杀伤这些巨兽,只能进行驱赶。 担山跨江,一路毫无迟滞,虽然看着步伐缓慢,可毕竟身躯巨大,一步跨过去可能就是凡人要跑半天的距离,因此日行数千里一点问题都没有 七日,已经临近了永宁地带。 随着万里距离的跨越,天气越来越冷,巨兽队伍已经完全走出连绵起伏的山岳地带,进入了一大块开阔平坦的戈壁滩。 云朵在前方视野中迅速变幻形状,不断移动。 天空苍茫,大地仿佛无尽,前进了几万里也看不见尽头,巨兽们大部分时间默默无言,偶尔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或者长吟,让气氛显得分外苍茫。 和此时的苍茫壮阔对应的是,风越来越大,天地间呼呼作响。巨兽之上的押送的人员,但凡是修为不足的,全都戴着口罩,围着围巾,笼着围脖,还扣了顶有护耳的大帽子。 越是靠近边关,气温就会越来越冷,就只能靠口罩和帽子再加上袄,将整个人都盖住,整个脸部只露出眼睛那儿的一道半指宽的缝。 这样就会显得很压抑,在偶尔巨兽的长吟声下,显得世界变的越来越狭窄。 不过,狭窄,却很安全。很快,巨兽的皮肤上面已经覆上了一层白霜,这白霜越来越浓重,风霜开始落下,远处什么也看不到了。 但也不需要看见——世界畅通无碍,巨兽们自会沿路前行,根本没有任何的阻碍可言,就连山岳都挡不住这些巨兽,一路都是坦途。 所以,才开始的时候,上面的乘客还有人小心翼翼的,可现在七天过去了,所有巨兽上面的运输队成员,就都懒得动弹了,坐在马上一摇一晃地等着时间过去。 等穿过这片单调空旷的荒野,地势才会有新的变化,而此刻,他们所面对的,只有一片广阔的微微低陷的盐碱滩。 在这种地方待着,空气之中的盐分和干燥的风,只要几个时辰,就能让骑乘者的脸和手背全部变皴,这样的皮肤非常疼,需要洗一洗才行,不过如果没有术法的话,普通人是洗不了的,因为带来的那壶水早就冻成冰坨了,一滴也倒不出来,就连壶口都硬邦邦的,怎么揭也揭不开。 这两天虽是大晴天,但一路上都觉得很冷,尤其是起风的下午。 但还不能离开。 因为地表浅浅地点缀着干枯稀薄的植被,巨兽们行进的速度渐渐放慢——因为它们要用餐了。 这一路上,他们就只吃这一顿。 可以瞧见,有两个一境的小童子,应该是打杂的修士,蹲在巨兽趾缝间刮苔藓,腰间玉佩叮咚作响。 这两个童子一胖一瘦,都是干杂活的。 他们正在互相说话,较胖的那个突然压低声音:“听说凉州城,北边新辟的洞府区.“ “是用童男童女的先天灵气浇灌灵田“说着这话的时候,他显得有点战战兢兢,似乎是庆幸自己突破了一境。 瘦的那个翻了个白眼:“你在哪儿听的鬼故事?浇灌灵田用得着童男童女吗?老爷们是缺德事干的不少,这事儿怎么可能?灵田用血气,那不是污了灵材吗?” “喔……那倒也是啊。”胖童子拍了拍胸口说道:“还好我已经一境了,不会被随便选去吃掉了。” “好了,搞定这里的事情,咱们就上去说,角质已经刮好了,接下来就等巨兽吃饭了。”瘦的那个机灵点,如此说道。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他们身后,驮着青铜塔的赑屃忽然打了个响鼻,震落的石块在空中化作幽绿色的光芒。 与此同时,在天空,几个高阶修士正在打算盘,玉珠碰撞声与巨兽的响鼻混成一片。 “这些灵材可都是自己出的。“一位紫袍修士舔着朱砂笔记账,“这批地脉灵石够炼二十把斩业剑了,上头怎么想的?以往可都是只进不出的。“ “该投的是就要投。”另一位武者站在旁边:“建立边关,这次可是轰动一州的大事,涉及的金额不会小,前期投入,也是为了取信那位太学的大人。” “太学学子啊……真是。”紫袍修士感叹着。 就在这时—— 天边有刀光闪过,一头巨兽,突然翻倒在地。 两个高阶修士,立刻起身! (本章完) 第291章 袭击 第291章 袭击 高见站在不远处的平原上,看着那如山般的巨兽。 他的脸上,戴着一块面具。 虽然说,高阶修行者们有种种奇异的手段,但面具这种东西,其实意外的有用。 都说修行者术法神通奇妙,可除了‘千里眼’这种神通之外,真正能够穿透物理遮挡的,还真没有多少。 ‘神念’这种一扫就直接和x光差不多的东西,其实是不存在的,想想也知道,那得有多离谱? 观测的本质,实际上就是接受外界的信息,而主动的观测,大概就类似于发射出介质,然后回收反弹回来的介质,类似于雷达。 又或者和眼睛一样,被动接受外界的信息,如此来得到的观测能力。 这中间必然牵扯到‘观测速度’,‘观测介质’,‘收发能力’,等等实际的问题,而神念这种东西,在穿透物质的同时,还能够折返回来,就有点违背常理了,因为可以直接穿透,也意味着无法观测,x光穿过你的肉体,意味着在x光片上看不见你的肉体,只能看见骨头,因为穿不过骨头。 光没办法观测透明的物体,除非那透明的物体是扭曲光线产生曲光的。 至于非得去实现‘神念’类似的效果,倒也不是说实现不了,比如说直接散开自己的魂魄去观测,类似于‘用手去摸’,但如果介质是自己的魂魄,在探测到对方的同时,也就意味着你的魂魄接触到了对方,这实际上等同于送死。 而介质是什么,才能够在控制风险的情况下进行类似神念一样的探测呢?如果真有一种东西能够穿透物质,同时反馈信息,还能够低延迟收发的东西……反正神朝到现在还没发明出来类似的。 就这点来看,神朝还是相当尊重客观规律的,术法虽然奇妙,却也有自己的一套底层逻辑在,而不是类似于神秘学那样一拍脑子就有的东西。 而现在,神朝的探测,主要还是根植于‘光’,‘气’,‘因果’这三个方面。 李驺方遮掩了高见的因果,高见掩饰了自己的气,然后带上了面具,阻隔了自己脸上的‘光’,让人没办法通过眼睛看见自己的脸。 如此一来,高见现在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所有可能的观测方式都已经被遮蔽了,气息没有任何泄露,我也不会用任何的刀法,蛮力,神意,这就是我这次能动用的东西。”高见观察着眼前的情况,判断着自己的情况。 “根据金大福和我吹嘘的,看守这些巨兽的,有三位七境,分别是阵师,武者,还有一位风水师,都是为了边关建设特意调遣过来的,还有一位八境,是金家的武者……还真是大手笔啊。”高见自言自语道。 然后,他一步踏出。 一片刀光自地而起,将一头五境巨兽拦腰劈开,宛若天掣列缺之鞭抽起,飒沓之下,几不知有若干万人,吓得心胆俱碎! 一头百丈高的巨兽,堪比摩天大楼一样的五境怪兽,就这么拦腰被斩断。 先是鳞甲崩裂,如琉璃碎地,迸溅出千万点金红火星。 再是血肉分离,断面平整如镜,竟无半滴鲜血溅出——刀意太盛,连血都未来得及流,便被蒸干成雾。 最后是骨骼断裂的闷响,如远古巨木倾倒,震得大地一颤。 巨兽的上半身缓缓滑落,轰然砸进山谷,激起千丈尘浪。而下半身仍保持着迈步的姿态,又向前踏出两步,才轰然跪地,震得方圆百里地动山摇。 这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刀气和杀意,狂涌而来! 却见许多的低阶修士肝胆俱裂,一下子瘫软如泥,动弹不得。 有人跪地干呕,有人呆若木鸡,更有甚者直接昏死过去——五境巨兽,那可是能正面撞开大山的太古遗种,竟被人一刀两断?! 另一边,修士面色惨白,如见鬼神。 “这……这刀气……“一名四境修士嘴唇颤抖,“敌袭!敌袭!“他猛的喊道:“至少七境!”他如此喊道,同时指向巨兽断躯附近——那里的空气扭曲如碎镜,久久未能愈合。 与此同时,在那最上面的一位七境修士震怒。 “放肆!!“一声暴喝自云端炸响,如雷霆碾过众生头顶。 威压如天倾! 刚刚打着算盘的紫袍风水师踏空而下,袖袍鼓荡间,周围的云海翻涌如怒涛,他眼中寒芒暴涨,一道道火气如天网般扫过大地,寻找那胆敢斩兽的狂徒。 无人看见那刀光从何而来,也无人看清出手者是谁,因为来的太突然,而且之前都没有什么气息泄露,所以得先寻找一番。 “谁敢拦截朝廷边关运输大事,找死吗?!“那位紫袍风水师发出声音,并没有咆哮,但声音还是通过术法,清楚的响彻周围。 另一位阵师,脸色怒极,但很快平静下来,只不过是掌心凝聚出一轮黑日,然后化作一道道阵型,阵盘展开,随时准备将方圆十里夷为平地。 是的,压根没有讨论,也没有怜悯。 突然之间,阵法成型,黑日变成了真正的太阳。 不对,应该说,之前的黑日,像是一个没有点亮的灯泡,而现在,这个灯泡通电了。 大放光明,霎时间,黑夜变成白昼。 然后,大地震动。 理应无比坚固的大地,此刻却像是无法吸收巨大的动能一般,如同果冻或脂肪一样,一圈圈的漾起“涟漪”。 巨大的震动甚至传导到了城市的深处,几乎所有的巨兽、所有站在巨兽上的修行者,包括高见在内,全都被迫卷入了这一场史无前例的巨大地震之中。 如此一来,天空的云彩甚至都因此而发生变化,原本虽然很冷,但天清地朗,太阳照射的好天气,此时却因为那风水师的术法而不停的产生风暴,这些颇具威力的雷暴云移动迅速并闪烁着多种色彩,凝聚成了厚厚的乌云将刚刚闪过的光芒遮住,让白天如黑夜一般黑暗,但在那后面,那一轮被点亮的灯泡则还在尽力发光,从风暴的间隙里射出了一些零星的光点,透露在闪烁的风暴之中,就如同群星一般。 这回事,面对如此术法,回应的只有一道淡漠的声音,如风般掠过战场: “今日先拿这头畜生祭刀,之后就是你们。“ 那位紫袍风水师也不说话,他一挥手,两道配合起来的术法合二为一。 天地间骤然一寒,仿佛有一柄无形之刃悬在每个人头顶,几乎所有人都都瞳孔骤缩,下意识地祭出护体法宝,如果有的话—— 至于没有的人,当然是各处躲避,自求多福。 当然。 ——这一刀,不是结束,而是宣战。 那风水师心中也知道这些,于是,将双手合拢,术法也随之合拢,天上的风暴和乌云,都随着落下,将方圆十里笼罩了起来。 他是风水师。 风水师,擅于研究,操纵,变换风水,那么何谓风水? 气本无体,乘风则散,界水则止,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 谓气随支拢浒,滔滔而去,非水界则莫之能止。及其止也,必得城郭完密,前后左右环围,然后能藏风,而不致有荡散之患。 ‘气’这种事物,也有自己的性质,在风之中便会散去形体,而在水边则会被水体拦住,如此一来,利用这种性质,就可以藏风止水,谓之‘风水之师’。 风暴,既有气,也有水,气在水中,水在气里,二者合一,是风水术极好的载体。 而且……风暴之中,还有火气。 雷者为阳刚之火。 术法捏动,高见却见风暴之下,闪烁光芒。 戊子己丑霹雳火,为风云之中一缕毫光,九天号令,电掣金蛇之势,云驱铁马之奔,此火须资风水雷方为变化,此刻由风水师借由风暴之中的风水二气擒拿变化,变的愈发暴烈起来。 真是厉害。 刚刚那位阵师丢出的一轮黑日,是‘日蚀’之相,也就是说,这帮人在遮掩气息,效果约等于关掉监控。(详情见第一百九十九章) 说实话,高见都有点没想明白,世家做事,大摇大摆的就行了,干嘛遮掩气息? 不过无所谓了,遮掩气息,恰好能够帮到高见。 天穹已经被完全笼罩。 高见就在其中,观察着这一切。 以风水聚雷火,确实是好手段,而且,风水和阵法,正在结合,发挥出超乎寻常的理论。 那位七境阵师也没闲着,却见黑日之后,又有三百六十道金线从他们袖中激射而出,在空中交织成遮天蔽地的罗网,同时燃起幽蓝色的道劫之火。 雷火,戊子己丑霹雳火,还有眼前的道劫之火,一齐朝着高见袭来! 高见目睹着这些,扶了扶面具。 好精妙的手段,不愧是两个七境合力。 可惜,他是武者。 武者不搞那些里胡哨的,面对这等压制落下来,他只有一招。 出刀! 刀光再度拉起。 整片云海突然被某种更恐怖的东西劈成两半。那道刀光是如此雪亮,仿佛吞噬黑暗的光芒,像有人用蘸满了光芒的笔锋在天地间划下一道白痕。 “嗯?“那位七境阵师双目一瞪,猛的一拍自己身下的青铜塔。 这座塔是被巨兽赑屃所背负,乃是‘阵基’,核心用古铜,外壳则是用新的精炼青铜所铸,通体金黄闪烁,宛若黄金。 这东西本来是用作边关要塞大阵的阵基的,完整布置之后,其强度足以阻拦九境,现在虽然什么东西都没有配置,只是一座单纯的阵基,但其强度也不可忽视。 地面在塌陷。不是被力量震碎,而是被某种更本质的东西抽走了“存在“。巨兽残躯周围的土石无声湮灭,露出下方漆黑的虚空,几个躲闪不及的修士年轻坠入其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化作扭曲的光粒消散。 消散了吗? 不,没有。 只是‘气’正在被汲取。 一旦肉身和其他事物的‘气’都被抽空,那组成物质的基础都会消散,那自然是会直接‘消失’的,就像是积木被抽走了一样。 先前所打出的金线,在空中交织成一张遮天蔽日的网,隐藏在黑云之下。他们吟诵的咒文引动方圆十里的‘气’,但凡是不够稳固的气都被强行抽离,在云端凝聚成大网。 风水师看见大网已成,于是放下心来,高声说道:“来者,不管你是谁,你的命数已在网中,风水命数之法,已成阵势,再加上这古铜所成法宝,你一个七境,抵抗不了,束手就擒,说不定还能为我金家做个客卿,免却今日误会。“ 高见则摇了摇头:“命数精微,非一道术法所能得也。” “是吗?那来试试。”那紫袍风水师手指轰然压下,脚下的那头赑屃也随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沿途的云气被压成液态,几头误入战场躲闪不及的小童子瞬间爆成血雾。 高见顿时感觉到,自己的身周,像是被某种东西缠住了。 那是……命数? 他感受到了自己在动弹的时候,正在被命数裹挟。 这命数,并不是什么无法理解的‘命运’之类的东西,而是一件非常直白的事情。 那就是——死。 五行长生之理与万物相同,譬如日出,其初出时,光明可观,至午离宫,光明愈甚,而到了夕阳西下,则逐渐黯淡,最终消失。 其若人之生,从无到有,自少至壮,自老至死,此之谓常理也,是每个人逃不掉的‘命数’。 没错,这个风水师,其施展的术法跟脚,就是这个! 不是推测你的命数,而是说,将你直接推入那既定的命数之中!你将会步入每个人都会有的,既定的‘死亡’之中。 凡事自有命数,命数当终,药石不能挽回,神仙不能相救! 命运之网缠住高见!将高见拖入既定的死亡之中! 死气蔓延,从高见的身上远远不断地蒸腾而出。 这也是‘风水’。 风水能够断生决死,就是因为这种力量。 高见的身躯之上,死意骤然升腾! (本章完) 第292章 没有祖坟的人 第292章 没有祖坟的人 风水一脉,擅于控气,主要是通过‘风’和‘水’两个性质,藏风聚水,如此将气控制在自己的手中,其中,厉害的风水师能够观测气的样子,操纵气的运行,进而影响到‘气运’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 而在这之中,发挥重要作用的便是‘五气’。 五气即五行之气,乃生气之别也,夫一气分而为阴阳,析而为五行,虽运于天实出于地。行则万物发生,聚则山川融结,融结者,即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也。 有了五气,就可以施展出而今的术法。 人受体于父母,本骸得气,如是一体,父母子孙,本同一气,互相感召,如受鬼福。 所以父母葬在风水良好的地方,可以影响到子孙的气,进而让子孙的气运得到提升,乃至于福佑许多代。 经曰:气感而应,鬼福及人。 气类相感有如此者。则知枯骨得荫,生人受福,其理显然,不待智者而后知也。 如此一来,通过高见之气,引动其父母之气,顺延其祖坟,对方区区一个寒门子弟,祖坟不可能处在什么山川大穴,龙脉风翔之山,所以估计可以很轻松的就将其祖坟压制。 然后,失去了祖宗福佑,其命数将会更加迫近既定的死亡,因为没有了祖荫,人的寿命也会随之降低,也就是所谓的‘福薄早夭’! 这就是给武者预备的招数! 武者几乎没有任何手段可以对抗这一招,通过编织的‘命数’,篡改的‘风水’,就可以将一个人的福缘尽数毁灭,将一个人的寿数极速推进至夭折! 高见的肉身,迅速衰弱。 不过,就在这一刻,高见却没有任何的疲态。 风水师则骤然一瞪眼! 他猛的打出一道术法,维持命数大网的同时,拿出一个罗盘,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却始终无法稳定指向一个方向。 风卷起地上的尘埃,在他周围形成诡异的漩涡。这位享誉凉州的风水大师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袍子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他手中的术法开始消散,符纸无火自燃,青色的火焰中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光点,那是构成一个人血脉根源的五行之气。 他再度加紧术法,双目微闭,手指快速掐算,追踪着这些气息的流向。 突然,他身体猛地一震,眼睛骤然睁开,瞳孔紧缩! “什么鬼?!“风水师失声惊呼,声音在空旷的厂房内回荡。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火焰中的景象——那里本该显现出对方的祖坟位置和家族脉络,然而此刻却是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 “发生什么了?”那阵师立刻皱眉朝着这边望过来,不知道这位老伙计在发什么疯,怎么迟迟不将术法打下? “此人,没有祖坟?!“而风水师的声音颤抖着,对阵师如此说道,袍下的身体微微发抖,这完全违背了他三百年来对风水一脉的认知。 他急忙变换手诀,加大法力输出:“不可能!应该是遮蔽了,我再探探!“ 青色火焰猛地窜高,但内部依然空空如也。不仅没有祖坟,连一丝家族血脉的痕迹都找不到,风水师感到一阵眩晕,这简直就像是 “他没有家系,无父无母,甚至父母都不曾入过轮回,这世上竟有这种人?“风水师喃喃自语,脸色苍白如纸。这意味着对方的父母死后灵魂没有进入轮回转世,而是彻底消散于天地间——或者从未存在过。 “因此通过五气操纵因果的法门在这里完全失效!“风水师终于明白为何之前的追踪手段全都无效。 风水之术讲究因果循环,祖坟是连接一个人与天地的重要节点。没有祖坟,就像树木没有根系,船只没有锚点,根本无法通过常规风水手段进行定位或影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风水师怒吼一声,猛地将燃烧的符纸抛向空中。符纸在半空中炸裂,化作无数火星四散飘落。 “这这.“他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爬上脊背。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所有风水术法都失效了,仿佛对方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基本规则中。 没有前世来生,不入轮回,自然也没有祖坟家系……怎么会有这种人?他是石头里面蹦出来的不成?! “命数无法动摇,有东西在遮蔽他的轮回家系,只能通过他福薄方面下手!我影响不了他的寿数,但可以影响他的肉身!”风水师如此吼道! 风水一脉,既可以影响天数,当然也能影响人身,再有阵法大家,通过如此巨大的阵基作为加持,他一样可以影响对方的状态。 人体疾病产生的根源在于人与生活环境、工作环境的气场不协调。简单来说,就是你的生活环境、工作环境和你的身体状态之间的和谐度出了问题。 举个例子吧,如果你住在一个风水不好的地方,比如一个阴冷、潮湿的老房子,时间久了,你可能会觉得身体不舒服,甚至生病。反之,如果你住在一个阳光充足、空气清新的地方,你的身体状态也会相对好一些。 夫平洋之地,阳胜乎阴,故以敛而聚为有气,如山垄之势,阴胜乎阳,不嫌脉之不到,而嫌气之不和,所以多煞,山有山之煞,水有水之煞,其消纳工夫,全在生克制化上探讨耳。 现在借助大阵,让高见体内不和,诸多不调生出,将对方的肉身搅乱,疾病淹缠! 风水不调,造成的诸多不和,对他确实造成了影响,但高见的肉身,却在这个时候涌出了澎湃的气血! 风水逆转带来的肉身不调,没办法抵抗吗? 当然是有的。 如果你的身心都非常健康,内场非常好,外场的邪气进不来,内外不相应,你的灾难就可以躲过去。 此刻高见就是如此。 他浑身上下,气血如狼烟,冲天而起,足有千丈,狼烟在半空之中凝聚成型,冲破云层,仿佛一条天柱,将命数之网直接冲破! 如万马奔腾般在经脉中咆哮激荡。每一寸肌肉都在高频震颤,竟将方圆十丈的空气震出肉眼可见的波纹。沸腾的血气化作千丈朱虹冲天而起,宛如上古凶兽苏醒时喷吐的炎息,把沉积百里的铅云烧出直径超过三里的巨大空洞。 冲击波呈环形向八方扩散,将云层撕成絮般的碎块。那些被震散的乌云竟不敢重新聚拢,在千丈高空形成放射状的云浪漩涡。 阵师和风水师都在这一瞬间做出了判断。 气血狼烟,七境武者,已开精关。 这般气血狼烟,这人的肉身,好生猛!? 天穹仿佛被赤红天柱捅穿的黑色帷幕,破口边缘的云气如熔岩般翻涌燃烧,阳光透过云洞形成通天光柱,与血气狼烟纠缠绞杀,爆发出金红交织的璀璨极光,整片黑云风暴像受伤的洪荒巨兽剧烈抽搐,云层深处传来令大地震颤的闷响,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痛吼。 阵法,破! 风水师和阵师立刻后撤,断绝术法,免得自己被反冲受伤。 只是…… 他们没有任何慌张的意思。 阵师一拍阵基,对着下面说道:“我们失利了,这武者挺厉害,有高人在背后遮掩,戴着面具,但只有一个人,虚实已经摸清楚了,到你们了。” 话音刚落—— 一匹亮光,直奔高见而来! 就在血气冲天、云穹崩裂的刹那—— 刀光自极远处斩来! 起初只是一线寒芒,细如发丝,却在瞬息之间暴涨千丈,化作一道横贯天地的森冷弧光!刀锋未至,杀意先临,所过之处,先前被洞穿的云海,更是在此刻寸寸碎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刀光之快,竟让周围的风暴都仿佛凝滞,连那沸腾的血气狼烟都为之冻结! 这一刀,裹挟着杀气,像是从九幽地狱斩出,空气被劈成两半,形成肉眼可见的真空裂痕,久久无法弥合。 虽然都是刀气,可和高见刚刚的刀气完全不同! 高见的刀,没有这么狂暴的杀意,也没有这般森冷的锋芒。 刀光与血气碰撞的瞬间—— “轰——!!!” 天穹炸裂,云海倒卷,气血狼烟在这一刻被直接斩断。 不过,气血狼烟本身就只是高见的气息外放而已,并不是什么和本体挂钩的东西,因此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不过高见的气息随之一窒,先前迸发出来的压迫感也烟消云散。 武者对垒,气势占胜败三分,如此一来,先前高见的三分胜机,此刻已经消去。 却见一尊巨兽头顶,立着另一位武者。 眼似金灯,凛凛修长,两腮浓厚,如帛裹朱,斜持一口大刀。 刀长一丈,宽半尺,形制怪异,既不是高见这种快马轻刀,也不是重装战阵之上的战刀,看起来……倒像是铡刀,从铡口上卸了下来,拿上了战场。 “你我都是用刀的,碰一碰?”那人对着高见如此说道。 话语之间,他的刀身之上,喷出许多血雾来! 四周骤然响起无数冤魂的尖啸!刀锋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无头魂魄,皆是曾被处决的囚犯,他们在刀光中挣扎、哀嚎。 这一下,高见真的确定了。 这就是……断头铡刀。 “拿行刑用的铡刀上战场,还真是被看扁了啊。”高见摇了摇头。 刚刚的,只不过是试探而已。 双方一直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真正搏命厮杀。 阵师和风水师试探完了这个未知武者的水平之后,这位手持铡刀的行刑者,才终于现身,甚至于……还有一位八境武者都没出手。 显而易见的,对方是在防备,防备未知的高手出现。 想也知道,这帮人是在担心高见只不过是探路前锋,毕竟金家带着其他世家出手运送,却胆敢在这个时候劫道,背后肯定是有什么大势力在支持的,如果只有一个七境左右实力的武者,说实话……不太可能,那样根本就是找死。 况且……这个好像还不太像是七境,破坏力到了七境,但总感觉窍穴上差了点,隐隐有点拿不准主意。 然而,这正是高见想要的。 试探?对,没错,最好多多试探两下! 要是三个七境,一个八境一起冲过来,他怕是真的要遭重,可现在先是两个远程试探然后退去,接着让一个武者过来正面接敌,这个战术设置,在正常情况下可以说一句谨慎老成,说不上错。 可面对高见的时候,这个决策,可是错大了。 刀鞘在腰间轻晃,刀未出鞘,已有铮鸣,和对方比起来,他的刀细长,轻薄,但也正因此而轻快。 脱离了阵法和风水的束缚,他的身姿急速掠近,刀光倏然出鞘,快得只剩一线银痕,如惊电破空,直取咽喉。 那个手持大铡刀的行刑人,不闪不避,铡刀横斩,刀风如闷雷,轰然震开轻刀,两刃相撞,火星迸溅,高见觉得手一阵软麻,果然是没对方的力气大。 不过这也正好借力回旋,脚步未停,人已绕至侧翼,刀光再闪,如雨泼洒。 行刑人这次没有躲,也没有迎上,而是猛的一镇,将那口铡刀激发了某种理论。 这口刀,乃是原本凉州砍死囚用的铡刀,刑戮、诛罚,其性质为阴,曰终,名为‘严法’,昔日凉州金家成为凉州第一世家的过程中杀戮无数,其中不少都是以刑而诛,曾令有罪者相坐诛,至收族,灭族而尽其骨肉,尽除去此前世家之故臣。 故而这把刀,充满了杀气和刑罚的冷寒! 这铡刀斩落的瞬间,刑场般的肃杀之气已冻结方圆百丈。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死亡的味道,这一刀,不是武学,不是招式——而是审判!是无数亡魂的怨念,是千百次斩首的残酷,是凉州刑罚的具现! “喀嚓——!” 虚空如断头台般裂开,刀光过处,万物皆伏诛! 高见猛的抽身而退! 如果被这股气意捉中,恐怕他真要掉一次脑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这时候,阵法师和风水师立刻出手。 既然已经确定了此人的水平,那么事到如今,就不需要再试探了,一次出手,就要按死这个冒出来的武者! 通过阵法和风水格局,将对方束缚在‘严法’的范围内,直接将其斩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