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李承乾:请陛下称万岁》 第1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 第1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 贞观十四年,冬十月。 风雪从西北而来,越过高大的城墙,直扑长安皇宫。 宫城一片素白,三日不绝。 …… 十四日庚申,风雪初停。 晨光铺道,阴霾终散。 一缕晨光射入了东宫后院的太子寝宫承恩殿中,恰好的落在铜镜之上,放射之下,晨光已经射向内侧的床榻。 红帷垂地,宫烛燃尽。 那一缕晨光轻巧的从帷帐缝隙射到了被白麻布紧紧包裹的小腿之上。 血迹已无,疼痛已好。 床榻之上,李承乾直直的看着经过了大半年休养的断腿,眼神平静。 哪怕依旧没有任何感觉,哪怕依旧麻木,但他的心中,在长久的流放中,早就磨练出了足够的冷静。 心底深处每一次升起的激动,都被很熟练的压了下去。 是的,哪怕再怎么样的难以置信,他依旧回来了。 他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自己刚刚断腿之后的那个时候,剧烈的疼痛不停的刺激着他的神经。 但是这一次,李承乾没有因为痛苦而放纵,没有因为痛苦而癫狂,所有的一切全部被坚韧的意志,压在了心底。 大半年时间,足足有大半年时间一直躺在床榻上养着病腿的李承乾,终于在一次又一次,一日又一日的苏醒之后,彻底的确定,他真的回来了。 李承乾右手轻轻抬起,宽大厚实的手掌中纹路清晰,李承乾轻轻的笑了,笑的深刻而平静。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 李承乾咀嚼着嘴里的仇恨,想着这难以置信的事情。 在两年之后,他会兵走险招,企图以假病,诱他的父皇入东宫,然后绑架父皇,行玄武门事。 甚至他还联络了吏部尚书侯君集。 侯君集曾任兵部尚书,交河道行军大总管,破灭高昌,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 军中除了李靖以外的第二号人物,甚至就连李勣都要逊色一筹。 有侯君集相助,李承乾的计划绝对能成。 掌控长安,掌握天下,尊父皇为太上皇……就像父皇原本做的那样。 但,因为齐王李佑的突然谋反,莫名的牵连到了李承乾,导致李承乾无辜事泄被废,之后流放。 然而,本来应该在流放黔州的路上,病亡身死的李承乾,他又莫名活了过来,回到了四年之前。 李承乾看着自己的右手,右手轻轻的握拳,这未来的一切,真的像是一场梦啊。 但李承乾知道,这不是梦。 因为在他的脑海中,多了一个叫李乾的未来灵魂的一切记忆。 仿佛在他死的那一瞬间,这个来自未来的灵魂,就将他带回到了几年之前。 在那个2024年的灵魂记忆里,史书上明白的写着:贞观十七年四月,太子承乾被废;贞观十八年十二月,承乾卒于黔州。 不管那个灵魂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李承乾肯定,自己就是自己,而不是什么李乾。 因为他虽然有李乾的记忆,但是却没有他的情感。 他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彻底消化了这段记忆,这段充满了难以想象价值和作用的记忆。 这样的经历,用李乾的话来讲,叫夺舍失败,土著胜利。 李承乾无声的笑了,同时牙关紧咬。 如今死后归来的他,磨砺着自己的满腔愤怒和怨恨,然后复仇。 对自己父皇,对自己亲弟弟青雀,还有那个逮了便宜,最后却弄的一塌糊涂的稚奴。 苏醒过来大半年,李承乾一点点的将所有的怨恨全都压在心底,磨成了一把剑。 每一次他一闭眼,他的眼前就能看到那把剑在脑海中不停的旋转,不停的刺痛。 时时刻刻都告诉他,要将一切全部都夺回来。 但这并不容易。 他要首先稳住自己的太子之位,然后再顺利登基,复仇,收拾掉所有的敌人。 之后再创造一个比贞观还要更大的盛世。 他是做了十八年的太子,是十八年内,一无错处,从来没有贪图过什么,处理朝政尚可的太子,他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更别说,他还有了后世那个灵魂的记忆,未来的知识,是他最大的财富。但他最大的敌人,始终都是坐在太极殿龙榻上的那个人。 尤其是自从他断腿之后,不再相信他未来是会一个明君,不再相信他能够治理好天下的父皇。 一直想要废他的,至始至终,都是他的父皇。 …… 轻微的脚步声突然在床帷之外响起,也打断了李承乾的思绪。 随即,床帷被轻轻的抬起,一张温柔贤淑的面容出现在李承乾的眼前。 李承乾的心,瞬间就柔和了下来,轻声唤道:“淑儿。” “殿下!”苏淑在李承乾身侧坐下,目光关切的看向李承乾的左腿,轻声问道:“殿下今日感觉如何?” “还是一样,不好不坏。”李承乾平静的看着自己的太子妃,心底深处的怨恨仿佛也少了许多。 在两年后,在李承乾被废之后,苏淑也跟着一起被流放,并且在李承乾死后,将他的两个儿子一起养大。 之后,他们在九十二年之后,才合葬在一起。 她才是他在这个世上最宝贵的人。 “殿下,孙真人还是没有消息吗?”苏淑从一盘取过一碗红枣粥,小心的吹了吹,然后才送到了李承乾的嘴边。 李承乾一口吃下,然后才看着苏淑,安慰的说道:“孤的腿,又不是完全的废了,孙真人若是不行,我们就再去找其他名医,总有人能将孤的腿治好的,对了,大郎如何了?” 李象,李承乾的嫡子,在两年后,李象会被李承乾的父皇封为皇太孙,让李承乾彻底的失去了对自己父皇的警惕,做了一个千疮百孔的计划,最后被人轻易戳破。 “大郎还睡着。”苏淑看着李承乾,关心中略带担忧的说道:“大郎,二郎和妾身一样,都希望夫君能够快点好起来。” “会的。”李承乾重重的点头,然后看向自己的左小腿。 他的左小腿虽然耽搁了最佳的治疗时间,但是在包扎之后,他有大半年的时间都躺在床榻上,就是为了养腿。 他的父皇要废他,就是因为他的腿断了。 世上哪有瘸腿的太子。 哪有瘸腿的皇帝。 所以,他的腿必须治好。 …… 轻轻的靠在软靠上,李承乾翻动着前隋名医巢元方的《诸病源候论》,里面有一篇肠吻合术。 开膛破肚,缝合断肠。 颇有后世外科手术的样子。 李承乾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脚尖,那里虽然已经麻木,但仅仅限于小腿下半。 这意味着他的腿骨没有彻底的坏死,还有挽救的机会。 李承乾看着自己的左腿,眼中不由得想起那剧烈的让人一次次昏厥的疼痛…… 有种方法治断腿, 那便是将它再度折断,然后重新结合。 若是真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说不得他真的会这么做。 造反过一次之后,李承乾清楚的明白,想要通过造反来夺取皇位根本不现实。 他的父皇是从玄武门走过来的,怎么可能给李承乾机会。 整个东宫,不说一半,起码有三分之一是他父皇的眼线,他想要造反,那就是笑话。 更别说他还断了腿,动作难行,更是难以逃开别人的视线。 所以只有将腿治好,不再是瘸腿太子,他才能够让他的父皇放心,打消用李泰取代他的想法。 一身深绯色长袍的身影无声出现在殿门前,李承乾放下药书,点点头道:“进来吧。” “喏!”太子家令李安俨快步的走了进来,然后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殿下!” “查的如何了?”李承乾目光冷森的看着李安俨。 那日,他的坐骑莫名发疯,不仅将他甩下马,甚至还踩断裂他的腿,之后,在东宫卫士护送他回宫的时候,偏偏有人往玄武门内射了一支箭。 东宫的箭。 所以,拖着断腿,流着血的李承乾,被堵在玄武门外一个时辰,硬生生的拖延了他治腿的时间,让他成了残疾。 这一切如果没有人阴谋算计,李承乾绝对不信。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少不了内外勾结。 也就是说,他的东宫里,有李泰的死士。 李安俨是李承乾在整个东宫唯一能够信任的人,这事只能他去查。 “殿下,两个人。”李安俨嘴里吐出了两个名字。 (本章完) 第2章 亲贤臣远小人,所以如是矣 第2章 亲贤臣远小人,所以如是矣 嘉德殿中,火炉四布,彩绸遍地,帷帐重重。 一身明黄色蟒袍的李承乾,躺在长榻之上,目光平静的看着帷帐之后,叩首在地的紫袍老臣——太子詹事于志宁。 两鬓斑白,面色清隽的于志宁,缓缓低身,盯着帷帐之后身影模糊的太子,语气沉重的说道:“殿下,今东宫乃隋时所营,当时便号为侈丽,如今岂又复容砻彩饰于其间,臣请罢去。” 看着再度叩拜下去的于志宁,李承乾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这位东宫詹事,无疑是位能臣,而且是个聪明人。 他的东宫官属,只有两个人逃过了两年之后谋逆失败的追责。 其中之一,便是这位太子詹事于志宁。 甚至于在李治登基之后,于志宁还得到了得到李治的重用,若不是李承乾熟知他的为人,不然真的会怀疑,他是不是已经被李治给收买了……不过好像,现在的李治还没有这个能力。 于志宁,无疑,他对李承乾是极有用的人。 所以,一切从安抚这位老臣的心,开始吧。 李承乾突然平静了下来,看着帷帐之外,轻声开口:“孤病了。” …… 帷帐之外,于志宁微微一愣,心里一沉,随即叩首道:“殿下有疾,延医问药便是,何必幽于东宫,丁匠官奴皆犯法亡命,钳凿槌杵,往来出入,监门、宿卫、直长、千牛不得苛问。爪牙在外,厮役在内,其可无忧乎?” 李承乾看着于志宁,眼底闪过一丝冷嘲。 自从他苏醒之后,便已经开始收拢东宫散落在外的卫士。 彼辈出入东宫,落在外人眼里,难免有些忧心。 李承乾侧身看着于志宁,再度开口道:“孤二月患病,三月,父皇幸青雀府第,赦囚免赋,赐青雀府第僚属及同里老人。” 于志宁沉默了下来,太子将话说的很清楚。 他二月患病,三月,皇帝便已经开始亲近魏王。 甚至很快,魏王就开始招揽门客,编修《括地志》。 太子,他感到威胁了。 于志宁沉沉的叩首道:“殿下,人言,家有慈亲,以长温清,或室有幼弱,无亏抚养,若是内阁之中,使常亲近,人皆敬服,殿下安矣?” 李承乾琢磨着于志宁话里的每一个字。 他的这位太子詹事,以贤著称,后来便是在废王立武的风波中,也能全身而退。 殊为难得。 于志宁话里的意思很清楚,太子如今的确遇到了危机,但皇帝是你的父亲,你家中还有幼弟,敬老养幼,没有亏损,那么便是太宗皇帝,也不能废了你。 李承乾的脸上闪过一丝暗淡,他的目光掠过自己的左腿。 若是没有后世孤魂的记忆,或许他会赞同于志宁的话,但是后世的心理学已经明确的告诉他,在他左腿残疾过程之中,因为个人的失误,而耽误了他治疗的父皇,是最不愿意再看到他的那个人。 自那之后,要废他这个太子的,至始至终都是他的父皇啊! 李承乾轻轻低头,随即压下心底的愤怒,抬头看向于志宁,有些无奈的叹声的说道:“长史所言极是,孤听命便是,不过孤这条腿终究还是问题,若是不能治好,恐怕会终生废掉,世上哪有残废的太子,说不得,孤真的得主动辞掉这太子之位。” “殿下……”于志宁顿时着急了起来,他在贞观三年,便是太子左庶子了。 李承乾这个太子,他教导了十一年,如何能够轻易言废。“嗯!”李承乾伸手止住于志宁,然后开口说道:“长史,孙神医已经替孤看过多次了,除非能够找到汉末华佗的刮经拔骨之术,否则,孤的这条腿,就会彻底的废掉,孙神医已经前往天下找寻,久无结果,不过听说天竺有异法……” “臣为殿下寻之!”于志宁立刻沉沉的拱手,甚至有些忍不住焦急的站了起来:“臣现在就去,臣告退。” “一切就拜托长史了,孤身体不好,就不送了,长史慢走。”李承乾躺在长榻上,轻轻点头,神色诚恳。 于志宁这才再度拱手离开,似乎已经忘了,他来谏言李承乾的事情。 …… “踏踏踏……”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随即直接进入了殿中。 “殿下。”太子家令李安俨带着两名卫士从外面走了进来,李安俨关心的拱手问道:“殿下,于詹事没有为难殿下吧。” 李承乾突然阴沉着脸看向李安俨,还有他身后的两名卫士张思政、纥干承基二人。 看到李承乾的脸色,张思政忍不住的开口道:“殿下若是生气,臣就替殿下去打那老奴一顿。” “或者杀了他。”纥干承基阴森森的一句话,让李承乾忍不住惊讶的抬头。 纥干承基眼底压制不住的兴奋,出现在了李承乾眼中。 “砰”的一声,李承乾突然狠狠一掌拍在了长榻上,盯着纥干承基怒吼道:“掌嘴,给孤掌嘴。” 纥干承基猛然间愣住了,一旁的李安俨已经快步上前,狠狠的一巴掌直接甩在了纥干承基的脸上。 “啪”的一声,纥干承基感到脸上一阵生疼的同时,赶紧跪了下来:“殿下,臣知错了。”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看向李安俨,冷冷的道:“拉出去,拉到庭院中,让所有人都看着,掌嘴,将他的嘴巴打到烂为止。” “喏!”李安俨对着张思政使了个眼色,两个人立刻同时抓住纥干承基的胳膊将他拖了出去。 “啪啪啪”的声音不停的传来,李承乾轻轻的笑了。 两年后,就是纥干承基出卖了他,才导致他的计划功亏一篑。 这个人,他该死啊。 …… “殿下!”李安俨一个人站在殿中,对着李承乾肃然拱手道:“人在外面已经晕了过去。” “晕了过去,就让他继续晕着吧,任何人都不许动。”李承乾看着李安俨,轻声说道:“亲贤臣远小人,所以如是矣。” “是喏!”李安俨肃然拱手。 “但!”李承乾眯着眼睛,再度开口道:“纥干承基不过是冲动的厮杀坯罢了,他不是那种能藏得住事的人。” “所以是张思政。”李安俨忍不住的倒吸一口凉气。 李承乾面色阴冷的点头说道:“用你暗中藏起来的人手,盯死张思政接触的每一个人,我们能不能扳回这一局,就看他的了。” “是!”李安俨凛然拱手。 (本章完) 第3章 背叛者:死 第3章 背叛者:死 暮色昏黄,一名又一名卫士被引入东宫,然后在太子右卫率的名下登录。 李承乾平静的躺在床榻上,翻动着手里的名册。 这些人,将会由暗转明。 实际上这些人根本没有多少用处。 他们是李承乾用张思政和纥干承基在外面收拢的死士和杀手,这些人中的大半,后来都被赐死了。 只有少数人活了下来。 抛开出卖他的纥干承基,活下来的这些人,都是他父皇的眼线。 人贵精而不贵多。 就譬如他的东宫。 太子少师房玄龄,太子少傅高士廉。 太子詹事于志宁,太子少詹事、行太子左庶子张玄素,太子中庶子孔颖达,太子右庶子李百药。 太子家令李安俨,太子率更令长孙祥。 太子左卫率李勣,太子右卫率张亮等等。 甚至三品以上的嫡子皆出仕东宫,包括李靖,尉迟敬德,程知节,杜如晦,魏征等当世重臣,都有子如此。 但这其中,绝大多数人在关键时刻选择,都会去选他的父皇。 因为他们本身就都是他的人。 因为皇帝,他们才会侍奉他这个太子。 这些人,李承乾可以用,但不能信任,他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李安俨。 因为他曾是李建成的属官,又和李建成一样,同娶郑家女。 虽然在玄武门之变后,李安俨依旧受到了重用,但实际上,他受到的猜忌依旧很重。 李承乾如果谋反,那么李安俨只有跟着他,一条路走到底。 至于其他杜荷、李元昌、赵节这些人,都是无用之辈罢了。 尤其是东宫的太子千牛卫率贺兰楚石,那更是软骨头中的软骨头。 李承乾平静的梳理着东宫内外的一应人等,心中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上一次,他就是用这样的人来谋反的吗,真的是瞎了眼啊。 不过还好,这一次,他还没有开始。 甚至原本应该因为疼痛而放纵的他,也老老实实的卧床休养,唯一做的,就是在收拢安排东宫内外人手。 谋反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商定,甚至他还没有去拉拢侯君集。 但,李泰那边已经开始动起来了,从编修《括地志》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动起来了。 不,甚至于李承乾的断腿,也是李泰的算计。 他在紧盯着东宫,紧盯着东宫的一举一动,算计,构陷,甚至直接动手。 他的这个弟弟啊,是真的巴不得他立刻去死。 李承乾的呼吸突然平静了下来,一道人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一道沉若深渊,甚至就连他的父皇都忌惮不已的人影,司徒,赵国公长孙无忌。 凌烟阁功臣第一人。 李承乾不由得在想,他的这位亲舅舅,又在算计什么呢,他是不是现在就看上了李治? 还有他的父皇,如今的李承乾,并没有因为他的愧疚和刻意放纵而变得癫狂,那么他接下来又会怎样呢。 会不会继续麻痹他,放纵他,然后再逼迫他谋反,最后废了他。 活下来,先活下来。 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他才能图谋其他。 ……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让躺在床榻上的李承乾给惊醒了过来。 殿外站着两人,太子家令李安俨和太子通事舍人高真行。 高真行是太子太傅,尚书右仆射高士廉的四子。 高士廉是李承乾母后长孙氏的亲舅舅,亲自抚养长孙皇后和长孙无忌长大。甚至在后来也是他做主将长孙皇后,嫁给李承乾的父皇的。 面对高真行,李承乾在私下里也需要喊一声表舅。 看到两人起来,李承乾有些诧异:“何事?” 高真行肃然拱手:“启禀殿下,中书省送来文禀,吐蕃赞普遣其相禄东赞,禄东赞之子噶尔·钦陵,率使团携礼前来求取大唐公主,陛下将于三日后在太极殿召见,中书省询问殿下是否要去参朝?” “参朝?”李承乾咀嚼着两个字,他知道,今日这份文禀虽然是门下省送来的,但实际上背后很可能是他父皇的意思。 李承乾东宫养病大半年,但他的那位父皇,却是一次都没有来看望过。 除了遣送言语和药草名医外,从来没有当面安慰过。 本来,李承乾的事情,可以就这么一直放下去,但,再有两个月,就是贞观十五年了。 正月初一,正旦大朝。 天下朝贺,百官献礼,他这个太子是必须出面的。 李承乾的腿疾不是什么秘密,甚至断腿残疾的消息,早已经在整个长安城都传的沸沸扬扬。 一旦在正旦大朝上,他这个太子瘸着腿出现,那么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所以,必须要提前化消掉这股风波。 李承乾知道,他的父皇,从来不会拿朝政开玩笑。 与其让李承乾在大朝上出丑,还不如一点点的让人们接受这个现实,让李承乾也接受这个现实。 至于三日之后,吐蕃请婚的事情,他的父皇不一定就是真的想让他出现。 但李承乾如果真的不去,那么之后类似的情况就会很多,说不定到了正旦那日,也就不用他去了。 那个时候,站于御阶之下的,说不定就是他的弟弟,魏王李泰了。 李承乾抬起头,看向高真行,说道:“孤休息的时间的确有些长了,回文中书省,后日,孤会去的。” “殿下!”李安俨忍不住的劝了一句。 李承乾直直摆摆手,笑着说道:“孤已经好多了,不是吗?” 李安俨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担忧,随即拱手道:“喏!” 李承乾转身看向高真行,温和的说道:“表舅,麻烦你去写回文吧,然后找家令盖印。” 一句盖印,高真行立刻肃然拱手道:“喏!” …… 高真行一离开,李安俨忍不住的上前一步,低声劝道:“殿下,真的要去吗,殿下的情况,瞒不过朝臣的。” 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高士廉,杨师道,李靖,岑文本那些人,都是历经风雨厮杀的,目光锐利的可怕。 一旦他们见到李承乾的真实情况,那么就越发的不会再支持李承乾。 李承乾看着高真行远去的背影,平静开口道:“安俨,你猜孤这位表舅现在在想什么?” 李安俨微微一愣,这个时候,就听李承乾冷笑着说道:“你说,他会不会在想,孤的腿是不是没有太医说的那么严重? 他回了家,告诉了孤的那位舅翁,孤的那位舅翁会不会想,孤三日之后,根本就不会出现,如今只是在故布烟雾?” “殿下!”李安俨的神色越发的紧张。 “安俨,孤画一件东西,你亲自去找工匠打造出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李承乾猛然转身,盯向李安俨。 “喏!”李安俨认真躬身,若能让太子安然的出现在群臣面前,他死也愿意。 …… 东宫院中,纥干承基跪在地上已有整整一个白日,一动不动。 夜色笼罩,雪缓缓从天上飘落了下来。 纥干承基的身体,逐渐的被白雪掩盖。 没有了声息。 也无人在意。 写惯了三四千字,两千字的节奏还不好掌握,大家见谅,在调整 (本章完) 第4章 忠诚不绝对,等于绝对不忠诚 第4章 忠诚不绝对,等于绝对不忠诚 辰时初,日月未交,天地暗晦。 东宫之中,轻雪铺道。 只有一条被清扫出的小道,直通宫外。 光德门前,李安俨面色凝重的持刀站立。 他的身后,一架明黄色的步辇平放在地上,八名左右卫士卒持刀站立在步辇两侧。 更后方的崇教门上,数十名监门卫士手持火把,腰挂长刀,肃然警戒。 …… “吱呀”一声,宫门洞开。 一身明黄色九蟒九章圆领袍的李承乾,头戴九梁冠,腰配玉饰金符,在内侍的搀扶下,小心的走出了光德门,速度很慢。 李安俨一脸担心的上前搀扶,直到李承乾在步辇上坐下,他才微微的松了口气。 小心的将左腿放好,李承乾这才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东宫内院,眯着眼睛问道:“都调换好了吗?” “殿下放心,内院都是可信任之人。”李安俨肃然拱手,面色认真。 李承乾微微点头,眼中的警惕依旧未散。 他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来养病,来消化李乾记忆的同时,也在回想当初他被废之后,曾经他手下那些人,他们究竟去了何方? 有的人脱身了,甚至加官进爵;有的人被流放了,但后来又被起用。 有的直接被赐死;有的人则是彻底的消失无踪。 加官进爵的,可以利用;被流放的,谨慎使用;消失无踪的,绝不能用;被赐死的,大多数可以信任。 是的,只有大多数。 因为即便是被赐死的人,也不一定就完全是忠于他的,因为这些人里,有不少是被他们的主人放弃的。 或者说是来不及救的。 毕竟当初他被废,李泰也没落到好下场。 存在于迷雾中的真相,便是他这个当年的亲历者也难以完全的知晓。 他只能用尽可能的选择能信任的人。 “暂且先用着吧。”李承乾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这几日消息都已经放出去了吧。” “遵殿下令,都已经放出去了,魏王该得到消息了。”李安俨轻轻拱手,嘴角不由得带起一丝愤恨的冷笑。 “今日东宫的仪仗都没动吧?”李承乾侧身看向李安俨。 李安俨肃然拱手道:“只带了亲信的八名左右卫,外人全部不动。” “很好,那么启程吧,时间差不多了。”李承乾嘴角带出一丝冷意。 他轻轻抬手,两侧的左右卫立刻拱手,然后低身将步辇抬了起来。 李安俨走到前方,提起一支灯笼,轻声道:“走!” 下一刻,步辇前行,朝崇教门而去。 李承乾坐在步辇上,忍不住的回头。 光德门内,太子妃苏氏一直在望着他。 李承乾一直紧张的内心终于放松了一些,他的背后,始终都有人生死相依。 李承乾的左手轻轻的放在左腿上,目光看向前方的崇教门,神色再度严肃起来。 东宫分三院,外院,内院和后院。 外院是李承乾用来会见外臣,处理政务的地方。 内院是李承乾用来学习知识和商议朝政的地方,东宫内臣皆可入内。 后院,便是李承乾和太子妃苏氏居住的地方,无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后院之中,所有人的生死都在李承乾掌中,没有他的许可,任何人不得进入后院。 他从八岁做太子,如今二十一岁了,后院中自然有可亲信的人。 这些人是和他生死一体的。 但是内院,尤其是他断腿之后,人心浮动,很多人即便是没有背叛他,但的对他的忠心也已经动摇。 所等的,不过就他被废而已。 忠诚不绝对,等于绝对不忠诚。 内院,李承乾如今能够掌握的,只有守卫的卫士,至于其他人还能慢慢琢磨。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至于外院,重活一次的李承乾,已经不再奢望能够掌握外院。 太子左右卫率都是皇帝的人,只有左右卫率的司马和参军,才会在他的身上投注。 尤其是那些长辈已经过世的人。 …… 崇教门轰然打开,步辇平稳的走出。 坐在步辇上的李承乾,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下等了许久的贺兰楚石。 一身的红衣金甲,身材挺拔,腰挂长刀,面容坚毅,怪不得侯君集会将女儿嫁给他。 “殿下!”贺兰楚石看到李承乾,立刻上前拱手上揖道:“见过太子殿下。” 宫门虽然封闭,消息传不出去,但内中的动作,却瞒不过东宫千牛卫率的贺兰楚石。 “贺兰啊!”李承乾难得温和的点点头,问道:“承天门情况如何了?” “启禀殿下,魏王已经到了,赵国公,梁国公,申国公,安德郡公,郑国公,卫国公都已经到了,还有其他诸位尚书,寺卿,侍郎,少卿,军中将领都到了。” 贺兰楚石小心的说道:“殿下若要过去,现在时间就差不多了。” 李承乾面色肃然下来,点点头,道:“那么便走吧。” “殿下真的要去,就这样去。”贺兰楚石看向左右,顿时又迟疑了起来。 “走!”李承乾侧过身,不再理会贺兰楚石。 贺兰楚石面色一苦,转身向前道:“殿下参朝,启!” 两侧的一队千牛卫立刻快步走到了步辇的前方,开路朝嘉德门而去。 突然,李承乾的目光落在左侧雪地中,被积雪覆盖的人影上,他的右手轻轻抬起。 “停!”李安俨的声音顿时响起,步辇一停,前后的千牛卫顿时停步。 贺兰楚石从一侧走上,疑惑的拱手:“殿下。” 李承乾目光冰冷的落在纥干承基的身上:“人还活着吗?” 贺兰楚石轻轻低头,李安俨快步走过去,在他的鼻下,脉搏上轻轻一探,随即对着李承乾微微摇头。 贺兰楚石掠见这一幕,面色不由得凝重起来,冻了三日,早冻死了。 就在这个时候,李承乾的声音响起:“人还活着,很好,送到内院去治疗。 贺兰,传令下去,卫士纥干承基值夜辛苦,几乎冻伤,赐钱三十贯。” 贺兰楚石惊讶的抬头,随即就看到了李承乾阴鸷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贺兰楚石下意识的拱手道:“喏!” “很好,走吧。”李承乾重新抬起头,看向了前方。 贺兰楚石心思复杂的摆摆手,一众千牛卫立刻护送而行。 …… 嘉德门,重明门,嘉福门。 东宫三外门,嘉福门下,太子率更令长孙祥惊讶的看着李承乾坐着步辇不带仪仗而出。 就在这个时候,李承乾的声音落下:“表兄留守宫门。” “喏!”长孙祥立刻拱手,然后看着李安俨和贺兰楚石护卫李承乾朝承天门的方向而去。 等到人影渐消,长孙祥难以置信的看向东宫深处。 不是说太子的腿已经彻底断了,根本不敢参朝吗? …… 承天门距离嘉福门并不远,不过三里之地。 就在承天门将要开启,早朝即将开始的时候,东宫方向传来了紧密的脚步声。 魏王李泰,滕王李元婴。 赵国公长孙无忌,梁国公房玄龄,申国公高士廉,郑国公魏征,卫国公李靖,安德郡公杨师道等诸位宰相。 还有黄门侍郎刘洎,中书侍郎岑文本,礼部尚书李孝恭,民部尚书唐俭,刑部尚书刘德威,工部尚书张亮,大理寺卿孙伏伽等一干尚书、侍郎全都惊讶的看着缓慢而来的步辇。 魏王李泰更是惊讶的合不拢嘴。 梁国公房玄龄,眼神惊讶的同时,也带着深沉的阴冷。 夜色火光中,一双冰冷的目光看了过来。 (本章完) 第5章 青雀,你失礼了! 第5章 青雀,你失礼了! 承天门外,明黄色的步辇在无数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直落承天门下。 一身明黄色九蟒九章衮龙袍,头戴九梁冠,上身挺直,面色俊朗的太子李承乾,就这么的出现在无数大唐名臣的眼前。 双手瞬间用力,右腿先一步落下,李承乾无声的拖下左腿,快速干脆利索的笔直站立在了宫门之前。 一时间,群臣竟然看不出任何的伤势。 长孙无忌率先反应了过来,拱手上揖道:“臣等,见过太子殿下。” 后面的房玄龄,高士廉,魏征和李靖等人,也跟着反应了过来,同时拱手道:“臣等,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温和的点头道:“众卿平身,孤腿脚有伤,故而来的迟了些,还望诸位见谅。” “不敢。”长孙无忌眼底惊讶的看向李承乾的左腿,它就那么笔直的稳稳站立。 长孙无忌忍不住惊慨的拱手道:“久不见殿下,臣甚是想念,今日见殿下身体安康,臣亦无限欣喜……至于今日,今日宫门尚未开,殿下还不算来迟。” “多谢司空。”李承乾轻轻躬身,对着站在稍后的于志宁,张玄素,孔颖达等东宫臣属微微点头,然后无声以右脚为根,转身看向左侧的魏王李泰,点头道:“青雀。” 李泰顿时反应了过来,赶紧拱手道:“臣弟见过太子殿下。” “平身吧。”李承乾平静扫了一眼要继续开口的李泰,淡然的再度转身,对向承天门,说道:“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宫门要开了。” 李泰微微一愣,就在这个时候,面前的承天门轰然打开。 一名中年内侍,手持拂尘,平静的走了出来,站在承天门下,高声道:“皇帝早朝,群臣觐见!” 随即无数轰然的声音,在整个皇宫之中响起,传遍整个长安。 …… 承天门,嘉德门,太极门。 宽阔的宫城甬道之上,三座雄浑的城门相继耸立。 两侧是高耸的宫墙,宫墙上是无数手持刀槊森严守卫的禁卫将士。 一道又一道冷森的目光从城墙上落下。 每一个进入其中的人都会不自然的感到一丝颤抖,敬畏之心幽然而生。 李承乾站在左侧群臣最前,他的身后是司空长孙无忌。 李泰站在右侧群臣最前,他的身后是滕王李元婴,还有左领军卫大将军张士贵。 文武两班神色肃然的向前走去。 站在李承乾右侧的李泰,一边走,一边有些焦躁疑惑的看向李承乾。 对于太子今日的突然出现,李泰实在有些手足无措。 在太子“生病”的这段时间,李泰便一直都是以皇子之长的身份参与朝政。 当然,说是参与朝政,不过是初一十五朔望入朝参加大朝会而已。 整个长安九品以上的官员都会参加。 大朝只是宣政,很少议政,更别说是参预朝政了 不过对李泰来讲,已经足够了。 这就等于告诉群臣,在太子不在的时候,他就是皇室嫡长。 那么一旦将来太子被废,他就是最有资格的那个人。 但是现在,李承乾不仅出现了,而且就在他的身侧,脚步平稳的朝太极门而去。 李泰的眉头不知觉中已经紧紧皱了起来,难道说之前东宫传出来的消息都是错的? 太子,他的腿根本没事? 李泰的眼角余光早就死死的盯在了李承乾的左腿上。 能明显的看出来,李承乾的左脚在每一次前行的时候,都有一丝清晰的停顿。 但仅仅只有一丝,稍微停顿之后,李承乾就继续前行。 如今在宫道之中,宿卫林立,每个人都速度都不快,没有任何影响。 不,不对。 李泰的目光顿时冷然起来。 不对,那日太子断腿,不仅有东宫的官员,卫士,还有宫中的御医,无数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皇帝的慌乱更是坐实了这一点。 即便如此,在那之后,李泰还是找了治疗李承乾的御医,还有东宫的卫士,甚至一些底层的官员,方方面面都告诉他,太子的左腿已经断了,绝对不可能有复原的机会。 甚至于更高层的东宫官员也都动摇的了起来。 自古以来,哪有断腿跛脚的太子。 不知道多少人在这段时间,心向李泰。 李承乾若是没事,绝不会放任如此的。所以,他的左腿还是有问题,但问题有多大不好说,只是可能没有预想当中跛脚的那么严重。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在强撑。 李泰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 太极门就在前方,李承乾行走之间,眼角余光也一样落在了李泰身上。 李泰只比他小一岁,如今二十岁的年纪,身体已经有些发福。 不过还好,人还年轻,行走之间并不慢。 不过看李泰脸上的神色,他明显是不相信李承乾的腿已经好了。 不只是李泰,在李承乾的背后,包括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魏征这些宰相,还有刘洎,岑文本,李孝恭,唐俭这些人,也一样目光紧盯着李承乾的左腿。 对于李承乾断腿的事情,他们可以说是整个天下知晓详情最多的人。 御医说的很明确,太子的左腿断了,日后即便愈合,也绝对跛了。 绝对没有复原的可能。 甚至就连药王孙思邈来看过之后,都只能说,或许天下别有医治之法,之后开了一副药,也就离开了。 这些事情,于志宁,张玄素,这些东宫的臣子,也都是知晓的清清楚楚的。 但是今日,太子竟然神奇的出现在他们面前,甚至还正常的一步步朝太极门走去。 不少人带着疑惑的同时,也带着惊喜。 尤其是魏征,他是整个朝堂之中,最不希望太子更迭的人。 毕竟他曾经亲自亲历过一次血腥,若是再来一次玄武门,魏征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 所以太子无恙是最好的…… 这才是朝中绝大多数朝臣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太子如果没事,那么自然一切安稳。 原本不少人在李承乾断腿之后,都开始心向李泰,然后就在李承乾行走的这短短时间里,这些人的心,悄无声息的全部都转回到了李承乾身上。 当然,更多的人是在疑惑。 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刘洎,于志宁,张玄素,这些深知内情的人都是如此。 尤其五天之前,御医还亲口说过,太子的腿,绝对没有复原的可能。 他的腿已经注定跛了。 这件事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知道的人都深信不疑,不然太子干嘛躲在东宫大半年都不出来。 只是今日这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就突然好了呢? …… 从承天门走出,宽阔的太极殿广场已在李承乾眼前, 红墙蓝瓦,亭台高耸,威严壮阔的太极殿,出现在了李承乾和群臣的眼前。 中年内侍稍微停步,目光落在李承乾的身上。 李承乾没有看他,只是一步步稳稳的向前。 他的脚步虽然不算慢,但绝对不快,只是到了这里,李承乾行走之间左腿的滞涩更加清楚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太子腿上还是有伤,而且伤势不轻,不过也绝对没有传言之中跛脚的地步。 就在群臣疑惑之间,李泰突然加快步伐的朝太极殿走去,甚至已经超过了李承乾。 看到这一幕的群臣,呼吸顿时沉重了起来。 他们都是聪灵之人,李泰这么做的目的他们一眼看透。 魏王这是在试探太子的伤情,究竟怎么回事? 就在不少人期待着李承乾加快脚步,和李泰比试步伐的时候,李承乾冷不丁皱眉,斥责的说道:“青雀,你失礼了!” “啊!”李泰微微一愣,脚步莫名的就慢了下来。 …… 站在后面的房玄龄呼吸顿时一停,他下意识的转身看向魏征。 魏征的眼睛已经眯了起来。 (本章完) 第6章 魏王不悌;圣人至 第6章 魏王不悌;圣人至 在百官惊讶的目光中,李承乾平静的迈步向前,从李泰身侧走过,轻声说道:“青雀,每临大事要有静气……你,太急了。” 一句话说完,李承乾继续向前。 李泰站在那里,嘴巴张合,满脸茫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走上两步的了滕王李元婴,低声说道:“殿下,该走了。” 李泰这才回过神来,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目光快速的扫了群臣一眼。 无数的朝臣目光向前,仿佛根本没有在看李泰一样,但…… 李泰一咬牙,快速转身,然后追上李承乾,最后和李承乾并排而行。 李泰侧身看向李承乾,李承乾并没有看他,但他的腿脚在行进之间,依旧很不利索,甚至于相比平常走路要慢。 能够明显看得出是有伤。 但现在这个时候,已经不再是李泰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了。 太子有伤。 断腿,跛脚。 这大半年,这些话传了不知道多久。 甚至于还有李泰在其中的推波助澜。 人心在这一年之中剧烈的变化,李泰最是清楚。 因为人们对太子重伤的印象越深,对李泰就越有利。 可是就在刚才,腿脚虽然不利,但并不影响行走的太子,却被亲弟弟带的要大踏步的行走。 李泰想要将李承乾的伤势实情,逼出来的心思不要太明显。 群臣谁看不出来。 但,太子有伤啊! 太子重伤未愈啊! 李泰作为太子亲弟弟,却在这个时候玩弄这种心思,不知道多少人,对李泰的印象彻底变差。 不悌。 孝悌孝悌。 不悌,何孝……少数人想的极深。 仅仅是一段路,从太子出现在承天门,到走出宫道,乃至于走入太极殿广场。 仅仅这一段路,魏王在不少朝臣当中的印象,已经差到了极点。 尤其是魏征。 …… 长孙无忌有些惊讶的看着李承乾的背影,自从出现在承天门到现在,李承乾没说过几句话,却已经将李泰狠狠的坑了一手。 长孙无忌有些不敢相信,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承乾吗? 在承天门下的时候,李泰原本就想要和李承乾说话,那个时候,长孙无忌就看了出来,李泰对于李承乾的出现完全没有准备。 但是李承乾却以宫门要开,止住了李泰的问题,甚至将他的话憋了回去。 从进入承天门,到出了太极门,这段路虽然不长,但长孙无忌能够想象到,李泰心中的疑惑究竟被压的有多深。 所以出了太极门之后,李泰才忍不住的加快脚步,甚至超过了李承乾,以此来试探他的伤势。 若是按李承乾原本的性格,他的腿即便是有伤,也会和李泰比一下。 但,这一次他没有。 轻轻一句话,就将他腿脚有伤,而李泰却不体恤的印象,深入到了群臣心中。 这里面很短促,但激烈无比的人心算计,这绝对不是他所认识的李承乾。 那么是谁呢? 究竟谁在帮助太子,给他出主意? 还有,太子的腿伤究竟如何? 他是好了,还是说用别的什么办法,装的? 这一切,都必须弄清楚。 长孙无忌抬头,前方是已经是广阔雄伟的太极殿。 …… 李承乾没有在意长孙无忌的目光,他的注意力,全在眼前越来越近的太极殿上。 太极殿,东侧是门下省,西侧是中书省。太极殿,坐镇中枢,掌控天下。 太极殿,它的主人,属于皇帝,属于李承乾的父亲,太宗皇帝李世民。 他的父皇。 自从他断腿以来,就再也没有来过东宫的父皇。 今日,他终于要再见他了。 李承乾轻轻低头,眼底刻骨的恨意再度被深藏,再度抬起头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满是平静。 平静之中带着郑重。 他的父皇,操弄天下,操弄万物,但对于政事,他是最认真的。 魏征有句话,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出自《荀子.哀公》) 他的父皇是牢牢的记住,并且起履而行。 断腿之前,李承乾虽然偶有荒唐,但对待政事,他还是继承了父皇那种从骨子里认真郑重的态度的。 这便已经足够了。 玉阶之前,长孙无忌,李元婴等人,下意识缓停一步。 只有李承乾和李泰肃然上前,走上台阶。 李承乾右脚先行,踩在了台阶之上,左脚瞬间就跟了上去。 明黄色袍裙之上,一般人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但是这个时候,后方群臣当中,一个人的眼睛却不由得亮了起来。 阎立本,将作少匠阎立本。 作为大唐顶级的将作大师,阎立本终于在李承乾迈步抬步之间,察觉到了异样。 袍裙之下,太子虽然在勉强上台阶,但是他能清楚的看到,太子行动之间,似乎全部都是右腿在用力,而他的左腿,一直都是被拖着的。 这说明,太子的左腿依旧有伤,甚至可能很重。 左腿被拖着,那便是跛脚了吗? 阎立本神色神色一震,在李承乾踏入太极殿的一瞬间,阎立本终于彻底的确认了这一点。 太子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将行走的力量,全部都压在了右腿之上,左腿最多起到一个支撑的作用。 机关? 阎立本的脑海中顿时闪现出了这两个字,眼睛闪烁之间已经彻底肯定。 随即,阎立本的目光落在了自己侄女婿的身上。 魏王李泰。 阎立本心中暗说:殿下啊,你不用那么着急的……不过,也无所谓,太子跛脚,皇位依旧是殿下你的。 …… 太极殿中,长孙无忌立于群臣左侧上首,滕王李元婴立于群臣右侧上首。 李承乾站在御榻左侧第三阶金阶之上,李泰站在他的左下,第一阶阶梯之上。 太子年长,可代行监国,故立于诸臣之上。 魏王仅次于太子,故立于太子之下,诸臣之上。 若是正旦大朝,那么还会有一个人,也立于金阶之上,那个人,就是晋王李治。 太宗皇帝的三个嫡子。 李承乾手捧着玉笏,神色恭敬的站在金阶之上。 李泰,还有数十位朝中重臣,也都是如此模样。 清晰利索的脚步声从太极殿东厢房传来,随即,内侍省典仪高呼道:“圣人至!” “臣等恭迎陛下。”群臣齐齐俯首。 当今皇帝天可汗,李世民。 至太极殿。 (本章完) 第7章 李世民:青雀,你皇兄有伤,你多分担一些 第7章 李世民:青雀,你皇兄有伤,你多分担一些 李承乾一身九蟒九章明黄袍,手捧玉笏,肃然垂首,站立在金阶之上。 熟悉的脚步在身后响起,一股无形的压力,无声无息的已经落在了李承乾心头。 当今大唐天下真正掌控一切的,他的父皇,至尊,圣人,天可汗,李世民到了。 明黄色的衮龙袍裙下,一双鸟皮六合靴出现在李承乾的眼底。 巍然沉雄的身影在李承乾身侧稍微停顿,仅仅是一瞬,紧跟着便迈上金阶。 莫名的,李承乾心底忍不住的长松了一口气。 身影直接走到了龙榻之前,然后轻稳地坐了下来。 内侍省典仪几乎在同时向前站出,然后高声呼道:“圣人至,众臣行礼。” 殿中群臣齐齐躬身,手里笏板向外伸出,拱手高呼:“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今日非是大朝,只是常朝,群臣参拜即可。 李承乾持笏站在三阶金阶之上,眼角余光扫过。 整个大殿之上,数十朱紫齐齐俯首。 其中有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魏征,李靖,杨师道,刘洎,岑文本,李孝恭,唐俭,刘德威,张亮,孙伏伽,于志宁,张玄素,孔颖达,褚遂良,马周等人。 这些人放在后世,随便一个都是名传千古的人物。 这还仅仅是一个常朝,若是大朝,长安城中所有九品以上文武官员全部都会出现。 满满当当的会填满整个太极殿前广场。 绵延出去,是大唐锦绣的万里山河,亿万陈臣民。 雄伟天下,巅峰大唐! …… “众卿平身吧。”李世民略带沙哑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李承乾这才随着群臣一起再度躬身:“谢陛下!” 李承乾刚刚起身,就察觉上方皇帝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承乾,你的腿伤可是好多了?”皇帝的声音幽幽的在上方响起。 李承乾立刻持笏躬身道:“回父皇,儿臣的腿伤已经好了大半,只是在行走之间,还是有所不便,甚至于在坐卧骑射,还有行大礼之时,会就更加艰难……儿臣失礼,请父皇降罚!” 李承乾一句话,群臣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他的腿上。 行走不便,难以坐卧骑射,甚至行大礼…… 这便是太子对于自己如今的腿伤情况给出的对皇帝和百官的答案。 至于是否真的如此…… 群臣不由得挑目看向皇帝。 御榻之上,皇帝感慨一声,轻声说道:“你能出现在这里,朕便已经倍感欣慰了。” “父皇!”李承乾再度低头,他的眼底已经一片肃然。 李世民低头看向李承乾,点点头道:“承乾,你的腿伤既然没有全好,那么朕便暂时免了你的大礼之行,待你伤好之后,补足便是!” 说完,李世民轻松的笑声传遍了整个朝堂,群臣也其受感染,面露微笑。 “儿臣多谢父皇。”低着头的李承乾,声音是满是哽咽。 皇帝点点头,转身看向李泰,冷声道:“青雀。” 李泰立刻持笏上前,不安的拱手道:“儿臣在!” 李世民深深的看了李泰一眼,不满的说道:“你皇兄腿脚有伤,这个时候,你勿要再肆意任性,来往多搀扶你皇兄,还有,平日行事也帮你皇兄多分担一些。” “儿臣领命!”李泰脸色微微有些难堪的躬身。 群臣之中,房玄龄,阎立本等人,眼底深处都不由得轻松了下来,而于志宁和张玄素等人,脸色越发凝重。皇帝轻飘飘的一句话,今日李泰在太极殿广场,不顾太子伤势,对他强行的试探,就成了简单的任性。 甚至,日后他还要多搀扶李承乾,平日行事也要帮李承乾多分担一些。。 平日行事,什么事? 皇帝在这里说的很含糊,但却是给了人无限遐想的空间。 李泰年纪太小,还听不明白这些,但是殿中其他的那些老狐狸,立刻就捕捉了皇帝话语当中的隐意。 …… 李承乾依旧肃然的躬身,对于他的父皇在暗地里对李泰的解围和偏袒,李承乾心中毫无波澜。 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无所谓。 他真正在意的,是皇帝免了他日后行大礼之事。 李承乾目光忍不住的看向自己的左腿。 虽然说今日,他用了手段,暂时的遮掩了过去。 但实际上,这一切都是因为今日是在宫中,群臣行走的步伐都不快。 只要换个地方,换个场景,再让李承乾换身衣服,他左脚哪怕是不重的跛脚,也一样会清晰的展现在众人眼前。 到时候,疯狂的谣言之下,哪怕李承乾用了大半年的时间休养,让自己的脚伤好了许多,但依旧会被人夸大到脚跛的难以行走,该当废除。 真假难辨之下,不知道多少人会对他心生疑虑,甚至直投李泰。 而且,他的父皇,还让李泰平时搀扶他,这就让一切更加的难说了。 不过他的父皇想的虽然很好,但是明显对李泰太不了解了。 李泰可不是那种会表演兄弟情深的人,他绝对不会去搀扶自己的。 而且就算是他来了,李承乾敢保证,只要自己三言两语,李泰立刻就会气炸,然后抛下他一个人离开。 李泰,李泰。 虽然说李泰有很多方面的优点,但是他有一个很明显的弱点,会在日后成为他致命的缺点。 那就是不悌。 李泰对李承乾如此,对李治一样也是如此。 李承乾只需要小心的在李治身上做点文章,那么李泰这一方面的弱点就会彻底的曝光出来。 当然,李泰是有弱点,但是在皇帝的偏袒之下,想要击倒他也没有那么容易。 李承乾大半年卧床休养,终于想出了一个最佳的策略,逼他的父皇,亲手废了他最疼爱的儿子。 就像是当初废他一样,废了李泰,然后将彻底的赶出长安。 …… 御榻之上,李世民没有在意李承乾的表情,他面色肃然的看向群臣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陛下,臣有本奏!”司空,赵国公长孙无忌站了出来,拱手道:“启奏陛下,鄜州刺史、荆王李元景等人上表复请,以陈国公破高昌,恭请陛下封禅。” 李世民深深的看了长孙无忌一眼,然后平静的摇头道:“高昌,小国也,破灭高昌,何以封禅,不许。” “喏!”长孙无忌躬身,然后退了下去。 “陛下,臣有本奏!”鸿胪寺卿李道宗站了出来,拱手道:“启奏陛下,吐蕃赞普松赞干布,遣其相禄东赞,携礼来朝,求取大唐公主,鸿胪寺依礼接待,奏问陛下,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传!”皇帝平静的点头,道:“传禄东赞觐见,朕要听他如何说法,若是朕不许,吐蕃是不是还要攻打大唐?” (本章完) 第8章 父皇,儿臣有疑 第8章 父皇,儿臣有疑 沉稳的脚步声从太极殿门口传来,李承乾略带好奇的看向来人。 一身红黄藏袍,满身佩戴念珠佛牌,面容棕深,长发高髻的吐蕃国相禄东赞。 双手捧一只棕色、布满梵文的长条盒子,面色庄重的从太极殿外走了进来。 禄东赞一步步走走的极稳,面色极为的虔诚,看起来,就像是一名极为虔诚的苦行僧一样。 然而李承乾却知道,如今吐蕃,佛门从天竺传入不久。 毕竟吐蕃立国也没有多久。 然而,禄东赞这幅的青睐佛门模样,却让李承乾越发的警惕了起来。 他在前世和这位看起来对大唐一样恭敬的吐蕃国相没有多少接触,但在李乾不多的历史记忆里,却清楚的写着,在吐蕃赞普松赞干布去世之后,正是禄东赞协助年幼的吐蕃国主位置了朝政,然后一路下高原,直接吞并了东西吐谷浑,然而威胁大唐边疆。 其子论钦陵更是在其死后,接掌了吐蕃国相的位置,开始频繁的攻击大唐边疆,乃至于争夺西域,甚至最后导致大唐有大非川之败。 自那之后,大唐在高原上就再没赢过。 李承乾的目光从禄东赞身后年轻的噶尔·钦陵身上掠过,他虽然和禄东赞是同样装扮,但行走之间却是带有一丝大唐气息。 毕竟,噶尔·钦陵在国子监留学过。 李承乾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了禄东赞的身上,相比于年轻的噶尔·钦陵,如今更加老辣的禄东赞,才是李承乾未来最大的敌人。 西北之地,吐蕃,吐谷浑。 安西四镇。 “臣,吐蕃国使噶尔·东赞,拜见天可汗,大唐皇帝陛下,恭祝大唐皇帝陛下万寿无疆,江山永固,万岁万岁万万岁!”禄东赞沉沉的叩首。 噶尔·钦陵也在同一时间叩首行礼。 李承乾轻轻转身,目光瞥向御榻之上。 …… 李世民目光平静的看向禄东赞,点头道:“卿不是被拜为吐蕃大相了吗,何不自称禄东赞?” 禄东赞再度恭敬的叩首,然后异常诚恳的说道:“外臣在陛下面前,永远是卑微的噶尔·东赞。” “呵呵!”李世民忍不住的笑了起来,然后抬手道:“平身吧。” “多谢陛下!”禄东赞这才躬身站了起来,其实他为相也不过是这几个月的时间。 前任国相谋逆,最后被逼自杀,才有了他的继任。 皇帝身体微微靠后,目光落在禄东赞的身上,淡淡的问道:“松赞可还好?” “回陛下,赞普原打算亲来长安求亲,但因边境和羊同发生了一些摩擦,局势紧张,这才无法亲来长安,还请陛下恕罪。”说完,禄东赞和噶尔·钦陵同时跪了下来。 李世民平静的看着禄东赞,眼神微微的眯了起来。 和吐蕃打交道这么久,李世民对于吐蕃人的风格也了解极多。 所谓求亲,不过是先言语相请,对方不允之后,便派大兵征伐,逼迫对方答应。 松赞干布在大唐用的也是这一套,不过很可惜,他在攻打松州的时候,被左武卫将军牛进达狠狠的揍了一顿。 要知道,大唐是在松赞干布偷袭松州之后,才开始调兵遣将的。 牛进达不过是大军前锋而已,在他的侧翼,有右领军将军刘兰,在他的身后,有白兰道行军总管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 在更后面,还有吏部尚书,当弥道行军大总管侯君集。 当松赞干布知道,打败他的牛进达不过是大军前锋,后面的执失思力和侯君集是更加凶猛的将领之后,直感心惊胆寒,冷汗直流,甚至毛骨悚然,之后连夜撤兵。 皇帝脸色的冷笑微微收敛。 今日的请婚,未尝就没有几分威胁。 边境和羊同发生了摩擦,是要吞并羊同吧…… “吐蕃的事情,朕是管不到的。”李世民身体平静的靠后,轻声说道:“但大唐的公主,也不是那么容易娶的。” “所以,赞普让外臣献上红山宫的地契一张,另有黄金五千两,各类珍宝三百件,以求大唐公主。”禄东赞高高的举起了手里棕色木盒。 “红山宫?”皇帝微微有些不解,红山宫是什么。 “红山是逻些城中最高的山峰,赞普的王宫和官邸都在红山之下。”禄东赞沉沉躬身,说道:“为迎娶大唐公主,赞普在红山之上建立了一座有千座宫室的宏大宫堡,以为公主居住,今以红山宫地契,献于皇帝陛下。”李世民有些好笑的说道:“松赞以他王宫后山作为聘礼,来求取朕的公主,怎么,这地,难道朕还能去逻些拿回来不成?” “陛下若是派人去取,绝对无人抵挡,红山宫属于陛下,属于大唐,属于公主殿下,这是赞普最大的诚意。”禄东赞沉沉的叩首,满殿寂静。 李承乾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这位吐蕃赞普,果然不是常人啊! 若是换做他,想想若是高句丽的王宫是属于他的,哪怕是远隔数千里,他也会开心的跳起来吧。 当然,高句丽是高句丽,吐蕃是吐蕃。 有这么一份地契,若是换做高句丽,他们能做很多的手段,但是换做远在高原深处的吐蕃,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口惠而实不至。 这位吐蕃国王,真的是将这一手玩到了极致。 “松赞如此,让朕很难拒绝啊!”坐在御榻之上,皇帝的声音一阵犹豫。 禄东赞再度叩首道:“若能得大唐以公主相嫁,臣国上下感念天可汗恩德如天,如日月照临,天地盖载,无以为报,愿年年进贡、岁岁来朝,永为大唐婿藩,子子孙孙,敬奉大国。” “年年进贡、岁岁来朝,永为大唐婿藩,子子孙孙,敬奉大国。”皇帝有些呓语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李承乾目光平静的转眼,殿中群臣已经是满脸的惊讶和惊喜。 若是吐蕃永为大唐番属,年年进贡、岁岁来朝,那么大唐剑南,陇右两道,将再无威胁。 北边草原上的突厥人,早在贞观四年颉利被擒后,就已经彻底的分崩离析了。 青海湖畔的吐谷浑人,在贞观九年,被大唐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揍了一遍之后,也彻底降服了。 只剩下贞观十二年偷袭蜀中松州的吐蕃人,他们在退出党项、白兰羌、吐谷浑等地之后,虽然很快遣使谢罪,但狼子野心谁都看的出来,如今若是他们也降服,大唐西北便彻底安定了。 屯在那里的兵力,也可以适当的抽调一部分,减少军费开支,甚至于转向…… 李承乾心中轻叹一声,即便朝中这些千古名相,恐怕也很难看穿日后大唐在西边真正的威胁所在。 吐蕃不过是用和亲来换取成长的时间,等他们彻底吞并了羊同,吐谷浑,立刻就会威胁到安西四镇,甚至吞并丝绸之路。 一旦被他们得逞,那么大唐的岁入,立刻就会少掉三分之一。 好手段啊,但…… “众卿!”皇帝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群臣齐齐俯首,皇帝平静的问道:“众卿于此事,如何看?” 群臣持笏肃然。 最后,尚书左仆射房玄龄持笏站出曰:“陛下,臣以为可矣!” 李世民微微点头,目光又看向群臣,他不由得自主的看向了魏征。 就在这一瞬间,魏征持笏之站出道:“陛下,臣以为不可!” 太极殿中,皇帝,群臣,还有吐蕃国相禄东赞,全部齐齐的看向魏征。 便是李承乾也感到异常诧异。 魏征持笏躬身,面色肃然的说道:“启奏陛下,吐蕃赞普松赞,于九年前,纳妃蒙萨赤江,育有一子,去年松赞又娶泥波罗国王之女尺尊公主,臣记得好像就是大相禄东赞去迎娶吧,松赞已有两妻一子,若我大唐公主相嫁,又何以待之?” “自然是王后之礼,其余二妃,皆以王后为尊。”禄东赞沉沉的躬身。 俯首之间,眼底满是惊骇。 赞普于九年前纳妃之事,大唐有所耳闻并不奇怪,但是自从前年松州事后,双方的关系已经十分恶劣,商旅通行近乎断绝,那么他们是怎么知道赞普去年娶尺尊公主之事,还有,是他亲自去迎娶之事的? 大唐在吐蕃有细作,而且是埋到很深的那种…… “以大唐公主为吐蕃王后,写入婚书之中。”皇帝冰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禄东赞赶紧叩首道:“外臣领旨。” 李世民再度的看向群臣,问道:“众卿于此事,还有什么意见?” 群臣肃然下来,魏征的敲打是皇帝默许的,其他自然…… “父皇,儿臣有疑!”李承乾平静的持笏拱手。 下方的禄东赞叩首之间,眼神一变。 他们来到长安之后,少不了向诸位重臣行礼,尤其是最近风头最盛的魏王。 但偏偏,少了太子。 现在,报复来了。 (本章完) 第9章 吐蕃赞普,他还能生育吗? 第9章 吐蕃赞普,他还能生育吗? 太极殿,御座之上,李世民有些诧异的看向李承乾,目光扫了禄东赞一眼,随即笑着点点头道:“太子有什么问题,直说。” “喏!”李承乾持笏拱手,然后转身看向禄东赞,冷声道:“大相,本宫这里有几个问题,还望你如实回答。” “殿下请问。”禄东赞微微躬身,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种身在公堂的感觉。 李承乾神色漠然下来,淡淡的问道:“本宫听说,在数年之前,吐蕃赞普便已经育有一子?” 禄东赞心里顿时就是一个咯噔,随即他赶紧说道:“不敢欺瞒太子,赞普与蒙妃确有一子,如今八岁,但仅有此一子。” 殿中群臣的神色不由得凝重下来,大唐公主嫁入吐蕃,虽然是正妃,但之前有个八岁的儿子,就有些难堪了。 毕竟大唐要嫁的公主,年龄也没多大。 李承乾点点头,继续说道:“敢问大相,赞普之父,有几子?” 禄东赞一愣,这是什么问题,但他还是赶紧回答道:“回殿下,赞普之父,只有赞普一子。” “那么赞普的祖父呢,他有几子?”李承乾目光刀一样的扫向禄东赞。 禄东赞眉头顿时就紧皱了起来,他的心不由微微一沉,他知道李承乾这个问题绝对不对劲,但怎么不对劲,他一时间却也说不上来。 “回殿下,赞普祖父,有两子,不过长子早夭。”禄东赞小心的抬头看向李承乾。 就见李承乾淡淡的笑笑,说道:“那就是三代单传了……哦,不,说不定是四代,敢问大相,赞普曾祖有几子?” “回殿下,臣记不得了。”禄东赞顿时满脸为难的摇头,说道:“彼时,吐蕃政权尚未统一,有多代传承,但吐蕃王室传至赞普,也已经有三十二代,五百多年,王室支脉亦有不少。” 李承乾平静的摇摇头,说道:“本宫的意思不是这个,本宫的问题,是吐蕃赞普,他还能生育吗?” 李承乾突然的转折,让殿中不少人一愣,随即忍不住的想要发笑,但这个时候,他们敏锐的目光却发现站在最前面的几位宰相和尚书,都没有发笑的意思,甚至神色凝重。 神色凝重? 所有人不由得愕然,但随即,敏锐的他们,脸色同时跟着沉了下来。 刚才太子问的很清楚,松赞干布已经有一个八岁的儿子。 而且仅有这一个。 而吐蕃王室几代以来,都是一脉单传,哪怕曾经有一个生育二子的,也早早就夭折了。 若是大唐仅仅是嫁个公主过去,暂时的稳住边疆,那倒也罢了,但是大唐嫁公主,图谋的不只是现在,还有未来。 若是大唐的公主,在吐蕃能有个一儿半女,那么将来大唐和吐蕃的关系能和善多年。 但若是吐蕃国主终生都只有一个儿子,而且还不是大唐公主的儿子,那么将来不仅大唐和吐蕃之间关系将会重新面对紧张,甚至就连在吐蕃的大唐公主,日子也会变得难过很多。 如果真的是这样,大唐就亏了。 …… 禄东赞何等人也,李承乾最后一个问题,他立刻就听出了这里面滔天的凶险。 现在他算是彻底明白了李承乾这位大唐太子的厉害。 而他们不过是稍微涉及到了一点大唐的夺嫡之争,立刻就被凶狠的报复了过来,而且很疼,很疼。 禄东赞深深的吸一口气,然后沉沉叩首道:“殿下所言有差,赞普如今年不过二十三岁,已有一子,这意味着赞普将来必定子嗣绵延,福泽万世。” “二十三岁,只比本宫大两岁啊!”李承乾抬头看向禄东赞,平静的说道:“且行且看吧,若是三五年来,松赞还是没有能和公主诞下子嗣,那么便请他到长安来一趟,让大唐的名医,替他诊治一番吧。” 禄东赞嘴角不由得一抽,面色肃然的拱手道:“不敢麻烦大唐,吐蕃自有……” “便如此吧。”御榻之上的李世民突然开口,直接定下此事,同时说道:“再有七年,便是我大唐立国三十年之时,告诉松赞,那个时候,他必须带朕的外孙来长安觐见,若是没有……” “外臣领命!”禄东赞脸上突然满是笑容的躬身,同时说道:“赞普必定会为陛下带来一位外孙。”李世民淡漠的点点头,看向下方,说道:“大唐与吐蕃的婚事,至此定下,礼部,民部,宗正寺,太常寺,光禄寺,鸿胪寺,少府寺统一商定婚聘礼节诸事,梁国公统摄诸事,太子和赵国公随时监督。” “臣等领命!”李承乾,长孙无忌,房玄龄,唐俭,李孝恭,窦诞,李道宗等人齐齐持笏领命。 李世民抬头,看着禄东赞,认真的说道:“朕希望大唐和吐蕃能够万世友好,齐心一致,希望吐蕃不要让朕失望。” “是!”禄东赞沉沉的躬身,他现在已然明白,大唐对吐蕃的戒心,因为太子的刚才那句话已然再起。 不仅将来吐蕃在西域的谋划需要更加小心,甚至于如果一旦赞普无法和公主诞生子嗣,那么大唐绝对会想办法介入到吐蕃事中。 这也意味着禄东赞这一次请婚,已经很难达到原本的目的了。 而这一切最初的原因,便是因为他们在来到大唐之后,只拜会了魏王,而没有拜会太子。 如今,便成了太子立威的目标。 御榻之上,李世民心情也没有太好的点头道:“好了,今日便到此,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群臣齐齐俯首。 御榻之上,皇帝已经走了下来。 从李承乾的身边走下。 直入太极殿东厢房。 …… 朝会已散,群臣排列出太极殿。 离开太极殿,群臣各有去处。 门下省和中书省俱在太极殿两侧,甚至司空府也中书省东侧,但其他人需要各去官廨。 此时,其实已经不再太注重礼节了。 李承乾神色平静的向前缓行。 群臣当中,即便是再急的人,这个时候,也不敢超越太子。 今日,仅仅是一句话,赞普还能生吗,便为大唐日后介入吐蕃,留下了引子。 太子,在休养了大半年之后,重新出手。 精准狠辣。 太子依旧是那个令群臣敬畏的太子。 “皇兄!”李泰不知道什么时候追到了李承乾的身侧,甚至行走之间,还超他一步,侧身看向李承乾问道:“皇兄如今身体痊愈,不说何时,你我兄弟猎马比试一回。” 李承乾停下脚步,平静的看着李泰,眼神中没有仇恨和愤怒,只有平静。 无声无息之间,阎立本,杜楚客等人,已经来到了李泰身后。 同样的,李安俨,于志宁,张玄素等人,也来到李承乾身后,甚至还有更多东宫的官员,也逐渐的回到了李承乾身后。 东宫的人心已经初步重聚。 而眼下,气氛也逐渐的紧张起来。 (本章完) 第10章 太宗皇帝,是最要脸的 第10章 太宗皇帝,是最要脸的 太极殿广场上,李承乾平静的目光越过李泰,越过阎立本和杜楚客,越过更多的朝臣,落在更后方太极殿门口,他轻声说道:“青雀,你没有看到吗,魏相他回去找父皇了?” 李泰脸色顿时一变,瞬间转身,身后的群臣之中,不见魏征的人影。 魏征,在李承乾断腿之后,虽然没有一次去过东宫,但却不停的喝止群臣,不得胡乱议论储君之事。 私底下虽然管不住,但在明面上,没有人敢说妄言一句。 但凡有冒犯的,立刻就会被魏征给撵出朝堂。 甚至于魏征还亲自上书皇帝,虽然没有什么效果,但态度在那里。 所以,整个朝堂,表面上还是宁静的。 如今虽然已经散朝,礼节要求没那么重要,但是李泰的行为,但凡行差踏错,立刻就会被魏征弹劾。 谁让他谋储呢。 李泰嘴角微微抽搐,转身看向李承乾,脸上勉强挤出笑容,同时说道:“青雀只是在关心皇兄的伤势,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吗,青雀,父皇之前说的让你多搀扶皇兄的话,你是全忘了啊!”李承乾轻叹一声,摇摇头道:“父皇还说,让你多帮你皇兄多分担一些事情,这话你可能没在意,但为兄都记着呢……长史,传孤令,三日之后,东宫恢复常事。” “喏!”于志宁肃然拱手。 “三日后,请诸学士于东宫授课;行文中书省,将需要东宫处置的公文移送过来;派人至尚书省,若有不服之事,请至东宫。”李承乾轻飘飘的一句话,身侧四周的群臣,全部都肃然躬身道:“喏!” 东宫行事,授课,处政,还有听诉。 尤其是听诉,更是要命。 授课,不过是东宫的几位庶子,崇文馆和弘文馆的学士,还有太子詹事少詹事,给太子教学,讲授处学之道。 处政,是中书省将经过挑选后的少部分公文,送到东宫来,由太子和十数名东宫属官来处理,学习将来治政之道。 这些都不要紧,真正要紧,乃至于要命的,是最后一条,听诉。 贞观十年,皇帝下诏:今后凡有诉讼,经尚书省判决不服,则上启东宫,由太子裁定。如果仍然不服,则上奏到朕这里。 三省六部九寺五监,御史台,十二卫,天下三百六十州,一千五百五十七个县,每日不知道有多少摩擦事情,多少矛盾。 一般情况下,地方能处理的,不会报到长安。 六部九寺五监,御史台,十二卫,内部能处理的,绝对不会闹到尚书省。 尚书省能够处理的,绝对不会闹到太子的手里。 而一般来讲,真的要落到太子手里去处理的诉讼,绝对不会是小事。 有的是真的麻烦事,有的则可能是要命的事情。 每一个官员,难免会被人弹劾。 若是在三省六部之间处理掉,那就都不是事,但如果落到太子手里,就等于太子拥有了处置他们的权力。 东宫左中右三庶子,东宫詹事少詹事,中舍人,舍人,无数臣属,如果真动起来,整个朝堂都会紧张起来。 有了这封圣旨,太子便拥有了监察百官之权,东宫真正的力量就会横行朝堂。 这才是皇帝赋予太子真正的权利。 李承乾卧床休养大半年,做的最多的就是反思。 他明明有更好的政治手段来保住自己的位置,但偏偏用了最差的。 他是太子,而他的那位父皇,太宗皇帝,是最要脸的。 只要他不出错,稳重行事,他那位父皇,绝对不会强行废了他。 不然史书会有非议的…… …… 李承乾目光看向李泰,轻声说道:“青雀,孤听说你行事时常张扬,无故侵扰百姓,回府之后又多有乖张,肆意打骂仆从,你要注意,弄死人就麻烦了。”李泰脸色顿时一变,看向李承乾的眼中充满了惊骇。 如果说前面的侵扰百姓,是只要有心人就能够搜集到的信息,那么肆意打骂仆从,甚至打死人,就是魏王府极深的隐秘了。 李泰顿时敏锐的意识到,他的皇兄,在他的府上安插了人手。 “皇兄……”李泰想要说什么,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在这个时候,杜楚客稍微上前半步,对着李承乾拱手道:“太子殿下教训极是,魏王平日编书劳累,关了门之后,难免放纵一些,累及殿下关心了。” 李承乾似笑非笑的看向杜楚客,说道:“青雀私底下的行事,孤这个做兄长的,还是要管的,不过平常而言,若不是闹得有人受不了,私下里出来抱怨,孤也知道不了。” 于志宁上前半步,对着李泰拱手道:“太子为诸皇子之长,管教诸弟品行,本就是该为之事。” “皇兄教训,青雀记下了。”李泰沉沉的叩首,俯身的瞬间,眼底满是愤恨。 看样子,他的府里,是该要清洗一遍了。 李承乾平静的看着李泰,眼神闪过一丝玩味,魏王府的确该热闹一下了,不热闹一下,人心惶惶,他怎么介入呢…… “殿下!”一个轻柔的声音在侧畔响起,打断了李承乾的思绪。 李承乾转身,赫然看到一名青衣内侍站在身侧。 青衣内侍对着李承乾沉沉拱手道:“殿下,陛下有召。” 李承乾转身看向太极殿的方向,拱手道:“臣领旨。” …… 起身后,李承乾目光看向于志宁说道:“长史,东宫的事情先准备起来吧,授课,处政,听诉,依序安排。” “喏!”于志宁肃然拱手。 东宫的一切,要恢复常态了。 李承乾平静的看了李泰一眼,目光又落在了后面的禄东赞身上,目光幽幽一转,便朝太极殿后方的两仪殿而去。 行走间依旧有些缓慢,但端庄的仪态,让四周的官员全部躬身让路,凛然敬畏。 看到李承乾离开,李泰顿时忍不住的攥紧了拳头,他刚才怎么就被吓住了呢。 “殿下。”阎立本的声音在侧后响起,李泰下意识的转身,就见阎立本对他使了个眼色,然后郑重说道:“殿下,该回去了。” 李泰下意识的要说什么,但随即就平静了下来,拱手道:“叔父所言极是,本王是该回去了。” 说完,李泰侧身看了于志宁一眼,拱手施礼后,然后转身离开了。 不管怎么说,于志宁在他小时候都做过他的老师,尊师这一点,李泰还是做的到的。 于志宁拱手还礼,心中轻叹一声,太子终究是储君,非亲王所能窥伺啊! …… 两仪殿前,李承乾稍微整理了一下衣着,然后平静缓慢的走上台阶,到最后他的脸色已然绷紧。 迈步走入太极殿,一身黑底金丝蟒袍的李世民已经手捧一本奏折坐在御榻上,而魏征则不见了踪影。 李承乾走入殿中,然后恭敬的拱手道:“儿臣见过父皇。” “承乾。”李世民微微放下奏本,抬头看向李承乾,目光落在他的左腿上,然后神色郑重的问道:“承乾,你的伤势究竟如何了,今日又是怎么回事?” 李承乾脸色顿时肃然起来,他知道,今天的朝会,他虽然巧妙的用了一些手段,但这些手段根本瞒不过他的父皇。 东宫内外不知道有多少皇帝的眼线,或许之前他没有怎么在意,但李承乾今日在太极殿出了那么大的风头,皇帝自然要弄清楚。 面对皇帝猜疑的目光,李承乾拱手道:“儿臣的伤势尚可,至于今日,是用了一些机巧,父皇请看。” 说着,当着李世民的面,李承乾解开了袍服…… (本章完) 第11章 承乾,父皇是在为你的未来清除障碍 第11章 承乾,父皇是在为你的未来清除障碍 两仪殿中,脱去蟒袍的李承乾,神色轻松了不少。 一身黑色贴身内袍让李承乾看起来有些消瘦,而更令李世民在意的,是一件黑色藤木半身甲,从李承乾腰部蔓延下去,紧紧贴合在他双腿上,甚至就连双足都全部包裹。 “儿臣这是效仿明光铠的胫甲,做的一件腿甲,因为是藤木制作的,所以连脚掌也一块包了起来,最后在腰部勾连,用右腿作为支撑,行动起来,便看不出异样。”李承乾很是坦然,他几乎可以肯定,在工匠制作的时候,图纸已经到了皇帝的手里。 很多东西,宫外的李泰一无所知,宫内的皇帝却是无所不知。 其实皇帝不仅在防李承乾,同样也在防李泰。 李世民坐在御榻上,看着穿着李承乾身上的藤木半身甲,点点头道:“这倒是颇有点刘宋北府重步兵的味道。” 李承乾轻轻躬身,实际上如今这个时代,将士们所穿的战甲,都是分开的。 头盔,胸甲,裙甲,胫甲。 李承乾做的,是将裙甲和胫甲连在了一起,甚至还将脚甲,也连了起来。 远远看起来,别有一番味道。 李世民回过神,看向李承乾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藤木很轻,不费多少力气,而且儿臣这里,左腿膝盖处,是竖直的,无法弯曲,行走时全靠右腿向前,而左腿只起一个一时支撑的作用,缓缓行走,没有什么异样。” 李承乾看着李世民似乎并没有听进去的模样,知道他心思不在这里,所以便直接说道:“到了战场上,在一些特殊的山地丛林地形,的确可以轻便一些,加以布甲,可防蚊虫叮咬,地面的石子划伤之类,但容易起火。” “藤甲不上油,起火便没有那么容易。”李世民终于回过神,看向李承乾,说道:“还真是难为你了。” 这样的半身甲,因为左腿无法完全,所以前行之间,就只能够右腿和腰部用力,这并不容易,很费力气。 李承乾躬身道:“今日若非是吐蕃国使前来,儿臣也不至于如此,吐蕃人野心重重,若是察觉儿臣伤势不佳,恐怕会更加加重其野心,所以儿臣才出此下策。” 李世民的脸色微微的沉了下去。 吐蕃人狼子野心,别人看不出来,他看的出来。 松赞干布请婚的手段,总是先礼请,别人不允,便派大兵压境,打不过再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这种人看起来能屈能伸,但实际上所图甚大…… 略微沉吟,皇帝开口道:“承乾,刚才禄东赞说了,松赞不过二十三岁,未来不可能会没有子嗣的。” 联姻不只是嫁女,还有后裔。 若有吐蕃有了大唐血脉的继承人,那么在行事的时候,就不会多以战争为主要手段了。 李承乾轻轻垂首,低声道:“父皇,若是吐蕃和大唐实力相差悬殊,那么有子嗣,便是两家沟通的途径;或者吐蕃人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是真心与大唐和谐共处的,自然也会有子嗣;但大唐和吐蕃实力相差并没有那么大,而吐蕃又野心重重……” 稍微停顿,李承乾面色凝重的说道:“父皇,自古至今,后宫有太多手段可以让女子无法怀上龙种,这些,在吐蕃王宫中,儿臣相信,也绝对不会少的。” 李世民的脸色彻底的沉了下去。 这些事情,别人不知,他还不知吗? 他父皇为太上皇后,前前后后也生下了不少子女,但偏偏有一个人,始终难以有孕。 这个人便是张婕妤。 尹德妃还有个儿子李元亨,而张婕妤却始终无子。 这里面究竟有没有猫腻,只有被张婕妤得罪最深的李世民最清楚。大唐如此,吐蕃又怎么可能好的了。 如果吐蕃人刻意不让大唐公主怀中子嗣,那么这一次的赐婚,大唐恐怕就要大赔本了。 李承乾轻轻低头,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 文成公主下嫁吐蕃,大唐不知道陪送了多少嫁妆。 几乎将整个吐蕃的文化程度在极短的时间内提升了一个层次。 若是吐蕃人不想让大唐的公主有孕,那么大唐就没必要送那么多聘礼了。 终于,皇帝抬头,轻声说道:“承乾,青雀在编写《括地志》的事情,你知道吧?” “啊!”李承乾诧异的抬头,怎么就说到《括地志》了。 李世民从御榻站了起来,大踏步的朝着左侧的帷帐之后走去。 李承乾赶紧跟上,这一次,他的脚步快了许多,不过脚步之间的跛状,也越发的明显。 …… 黄色的绸布被掀开,露出了后面巨大的大唐疆域图。 李世民手里的细竹棍落在西面的吐蕃上。 “吐蕃,吐谷浑。”李世民说着,手指从西面转到北面:“回纥,铁勒,突厥,契丹,靺鞨,乃至于高丽,百济和新罗。” 李承乾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括地志》,《括地志》,做的竟然是这个吗? “大唐天下一统,内部安稳,朕有虑者,不在内而在外,吐蕃确有威胁,但短期之内,还是很难对大唐有威胁的,所以就眼下而言,大唐真正的威胁在东岛三国。”李世民重重的敲在高丽之上。 李承乾的神色肃然起来。 李世民微微侧身,看向李承乾,说道:“你虽然文治还行,但武功太差,父皇若是将这天下交到你的手里,那么若是将来有一天,高句丽,吐蕃,西突厥,同时暴乱,你怎么办……你没办法的,所以父皇要为你提前清除掉所有的威胁。” “是!”李承乾神色感动的躬身,但是俯首之间,眼神漠然。 “要攻打高丽,那么地形必须熟知。”李世民轻叹一声,说道:“所以父皇才让青雀去编写《括地志》,如今看来,也可以将吐蕃也加入其中。” “是!”李承乾认真的拱手。 “承乾。”李世民转过身,看向李承乾,说道:“《考工记》知道吧?” “《周礼·考工记》,上面记载了车舆、宫室、兵器以及礼乐之器等的制作工艺和检验方法,弓箭刀车辇船之类,尽在其中。”李承乾抬起头,看向李世民。 “时移世易。”皇帝认真的看着李承乾,说道:“青雀在编写《括地志》,你如今身体好转,便开始编写《考工志》吧,为了高丽,为了大唐。” “儿臣领命。”李承乾忍不住“激动”的拱手。 李世民满意的笑了。 (本章完) 第12章 父皇,嫡次子,善行玄武门啊!(入库了,求票,推荐票,月票) 第12章 父皇,嫡次子,善行玄武门啊!(入库了,求票,推荐票,月票) 两仪殿内,李承乾在内侍的服侍下,重新穿好了蟒袍,然后肃然站立。 李世民坐在御榻上,看着笔直的李承乾,目光终于柔和了下来,轻声道:“承乾,平日行事也不要太累着了,你的腿伤,日后……” “孙真人说,儿臣的腿伤虽有些严重,但儿臣将养还好,也并非完全没有办法,听说前隋巢元方有些法子留了下来,只是不知道其后人如今身在何处,还需找找,想来还是有办法彻底痊愈的。”李承乾认真的抬头,直直的盯着李世民。 看着眼前倔强的儿子,皇帝的心里不由得轻轻一软,轻叹一声说道:“那好吧,东宫一切照旧,不过你伤好之前……” “儿臣这幅半身甲,虽然在大朝时看不出太大问题,但是将来上马骑射,坐卧宴请之时,难免会出问题,这些便只能拜托青雀代行了。”李承乾低头,面容不由得有些苦涩。 “便如此吧。”李世民摆摆手,说道:“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喏!”李承乾拱手道:“儿臣告退。” …… 李世民斜靠在御榻之上,看着李承乾缓缓走到了两仪殿门口,他突然开口:“承乾!” “儿臣在!”李承乾诧异的回身。 “有时间多去看看稚奴和兕子,自从你病了之后,他们两个有好几回要去看望你,都被朕拦了下来,你现在好了,就多带他们去北苑转一转,一起散散心。” “儿臣领旨。”李承乾拱手之间,脸上带出了温煦的笑容。 皇帝轻轻摆手。 “儿臣告退。”李承乾躬身,然后转身迈步走出了两仪殿。 看着李承乾离开的背影,李世民长长的松了口气,眼底却是一片复杂。 如今,他的这个太子,终于感受到了威胁,开始重新振奋。 但是…… 李世民的目光落在李承乾的左腿上。 天下没有跛脚的太子,也没有跛脚的皇帝。 晋惠帝司马衷的那个傻子,一句“何不食肉糜”,臭名昭著直到今日。 更别说,还有八王之乱导致的天下崩溃。 跛足,跛足。 从整个天下的角度看来,跛足太容易成为他人不臣的借口了。 难以服众,难以让天下人臣服。 容易引起天下动乱。 这样的太子,在先天上,对皇权就是一种伤害。 目光逐渐的抬起,皇帝的眼神冰冷而坚定起来。 承乾,若是你的脚,就这么彻底的跛了,那就别怪父皇…… 想到这里,李世民不由得轻叹一声,若是李承乾的脚,真的就这么跛了,那么一切反倒容易了,然而现在,听他自己的话,他的脚,还有救治的希望…… 再看看吧。 “来人!”皇帝再度抬头,一侧的内侍监张阿难小心的走了过来,拱手道:“陛下!” “将今日太子关于吐蕃不会让公主有子嗣的奏论,告诉魏王。”李世民看了张阿难一眼。 张阿难立刻拱手领命:“是!” “还有,告诉礼部和光禄寺,公主入吐蕃的嫁妆,降低一等。”皇帝的拳头死死的攥了起来。 若吐蕃人日后会是大敌,那一切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传旨侯君集。”李世民目光抬起,看向一侧的大唐疆域图,轻声说道:“让他派出一队精锐斥候,前往羊同,朕要知道吐蕃和羊同摩擦的详情,另外,传令兰州刺史杜凤举,鄯州刺史李玄运,加大开放大唐往吐谷浑行商的商队数量。” 张阿难立刻拱手领命:“是!” 李世民坐在御榻,神色平缓下来,看向大唐疆域图,轻声说道:“先灭高丽,灭了高丽之后,再往吐蕃吧。” …… 太极门下,李承乾平静的走入宫道之中。 两侧的宫墙之上的禁卫士卒齐齐俯首。 李承乾只是平静的走着。 《考工志》,《括地志》。 《考工志》如何能和《括地志》相提并论。 《括地志》是天下统一的象征,而《考工志》不过是天下统一的工具罢了。 两者相较,高下立分。 而且,天下百工即便是琢磨到极致,也不过是另外一个鲁班而已。 但,大地,地理,那代表的是后土和神农。皇帝的偏心啊,真的是不要太明显。 更甚至于这会很明显的向群臣表达他的倾向。 聪明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皇帝的心思。 看着对面的承天门,李承乾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的父皇对青雀的偏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谁让青雀是他的嫡次子呢。 青雀类朕这番话,也不是说了一次两次了。 不过若是李泰真的像他的话,恐怕真正会日夜不安的人是他吧。 玄武门,就是他这个嫡次子做的。 李泰如果真的强行取代掉李承乾,皇帝难道就不担心李泰在取代李承乾的同时,也将他也一起取代掉吗? …… 将这个念头存在心头,李承乾继续在宫道内前行。 现在的李泰,对李承乾而言,还构不成威胁。 李承乾毕竟做了十五年的皇太子,长安百官或许因为他这一年的深居简出,还有传闻中断腿跛脚有所疑问,但天下三百六十州的刺史,可没那么那么快得到消息。 尤其过了今日之后,李承乾表现出的自己没有跛脚,以及熟练的政治手段,会极大的挽回人心。 他的父皇就是现在想要让李泰取代他,也没有那么容易,他还需要时间。 起码要在李泰《括地志》完成,同时名望散播出去之后,而且还需要李承乾再做错什么事情之后。 所以李承乾还有时间。 在短时间,在李泰《括地志》完成之前,李承乾只要不犯错,那么他就不会被废。 然而,他所有的一切都在皇帝的掌控之中,只要皇帝需要的时间到了,那么李承乾该废也一样得废。 所以,李承乾需要在皇帝确定对他动手之前,先对李泰下手。 让李泰来一次玄武门! 哼哼! 无非时机而已。 李承乾收敛心中的冷笑,神色再度肃然起来,李泰从来不是他的对手,他的对手,只有他的父皇。 然而在长安,不管李承乾做什么,都很难逃出皇帝的掌心。 就算今日李承乾收拾了李泰,也还有李治,李恪等等。 他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兵权才是基础。 但在长安,谁碰兵权,谁死。 所以,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高句丽,这三个字顿时蹦出在李承乾的脑海中。 他的父皇南征北战称天可汗到今日,真正能够让他不甘的事情不多。 玄武门的事情始终是他的阴影,所以这些年,他才会做什么都试图超过他的父亲。 而到了如此,他已经做到了这一点,所以他瞄向了更远大的目标。 隋炀帝杨广,高句丽。 超越杨广,灭了高句丽。 《考工志》、《括地志》,都是为了这件事做准备。 杨广亲征高句丽,所以,他的父皇,后来也亲征了高句丽。 那么这个时候,坐镇后方转运粮草的李承乾,就来了机会。 这个时候的他,就有了最名正言顺的碰触军权的机会。 …… 前方,承天门已在眼前。 李安俨站在明黄色步辇之下,等着李承乾。 李承乾轻轻一笑。 晨光从东方射下,铺倒在承天门外。 如同金色的长阶一样。 求票,求票,大家知道我的,上架后,日日三更不会短的 (本章完) 第13章 皇兄伤了,就该歇息,诸事还是青雀代劳吧 第13章 皇兄伤了,就该歇息,诸事还是青雀代劳吧 夜色之下,阎立本快速的穿过幽静的亭廊,朝魏王府书房而去。 烛火闪烁,阎立本刚刚走到了书房门口,一只墨砚已经从书房内直接飞了出来。 “砰”的一声,墨砚砸在门外的石板上,顿时碎成四块,一大片的墨汁四散飞溅起来,差一点直接溅在了阎立本的官袍上。 阎立本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叔父!”书房中正在发火的李泰,看到扔出去砚台差点砸到阎立本,他吓了一跳,赶紧起身,上前对阎立本沉沉拱手道:“叔父,无恙否,是青雀失态了,还请叔父宥谅!” 阎立本深吸一口气,迈步进入了书房之内,抬头看向一侧的杜楚客。 杜楚客无奈的耸耸肩。 魏王发火,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太子。 太子今日出现在群臣面前,打破了群臣对于太子跛脚的猜测。 太子今日对吐蕃的针对,让群臣想起了之前那个威严肃明的太子。 尤其是最后,太子提起的听诉之事,更是让人生畏。 这一天时间,整个长安对于太子的风评已经彻底扭转,已经很少人在说换太子什么的。 也怪不得魏王会发火,太子不过是轻轻一出手,几乎就毁了他们大半年的努力。 “是臣告罪才是。”阎立本对着李泰认真拱手,然后说道:“今日将作监公事繁复,以至于臣到了如今才来向殿下请安,是臣不对在先。” “叔父说的哪里话,叔父请上座!”李泰稍微松了口气,然后引阎立本在左侧上首坐下。 …… 棕榻青瓷,书架浓墨。 阎立本看向书房四周角落,平静的开口道:“你们都出去吧。” 四周角落阴影里的侍女,站出对着李泰轻轻躬身,李泰在主位坐下,摆摆手,四位侍女这才从书房退了出去。 “吱呀”一声,房门关闭。 李泰下意识的看向了阎立本。 “若是殿下为了今日太子的所言所行而感到困扰,臣觉得大可不必。”阎立本抬头,看向李泰,看向杜楚客,平静的说道:“今日太子所做的一切,根本在于他造成了他的伤腿没有那么严重,有恢复可能的假象,所以群臣才会改观,但如果太子的伤依旧很重呢?” 李泰,还有杜楚客,不由得同时挑眉。 阎立本说的没错,李承乾今日做的这些事情,之所以能够、让群臣敬服,真正的根本,是朝臣看到了一个有些恢复正常的太子。 一个在太宗皇帝在外巡行时,能够妥当的处理一切朝政事务的太子。 但如果李承乾的腿没他们想象的那么好呢,甚至于就像当初他们所知的那样。 断腿跛脚呢? 如此一来,李泰他们的压力,也就彻底的不见了。 “还请叔父细说。”李泰松了口气,然后认真的看向阎立本。 阎立本点点头,然后说道:“臣今日一直站在后方,原本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直到太子殿下,走到了太极殿的台阶之前,然后一步迈上台阶,这个时候,臣才发现,太子殿下的行走,一直都是右腿在用力拖着,而左腿只是在被拖……” “这不就是跛脚了吗?”李泰忍不住惊喜的打断了阎立本,随后又怎么道:“可是不对啊,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跛脚啊!” “臣猜测,太子殿下很可能制作了某种机关,用来支撑他自己正常行走,但他的腿依旧有伤,甚至于伤的更严重。”阎立本转头看向了杜楚客。 杜楚客直接点头,说道:“太子殿下的伤势必定不轻,不然的话,安心休养便是,如今做这种手脚,只能说明太子殿下的腿脚伤势,可能比我等最初预想的还要更加严重。”杜楚客说着说着,自己忍不住的兴奋了起来。 李承乾,太子李承乾。 只有太子被废掉,魏王更进一步,他这个魏王长史才可能更进一步,成为太子詹事。 李泰还算有些清醒,虽然一样兴奋,但还是忍不住的看向了阎立本:“叔父,真的是如此吗?” 阎立本轻轻点头,然后说道:“臣今日之所以来的晚了些,就是因为臣在将作监和工部仔细调查了东宫这些日子的动静,虽然说将作监和工部没有什么异常,但是在少府寺,却有人悄悄的调用了两副藤甲。” “藤甲,东宫?”李泰瞬间就联系了起来。 “应当是如此,臣不知道太子殿下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无疑,东宫有人,用这两副藤甲改造成了一副能支持太子殿下勉强行走的机关具械,而太子殿下,他的腿脚依旧不利索。”阎立本说的尽管含蓄,但也已经是在直说,李承乾跛了。 天下哪有跛脚的太子,所以李承乾的太子之位终究还是要被废掉的。 李泰沉沉的松了一口气,拳头忍不住的握了起来,还用力的虚砸了两下。 “但这些,我们还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的。”杜楚客第一个反应了过来,看向李泰,说道:“殿下,天下事,该是怎样就是怎样,太子如此欺骗朝臣是不对的。” “这话不错,皇兄伤了,就该歇息,他事还是青雀代劳吧。”李泰抬头看向阎立本。 阎立本轻轻摇头,说道:“太子殿下虽然身体不好,但具体如何谁也不知,我们首先应该做的,还是弄清楚殿下的伤势如何。 若是殿下日后好转,我们现在外传谣言,不仅会让天下人觉得我等不顾兄弟之情,甚至还有陷害之嫌。” “那怎么办?”李泰的声音莫名的沙哑了起来。 “让太子殿下自己弄出破绽来。”阎立本略微沉吟,然后说道:“太子殿下手上的那件东西,虽然能够帮助他行走,但行走之间速度并不快,而且不只如此,便如太子殿下自己所说,骑马,坐卧,行大礼都有问题。” “骑马?”李泰挑了挑眉,看向杜楚客:“长史,陈国公再有一个半月就回朝了吧?” “应该会是腊月初一,正好祭祀太庙。”杜楚客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点头说道:“大将军回朝,太子亲迎,那么必然要骑马,之后祭祀太庙还要叩首行礼,除非太子不去……” “那不就正好坐实他的腿伤了吗?”李泰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不去也比被人戳出自己的伤势来的好。”阎立本摇摇头,说道:“换做是臣,那么臣绝对不会去。” 李泰脸色顿时一沉,那样的话,他就算是代替太子去了,让百官质疑太子的声浪变大,也依旧难以彻底废掉太子。 日后只需要李承乾穿着他的那副机关出现在人前,李泰做的照样无用。 “得毁了那件东西。”李泰忍不住的咬牙。 “所以,最好还是让太子去,让太常寺在礼节设定上,避免太子行跪拜之礼。”杜楚客眯着眼睛,说道:“若是有人不经意的用长槊槊杆扫到太子的左腿,恰好打烂那副机关,如此,太子的跛脚就会曝光在天下人前了。” 李泰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阎立本皱了皱眉头,说道:“这样会不会太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阎立本顿时收声。 …… 魏王府内侍总管站在书房中,将一封密信递上。 李泰疑惑的打开,看了一眼之后,立刻合上,然后他才递给阎立本和杜楚客,说道:“是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太子奏禀父皇,说是吐蕃很有可能会因为不想让大唐公主的后裔拥有继承吐蕃王位的机会,所以,他们可能会故意不让大唐公主有孕。” 阎立本和杜楚客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本章完) 第14章 午夜惊梦,佳人慰藉 第14章 午夜惊梦,佳人慰藉 书房之内,阎立本低头看着密信,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太子和陛下的密谈,怎么可能会被传出来吗,而且如此准确,偏偏还只有这一件事? 阎立本将手里的密信递给杜楚客,然后抬头看向李泰,沉吟着说道:“殿下,这封密信,很有可能是陛下让人传出来的,殿下以后的这条线,就不要再用了。” 李泰脸色微微一变,他在宫中有眼线,这不奇怪,谁家在宫中没有眼线。 关键是,这些眼线很难将宫里真正有用的消息传出来。 越是接近皇帝,外人的眼线就越难渗透进去,李泰也是一样。 当然,这些眼线的存在,皇帝也是知道的,因为皇帝和朝臣,有的时候需要这么一条隐秘的消息传输渠道。 甚至于,皇帝会刻意留着这些眼线,让外朝的群臣,知道他在宫中无恙。 当然,这些眼线基本集中在前朝,越是往后宫,这样的眼线就越少。 真要有人将眼线安插到了后宫,那么这样的人,他就该死了。 杜楚客神色平静,李泰的脸色反而是有些难看,他早年也是在宫里住着的,后来他出宫的时候,当初跟着他的那些人,并没有全部出宫,剩下的也就在宫里留了下来。 李泰悄悄的养着他们的家人,而他们也从宫里偶尔传出一些有用没用的消息。 当然,这不重要,李泰为的是日后,日后万一他们中有人到了父皇身边…… 没想到,这条线现在就不能用了。 …… “陛下让人将消息传出来,必然是有用意的。”杜楚客看向阎立本,问道:“阎公,你觉得陛下这是何意?” 阎立本略微沉吟,说道:“此事要看陛下想怎么处置吐蕃,吐蕃在大唐西北,中间又有吐谷浑,党项,苏毗,羊同相隔,就眼下来讲,征伐吐蕃并不现实,而且如今吐蕃又来请婚,只是吐蕃人的诚意又有所欠缺……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自知有失,然后自己弥补,所以,这东西,或许是陛下让我等传给吐蕃人,让他们警醒的。” “告诉他们太子在盯着吐蕃,大唐在盯着吐蕃,吐蕃最好最快和公主生出一个子嗣出来,若是不能,那么就别怪大唐用手段了。”杜楚客微微点头,同意了阎立本的看法。 皇帝现在还不想和吐蕃撕破脸,但是吐蕃的险恶用心,又被太子给挑明了。 太子不满吐蕃,甚至提防吐蕃。 若是吐蕃不能早日和大唐公主有子嗣,那么太子便会推动对吐蕃用手段,甚至是用兵。 在极短的时间内,阎立本和杜楚客,就将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推了出来。 “陛下在用太子,来逼迫吐蕃人,偏偏又让殿下将此事透露给吐蕃人,那这样会不会让吐蕃人觉得我大唐内斗不休,从而让他们越发的放肆,小觑我大唐。”杜楚客说完,皱着眉头看向阎立本,也看向李泰。 原本还有些窃喜日后会让吐蕃人仇恨太子,而为自己所用的李泰也顿时清醒了过来。 “吐蕃狼子野心。”阎立本轻轻的敲敲桌案,然后说道:“陛下何尝不是在考验魏王,所以此事,我们只能这么做,将消息透露给吐蕃人的同时,严厉的告诉他们,若是吐蕃人真的有别样的心思,魏王和太子一样,都不会放过他们。” 说完,阎立本看向李泰,严肃的说道:“通完这则消息后,魏王府要切断一切和吐蕃人的联系,日后任何吐蕃人来见,一概不见。” “先冷他们一段时间,太子那里他们是得不到好脸色,到时候还是得来求殿下,那个时候,他们便只能由殿下来拿捏了。”杜楚客将后续的手段补充了出去。 阎立本点点头,说道:“但殿下需要记住,吐蕃人在贞观十二年敢突袭松州,若是日后真的和大唐公主没有子嗣,那么他们就很有可能再突袭大唐,那个时候,这一切可能就是殿下的事情了。”李泰面色凝重的点点头。 将来如果吐蕃人真的再突袭大唐,和吐蕃人有往来的他要承担极大的责任。 更甚至于如果他做了皇帝,吐蕃突袭大唐,就是在突袭他。 需要应对的,就是他的事情了。 “本王记住了。”李泰认真的点点头,心中对于和吐蕃人的交往已经划下了准线。 阎立本和杜楚客相互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的轻松之意。 “不管怎样,太子也好,吐蕃人也罢,对殿下而言,都不是最重要的,对殿下来讲,最重要的,是将《括地志》编修完成,这样,殿下才能够说其他,不然机会可能就会落到其他人的手里了。”阎立本最后叮嘱了一句。 “是!”李泰肃然拱手。 …… 不知道什么时候,阎立本和杜楚客已经离开,书房之中只剩下李泰一个人。 将李承乾和吐蕃人的事情再次清理出一个清晰的头绪之后,李泰才稍微松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外:“殿下。” 李泰下意识的抬头,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府中的内侍令魏福,面色冷漠了下来,冷声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魏福拱手道:“殿下,府里是查出了几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但和太子有关的一个都没有。” “没有,是没查出来吧,继续查。”李泰的神色不由得一狠,今日李承乾说他府里死了人,李泰心里顿时就是一个咯噔。 “是!”魏福沉沉躬身,然后小心的开口道:“殿下,有些事情,不一定是府里的人做的,也有可能是外面的人,最近入府的外人,着实不少。” 李泰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如果说问题不是出在他府里的人身上,那么很有可能是出在这些时日进入府里的外人身上。 自从李泰开始编修《括地志》,来往他府里的文人墨客不知道有多少,要是有那么一两个钻入后院…… “先查,然后将前院往后院的门封住几处,然后盯住进入后院的外人。”李泰的拳头紧紧的握了起来。 “是!”魏福轻轻躬身。 “还有,去少府寺找个人,将太子用少府寺调用藤甲制作机关的消息传出去,然后找人猜太子究竟拿那些东西做什么。”李泰的嘴角带起一丝冷笑,太子的事情,他不能亲自去做,不代表他不能找别人去做。 太子,皇兄,弟弟我要你的麻烦,是永远不会停下来的。 …… “呃!”一声惊呼在黑暗的房间里响起,躺在床榻上的苏淑下意识的睁开了一眼,然后就看到李承乾满身大汗,一下子直接坐了起来,甚至身体有些颤抖。 “殿下,怎么了?”苏淑紧了紧身上的薄纱,跟着坐了起来,看着不时的李承乾,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左臂,满眼担忧。 “没事,孤只是做了个噩梦!”李承乾有些面色苍白的转过身,眼中满是血丝。 这就是我们的女主了 (本章完) 第15章 承乾,你在长安,为父不安啊! 第15章 承乾,你在长安,为父不安啊! 月光横斜,窗影斑斓。 中堂两侧,火炉微光。 李承乾抱着明黄绢被,坐在短榻之上,耳中闪过内室苏淑有些不安的轻微动静。 李承乾有些苦涩的笑笑。 梦啊,噩梦。 李承乾用力的咬牙。 他有些记不住梦里的细节了,但是他父皇带着凶狠,又带着怜悯的声音不停的在他耳边响起:“承乾,你在长安,为父不安啊!” 梦里依稀他的父亲穿着金色明光铠,手里握着锐利的长剑,剑刃抵在李承乾的面前,森寒的刃光照进了他的眼底。 李承乾将自己的头埋进了被子里。 他只感觉头脑一片的沉重。 就连呼吸在这一时间都停顿了下来。 真是一场荒唐的梦啊! 如今仔细回想,虽然很多细节想不起来了,但大体的故事,他还是记得的。 似乎是他的父皇要出征高句丽,但在出征高句丽之前,却亲自提着宝剑来到了东宫,要亲手杀了他。 就在李承乾惊恐的难以理解的时候,他的父皇,太宗皇帝李世民,冰冷又凶狠的说出了那么一番话。 承乾,你在长安,为父不安啊! 为什么,为什么会不安呢? 李承乾不过是刚刚计划,要趁着皇帝亲政高丽的时候,开始触及军权。 他刚刚有了这个想法,夜里,他的父亲就已经在他的梦里提着剑来杀他了。 李承乾尽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虽然说日有所思也有所想,但这么快,怕也是有些不对。 低头之间,梦里最后闪烁的一角,出现在了李承乾的脑海中。 一道人影已经倒在了东宫门外的血泊之中,而那个人赫然正是李泰。 他的父亲是在杀了李泰之后,再来东宫杀他的。 …… 李承乾轻轻的拍拍脑袋,夜梦虽然荒唐,但有的时候,也不是完全的没有道理。 很多时候,那都是一个人潜意识深处经过了无数思想碰撞之后得出的结果。 现在的李承乾,不仅是从在被废后度过了日夜反思的两年时光,甚至从后世人李乾的脑海中,获得了许多后人对他们这段时间的历史记载和评价。 之前的大半年时间,李承乾都在琢磨这些。 至于说他今日之所以会有此梦,恐怕只是因为今日他和他的父皇终于再度见面了。 许修《考工志》,为东征高句丽做准备。 只是他父皇的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李承乾并不怎么相信。 他只是看到了在几年之后,利用他父皇亲征,能够夺取一二兵权的机会,但今夜,他的这个梦,或许是在告诉他,这条路行不通。 如果他真的有这个准备,那么或许他的父皇绝对会在出征高句丽之前,就废了他。 原因只有一个,皇帝亲征高句丽,李承乾坐镇后方,皇帝不安! 呵! 李承乾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他自己夜间的一场梦,让李承乾窥见了他的父皇心里深处最不安的想法。 他害怕在他亲征高句丽的时候,李承乾会在后方作乱。 甚至于这个想法,不只出现在李承乾断腿之后,很有可能在李承乾断腿之前,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父皇的脑海中。 所以,在李承乾断腿送回东宫的时候,他的父皇才会因为一根箭矢而迟疑。 若他那位英明果断的父皇心里没鬼,那掌控宫廷一切的他,就不应该在出事之后,封闭玄武门,而是应该在最短的时间内,派人出玄武门察查一切,但他没有。 他在担心,他在害怕。 当年他的那位表叔,隋炀帝杨广,东征高句丽,三次全部都失败了。 尤其是三征高丽之后,大隋因此而灭亡。 更是让他心悸。所以在出兵之前,他要清理一切后患,而这些后患,其中之一就包括李承乾。 要知道,当年杨广兵败高丽之后,天下纷乱,杨广的两个儿子在乱世当中被立为皇帝。 哪怕仅仅是傀儡,也足够让他的父皇警惕了。 他的那位父皇,当今天子,天可汗,他终究是老了,他已经有十几年没有上战场了。 他开始猜疑了。 更别说还有当年玄武门的事情。 所以他才会如此害怕。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李承乾从马上失足跌落,断腿之后,他的父皇才会那么迟疑。 因为在那个时候,他的父皇已经有了要废掉他的心思。 甚至不只是他,就连李泰,他的父皇也未必就没有废掉的想法。 而最后才会让一无所有的李治捡了便宜。 …… 宫室温煦,但人心冰冷。 李承乾忍不住的摇摇头,他刚才的那番想法,难免有从未来发生的事实中,强行反推的意思。 但……谁又能说那就不是真的呢。 李承乾这一日的行为,或许让群臣改观不少,但他父皇的心底,依旧冰冷无比。 想要让他的父皇改观,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废掉李泰,李承乾心中已经有了一整套的计划,但是如何在废掉李泰之后,让他的父皇放下对他的戒心,这是李承乾之前疏忽了的。 李泰被废,后面站出来捡便宜的人是李治,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李治的身边没有什么可用的助力。 但如果李承乾提前将李治拉到这场夺嫡之争中来呢。 那么他的父皇在选择李治的时候,会不会也有同样的担忧。 而且相比于李泰,李治的城府才更让人李承乾感到可怕,只要点破了这一点,或许就能让他的父皇也感到可怕…… 越想,李承乾越觉得这个想法很妙。 如今这个时候,李泰,还有他的父皇,还有更多的人,都将目光放在了李承乾的身上,让他的一举一动都非常困难。 但若是将李治也引入进来,那么三方混战,一团乱麻。 如今的情况下,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李承乾才方便浑水摸鱼。 高丽的事情,或许他不应该插手兵权,因为他的父皇会死死的盯住,谁插手谁死。 或许对李承乾来讲,那个时候也已经晚了。 他需要更早的着手,更早的从别人不经意的地方着手。 《考工志》,工匠,弩弓……军方。 …… 李承乾终于站了起来,重新走到了里屋,在苏淑的身边躺下。 “殿下可是想清楚了。”苏淑面对面的看着李承乾,眼中的担忧依旧浓重。 李承乾轻轻笑笑,说道:“淑儿,找个时间,带上大郎二郎,一起去看稚奴和兕子去吧。” “嗯!”苏淑咬着下唇轻轻点头。 李承乾轻轻地将苏淑搂进怀里,然后低声说道:“淑儿你知道的,为夫最近处境不好,所以麻烦淑儿帮为夫个忙,缓和一下如今的处境?” “嗯!”苏淑抬起头,满脸期盼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凑到她的小巧的耳边,轻声说道:“淑儿给为夫多生几个儿子吧。” “啊!”苏淑顿时惊讶的抬头,脸上满是红晕。 “你我生的儿子越多,父皇对为夫就越放心。”李承乾伸手,轻轻褪去了苏淑肩头的白纱…… (本章完) 第16章 令皇帝忌惮的东宫班底的强横 第16章 令皇帝忌惮的东宫班底的强横 东方的天空,弥漫起一阵鱼肚白。 李承乾站在丽正殿中,任由两侧的侍女帮他打理着身上的蟒袍,同时看向李安俨,问道:“这几天他没什么动静吧?” “没有,侍卫张思政这几日被安排轮值,每一次他的身边都有我们的人看着。”李安俨目光警惕的看着李承乾身侧的侍女。 丽正殿中,除了他和太子之外,也就只剩下这两人了。 “不用担心,她们是太子妃从苏家带过来的,可以信任。”李承乾微微点头,神色轻松。 “是!”李安俨忍不住的松了口气。 武功苏氏太子妃这一脉,是和太子牢牢的绑定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不像太子妃的亲伯父,驸马都尉苏勖,竟然任魏王府司马,甚至还主持修订《括地志》,在太子生病的这段时间,狠狠的从背后捅了太子一刀。 李安俨下意识的抬头,就看到了李承乾似笑非笑的眼神,李安俨有些讪讪的笑笑。 李承乾深深的看了李安俨一眼,驸马都尉苏勖的事情,李承乾心中自有算计,甚至已经开始布局,不过还早,不急。 “纥干承基那边处理妥当了吗?”李承乾轻飘飘的开口。 李安俨神色肃然起来,拱手道:“已经处理干净了,就看什么人会往里钻了。” 纥干承基其实在数天前就已经被冻死了,但李承乾却已经作出一副他还没死的假象,就是想看看,谁会在纥干承基的身上用力,到时候,李承乾反击起来,是会死的人。 “今日东宫升殿,诸官齐聚,是难得一见的往外传递消息的机会,你,还有孤的注意力,都会从他的身上移开,是他和外面联系的最佳时机。”李承乾眼神冷冽起来。 张思政是东宫卫士,不到休沐的时候,他根本离不开东宫。 李承乾三日之前出现在太极殿,给了朝堂太多的惊讶。 外面的人最急切的想要知道李承乾真实的情况如何,所以张思政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最真实的消息送出去。 如此,正好也可以让李承乾看一看,躲在张思政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他在东宫也已经有好几年,对孤一直也很忠心,若不是有很特殊的人物说了什么,他必然不会背叛孤的,而且在东宫这样的人也不只是他,那个人才是真正负责传送消息的。”李承乾抬头看向李安俨。 李安俨神色肃然的拱手:“喏!” “快下值时,孤会赐诸人不少丝绢,之后,你派亲信之人跟着送到各人家中,然后再让人赶到平康坊门口埋伏,孤要看看,东宫官员当中,究竟会有谁在今日去平康坊见客,盯死他们的客人,孤要知道那些人究竟是什么人。”李承乾面色冷峻。 李安俨轻轻躬身,他沉吟着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能够说出来。 太子的计划,在看来颇为有些儿戏。 太子怎么会知道那些人,今夜就一定会去平康坊见人。 太子为什么就那么确定,他们今夜一定会在平康坊交易消息。 不过李安俨没有多少别的想法,查缺补漏就是了。 李承乾抬起头,听着外院传来的声响,轻声说道:“好了,他们已经都来了。” …… 崇德殿中,十数朱紫庄严肃立,恭敬垂首。 李承乾缓慢的从侧殿走入,然后平静的走到了中央的主榻上坐下。 群臣垂首之间,眼角余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李承乾的腿上。 李承乾的步伐虽然缓慢,甚至相比于在太极殿的时候还要更慢,但能看得出来,并不跛。 这几日,长安城中对于太子身体状况的猜测,在暗地里吵的很凶。 甚至于有一种说法甚嚣尘上,那就是太子借助机关之术,才能在行走间看起来毫无异样。 本来这种说法传的很凶,但随后,从魏征府里传出来一句话,若真有那么一种机关,对天下苍生而言也是好事,但谁能制得出来? 百官心中一愣,但随即就四处找人制作,但结果谁都制不出来。 即便是魏王妃的亲叔父将作少匠阎立本,尝试之后,也以失败告终。 群臣的目光看着李承乾的腿上,虽然说因为没人能制造得出那种机关,所以导致传言消散,但传言中关于那种说法的弊端却也有不少被人记了下来,就必须太子在坐卧之间,极为的不便…… 李承乾平静的坐了下来,袍裙之下,能清楚的看到太子的乌皮六合靴露出出来…… 坐卧自然,神态庄肃。 看不到任何机关的痕迹。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于志宁,李怀俨等人已经在前方拱手,其他人立刻回过神,跟着对李承乾行礼。 “众卿平身。”李承乾脸上的神色异常的冷漠,双手垂于主榻两侧,视线在在场的每一名东宫官员身上扫过。 东宫群臣甚多,然而来到东宫参事的,基本都是主职在东宫的官员,像太子少师房玄龄,太子少傅高士廉,除了每月来一次,象征性劝谏上几句,基本就会离去,他们不会在东宫久待,免得被皇帝猜忌。 站在诸臣左上的,是东宫诸臣之首,太子詹事于志宁,统率东宫内外诸事。李承乾因为断腿受伤,东宫闭门大半年,然后一开门,就从外引入大量的卫士,于志宁立刻着了急。 因为他是和太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于志宁身后,是太子少詹事、行太子左庶子张玄素,国子司业、太子中庶子孔颖达,宗正少卿、太子右庶子李百药。 张玄素是于志宁的副手,其他孔颖达,李百药在东宫多以授学劝谏为主。 这几人是外官,而东宫三内官是太子家令李怀俨,太子率更令、前太子仆长孙祥。 左侧俱为东宫四品以上官员,但做事的,多是站在右侧队列稍后的五品及以下官员。 …… 站在右侧上首的,是弘文馆学士、前太子率更令欧阳询,还有弘文馆学士兼太子崇文馆学士颜师古。 这二人负责教导李承乾的学业。 尤其欧阳询,刚从太子率更令迁任弘文馆学士,之后由太子仆长孙祥升任太子率更令。 两人的身后太子中舍人、太子崇文馆学士萧钧,太子洗马令狐德棻。 他们两个是东宫行政的中坚力量,上传下达,都是他们二人的事情。 萧钧是梁国公萧珣之子,前相、前太子少傅、歧州刺史、宋国公萧瑀的亲侄子。 令狐德棻曾是淮安王李神通的记室参军。 其他太子舍人裴宣机,太子舍人张大象,太子舍人赵弘智,太子舍人虞昶,太子通事舍人高真行,太子通事舍人封言道。 太子千牛卫率贺兰楚石,太子千牛备身秦怀道,太子左卫率郎将刘仁实,太子右勋卫郎将右卫率郎将戴至德。 若从表面上看,每个人都有不俗的来历。 裴宣机是前相裴矩之子。 张大象是前相张公谨的长子。 赵弘智是前陕州刺史赵玄轨之子。 虞昶是前秘书监虞世南之子。 高真行是宰相高士廉的四子。 封言道是前相封德彝之子。 贺兰楚石是侯君集的女婿。 秦怀道是故胡国公秦琼之子。 刘仁实是致仕宰相刘弘基之子。 戴至德是前相戴胄之子。 …… 看起来李承乾的东宫人才济济,但仔细一看,就能发现,这些人的父祖多以身故致仕为主,而他们本身都还年轻,能力不显。 甚至于相比于忠诚李承乾,他们更加忠诚于他的父皇太宗皇帝李世民。 所以,李承乾上一世谋反的时候,才会弃他们而不用,用了一个能联系到侯君集的贺兰楚石。 但他又是一个软骨头。 如此而为,焉有不败之理。 然而如今看看,李承乾是真的错了,是大错特错,眼下这些人,是他的父皇为他准备的真正英才。 不说别人,一个封言道,在大唐做了十几个地方的刺史都督而不退,足见治理能力。 还有戴至德,在受李承乾谋反牵连被贬之后,还能在数十年后,一步步的重新爬上来,成为受李治信任的尚书右仆射,甚至画形凌烟阁,能力之强足见非凡。 这些人,除了能力出色以外,他们的真正影响力也是前世眼界狭隘的李承乾看不到的。 很多人虽然父祖亡故,但是人脉关系犹在,从中枢三省六部九寺五监,到地方刺史,参军,县令,他们可以帮李承乾将触角延伸到大唐的每个角落。 只要李承乾不谋反,他们就会认为李承乾这个太子合格,他们所触及到的天下官吏也会认为李承乾这个太子合格。 如此庞大的影响力,他父皇那个极好脸面的人,又怎么可能无故废掉他这个太子。 所以,无错,才是李承乾如今要守的。 只是,李泰会放过他吗? (本章完) 第17章 说好了不造反了,怎么总是往那边想 第17章 说好了不造反了,怎么总是往那边想 “咳!”一声轻咳,打断了李承乾的思路。 坐在主榻上的李承乾顿时回过神,有些抱歉的看向了左侧的于志宁道:“孤与众卿不见久矣,今日再见众卿,孤欣喜万分,都坐。” 李承乾微微抬手,东宫诸臣这才轻轻笑笑,然后到各自的位置坐下。 东宫议事,不像大朝时,群臣肃立,多像是常朝,诸臣在李承乾面前也可以正坐。 当然,各有各的位置,于志宁,张玄素,欧阳询和颜师古等人自不必多说,其他诸太子舍人多坐在更后面的位置,总是记录。 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看向左右的于志宁、张玄素和欧阳询、颜师古等人,认真的说道:“从今日起,东宫诸事复常,上午巳时初(9点)开始议事,巳时正(10点)至午时正(12点)听诉,下午未时正(2点)开始授课,申时末歇(5点)。” “臣等领命。”群臣齐齐拱手。 这是他们往常的行事时间,因为很多时候,李承乾虽然不参加太极殿的常朝,但于志宁,张玄素,孔颖达,李百药,还有欧阳询和颜师古却都是要参加常朝的。 东宫的议事都是在等太极殿常朝结束之后再开始,甚至很多时候,东宫诸事,都要等常朝结束之后,从中书省移交过来。 是的,从中书省移交过来。 李承乾虽然很早就已经开始理事,但很多时候其实都是在学着理政。 中书省将一部分很有标志性的朝政移交到东宫,东宫处理妥当之后,才会移送回中书省,然后由中书省禀奏皇帝执行。 东宫没有真正的处事之权。 东宫真正处于的阶段是在学政,一直到李承乾登基,都是在这个阶段。 当然,皇帝如果信任,那么很多事情都会依照东宫的处置来执行,变相的,东宫有了处理政事的权利。 可如果皇帝不信任,诸事不从东宫而行,那么东宫废太子之意便已经昭然。 太宗皇帝好脸面,虽然宠爱李泰,但在李承乾没有表现出足够被废的原因之前,他是不会直接下场的。 所以,东宫依旧是整个大唐朝堂,数一数二的顶尖势力。 远在魏王府之上。 …… 李承乾坐在主榻上,看向东宫诸臣道:“今日在议事之前,孤有三件事要说!” “请殿下示下。”诸臣齐齐拱手。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首要之事,是吐蕃请婚之事,父皇既然允许东宫介入,那么之后每日,东宫都要派人去礼部,去太常寺问上一声,诸项礼仪,日程,称号,嫁妆诸事,东宫选个人每日去问上一声,诸卿看看,谁去最好。” “殿下!”于志宁开口,说道:“殿下,依臣看,安平县公以宗正少卿、太子右庶子去诸司询问最为妥当,而且此事宗正寺也是一员,脱不开的,正好也可以随时派人传信。” 李承乾轻轻颔首,看向两鬓斑白,但神色依旧精神的李百药,问道:“安平县公,如何?” 李百药虽然是宗正少卿,但却是赵郡李氏的子弟。 “臣遵命。”李百药肃然拱手,但随即,他就又问道:“敢问殿下,还有其他事情交待与否?” 李承乾略微沉吟,说道:“婚书,三日之前吐蕃请婚,但婚书事关国事,礼部应没那么容易准备妥当,此事亦需宗正寺参与,故而父皇昨日所言王后诸事,需写入婚书。至于子嗣事,另以副本,请吐蕃国主于贞观二十二年,携王后和王子前来长安恭贺!” “喏!”李百药面色郑重的拱手。 李承乾昨日在太极殿上所说的关于吐蕃国主子嗣艰难的言论,已经在长安传了开来。 若大唐公主真的嫁入吐蕃而无子嗣,对大唐而言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第二件事。”李承乾抬头,看向群臣说道:“父皇昨日单独召见本宫,言说《括地志》诸事。”李承乾一句话,东宫群臣全部看了过来。 魏王之所以对东宫有所威胁,一是太子腿脚不利,二是魏王修《括地志》,尽收天下士子之心。 “《括地志》之事另有隐秘,孤不当言语,但父皇有命,令东宫编修《考工志》,以作呼应。”李承乾看向一侧,李安俨从袖中取出一封圣旨递给于志宁,说道:“此事有秘,故而未有明旨之事,但《考工志》编修一切所需,从将作监和少府支取。” 没有明旨,便是秘旨,不用公开宣读。 于志宁接过秘旨,点点头,说道:“《括地志》一切有需,从卫尉寺和光禄寺支取,看样子的确有异。” 殿中群臣不由得点点头, “啪”的一声,于志宁迅速的合上秘旨,在群臣惊讶的目光中看向李承乾,问道:“殿下所用何人,此事当为何人所知。” 李承乾微微点头,目光看向张玄素说道:“此事,以孤为总领,于詹事总览,张卿协调上下,调用人等。” “喏!”张玄素肃然拱手。 一侧的于志宁将手里的秘旨递给张玄素,张玄素看了一遍之后,最后小心的合上秘旨,然后对着李承乾说道:“殿下,圣旨到此已经无需他人知晓。” “好!”李承乾点点头,接过了圣旨。 张玄素看向众人,说道:“《考工志》出自《周礼》,孔司业写个注序吧!” “喏!”孔颖达点头领命,他是孔子后人,他写的《考工志·序》,能更加多让这本书为儒家士子所接受。 “《考工志》分篇,需调用各方工匠和秘册。”张玄素稍微沉吟,看向太子率更令长孙祥,说道:“以陛下圣旨,长孙率更令携太子手令,往工部,将作监,少府,调用人手听令。” “喏!”长孙祥沉沉拱手。 长孙祥是长孙无忌的族侄,他出面,诸部调用人手都要给些面子。 李承乾更在意的,也就是这些人手。 …… “欧阳学士和颜学士负责从秘书监和内府调用秘册。”张玄素看向欧阳询和颜师古,萧钧说道:“用地就在崇文馆。” “喏!”欧阳询和颜师古,还有萧钧,立刻拱手。 “令狐德洗马率诸手下,参与编写记录。”张玄素立刻又看向了令狐德棻。 令狐德棻拱手道:“喏!” 张玄素又看向群臣道:“至于其他人,负责东宫其他事务,随传随到。” “是!”众人齐齐拱手。 短短言语之中,东宫几乎所有的人,全部都被调入到这件事情当中。 至于这件事情最后能达到什么地步,能不能够超过《括地志》在天下人心中的印象,就看众人的努力。 不过李承乾唯一在意的,是通过《考工志》,他能够将更多的工匠调入东宫。 要知道,天下工匠可都是身体健硕之人,而《考工志》涉及到又是刀剑弓槊的打造…… 李承乾突然忍不住的摇摇头,说好了不造反了,怎么总是往那边想。 (本章完) 第18章 东宫行事,堂皇正大 第18章 东宫行事,堂皇正大 坐在主榻上,李承乾平静的看向东宫诸臣道:“众卿,今日孤的第三件事……如今已临近年底,距离正旦大朝只有两月,也是时候开始准备正旦贺礼,所以孤准备传信东宫在地方诸属官,询问是否有诸祥瑞和神童降世,也为皇帝新年贺。” 正月初一,正旦大朝。 长安百官,天下刺史,宗室诸王,诸番外使,国子监生,致仕耆老,都要参朝庆贺。 太子东宫自然也不例外,新年正月初一,正旦大朝时,要为皇帝献贺礼。 过往时候,东宫虽然也照常庆贺,但并不会太隆重,也不会太打压其他皇子,但是今年情况不同了。 魏王谋储之意昭然,东宫若是不做些什么,恐怕会有人心背离之果。 “东宫群臣,在地方者,当以太子左卫率、并州大都督府长史李勣,太子右卫率、相州大都督长史张亮为主,其他还有太子右赞善大夫、单州刺史窦克构,检校太子洗马兖州长史李冲寂……”于志宁平静的看着李承乾,东宫属官在外地任职的并不多。 除了李勣和张亮这两位军中大将以外,其他都是李冲寂这类的宗室,还有窦克构这类的外戚子弟。 “长史以东宫行文便是。”李承乾点点头,道:“此外,早年从东宫出去的人,譬如前太子司直郎岐州司马王业,前太子通事舍人荆州长史卫规,前太子左卫率司马、松州司马李德謇,前太子通事舍人梓州玄武县令刘应道等人,亦可行文,委托帮助。” 李承乾做太子十五年了,这些年里里外外从东宫调出去的官员不知道有多少。 除了五品以上,只听皇帝命令的长史一类,还有其他很多低品便从东宫调出去的人,这些人大多也来历不凡。 这里面最典型的,就是前太子左卫率司马、松州司马李德謇,他是李靖的儿子。 当然,李承乾也只是点了一下他的名字,并不指望他能做多少事情。 这个真正继承了卫公兵法精髓的李德謇,现在还不是用他的时候。 曾经在东宫任职的官员李承乾这一次都会动一动,顺带也看一看人心。 “另外还有陇西郡公,永宁郡公家里,亦需遣人慰问。”李承乾轻叹一声,神色黯然。 陇西郡公、太子少师李纲。 永宁郡公、太子右庶子王珪。 这些才是李承乾真正的信重老臣,但也是因为他们的一一离世,这才导致李承乾对内外的掌控失去控制,最后一步步的被逼上绝路。 “对了,朝散大夫、太子司议郎、崇文侍书学士陆柬之,弘文馆学士虞世南,这些教导过孤的师长家中,年底也遣人慰问,若是有需,东宫能帮忙的就帮忙。”李承乾抬头,面色郑重, 陆柬之,虞世南算不得怎么李承乾的亲信,但是他们却都做过李承乾的老师,借着年底的时候,趁机去慰问,也是尊师重道。 “是!”于志宁赞同点头应命。 他知道李承乾的打算,太子就是在用这些和东宫勾连极深地方官员、世家,来向天下昭告,太子无恙。 “对了,若是地方有什么优秀的工匠,亦可以推荐到东宫。”李承乾看向群臣,笑笑,说道:“东宫如今奉旨编修《考工志》,正好需要地方有特殊才能的工匠,正好看看隋末以来,地方有多少积攒。” “是!”殿中群臣同时肃然,如果说之前的联系,不过是在昭示东宫的存在,那么现在用圣旨的名义调人,就是彰显东宫的力量。 “剩下基本就没有什么了。”李承乾抬头看向李安俨,说道:“家令,现在就派人去尚书省盯着吧,看看有什么诉讼之事……戴卿。” 太子右卫率郎将戴至德诧异的抬头,随后立刻拱手站出:“臣在。” “诸争讼之事,戴卿家学渊源,最近便有戴卿前往尚书省听诉,同时也正好可以向梁国公好好学习一下。”李承乾目光鼓励的看着戴至德,戴至德是前相戴胄之子。 戴胄生前,就做过李承乾的太子左庶子,他和魏征一同担任谏议大夫,检点朝政得失。之后升任户部尚书,吏部尚书,参预朝政,最后被追封为尚书右仆射、道国公。 有点关系在,戴至德前往尚书省行事多少能顺利一些。 而且尚书左仆射,梁国公房玄龄正好是太子少师,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戴至德下意识的看了于志宁一眼,于志宁点点头道:“去吧。” “喏!”戴至德肃然拱手。 李承乾温和的笑笑,说道:“接下来就是处政了,诸卿现在可以各归所处,午时,宫中准备了不错的膳食,卿等一起享用。” “多谢殿下。”群臣齐齐俯首。 …… 崇教殿中,李承乾坐在上首,两侧分别坐在太子詹事于志宁,太子少詹事张玄素,太子中庶子孔颖达,太子右庶子李百药,太子洗马令狐德棻,太子中舍人萧钧六人。 其他还有几位太子舍人在帷帐之后,书写记录。 于志宁将一本奏章递给李承乾,然后神色认真的说道:“今日第一事,便是三日之前,荆王元景等人上表请陛下泰山封禅一事,但陛下以高昌小国也,不足封禅,不许,不知何故,中书省将此事送了过来。” 按道理讲,皇帝已经作出了决定,那么中书省就应该继续上传下达,但是现在却送到了李承乾这里。 李承乾轻轻点头,他心里明白,他那位极好面子的父皇,对泰山封禅还是很感兴趣的。 之前拒绝有之前拒绝的理由,但是现在,他想听听东宫的意见。 李承乾接过奏章的同时,问道:“长史,贞观以来,封禅泰山之事,提过几次了?” “两次了。”于志宁深吸一口气,认真的看向李承乾,说道:“贞观四年时,天下大丰,四夷宾服,为陛下上尊号曰‘天可汗’,故而贞观五年初,赵郡王李孝恭等人就上表请皇帝封禅泰山。 同年十二月,利州都督武士彟等人再次上表请封禅,陛下不许。 贞观六年,文武群臣又请皇帝封禅泰山。 陛下以天下初定,百姓疲弊,不许。” 李承乾点点头,那件事情现在说是皇帝自己不许,但实际上皇帝那个时候已经同意了,只是后来魏征强力劝谏,加上河南、河北数州大水,皇帝才不得已找了个理由拒绝, “这是第一次。”于志宁认真的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平静的颔首,三辞三让,老习惯了。 “第二次是贞观十一年,群臣再请,便连魏相都赞同了,但可惜秋未大雨,洛阳几乎淹没,官民溺死六千馀人,故而陛下最后停了下来。”于志宁感慨一声,说道:“陛下爱民之心,三代以来,唯文帝可比。” 李承乾继续点头,于志宁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满朝上下,谁看不出皇帝想封禅,只不过每一次都是时机不凑巧罢了。 “如此便是第三次。”于志宁抬头看向李承乾,说道:“荆王元景等复表请封禅,陛下不许,但如此,这奏本送到东宫……” 于志宁话没有说完,但话里的意思很清楚,皇帝心底是想封禅的,但是荆王等人的奏请皇帝觉得没有味道,故而将奏本送到东宫,便是要太子领衔再度奏请。 如今就看皇帝封禅,太子同意不同意带头了奏请。 (本章完) 第19章 太子的腿,可能没断 第19章 太子的腿,可能没断 坐在主榻上,李承乾低头凝思。 他当然清楚,他的那位父皇,想封禅简直都快要想疯了。 但可惜,每一次都有变故导致他无法前方,最终一辈子也没能成功。 这一次自然也是一样。 如果李承乾没有记错,这一次最后是因为星象异变,有星孛于太微,所以未能成行。 所以这一次他是完全没有必要阻止的。 甚至,他可以提前帮助出手,将事情弄的规模越大越好,声势越响亮越来……但到后来,星象异变,封禅被迫停止…… 李承乾都能想象到他父皇那个时候心中的那种痛苦。 更甚至于这件事需要有人来承担后果…… …… “历来封禅,曰功,曰德,曰礼,曰仪,曰诚,曰敬。”李承乾抬头,看向孔颖达道:“父皇功德俱备,四夷宾服,天下安定,百姓富足,可诚可敬,如今所有缺者,无非礼仪也。” 孔颖达赞同的点头,说道:“自汉光武帝建武三十二年封禅以来,六百年再无封禅之事,礼仪缺失严重,如今朝中礼仪虽然复旧者多,但与完备封禅体制相差甚远。” 不说是汉光武帝之时,便是晋末南北朝以来,天下乱世,书籍丧失,天下礼仪缺失的严重程度比人们所想的要更加厉害。 尤其是是大唐定鼎天下以来,实际上是以武功为重,文治缺乏,天下典籍又多藏于南方私人手上,而大唐又对南方多苛刻…… 这让封禅之事越发的艰难。 之前几次封禅,都不过是停留在决策之上,之后的施行根本没有推进几步。 然而敬天礼神,礼仪不繁复不可,功德不厚不可,诚敬不多不可。 “东宫求请皇帝封禅,孔卿拟写奏本,昭明礼仪,为群臣表率。”李承乾最后一句话深深的看向了孔颖达。 孔颖达赞同的点头,眼神深沉。 皇帝封禅礼仪为先,掌握了封禅的礼仪,那么就能在封禅之中占据一席之地,甚至于在千古史记中,亦能明载。 这种事情,哪个臣子能够忽略。 尤其他孔颖达还是孔子后裔,这种事情舍他其谁。 “东宫群臣之中,善通礼仪者,以孔学士,颜师古,还有欧阳学士为先。”于志宁开口,看向李承乾,说道:“诸人都有家人,师长,同窗,或可联系上下左右。” “可,此事孔卿去办吧。”李承乾看向孔颖达,道:“东宫所请为第二次,说不定还会有第三次,到时孔卿可以以礼仪介入其中。” “喏!”孔颖达沉沉躬身。 三辞三让。 封禅三辞三让,荆王李元景请封之事,皇帝拒绝,太子请封皇帝或许也还是会拒绝,那么剩下的就是诸多宰相请封之事。 若是孔颖达能够在奏本当中,留下足够引人注意的东西,那么此事就非他莫属了。看着目光闪烁的孔颖达,李承乾欣喜的笑笑,此事不过是开始而已,日后有的忙。 …… “第二件事。”于志宁神色轻松了下来,正坐在左首之上,然后将一本奏本递给李承乾,道:“数日之前,陛下欲往同州北部冬猎,咸阳县丞刘仁轨上言,秋大稔,民收获者一二,使之供承猎事,治道葺桥,动费一二万功,实妨农事,请停銮舆旬日。 陛下虽未有回覆,但冬猎之事停矣,如今中书移文东宫,欲了结此事。” “同州北,秋晚冬早,咸阳为渭北东去同州的冲要地点,亦南面有所影响,不伤百姓,此为治国根本,当予以嘉奖。”李承乾轻轻的敲敲桌案,说道:“建议升官一等,以筹以诚……等等,刘仁轨,斩了鲁宁的那个?” “是!”于志宁笑着点点头,说道:“当年鲁宁任岐州折冲都尉,多有骄纵违法之事,历任陈仓县官都无法制,后刘仁轨调任陈仓县尉,特地告诫鲁宁不得重犯,然鲁宁先是答应,然后仍凶暴蛮横如故,最后被刘仁轨用刑杖打死。” “一个九品的地方县尉,打死了一个四品掌一千府兵的折冲都尉,诸卿说究竟是鲁宁太无能,还是刘仁轨太有能?”李承乾一声感慨。 “自然刘仁轨有能。”张玄素接口,说道:“陛下知悉此事后,将召入朝廷,一番言语之后,鲁宁法死,而刘仁轨被升咸阳县丞,如今殿下建议升迁一等,那就是县令之位了,起码是正六品的畿县县令。” “有能之人,如锥立囊中,终将突出,显露头角。”李承乾轻轻笑笑。 之前刚刚召见了后来李治的尚书右仆射戴至德,如今又出来了李治的尚书左仆射刘仁轨,他这个运气啊。 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看向于志宁和张玄素说道:“此事行文公正即可,勿要多言多语,东宫如今诸事不宁,不要因为东宫而连累了英才。” “喏!”于志宁和张玄素同时面色凝重的拱手。 “第三件事。”于志宁再度翻出一本奏折,递给李承乾,说道:“交河道行军大总管、吏部尚书、陈国公侯君集,已率军行沙州,定于十二月初一日入朝。 政事堂按制,欲请太子于金光门代陛下亲迎大军,东宫回复之后,奏请陛下。” “孤就不去了,孤的腿伤还没有痊愈,不方便于大军之前现身。”李承乾摇头,说道:“此事劳烦长史回文政事堂,然后上奏父皇,此事由魏王代替孤亲迎即可。” “喏!”于志宁神色肃然,然后又翻出了一本奏本。 …… 夜色之下,平康坊。 灯漫街,人潮汹涌。 东宫太子仆寺寺丞卢护,与三五友人嬉闹着进入了东南翠云楼。 门口,一名穿着普通的行人悄然的闪入了街边的小巷中,目光紧盯着来往的每一个人。 楼上,卢护和友人聊了几句之后,就以如厕的名义离开了房间,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到了楼上的一间包房里。 “怎么回事,突然急匆匆的要相见,有什么事情在老地方留信便是了。”长安县丞崔千看着卢护,忍不住的埋怨了一句,然后将一杯热酒递了过去。 “没时间留信。”卢护稍微喘了口气,将杯里的酒一口饮尽,然后才急促的说道:“太子今日正式理事了,宫散之后,派人从了两匹绢,一盒冬果,一盒膳食给东宫所有官员,我一个人拿不上,太子便派卫士跟着我送到了我家中,但我在出门藏信的时候,却发现有人在暗中跟着我,所以便只能来这里相见。” “说吧,什么事情。”崔千看着卢护,神色肃然起来。 “太子的腿,可能没断。”卢护一句话低声的说了出来。 (本章完) 第20章 打断他的腿,两条腿 第20章 打断他的腿,两条腿 崇教殿,灯火昏暗。 李承乾平静的坐在主榻之上,目光看向门外的整个东宫。 夜色之下,东宫官员除了值守之人,其他人都已经散去。 宫门刚刚落锁,没有圣旨任何人闯不进来。 李安俨快步的从外面走入,同时手握一封密信,来到了崇教殿的门口,拱手道:“殿下,有消息了。” 李承乾松了口气,说道:“说吧,是谁?” “太子仆寺寺丞,卢护。”李安俨的牙齿顿时咬了起来。 李承乾神色诧异的看向李安俨,问道:“卢护是范阳卢氏的子弟吧,他为何会这么做?” “卢护的母亲出身荥阳郑氏,他和长安县丞崔千是表兄弟,而崔千的姑姑嫁给了范阳卢氏,不过不是卢护这一支,而是梁国公夫人卢氏的弟弟。”李安俨的神色已经严肃了起来。 李承乾眉头有些皱了起来,他一时间还没有捋清楚这里面的人际关系。 “卢护和崔千是表兄弟,而崔千和梁国公……”李承乾抬头看向李安俨。 “梁国公夫人弟媳的娘家嫂子的侄儿。”李安俨稍微捋清楚了这层关系。 “说到底便是梁国公夫人的族侄,还拐弯抹角的玩了这么多的样。”李承乾冷漠的抬头,问道:“太子仆寺主太子车马,职似太仆,领厩牧署,太子仆寺丞,从七品下的官秩,很不起眼,但很重要的位置,主管孤的马匹。” 李安俨想要说些什么,毕竟现在什么都还没有调查清楚。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反驳不出来。 因为太子仆寺管的就是太子的马匹。 那日导致太子伤腿的马匹,他们后来察觉到可能有问题的时候,那匹马已经被宰了。 但是那个时候,他们怀疑的,是太子身边的卫士,可太子身边的卫士根本就没有作案的时间。 直到李承乾重新苏醒,才弄清楚了一切。 那就是一个在太子仆寺做手脚,而另一个人则跟在太子的身边做在最后一步。 如今,藏在一起背后的黑手终于被找了出来,那就是梁国公,房玄龄。 但现在,李安俨却根本连房玄龄这三个字都不敢说出来。 那是大唐的尚书左仆射,梁国公。 陪同皇帝从大唐建国,一直到玄武门,再到治理大唐盛世的天下功臣啊! 怎么可能,又为什么? 他还是太子少师啊! …… 李承乾平静的抬头,看着李安俨满脸复杂的神色,他轻轻的冷笑。 房玄龄为什么明明是太子少师,还是站在李泰那一边,原因当然是他的儿子,房遗爱。 房遗爱虽然是房玄龄的次子,但却比其他几个儿子更受房玄龄的宠爱。 甚至是溺爱。 然而房遗爱又是李泰的心腹,爱屋及乌之下,房玄龄自然会偏向李泰。 但,即便是如此,正常情况下也不至于让房玄龄如此针对李承乾,甚至废了他的一条腿。 所以,这里面,肯定还有李承乾不知道的事情。 房遗爱,高阳? 不,高阳明年才会嫁入房府,现在的高阳还是个孩子。 跟辩机甚至都不认识,所以不会是高阳。 那么就是房遗爱自己了。 突然,李承乾猛然间拳头紧握了起来。 他想起了一件事,上一世他被废的时候,从太极宫走出时,恰好看到了李泰和房玄龄。 不过那个时候李泰的眼里已经没有了李承乾,他的脸上满是得意,甚至于他看向房玄龄的目光都带着不屑。 而房玄龄面对这种目光,表现出的,不是平静刚直,而是畏缩躲闪。 就好像,他有什么把柄落在李泰手里一样。 不,不对,房玄龄这种老狐狸怎么可能会有怎么把柄落在李泰的手里。 要知道,他可是大唐的尚书左仆射啊,是‘房谋杜断’里的房谋。他这种人,怎么可能被李泰抓住机会。 所以,只能是房遗爱。 只能是房遗爱。 …… 李承乾神色平静下来,目光看向崇教殿外的黑暗,呼吸逐渐的平静了下来。 房遗爱是李泰的心腹,是李泰谋储的关键人物之一,甚至…… 在十年之后,没有被李泰谋储事件牵连的房遗爱,却被人举报谋反,最后被长孙无忌抓住机会,一口气清除。 这里面当然有长孙无忌弄权的事实,但房遗爱谋反,怕也是属实的。 李治登基之后,房遗爱却要谋反,以李治的性格,问题一定不是在李治身上,那么就是房遗爱的问题的。 隐患深藏,绵延经年。 或许,他们在李泰谋储的时候,就已经计划过要谋反了。 毕竟李泰是次子,极像皇帝。 有心效仿玄武门也不奇怪。 李承乾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 上一世,他谋反的时候,便是将李安俨,李元昌、赵节、杜荷以及侯君集他们几个人召集起来,歃血为盟。 他都如此,李泰的手脚一样少不了。 李承乾太了解他的这个弟弟了,大聪明没有多少,但小聪明,却多的很。 和房遗爱商量谋反,甚至写下血书,然后用这封血书去威胁房玄龄。 这样事情听起来荒唐,但却极有可行性。 被威胁的房玄龄难道就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或许有吧,但他更加清楚皇帝的冷血。 李泰是皇帝的次子,这些年皇帝不止一次说过魏王类我这种话,恐怕房玄龄的脑海中,玄武门的血腥味已经再度扑面而来了。 但房玄龄对皇帝更加了解。 李泰真要谋反是不会成功的,反而以皇帝的手段,哪怕房玄龄是玄武门功臣,他也会雷霆手段的灭了整个房家。 所以,这种情况下,他才会选择对李承乾下手。 因为这样对房家最好。 所以,李承乾的对手,不仅是李泰,还有站在他后面的多谋的房玄龄。 但这对李承乾来讲不是坏事。 因为房玄龄的介入,会让时刻盯着东宫的皇帝警惕起来。 …… 崇教殿中,沉默许久之后,李承乾终于再度开口:“明日让太子仆寺寺丞卢护,去崇文馆协助搬运东西去吧,顺带,砸断他的腿,两条一起砸断。” “是!”李安俨脸上满是凶狠,然后又小心的说道:“这样会不会太便宜他。” 李承乾抬起头,笑笑,说道:“派人将他的家人全都接到宫里来,东宫在他伤病之时,允许他在宫里养伤,同时让太医给他治疗,一直到他伤好为止。” “是!”李安俨眼皮忍不住的跳了起来。 “明日下午,孤要去立政殿去看晋王和晋阳公主,一切就安排在下午吧。”稍微停顿,李承乾冷冷笑笑,说道:“让通事舍人高真行主持下午记录诸事。” “喏!”李安俨惊讶的看向李承乾。 高真行可是中书令申国公高士廉的儿子啊!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东宫虽然到处都是父皇的眼线,但是这种事情,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父皇是不会轻易介入的,所以我们需要有个人站在我们面前来抵挡来自梁国公的试探。” “所以是申国公。”李安俨顿时就明白了过来,能挡住当朝尚书左仆射的,只有当朝中书令,如此一来,日后朝中恐怕就不会安宁了。 “还有一件事,让张思政从今往后,只负责夜间驻守。”李承乾有些艰难的从内设机关的主榻上站了起来,藤木甲让他的腿一直笔直的卡在下面的凹槽里,这才没有让别人看出异样。 李安俨赶紧过来搀扶李承乾。 李承乾侧头,冷冷的说道:“派人盯死他,若他有任何不轨之行,直接杀了他,然后……昭告整个东宫,乃至于整个朝堂!” “喏!”李安俨凛然应命。 (本章完) 第21章 手足情深李承乾,忠厚正直李义府 第21章 手足情深李承乾,忠厚正直李义府 宫室重重,戒备森严。 刀槊如林,凛冽寒光。 穿过献春门的宫禁,坐在步辇之上的李承乾,侧身看向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的苏淑,握住她的小手,低声问道:“无恙吧?” “妾身无恙。”苏淑看向对面的万春殿,还有后面的立政门,立政殿,轻声说道:“妾身已经很久没有来这里了。” 李承乾抬头,看向立政殿。 在他的母后还活着的时候,立政殿便是他母后的居所——皇后寝宫。 李承乾小的时候,还没有入东宫之前,他也有很长一段时间生活在立政殿里。 直到后来他搬去东宫。 至于苏淑,她来这里的次数也不少。 皇后还没有过世之前,苏淑便经常陪李承乾前来立政殿请安。 虽不至于晨昏定省,但每日基本都要来一次。 尤其是后来皇后病重,她还不止一次的贴身照顾。 但自从皇后过世之后,皇宫和东宫之间森严的壁垒,立刻就坚不可摧的竖了起来。 她就再没来过这里了。 “一切其实都还好。”李承乾轻叹一声,轻轻笑道:“稚奴和兕子一直住在这里,父皇其实很少到这里来的,反而是薛婕妤经常来这里照顾稚奴和兕子,不过今日薛婕妤不在。” 很多人一听婕妤,就下意识的以为薛婕妤是李承乾父皇李世民的后妃,但根本不是,薛婕妤其实是李承乾祖父李渊的妃子。 因为薛婕妤无子,所以在高祖李渊还活着的时候,她就常常被皇后叫到立政殿,照顾刚刚出生没多久的李治和晋阳公主。 “其实还是他们两个这样好,躲在宫里,也不用接触外界的风雨。”苏淑满脸关心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轻轻笑笑,低声道:“谁都有那么一天,不过……天地造化,命途有争而已。” “嗯!”苏淑重重的点头。 …… 宫室简朴,宏大沉稳。 立政殿前,数人肃然站立。 步辇落下,李承乾在苏淑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然后稳稳的落在地上。 这个时候,李承乾才看向站在一旁的身穿一身紫色袍服,十二岁年纪,模样清秀的小李治,还有后面只有七岁模样,穿一身金粉色小襦裙,但却装的很严肃的晋阳公主。 “见过皇兄,皇嫂。”李治和晋阳公主同时对着李承乾认真行礼。 站在李治和晋阳公主身后的两人,也同时拱手:“臣太常博士、晋王侍读许叔牙;臣监察御史,晋王文字李义府,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殿下千秋。” 李承乾下意识的抬头,目光落在了身前一身恭敬的李义府身上。 李义府,笑里藏刀李义府。 对了,李承乾想了起来,这个被后世称作“人猫”,现在看起来一脸忠厚正直的奸相李义府,他很早就是李治身边的人了。 实际上,李承乾前世对李义府并没有多少关注,真正对李义府印象最深的是李乾。 长孙无忌被李治流放之后,真正开始掌握朝政的人,就是李义府。 可惜李义府做的有些过了,最后被李治罢官流放而死。 很多后人以为,李义府能走到后来的位置,是因为他投靠了武后,在废王立武之事中坚定的支持武后,但实际上李义府是李治的人,他很早就是李治身边极少的亲信之一。 李义府后来能成为宰相,全是李治的提拔。 甚至在废王立武风波当中,李义府坚定的支持武后,就是因为他本就是李治的亲信。 不过,如此一来,后来李义府被罢相…… “殿下。”许叔牙这个时候开口,说道:“本来今日是应当让殿下和晋王兄弟相处,但晋王还有功课没有做完……” “无妨。”李承乾温和的摆摆手,说道:“孤今日和太子妃,就是来看看稚奴和兕子,一会就回去了,来人,把东西都拿下来吧。” “喏!”身后众人立刻开始从步辇上搬运东西。 李承乾伸手,一手揽住李治的肩头,一手拉住晋阳公主,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你皇嫂亲自缝了两件衣裳,另外还带了几套其他制式的衣裳,也不知道合不合适,你们两个待会试一下,其他还有一些糕点,还有些中午特意做的小菜……” …… 李义府小心的站在许叔牙的身后。 认真的看着太子和太子妃将带来的大量东西,一件件的交代给晋王和晋阳公主。之后,又关心的问了他们的学业,仔细看了两人的书法。 甚至在立政殿提早用了晚膳,这才离开。 临走前,太子妃又拉着晋阳公主说了很多女儿家的贴己话。 家人情谊,在短短的一下午,温馨的充斥在了立政殿的每个角落。 李义府忍不住的看向了许叔牙。 他们两人今日之所以会在这里,就是因为如今东宫和魏王府明争暗斗激烈,许叔牙担心事情会牵扯到晋王,这才强行留了下来。 不过看的出来,太子并没有将晋王拉扯进去的意思,他们有些过于担心了。 …… 立政殿前,夕阳层霭。 李承乾拉着李治的手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一直到苏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夫君!” 李承乾一愣,这才有些苦笑的看向李治和晋王公主,道:“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下子就说了这么多,好了,稚奴,兕子,为兄该回去了,你们两个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到东宫来找阿兄!” “是!”晋阳公主有些舍不得抓着李承乾的袖子,低声说道:“阿兄,你以后要多来看我们。” “好好,一定。”李承乾有些感慨的点头。 “有时间,稚奴和兕子也可以去东宫看看大郎和二郎,他们两个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两个了。”苏淑一时间也有些感伤起来。 “是!”李治和晋阳公主齐齐点头。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天色,说道:“差不多了,宫门该落锁了,我们该走了。” “恭送皇兄。”李治有些眼眶发红的对着李承乾和苏淑拱手,晋阳公主跟着福身行礼,眼泪眼看着就要流了下来。 “好了,又没什么事。”李承乾顺带在步辇上坐了下来,看着李治和晋阳公主,说道:“立政殿和东宫也没有几步远,你们和父皇说上一声,什么时候想过来就过来了。” “是!”李治和晋阳公主同时点头。 李承乾目光落在晋阳公主的身上,然后对着李治说道:“稚奴,照顾好兕子。” “遵命,皇兄。”李治面色认真的躬身。 “走吧。”李承乾微微摆摆手。 步辇立刻被抬起,然后抬着他和太子妃苏淑,一起离宫而去。 等到李承乾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当中,李治这才转过身,看了一眼眼中泪一样掉落下来的晋阳公主,然后才看向许叔牙道:“许师,你能问一声父皇,我们何时能够去看望皇兄,还有皇嫂和皇侄。” 许叔牙立刻躬身:“臣明日就写奏本。” …… 出了朱雀门,许叔牙这才松了口气。 “许师傅!”李义府对着许叔牙轻轻拱手。 许叔牙转身诧异的看向李义府,问道:“御史可是有事?” “许师傅,你说,若是陛下允了殿下和公主所请,去东宫,是好事还是坏事?”李义府目光紧紧的看着许叔牙。 许叔牙眉头一跳,然后双眼垂下,沉吟着开口道:“太子孝悌,晋王也不能差了,礼仪上讲,应该回礼才对。” “不去,或者没有坏处,但去了,也不见得就都是坏处。”李义府斟酌着,同样小心的用字说道:“去一趟还是应该的,但具体怎样,还需要陛下考量。” “是如此。”许叔牙面色凝重的点点头,目光不由得看向前方。 若是他记得没错,魏王怕是有好几年没到立政殿,而太子基本每年去一次。 或许,很多时候,他们都没有选择。 …… 东宫崇德门下,太子步辇缓慢而入。 李安俨从门后上前,轻轻躬身。 李承乾微微颔首,目光抬起,落在东侧的崇仁殿,紧闭的殿门之内,是隐约凄惨的哀嚎声。 李承乾侧身,说道:“做准备啊,晋王过些日子要到东宫来,准备好好招待。” 李安俨肃然拱手:“喏!” 李承乾的脑海中,这个时候却闪过了李义府的身影。 (本章完) 第22章 这次是砸到了腿,下次砸到头怎么办? 第22章 这次是砸到了腿,下次砸到头怎么办? 崇教殿中,李承乾坐在诸位上。 于志宁,张玄素,孔颖达,李百药,狐德棻,萧钧等人坐在两侧。 蓝色的奏本放在身前,李承乾抬头看向东宫诸臣道:“孤实在没有想到,孤不过是去了一趟立政殿,一个太子仆寺丞竟然这么出了事,查过了吗,具体怎么回事?” 高真行站出,一脸愧疚的拱手道:“是臣不小心,这才出了意外。” 东宫群臣目光落在高真行的身上,不少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沉吟。 李承乾看向高真行,随即笑笑,摆摆手道:“人没有大事就好,让太医随时调用医药照料,暂时就住在崇仁殿吧,将卢卿的妻儿接过来就近照料,不过太子仆寺……” 于志宁立刻拱手开口道:“自从长孙太子仆令调任太子率更令以后,太子仆令就一直空虚,如今太子仆寺丞又出事,太子仆寺也到了需要补缺的时候,此事需要向陛下奏禀。” 太子家令,太子率更令,太子仆令,是管理东宫诸内事最重要的臣子。 之前,太子家令是李安俨,太子率更令是欧阳询,太子仆令是长孙祥。 欧阳询调任弘文馆学士之后,太子率更令就卸任了,最后由太子仆令长孙祥升任太子率更令。 同时在新任太子仆令到任之前,由长孙祥兼管太子仆寺。 也就是那段时间,在长孙祥刚刚调走,管理顾及不过的时候,李承乾出事了。 如今太子仆寺连太子仆寺丞都出事了,加上空缺的太子仆,整个太子仆寺直接没人主事,必须补充。 …… “这话倒是没错。”李承乾点点头,然后说道:“不过太子仆令毕竟是从四品上的官员,是应当由吏部,政事堂和陛下决定,但我东宫英才无数,也可以找一二人向上推荐,不管成不成,总是要做一做的。” 张玄素皱了皱眉头,拱手问道:“不知道殿下属意何人?” “此事长史和少詹事决断便可,孤就不插手了。”李承乾笑着摆摆手,说道:“免得孤推荐了人选,最后却没有成,反过来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李承乾推荐的人成了,那么自然是大涨威严的一件事,但若是不成,也是对他自身威严的一种损害。 太子仆令这个位置对如今的李承乾来讲,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东宫的马匹都在皇帝的眼线当中,他想要调用根本不可能。 与其如此,还不如将这个位置扔出去,让别人去斗,让别人去争。 反正最后争出来的,绝对不可能是他的亲信。 而且他日后也不可能再骑马了。 起码在他的腿好了之前是不可能的了。 “还有太子仆寺丞,也从东宫挑选推荐人员。”李承乾平静的看向高真行,说道:“选出推荐人选之后,高卿将公文送到尚书省,至于吏部之后究竟会选什么人,和我们没有关系了;封卿将公文送到中书省,详述其中原因,然后禀奏陛下。” “喏!”高真行,封言道两人同时拱手应诺。 李承乾点点头,道:“稍后家令和孤一起去看看卢卿,之后才去崇文馆看看,《考工志》事关重大,但诸卿亦要注意安全。” “臣等谨遵殿下教诲。”诸臣同时齐齐拱手。 “戴卿议事稍后跟着高卿一起去尚书省。”李承乾抬头看向戴至德。 戴至德立刻站出拱手道:“喏!” 李承乾点点头,道:“开始吧。” …… 崇仁殿偏殿门口,贺兰楚石亲自带着两名卫士守护,看到李承乾走来,三人立刻拱手道:“殿下。” 李承乾微微停步,平静的问道:“人怎么样了?” “昨天刚受伤的时候,还惨叫了一阵,用过药之后人就睡了,不过半夜还叫了几声,今日他的妻儿到了之后,人倒是安静的许多。”贺兰楚石目光谨慎的看着李承乾,嘴里有什么话想问,但始终都沉沉的压着。 “孤进去看看。”李承乾点点头,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看着李安俨跟着进去,贺兰楚石略微犹豫,但还是按着千牛刀走了进去。 偏殿西厢,卢护正躺在床榻上,双腿被干净的白麻布紧紧的包裹住,空气中满是草药的味道。 一名身穿青色襦裙的年轻妇人,正带着女儿手忙脚乱的收拾着。 明显看得出,不是做粗活的,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大家闺秀。若是在他们在家中自然有人帮忙,但是在宫里,完全没人管,只能自己收拾。 清晰的脚步声打断了卢护的哼唧,他有些挣扎的睁开眼,看到已经站在内室门口的李承乾,眼中一瞬间露出无比的惊恐,但在瞬间,他就赶紧低头,然后挣扎着要坐起来:“太子殿下。” 等到卢护的动静,他的妻子,一个长相颇为秀丽的女子,赶紧转身,看到李承乾,赶紧带着女儿上前行礼:“臣妇郑氏,见过太子殿下。” “你姓郑,荥阳郑氏?”李承乾诧异的回头看向李怀俨。 “是!”郑氏赶紧带着女儿福身,道:“妾身出自荥阳郑氏南祖房。” 李承乾顿时就明白了过来,那是左卫中郎将郑仁泰一脉。 荥阳郑氏女郑观音虽然是隐太子李建成的太子妃,但真正在支持李建成,准确的讲是荥阳郑氏北祖房那一脉。 李安俨的妻子,也是荥阳郑氏北祖房那一脉。 而在当时,出自荥阳郑氏南祖房的郑仁泰,却是在秦王府听令,所以,玄武门之后,郑仁泰逐渐的累功进为左卫中郎将。 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说道:“你们在东宫若是什么有缺,及时跟家令讲,他的妻子是你的族姐。” 听到李承乾这么说,郑氏不由得眼睛一亮,抬头看向来李安俨。 李安俨平静的点点头,郑氏立刻不由得欣喜起来。 李承乾走到了卢护的床榻前,卢护挣扎着要起身道:“殿下。” “不必多礼。”李承乾轻轻的将卢护按下,然后关心的说道:“御医说了,你现在需要多多修养,能不动尽量不动,等过段时间,你的腿骨长好了,你们再回家。” “是!”卢护稍微松了口气,他知道李承乾说的是对的,骨骼断了,尽可能不动就不动,一动就容易出茬子。 想到这里,卢护忍不住浑身一寒,真要被人从东宫送出去,路上再一出事,那么他的腿…… “你们在东宫的一切,孤这里都安排人招呼,不用担心。”李承乾轻轻的拿着卢护的手腕,叹声说道:“以后行事,记得小心些,这次是砸到了腿,下次砸到头怎么办?” “是!”卢护的眼底不由得微微一变。 李承乾起身,然后说道:“好好休息吧,孤就不打扰了,等你好了,就不要在太仆寺做了,调到崇文馆,做个直学士吧。” “多谢殿下。”卢护眼睛顿时一亮。 “好了,孤走了。”李承乾起身,然后转身,面色平静的对着郑氏点点头,然后朝着殿外走去。 “恭送殿下!” 等到李承乾离开,殿中的其他人也走了出来,卢护这才松了口气。 郑氏拉着女儿走到了床榻前,低声说道:“太子殿下对夫君真关心,不过夫君,听说太子殿下之前也……怎么看不出来?” 卢护转过头,看向郑氏,脸色突然间难看了起来。 他的目光看向门口,守在那里的两名千牛卫,甚至还有贺兰楚石的身影。 最后,卢护轻轻的摇头道:“你们不该进宫的。” 郑氏满脸的诧异。 …… 崇文馆前,李承乾看着堆的高高的的木垛,转身看向群臣道:“《考工志》编修,涉及刀石木火,诸卿诸事注意。” 崇文馆学士萧钧、颜师古,还有其他众臣,齐齐拱手道:“喏!” 李承乾转身,看向崇仁殿的方向,说道:“诸卿要是平时无事,就多去看看卢卿,他躺着不动,很寂寞的。” “喏!”群臣齐齐拱手。 更后方,一名太子仆寺的主事,目光深沉的将李承乾所有的话全都记了下来。 …… 夜色之下,这名一身蓝色官袍的太子仆寺主事,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魏王府的后门。 (本章完) 第23章 蝉鸣,蛇动 第23章 蝉鸣,蛇动 魏王府,书房。 李泰平静的坐在主位上,面前魏王长史杜楚客,将作少匠阎立本,魏王司马苏勖,魏王参军房遗爱四人分坐两侧。 房遗爱低声的说着事情,魏王府内侍令魏福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门口。 李泰似乎一直在关注着门外,看到魏福,立刻抬头招手。 魏福小心进入书房,然后从侧边走过,走到李泰身侧,这才将密信递了上去。 看到李泰在看信,房遗爱的话逐渐的停了下来。 片刻之后,李泰看完信,脸色才有些放松,才回过神,看向房遗爱,他微微笑笑,说道:“二郎继续说,东宫太子仆和太子仆丞同时出缺,吏部那边怎么说?” “吏部今日半天,就有十几个五品左右的官员打了招呼。”房遗爱轻叹一声,说道:“太子腿脚虽尚未完全好,但在东宫内外行走很随意,不少人都能随时看到太子,所以人们都相信太子不久之后就能痊愈,所以对这个太子仆很多人都感兴趣。” 李承乾在东宫经常出现在群臣面前,来回走动虽慢,但却看不出跛脚,也看不出什么机关的痕迹,毕竟不可能有什么人随便点去翻他的袍底。 听到房遗爱这么说,即便是很有信心的阎立本,也忍不住的看向李泰道:“殿下,是不是什么时候,请太医院的太医,去给太子殿下复诊,如此,太子的病情,也能得到更妥善的治疗。” “虽然孙真人离京时已经开下了足够的药,但的确,现在也该让太医院的人替皇兄诊治一下子了。”李泰点点头,略微沉吟,说道:“本王找人去办吧。” “是!”众人齐齐拱手。 稍微沉默,房遗爱还是忍不住的开口:“其他倒还好,不过有少数人在关心卢护腿伤的原因,好好的他就怎么突然就断腿了,而且他还是太仆丞,管东宫马匹车驾…… 偏偏太子在年初的时候,又出了事,所以不少人在怀疑,太子的事是不是……” “咳咳!”阎立本打断了房遗爱,说道:“这种事情不要胡乱猜疑。” 说完,阎立本忍不住的看向李泰。 李泰略微沉吟,抬头道:“皇兄的事情,难免说就和太子仆丞没有关系,所以,先去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太子仆丞后面的事情,该禀报父皇禀报父皇,但若是太子真的因为此事,而私自报复,伤人,乃至于杀人,那就是太子的过错了。” 可以被废的过错。 “喏!”杜楚客,阎立本,苏勖,房遗爱四人同时拱手。 …… 夜色深沉,房玄龄对着房遗爱轻轻摆手,房遗爱这才退出了书房。 这个时候,长安县丞崔千一脸严肃的从内室走了出来,对着房玄龄拱手道:“恩相。” “卢护的事情。”房玄龄抬头,轻声说道:“既然魏王都能想到这一层,那么朝中那些人,长孙无忌,高士廉,魏征,刘德威,还有孙伏伽,他们未必想不到这一层,更别说这件事,他们一直都在查。” 太子突然断腿,并且耽误了治疗,以致于腿瘸,朝中那些经历无数政治风波的人,第一个想的,就是这是件阴谋。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不了了之。 但是在暗地里,所有人都在查。 只要太子出现在人前一天,那么所有人都会去查。 今日,原本就是怀疑目标的太子仆丞在东宫突然断腿,那么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太子的报复。 那么太子究竟查到了什么,最后锁定了目标,还是说什么都没有查到,只是找该负责此事的太子仆丞去随意报复, “恩相,据传,那日太子并不在东宫,而是去了立政殿看望晋王和晋阳公主。”崔千轻轻躬身,然后说道:“今日东宫的官员也都说他们可以随意去探望崔护,那么会不会一切真的是场意外?” “若真的是场意外,那么卢护的妻女,就不至于被太子接进宫里去了。”房玄龄轻轻一句话,直接戳破了崔千的侥幸。 崔千的脸色立刻就凝重了起来。 “太子应该是知道卢护的身上是有问题的,但他绝对没有证据,任何人在卢护身上都不会有找到任何证据,所以太子才会作出自己不在现场的假象,他如今指望的,就是有人去找卢护,然后顺藤摸瓜,又或者,卢护自己招认。”房玄龄三言两语就将李承乾最后的算计,彻底的揭了开来。“是!”崔千面色越发的凝重,一旦卢护开口,那么牵连出来的,就不只是死几个人那么容易了。 “卢护的堂叔是在都水监任少监吧,既然任何人都可以探望,便让他的堂叔去,你去趟他堂叔家,询问一下,年底祭祀诸事。”房玄龄目光轻轻的落在了崔千的身上。 “喏!”崔千立刻肃然起来,这是在用卢护的家族来威胁他啊。 “太子猜不到这些事是怎么回事的,只要卢护不开口,那就什么事情都没有。”房玄龄稍微安慰了崔千一句,同时说道:“况且这些事情,一旦说了,卢护自己便知道是什么下场……只是可惜太子将他的家人接进宫了。” 崔千嘴角微微一抽,房玄龄的意思很清楚,若是卢护的家人不被接进宫,那么他就可以拿卢护的家人去威胁他,何必于现在需要用卢家来威胁卢护。 “所以,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让卢护彻底闭嘴。”房玄龄说着,轻轻摇头道:“太子或许在等着的,就是有人去刺杀卢护,所以现在重要的不是刺杀卢护,而是将他从东宫弄出来。” 崔千眉头一挑,不再说话。 “东宫既然将太子仆和太子仆丞的空缺提了出来,那么只需要弥补上人,那么卢护在东宫就没了职位,如今正好可以将卢护调出东宫。”房玄龄神色放松起来,只要卢护离了东宫,那他就有无数种手段可以施展。 崔千默默点头。 “调入弘文馆吧,正好可以修养,同时教导吴王。”房玄龄一句话,就将卢护,还有李承乾的事情,引导向吴王李恪。 李恪是太宗诸子,除太子,魏王之外,最贤明的亲王,他有足够的动机去谋储。 崔千顿时长长的松了口气。 “你知道万一有事,该怎么说了吧。”房玄龄突然抬头,看向崔千。 “喏!”崔千肃然拱手。 房玄龄微微摆手,崔千立刻拱手道:“学生告退!” …… 听着崔千的脚步声远去,房玄龄看向侧畔的帷帐之后,轻声说道:“去将那件事办了吧。” “喏!”一名赭色紧身衣的年轻卫士走了出来,拱手之后,转身离开。 房玄龄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卢护从来没有和他见过面,很多事情都是崔千在中间传递,所以只要在关键时刻解决掉崔千,那么这件事情就可以彻底切断和他的联系。 回过神来,房玄龄神色严肃了起来。 虽然他在说,这一切绝对是太子察觉了卢护的问题之后,所以才做的手脚,但是他却忍不住的怀疑,这件事情很可能察觉的不是太子。 以他对太子的了解,太子如果真的知道是有人故意害他断腿的,那么他立刻就会忍不住起来拔刀杀人。 所以,他怀疑,或许可能是高士廉,他在动的手,然后以此事情钓鱼。 也可能是其他人,但毫无疑问,这件事情已经惊动了皇帝。 这个时候的皇帝会怎么想。 房玄龄忍不住的担忧起来。 皇帝的仁慈只是他面对群臣的一半,另外一半,却只有他们这些亲近他的人,还有那些死在他手杀上的人才能看的见。 爆杀卢祖尚,冤杀张蕴古。 再看看李靖,一代战神,被随意拿捏。 一旦让皇帝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会发生什么? 房玄龄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本章完) 第24章 他死定了,我说的 第24章 他死定了,我说的 夜空静谧,深沉如海。 甘露殿中,一身黑底金丝衮龙袍的李世民皱着眉头坐在了桌案之后。 桌案上,摆放着一本蓝皮奏本,上写:臣于志宁奏东宫太子仆所缺事。 李世民轻轻的敲敲桌案,目光逐渐的舒缓了开来。 奏本当中,将太子仆空缺,还有太子仆丞卢护受伤之事,详细的说明清楚。 李世民明白于志宁的意思,太子昨日不在东宫,所以太子仆丞卢护的事情,和太子没有丝毫关系。 但真的就没有丝毫关系吗? 李世民的眉头皱了起来,如果卢护的事情和太子有关,那么就说明,起码是太子认为,他的左腿是因为卢护所害。 那么,是真的吗? 太子的断腿真的是卢护所害吗? 李世民轻轻的摇头,如果太子有证据,以他的性格,恐怕早就已经冲到甘露殿直接找他了。 那么说,太子是光凭猜测,胡乱发火,直接怪罪卢护吗? 李世民再度摇摇头,太子的性格,如果真的锁定了凶手,他会直接杀人的。 如果他是胡乱报复,那么就不会用这么多掩盖的手段。 如今细看起来,承乾似乎是在布局,在等什么人会踏入这个局中。 也就是说,太子起码掌握了什么,然后才开始一步步做局的。 …… 李世民的呼吸顿时就沉重了起来,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这意味着有人为了太子之位,甚至不惜做手段,废了太子的一条腿。 这种事情可能吗? 太可能了。 当年他李世民为秦王时,他的亲弟弟李元吉就曾经和他打赌训马。 拿一匹疯马,让他当做野马来训。 李世民好几次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但终于,马还是被他驯服了。 之后,李世民冷笑着对李元吉说,死生有命,疯马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但是转头,李元吉就状告高祖,说他李世民自许有天命,无事可怕。 这一句话,直接激怒了高祖皇帝,将李世民叫过来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久远的记忆在刺痛着李世民,而眼前的这件事,仿佛就是当年那件事情的延续。 谋害太子断腿的,能是谁。 青雀,只能是青雀。 李世民忍不住的站了起来,从御榻上走了下来,快步走到了一侧的内殿廊柱之前,一把将挂在上面的黑鞘长剑拽了下来。 “呛啷”一声,长剑出鞘。 冷冽的剑光倒映着他冷肃的面容,还有眼底里无尽的杀气。 他要杀人。 他要杀人。 但,杀谁呢? 李世民目光凝重,然后缓缓的将手里的长剑送回到劍鞘之中,然后轻轻转步,握着剑重新走回到了御榻之上。 长剑平放桌案上,和奏本平排摆放。 李世民的呼吸逐渐的平稳了下来。 青雀他虽然有这个心,但绝对没这个能力。 东宫是何等的森严,即便是青雀再怎么拉拢人,但想要让别人冒着被抄家灭族的风险去坑害太子,他没有这个能力。 那么是谁呢? 不,不是他的任何一个儿子,因为他们都没有这个能力。 而有这个能力的,只有那么几个人。 他手下那几个绝对的重臣。 …… 李世民神色沉重的再度拿起了长剑,这一次,他的手重了许多。 李世民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几道人影,梁国公房玄龄,赵国公长孙无忌,申国公高士廉…… 每一个都是跟着他从大唐开国,一直到玄武门,再到今日治理大唐的重臣。 甚至他们每一个,都是他的儿女亲家。 一瞬间,李世民的心重了很多。 他不明白为什么,是太子有什么不敬的地方,还是说太子有什么让他们觉得无法成为下任皇帝的原因。 但这些事情完全可以明说啊! 李世民仔细回想,也没有啊,承乾虽然少年时有些顽皮,但长大以来成熟稳重,处理政事中正平稳,甚至屡屡有出色之处,何至于让别人下狠手来废他的腿。 问题不在李承乾的身上,难道是在他李世民的身上。 是他自己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李世民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自己的确是有些问题,但也不过是积年老伤了,所以不是他的问题。那就是那人自己的问题了。 家族,子孙,未来? 李世民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太子和他们本身,还有他们身后的家族并不是太亲近,而且他们的后人,也没有多么出色的地方,所以未来家族虽然不至于衰落下去,但想要持续站在顶峰,却很难。 “说到底,还是为了他们自己。”李世民轻轻的拔出了手里的剑刃,一寸一寸的,看着明亮的剑刃,李世民神色逐渐的平静了下来。 ‘他’既然已经对东宫出手了,那么事情,想要轻松的收手,就没那么容易了。 “来人。”李世民抬头,平静的开口。 “陛下!”内侍监张阿难拱手站立。 “传旨殿中监宇文士及,将尚食、尚药、尚衣、尚乘、尚舍、尚辇六局二十四司彻底清查一遍。”李世民神色逐渐的冷峻起来。 “喏!”张阿难立刻拱手。 “还有宫中,按照规矩,该清理的清理一遍。”李世民拳头轻轻的握了起来。 “是!”张阿难的神色已经越发的凝重。 “传左千牛卫将军常何觐见。”李世民神色已经彻底的冷了下来。 “喏!”张阿难听到皇帝再没有别的吩咐立刻赶紧拱手离开,敏锐的他已经嗅到了风雨血腥的味道。 李世民神色逐渐的平静了下来,目光落在了自己眼前的奏本上。 太子仆,太子仆丞。 太子,太子也在布局,那么他能收的住手吗? 若是不能…… 李世民的眼神微微一冷,抬头道:“来人,传旨……” …… 夜色轮转,卯时二刻。 丽正殿中,灯火通明。 一身明黄色九蟒九章圆领袍的李承乾,平静的坐在卧榻之上,他身前的桌案上摆着一本紫色的奏本。 看着这么奏本,李承乾心中细细的在琢磨着。 就在这个时候,李安俨轻轻的叩响了房门,然后轻声说道:“殿下,上朝的时间到了。” 李承乾平静的站了起来,开口道:“进来吧。” “喏!”李安俨快步的进入,然后走到李承乾的身侧,快速的帮他戴好九梁冠,同时低声说道:“还有一刻钟,百官就会抵达承天门外。” “嗯!”李承乾点点头,等到九梁冠戴好,他才从桌案上将紫色奏本拿起,深吸一口气,说道:“走吧。” “喏!”李安俨立刻退开一边,神色肃穆,他知道,今日这一次朝会,可没有那么简单。 自从太子上朝以来,东宫前后出了不少的事情,很可能会在今日被人掀起一波风浪来。 站在步辇之侧,李安俨轻轻点头。 步辇离开起行,朝崇教门而去。 在崇德殿前,贺兰楚石跟上了步辇。 等到出了嘉福门,长孙祥也跟了上来。 …… 十一月初一,朔日大朝。 长安城中所有九品官员全部参朝。 以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魏征,杨师道,李靖为首的诸位宰相,加上魏王李泰,滕王李元婴等宗室,军中将领为首的文武官员越过朱雀门,直抵承天门下。 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一身明黄色蟒袍的太子李承乾,正带着几名东宫属官,平静的等在那里。 真是奇了怪了,太子怎么最早到了? “臣等见过太子殿下。”长孙无忌,房玄龄,李泰等人,齐齐拱手行礼。 “众卿平身。”李承乾神色温和的微微抬手,目光看了承天门一眼,然后才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父,孤今日之所以早来,就是因为有件事情,想让舅父,还有诸王宰相看看,有没有问题。” 说着,李承乾从袖子里面掏出来那本紫色的奏本递给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看了一眼,目光微微一闪,随即他轻轻点头道:“太子行事甚是稳妥,孔学士的文笔也越发的精湛了。” 说着,长孙无忌将李承乾的奏本递给房玄龄,房玄龄眼带诧异的打开,看了一眼之后,递给高士廉,同时看向李承乾道:“一切便以太子之令行事。” 李承乾感激的点点头,然后又看向高士廉。 高士廉将奏本递回的同时,说道:“可。” “多谢三位国公。”李承乾松了口气,将奏本重新塞回到袖子当中,然后说道:“还有一事需要麻烦诸位长辈,东宫最近诸事繁杂,自从长孙太子仆调任太子率更令以后,太子仆便一直空缺,而到了前两日,太子仆丞又不幸出事,东宫继续补充人手,诸位长辈有什么推荐的人选吗?” 长孙无忌微微一愣,目光轻轻的扫过高士廉和房玄龄,这才看向李承乾,说道:“太子,太子仆之事,当由吏部推荐,尚书省审核,政事堂推举到陛下面前,然后由陛下圣裁,此事急不得的。” “舅父教诲的是!”李承乾轻轻拱手,然后目光抬起,眼角瞥着房玄龄说道:“忠贞奋勇,清正廉洁,孤只是希望这一次朝廷派往东宫的官员能以这八字为先,所以才有些挑剔。” 承天门下,群臣的呼吸微微一窒。 太子这是在说谁? (本章完) 第25章 东宫马厩,一百副甲 第25章 东宫马厩,一百副甲 承天门下,群臣一脸诧异的神情,李承乾像是没有看到一样,目光认真的看向魏征:“太子仆是四品官员,需要陛下钦定,那么太子仆丞呢,魏相天下贤良,不知可有人选推荐?” 群臣各自站在班列之中,目光微微垂下。 他们都是历经风雨的人,自然听得出太子话里那些不一样味道。 忠贞奋勇,清正廉洁。 东宫的太子仆,太子仆丞,要选忠贞奋勇,清正廉洁的官员。 这是什么意思? 是在说之前的太子仆和太子仆丞,不够忠贞奋勇,清正廉洁吗? 群臣的目光不由的落在了长孙祥的身上。 这个时候的长孙祥,还有李安俨,贺兰楚石等人,已经各自站回到了班列之中。 面对群臣的目光,他们神色平静,手持象牙笏板,身形庄重,一身坦然。 不是说的是他们,那么说的是谁? 太子仆丞卢护吗? …… “朝中官员俱有贤良之能。”房玄龄持笏对着李承乾拱手,然后说道:“吏部选官更是慎之又慎,殿下放心,东宫诸官所缺,吏部会尽快选出合适人选,递送东宫。” “如此甚好。”李承乾笑着对着房玄龄点点头,眼底深处极度的冷静。 “说起来,臣倒还真的有一人选推荐。”一个清晰的河北口音响起,群臣十几年听习惯了,这个人,自然就是魏征。 魏征稍微拱手,目光扫了房玄龄一眼,然后对着李承乾拱手道:“启禀殿下,臣推举睢阳县姚处平。” 李承乾微微愣了一下,目光认真的点头道:“魏相所推荐之人,必然是中正肯直,志苦精勤之人,不如便加以孤的推荐,一起列入吏部考量名单之中,房相以为如何?” 房玄龄点点头,诚挚的说道:“故散骑常侍姚思廉之子,自然有乃父之风,吏部认真考量之后,会有结果的。” 李承乾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原来是编写《梁书》的秦王府十八学士,散骑常侍姚思廉的儿子。 魏征曾经参与编写《梁书》,如今看来,除了姚处平的确有些能力之外,他是姚思廉的儿子更具有代表意义,毕竟是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和朝中的很多人都有几分香火情。 …… 于志宁站在群臣之中,目光从即位宰相的身上轻轻掠过,然后微微低头。 疑惑的眼神闪过他的眼底。 太子今日的举动,于志宁看的分明。 他是在试探,站在卢护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卢护断腿的事情,于志宁是第一个查的,和太子没有关系,真正的原因在于工匠们为了省事,将木垛堆的太高。 真正让人疑惑的,是卢护之后的反应。 他的反应太不正常了,惨叫的同时,不停惊疑的看向四方,就好像有什么人在害他一样,这反而令人怀疑。 太子仆丞。 之前因为太子断腿的事情,于志宁悄悄的查过东宫每个人,但最后却是没有任何结果。 没有任何人有证据显示和太子断腿有关。 当然,这件事情不只是于志宁在查,皇帝,赵国公,梁国公,申国公,郑国公谁不在查。 但就是没有结果。 可是卢护自己一断腿,他的眼神就已经告诉了所有人他在疑神疑鬼。于志宁都能看出来的东西,太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所以才有了今日的试探。 几位宰相的表现都很正常,但是于志宁依旧猜测,当初害的李承乾断腿的人,绝对就在他们其中。 因为只有他们几个宰相,才有能力在各方的调查之下,将真相彻底的掩埋下来。 但可惜,这几位宰相每一个都是老狐狸。 很难查啊! …… 李承乾目光扫过一旁面色沉凝的李泰,刚才他的一番话,李泰根本一句话也插不上去。 他也不敢。 李承乾回过神,目光看向长孙无忌,认真的说道:“还有件事情,要麻烦司空。” 司空? 长孙无忌目光微微一挑,躬身道:“殿下请讲。”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东宫如今在编修《考工志》,其中所造刀枪剑弩,弓盾箭甲颇多,麻烦司空和兵部说一声,派人过来盯一下,若有超出规制之数,请兵部即刻搬走。” 长孙无忌诧异的看着李承乾,说道:“若臣所记不错,东宫诸事,将作监和少府都有所参与,有他们在,一切不是已经足够了吗?” 李承乾略微沉吟,说道:“东宫正在涉及加快打造兵器速度之事,便是将作监和少府恐怕也难以控制,而且若是有不轨之人暗藏,那么说不定什么时候一觉醒来,东宫马厩里就会被发现藏了一百副甲,那个时候孤就说不清了,还是兵部派人盯着的好。” “一百副甲。”长孙无忌脸色微微一沉,若是一百副,那可就真的是要逾越唐律了。 不过东宫怎么可能轻易藏的一百副甲,自己打造肯定不可能,那么就是将作监和少府? 太子信不过将作监和少府。 长孙无忌的目光扫过脸色沉了下来的阎立本,另外的少府监窦德素却是一脸的茫然。 阎立本是魏王妃阎氏的亲叔叔,以将作少匠监将作监事。 太子刚才那番话,就是在暗暗的指责,魏王为了争权,很可能会行诬陷之事,甚至于将一百副战甲暗中藏到东宫。 魏王有动机,阎立本有能力。 长孙无忌目光扫过一脸茫然的李泰,他心中知道,有了太子的这番话,那么这种方法必然会被有心人记住,那么之后,不论怎样,该防的是必须要防了。 “好吧,此事兵部会派人的。”长孙无忌越过房玄龄直接点头。 自从兵部尚书侯君集升任吏部尚书以来,兵部尚书就一直空缺,兵部诸事实际上由兵部侍郎崔敦礼在管。 当然,长孙无忌作为司空,实际上也能做一部分兵部的主,毕竟他曾是左武侯大将军。 “如此便好。”李承乾松了口气,目光扫过房玄龄,笑笑说道:“兵部如果不派人的话,那么说不定孤就得去找大理寺了。” 大理寺卿孙伏伽猛然抬头,这事怎么牵扯到他了。 就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承乾身后的承天门轰然大开。 内侍监张阿难肃然走出,手里拂尘轻轻一摆,然后高声道:“贞观十四年,十一月初一日,皇帝大朝,群臣觐见。” “喏!”群臣齐齐拱手。 李承乾目光肃然的看向承天门内,长槊如林,刀枪森寒。 笔直的通道,直通太极殿。 (本章完) 第26章 既然有缺,那么朕便帮你补上 第26章 既然有缺,那么朕便帮你补上 太极殿前,李承乾平静的走上台阶,神色逐渐的完全肃穆起来。 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魏征等诸相神色平静的微微垂首,持笏跟上。 刘洎,岑文本,李孝恭,唐俭,刘德威等尚书寺卿,面色凝重,笏板被握的很紧。 更后面的百官则多是好奇。 他们虽然敏锐察觉到了有事已经在发生,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很多人都猜不透。 只能跟随着队列,缓缓的进入了太极殿。 …… 太极殿,沉雄威严,天下之正。 高高的龙榻摆放在斧依之前,两侧铜鹤单膝而立,藏香轻绕。 两名身材英武,但面色秀丽的女官,手持雀羽障扇,肃穆的站立在御座两侧。 十六名手按千牛刀的千牛备身,目光平视前方,眼神落在百官身上,警惕凌厉。 李承乾手持玉笏,站在第三阶丹陛之上。 李泰位于他的侧后,站在第一阶丹陛之上。 两侧群臣,宰相,尚书,侍郎,诸王,十六卫大将军,将军,中郎将,郎将尽皆在列。 群臣持笏站立,微微垂首。 “圣人至!”太极殿门口,内侍省典仪高声呼出,群臣齐齐俯首。 一身明黄色衮龙袍,头戴白玉十二冕旒,神色淡然的皇帝,天可汗李世民,从容的文武两班群臣中间走过,走出了丹陛之下,他的目光轻轻扫了李承乾一眼,然后迈步向上,走到了丹陛之上,转身,稳稳的坐在龙榻之上。 内侍省典仪向前站出,然后高声呼道:“圣人至,众臣行礼!” 群臣齐齐持笏拱手,然后双膝跪倒,笏板放在前方,双手撑地,然后齐齐叩首道:“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李承乾站在丹陛之上,身体沉沉的躬下,而在他的身后,李泰已经跪地叩首下来。 整个大殿群臣之中,只有李承乾是只躬身而没有跪拜。 因为上一次,皇帝已经免了他的行大礼。 …… 坐在龙榻之上,李世民轻轻抬手,内侍省典仪立刻高声道:“兴!” “臣等多谢陛下。”群臣再度叩首,然后拿起笏板,站了起来。 笏板回收身前,群臣肃然垂首。 皇帝目光看向一侧的内侍省典仪,典仪立刻再度开口道:“皇帝早朝,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李承乾握着玉笏的手不由得一重,但随即眼神一定,郑重拱手,然后走下丹陛。 站在群臣中央,李承乾从袖子里面抽出紫色本章,高举向上,然后对着丹陛之上沉沉躬身:“启奏父皇,儿臣有本奏。” 殿中群臣一派肃然。 太极殿议事自有规矩,什么时候何人奏禀,大体都是提前备说过的。 当然,李承乾今日提前抵达承天门和长孙无忌他们叙说此事,就是等于是在备说,今日他第一个禀奏。 李世民看向侧畔,张阿难立刻从丹陛之上走下,快步走到了李承乾的身前,从他的手里接过奏本,然后才回到了丹陛之上。 皇帝接过奏本,打开的同时,说道:“何事,你说吧。” “喏!”李承乾捧起玉笏,躬身道:“启奏父皇,儿臣闻古之圣人,封泰山、禅梁父者公七十五家,是以阴阳难测,陶冶生灵之谓神;道德元通,仁育黎元之谓圣。 圣也者,自天之攸纵也。 神也者,代天之理物也。 是以惟天称辟,灵心作其会昌;惟辟奉天,至诚表其封禅。 升中之道,抑斯之谓欤;繇是先王急焉,当仁不让…… 伏惟皇帝陛下研精探赜,神无不照。 唯几所鉴,洞出象帝之初。 先天成则,超贯混元之际。 儿臣又闻之,游海若者,冯夷之宫为陋;登泰山者,鲁侯之邦盖小。 是知绛霄不极,九垓纲络于胸中;赤县无涯,四海囊括于度内。 故恭请陛下登泰山圜坛而接武,降九霄曜魄而齐尊。 俾夫一代衣冠,寘其名于册府,四方夷狄,凿其窍于灵宫,则普天欣赖,怀生再造,朝闻夕死,抃若登仙。 儿臣深荷玉成,不胜至愿,重竭愚瞽,昧死以闻。” 说完,李承乾再度沉沉叩首。群臣神色全部肃然,便是李泰,房玄龄,此刻亦是肃然无比。 太子请封禅,这不是秘密,但太子什么时候请封禅,就是问题了。 尤其是房玄龄,之前中书省送往东宫封禅奏本的时候,他就知道了皇帝的用意,但东宫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一切准备妥当,太子的能力依旧非凡。 特别是今日有了太子请封禅事,那么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外群臣针对东宫的谣言都得停下。 否则一旦再出事,打击到的,就是皇帝封禅之事了。 …… 李世民轻轻俯身,目光落在李承乾身上,轻叹一声,说道:“承乾,封禅之事,朕暂且搁置,你的腿伤未愈,朕担心东行泰山,你不便甚矣,故而先放一放吧。” “父皇。”李承乾再度拱手,认真说道:“将封先祭,义在告神,神明之事,天地有机,不可久拖。 儿臣身体之事,只在儿臣,不可因此而耽误父皇封禅之事,儿臣坚请父皇东行封禅。” 李世民看着站在殿中神色坚定的李承乾,微微的点头,然后他抬头看向群臣道:“诸卿如何看此事?” “陛下!”李世民话音刚落,太史丞李淳风站了出来。 “陛下,臣以为太子所言极是。”李淳风拱手,认真说道:“古历分日起于子半,今岁甲子朔冬至,臣与太史令傅仁均共予精算,子初为朔,有差三刻,用乖天正,恰值考定。 时正天下,臣以为当为封禅之机。” 李世民抬头看向殿中,发现太史令傅仁均今日未至,这才想起傅仁均前些日子告了病假。 天时推算之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今日李淳风怕也是正好赶上了。 “陛下,天命有常,无可推拒。”长孙无忌站了出来,拱手道:“臣请陛下,即定封禅之事。” “臣等恭请陛下,即定封禅之事。”群臣齐齐拱手。 李世民长叹一声,说道:“你们啊,总是在为难朕……好吧,好吧,便从今日定下封禅之事,以太常寺卿庾俭等为封禅使,礼部、太常寺推定封禅时辰诸事,国子司业孔颖达率诸儒详定仪注,便如此吧。” “臣等领旨,陛下贤明千古。”群臣齐齐俯首。 …… 李泰拱手之间,眼睛忍不住的发红。 太子请封禅,皇帝只是稍微迟疑,然后群臣稍作劝谏,皇帝就允了。 这实在太过出乎李泰的预料,他们原本以为皇帝起码还要拉扯半年。 怎么现在这么快,这么迫不及待。 这样一来,皇帝就等于告诉天下人,他没有换太子的意图。 起码眼下没有。 太子的位置立刻就无比稳固起来。 李泰目光扫过下方东宫诸臣脸上那压抑不住的笑意,心里就如同吃了苍蝇一样的难受。 房玄龄神色郑重,他当然知道,依照惯例,皇帝原本不会这么快答应,今日之所以如此,恐怕还是因为卢护的原因。 “众卿平身吧。”李世民轻轻抬手,群臣这才直身。 李承乾刚要回到位置上,这个时候,李世民的声音再度响起:“太子,朕听闻东宫太子仆寺寺令和寺丞同时空缺?” 李承乾脚步顿下,深吸一口气,肃然的说道:“回父皇,东宫太子仆空缺已有大半年,而太子仆寺寺丞,因为前日东宫编修《考工志》,搬运木桩而致不慎受伤,无法履职。”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既然有缺,那么朕便帮你补上。” 内侍监张阿难向前一步走出,张开圣旨,高声道:“惟贞观十四年,岁次庚子,十一月戊子,朔初一壬辰日,皇帝若曰: 於戏! 仆臣之任,王命斯允。 在德而举,其名必彰。 朝请大夫、蒲州长史、谷城县伯独孤大宝,门承旧阀,器蕴通才,立言可以敏事,为政可以居剧。 登于副尹,声满于字人;试乃列卿,眷逾于数马。 巾车是属,建鼓攸司;爰赖服勤,宜膺邦宠。 可太子仆令,勋封如制。 钦此。” 独孤大宝? 群臣还没有将这个名字从脑海中翻出,一名两鬓斑白的将领,已经神色郑重的走出,然后沉沉跪倒:“臣,右卫将军、上开府、考城县开国公独孤开远,代犬子独孤大宝叩谢陛下隆恩。” …… 李承乾有些发愣,怎么是独孤家的人? (本章完) 第27章 他死定了,皇帝和太子皆如是说 第27章 他死定了,皇帝和太子皆如是说 御榻之上,李世民目光落在群臣之间,多数人都是一脸的诧异。 李承乾,李泰,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每个人都是如此。 独孤开远,梁王独孤信之孙,高祖皇帝李渊表兄,当今皇帝、天可汗李世民的表舅。 虽然是如此,但独孤氏一族,在本朝并不是太受重用。 独孤开远在高祖时期,便已经是左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到了贞观一朝,虽然屡任地方刺史,但如今年迈,依旧不过是一右卫将军而已。 其子独孤大宝,更只是地方长史。 所以,别说独孤大宝,就是独孤怀远,也都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的出现在人前了。 只是偶尔朔望大朝,他们才会出现。 但也没人注意,只是如今怎么…… 李承乾神色已经收敛起来,恭敬的拱手:“儿臣领命。” 独孤家怎么说都是他曾祖母的家族,独孤大宝也是他的表舅一辈,虽然有些陌生,但总比其他有心人任职东宫的好。 …… “都平身吧。”李世民满意的点点头,看着独孤开元和李承乾回到各自的位置上,他才沉吟着说道:“太子仆丞亦有空缺,尚书省,户部,都有什么备选。” 尚书左仆射房玄龄,神色一肃,他的目光向后一扫,吏部侍郎杨纂立刻拱手站出:“启奏陛下,吏部考量之下,共推荐三人,河间县丞高智周,睢阳县丞姚处平,太原县尉李义琰。” 房玄龄目光微微一闪,其实这里面原本还有一个人的,但那个人是房玄龄口袋里的人,不过这一次情况有些不对劲。 暂时便收了起来。 皇帝轻轻点头,说道:“那么便是睢阳县丞姚处平吧。” “喏!”群臣齐齐拱手,目光不由得落到了魏征的身上,魏相已经倾向在太子身上了吗? “另外,吏部既然挑选出了人选,想来也都是一时之选。”李世民神色肃然的看向群臣,说道:“传旨,咸阳县丞刘仁轨调任新安县令,河间县丞高智周调任万年县丞,太原县尉李义琰调任刑部员外郎。” “臣等领旨。”群臣齐齐拱手,房玄龄垂首之间,面色微微凝重,他推荐的人没有提出来,平白失去了一次提拔的机会。 李世民目光落在群臣之间,点点头,说道:“太子仆寺丞卢护,因公事而受伤,找个地方让其将养吧,杨卿,有什么适合的位置吗?” 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他虽然一直希望能将卢护握在手里,但其实他心里清楚,卢护是不可能留在东宫的。 他就是一个雷,一旦他开口,哪怕有只言片语被皇帝知道,都可能会一片腥风血雨。 李承乾现在还不需要用血腥来稳固自己的位置,稍微远点,让别人引爆这颗雷更好。 杨纂郑重的躬身,说道:“启奏陛下,吏部以为,卢护可以调任弘文馆直学士,或者国子监博士等职,以其休养之后,再任职。”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杨卿挑的不错,那么,传旨,调原太子仆丞卢护为大理寺丞,便如此吧。” 杨纂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但随即,他还是沉沉的拱手道:“臣领命。” 殿中群臣一时间肃然起来,他们都敏感的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如果说太子仆,从四品的官员,吏部仅仅只有推荐之权,皇帝连问都不问一声,直接任命,是很正常的。 但新的太子仆丞的人选,还有原太子仆丞卢护的调任,完全不听吏部的,就有些诡异了。 是的,完全不听。 虽然说皇帝任命的新的太子仆丞的人选,是从杨纂推荐的三个人当中挑选出来的,但谁都知道,姚处平这个人选其实是魏征在宫门口提出来的,而皇帝直接用了魏征推荐的人选。 这如果说还让人庆幸,那么之后,吏部想要将卢护调任弘文馆直学士,或者国子监博士去休养,但皇帝却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一样,直接任命卢护为大理寺丞,这就是直接到打杨纂的脸。 皇帝不信任他,皇帝一点也不信任他。如此这样一来,杨纂回到吏部之后,最好直接请辞,不然一个推举能力不被皇帝信任的吏部侍郎,是没有存在的必要的。 这等于,皇帝虽然没有直说,但他已经免去了杨纂的吏部侍郎之职。 呼吸之间,无形的刀光已经带起一片冰冷的血光。 “孙卿。”皇帝的声音再度响起。 大理寺卿孙伏伽立刻站了出来:“陛下。” “卢卿调任大理寺,就是你们大理寺的官员了,平素的时候,你们大理寺的人,要多照顾一些。”李世民一脸的感慨。 “喏!”孙伏伽肃然躬身,神色凛然。 皇帝这哪里是他们照顾,分别是要他们监视卢护,盯着他所有的来往人等。 然后去查,查站在他们背后究竟是什么人。 太子的事情,皇帝终究是起了疑心。 房玄龄神色平静,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能够清楚的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至于李承乾,神色漠然。 卢护出的事情,还是让皇帝怀疑起了是李承乾是在为自己断腿进行的报复,开始起了疑心。 今日有人能在太子身上做手脚,那么明日,是不是一样能在皇帝身上做手脚。 李承乾的目光瞥向了房玄龄,他知道皇帝虽然已经起了疑心,但具体是谁还没有锁定。 有了皇帝在盯着,房玄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在李承乾身上做手脚。 当然,这件事也并不是只有好处。 他虽然成功的将房玄龄拖下了水,但同样的,皇帝也将忌惮的目光落在了李承乾的身上。 李承乾在这件事上展现的心思算计,也让李世民真正的开始忌惮起来。 不过,本来不就是这样吗? …… 东宫崇仁殿。 李承乾,于志宁,张玄素,李安俨等人,聚集在殿中,看向躺在床榻上的卢护。 不知道为什么,火炉温煦,但卢护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李承乾侧身看向一侧卢护的妻女,温和的说道:“陛下已经将卢卿调任大理寺丞,等到卢卿伤好之后,就能到大理寺任职了。 另外,这里是太医写的不同时期的用药方子,卿等带回去,好好医治。” “多谢殿下。”郑氏神色欣喜的福身。 李承乾凑到卢护身前,认真的说道:“卢卿,卿在东宫多年,如今调任大理寺,孤本来应该厚礼相赠,但如今东宫正是用钱的时候,孤这里只有十四枚年初父皇赐下的如意钱,还有一本《离骚》,赠于卢卿,就当解闷了。” 《离骚》,屈原,自沉汨罗江的屈原。 卢护的眼底已经满是惊恐。 他死定了,太子说的。 (本章完) 第28章 房谋,以命谋命 第28章 房谋,以命谋命 暮色之下,霞光铺道。 东宫宫门之外,李承乾平静的站在宫道上。 看着卢护被一群腰跨横刀、黑衫皂衣的大理寺掌固抬上马车,他的嘴角带起一抹冷笑。 这幅样子,哪里是在照顾同僚,这明明就是在押送犯人。 卢护,就是那个犯人。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这一点。 李承乾,李承乾背后的于志宁,张玄素,孔颖达,李百药,李安俨,长孙祥,令狐德棻,萧钧等人,都是如此。 甚至,还有卢护他自己。 当然,也有那些大理寺掌固。 大理寺卿孙伏伽派人来的时候,明显已经做过交待。 皇帝在大朝之上已经说的足够明显。 孙伏伽要是这都听不明白,他这大唐第一状元,也就白考了。 等到马车的身影彻底的消失在视线当中,李承乾这才缓缓转身,目光冰冷的看向东宫群臣。 “殿下。”群臣齐齐拱手。 “传令下去,东宫任何人不许去探望卢护,任何人不得靠近他的门庭,便是从门外走过,也必须贴着墙走另外一边,任何人不许派任何亲信去调查这件事情。”李承乾淡漠的抬头,看向眼前属于自己的东宫,轻声道:“他离了东宫,过往一切一笔勾销。” “喏!”群臣肃然领命,垂首的同时,他们也在细细的琢磨李承乾的话。 卢护,太子仆丞卢护,明显和太子坠马受伤有关,太子察觉到了这一点,如今怕是陛下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卢护一个人是绝对不敢这么冒着灭族的风险胡乱来的,他的背后必定还有他人。 如今的卢护等同于变相的落入到了大理寺的手里,他的开口只是时间问题。 为了防止他开口,杀人灭口才是最必然的手段。 按道理讲,东宫应该时刻派人盯住卢护的门庭才是,任何外人出入都必须盯死才对。 如此好顺藤摸瓜找到他背后的幕后主使。 甚至是在行凶现场当场抓人。 但太子明显对这一点没有多少信心。 卢护,他死定了。 但杀他的人,却没那么好抓。 将所有和东宫有关系人全部都撤回来,目的就是要摆脱东宫在这件事情上的嫌疑。 站在卢护背后的人,必然是魏王有关,甚至说不定就是某位宰相。 到这里就很麻烦了。 但如果没有东宫干扰,那么这件事情就好查多了。 这起码是东宫的态度。 “咚咚咚”的暮鼓声在整个长安同时响起,所有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晨钟暮鼓。 下值了。 李承乾抬头,目光看向宫外的长安城上的天空,平静的说道:“都回去吧,好好的休息一晚,明日再过来,东宫还有很多正事要做。” “喏!”群臣齐齐拱手,太子的态度很明显,眼下这滩浑水,东宫不趟。 …… 光天殿中,李安俨搀扶着李承乾坐下,然后才低声问道:“殿下,崔千和房相那里要不要盯一下?” “崔千那里不用,他今夜肯定会去卢府,来回都会被大理寺的人盯上,我们的人没必要做多余的事情,至于房相……”李承乾目光沉吟了起来。 卢护必死无疑,而杀他的人一定是房玄龄。 眼下最害怕卢护开口的,就是房玄龄。 大理寺已经下场,说明皇帝的目光已经在死死的盯住了这件事情。 真要被皇帝找到证据,便是房玄龄,怕也是要被抄家灭族的。 所以他必须要在卢护开口之前杀了他。 这里面一来一去,人员动作,很容易抓到行迹的。 片刻之后,李承乾终于还是摇头道:“算了吧,这些东西,我们都能想到,房相不可能想不到的,说不定,他已经在自家门外布置了暗哨,我们的人一旦被抓住,反而容易节外生枝。” 房玄龄,尚书左仆射,“房谋杜断”的房谋,他的多智,是直接写在史书里的。 李承乾在盯着房玄龄,房玄龄何尝不是在盯着李承乾。 李承乾想要抓住房玄龄的死穴,房玄龄何尝不是想要抓住李承乾的死穴。 现在,皇帝的目光已经扫过房玄龄。 李承乾如果动作的时候被房玄龄抓住把柄,反而要坏事。“是!”李安俨肃然拱手。 李承乾抬头,说道:“卢护的事情,东宫安静的等消息就好了,剩下的事情,父皇和大理寺会做好的。到了明日,派两队人马,将独孤太子仆和姚寺丞接回来吧。” “是!”李安俨认真拱手。 “今日便到此吧,你也回去休息,另外,让人传话太子妃一声,孤今日就不回去,孤也好好的想一想,新任太子仆的事情。”李承乾微微摆手,李安俨立刻拱手退出了光天殿。 走到内室的床榻下躺下,外间的内侍吹灭了蜡烛。 李承乾看着眼前的黑暗,他开始思索独孤大宝的事情。 李承乾做了十几年的太子,甚至后来被废,流放至死,又得到了后世人李乾的记忆。 然而即便是两人,在共同的记忆中,独孤大宝也没有出现过几会。 只有在李承乾自己久远的记忆里,在他当初大婚,还有更早封太子的时候,他才隐约的见过独孤大宝一次。 但几乎已经没有印象了。 在后世人李乾的脑海中,没有独孤大宝的身影,这意味着他在未来没有做出什么成绩。 说明他要么是没什么特殊才能,要么就是英年早逝了。 前者可能性要大一些。 那么皇帝将独孤大宝送到东宫,恐怕更多的还是因为他的背景。 独孤家的人啊。 如今的朝堂之上,他们不会和关东世族走在一起,和关中门阀也没有多少关联。 只有和同样出身陇西旧族的,令狐,赵氏,元氏,张氏,云氏等族关系密切,而这些人家,在贞观一朝,仕途都不顺利。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和如今把握朝政的关中门阀,还有更东面的关东世族关系不深。 这样才更好为皇帝所用。 李承乾轻轻笑笑,他明白,这是他的父皇在防那位房相了。 当然,有嫌疑害李承乾断腿的人,也全都在防备当中。 甚至于,就连李承乾,也在防备当中。 李承乾麾下的,多是当年皇帝征战天下的秦王府班底的后人,谁知道他能联系到哪位老臣。 一旦两方同时动手,便是他那位英明神武的父皇,也担心控制不住局面。 单独一方,什么敌人都不可怕。 但是两方一起动作,一旦混乱冲突起来不分敌我,有的时候是很要命的。 不过无所谓,李承乾现在没有动作的打算,别人看着就看着吧。 稍微侧身,李承乾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睡觉之前的最后一个问题:房相他会在什么时候动手呢? …… 辰时三刻,东方的鱼肚白终于驱散了残留的夜色。 冬日的崇义坊,坊门终于打开。 坊正打着哈欠,在晨钟之中,走了出来。 阳光照在脸上,一片温煦。 看了眼空荡荡的长街,坊正已经打算要回去多睡一会,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眼角突然在侧畔的清明渠里扫到了一抹黑色。 坊正一愣,随即下意识的转头看过去。 一条长长的阴影漂浮在清明渠上。 坊正的脸色立刻就黑了下来,坊中虽然有井,但也有不少人家取用清明渠中的活水。 坊正立刻走了过来,刚准备拿东西去打捞,在这个时候,他也看清楚了渠里的东西。 一具穿着绿色官袍,头上戴着璞帽,面色苍白,双手张开的飘在渠里的尸体。 一本《离骚》,就在他的腋下。 清明渠上的薄冰,将他们卡在了崇义坊外。 面色苍白,脸皮浮肿,眼中满是惊骇的难以置信的神色,这具双腿上绑着的柳木和白麻布的尸体,赫然正是卢护。 他死了。 昨日刚刚出宫。 今日就死了在了长安河渠之中。 …… “啊!”坊正一声惊叫,一转身,人已经疯狂的朝远处跑去。 命案已发,谁是凶手? (本章完) 第29章 孤,杀的人? 第29章 孤,杀的人? 巳时正,日上三竿。 嘉德殿中,李承乾正在翻阅着眼前殿中省送过来的关于兵器,建筑,车船的书籍。 其中很多是宇文恺,姜谟,甚至于阎立德亲手撰写的秘本。 宇文恺是前隋将作大匠,乃至于工部尚书,将作大家。 姜谟是本朝建筑大家,岷州都督,其子姜行本是前将作少匠,如今任左屯卫将军,交河道行军副大总管,随侯君集平定高昌。 阎立德是阎立本的兄长,前将作大匠,如今调任博州刺史,同时在修襄城宫。 宇文恺在杨广东征高句丽时,负责他的兵械道路桥梁舟船等事。 姜行本是侯君集的副手,侯君集跨过茫茫沙漠,远征高昌,姜行本负责军中车弩投石诸事,极为重要。 阎立德之能还要在其弟阎立本之上,献陵,昭陵都是他在督建,正是因为他调任博州刺史,阎立本才能升任将作少匠。 然而有些奇怪的是,阎立德虽然是李泰的岳父,但在李泰的事情上,他却根本不愿多做参与,反而是阎立本对这些事情非常的热衷。 李承乾看着手里的书籍,心中想着,便是他,对阎立德也是信任过多吧。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突然纷杂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直接打断了李承乾的思绪。 …… 李承乾心中一声叹息,随即目光平静的抬头。 于志宁,张玄素,李安俨,长孙祥,令狐德棻,萧钧等人一起来到了殿外,看到李承乾齐齐拱手:“殿下。” “都进来吧,何事?”李承乾握着手里的书籍,看向进入殿中,站立两侧的众人。 “殿下!”贺兰楚石拱手站出,神色肃然的对着李承乾道:“启禀殿下,刚刚千牛卫府传来消息,前太子仆丞卢护,死了。” 死了,卢护死了。 昨日刚刚被送出东宫的前太子仆丞卢护。 今日,他死了。 那个很有可能害得太子断腿的前太子仆丞卢护,他死了。 东宫诸臣全都神色肃然的看向李承乾,他们都清楚这里面意味着什么。 卢护死了,暗中指使卢护害得李承乾断腿的那个幕后黑手,他杀人灭口了。 这等于卢护用自己的死,实实在在的向东宫诸臣,证明了那个幕后黑手的存在。 这一切在这一刻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那个人在害太子,同样是在毁他们所有人的前程。 那个人,哪怕他是宰相,他也是他们东宫所有人,共同的敌人。 东宫的人心,已经凝聚起来。 …… 李承乾平静的将书本放在桌案上,神色淡漠的说道:“不要总说前太子仆丞,卢卿现在是大理寺丞,已经和东宫无关了。 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有大理寺的人守着,他怎么会死,又是怎么死的,有什么人能在这种森严的戒备下杀了他?” 群臣的目光再度落在了贺兰楚石身上。 他们,甚至包括李承乾,虽然都确定卢护活不了多久,但这么快,仅仅隔了一夜就被人杀死,也着实令人意外。 而且还是在大理寺的人守门的情况下。 这动手的人,多少有些手段厉害了。“殿下,今日辰时,万年县在清明渠中,发现了卢护的尸体,他被淹死在了清明渠中。”贺兰楚石面色凝重的看向李承乾,拱手道:“殿下,在发现卢护尸体的同时,万年县还在他的怀中发现了一本《离骚》……殿下昨日送给他的那本《离骚》。” “《离骚》?淹死?”李承乾不由得一愣,随即他有些不确定的看向了贺兰楚石:“万年县,不,千牛卫,他们不会怀疑是孤杀了卢护吧?” 屈原就是自沉汨罗江而死。 李承乾昨日送了卢护一本《离骚》,今日他被淹死在了水中。 这里面强烈的宿命之意,难免会让人怀疑这些是李承乾的报复。 这种感觉太强烈了,甚至就是李承乾自己对比,也会觉得卢护被他派人杀的可能很大。 好手段啊,而且这里面用的《离骚》还是李承乾自己送给卢护的。 贺兰楚石脸色瞬间难堪了下来,这种难堪已经是一种答案,不过他还是赶紧拱手道:“殿下,这明显是有人在故意栽赃,那本《离骚》不过是个巧合罢了。” 李承乾嘴角轻轻笑笑,然后平静的摇摇头,抬头看向侧畔的李安俨,说道:“家令,将昨夜东宫所有内外人等动作行迹,全部送到千牛卫,让千牛卫查察……记住,不要有丝毫遗漏。” “喏!”李安俨立刻肃然拱手。 李承乾看向东宫群臣,淡淡笑道:“诸卿不必担心,你们忘了嘛,孤本来就知道可能会出事,内外人等,都已经下令全都远离了卢家,所以,让千牛卫来查,查的越清楚越好。” “殿下英明。”群臣齐齐拱手,这件事情本来就不是他们做的,坦然一些更好。 …… 嘉德殿中,左千牛卫将军常何恭敬的将十几本书册放在李承乾的桌案上,然后才满是歉意的拱手道:“殿下,此事都是下面的人在乱嚼舌根,贺兰也不知道听谁胡乱说了一句,这才将谣言当了真,末将回去之后,立刻重责。” “常将军不必为难贺兰,这一切都是孤的主意。”李承乾一手按在书册上,面色感慨的看向常何:“卢护前些天才在东宫断了腿,如今刚出了宫,立刻就没了命,还有那本《离骚》,难免会有人怀疑孤睚眦必报,恶意害人,这些事情,还是说清楚的好。” “殿下仁厚。”常何认真的拱手。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本来依照孤的意思,应该将卢护留在东宫,给他个崇文馆直学士的闲职,好好的照料他,一直到他彻底康复,只是没想到他最后被调了出去,然后惨死。” 常何神色肃然,他听的懂李承乾的意思。 李承乾如果要收拾卢护,他们将他留在东宫,能更好的收拾他,而且还能从他的嘴里问出幕后之人是谁,但皇帝为了直接查卢护背后的人,将人给调了出去,但最后,人死了。 人死了,对东宫是没有好处的,而且李承乾也的确没有动手,他心怀坦荡荡将东宫的所有出入记录,内外人等的名册行迹全部交给千牛卫去察查,而他们也的确没有查出什么,这也证明了这件事和太子的确没什么关系。 也就说明,这一切是真的有幕后黑手在杀人灭口。 但这同样也是在昭告满朝上下,太子的断腿有疑。 “不过话说回来。”李承乾不解的看着常何,问道:“卢护的双腿断了,他的门口有大理寺的人在看着,为什么会突然死在了清明渠,若是孤记得不错的话,卢家和清明渠应该有段距离吧?” “这件事,大理寺孙寺卿还在查。”常何郑重的拱手,然后躬身道:“殿下,此事千牛卫还要协助去查查,臣先告退了。” “稍等。”李承乾叫住常何,说道:“卢护毕竟曾经是东宫太子仆丞,他出了事情,东宫总要派人去慰问,这些吧,长孙率更,戴卿,你们去代孤慰问一下,同时从库房去取十六匹绢,算是东宫的补贴吧。” “喏!”长孙祥,戴至德同时拱手。 李承乾点点头,然后看向常何道:“常卿,如此可以吧?” “殿下仁德。”常何面色肃然的躬身,他何尝不明白,这是太子在证明自己清白之后,立刻就借着这个事由,将东宫的人派到了卢府。 或许现在已经有人在利用那本《离骚》,在传是太子害了卢护,甚至打算要做些什么,但当长孙祥出现在卢家的时候,所有的声音都会被压制下去。 东宫太子率更令长孙祥,虽然不像其族叔长孙无忌和族弟长孙冲那样显赫,但是长孙祥却和长孙皇后更加亲近。 长孙祥的出现,会让所有有疑问的人彻底闭嘴。 他就是长孙皇后留给李承乾最大护身符。 (本章完) 第30章 是的,是孤杀的他 第30章 是的,是孤杀的他 东宫门外,六名千牛卫站立恭候。 一身红衣金甲的常何朝着他们走去,东宫千牛卫率贺兰楚石小心的跟在身后。 突然,常何脚步一停,轻轻转身,目光看向整个东宫。 贺兰楚石脚步随即停下,恭敬站立一侧。 目光扫视,终于,常何的目光落在了贺兰楚石的身上,淡淡的开口道:“贺兰啊。” “将军!”贺兰楚石立刻肃然拱手。 “太子既然要派人去卢家慰问,那么贺兰,你也跟着一起去吧。”常何扫了贺兰楚石一眼,身形一转,已经朝着承天门的方向走去,道旁的六名千牛卫紧紧跟上。 “末将领命!”贺兰楚石站在东宫门前拱手垂首,直到常何消失在眼前,他才稍微松了口气,然后转身返回东宫之内。 越入宫门,进嘉德殿。 此刻的嘉德殿内,于志宁,张玄素,李安俨,令狐德棻,萧钧等人肃然站立两侧。 长孙祥和戴至德两人站立殿中,面色凝重。 贺兰楚石上前,拱手道:“殿下,武水伯有令,令臣也一起随行前往。” 常何,封爵武水县伯。 李承乾点点头,平静的说道:“你跟着去也好,有你这个千牛卫率在,有些事情也方便。” “是!”贺兰楚石轻轻躬身。 李承乾抬头:“戴卿!” 戴至德立刻拱手:“臣在。” “贺兰和表兄去那里,是安抚宽慰,你去那里,要替孤多看一看。”李承乾抬头,目光望向嘉德殿外,然后轻声说道:“卢护已经回到家中,内外有大理寺的人驻守,如何会轻易被杀,而且还是淹死在家门之外?” 戴至德轻轻抬头,认真的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继续开口道:“孤听说,有的人杀人之后,就下意识的想要回去看看。” 殿中不少有刑名经验的官员,顿时惊讶的抬头,还有这种说法吗? 咦,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 这种说法,谁的说法? “有三类人,你们要注意。”李承乾面色沉吟,继续开口道:“第一类人,便是昨夜卢护刚回家便探望,还有今日,再次出现在卢家的人……有些话,陛下昨夜已经说的很清楚,所以,昨夜探望的人绝对不会太多。” 群臣下意识赞同的点头。 的确如此,昨日皇帝的几番言语,已经说明了他在卢护身上的特别关注,一般人哪里还敢轻易凑上去。 也只有卢氏族人,和卢护的亲眷了,而且还是极亲的人。 当然,也还有一些不识朝局的人。 “第二类人。”李承乾稍微停顿,然后轻轻冷笑,说道:“既然有人要用那本《离骚》做文章,那么你们去了,少不了就要有人仇视的看着你们,其中有一些人,在你们回看过去的时候,会因为忌惮而转身,但也有一些人,却会在这个时候,收敛脸上的愤怒,转而露出善意……你们要盯的就是这些人。” “喏!”贺兰楚石,长孙祥,还有戴至德三人,眼前不由得一亮,然后拱手领命。 “最后一类人。”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敲敲桌案,然后认真的说道:“第三类人,就是在前面两类人当中,身上有官位,而且官位和卢护差相仿佛的人物,尤其最近一两年里,走的很近的人物……” 李承乾的话语余音在空中飘荡,但众人已经神色肃然起来。 太子年初坠马,那么必然在此之前,就有人和卢护频繁联络。 找到这个人便是。 李承乾低头,目光落在三人身上,淡淡的笑笑,说道:“好了,便如此吧,你们多注意些,或许就真的能有所收获呢。” “属下领命!”贺兰楚石,长孙祥,还有戴至德三人神色认真的拱手,眼中带出无限的郑重。 太子出事,若是平常还好,但若是太子因此被废,他们这些人,也必然会受到连累。 便是家世出色,如同长孙祥一类的人物,仕途也要因此耽搁三五年。 至于说贺兰楚石,还有戴至德这些家中长辈亡故的子弟,仕途耽搁起码要在十年以上。 甚至说不好要任人宰割,甚至于卑躬屈膝的祈求怜悯。 仕途,仕途,就是这样残酷。“最后。”李承乾突然开口,让众人回神的同时,继续说道:“刚才孤说的那番话,还有武水伯来东宫说的事情,除了殿中之人,不要轻易为他人所知。” 群臣猛然一凛,随即齐齐拱手道:“谨遵殿下之令。” 东宫的内贼,还没有彻底清理干净。 …… 嘉德殿,诸臣退去,各去官廨理事。 李承乾在李安俨的搀扶下起身,然后朝着内室走去。 躺在床榻上,李承乾忍不住的松了口气。 “怀俨,你说他们能够抓的到崔千吗?”李承乾目光之中闪过一丝迟疑。 “殿下的指向已经那么明显了,他们要是抓不住,就是他们无能了。”李安俨轻轻笑笑。 长安县丞,从七品上。 太子仆丞,从七品上。 崔千是卢护的表兄,今日卢护死了,他必然在。 崔千是卢护和房玄龄联系的渠道,昨夜卢护出宫,房玄龄着急,他们同样着急,所以,他昨夜必在。 卢护暗害李承乾的事情,崔千是知情人之人,面对东宫的人,他必然心虚。 如此之下,足够其他人锁定他了,然后顺着崔千,顺藤摸瓜,找到房玄龄的身上。 “殿下!”李安俨似乎想到了什么,小心的看向李承乾:“那本《离骚》?” 李承乾昨日刚送了卢护《离骚》,今日他就死了。 对于其他人而言,是有人用那本《离骚》来构陷,李承乾,但是李安俨却清楚的明白,正是那本《离骚》要了他的命。 但也正是那本《离骚》,会让人怀疑李承乾已经知晓了真相。 “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李承乾轻轻笑笑,说道:“孤若不这么说,他哪里会如此急切的动手杀人,如此之下,父皇才会愤怒,今日常何亲来,便已经昭示如此,所以,如果他被抓住痛脚,会很要命的。” “但殿下……”李安俨眼中带起一丝凝重。 “若非当初的证据全部都被湮灭,孤又何至于此。”李承乾抬头,看向殿外,轻声道:“这一次,孤要看他如何脱身?” “但是殿下,他是房相。”李安俨神色有些担忧,以他们的力量算计房玄龄,怕是没那么功成。 “有父皇在,不是吗?”李承乾轻轻冷笑:“父皇忌惮他,远超过于孤。” …… 长兴坊,崇义坊南。 坊街第三户四进高门,人员不停进出。 白幡斜挂,随风飘落,白绸绕梁,黄纸铺地。 轻声的抽泣声从白棚之下传来,一身白麻丧服的郑氏跪在那里,面色哀戚,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茫然。 戴至德跟着长孙祥,贺兰楚石一起走入。 丧仪放在棚口,三人行礼,长孙祥上前宽慰,戴至德目光轻轻扫向四周。 府中不少人影看向他们的目光中,带着怨恨,而当戴至德看过去的时候,不少人冷哼一声转过头,不少人依旧死死的盯着他们,只有一个人,脸色勉强的对他们笑笑。 戴至德对他轻轻点头,然后记住了他的面容。 抬起头,戴至德看向整座府邸。 门外有两名大理寺的捕快在守门,暗中还有不少的人手,卢护究竟是怎么被杀死,还让人将尸体无声弄出去的? 这些问题,需要尽快找出答案。 (本章完) 第31章 命运相撞,死因骤解 第31章 命运相撞,死因骤解 卢府,长孙祥和贺兰楚石被引入中堂休息,而戴至德则是悄悄的退入院中查看。 片刻之后,戴至德来到了一间靠近门房的偏房之前,脚步停住。 偏房之内,两名正在低声商量的大理寺官员,眼角余光瞬间捕捉到了戴至德。 两人顿时站了起来,面色警惕的看向戴至德,喝道:“阁下何人?” 戴至德目光扫到两人的右手,两只手已经在无声的摸上了放在旁边的横刀。 刀随时可以弹出。 “戴至德,太子右卫率郎将。”戴至德坦率的拱手,说道:“先父诲胄,贞观元年曾任大理寺少卿,今日随上官前来卢府慰问,听闻有大理寺的同僚在此,故而过来打声招呼。” “原来是自家人。”为首身材瘦长、目光锐利,侧颈隐约有一道刀痕的官员,眼角一挑,立刻拱手道:“在下张文瓘,大理寺丞……等等贞观元年,戴胄,戴相,原来是戴相之子,下官见过了。” 戴胄,贞观元年任大理寺少卿,同年升尚书左丞;三年,升户部尚书,检校太子左庶子,兼理吏部,守谏议大夫;四年,以户部尚书,参预朝政,位列宰相。 突然见到戴胄的儿子,张文瓘忍不住的惊讶,而且戴至德还是太子右卫率郎将。 当然,如果李承乾在这里,听到张文瓘的名字,同样也会感到惊讶。 张文瓘在后世人李乾的记忆中出现的不多,“上元中,狄仁杰任大理寺丞,时任大理寺卿张文瓘极度赏识,并向尚书左仆射刘仁轨推荐”,后来狄仁杰迁任侍御史,张文瓘也累迁门下侍中,成为宰相。 而那个时候的尚书右仆射,就是戴至德。 命运巧妙的,在贞观十四年,轻轻的撞了一下。 …… “张兄客气了。”戴至德拱手,神色温煦的说道:“在下今日也只是陪长孙率更和贺兰千牛前来慰问,毕竟卢丞之前也是东宫的人,只是在下……” 看到戴至德一脸为难的表情,张文瓘下意识的问道:“戴兄可是有为难之处?” 戴至德勉强的笑笑,然后说道:“因家父的缘故,戴某对刑名之事也颇感兴趣。今日卢丞之事离奇,在下突然有些想法,不知道可否求教一二?” 张文瓘微微一愣,这是……这是要查案? 张文瓘身后的大理寺官员忍不住要说些什么,张文瓘率先一步上前,挡住他的同时,也拦住了他的话。 “不知道,戴兄有何方法?”张文瓘目光谨慎的看着戴至德。 戴至德笑了,淡淡的说道:“在下想要查阅一下昨夜,还有今日,出现在卢府的所有人的名单。” “仅此而已?”张文瓘微微一愣。 “仅此而已。”戴至德很肯定的点头。 “好!”张文瓘让开路,说道:“戴兄请,所有的东西,下官马上让人送来。” …… 偏房门外,大理寺司直齐潮扫了一眼房中正在查阅记录的戴至德,然后看向张文瓘,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张兄,就这么让他查,好吗?” 张文瓘抱着横刀,靠在廊柱上,目光始终都落在戴至德身上,轻声说道:“东宫的人要介入案子,无非是两种可能,一是要毁掉某些证人证物,一种是要找出某些证人证物,前面的,东宫是主凶,后面的,东宫就是受害人了。” 说到这里,张文瓘微微甩头,然后说道:“我们要做的,就是跟在他们身后,将那些东西找出来,之后不管怎样,都是寺卿的事情了……而且我也想看看道国公家传的本事。” 戴至德,父亡后,袭封道国公。 齐潮看着张文瓘如此模样,耸耸肩,无奈的点点头。 说实话,自从卢护死后,大理寺几乎将所有一切能查的都查了,到现在还没有找出任何有用的证据。 卢护的遗体,还有他家中的书信,来往的人员名单,等等都在大理寺接受严查。 齐潮和张文瓘已经查过一遍,除非寺里有人能从犄角旮旯里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否则……他们其实都清楚,这件事情涉及太子,无论谁杀人,到了现在,继续追究下去,很容易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波。 大理寺太主动,反而容易惹麻烦,但东宫主动,他们跟着…… “张兄。”戴至德的声音唤醒了张文瓘。 张文瓘抬头,就见戴至德手里拿着一张纸笺,站在身侧. “戴兄可是找到了什么?”张文瓘身体站直,手里的横刀放在腰间。 “能麻烦张兄,指一下这几人是谁吗?”戴至德将纸笺递了过来。 张文瓘眉头一挑,接过纸笺一看,上面有三个名字,他随即抬头道:“好!” …… 站在侧畔的廊柱之后,戴至德远远的看了崔千一眼,然后自言自语的说道:“长安县丞崔千……可是不大对啊,这里是万年县啊?” “长安县和万年县的捕快调动也不是很难。”张文瓘冷不丁在侧畔说了一句。 戴至德随即回过神,勉强的抬头说道:“在下不过是在胡乱推断,没有证据的。” “推断是你的事情,找证据是我们的事情。”张文瓘轻轻扫了戴至德一眼,随即他看向远处的崔千,神色肃然起来。 他刚才已经问过了,崔千和卢护虽然是表兄弟的关系,但前几年不过是正常走动,但到了两年前,两人突然又走动了频繁起来,偏偏到了今年年初,两人又断了关系。 这里面意味着什么,太清楚了。 戴至德有些无奈的笑笑,然后看向整个院中,然后低声说道:“人虽然找到了,但是昨晚他是提前离开了的,而那个时候,卢护还活着,他是怎么杀了卢护,又在大理寺的监视下,带出府扔到清明渠的?” “这件院子里肯定有机关。”张文瓘抬头看向院中,目光锐利的扫了一遍,但最后无奈的说道:“我们今晨已经查过一遍了,没有什么收获,本来要接着查,但卢家的人来了,尤其是卢左丞也来了……范阳卢氏,我们只能退一步。” 按道理讲,死了人,家属应该配合查案,但可惜,一来卢护的尸体发现死于清明渠,尸体人家还让带回了大理寺,现在不过是个衣冠冢而已;二来范阳卢氏出面要筹备丧礼,还有郑氏,崔氏的亲眷出面。 尤其是尚书左丞卢承庆亲自周旋。 最后以大理寺卿孙伏伽退一步告终。 这样大理寺众人气愤又不满,但又无可奈何。 戴至德看向整个院中,四进院落,有暗道太正常了。 他略微沉吟,说道:“便是有暗道,通往四处,但大街上不可能,最多是四处的院落之中……这四周有荒宅吗?” 张文瓘一愣,随即立刻转身看向四周。 如今是冬日,各处院落都已经烧火才是,然而,西面紧挨的一户人家,却是一点烟火都没有。 张文瓘和戴至德相互对视一眼,两人迅速的离开。 很快,一队大理寺的捕快,就直接踹开了西面的院门。 在后院,两条木轮车轮印从院墙之下,直通后院房中。 张文瓘握着剑挥挥手,下面的人已经冲进了房中,而他自己则是走到了院墙之下。 也不知道按到了哪里,突然,院墙无声的朝侧面滑去,一道两人可过的通道出现在张文瓘的眼前。 同时,他也看到了对面,卢府后院,正在歇息的一众亲朋。 其中甚至就有长孙祥和贺兰楚石。 秘门突然滑开,所有人都满脸迷茫的看着站在另一间院中的张文瓘。 似乎在这一刻,卢护之死的谜团已经解开。 (本章完) 第32章 头七,招魂 第32章 头七,招魂 新月如钩,孤月寂冷。 崇教殿中,李承乾坐在长榻上,略带诧异的抬头:“所以是卢护自己从自己家里跑出去,然后悄悄跑到到了旁边的宅院中?” “是!”戴至德拱手,然后说道:“卢护虽然双腿断了,但是坐在木轮车上,勉强还是能够自己行动的,而且他刻意让人将自己放在了西厢房,晚上家中亲戚们走了之后,他又莫名其妙的发了一顿脾气,所以妻子夜里生气,就没太在意这边的动静。” “看样子,他是故意的啊。”李承乾咀嚼一声,说道:“他如此处心积虑,怕是昨夜就有人给了信号,让他连夜去联系……外人不好进他家门,他自己趁着夜深悄悄出去也不难,谁知道,那是要命的陷阱。” …… “旁边那间宅院是谁家的,竟然如此容易的让卢护在他家里做机关,不会是卢护悄悄买下的吧,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钱?”李安俨站在一旁,转头看向戴至德,眼神闪过一丝冷冽。 “那间宅子的主人,是黔州都督田惟康。”戴至德摇摇头,认真的说道:“田都督上一回回长安,还是在三年之前,黔州土著难安,故而多处地方。 一开始,长安家宅中还有人住,后来便逐渐的都到了黔州,最后一名老仆去年过世后,宅子就没人了……据说是托付给了卢护。” “是看在范阳卢氏的面子上吧。”李承乾轻轻冷哼,然后不屑的说道:“谁成想,他却暗中做了机关,通了两家,做了私宅。” “是!”戴至德微微躬身,说道:“坊正说,卢寺丞在去年,就买了一名绝美的高丽婢养在其中,后来又买了几名新罗婢伺候,门房还有一名老仆负责内外采买……但今日,这些人全部都消失了。” “卢护死了,他们自然就都不见了。”李安俨轻轻冷笑,他当然知道,这些人不过就是用来掩护崔千和卢护会面的。 房玄龄派人杀了卢护,自然不会让和崔千相关的人留在那里,更甚至于这些人可能都死了。 “大理寺的人,已经在全长安城通缉这些高丽人。”稍微停顿,戴至德面色严肃的说道:“目前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是这些高句丽的人杀了卢护,想要往下查,只能顺着这条线找证据。” “人都死了,还怎么查?”李安俨皱了皱眉头。 “还是能查的,这些高丽人是怎么来的大唐,到的长安,是谁将她们卖出去的,卖给谁了,又是谁卖给卢护的,谁看见了,长安万年县的文书是怎么写的,谁做的保,哪天弄的,谁看到了,这些都是能查的。”戴至德稍微解释了两句。 李安俨听的都懵了。 李承乾轻轻笑了,戴至德的能力是非常出色的,毕竟将来能在东宫事情的连累之后,一路做到尚书右仆射,足够惊人。 甚至于能力不在房玄龄他们这些人之下。 如果没有东宫事情的连累,或许他能够很早几年就做到尚书左仆射的位置,那样的话,说不定刘仁轨都会被他挤在后面。 …… 李承乾抬头,问道:“那么孤让你查的事情吗,有结果了吗?” “有了。”戴至德拱手,从怀里取出一张纸笺,认真递给李承乾的同时,说道:“符合殿下所说的,一共有三人。” 李承乾接过一看,纸笺最上面的名字,赫然是长安县丞崔千。 “臣在调查的时候,借用了大理寺的一些东西,所以这份名单,他们应该也拿到了。”戴至德小心的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再度满意的笑了,点点头道:“孤让你去,本身就是要将这东西给大理寺的。” “是!”戴至德稍微松了口气,然后说道:“大理寺虽然拿到了这份名单,也开始调查,但如果没有证据,怕也是很难做什么的,就比如这崔千,他不仅是长安县丞,还出自博陵崔氏望族,动他很难。” “大理寺查案,这一点的确不是太好,但这一点也很好,一旦被他们抓到了证据,立刻就能动手抓人。”李承乾将信笺放在了桌案上,然后转口问道:“这东西,千牛卫应该也有一份了吧?” “是!”戴至德凛然起来。 大理寺在查案,千牛卫也在查案。 只不过和大理寺名正言顺的抓人杀人不同,千牛卫抓人杀人,很多事都是皇权特许的。 尤其是还有更神秘的百骑司,很多时候,也是在用千牛卫的身份抓人杀人。 这些大唐盛世光辉之下最深层的隐秘,知道的很少,戴至德的父亲前相戴胄就是少有的知情人。戴至德也是从戴胄临死前的交代中才知道的。 百骑司,东宫就有百骑司的密探。 …… 李承乾坐在长榻上,目光抬起,看向殿外的夜色,轻声道:“昨夜卢护从宫中离开,虽然是大理寺的人在接送,但是千牛卫的人也都在暗中盯着,回到卢府之后,大理寺的人或许只盯着卢府,但千牛卫的人必定将整个长兴坊都盯住了。” 戴至德肃穆了起来,他今日是真的忽略了千牛卫。 “其他不说,想要将尸体从院中搬走,瞒住大理寺的人不难,但想要瞒过千牛卫的人,却不可能。”李承乾低头,随即感慨一声:“但可惜,对面早有准备,千牛卫的人应该被拦了一下,然后人跟丢了,最后只找到一具尸体。” “殿下的意思,是说真正第一个找到卢护遗体的,是千牛卫的人?”戴至德惊讶的看着李承乾。 “当然,只不过千牛卫没有查案权,所以最后才由大理寺出面。”李承乾看着戴至德笑笑,说道:“如今,大理寺的人盯住了崔千他们三个,就等于千牛卫也盯住崔千他们三个,而千牛卫盯住了他们,就等于父皇也盯住了他们。” 李世民盯住了崔千,而崔千背后直接就是房玄龄。 只差一层。 已然足够惊心动魄。 “戴卿,尚书省的事情,最近你就别管了,孤会安排封卿去的。”李承乾看着戴至德,郑重的说道:“从明日起,你每日跑大理寺,盯住这件案子,让大理寺一直查下去。” “是!”戴至德肃然拱手。 李承乾抬头看向李安俨,说道:“让贺兰明日起,都去千牛卫盯着。” “是!”李安俨认真领命,东宫的人动作起来,足见太子在这件事情上的重视。 李承乾松了口气,说道:“好了,戴卿你去休息吧,今日辛苦了。” “喏!”戴至德立刻拱手。 …… 看到戴至德离开,李安俨这才小心的看向李承乾问道:“殿下,就目前而言,似乎很难联系的到房相。” “不是很难,是一定不会。”李承乾轻轻摇头,说道:“崔千如今虽然露了行迹,但终归到底,卢护不是他杀的。” “卢护不是他杀的吗?”李安俨顿时满脸惊讶。 “他最多不过是传了句话而已,若是他动手,恐怕声音连大理寺的人都瞒不过去,更别说是千牛卫的人了。”李承乾叹息一声,说道:“现在的证据,本身联系到崔千就很难,更别说房相随时可能杀人灭口。” 李安俨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其实现在,大理寺和千牛卫的人会试着用各种方法,逼崔千自首,又或者,逼房相再对崔千下手,再抓现行。”李承乾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那我们怎么办?”李安俨小心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笑笑,说道:“明日,派人去魏王府门口转一圈,转一圈就好,然后回来,不要再去。” “喏!”李安俨顿时醒悟过来,他们的对手,还有魏王。 “至于剩下的,那么便是慢慢准备了。”李承乾抬头,轻声说道:“再有几日就是卢护头七了,怀俨,写封奏本吧,孤要去长兴坊为卢护送最后一程,请父皇准许。” “喏!”李安俨躬身,他听的出来,卢护头七那日,太子一定会做什么的。 (本章完) 第33章 房玄龄:算计与反算计 第33章 房玄龄:算计与反算计 明黄色的奏本放在了黑色桌案上,封皮写着“臣太子家令李安俨有奏”十字。 房玄龄一只手按在了奏本上,他没有打开,但他知道,这里面写的是太子请命,五日之后,前往长兴坊为卢护吊唁之事。 书房之中的烛火通明。 旁边的火炉缝隙透出一缕轻杳的烟气。 房玄龄的脸色阴沉不定。 五日之后,太子要前往长兴坊,在卢护的头七那日,为他吊唁祭奠。 头七,回魂夜。 太子是要搞什么把戏吗? 房玄龄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五六种可行的法子。 易地而处,如果给房玄龄更多时间,他能想出更多更稳妥也更狠毒的法子来。 但是太子,他的做法,却让房玄龄有种难以看透的感觉。 太子自从伤势好转,开始上朝以来,他的行事就屡屡出乎房玄龄的意外。 甚至于种种手段也老辣幽深许多。 就比如卢护的事情,谁能想到,太子竟然悍然的砸断了他的腿。 虽然太子手段周密,没人有任何证据将这件事和他联系在一起,但只要是一直在查太子断腿之事的人,一看到卢护太子仆丞断腿这个消息,便迅速的猜到卢护和太子断腿有关。 李泰曾经试过调查是不是就是李承乾直接派人动的手,房玄龄在暗中还助力一把,但最后的结果都是意外。 卢护断腿全部都是意外。 和太子没有半点关系。 很多人都将此事放了下来,但也有少数只论心不论迹,根本不看证据,便彻底认定这就是太子在报复伤人。 同样他们也一样认定,卢护就是让太子断腿的那个人,甚至他的背后还有别人在操纵。 就比如长孙无忌,比如皇帝。 …… “啪嗒”一声,冷风吹的窗楞稍微晃动了一下,也让房玄龄回过神来。 他无奈的摇头,除非必须,否则谁会在太子的身上做手脚,真的是不要命了吗? 但事情已经如此,只能接下来一步步应对,首先是太子。 房玄龄的神色肃穆起来。 太子的腿断了,在房玄龄原本的计划之下,他会用种种手段逼迫太子,让太子发疯,甚至将他逼到谋反的地步,最后再一举废了他,立魏王为太子…… 然而,太子的腿的确断了,甚至因为耽误了治疗,已经跛了。 当然,太子的小手段的确让人迷惑,但只要派个太医详查,那么什么都瞒不住人。 但,太子在使用小手段迷惑朝臣的同时,也在反击,而且他的反击手段非常凌厉。 就比如废了卢护两条腿,竟然还能撇的清关系,让人找不到任何他参与的证据,这就不一般了。 甚至于,这根本就不是房玄龄记忆当中的那个太子。 太子没有这份手段。 有人在帮他,谁呢? 于志宁? 房玄龄轻轻摇头,于志宁这个人,让他教书育人可以,这种算计手段不像他。 张玄素? 房玄龄再度摇头,张玄素一直都在效仿魏征行事,做个谏臣还行,这种出主意的手段不像他。 李安俨? 那不过是战场的厮杀汉而已,这种精妙的,环环相扣的手段,不是他能想出来的。 不是太子东宫的老人,那就是新人了。 戴至德。 房玄龄神色凝重起来,这一次在背后算计的人,恐怕就是戴至德这个年轻人。 戴胄的儿子,贞观六年,明经及第,授朝散郎,戴胄死后袭封道国公,越级擢升游击将军,守太子右卫率郎将。 一个进士,文散官朝散郎,却转授武散官游击将军,同时任太子右卫率郎将。 皇帝这样的安排,怎么让房玄龄嗅到了一股不一样的味道。 百骑司的人吗? 以进士之身,任百骑司,需要的不仅是头脑,还有身手,这样的人能力绝对顶尖,将来的前程也足够出色。 但他现在介入,是因为太子被废,会影响到他的仕途吗?崔千。 不由得想到崔千,房玄龄的脸色凝重了起来,戴至德已经锁定了崔千,大理寺也看住了崔千,千牛卫同样看住了崔千,也等于皇帝看出了崔千,而崔千离他房玄龄就很近了。 虽然说每一次,崔千进入房府都异常小心,但难免会有人偶尔看到什么,真要百骑司介入详查,谁知道能查出什么。 现在太子对他已经有所怀疑了。 当然,太子对其他人一样怀疑,只不过他最重而已,谁让房俊如今在魏王府任参军…… “砰砰砰”书房房门突然被敲响,门外房遗爱的声音响起:“父亲!” 房玄龄松了口气,抬头道:“进来吧。” ……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一身绯色官袍的房遗爱走入书房,然后顺手关上房门,这才走上前,对着房玄龄认真拱手道:“见过阿耶!” 房玄龄看房遗爱的官袍,皱了皱眉头:“怎么,刚从魏王府回来?” “是!”房遗爱抬头,小心的说道:“阿耶,太子仆丞卢护的事最近闹的沸沸扬扬,有人说,太子年初断腿的事,就是卢护害的,而在卢护背后暗中指使的人,可能就是魏王。” 房玄龄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二郎。”房玄龄看着房遗爱,问道:“你在魏王府这么久,你觉得这件事情是魏王做的吗?” 房遗爱微微一愣,随即拱手道:“不敢欺瞒阿耶,魏王是有这个心思,但他没有这个胆,而且他也做不了这些,他和卢护之间根本就不相识,更别说是指使他害太子了。” 房玄龄微微冷笑,身体靠后,很随意的说道:“很好,别人问你,你就这么说。” “阿耶!”房遗爱顿时惊讶的抬头。 房玄龄轻轻摇头,说道:“当年玄武门之变,废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还有当今……秦王府的事情自然不必多说,但是废太子和齐王动起手来,也是很疯的,而且很多事情,他们都是瞒着下边的。” “阿耶,你是说魏王……”房遗爱满脸惊骇,然而说到一半,他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低下头,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怎么了?”房玄龄身体顿时坐直起来。 房遗爱深吸一口气,说道:“今日有人在魏王府门外窥探,王府出去抓人的时候,人已经跑了,所以我们猜测可能是有人猜疑魏王,可是魏王知晓此事之后,脸色却有些难看。” 房玄龄轻轻点头,说道:“日后若是陛下问起,你照实说就是,至于其他,你不知道,也没有参与过。” “是!”房遗爱终于松了口气。 “还有窥伺王府的人,下一次,抓到直接送到大理寺,为父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窥伺魏王府。”房玄龄嘴角闪过一丝冷意。 “是!”房遗爱肃然领命。 “诸事镇之以静。”房玄龄看着房遗爱,关切的说道:“如今的魏王府,最重要的是编写《括地志》,其他诸事都放一放……魏王府若是有问,你就将这四个字告诉他。” “喏!”房遗爱沉沉拱手,抬头,见房玄龄已经低头处理公文,他赶紧说道:“儿子告退。” 房玄龄轻轻摆手,房遗爱这才再度躬身,退出了书房。 …… “吱呀”一声,书房门再度被关闭,房玄龄这才抬起头。 不过这个时候,他的脸色却是不由得轻松了下来。 太子,还是太嫩了。 或者说,戴至德,还是太嫩了。 他们或许有所怀疑,但值得他们怀疑的人太多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想做什么太难了。 卢护死了,崔千虽然被怀疑,但是他和卢护的死没有多大关系,最多不过传句话而已,想要让他开口,很难。 所以他们才被迫盯向魏王,想要看看崔千和魏王是有什么联系,但可惜,他们根本没有任何联系。 但,崔千终于知道的太多了。 而且戴至德已经将他翻了出来,谁知道未来怎样? 房玄龄侧身看向西厢房的黑暗之中,平静的开口道:“告诉延康坊那边,可以动手了。” 黑暗中,一名身材高挑,身穿黑衣,蒙面的女子走了出来,声音古怪的拱手问道:“何时?” “就在五日之后,卢护头七那夜。”房玄龄抬起头,看向房顶的木梁,轻声说道:“太子明显那日要做些什么,那么便让崔千也死在那日吧,刚刚好。” “是!”蒙面女子拱手,然后无声的退入黑暗之中,静谧消散。 (本章完) 第34章 第一个猎物:尚书左丞卢承庆 第34章 第一个猎物:尚书左丞卢承庆 嘉福门下。 身材挺拔的贺兰楚石,身着金铠,头戴虎头兜鍪,手按千牛刀,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 他的脚步刚在宫道中央站立,身后一队五十人的东宫千牛卫士立刻紧跟踏步而出。 所有人在贺兰楚石身后按刀而立,全部一身的红衣金甲。 威严凛然。 东宫内外,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微微低头。 贺兰楚石目光冷冽的看向四周,四周宫道小巷之中,有意无意在窥伺的目光,顿时被逼了回去。 贺兰楚石冷哼一声,一转身重新朝东宫内走了进去,而他手下的千牛卫依旧肃立原地。 …… 丽正殿。 李承乾一身的黑底金丝九蟒九章圆领袍,头戴黑色璞帽,双手展开,任由侍女将玉佩、竹节等事物挂在腰间。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李承乾抬头一看,贺兰楚石已经大踏步的走入殿中。 “殿下,所有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起行。”贺兰楚石轰然拱手。 李承乾微微笑笑,点头,开口道:“外面好奇的人不少吧?” “是!”贺兰楚石拱手,眼中带着迟疑的问道:“殿下,今日一定要去卢府吗?” “当然,卢卿毕竟是东宫旧属,孤总是要送他一程的。”李承乾平静的抬头,说道:“而且,孤也想去好好的看一看,究竟会有多少人去那里,有多少熟悉的面孔……卢护拼死效力,东宫总要见一见他的遗孀和亲朋的。” “是!”贺兰楚石拱手退开,面色肃然。 如今虽然东宫上下都在猜测,是卢护害的太子跌落马下,以致断腿,但这件事,太子从来没有公开承认过。 因为那样的话,卢护的断腿就真成了太子的报复。 或许也真的是如此,但是发生的事实,却是卢护被高堆的木垛砸断裂腿,和太子半点关系都没有。 东宫向中书省的回奏也是如此。 所以太子说话谨慎,但他们也都知道,是卢护要断太子的前程,断他们所有人的前程,而在卢护的背后,也还站着一个人。 就是这个人,暗中指使卢护动手。 这个人今日很可能会出现在卢府。 同样的,这个人现在说不定就在外面窥伺着东宫。 …… 李安俨无声的出现在门口,对着李承乾轻轻点头。 李承乾明白,他是在说,房玄龄今日依旧在尚书省上值,没有去卢府。 李承乾面色平静的点头,说都:“走吧。” “是!”于志宁,张玄素,令狐德棻,萧钧等人站在门口两侧,齐齐俯首。 李承乾踏步从众人面前走过,身形沉稳,但隐约之间,诸臣却感觉到李承乾的脚步似乎比往常要快了一些。 咦? 诸臣心中惊讶的同时,也感到一丝惊喜。 …… 黄篷马车停在院落中央。 温和的冬日照在众人脸上,心中沉静。 戴至德牵着马缰,刘仁实站在戴至德身后,秦怀道带着四名千牛卫站立两侧, 李承乾走到马车之下,然后踩上木踏,走上马车。 幕帘放下,李承乾的声音传出:“长史跟着去就可以了,其余诸卿留在宫中处理《考工志》的事情,那才是我等的立足之本。” “喏!”于志宁,张玄素,令狐德棻,萧钧等人肃然拱手。 李安俨上前从戴至德手中接过马缰,戴至德和刘仁实退到一旁。 马车缓缓掉头,朝着宫门而去。 戴至德和刘仁实,还有贺兰楚石,秦怀道等人跟着护卫两侧,他们是武将,《考工志》没有他们什么事情。 马车出宫门,宫门外的五十名千牛卫的身侧已经各自多了一匹马,旁边还有九匹高头大马在肃然等候。 于志宁,戴至德和刘仁实,还有贺兰楚石,秦怀道等人各自翻身上马。 一半的千牛卫率先而行。 一半的千牛卫落在后方。 李安俨亲自驾车,于志宁跟在马车。 戴至德,刘仁实,贺兰楚石,秦怀道等人,骑马护卫两侧。 没有更多的仪仗,太子今日去卢府只是吊唁,速去速回,不过多影响百姓。…… 马车在宫道上缓缓而行。 李承乾坐在马车内,车帘轻轻晃动,远处的巷口,正好有一名绿袍官员好奇的张望,无意间和李承乾目光对视,那官员直接吓了一跳,赶紧拱手躬身。 李承乾温和的笑笑,然后目光看向前方。 这是复生以来,他第一次出宫。 同样也是他自断腿以来,第一次出宫。 这一次,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瞪大了眼睛看着。 他们想要看看,今日在卢护的丧礼上,他李承乾究竟会做出些什么事情? 尤其是房玄龄。 房玄龄人号多谋,多谋多虑,也就等于多疑。 李承乾如今的目光落在了卢护和崔千的身上,只差一步,就能锁定他房玄龄。 这种情况下,房玄龄怎么敢轻动。 而且以他的能力,哪怕是坐镇尚书省,也能随时知晓李承乾的动静。 李承乾轻轻笑了,他这一动,不知道多少人已经紧张了起来。 甚至还有他的父皇。 他或许也在看李承乾竟然究竟能做出什么来,能将藏在一切背后的幕后黑手抓出来。 …… “吱呀”的车轮声中,马车平静的驶出朱雀门,瞬间,无尽的喧闹声便已经扑面而来。 李承乾轻轻笑笑,宏伟壮阔,拥有将近百万人口的长安城,他再度置身之中。 这种感觉,真的很令人亲切。 在宫廷当中,仿佛每一时每一刻,他都生活在无尽的勾心斗角之中,出了宫门,一下子,莫名的就放松了下来。 所有一切的压力,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对,身后来自皇帝的压力还在,只不过是已经有了无数的人在和他一起承担。 那就是无数的长安百姓。 晃动的车帘外,马车已经缓缓而过朱雀桥,就在这一瞬间,前后左右的数十名千牛卫同时将手放在刀柄之上,相互之间距离拉开,凛然的威严,在无形中散发了出去。 四周的百姓立刻躲得远远的。 马车之中,李承乾的神色顿时肃然起来。 出了这道宫门,他就是天下间除了皇帝以外,最尊贵的人。 任何人,哪怕是长孙无忌,房玄龄这样的人,见了他也必须肃然行礼。 因为在宫中,皇帝的压力之下,李承乾必须小心翼翼的行事,他每有行差踏错,立刻就会有人禀奏皇帝。 但到了宫外,皇帝的压力已远,其他人再不能借助皇帝的权威来压制他这个太子,否则,就是对皇帝不敬。 出了宫,李承乾才是那个最能代表皇帝的人。 他的眼神,在一瞬间已经凛然起来。 …… 太子出行,千牛护卫。 然而在明暗之中,从千牛卫,金吾卫,到雍州府,大理寺,再到长安万年两县,所有人都必须肃然戒备起来。 一旦有人刺杀太子,不管成功不成功,他们都要倒霉。 太子车驾入长兴坊,坊外无数人等终于松了口气。 坊内,哀乐凄柔,白幡插在大门之上,白绫缠绕于内外廊柱树木之中。 轻轻的黄纸落于地上,千牛卫的马蹄已经踩踏而过。 随即,太子车驾停在了卢护门口。 等在府门外,二十多名或身穿白麻丧服,或仅是头戴白帽,臂束绫布的朝中官员,看到车帘掀起,立刻肃然拱手道:“臣等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秋无期。” 李承乾站在木踏上,平静的坐下,目光轻轻扫了一遍卢氏诸人。 有御史,有六部员外郎,郎中,九寺寺丞,国子博士,还有崔千这类的长安县丞,卢护亲近的族人亲友,几乎都到了。 为首的,赫然是尚书左丞,范阳郡公,卢承庆。 他是范阳卢氏在长安身份最尊贵之人,同样的,他也是房玄龄夫人卢氏的族弟。 (本章完) 第35章 怎么,魏王看不起范阳卢氏? 第35章 怎么,魏王看不起范阳卢氏? 稳稳的站在地上,李承乾目光幽深的看了卢承庆一眼,然后神色瞬间温和的抬手道:“众卿平身吧,今日丧仪,诸礼从简。” “多谢殿下。”卢家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殿下请!”卢承庆侧身,身后卢家众人立刻让开一条道路。 李承乾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卢府之内,无数人影肃然站立。 范阳卢氏毕竟当世五姓之一,顶级门望。 哪怕朝中有很多风言风语,让人们下意识望而却步,哪怕卢护不过是个从七品的太子仆丞,官位不高,可依旧有无数官员前来卢府吊唁。 虽然多以八品主事,主簿,七品各丞,司直为主,但依旧满满当当的充塞了整个院落。 甚至还有不少女眷代人而来。 哀乐声中,无数身影躬身肃立,更像是一种压力,直接落在了李承乾的身上。 李承乾侧过身看了卢承庆一眼,笑笑,然后平静的迈步向前。 卢家众人,还有府内众人,所有人几乎在一瞬间就将目光落在李承乾身上。 还有他的腿上。 李承乾神色依旧,而行走之间,已经不见多少迟滞,就仿佛他的腿已经好了一样。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倒吸一口凉气。 太子落马断腿,甚至有可能致跛,是今年整个长安议论最多的事情。 长安百姓,对这种事情,尤其喜欢凑热闹。 再加上皇帝宽容,这种事讨论的甚至有些无所顾忌。 但也正是因为讨论的太多了,所以当上个月太子开始正常上朝的时候,人们这才惊觉太子的伤势可能没那么重,而到了今日,他们更是发现,太子的腿伤几乎已经快全好了。 李承乾几乎能预见和感受到,整个长安城在今日之后,可能会产生的巨大喧嚣。 百闻不如一见。 今日他们亲眼看到了李承乾身体无恙,那么他日,便是有太医站在他们的面前说李承乾腿脚有跛,他们也不会信的。 …… 院落之中,李承乾走了几步,突然脚步放缓。 卢承庆赶紧上前,俯首。 李承乾侧身,看似随意的问道:“今日怎么是卢卿在此?” “回禀殿下。”卢承庆轻叹一声,面色忧愁的说道:“卢护虽然在长安任职,但其父其兄都在地方州县,虽然消息已经送过去了,但七日之间来回也并不容易,所以臣便启奏陛下,告假一日,前来主持。” 李承乾点点头,他今日要来为卢护吊唁,卢家自然要出一个重量级人物。 这个人非尚书左丞卢承庆莫属。 “卢卿虽然……”李承乾刚要说些什么,突然目光一扫,似乎看到了什么人,侧头看向一侧拱手垂首的众人之间,诧异的看向某人道:“房俊,房遗爱,房二郎,你怎么躲后面了?” 院落两侧,各有数十人躬身垂首。 这些人有的是卢府的亲眷,有的是来帮衬的街坊,还有卢护在东宫之前的同僚,还有其他以友人之名前来悼念的朝中官员,还有官员的子弟,甚至还有大理寺的张文瓘等人,当然还有房遗爱,刻意躲在人群后面的房遗爱。 李承乾目光轻轻的从张文瓘身上掠过,最后盯住房遗爱,直接招手道:“来上前。” 房遗爱脸色有些尴尬的上前,然后拱手道:“臣房遗爱,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的目光落在房遗爱左臂的束绫上,眼底深藏好笑,但又故作好奇的问道:“你今日来,是代表青雀来的吗?” 听到魏王的名字,院内众人的神色不由得一阵凛然。 太子出现带来的震惊逐渐的消散,人们逐渐的回到现实。 卢护,卢护之死,虽然如今官方在查,是朝着高丽人杀人卷财的方向去查的,但足够资格的人却明白,卢护的死,很有可能是太子在查是谁导致自己断腿,而幕后黑手斩断自己棋子的一招。 也就是说卢护,就是被幕后黑手暗中利用来害的太子断腿的那个人。 卢护的死,是被幕后黑手动手杀死的,因为他是能够直接联系到幕后黑手的那个人。 但那个幕后黑手是谁呢? 长安城中,不少人已经自己给出了答案。 就是魏王。因为太子一旦真的断腿跛脚,那么最大得益的人就是魏王。 太子跛脚,人心渐散。 魏王修书,往来鸿儒。 魏王府的园林之中,今年不知道有多少士子流连忘返,写下了不知道多少出色的墨句。 杨柳依依,水波荡漾。 月映长河,水天一色。 更是令人沉醉。 但如此沉醉,却很可能已经成为魏王有谋储的极大助力。 朝野之中不乏投机之人。 若是谁某一日忍不住的上书,以魏王贤明,请陛下立魏王废太子…… 朝中的规矩,普通百姓,甚至就连不少士子,也都不明白,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如此想。 所以眼下,长安物议之中,构害太子,并且杀卢护灭口的人,魏王的嫌疑最大。 魏王如此有嫌疑,房遗爱却偏偏出现在这里,想做什么? …… 房遗爱心头一阵叫苦,但同时,也神色肃然的说道:“回殿下,臣今日是代表家母而来的,卢护是家母的族侄,故而臣今日代替家族来送表兄一程。” “哦,孤倒是忘了,梁国夫人也是出身范阳卢氏。”李承乾微微点头,看向卢承庆,说道:“房二郎是代表自家,作为亲眷来的,这样反而倒是显得青雀无礼了,难道他这样看不起范阳卢氏嘛。卢卿,孤这里代青雀给卢氏赔罪了。” “臣不敢。”卢承庆听完李承乾的话,心里莫名的一阵狂跳,神色紧张。 李承乾轻轻笑笑,然后神色突然肃然起来,看向前方,平静的说道:“好了,走吧,孤该去吊唁卢卿了。” “喏!”卢承庆神色沉重起来,微微伸手。 李承乾,于志宁,李安俨,贺兰楚石等人跟着他一起进入中院。 戴至德,刘仁实,秦怀道等人,却都刻意的落后李承乾等人一丈远,并且将其他人等隔开。 其他人但凡认识这三人一个的,便都不敢造次。 戴至德是前相戴胄之子,刘仁实是致仕宰相刘弘基之子,秦怀道是故胡国公秦琼之子。 更别说,还有其他几十名千牛卫。 其他人别说是靠近太子了,就连靠近他们都不敢。 李承乾没有在意后面的动静,直接平静的一步步走入中庭。 …… 一侧的角落里,哀乐声转,幽幽旋天。 正对面灵堂里,棺椁摆放中央。 卢护妻郑氏带着女儿,还有几名族侄跪在地上不停的大声哭喊。 李承乾神色肃然的走入灵堂,接过卢承庆递来的三支高香,三躬身,然后才将高香插入香炉之中。 就在这一瞬间,哀乐声,哭喊声,再度高旋律起来。 “殿下!请后堂休息。”卢承庆抹抹眼角的泪水,然后对着李承乾行礼。 李承乾微微摆手,就在这个时候,院落角落里的哀乐骤停,哭喊中的郑氏,还有众人,也下意识的收敛了声音。 众目睽睽之下,李承乾从袖子里面抽出了一张纸笺。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落在了那张纸笺上,卢承庆的呼吸不由得停顿下来。 终于还是来了吗? 李承乾目光落在卢护的灵位上,平静的拱手道:“卢卿自贞观十一年入东宫,三四年间,显允德业,联奉诏书,或会公朝,犹疑幕庭,天祸瓯邦,贤臣告薨,哀哀瓯民,何睹盛容。 今作诗文一首,以为永纪。”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转身将纸笺递给卢承庆,在对方惊讶的眼神中平静的说道:“郡公,念诵一遍之后,烧掉吧。” 卢承庆茫然的低头,目光落在纸笺上,看了一眼竟然满是惊讶。 卢承庆抬头,惊喜的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轻轻点头,卢承庆这才拿起来纸笺,开口念道。 (本章完) 第36章 实战教学:如何毁掉一个顶级世家的名望? 第36章 实战教学:如何毁掉一个顶级世家的名望? 灵堂之中,卢承庆压抑着信息欣喜,平静有节奏的开始念诵:“卢门贤达振奇多,护佑凤凰南北坡;良将忠臣倾碧血,先锋拓跋卧冰河。 辈亲几度赴国难,丰润四方田垦歌;碑耸云间后昆颂,高风亮节康乐谢。” 灵堂内外,不少卢氏族人听着听着,诧异之间,却都不由眼眶涌上泪水。 范阳卢氏,北地边境。 凤凰山在范阳西北。 再往北,群山之外,就是突厥草原。 南北朝隋唐以来,不知道多少卢氏子弟,边关撒血,后原垦屯。 卢氏祖坟高碑耸立,称颂之间甚至可以与后晋谢玄相提并论。 谢玄,康乐县公,后晋名将,淝水大战破前秦,甚至数次北伐中原,挽救南方的汉室衣冠。 当然,范阳卢氏的先祖卢植在经学上成就更高一些,而谢玄则更重要在军事,护卫天下传承之上更胜一筹。 李承乾的这首诗,多在战场征伐,拿卢护和谢玄比,很是有些夸张。 但此刻若有人质疑,卢氏子弟绝对会大声反驳,哪里差了,哪里差了。 真正的关键并不在此处。 谢玄无疑是天下功臣,那么卢护呢? 要知道,在李承乾今日出现之前,卢护的名声很差,暗地里私养高丽婢不说,暗中还有人说他被人利用,谋害太子,最后又被幕后黑手直接灭口。 要知道,卢护是东宫的臣子,是太子的臣子,他这么做简直就是大不忠,大逆不道。 这种事情一旦被坐实,名声会连累到整个范阳卢氏。 这是所有卢氏子弟都不愿意看到的。 之前朝中有信,说太子在卢护头七日要来的时候,卢氏子弟几乎全部认为太子是来报复的。 卢护死了,他背后的幕后黑手就没法抓了。 太子心里不甘,自然要发作在卢家人的身上。 这也是为什么尚书左丞卢承庆,还有这么多卢氏子弟,今日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们是为了整个范阳卢氏的名声,来阻止太子发作的。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太子不仅没有发作,甚至在当众做诗,称颂卢护的忠良。 彻底洗刷了他身上的污名。 日后,要是真的有什么人,再通过这件事情,想要攀污到整个卢家的身上。 卢家人是会拼命的。 …… 听着卢承庆一字一句的念诵着悼诗,然后又看着他迈步上前,将纸笺在火烛上点燃,然后化为灰烬,后面房遗爱整个人都懵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好了,太子今日来这里,是要找卢家的麻烦吗? 怎么一下子为卢家写起了赞诗? 卢护,忠臣? 开什么玩笑? 不只是房遗爱,很多知晓内情的人看到这一幕都懵了。 太子这是在做什么? 断腿之仇不报了吗? 不同于其他人,于志宁相反的,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满脸欣慰的看着李承乾。 太子长大了。 李承乾能够感受到于志宁的欣慰,他的眼底依旧平静。 不过是一封赞许的悼亡诗罢了。 人死了,还不能夸两句。 李承乾安静的看着眼前的卢护灵位,眼底深处的幽光这一瞬间藏的更深。 …… 烧祭完纸笺之后,卢承庆满脸感激的转身,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道:“卢护以身卑鄙,而得殿下如此赞墨,地下有知,必定万心感激;今日殿下对卢护的赞许,也是对我范阳卢氏满门的赞许,臣代阖族上下,谢过太子殿下。” “谢过太子殿下。”满院的范阳卢氏子弟,都对李承乾感激拱手。 李承乾看到这一幕,眼中的欣喜只是闪过一瞬,就彻底消失。 人心幽暗诡辩,今日感恩,说不得明日就会变成仇寇。 “诸卿平身吧。”李承乾微微摆手,一脸诚恳的说道:“范阳卢氏天下名宗,孤不过是叙述现实,敬仰先人而已,学问不深,诗句简陋,实在惭愧!”“是我等惭愧才是,殿下篇章宏伟,至真至诚,臣等感佩至极。”卢承庆诚恳的对着李承乾拱手,然后感激的说道:“殿下辛苦,请入后院稍歇,臣立刻奉茶,请。” 李承乾笑笑,微微点头:“好!” “殿下这边请。”卢承庆亲自引路,李承乾跟在他的身后,迈步走出灵堂。 整个院落之中,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卢承庆和李承乾的身上。 尤其是李承乾,神色平静,脚步沉稳,并不是很快,但绝对不慢。 看到这一幕,房遗爱猛然间一道灵光闪过脑海,脸色不由得一变。 今日之前,整个长安官场上都知道太子要来找卢家的麻烦,就是因为太子的断腿是卢护导致的。 所以,今日,不少人都在等着看太子的报复,还有卢家的笑话。 然而,太子却根本没有那么做,他轻而易举的就将卢护的事情揭了过去,甚至还亲自作诗夸赞卢护,以及整个范阳卢氏。 太子的大度,会随着整个范阳卢氏子弟的疯狂言说,而传遍整个长安,乃至于整个天下。 那首悼亡诗,同样会随之传遍整个天下。 那虽然不是什么值得千古传颂的名诗,但却真实的写出了范阳卢氏南北朝数百年镇守边地的写照。 太子的文名,宽厚,都会随着范阳卢氏的宣传而传遍天下。 另外还有太子的左腿。 太子之所以憎恨卢护,就是因为卢护害他断了腿,甚至跛了,这件事情哪怕只是传言,也足够让范阳卢氏紧张了。 但太子今日根本没有对卢氏发难,反而夸赞他们的忠诚,这种反差,绝对会让关注这些人更加关注。 他们也会关注到太子的左腿,太子的双脚行走如常,看不出任何跛脚的迹象,这难免会让人去想,太子的腿是不是已经好了,所以才会在卢护头七之日,大度的宽容了卢氏。 卢氏因此也必将报以更加的忠诚。 房遗爱甚至都能想到,今日的事情传扬出去之后,天下人究竟会怎样的夸赞太子。 如此,魏王这大半年所做的一切,可能就都这么白费了。 好手段,好手段。 仅仅是一招宽容,就收获了难以想象的回报。 太子,太子。 不愧是皇帝之子,果然有乃父之风啊! …… 人群最后,边缘角落。 张文瓘沉思的看着李承乾离开,所有的一切玄机在这个全部想清。 他转过身,看向齐潮,说道:“好了,我们该回去了,这边的事情没法再查下去了?” “啊!”齐潮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今日之事,说明太子已经不会再就卢护的事追究下去,卢护背后有没有人已经不再重要,卢护的死,我们只能从高丽人的身上着手了。”张文瓘摇了摇头,说道:“走吧,说不定太子一会就派人来叫了,现在……风雨翻覆太快了。” “哦!”齐潮赶紧点头,然后随着张文瓘离开。 只是刚走到了门口,张文瓘就忍不住的回头,面色凝重。 他看的出来,太子不是一般人物。 卢家害他断腿的事情,他真的就这么容易的让他过去吗? 太子,他会放过卢家吗? 太子,他是那么宽宏大量的人吗? 张文瓘拭目以待,然而就在他转身离去的这一瞬间,他根本不会想到,这一切比他预料的还要更快,更激烈的到来。 快的太多了,太多了。 今天不知道吃什么了,肚子胀痛的厉害,坐都坐不好,写的有些磨叽,还请大家见谅。 下一章,卢承庆,还有整个长安卢氏都会倒霉。 请拭目以待。 (本章完) 第37章 知道什么叫做“莫须有”吗? 第37章 知道什么叫做“莫须有”吗? 灵堂之中,人影稀落。 一道人影走到一身白麻丧服、容颜俏丽的郑氏的身侧,低声说了几句。 郑氏略微诧异,但随即还是起身,同时在女儿身边说了几句,这才拉着女儿朝着后院而去。 人群当中房遗爱看到这一幕,略微思量,然后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卢府。 他需要赶紧回魏王府,告诉魏王今日发生之事。 太子的一首悼亡诗,足够让卢家,还有相关的很多士族改变对太子的看法。 如果日后他们坚定的支持太子,对魏王来讲,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 后堂之中,李承乾的目光从西侧的院墙扫过,墙上的机关已经不见了踪影。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坐在中央主榻上的李承乾顿时收回目光。 一身白发丧服,神色憔悴的郑氏,拉着女儿来到后堂,对着坐在主位的李承乾沉沉福身,同时哽咽的说道:“妾身见过太子殿下,谢太子殿下为亡夫证名。” 卢护构害李承乾的事情,郑氏这些天还是有些耳闻的,但她根本就不敢相信。 因为谋害太子,罪同族诛。 这些日子,先是卢护断腿,好不容易因为断腿升官大理寺丞,可刚回家他就死了,而且是死在外面。 好不容易查到了线索,谁成想,竟然被发现他就在隔壁养了高丽婢。 郑氏因此已经足够伤痛了,可偏偏这个时候,又有人说,卢护之所死,是因为构害太子断腿,而被幕后真凶给灭口了。 构害太子,郑氏简直要疯了。 但……她又能怎么样? 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见,一副懵懵懂懂,伤心绝望的遗孀模样。 但好在今日,李承乾给卢护彻底洗清干净,她们母女两人,之后的日子也能好过许多。 李承乾轻轻扫了站在一侧的卢承庆一眼,然后神色温和的说道:“不必如此,孤也只是尽心而已。另外,卢卿毕竟是东宫的臣子,他出了事,孤能做的不多……最近东宫事情甚多,孤只能拿出五十贯作为丧仪,还望夫人勿要嫌弃。” “多谢殿下,是臣妾有愧。”郑氏赶紧收拾身上,再度福身。 五十贯的确不多,但对于范阳卢氏这样的大家来说,多少钱也是不足的,但关键这钱是太子拿出来的,就不一般了。 一侧的卢承庆更加知道,东宫这段时间,更多的精力放在了《考工志》的编修上。 虽然将作监和少府出了大头,但东宫的耗依旧不在少数。 五十贯,太子已经足够尽力了。 他的心中不由得感慨一声。 李承乾微微摆手,说道:“你们接下来打算如何?” “殿下。”卢承庆接口,说道:“卢护的父兄,今晚或者明晨就能抵达长安,待上两日,稍作歇息,他们就会护送卢护的遗体回范阳老家,然后归入祖坟安置。” 卢承庆这里有句话没说。 如果今日卢护的事情没法妥善解决,那么卢护的遗体,恐怕就再也不能入范阳卢氏祖坟了。 “原来如此。”李承乾点点头,他知道,卢护的父兄其实都在南方任职,淮南,甚至是江南,赶回来一趟不容易。 李承乾看向郑氏,略微迟疑的说道:“有些话,孤说可能有些冒昧。” “殿下请讲。”郑氏神色郑重的福身。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你虽然已经有了卢卿的女儿,但他的香火传承终究是出了问题,所以孤希望过一两年,等你为他服丧过去,最好能够在卢氏同族之中,择一幼童过继,然后继承香火;当然,也可以等你女儿长大,然后找一女婿上门,如此那也算他的骨血,他的血脉传承,香火便不灭。郡公,你觉得如何?” “殿下所言极是,臣代范阳保证,绝对不让卢护香火断绝。”卢承庆郑重的点头,他是范阳郡公,虽还不是族长,但他说话,谁敢不听。 “如此便好。”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孤也是为了她们母女着想,有个儿子,总不至于让人欺负了……另外,过上几年,该读书了,便让人送到长安来,别的不说,入太学,孤的话,还是有些用处的。”“多谢殿下。”卢承庆、郑氏沉沉躬身。 “好了,差不多了。”李承乾说着站了起来,看向卢承庆点点头,道:“孤出来时间不短了,该回去了。” “臣送殿下!” …… 卢府门外,李承乾站在门口。 郑氏并没有出来送,她是遗孀,今日又是她的夫君头七之日,不方便出来。 李承乾看向送出来的卢承庆说道:“郡公,话虽然如此,但卢护的事情,还是需要让大理寺早日查清楚,做个了断,如此,卢卿他在地下,才能够瞑目。” 卢承庆神色顿时肃然起来,躬身道:“臣明白。”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好了,孤回宫了。” “臣等恭送太子殿下。”卢承庆,还有卢府众人,甚至府内的众人,齐齐俯首。 李承乾走上马车,车帘放下。 李安俨已经坐在马车前方抓住缰绳,于志宁,贺兰楚石,戴至德,秦怀道等人也各自上马。 “行!”贺兰楚石高喊一声,马车缓缓启动,朝着坊门而去。 “臣等恭送太子殿下。”卢府众人再度躬身齐呼,等到他们抬起头的时候,马车已经彻底不见了踪影。 这个时候,卢承庆才松了口气,带着众人,回到了院内。 哀乐声再起,卢氏众人顿时再度哀泣起来。 崔千站在人群侧后,眉头不由得轻轻皱起。 今日所有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太子没有追究卢护的事情,反而宽宏大度的夸赞卢氏的忠诚,行事太过出人意料。 卢氏或许没事了,但崔千必须考虑这件事情对他影响。 太子会放过他吗? …… 马车晃晃悠悠的进入朱雀门,再度回到皇宫。 晃动的车帘外,是站立停步的宫中臣子。 马车在接近承天门的时候,顺势转向,朝东宫而入。 那一瞬间,李承乾的目光透过承天门,看向皇宫深处:父皇,儿臣今日所做,你还满意吗? 若是不满,放心,马上就有更精彩的发生。 车帘落下,李承乾带着讥讽的神色,瞬间淡漠了下来。 马车入嘉福门,而进东宫。 随后,诸官各归本职。 崇教殿中,李承乾在长榻上坐下,抬起头看向站在一侧的李安俨,轻笑一声:“安俨,你是不是有些不明白今日孤为何这么做?” 说好了,是去报复的,怎么反而夸了一段? “殿下所为,必有殿下之考量。”李安俨肃然拱手。 李承乾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神色平静的说道:“好了,趁着现在所有的人目光都在孤的身上,去做吧,派人今夜在宣阳坊范阳郡公府门外弄出些动静,最好惊动一些巡逻的坊丁。” “喏!”李安俨目光惊讶,肃然拱手。 “最后派人,去趟崔千的家里,将这封信,放入他家中书房角落缝隙里。”李承乾从身上取出一封信,递给李安俨,然后认真说道:“小心些,别被人发现……快些,他今夜就要死了。” “喏!”李安俨呼吸凝重,然后沉沉拱手。 (本章完) 第38章 制造“莫须有” 第38章 制造“莫须有” 长安西市,人头攒动。 往来之间,摩肩接踵。 两旁店铺琳琅满目,各色招牌、幌子迎风招展,引得路过的客商来回出入。 不知道何时,已经换了一身蓝绸格子纹圆领袍、头顶璞帽的长安县丞崔千,快步的穿行在人群中间,不经意抬起的面容,一片凝重。 眼底深处,更是深深的担忧。 今日,太子亲往卢府,原本应该抓着卢护的事穷追猛打的他,却突然展现出了难得的宽厚。 一首悼亡诗,更是尽述范阳卢氏的忠诚。 这样的反差,足够让整个朝堂的官员,再度重新打量和审视太子。 一个宽厚的太子,足够让人心敬服。 还有,他的左腿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严重,根本就没有人们说的什么残跛。 尤其,他还是太子。 他是大唐最名正言顺的储君。 如此一来,不知道多少人的人心会毫无顾忌的转向太子。 而对崔千而言,太子今日放下了对卢护之事的追究,也等于他彻底的安全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转向查那几个高丽和新罗的女婢,而不再去追究什么幕后之人。 按道理讲,崔千应该高兴才是,但实际上他的脸上却没有几分喜色。 是的,没有几分喜色。 因为他清楚,他的恩相,尚书左仆射房玄龄,他的真正目的在于扶持魏王取代太子,成为新的储君。 房遗爱在魏王府和魏王绑定的太深了,而房家的其他人,和太子却没有多少联系,为了未来,房玄龄的选择并不奇怪。 崔千是房玄龄暗中培养的人手,如果魏王上位,崔千也能通过这一层关系,成为魏王的亲信,甚至前途无量,但若是魏王不成…… 突然,一面青色的布幡出现在崔千的眼前,他的脚步下意识的一停。 侧身看了身后一眼,确定没人跟踪,崔千这才快步的走进了布幡下的店铺之中。 …… 就在崔千进入店铺之后,两道身影悄悄的出现在了街道对面的巷口。 “那是间皮货店,老板不是突厥人,就是吐谷浑人。”齐潮看了店铺一眼,然后才低声朝着张文瓘问道:“张兄,这家伙怎么出现在这里?” 一身灰袍,带着黑色璞帽的张文瓘,靠在墙上,双手抱刀,冷笑着说道:“这说明他和卢护的死还是有关系,若是因此而查出里什么其他的东西,那就别怪我们了。” “那太子那边……”齐潮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张文瓘诧异的看向齐潮,疑惑的说道:“太子要平息此事,是和你说过了,还是说是孙寺卿和你特别交代了?” 齐潮声音一塞。 “我们要做的,就是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至于其他的,那是那些大人物需要解决的事情,不要太操心。”张文瓘看了齐潮一眼,然后转头看向皮货店门口,皱眉道:“他进去的时间太长了……不对,里面另有天地。” 一句话说完,张文瓘也不管齐潮,握着横刀,大踏步的走了过去。 齐潮赶紧跟上。 片刻之后,两人已经站在了皮货店的后门口。 崔千早就顺着后门彻底不见了踪影。 “张兄,怎么办?”齐潮面色凝重。 “他今日突然玩这种样,岂不是正好说明他的心虚。”张文瓘轻轻冷笑,然后猛然看向店中,冷声道:“回去,他选这家店必然是有原因的,这家殿的老板和伙计,该好好查一查了。” “好!”齐潮神色顿时振奋起来。 …… 怀远坊,小巷深处。 崔千面色肃然的快步而行。 一名穿着黑色左衽紧身袍,带着深色斗笠,身材矫健的女护卫,在前方引路。 他们每一次的谈话,都会选在怀远坊的某一间院落之中。 基本见一面换一次地方,十分的谨慎。 终于,前方的女护卫停步,转身,前方是一座再平常不过的院落。 女护卫上前,拿出钥匙打开锁,然后走了进去。崔千跟在她的身后,同时目光谨慎的看向四周。 偏僻的小巷中,根本就没有多少人影。 这里本就是不便通行的偏僻地方,根本就没有多少人住在这里。 崔千刚刚进入院落,特意开辟出的菜圃,水井,打扫的很干净的小院顿时扑入他的眼中,崔千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前方的女护卫脚步一停,侧身说道:“关门。” “是!”崔千赶紧转身,将有些破旧的木门门栓插好,然后转身…… “嗖”的一声,一支巴掌长的弩箭瞬间出现在崔千眼中,不等他反应过来,已经瞬间刺入了他的胸膛,鲜血炸开。 冰冷的触感从心口传来,疼痛还没有闪起,茫然的崔千满脸难以置信的看向对面的女护卫。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无尽的痛苦已经将汹涌的将他淹没。 …… 黑衣女护卫放下手里的弩弓,走过来,毫不费力的将崔千抱起,然后直接走入了对面的正屋之中。 “吱呀”一声,屋门被推开。 一名穿着粉色襦裙,面相极美,却有些高句丽人模样的妩媚女子,趴在了长榻的矮几上。 一只玉壶,两只酒杯。 一杯就在高丽女子身前,已经被打翻。 高丽女子的嘴角,黑色的毒血已经流了出来。 黑衣女护卫将崔千的尸体放在门口,然后又走到了高丽女子的尸身之前,将手里的弩弓,放进了她的手里,然后才又看向门口的崔千,比划着方向无误,她这才面无表情的翻窗而出,消失在了院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砰”的一声,院门被直接踹开。 张文瓘,齐潮,还有几名坊丁,一下子就冲了进来。 菜圃,水井,打扫的很干净的小院,还有正屋之中的两具尸体,瞬间全部映入眼帘。 齐潮面色凝重跟在张文瓘身后,小心的进入屋内。 看了一眼被弩箭一箭射死的崔千,齐潮从怀里取出一张通缉令,走到了握着弩弓的高丽女子身前,对比一下样貌,随即神色复杂的看向张文瓘道:“寺丞,是卢护家的高丽婢,看这里的模样,似乎是在卢护死后,崔千将她养在了这里,今日又要将她灭口,但最后却被她在临死前,用一把弩弓一起拉下了地狱。” “同归于尽,恰好卢护的案子也结了,而崔千也死了。”张文瓘冷着脸点点头,低嘲道:“好手段啊,也不知道是谁,计划这么周密,一点空子也不留。” 张文瓘看的很清楚,太子放过了卢护,放过了卢家,而真正指使崔千的人却顺带将崔千灭口,彻底斩断一切线索。 还用一个高丽婢,将整个案件闭合。 大理寺最后的结果,可能是崔千和卢护这对表兄弟为了一个高丽婢相残而死。 “寺丞。”齐潮稍微搜查了一遍,走出来摇头道:“这里只有女人的生活痕迹,没有男人的。” “查吧,毕竟是长安县丞,也不是小官。”张文瓘轻叹一声,说道:“那壶酒,还有这个院子,四周的邻人,还有那把弩,上面的弩箭,总能有什么查的。” “是!”齐潮微微躬身。 张文瓘转身,走出了院落,目光在侧畔的水井上一扫,不由得摇摇头。 他刚要迈步,目光却落在了地上的脚印上,看了一眼,随即,他的眼睛一亮:“咦!” 低下身,张文瓘认真的比划了一下脚印的长度,还有深度…… 猛然间,张文瓘直接站了起来,冷声说道:“走,去崔家。” 崔千被杀,正好去查崔家。 …… 明月高悬,冷风呼啸。 宣阳坊中,长街空寂。 “梆梆梆……”更夫提着灯笼,有气无力的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走着走着,声音就低了下去,脚步声也很轻。 突然,一道人影从前方的院落当中翻出,然后瞬间不见了踪影。 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老更夫瞬间惊醒,下意识的用力的敲起了棒子:“有贼啊!” 前方的灯笼微微一闪。 范阳郡公宅。 (本章完) 第39章 皇帝的愤怒 第39章 皇帝的愤怒 戌时正,冬月凄冷。 两仪殿,火炉通红。 御榻之上,一身黑底金丝衮龙袍的皇帝李世民,正仔细的看着眼前的奏本。 奏本当中详细的记载了李承乾在卢护府邸一行中的所有言行。 许久之后,他才满意的合上了奏本,轻声自语道:“太子终于是长大了。” 皇帝很满意。 顾全大局,安抚世家。 这才是一名合格的太子应该做的。 李承乾今日出宫去卢府,其实很多人都在担心他会不顾一切的做些什么。 以致于最后将局面弄的一塌糊涂。 李世民同样也在紧张的观望着,并且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在事后,及时的出手,收拾局面。 但还好,李承乾并没有由着性子胡来。 反而顾全大局的夸赞了卢护,乃至于整个范阳卢氏的忠诚。 之后,更是关心卢护的香火传承,卢护遗孀的未来生活。 这才是一名真正合格的储君应该有的城府和涵养。 这让李世民尤为满意。 不过,这里面也有不足和肆意的地方。 比如对青鸟的暗讽,还有对范阳卢氏拉拢的过分。 那首诗。 良将忠臣倾碧血。 辈亲几度赴国难。 范阳卢氏可没有那么好,甚至于南北朝的时候,他们很是扮演了些不光彩的角色。 便是到了本朝,别忘了,北平王罗艺和范阳卢氏的关系就很紧密,后来罗艺反唐,中间也有他们的力量在支持。 如今卢承庆虽然是尚书左丞,其实很多都是因为当年河东县令、卢承庆之父、范阳郡公卢赤松和高祖的关系不错。 但是偏偏卢赤松是李建成的太子率更令。 唯一幸运,是卢赤松在武德八年就病逝了。 不然,范阳卢氏和荥阳郑氏一起支持李建成,他李世民玄武门未必能赢。 李世民的脸色微微的沉了下来。 当年一些不好的记忆,在冲击他的脑海。 …… 抬起头,李世民平静的开口道:“传旨,追授大理寺丞卢护为故城县子,赐钱三百贯。” “喏!”内侍监张阿难从阴影中站出拱手。 李世民轻轻低头,看向了眼前的奏本。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大殿前方响起。 皇帝皱眉抬头。 一名青衣内侍站在殿门处,躬身禀道:“启奏陛下,武水县伯有急事求见。” “常何?”李世民皱了皱眉头,点头道:“传!” “喏!”青衣内侍退到了殿门口,然后朝着殿外高声道:“传左千牛卫将军,武水县伯常何觐见。”十几个呼吸之后,一身红衣金甲的常何已经大踏步的走入殿中。 站在丹陛一丈之处,常何停步,然后对着皇帝肃重的拱手上揖道:“臣,左千牛卫将军常何,参见陛下。” “平身吧。”李世民平静的看着常何,说道:“说吧,发生什么事情了,能让你在宫门已经落锁的情况下急切求见?” 常何面色凝重的拱手,道:“陛下,崔千死了!” “谁,崔千?”李世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名字。 “长安县丞崔千,也就是卢护的表兄,今日午后被发现死在了怀远坊西北偏僻角落的一间院落里。”稍微停顿,常何再度拱手道:“同时被发现死在其中的,还有从卢护私宅中逃走的高丽婢。” “杀死卢护的高丽婢?”李世民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问道:“卢护家里的高丽婢,和崔千什么关系?” “那高丽婢本身竟是在长安县过到卢护名下的,而崔千恰好是长安县丞。”常何拱手,然后深吸一口气,说道:“今日在那院落中发现,那高丽婢被人用毒酒毒杀,而她临死前手里握着的弩弓,射出的弩箭,恰好射穿了崔千的胸膛。” “崔千因为一个高丽婢害了卢护,然后又毒杀了那高丽婢,自己又被那高丽婢临死前射杀,所以,卢护和崔千的死就都这么完了。”李世民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这一切听起来原因结果太合理,但太合理了,反而不对劲。 这一切太快了。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常何话音刚落,皇帝已经抬起头盯着他:“本来?” 常何拱手,说道:“是,大理寺丞张文瓘发现,院中虽然找到的脚印和崔千一致,但那脚印却比正常的要深,似乎并不是一个人。” “有人杀了崔千和那高丽婢,然后假装是他们两人自相残杀而死,然后好将卢护的事情彻底了结。”李世民的脸色突然淡漠了起来,他这一切彻底将所有的事情弄清楚了。 “是的,陛下。”常何继续拱手,说道:“大理寺丞张文瓘之后搜了崔千的家,在他家中书房柜子缝隙里,找到了一份没头没尾的信笺……据崔千的妻子说,崔千经常在书房烧些纸张,不过他从来不处理烧后纸灰。” 李世民点点头,那是士大夫的通病了,自以为烧了纸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但那纸灰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信号。 “这是搜到的那张信笺。”常何拱手,然后将信笺递上。 张阿难走过来接过信笺,然后转身走上丹陛,放到了李世民的御案上。 李世民打开信笺,取出里面的纸笺,目光落在了上面凌乱的字迹上。 诸事本毕,但不知为何,心中难安,日夜不宁。 李世民看着这张纸笺,面色冷然的问道:“这是谁写的?” “字迹虽然凌乱,但千牛卫老吏对比,是前太子仆丞卢护的,卢护写给长安县丞崔千的,而且那纸,也是东宫的。”常何拱手,面色凝重的拱手道:“大理寺推测,应该是烧的多了,漏了忘了的……” “也有可能是他故意留的,免得有一天自己也被人给灭口了。”李世民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神色冷漠的可怕。 常何沉沉的拱手,不敢接话。 李世民看向常何,直接说道:“去查,朕要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杀了朕的大理丞,又杀了朕的长安县丞,还做成他们二人为了一个女子自己残杀的假象,朕要知道是谁?” 李世民的声音很重。 “臣领旨!”常何肃然拱手,然后快速的转身离开,他的脸色冷肃,皇帝已经划了底线,因为皇帝始终都没提太子两个字。 太子的断腿是卢护所为,牵扯崔千,还有更后面的人,但这个案子,皇帝却是连半句太子都没提。 太子跛脚的事情,彻底的了了。 …… 看着常何走出大殿,李世民这才看向张阿难,问道:“太子今日如何?” “回陛下,太子今日从卢府回来之后,整个下午都在崇文馆,《考工志》的事情已经搭起了框架。”张阿难认真的拱手。 “《考工志》。”李世民点点头,神色放松下来,轻声说道:“太子既然心在《考工志》,就让他专心在这上面吧,崔千的事情别让他知晓。另外,告诉孙伏伽,卢护的案子以高丽婢所杀结案,至于崔千的案子,由千牛卫全面接手。” “喏!”张阿难面色平静的拱手。 太极殿中,烛火闪烁。 但火炉常燃。 (本章完) 第40章 李世民:老伙计,你太急了 第40章 李世民:老伙计,你太急了 黎明晨光越过整个长安城,射入东宫后院。 “吱呀”一声,承恩门打开。 一身淡黄色蟒龙袍的李承乾,神色平静的走了出来,四周十几名亲卫立刻低头。 李安俨立刻上前,低声说道:“殿下,昨夜千牛卫突然动了起来。” “我们的人呢?”李承乾停下脚步,目光看向四周,整个内院之中并没有多少人,有的只是李安俨刻意挑选出的绝对亲信。 “刚刚回来上值了。”李安俨面色严肃。 “那样便好。”李承乾平静的笑笑,说道:“安排让他们几个今晚值夜,这几天外面会很热闹,他们就别出去晃荡了。” “是!”李安俨微微松了口气。 李承乾迈步向前,李安俨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低声问道:“殿下,臣不明白,此事便是最终伤到了卢氏,如何对殿下有利,毕竟我们要对付的是……” “安俨,你知道房相在朝中立足的根基是什么吗?”李承乾脚步停下,抬起头,看向尚书省的方向。 “知道。”李安俨神色凝重的拱手:“是陛下的信任。” “对了一半。”李承乾轻轻点头,然后感慨的说道:“房相跟着父皇从秦王府,到玄武门,到如今贞观十四年,毕竟很多年了,出谋划策,赞善左右,早得父皇的信任……然而,信任这东西,最是难说。” 李承乾的嘴角闪起一丝冷笑,继续说道:“房相是聪明人,所以这些年来,他提拔了不少亲信,充斥朝野,当然,这些人更忠诚于父皇,所以,房相最后再有的根基,就是范阳卢氏。” “梁国夫人便是范阳卢氏出身。”李安俨认真的点头。 卢承庆虽然是范阳郡公,但房玄龄是梁国公,他的夫人是梁国夫人,在范阳卢氏之内的影响力,还要在卢承庆之上。 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说道:“所以,范阳卢氏本身就是房相的根基,房相是尚书左仆射,卢承庆又是尚书左丞,关系如何还用说吗?” 李安俨面色凝重的点头,道:“所以要先搞垮范阳郡公。” “不!”李承乾转身,面色凝重的看向李安俨,说道:“东宫的力量,还不足以对范阳郡公下手,我们能做的,只是让陛下去猜疑范阳郡公,让他不敢再靠近房相,便足够了。” 东宫还不足够和范阳卢氏对敌。 李承乾很清楚,若是他和范阳卢氏全面开战,世家的手段完全落在他的身上,在没有皇帝庇护的情况下,李承乾会很惨的。 世家是世家,房玄龄是房玄龄,他分的很清楚。 “是!”李安俨顿时凛然拱手。 “好了,人手都收回来了,我们接下来看着就是了,看看父皇会如何反应,然后我们再做下一步。”李承乾平静的向前。 “是!”李安俨躬身,然后跟着起身,一起朝崇德殿走去,他没有问太子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他不需要问,这件事没完。 …… “殿下,这是中书省刚刚转过来的大理寺的奏本。”于志宁将手里的奏本递给李承乾,然后退回到班列之中。 李承乾接过奏本,看了一眼,随即挑眉,大理寺的奏本送来的好快啊。 这究竟是大理寺的意思,还是皇帝的意思? 李承乾目光抬起,看向诸臣后面的戴至德,问道:“戴卿,你知道此事吗,大理寺昨日在怀远坊找到了卢卿家里的高丽婢,不过找到的时候,那高丽婢已经被毒杀了,而毒杀他的正是卢卿的表兄,长安县丞崔千。” “臣昨日立宫之后,才知道此事,那高丽婢虽然被崔千毒杀,但崔千也被那高丽婢临死前的反击杀死。”戴至德拱手,说道:“臣本来想要今日禀报殿下的,但是没想到,大理寺的奏本已经移送了过来。” 李承乾点点头,略微沉吟,说道:“孤明白大理寺的意思,卢卿是和他的表兄崔千,为了争抢一个高丽婢而死,此事和其他没有任何关联,所以,此事也到此告终来。” 李承乾平静的将奏本前推,递给于志宁的同时,说道:“众卿都看看吧,这件事在东宫就这么了结了吧。” “喏!”群臣肃然拱手。 “接下来。”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然后说道:“接下来,对东宫而言,最重要的,还是《考工志》的编修,事情很重……” …… 夜色黄昏,暮光如同长阶一样的铺在了太极宫前的大道上。 常何神色肃然的走上金阶,然后迈过门槛,进入太极宫。 坐在御榻上批改奏本的李世民,目光看到常何,抬头,看向两侧,神色冷肃的说道:“所有人都下去。” “喏!”两侧帷帐之后的中书舍人,给事中,左右史,还有所有的宫女,内侍,全部都从各门退了出去。 常何上前一步,拱手道:“启奏陛下,千牛卫查察一日夜,抓获大小嫌疑三十七人,暂无确切是凶手之人,但臣遍查诸相关之人,却有两处有些异样。”“哪两处?”李世民神色冷漠。 “一处是魏王府,昨日参加过卢护悼礼到魏王参军房遗爱,夜宿魏王府。”常何面色凝重的拱手。 李世民轻轻摆手,说道:“不是青雀,他们是在商量事情,但不是此事。还有一处呢?” “还有一处是范阳郡公府,昨夜戌时初,有更夫发现有人从范阳郡公府潜入,以为是贼人,然后惊动了坊丁,但范阳郡公府察查之下,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常何轻轻躬身。 “范阳郡公府,尚书左丞?”李世民的眉头瞬间就紧皱了起来。 尚书左丞卢承庆,那可是六部尚书之下的第一人啊,他怎么牵扯进来了。 抬起头,李世民看向常何,问道:“你怎么看?” 常何拱手,说道:“昨夜千牛卫察查长安城,巡杀害长安县丞崔千凶手,虽有诸多收获,但真正的目标,却被引向了高丽人和突厥人。 正是因为高丽人和突厥人的搅乱,千牛卫才没有抓住真正的凶犯,而此时范阳郡公府也有动静,似乎是……” “彻底灭口,了结这件事情。”李世民点点头,说道:“太子昨日大为夸赞卢氏忠诚,卢氏为了坐定此事,便杀了崔千灭口。 日后,便也再没有人能拿这件事情威胁卢氏,而且突厥人,离范阳很近啊!” 常何肃然躬身。 李世民轻轻的敲敲桌案。 太子,卢氏。 卢氏,太子。 许久之后,沉吟许久的李世民目光落在一侧的奏本上,他直接拿起一本,递给常何,然后说道:“让中书省抄录两份,一份送到尚书省,一份送到东宫,告诉他们,十五望朝那日,朕要知道他们对这件事的看法。” “是!”常何心里一跳,皇帝出手了。 “记得掺杂在其他奏本当中。”李世民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是!”常何面色紧肃的拱手。 “去吧。”李世民微微摆手,常何立刻拱手而退。 冬日的冷风轻轻掠过,李世民抬头看向殿外的长安城,他轻声道:“老伙计,你太急了。” …… 东宫崇教殿,李承乾刚准备起身,李安俨就快步的走了进来。 “殿下,中书省送来一批奏本,说是十五望朝那日要议的。”李安俨说着,将十几个奏本放在了桌案上。 李承乾看了一眼,点点头,说道:“那么明日便召集群臣议一议吧。” “喏!”李安俨肃然拱手。 李承乾随意的打开一本。 礼官奏请加高祖父母服齐衰五月,嫡子妇服期,嫂、叔、弟妻、夫兄、舅皆服小功。 看了一眼,李承乾翻开第二本。 御史奏报司农木橦价贵于民间,参其隐没。 李承乾刚要翻过去,随即又翻了过来,再度认真的看了一眼,眼神瞬间凝聚起来。 这本奏本怎么会出现在东宫。 这个案子,李承乾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前世就是因为这个案子,尚书右丞韦悰被彻底毁掉。 可它怎么会出现在东宫,前世没有啊? 李承乾的脸色顿时无比的凝重起来。 风波将起啊! 十一月,韦悰句司农木橦价贵于民间,奏其隐没。上召大理卿孙伏伽书司农罪。伏伽曰:“司农无罪。”上怪,问其故,对曰:“只为官橦贵,所以私橦贱。向使官橦贱,私橦无由贱矣。但见司农识大体,不知其过也。”上悟,屡称其善;顾谓韦悰曰:“卿识用不逮伏伽远矣。” (本章完) 第41章 李世民的杀招,悄无声息 第41章 李世民的杀招,悄无声息 东宫承恩殿,光烛轻轻闪烁。 刚刚走入内室的李承乾,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铜镜之前准备卸妆的太子妃苏淑。 烛光从侧面射入镜面,再反射到苏淑那张贤淑如玉、恬静温雅的面容上。 红舒粉饰齐金制,星缀霞蒸鄂绣张。 李承乾站在侧畔,一时间,目光不由得有些痴了。 苏淑下意识的抬头,轻声问道:“殿下,怎么了?” “没什么。”李承乾笑笑,手里的奏本放入袖间,然后才神色温和的说道:“刚刚,父皇差人送信来,说青雀和兕子三日之后,来东宫探望,娘子多做些准备。” “是!”苏淑点点头,然后侧过身,看向镜中的自己,问道:“妾身如此,可以吗?” “当然。”李承乾走过去,双手搭在了苏淑的肩膀上,满意的点头道:“爱妃天生丰姿,又素端懿,性格婉顺,家室宜合,锦绣无双。” “嗯!”苏淑抬头,虽然满脸的欣喜,但还是白了李承乾一眼,说道:“妾身哪里有殿下说那么好。” “不,你比孤说的还要好!”李承乾一把将苏淑抱了起来,直接朝着床榻走了过去。 “别啊,殿下,妾身还没有卸妆呢?”苏淑顿时急了起来。 “那正好!” …… 幽暗的内室之中,床榻上的苏淑睡的很沉。 饰散落,罗衣沾地。 李承乾听着身旁苏淑轻微的呼吸声,眼睛缓缓的睁开。 左手在侧畔一按,奏本再度落入他的手中。 御史奏报司农木橦价贵于民间,参其隐没。 李承乾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这件事应该是尚书右丞韦悰句司农木橦价贵于民间,奏其隐没案。 如今是冬日,朝中每到这个时候,都会让司农寺将储存的木头低价卖到民间,让百姓获益。 然而今年,刚刚从蒲州刺史调回来的司农寺卿赵元楷,却将木头以高价卖到民间。 所以御史怀疑是赵元楷中间有所贪墨。 前一时,皇帝让尚书省核查,尚书右丞韦悰核查之后,便以隐没弹劾赵元楷。 但之后,事情却迎来反转。 皇帝召大理卿孙伏伽来论定司农罪,然而孙伏伽却说:“司农赵元楷无罪。” 皇帝奇怪的询问理由,孙伏伽解释说:“要的就是官方的柴木贵于百姓的柴木,如果官方的的柴木便宜了,那么百姓的的柴木就卖不出去了,所以是司农赵元楷识大体,无罪。” 皇帝称善的同时,也给了韦悰一个评价。 不识大体。 一句话,自此后,韦悰的仕途彻底的完了。 这件事,李承乾之所以记得很清楚,不仅是因为前世这件事闹的很大,同样也是因为韦悰的妻子裴贞是裴炬的孙女。 裴贞的父亲早亡,和她关系最好的,是将她一手拉扯大的叔父裴宣机。 李承乾的东宫太子舍人裴宣机。 正是因为此事,裴宣机日后在东宫便很少说话,所以后来虽然因为他的事情,裴宣机受到了连累,但没有几年,裴宣机就被起复。 没过多久就做到了礼部侍郎的位置,最后以银青光禄大夫、太子左中护致仕。 前世的时候,李承乾一开始没有在意,但是等到他被废,回头琢磨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开始觉得有所玄机了。 裴宣机只是其一,真正的关键是韦悰。 韦悰是尚书右丞。尚书左丞卢承庆,佐尚书左仆射房玄龄。 尚书右丞韦悰,佐尚书右仆射高士廉。 卢承庆和房玄龄关系近;韦悰和高士廉走的近。 前一世,李承乾断腿之后,除了魏征是明面上坚定的支持李承乾之外,在暗地里,高士廉也曾经不止一次的劝谏李世民。 之所以如此,不是因为高士廉和李承乾怎么亲近,而是因为高士廉是他母后的亲舅舅。 李世民要废李承乾,受过长孙皇后嘱托的高士廉怎么可能轻易答应。 如果李承乾记得没错的话,在前世他策划谋逆之前,申国公高士廉致仕了。 这一切用阴谋论的角度看起来,就像是他的父皇在一步步清理阻挠他废太子的力量。 高士廉倒也罢了,他是从亲情的角度来看,但是韦悰,恐怕还有因为韦悰自己的能力。 在这件案子之前,韦悰被时人称赞为“识洞几先,惟专朝右”。 在这个案子之后,他被皇帝亲自点评:“不识大体。” 一辈子就毁了。 而李承乾自己,也在无声无息之间,丢掉了一部分支持自己的力量。 …… 李承乾有的时候在想,是不是自己多疑了? 实际上他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根本就是一个巧合? 然而今日,当这个奏本莫名其妙,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案头的时候,李承乾猛然一个激灵。 甚至于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本奏本,不仅他这里有,尚书左丞卢承庆那里一样也有。 夹杂在十几个奏本当中,悄无声息,不显山不露水,让人不怎么当成一回事,但却是关键时刻,非常凶狠的一记杀招。 只不过和前世不同的是,上一次倒霉的是韦悰,这一次倒霉的是卢承庆。 皇帝不会对卢承庆多做什么的,一句“见识浅薄”,足够彻底断送他的仕途。 卢承庆要倒霉了。 这本来就是李承乾算计的结果。 只是他没有想到,会以这种方式。 突然间,他有些莫名的觉得卢承庆可怜。 …… 呵呵呵…… 黑暗中,李承乾无声的笑了,他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间变得心慈手软了。 卢承庆前日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他范阳卢氏的名声罢了。 他并不是真的要靠近李承乾。 如今他的倒霉,除了他和李承乾有轻微的靠拢以外,更多的是李承乾算计他和房玄龄关系的结果。 而对于李承乾而言,他需要做的,就是在这件事情当中,保住自己。 至于卢承庆,李承乾在对他狠狠踢一脚的同时,不要让朝中百官认为皇帝责罚卢承庆,是因为他开始靠向东宫。 他被罚仅仅是因为他自己,甚至于是和魏王走近。 或许他更加可以,将卢承庆再进一步栽赃一下,让更多的人,不只是他的父皇,所有人以为卢承庆和崔千的死有关系。 或许,可以从卢护的遗孀身上着手。 或许在最后,他可以将房遗爱也勾连进来。 (本章完) 第42章 李承乾的横刀,锋利无双 第42章 李承乾的横刀,锋利无双 亭廊之间,披着紫色披风的李泰快步的朝书房走去。 书房门口,听到了脚步声的房遗爱赶紧出来迎接,看到李泰,赶紧拱手道:“殿下。” “什么事情这么急,把孤直接叫回来,《扩地志》那边正到了要紧的时候。”李泰说着,从门口走了进去。 房遗爱小心的看了四周一眼,然后才退回到书房之中,同时小心的关上了房门。 转过身,看到李泰已经在主榻上坐下,房遗爱赶紧上前,拱手道:“殿下,宫里刚刚传来消息,晋王和晋阳公主后日将去东宫探望太子的病情,臣觉得既然如此,干脆让太医也同时去,太子一直拒绝让太医替他复查腿伤,这一次晋王和晋阳公主正好去,他若再拒绝……” 李泰的眼睛不由得一亮,自从上个月,李承乾安然的出现在百官之前,李泰就想要让太医戳破他的假象,但李承乾那里一直都在坚决的拒绝,根本不让太医复查。 甚至有一回,太医都已经到了东宫,都被李安俨用没有传唤为由给赶了回去。 但越是这样,越让李泰感到李承乾的心虚。 这一次李治去探望李承乾,那么说不定皇帝也在关注…… “就这么办。”李泰面色阴狠的点点头,说道:“二郎,你亲自去一趟太医令的府邸,带上重金,他知道该怎么做。” “是!”房遗爱肃然拱手,然后转身就要离开。 这个时候,李泰突然再度开口道:“等一下,二郎。” 房遗爱诧异的回身,拱手道:“殿下!” 李泰略微沉吟,但还是问道:“卢护的事情,还有后续吗?” “殿下,卢护的事情已经彻底了了。”房遗爱郑重的拱手,道:“殿下不要再问了,那件事情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机会,卢家和太子和解,殿下若真的要穷追,反而容易得罪范阳卢氏。” 李泰微微一愣,随即叹息道:“好吧。” “如此,臣便先告退了。”房遗爱认真拱手,直接转身离开。 看着房遗爱离开的背影,李泰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 看来,有些事,房相并没有告诉他这个儿子。 那件事情真的彻底做干净了吗,别有什么首尾留下,这才是李泰最担心的。 …… 东宫承恩殿门口,李承乾对着送出来的苏淑和晋阳公主点点头,然后才看向李治说道:“说了,走吧,我们去崇文馆看看,孤这段时间在弄《考工志》,顺带弄出来不少东西。” “喏!”李治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转身看了妹妹晋阳公主一眼,然后才对着太子妃拱手行礼,这才跟着李承乾而去。 苏淑看着他们离开,然后才拉着晋阳公主转身回殿,同时笑着说道:“兕子,皇嫂知道你来,准备了不少吃食,我们一边吃,一边聊。” “是!”晋阳公主忍不住点头的同时,也再度看向了李治和李承乾的方向,眼底是不由自主安慰的欣喜。 …… 黑色的人字齿轮被长长的链条快速拉动,挂在另外一面的巨大撞锤被高高拉起。 下一刻,链条松开,“砰”的一声,撞锤已经重重的砸在了下面火红的铁块上。 火四溅。 一身紫袍的李治从旁边走过,看到这一幕,吓的赶紧躲开。 “放心,没事的。”李承乾笑笑,然后看向跟在李治身后的许叔牙和李义府,说道:“以往锻造刀剑,都是用人力一下下的敲击,但是换成人力拉重锤,便是技艺不高的学徒,只要力气够大,就能参与其中,而老师傅们,只需要把控刀刃就可以了。” 许叔牙和李义府满眼惊奇的看着这一切。 对面是安静的崇文馆,这边就是喧闹的工匠坊,甚至火光四溅。 东宫行事之风真的是令人惊讶。 “如此,老师傅们就能很长的参与刀剑的打造,也就不用太担心技艺失传。”李承乾说着,走到了作坊深处,拿起摆在上面的一把黑鞘长刀,“呛啷”一声,长刀出鞘。 锋利笔直,几乎没有任何瑕疵的刀刃摆在李承乾的面前。从一侧刃面,甚至能清晰的看到李治的模样。 李承乾还刀入鞘,然后递给李治,说道:“这一把,是孤专门为你打造的,让你日后防身所用。” “多谢皇兄。”李治惊喜的握紧了刀柄,拔刀出鞘,满眼惊喜。 男人,谁不喜欢刀呢。 “别高兴的太早。”李承乾摆摆手,看着李治愕然的盛情,说道:“这刀你得等十五以后再拿走,以《考工志》打造的第一把刀,孤要送给父皇,父皇拿走之后,才轮到你。” “这是当然,不过在东宫,皇兄,稚奴可以随便玩吧。”李治满眼期望的看着李承乾。 “可以。”李承乾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 李承乾诧异的抬头,就看到李安俨快步走来,然后对着李治稍微行礼,然后才对着李承乾躬身道:“殿下,太医令谢季卿带着两名太医来了,说是要为殿下复诊。” 李承乾神色不由得沉了下来,随即他摆摆手,说道:“告诉他们,孤在招待晋王,让他们过些时日再来。” “是!”李安俨拱手刚要离开,李治却是下意识的阻止了他,然后看向李承乾说道:“皇兄,稚奴今日本就是为了探病而来,如今虽然皇兄身体已经大好,但也该让太医再看一看……皇兄,讳疾忌医要不得啊!” 看着李治一脸诚恳关心的模样,李承乾忍不住的笑笑,说道:“稚奴说的对,不过为兄这几日是真的有事,不大方便,等过了十五之后,十六吧,让他们十六日来,为孤复诊。” “喏!”李安俨立刻拱手,然后转身快步而去。 李承乾说道:“好了,走吧,稚奴,为兄领你再看看。” “好。”李治目光看了李承乾的左腿一眼,但随即就满脸笑容的跟着李承乾一起巡视整个作坊。 …… 暮色之下,李承乾站在宫门口,看着李治和晋阳公主就这么离开。 这个时候,李安俨上前一步,低声说道:“殿下,晋王文字李义府临走的时候,留了一封信,上面有个地址,臣查了一下,是一名叫李秦的来自波斯景教的僧侣。 他是景教上德阿罗本的弟子,据说他医术高明,擅医眼疾,只是不知道他还善医腿疾。” “十六日,请他一起过来。”李承乾淡淡的说道:“孤原本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应付青雀的试探,如今正好,有了借口。” 李安俨退后一步,拱手道:“是!” 李承乾看向太极殿方向,轻声说道:“不管如何,先将十五的大朝过去再说。” …… 晨光铺道,金辉洒遍。 李承乾手捧刀盒,神色肃然的走在群臣最前。 他的前方是宏伟的太极殿,他的身侧是对太子之位觊觎无比的魏王李泰,他的身后是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等一众宰相。 但李承乾神色平静。 在他面前的这只刀盒里面,放着东宫这半年以来,锻造出的最锋利的一把横刀。 所谓利刃在手,杀心自起。 李承乾虽然不至于杀心立刻就起,但利刃在手,天下公平。 李承乾的心中自是安定。 御史奏报司农木橦价贵于民间,司农寺卿赵元楷贪墨一案,今日就会爆发。 或许就是针尖对麦芒的一刻。 但他凛然无惧。 (本章完) 第43章 赢得军方的好感 第43章 赢得军方的好感 一身赤黄色衮龙袍,头戴白玉十二冕旒的皇帝李世民,从群臣当中冷肃的走过,一直走到了丹陛之上。 他的目光轻轻扫过俯身捧着刀盒的李承乾,眼神不置可否。 随即继续的上前,走到了龙榻之前,然后平静的坐下。 一旁的内侍省典仪立刻高声道:“皇帝早朝,跪!” 殿中文武百官一时间全部都跪了下来,包括李泰,但没有李承乾。 李承乾手捧刀盒,神色肃然的沉沉躬身。 “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群臣高声山呼。 “众卿平身!”李世民微微抬手。 群臣齐声道:“多谢陛下。” …… 看到群臣起身,李世民目光看向李承乾,说道:“太子,朕听说东宫打造出了一把异常锋利的横刀?” “是!”李承乾捧着刀盒,面色恭敬的说道:“儿臣编修《考工志》,暂分刀槊剑弩,弓盾箭甲,车辇轮船,皮瓷玉瓦一十六部,筹集将作,少府,工部,秘书监诸部秘册,调集内外工匠,各分而行。 我大唐以刀槊立国,故以刀槊为先,半月之间,制横刀数把。 今以最锋利之刀进献父皇,恭祝父皇武运昌隆。” “做的不错。”李世民点点头,看向张阿难说道:“取来,朕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刀,敢当太子最锋利之名。” 张阿难无声拱手,然后快步走下,走到了李承乾的身前。 李承乾肃然将手里的刀盒放在张阿难的手里。 张阿难立刻转身走到了李世民的面前。 大唐皇帝李世民,丝毫没有在意此刻是大朝之时,手一抬,盛放横刀的棕色木盒就被打了开来。 一把雕刻着龙形纹的黑色刀鞘顿时出现在李世民的眼前。 “呛啷”一声,长刀出鞘,锋利的如同匹练一样的刀刃瞬间出现在了李世民的眼前,他顿时忍不住的叫了一声:“好刀!” 极薄的刀刃闪出的刀光,带着凌厉的杀气射入李世民的眼中。 他平静的看着刀刃,目光落在刀柄上,然后掌心托起刀柄。 长刀就这么直直的立在了他的掌心。 “好刀啊!”李世民再度握住刀柄,然后将刀身平放在自己眼前,看着如水一样的刀身,满意的笑笑,抬头,李世民看向一旁的武将当中,骤然开口道:“安国公,接刀。” 话音刚落,银色的长线已经直射众多武将前列的右领军卫大将军执失思力。 执失思力右手闪电般的一接,锋利的长刀已经轻巧的落在了执失思力的掌中。 一身红衣金甲,满是络腮胡,突厥人模样的执失思力,握刀的瞬间满脸惊讶。 锋利的长刀竖在他的眼前,笔直的可怕。 执失思力双手按在刀刃上,稍微用力的弯了弯,刀刃立刻弯曲。 他一放手,刀刃立刻回正。 没有丝毫偏差。 “好刀!”执失思力失声赞叹,随即他转刀上捧道:“陛下,这的确是一把世间少有的宝刀。” 李世民满意的点点头,转过身看向脸色惊骇的李承乾,笑笑,问道:“太子,这样的刀,在东宫有多少?” “回禀父皇,因为是试刀,所以暂时只打造出了十一把,这是其中最锋利的一把。”李承乾收回心神,拱手道:“不过根据将作监和少府监的官员估计,一旦正式开打,那么东宫的速度,会比工部打造的速度快上三成。” “三成?”李世民目光不由得一挑,神色惊讶。 也就是说,在工部打造一百把长刀的时候,东宫已经打造了一百三十把。 工部打造一万把,东宫就能打造一万三千把。 这意味着同样的数量,东宫能够提早两个月完成。 两个月,战场上,那就是命啊。李世民忍不住的追问道:“质量如何?” 李承乾拱手道:“这一把最是锋利,其他的都稍微次上一些,不过都在同一等级,都是上品。” “立刻取来。”李世民没有丝毫犹豫的看向了张阿难。 张阿难立刻拱手,然后快步的转身出殿,很快,一连串的脚步声就已经朝宫门而去。 …… 十一把锋利的横刀被十一名金吾卫双手捧着,出现在太极殿中。 这些横刀全部都没有刀鞘。 锋利的刃光刺的人眼睛发疼。 执失思力,薛万彻,常何等人,都目光炯炯的盯着那十一把横刀。 坐在龙榻之上的李世民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这些横刀,打造出一万把,你需要多长时间?” 一瞬间,殿中群臣的目光全都都看向了李承乾,众多武将眼中更是热切。 李承乾目光一肃,赶紧拱手道:“父皇,东宫只是在研究《考工志》,其他打造诸事,应该交给工部和将作监负责,不过打造一万吧,工部用心的话,三个月就足够了。” “三个月。”李世民惊讶的抬头。 少府监窦德素站出拱手,说道:“启奏陛下,东宫打造之法,并非太用大匠,其他有力气之人配合即可,所以用时极快。” 东宫的打造兵器之事,少府监和将作监的人都在盯着,不过李承乾更相信少府监。 毕竟少府监窦德素是他祖母太穆皇后的亲侄子,也是皇帝李世民的表兄,是李承乾的亲表舅。 “而且,父皇,东宫之事,不仅在于横刀,刀槊剑弩,弓盾箭甲,都在研究,刀剑好打,槊弩,还有弓甲就难了。”李承乾面色沉重的拱手。 兵器之事,刀是最容易的,槊,尤其是甲,是最难的。 李世民回过神来,然后说道:“将作监,工部,派人逐步接管,明年起,开始打造兵刃。” “喏!”将作少匠阎立本,工部尚书张亮两人齐齐站出拱手。 李世民一挥手,十一把横刀便被带了下去,至于他究竟会怎么处置,谁也不知道。 李承乾倒是在琢磨李治的事情,皇帝一口气将十一把横刀全部收走了。 以后看样子,还得打造一把新的给李治。 就在这个时候,李世民的目光越过李承乾,落在李泰身上,目光幽幽的说道:“青雀,你做事情远不如你皇兄利索,你要好好的学着。” “是!”李泰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殿中群臣,呼吸一下子就轻了起来。 李世民抬头,看向群臣道:“开始议事吧……” …… “传旨,司门员外郎韦元方,给给使过所稽缓,贬华阴县令。”李世民看了拱手的魏征一眼,魏征这才退回班列。 后方的司门员外郎韦元方沉沉的拱手,同样跟着退回班列。 司门员外郎是从六品上的官职,华阴县令同样是从六品上的官职,但从朝中出外任职而没有升官,已经是贬谪了。 皇帝看向房玄龄,继续开口道:“御史奏报司农木橦价贵于民间,参其隐没,尚书省查的如何了?” 李承乾站在台阶上,手捧玉笏,神色肃然。 他的目光从大殿右侧的众多武将身上轻轻的掠过,最后落在拱手站出的卢承庆身上。 卢承庆神色郑重的拱手道:“启奏陛下,尚书省以为,司农有罪。” 群臣当中,司农寺卿赵元楷面色惊讶的抬头。 目光却不由得落在皇帝身上。 (本章完) 第44章 见识浅薄,还不如一个幼子 第44章 见识浅薄,还不如一个幼子 站在丹陛之上,李承乾敏锐的捕捉到了司农寺卿赵元楷那一脸惊愕的神情。 他是不知道自己被弹劾了? 还是说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这件事情被弹劾? 又或者,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这件事情而被弹劾。 李承乾的目光从队列当中的尚书右丞韦悰身上轻轻掠过,落在了尚书左丞卢承庆的身上。 可怜的家伙,他竟然一点没有意识到这里面的陷阱。 不过也是,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陷阱。 司农寺卖的柴火,比民间私人的贵,这本身就表面上看起来,对长安城更多需要柴火的人来讲,就是一种伤害。 李承乾轻轻低头,神色肃然。 皇帝的声音在丹陛之上响起:“梁国公,你怎么看?” …… 李承乾看着自己手里的玉笏,目光不由得一挑,这件事已经问到了房玄龄的身上了吗? 若是房玄龄一个答错…… 李承乾的耳朵顿时忍不住的竖了起来,人也轻轻转头,目光看向了房玄龄。 两鬓斑白,头戴七梁冠,一身绯袍的尚书左仆射、梁国公房玄龄站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房玄龄的眼神有些迟疑,但他还是持笏拱手道:“启奏陛下,臣以为尚书左丞所言有理。” 李承乾的眼睛顿时睁大,难以置信的看向了房玄龄,这头老狐狸,就这么跌入陷阱了? “然而。”房玄龄一句话,让李承乾神色顿时平静了下来。 房玄龄继续拱手,说道:“然而,陛下,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臣以为应该听一听赵司农所言,或许赵司农别有其他考虑,亦未可知?” 房玄龄一句话,殿中群臣全部不由得轻轻点头,便是卢承庆也是如此。 圆滑,老辣? 不,房相这是老成谋国。 …… 坐在龙榻之上的皇帝很平静,他冰冷的目光在赵元楷的身上轻轻掠过。 赵元楷立刻躬身拱手。 李世民转头看向了李承乾,神色温和,同时饶有兴致的问道:“太子怎么看?” 李承乾神色恭敬的躬身,说道:“启奏父皇,儿臣以为,此事司农有过无错,更无罪。” “哦?”李世民惊讶的看着李承乾,直接问道:“此话何言?” 殿中的群臣,一时间也全都看向了李承乾。 有过无错,更无罪。 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承乾持笏拱手,认真的说道:“启奏父皇,知悉此事之后,儿臣曾派人察查详情,这才发现,不是司农寺的柴木卖的贵了,而是民间的柴木,今年便宜了。” 李承乾轻轻转身,看向司农寺卿赵元楷,说道:“司农寺今年卖入长安城的柴木,实际上和去年卖的柴木是同一个价钱,赵司农遵循了前例,但他却忽略了,今年长安城是暖冬。 今年长安城的冬日,比去年要暖和,所以民间对柴木的需求变少,所以柴木就卖不上价钱,民间价格自然要比去年低。” 赵元楷在李承乾的注视下,终于长松了口气,然后略微感激的拱手。 他的确没有什么隐没贪腐之事。 他就是在遵循去年的价格,萧规曹随而已,没有什么私心。 殿中的群臣也在轻轻点头,一脸恍然。 “没有注意民间变化,赵司农是有过。”李承乾稍微起身,神色肃然的说道:“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今年暖冬,长安城对柴木需求不多之际,依照去年的价格售卖,贵于民间百姓之价,却能够让百姓更多的卖出手里的柴木,让他们多一条活路,这无错,更无罪,甚至有功!” 一句“有功”斩钉截铁,赵元楷顿时忍不住的看向李承乾,眼中满是感激。 殿中其他朝臣也不由得轻轻颔首,太子之言,是谋国之道。 …… 龙榻之上,李世民目光惊讶的看向李承乾。 他没有想到,李承乾竟然看透了这件事情当中的玄机。 是啊,今年暖冬。 很多过去惯常的事情,在今年都会出现变化。 李世民转头看向房玄龄,平静的问道:“梁国公,你怎么看?” “臣以为太子殿下所言极是。”房玄龄持笏拱手,然后说道:“尚书左丞,于此事思量不足了。” 一句思量不足,房玄龄轻而易举的就给卢承庆解了围。 李承乾诧异的看了房玄龄一眼,目光不由的凝重起来。 他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内外调查,考虑了许久之后,才想出的对策,房玄龄一句思量不足,便给卢承庆解了套。不愧是“房谋”啊,但…… “太子年纪尚幼,便能有如此见识。”李世民抬头看向卢承庆,有些失望的轻轻摇头道:“卢卿,你不是思量不足,你是见识浅薄,甚至还不如一个幼子。” 皇帝一句话说出,卢承庆先是一愣,随即,整个脸顿时一片苍白。 见识浅薄! 尚书左丞,见识浅薄,还不如一个幼子。 尚书左丞,六部尚书以下的第一人。 虽然同样是正四品上,但哪怕是门下侍郎,中书侍郎,只要没有兼任参知政事,那么在朝中的地位就不如他这个尚书左丞。 更别说其他还要稍微差些的吏部侍郎、太常少卿一类。 至于同等级的中州刺史,就差的很远了。 尚书左丞是整个尚书省位于尚书左右仆射以下的第一人,上传下达。 便是六部尚书也需要对他客气三分。 甚至于尚书左丞的下一步,要么是兼任参知政事的中书门下侍郎,这些三省副相;要么就是六部尚书,为下一步升任侍中中书令这些三省正相做准备。 但是今日,皇帝一句见识浅薄,卢承庆下一步就别想做宰相。 六部尚书,甚至是九寺寺卿都没他的份。 他最好的结局,就是下一步调任地方做一州刺史。 当然,正四品上的尚书左丞外放,那么起码是从三品的上州刺史,但,他这一辈子,也只有在外州轮放的命了。 做上几任,就该致仕了。 别说是宰相和六部尚书,九寺寺卿,哪怕是相比现在的尚书左丞,也不知道差了多少。 尤其他还是范阳郡公。 身上肩负着整个范阳卢氏的未来。 …… 看到一脸浑浑噩噩的卢承庆,特进、知门下省事、参知政事魏征忍不住的要站出劝谏。 皇帝仅仅是一句评价,几乎就要毁掉卢承庆未来的整个仕途。 这种事情,这种手段,已经是恶劣了。 就在魏征迈步的一瞬间,他的目光扫到了站在丹陛之上,眼神怜悯的看着卢承庆的李承乾,默默的,魏征轻轻的收回了脚步。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该如何替卢承庆辩解。 因为皇帝说的没错,在这件事情,卢承庆的确做的不够妥当。 太子都能查到的东西,他这个尚书左丞竟然查不到。 要么他是见识浅薄,要么就是懈怠公事,甚至于差点让九卿之一的司农寺卿被定罪。 这一点上,便是魏征也辩解不得。 真要敞开说,说不好,卢承庆立刻就会被贬谪。 魏征心中不由得叹息一声,这件事他也无法。 他们的这位皇帝,是虚心纳谏不假,但听是虚心的听了,可就是不改。 站在魏征身后不远处的尚书右丞韦悰,将魏征的所有动作全部看在眼底,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皇帝对卢承庆的定语,恐怕不仅要吏部记档,甚至可能还会流入史书。 没看见魏相,房相,还有高相,长孙司空,谁都没有开口吗? …… 皇帝一句话,群臣噤若寒蝉。 “这件事便如此吧。”皇帝目光平静的看着群臣,说道:“为百姓计,司农寺以原价出售木柴,但是,今岁之事,是因为今岁冬暖,故而如此而行对百姓有利,但除非今冬,换做他时,恐怕已对百姓造成损伤,故而,司农有过,罚俸一月。” 赵元楷立刻站出,拱手道:“臣领旨。” 低头的瞬间,赵元楷不由得松了口气,相比于卢承庆,他已经很走运了。 “父皇,儿臣有话要说。”李泰突然向前一步,拱手请命。 “讲!”李世民微微皱眉。 “父皇,既然要行对百姓有利之策,那么为何不干脆停了司农寺对外售柴木之事,如今市价有涨,对百姓更加有利。”李泰抬头拱手之间,神色十分的兴奋。 (本章完) 第45章 他这利国利民之举,怎么就成了胡说了 第45章 他这利国利民之举,怎么就成了胡说了 “父皇,既然要行对百姓有利之策,那么为何不干脆停了司农寺对外售柴木之事,如今市价有涨,对百姓也更加有利。” 李泰就站在李承乾侧下,他能清楚的看到李泰在拱手垂首之间,神色之中压抑的兴奋。 李泰一句话,整个太极宫内所有人都静寂下来,全都难以置信、惊诧的抬头看着李泰。 丹陛之上,李世民静静的看向李泰的眼神,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整个太极殿内,突然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就在这个静谧之中,李承乾突然转身,对着李泰冷喝一声:“青雀,休得胡说。” 李泰一愣,抬头看向李承乾,满眼茫然。 他这利国利民之举,怎么就成了胡说了。 李承乾再度转身,对着上方的李世民微微拱手:“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讲吧。”李世民突然间笑了起来,神色看似随意的侧身看着两个儿子。 群臣这个时候也不由得松了口气,但是看向李泰的目光依旧凝重,而抬头看向李承乾的时候,眼中则不由得带起一丝期盼。 李承乾转身,看向已经是一脸不满、眼中甚至带着一丝怨恨的李泰说道:“青雀,你可知道,这长安城中准确有多少百姓百姓,你可知道,他们一日夜间究竟需要多少柴木?” 李泰想要开口,但却不知道说什么。 李承乾微微前逼一步,声音攀高:“为兄来告诉你,长安城,一日夜所需,便是普通百姓全去砍伐,也未必足够。 尤其那些权贵人家,那些根本就不在乎那么一文两文差别的权贵人家,他们所用的柴木不仅量大,甚至还要求长度宽度齐整唯一,运送及时,这又岂是普通百姓人家能做到的。” 李泰想要说些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李承乾冰冷的目光注视下,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承乾抬头,目光凝肃的看向殿中所有文武群臣,认真的说道:“一旦司农寺停止出售,那么难免那些权贵人家就会自己插手介入这柴木之事……以至于最后,甚至会有人替代司农寺,圈山砍伐,到时候,抬贬市价,对百姓的伤害更重。” 李泰嘴巴张合之间,人已经直接懵了,他根本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玄机。 殿中文武之间,阎立本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刚要开口,这时候,李承乾再度开口。 “更甚至于,若是有些人家,刻意降低售价,以此来示好百姓,收揽人心,那个时候,就不是百姓的事情了,而是江山社稷的动摇,青雀,你明白吗?”李承乾拳头紧紧的攥起,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李泰。 这震聋发聩的一声,殿中好几个刚要替李泰说话的人,其中就包括阎立本,他们都下意识的收回了脚步。 他们想要替李泰辩解,就是要去辩解民间所行如何善于司农寺。 但是,李承乾一句话说的很对。 民间所行善于司农寺,那是什么,那是造反,是谋逆。 这样的话,谁敢胡乱接下。 …… 龙榻之上,李世民惊讶的看着李承乾。 他没有想到,李承乾竟然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看样子,这段时间他真的反思很多。 李世民轻轻点头,然后目光盯向李泰,声音硬冷的道:“青雀,你皇兄之言,你可听明白了?” “儿臣……儿臣听明白了。”李泰身体有些僵硬的躬身。 “嗯!”李世民语气和缓了一些,然后才又继续说道:“朝政诸事,所行每时都要更加的谨慎,不要随着一心所想,就胡乱作为,要多思,多看,多学,还要记得抬头看路。” 李泰面色难堪的拱手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谨遵皇兄教诲。” 李承乾神色平静的微微点头。 李世民坐在龙榻之上,轻叹一声:“治大国如烹小鲜,承乾,看样子你是记住了。” “多是父皇教诲。”李承乾沉沉的躬身,心里长松了一口气。 今日这一番惊心动魄的交锋之后,他总算是再度赢回了朝中的人心。 再度站稳了这太子之位。 便是他的父皇,这个时候,也不会再轻易做些什么了。李承乾着实松了口气。 李世民抬头,看向赵元楷,说道:“便照太子所说去做,不要死板,注意增减,务必让长安百姓平安的度过这个冬天。” “臣领旨。”赵元楷肃然拱手。 “雍州长史!”李世民的目光扫向密密麻麻的群臣之间。 一身紫色官袍,面色冷峻的雍州长史尹君,面色肃然的站了出来,然后肃然拱手道:“陛下!” “今年冬日虽暖,但也就是这一月之间事,到了下月,年底冬寒,注意百姓反应不及,反有冰冻之事……雍州府需及时予以赈济。”皇帝面色认真的看向尹君。 尹君立刻拱手道:“臣领旨。” “魏王!”皇帝转头,看向他那不成器的四儿子,心里叹息一声,目光再度柔和起来。 李泰立刻拱手道:“儿臣在。” “你是雍州牧,每年年底之时,都会有大量百姓流到长安,你记得派人在春明门和金光门外设州棚施养,勿要在年底之时,有百姓冻饿毙死于长安内外……出了事,朕唯你是问!”李世民目光认真的盯着李泰。 李泰立刻惶恐的拱手道:“儿臣领旨。” 李承乾神色肃穆,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东宫现在在编修《考工志》,少府和将作监虽然有所志愿,但他依旧拿出了很多东宫的私产进行补贴。 这个时候,东宫也没有那么多的能力去刻意招揽民心。 皇帝既然要给魏王,那么便随他们去。 不过李承乾也能看得出来,李泰对于这件事情,似乎也并没有那么着紧。 将来这件事还不定会怎样呢! 冷笑声在李承乾的心底盘旋中,逐渐的沉了下去,然后被彻底的压下。 …… “下个月,陈国公率军回朝,祭祀太庙,太子。”皇帝转头看向李承乾,问道:“你如何了,能代朕出城迎接吗?” “启奏父皇。”李承乾神色陡然肃然起来,拱手道:“儿臣如今伤势虽然大好,但祭祀太庙之事神态庄严,儿臣恐有所不便惊扰神灵,孤请父皇另择贤王,代父皇而去。” 李世民轻轻点头,说道:“那好,青雀,便由你代朕去迎接陈国公,诸事谨慎,不得有误。” 说到最后,皇帝的声音严厉了起来。 李泰立刻拱手道:“儿臣领命。” 李承乾面无表情的看了李泰一眼。 这件事情,明明在上个月的时候,东宫就已经行文中书省。 中书省也做了回应。 甚至魏王府也上表同意。 但偏偏,今日,这件事情皇帝又拿出来单独再说。 怎么,真的以为他的腿伤彻底好了吗? 父皇啊,儿臣的腿伤究竟怎么回事,你不清楚吗,何必如此。 不过无妨,文武群臣都是有眼睛的。 李承乾面色平静的转身。 神色肃然的持笏站立。 朝会继续。 (本章完) 第46章 刺激尚书右丞,医治伤腿之法 第46章 刺激尚书右丞,医治伤腿之法 夜色黄昏,夕阳落沉。 一身疲惫的尚书右丞韦悰,终于回到了自家府邸。 红匾高挂,绿门正摆。 府门前的狮子中央,韦悰翻身下马。 暮鼓阵阵,整条长街上人影寂落。 韦悰深吸了一口气,迈步朝府内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门房迎上,神色恭敬,又暗藏惊讶的拱手道:“郎君,适才有人往府里送了一封信,说是请郎君亲启……而且他刚走,郎君就回来了。” 韦悰脚步停下,眉头一皱,沉吟道:“刚走?” “是的!”门房肯定的点头,道:“刚走还没有半刻钟的时间。” 韦悰顿时满脸惊讶,然后伸手道:“信呢?” “在这里。”门房赶紧将信封递上。 信封上没有任何名字,但用纸不菲。 如果真要细查,那么不管是谁,根据这一点,都是能够查出来的。 但是真的有必要查吗? 韦悰心里轻轻摇头。 那人如此做,明显是不怕查,真要查到了,或许就是揭开那层纱的时候了。 那反而对韦悰不利。 “告诉夫人,就说郎君我先去书房了。”韦悰甩下一句,然后大踏步的朝着书房走去。 只留下门房在那里拱手,目光好奇。 …… 无名的信封被拆开放在桌案上,信纸平平的摆在韦悰面前。 上面只有一行字。 御史劾司农案,本决由右丞处理。 看着这平平淡淡的一行字,韦悰不由得手足冰冷。 因为他知道,这封信说的没错。 尚书左右仆射各有职司分管,如果不是皇帝特指,那么司农寺的事情,应该由他上奏尚书右仆射高士廉来处理。 若真是如此,那么…… 今日被评价见识浅薄的人,就该是他了。 所以,皇帝是在刻意的针对卢承庆吗? 想起卢承庆今日退朝时那失魂落魄的模样,韦悰心里就不由得一阵阵的感同身受。 可如果那成了他…… 韦悰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战。 回过神,他这才拿起信封和信纸,身体有些僵硬的走到了一旁的火盆前,将信封和信纸扔了进去,然后看着它点燃。 一点点的化为灰烬。 火焰燃烧,但韦悰的心底一片冰冷。 尤其是高坐在御榻上的那个身影无声的出现在他心中时,更是如此。 这一次是卢承庆,那么下一次是谁? 许久之后,韦悰收回了思绪,但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封信,又是谁送来的呢? 韦悰抬头,看向窗楞缝隙外的黑暗和冷风。 是房相吗? 不,若是他,那么卢承庆今日就不会那么倒霉了。 那么是谁呢? 太子吗? …… 十五月圆,玉洒长庭。崇教殿内,李承乾平静的看着外面的月色,脑中不知道在思虑什么。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 随即,李安俨已经快步的走了进来。 看向坐在主榻上的李承乾,李安俨肃然拱手道:“殿下,两波人已经都回来了。” 李承乾轻轻回神,看向李安俨,说道:“还是之前的规矩,回来之后,连月值夜,不许出门。” “喏!”李安俨肃然拱手,只是低头之间,神色有些犹豫。 李承乾平静的挑眉,说道:“有什么事情,直接问。” “殿下,韦右丞那里,陛下真的会那么对他?”李安俨面色凝重的拱手。 “你是想问,父皇依旧还会对孤下手吗?”李承乾目光看向前方,然后轻声说道:“韦右丞和裴舍人的关系,是明摆着的,若是父皇将来对韦悰下手,那么便是对裴卿动手,也是在对孤动手,所以,算是一个提醒吧。” 李安俨一愣,随即拱手道:“是!” 李承乾继续开口,说道:“若是父皇再对韦右丞下手,有了孤的提醒,起码他自己能察觉,甚至提防一二,若是他能保住这个位置,对孤是很有利的。” 今日,李承乾在太极殿,用善理军刃之举,变相了迎合了军中诸将,而对于司农寺的事情,他又让文臣赞许。 若是能够有韦悰这颗在尚书省的暗棋,李承乾的未来会好走许多。 是的,韦悰这颗暗棋。 若是皇帝他日对韦悰这颗暗棋,也像对卢承庆那样动手,那么韦悰心中难免会生出怨恨。 当然,还有卢承庆,现在这个棋子就暂时放着吧,等到他日,在最适当的机会,李承乾再揭破这里面的秘密,那个时候,已经备受折磨的卢承庆会怎么做,已经是预料当中的。 皇帝构陷大臣,啧啧! 而且这种手段,恐怕也不仅是止于韦悰这一个人。 这些人,才会是李承乾将来真正的根基,不然的话,就真的太难了。 “殿下,若是韦右丞和裴舍人因此事而疏远东宫,那么我们是不是就一切白做了。”李安俨担心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平静的笑笑,说道:“随他们去吧,反正不管怎样,他们和东宫的关系烙印在那里了,谁也改变不了。” “是!”李安俨目光一挑,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他们和东宫的关系,不会因为他们和东宫的疏远,就消失的。 别人要对他们动手,这层关系永远是原因。 “对了,卢氏那边怎么样了?”李承乾突然抬头。 李安俨顿时肃然起来,轻轻低头道:“今日,卢护的父兄,还有他的妻儿护送他的遗体从长安返回洛阳,午后在到了洛州和华州交界处休息的时候,有数名身手高明的贼寇,直接闯了过去,不仅劫掠了他们的钱财,还抢走了他们保存的所有信件。” “这么,他们应该到华州刺史府了吧?”李承乾很随意的问道。 “不,他们应该回到长安了,此事的具体发生地点在雍州地界,雍州府应该已经介入了。”李安俨眼角带起冷笑。 “如此便好。”李承乾叹息一声,说道:“你说卢护究竟做了什么造孽的事情啊,让别人如此不肯放过他们。” 李安俨轻轻躬身,默然不语。 李承乾抬起头,看向殿外的夜色,许久之后,他才开口道:“回去休息吧,明日,青雀的反击就要来了,一切准备都要做好。” 李安俨立刻神色肃然的拱手道:“喏,臣告退。” “等一下。”李承乾叫住了李安俨,问道:“孤让你做的那件事情,怎么样了?” “那本《诸病源候论·肠吻合术》三日之前,就已经送到了景教李秦的手里,至于他研究的如何,臣就不知道了。”李安俨神色肃然起来,他知道那本《诸病源候论·肠吻合术》写的什么。 开膛破肚,缝合断肠。 太子希望李秦能够切开他的断腿,然后重新接合断腿,彻底复原。 李承乾抬头,轻叹一声,说道:“安俨,记住,孤的这条腿才是我们立足的根基,其他的什么都是浮云罢了。” “是!”李安俨躬身道:“臣会保护好李大夫的。” “明日吧”。李承乾神色憧憬,但又平静的说道:“明日,保护他就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了。” “是!” (本章完) 第47章 太医令谢季卿:太子为何不见老夫? 第47章 太医令谢季卿:太子为何不见老夫? 辰时正,宫门初开。 宫道清冷,一身绿色官袍,身材略微佝偻的太医令谢季卿,心事重重的朝着东宫而去。 身后的两名三旬年纪的太医相互对视一眼,眼中带着好奇。 今日,医令怎么这么早就去东宫? 他们在东宫一向是不怎么受待见的。 没有治好太子的腿,让东宫将所有的怨气全都爆发到了他们的身上。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太子的断腿因为耽搁了最佳的治疗时间,想要彻底治好基本是不可能的。 这本来也是他们认定的事,然而上个月朝会,太子突然出现在了太极殿,而且看上去虽然有伤,但跛脚基本是没有的。 这让太医署的很多人都感到惊讶。 要知道,替太子治疗的谢太医令,不仅是天下治疗骨伤的杏林宗师,而且他还跟着孙神仙学了许久。 如今,他们没有治好的病情,被别人治好了,这何尝不是在打他们的脸。 但可惜,太子根本就不给他们复诊的机会,让他们没有探究太子的病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前几日恰好碰到晋王探望太子替他们求情,说不定他们还是见不到太子。 不过今天还好…… …… 片刻之后,一行五人已经站在了东宫门外。 一名太医令,两名太医,两名学徒。 东宫的位置检查了他们的腰牌之后,这才冷着脸带他们朝里走。 越过重重宫门,崇德殿立在眼前。 谢季卿稍微松了口气,就要朝崇德殿走去。 这个时候,一旁的东宫卫士冷喝一声:“胡乱看着什么。” 谢季卿一愣,随即问道:“太子不是在崇德殿吗?” “谁跟你们说太子在崇德殿的,太子今日暂时停议,今日在崇教殿等你们,赶紧走吧,不要瞎磨叽。”卫士冷哼一声,然后迈步朝内院的崇教殿走去。 谢季卿的脸色不由得微微阴沉。 崇德殿,是东宫举行朝议的地方,每一次都是东宫群臣站立,太子才从外殿而入。 谢季卿最近不止一次有消息说,太子每日都正常从殿外而入,然后走入到殿中的。 如果不是有魏王府的消息,谢季卿或许真的以为太子腿已经好了,但魏王府却笃定的说太子是依靠机关行动了。 今日,谢季卿就是想要见识一下那机关,但是太子今日不在举行朝议的崇德殿,而是去了崇教殿。 相比于崇德殿,崇教殿更多的是诸学士向太子授学的地方。 很多时候都是太子先到,而诸学士后到,这也等于,太子完全可以卸下机关。 太子究竟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 崇教殿外,谢季卿刚要迈步而上,就在这个时候,太子家令李安俨突然出现:“谢医令,稍等一下。” “啊?”谢季卿一脸的茫然。 “晋王马上就到,太子要先见晋王。”李安俨面色冷漠,就这么站在台阶之上,挡住前路。 谢季卿脸色微微一变,随即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深沉的冷嘲,然后拱手道:“下官领命便是。” “嗯!”李安俨轻轻点头,再也不看谢季卿一眼。 这一瞬间,谢季卿身后的两名太医忍不住的就要上前怒喝,但是谢季卿却伸手拦住了他们。 他只是目光一瞥,两个人就不得不退后。 多年的威严,同时别忘了,面前都是四品的上官,他们吵,吵什么。 李安俨没有看这小小的闹剧,他的目光依旧盯在了崇教门下。 很快,一名看不出多少年纪,穿一身古怪的黑色长袍,一手捧一本厚重的棕色书籍,一手提着一只药箱的胡人,出现在那里,在戴至德的引领下,朝着崇教殿而来。 谢季卿看着这名景教教士打扮的胡人就着,走到了他的身侧,然后走上台阶,而李安俨这个时候,却惊人的微微躬身,同时让开一步,轻声道:“法师请!” “谢家令。”古里古怪的口音,但还是能听的清的。 谢季卿脸色冷了下来,他就这么看着李安俨将那名景教胡人引入了崇教殿,而对方身上的药箱,在他的眼前异常清晰。 当然,他知道这是太子的安排,但太子这样的安排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太子完全不信任他们的医术,还是说,太子不信任他? 有或者怕他揭破真相…… “晋王殿下到了。”李安俨的声音再度在谢季卿的身前响起。 谢季卿不知道李安俨什么时候又回来了,他猛然间转身看向走到了崇教门下的晋王李治。 跟在身后的,是监察御史、晋王文字李义府和太常博士,晋王侍读许叔牙。 站在李治身前左右引路的,是太子通事舍人高真行,太子通事舍人封言道。 高真行是尚书右仆射申国公高士廉之子,也是晋王的表舅。 封言道是驸马都尉、太子通事舍人,他是高祖皇帝之女淮南公主的夫婿,也是晋王的姑父。和晋王平行言谈的,是太子率更令长孙祥。 长孙祥是文德皇后和赵国公长孙无忌的族侄,深受文德皇后大恩,也是因此,晋王也要称呼一声表兄。 当然,谢季卿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东宫诸臣的态度。 从进入东宫他就察觉到了,东宫诸臣之间似乎所有所无的多了些什么。 似乎是自信,也或许是人心的凝聚。 现在看他们引领李治朝崇教殿而来,谢季卿的这种感觉更加的强烈。 是昨日的大朝吗? 昨日大朝之上的细节,早就在大朝之后,轰然的传了开来。 东宫编修的《考工志》开始出结果不是什么了不得事情,反而太子对司农寺售柴之事的明澈眼界,更令人敬服。 甚至还有对于朝政人心的看法,更是令人惊讶。 这一点和什么都不懂的魏王,进行了鲜明的对比。 谢季卿昨日虽然没有资格进入太极殿,但昨日的事情已经在群臣之中传扬了开来。 太子贤于魏王已经是朝野公论。 …… 李治走到了崇教殿前,谢季卿赶紧率先拱手行礼道:“臣,太医令谢季卿,见过晋王殿下。” 李治的脚步停下,脸上满是笑容的看着谢季卿道:“谢太医今日是来为皇兄复诊的吗?” “是!”谢季卿再度拱手,道:“上一次为太子殿下诊治,已经是一月之前,时间隔得有些久了。” “原来如此,走吧进去吧。”李治笑笑,然后迈步走上台阶,上面的李安俨立刻侧身拱手。 李治点点头,然后从李安俨的身侧走过,其他人也各自跟上。 到了谢季卿的时候,李安俨突然那轻声开口:“谢太医,你逾礼了。” 谢季卿平静的看了李安俨一眼,淡笑着拱手道:“还请家令宥谅,下官也是为了太子的病情。” “你若真的有能力,就将太子的腿治好。”李安俨淡漠的看了谢季卿一眼,转身走进了殿中。 谢季卿的胸口顿时就是一窒。 …… 谢季卿刚刚迈进崇教殿,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殿中,太子詹事于志宁,太子少詹事张玄素,太子洗马令狐德棻,正在恭迎晋王。 其他高真行,封言道,李安俨,长孙祥,都站在两侧。 甚至还有那个景教教士,但偏偏不见太子。 看到谢季卿,于志宁和李治说了一声,就要迎上来,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陌生的身影从内殿走了出来。 一身深绯色圆领袍,身量普通,身体宽胖,面色敦厚,但有尽力挤出肃然,又有贵气的三旬中年男子。 谢季卿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四品官,东宫新增的四品官,只有新任太子仆,谷城县伯,原蒲州长史独孤大宝。 右卫将军,考城县公独孤开元之子。 梁王独孤信曾孙。 独孤大宝走出来,对着李治拱手道:“臣独孤大宝,见过晋王殿下。” “见过表兄。”李治立刻对着独孤大宝回礼。 独孤大宝认真的拱手道:“太子殿下请晋王入内殿。” “哦!”李治看向内殿,恍然过来,然后迈步朝着内殿走去。 “于公,张公,家令,率更,洗马,法师。”独孤大宝一板一眼的看向众人,挨个点名,然后退后一步,伸手:“请!” 于志宁,张玄素,李安俨,长孙祥,令狐德棻,还有李秦都跟着拱手进入。 其他没有叫到名字的人,全都平静的站在了原地。 李义府注意到李安俨在进入内殿之前,轻轻的对他点了点头。 李义府微微颔首,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为何没有老夫?”谢季卿的声音突然在李义府身侧响起。 李义府下意识的回身,然后就看到谢季卿一脸压抑着愤怒的瞪着独孤大宝。 李义府心中冷笑,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站在内殿门口的独孤大宝,一板一眼的看了谢季卿一眼,然后说道:“太子没叫,要么等着,要么回去。” “你!”谢季卿忍不住的要发火,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从内殿走了出来。 一身红衣金甲,赫然是太子亲牛率贺兰楚石,贺兰楚石手按长刀,目光看向谢季卿,冷冷的说道:“怎么,谢医令有事?” 谢季卿嘴巴张合之际,目光下意识的落在其他东宫群臣身上,高真行,封言道,戴至德等人,全部都冷冷的看着他。 “哼!”谢季卿冷哼一声,随即神色淡漠的对着贺兰楚石点点头,然后退后一步站立。 可就是不离开。 贺兰楚石看了他一眼,然后站在内殿门口持刀而立。 独孤大宝虽然一脸敦厚,但也没有给谢季卿好脸色,站在一旁默然不语。 (本章完) 第48章 断骨接合,三年复原 第48章 断骨接合,三年复原 内殿之中,李承乾平静的坐在长榻之上,手里握着一本医书。 李治他们走进来的时候,外面谢季卿的声音也清楚的传了进来。 李承乾能够清楚的看到李治脸上诧异的神色。 李承乾笑笑,放下手里的医术起身,招呼道:“稚奴。” 李治立刻拱手道:“稚奴见过皇兄。” “不必多礼。”李承乾笑笑,目光看向一侧明显是后世西洋教派打扮的景教教士李秦,点头道:“先生便是景教李法师!” “李秦见过太子殿下,见过晋王殿下。”李秦立刻拱手上揖行礼。 李治点头回礼,然后看向李承乾道:“皇兄,这是?” “法师是景教阿罗本上师的弟子,医术高明,擅长眼疾和针灸,孤今日请过来,便是想让法师替孤看看,孤的腿究竟还有没有治?”李承乾抬头看向外殿,叹息一声,说道:“若是不成,再请谢太医吧,他给孤看了毕竟大半年,或许有心得。” 有狗屁的心得。 殿中群臣同时忍不住的骂了一句,如果谢季卿真的能治疗得了李承乾,那么也不至于在十月离开的时候,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李治轻轻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好了,不用耽搁时间。”李承乾抬头,看向李秦说道:“麻烦法师了。” “在下尽力而为。”李秦认真的躬身。 李承乾点点头,然后在长榻上坐下,撩开长袍,将左腿裤腿拉到膝盖之上。 白皙的长腿露了出来,同时能够看到一道清晰的疤痕,横在小腿中央。 李秦看了一眼,顺势坐下,同时说道:“殿下恢复的不错。” 李承乾平静的笑笑,殿中的于志宁,张玄素等人,一时间全部都紧张了起来。 …… 李秦细细的按着李承乾腿上的肌肉,还让李承乾不时的活动脚趾头。 看起来很寻常,但李承乾却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手劲力量传导到了自己骨头上。 “嘶!”突然间,李承乾忍不住的叫了一声,是李秦按到了他的骨头断裂之处。 看到李承乾的模样,李秦微微点头,他松开手,然后冷不丁的在李承乾膝盖上敲了一下,瞬间,李承乾的腿就忍不住的向上一弹,趾尖笔直。 李秦看到这一幕,眼中露出一丝惊讶,随后从一侧的药箱里面取出几根银针,快速的扎在了李承乾小腿的穴位上。 捻动着银针,李秦抬头看向李承乾问道:“殿下感觉如何?” “有些发热。”李承乾目光紧紧的看着李秦,放在长榻上的拳头也紧握了起来。 虽然说李秦的到来是他一手推动的,但是他还是希望能够从这个景教教士的身上得到一些好消息。 波斯景教,李秦。 李承乾又不傻,光听李秦这个名义,他就是知道对方来自黑衣大食。 黑衣大食西接罗马,西方现在即便是处在教廷时代,但医学还是有一些可取之处。 尤其是解剖学。 后世人李乾因为某些西方历史伪造论,专门去查过西方史的细节,就比如医学,很是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大食李乾了解不多,李承乾也了解不多,但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够从大食人李秦的身上,得到一些治疗上方向性的指引。 当然,如果没有,他心中也有底气,譬如孙思邈,譬如自己开刀…… “好了。”李秦一句话,右手连甩,插在李承乾小腿上的银针被彻底的拔下。 李承乾放下裤腿,放好衣袍,然后才又看向李秦道:“先生,如何?”一时间,李治,于志宁,张玄素,李安俨,长孙祥,令狐德棻,等人全部都看向了李秦,神色紧张又期盼。 李秦将所有的银针放好,这才思索着说道:“殿下这段时间保养极好,腿骨虽然断过,但结合完善,虽然曾经有些耽搁,还很好,不过稍有偏差,而且体内经络顺畅,气机稳定,不会有什么大碍。” 李承乾心里一跳,这不是自己交待的,他赶紧又问道:“能复原吗?” “能!”李秦肯定的点头,但随即又摇头说道:“能是能,但需要进行一次重新的接合性调养。” 李秦的目光落在了一侧的《诸病源候论》上,点点头,说道:“若是重新接合之后,有十至六七……不,应该是完全能好才对。” 李秦脸上带出一丝失笑。 “先生?”李承乾有些不解的问道。 “骨头接合并不难,难得是接下来的休养,还有用药。”李秦抬头看向李承乾,耸耸肩,说道:“与常人而言,苦累奔波,能休息一月已是艰难,而且药草补用昂贵,但殿下就不同了,殿下是太子,有数之不尽的良药。” “什么时候,开始重新接合,什么时候,能够完全长好?”李承乾目光肃然起来。 “还需要时间。”李秦看了李承乾的小腿一眼,摇摇头,说道:“殿下的腿虽然好转许多,但是要重新调养,起码还需要大半年的休养,肌肉和经络才能完全复原,然后……” 李秦忍不住的看了《诸病源候论》一眼,然后才看向李承乾说道:“在重新接合之后,殿下还需要一到两年,甚至更长时间的休养,才能够彻底复原。” “三年,不,或者是三年以上的时间,孤就能够回到断腿前的自己?”李承乾死死的盯着李秦。 “当然。”李秦很肯定的点头。 “好!”李承乾顿时忍不住的握紧了拳头。 殿中的其他人,神色一时间也激动起来,东宫终于能够恢复从前了。 三年,不长。 …… 等到众人终于平复下来,李秦这才微微拱手道:“不过也需要小心,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太子殿下的腿,都不能再受创,不然就是天神下凡,怕也难治了。” 众人的神色不由得的沉了下来。 李承乾的腿是怎么断的,虽然说如今没有任何证据,但他们都知道是被卢护所害。 但太子被人害,本身就是他们的失职。 但一次也就罢了,若是再来一次,他们也就都该死了。 “好了。”李承乾突然开口,深吸一口气,看向于志宁说道:“长史,孤欲让先生任东宫药藏局的侍医,麻烦长史给吏部写封荐章,暂时留先生在东宫效力。” “喏!”于志宁肃然拱手,认真的点头。 于志宁是正三品的太子詹事,东宫所有的职司官,都在他的管辖之下,以他的名义进行推荐,关系的又是李承乾的腿疾,吏部要是有人敢阻拦,就是在和东宫所有人作对。 李承乾转过头,看向李秦道:“暂时就委屈先生了,另外,太医令就在外面,麻烦先生写一封医案,交给太医令带回交差。” “皇兄!”李治抬头,满脸惊讶,怎么听李承乾的意思,是他不准备见谢季卿了。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谢太医孤还是感激的,但医病之事,还是多问多看的好。” 李治沉默了下来。 李承乾看向张玄素,说道:“张公,麻烦你带李侍医去熟悉一下东宫药藏局。” “喏!”张玄素立刻拱手。 李承乾看向长孙祥,说道:“表兄,麻烦你安排一下,李侍医每日上值和归家,都派侍卫跟着,确保他安然无恙。” “皇兄。”李治终于忍不住失声的叫了出来。 (本章完) 第49章 魏王不悌, 皇帝不公 第49章 魏王不悌, 皇帝不公 夕阳黄昏,暮鼓阵阵。 已经是东宫侍医的李秦,小心的从崇教殿退出。 李承乾独自坐在崇教殿主榻上,看着李秦的背影,心中思绪起伏。 他的目光落在手里的《诸病源候论·肠吻合术》上。 切皮开肉,断腿重接。 今日,他和李秦两个人独自在殿中商讨了许久关于李承乾的伤腿重接之法。 重新打断,再度接续。 不过相比于之前,失足坠马,这一次刻意的打断,损失能够最小的控制。 李承乾的腿,上一次断裂,导致腿骨折断,又耽搁了治疗的事情,从而导致骨骼错位,甚至不少经络都断裂开来。 但好在,孙思邈及时介入,最大程度的治疗了李承乾的伤腿,让骨骼正位,经脉接续。 经过了大半年的时间,李承乾的左腿已经好了许多,然而,即便是他已经在竭力调整了,但一切还是不可阻挡的朝着跛脚的方向发展,但好在,他找到了李秦。 李秦在一番诊断之后,发现,他的骨骼虽然接好了,但因为断了一次,加上拖延了治疗时间,所以哪怕是孙思邈治疗,实际上一长,骨头生长之下,还是偏了。 但好在李承乾的骨骼,肌肉,还有经络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复原,这就为下一步治疗,提供了基石。 是的,下一步的治疗。 也是说,想要让李承乾复原,那么就只有断腿重续这条路。 就如同李承乾自己猜的那样。 但他复原的机会很高。 这是李承乾和李秦讨论之后,才彻底确认的。 只是他的腿毕竟没有完全长好,现在还不是重新打断然后再接的时候。 而且接续之后,也还需要一到两年的时间来休养,这前前后后就是三年多的时间了,不过这个时间,或许是正合适……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突然出现在殿外,打断了李承乾的思绪。 李承乾抬头,戴至德和秦怀道一起走了进来。 …… “殿下。”戴至德和秦怀道齐齐拱手。 “暮鼓响了,下值了。”李承乾抬起头,平静的说道:“孤交给你们两人一件事情。” “喏!”戴至德和秦怀道肃然躬身。 “太医令谢季卿,他这个时候应该刚出宫,你们两个悄悄跟上他,给孤盯死他,孤要知道,他私底下究竟和什么人来往。”李承乾脸色微微阴沉,咬牙说道:“尤其是今日之后。” 今日,李承乾虽然让谢季卿来了东宫,但是却没有让他替自己诊治。 最后也不过是让李秦写了一封医案交差而已。 这里面对谢季卿的不信任,已经完全的摆在了脸上。 他今日恼火之下必然不会干休,但是他又没法做什么。 他能做的,就是将今日的事情,告诉李泰。 从李承乾公开出现在朝堂上开始,原本许久都不出现一次的谢季卿,突然频繁的来要问诊,李承乾要是猜不出他背后是李泰,那才是见了鬼。 所以,他今日要看看,谢季卿今日回去之后,会不会和李泰联系。 “喏!”戴至德和秦怀道认真拱手。 李承乾对谢季卿不信任的态度,还有谢季卿这段时间诡异的表现,他们两个都是看在眼里的,同时也引起了他们对谢季卿的怀疑。 “你们两个,一个是孤的右卫率郎将,一个是孤的千牛备身,动作利索些。”李承乾微微抬头,看向两人,眼中深沉。 “臣领命。”戴至德和秦怀道郑重拱手。 …… 看着戴至德和秦怀道两人出了崇教门,李安俨才从内殿之中走了出来。走到李承乾面前,李安俨疑惑的拱手问道:“殿下,此事为什么叫他们二人,而不用我们自己的人去查?” 李承乾抬头看了李安俨一眼,问道:“谢医令好金银的事情有多少人知晓?” “不多,只有我们自己的人。”李安俨神色肃然起来。 “这些事情,光我们自己的人知道有什么用的。”李承乾轻轻摇头,说道:“若是孤去两仪殿告诉父皇,青雀了重金买通了太医令谢季卿准备意图不轨,你说这事情皇相信吗?” 李安俨虽然很想说皇帝会相信,但实际上他心里清楚,皇帝甚至根本都不会去听。 谁要在他的面前说起此事,说不好立刻就会被乱棍打死。 “所以这些事情需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李承乾冷笑一声,摇摇头道:“若是朝中百官,自己发现了魏王不仅买通了太医令谢季卿,甚至多行不轨,意图拖延孤的伤腿治疗,你说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怎么看青雀?” “魏王能力不足,眼界不够,不孝不悌,心胸险恶!”李安俨一连串的话说了出来,正是这段时间,人们对李泰新的评价。 “戴卿背后有戴相的人脉,而秦卿,虽然胡国公已经病逝,但是秦家,程家,尉迟家向来关系不错,而且刚才你去叫他们的时候,应该有很多人都看到了吧。”李承乾侧身看向李安俨。 “嗯!”李安俨认真的点头,他刚才动作不小,但却又偏偏作出了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 “所以说,他们今日调查的结果会有很多人看到。”李承乾抬头,平静的说道:“今日,孤专门挑拨了一下那位谢医令的心思,现在这个时候,他恐怕气的都快炸了……离开皇宫,便是青雀的人不去找他,他也会去找青雀的,就看是谁了。” 李承乾轻轻冷笑,他伤腿的真实情况,李泰是最在意,不然也不能让谢季卿三番五次的探查。 “只要锁定是魏王府的人,消息就会传遍东宫,而东宫的人多与朝中重臣有关。”稍微停顿,李承乾特别指道:“尤其是新任太子仆臣姚处平,他可是魏相的人,你说魏相知道了此事,会不会在下个月大朝时,站出来弹劾。” 李安俨轻轻点头,经历过玄武门的魏征,这种事情是魏征最反感的。 李承乾继续说道:“到时候,想个办法,让青雀知道此事,你说他是会杀人灭口,还是说会等着魏相弹劾。” “魏相弹劾,魏王就该被废了。”李安俨眼中闪烁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李承乾轻轻摇头,说道:“父皇不会轻易废了青雀的,或许到时候,就该让朝野人心一步步的对父皇失望了。” “是!”李安俨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是最希望看到李承乾能够成功登基的,然而这一切在李承乾断腿之后,变得十分的困难。 尤其是站在李承乾的身边,李安俨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在李承乾断腿之后,皇帝心中的迟疑,不决,甚至是另有斟酌。 在大半年的时间,李安俨站在李承乾身边,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他的绝望,然后自强,然后又有信心。 即便是现在,看似李承乾的左腿已经有了复原的希望,但是李安俨也没有从这件事情看出皇帝想法的改变。 今日,他甚至都没有来稍作探望。 他依旧正在犹豫,依旧在观望。 这种感觉真的很容易让人发疯。 然而,李承乾想做什么很难。 他的父亲,当今的皇帝,天可汗李世民,或许他在教子上有所疏失,但他绝对是一个优秀的皇帝。 整个天下,所有朝政,全部都死死的握在了他的手里。 李承乾别说是做什么其他的了,就是自保都得竭尽心力。 然而现在,或许在皇帝那里,他们依旧会随时被放弃,但是在朝臣那里,太子却是合格的,甚至是优秀的。 只要太子左腿伤好,那么他们心中太子的地位便无可动摇。 如果,这种情况下,皇帝依旧对太子不信任,那么朝臣心中是有疑惑的。 他们能够利用的便是这种疑惑。 眼下,也只有这种疑惑。 魏王不悌。 皇帝不公。 (本章完) 第50章 贪财的谢季卿,贪财的侯君集,大方的李泰 第50章 贪财的谢季卿,贪财的侯君集,大方的李泰 清晨,光芒照彻整个东宫。 宿卫轮值,宫门开启。 崇德殿中,李承乾坐在长榻之上,开始了新一天的议事。 于志宁站在群臣左侧,拱手道:“戴州年中有民犯十恶不孝之罪,御史弹劾戴州剌史贾崇有教化不行之责,中书省移文东宫,询东宫之意。” 李承乾略微回想,同时疑惑的问道:“按律将如何处置?” “贬降!”于志宁神色凝重。 “诸州有犯十恶者,刺史从坐。”李承乾终于将这一条律令从脑海中翻了出来,而且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这条律法,从贞观十五年,也就是明年就会被废除,而这一切的缘由,好像就是眼下这件案子。 李承乾神色顿时肃然起来,他微微抬头,问道:“长史觉得应该如何处置?” 于志宁认真拱手,说道:“此事臣觉得倒是有些过了,不孝之事,非同谋逆、谋乱……戴州是上州,有民四万户,二十万人,戴州刺史,即便是再勤勉也难以全部察之,而且贾崇向来官声不错,若是因此而而被贬到边远之地,实在可惜了。” 李承乾点点头,这种事情,很多都是出自大唐开国,在朝着大唐盛世发展的过程中产生的矛盾。 大唐开国之时,天下经过了隋末的动乱,人口已经从前隋鼎盛时期的约五千万人口,降低到不到九百万人。 而最近一次,户部明确奏禀的天下人口是在去年,户数恢复至304万,人口达1235万,又获塞外归附人口120余万。 另外,还有不少人口因为隋末战乱,散乱在高句丽,百济和新罗三国,若是能将这部分人口…… 当然,高句丽,百济和新罗三国,在东汉时,也是中原的郡县。 尤其是高句丽县,玄菟郡高句丽县。 若是能够将这三国人口纳入大唐…… …… 李承乾顿时回神,思绪有些拉的远了。 大唐开国时期,因为天下州县人口不足,所以朝中下令,一切以休养生息为主。 同时,对于一些事情也严格要求。 就比如,各州治下,百姓有犯十恶者,刺史、县令要受贬降。 还有其他类似州、县、乡里有人犯盗窃罪者,刺史、县令、里正,分别受笞、杖,甚至是徒刑的处罚。 一切都是为了天下人口。 如今的大唐虽是贞观之治,但相比于后世武后神龙时期的615万户、约3714万人,以及开元年间的户数961万户、5288万人,真的差的太远了。 眼下远远不算盛世。 “长史说的有理。”李承乾点点头,说道:“今日还好,一州人口不过二三十万,若是恢复前隋,一大州人口,几十上百万,人心复杂,岂是一刺史能察之的。” “殿下所言极是。”张玄素等人齐齐拱手。 “如今大唐人口每年增长,别的不说,这条律令,或许已经到了……起码是修改的地步。”李承乾抬头看向于志宁和张玄素说道:“于师,张公,麻烦你们和户部,还有刑部,大理寺,御史台沟通,看看此类之事,近些年是不是多了起来?” “是!”于志宁和张玄素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如果真的到了改变的时候,那么沟通大理寺,以大理寺为主,沟通涉及诸部司,甚至地方刺史,上呈中书省,和陛下,改了吧。”李承乾很谨慎的用词。 “臣等领命。”殿中群臣齐齐拱手,神色中难掩激动。 若是能够改了这因罪而罚州县长官之律,那么天下州县长官都会感激东宫的。 “好了,继续吧。”李承乾轻轻摆手。 “喏!” …… 崇教殿中,李承乾坐在内殿。 戴至德和秦怀道站在殿中,拱手道:“殿下!” 李承乾放下手里的奏本,平静的开口问道:“昨日的人,追查到了?” 戴至德向前半步,拱手道:“追查到了,昨夜在谢医令归家一刻钟后,魏王参军房遗爱到了,在宅中密谈半刻钟后离开。” “他们可真的是迫不及待啊。”李承乾轻轻冷笑。 戴至德稍微侧身看了秦怀道一眼,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们昨夜看到房遗爱的时候,心中真的吓了一跳。房遗爱,尚书左仆射梁国公次子,高阳公主的未婚夫婿,魏王参军…… 好在,想到魏王参军的时候,两个人醒悟了过来,房遗爱虽然是房玄龄的儿子,但他终究是次子,在房遗爱的上面还有一个房遗直,那才是房相真正的继承人。 所以,房遗爱的背后只是魏王。 只是魏王就没什么了,他们的背后还是太子呢。 “继续查。”李承乾抬头,看向戴至德和秦怀道,面色冷漠的说道:“将那位谢医令,从头到脚查个遍,一个区区七品的太医令,就敢插手介入孤和魏王的事情,他难道真的就不要自己的九族了吗,这里面必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喏!”戴至德和秦怀道同时拱手。 “还有房遗爱!”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不要碰房相,不要碰魏王,暗中察查房遗爱私底下和什么人接触,又用了什么手段,都记下来。” “是!”戴至德和秦怀道神色肃然的拱手,但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太子和魏王,他们斗他们的,而戴至德和秦怀道,则是和房遗爱,兵斗兵,一切约束起来,谁都不怕。 “这件事,一切以实据为先。”李承乾轻轻的敲敲桌案,说道:“从谢医令那里查到证据,然后再查房遗爱,这样即便是大理寺问起,我们也能理直气壮。” “是!”戴至德和秦怀道重重的点头,谢季卿和房遗爱谋害太子,他们找到证据,接着查,谁敢说个不字。 “等到房遗爱那里查到东西了,再告诉长史吧。”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或许那个时候,我们可以先斩断魏王一臂。” “喏!”戴至德和秦怀道立刻躬身。 “去吧!” “是!” …… “殿下,一切真的要以房遗爱止吗?”李安俨从殿外走进,面色肃然的拱手。 李承乾平静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说道:“房相现在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注意到了他,查到房遗爱,便已经足够了,再查下去,房相就该反噬了。” “是!”李安俨脸上满是不甘,明明知道是房玄龄在背后操纵,他们却不能直接指向房玄龄。 “不要着急。”李承乾这个时候,再度开口:“查到房遗爱,公开的手段自然是直接上奏父皇,但是这种儿子买通太医去构陷另一个儿子的事情,你觉得,孤会让长史禀奏吗?” “嗯?”李安俨有些不明白李承乾的意思。 李承乾摇摇头,笑笑:“孤查到了房遗爱的实据,之后,孤就该去接触他的兄长房遗直了。” 李安俨瞳孔顿时睁的大大的。 据说,这两兄弟的关系向来不是很好。 “接下来东宫要做的,就是专心在《考工志》上,那是我们的根本。”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继续说道:“下个月,陈国公征伐高昌而回,说不定孤还能给他和军中主将一个惊喜。” 陈国公,吏部尚书,交河道行军大总管,参知政事,宰相侯君集,征伐高昌而回。 李安俨神色肃然起来。 “好了,出去吧。”李承乾轻轻的摆摆手。 “喏!”李安俨这才放心的退了下去。 李承乾平静的从桌案上拿起一张白纸,然后用细竹毛笔,在上面清晰的写下谢季卿三个字。 在谢季卿的名字下面,他又特意的写了两个字,贪财。 谢季卿的名字向左勾勒,李承乾写下了房遗爱的名字。 房遗爱的名字再向左勾勒,李承乾写下来李泰的名字。 李承乾冷冷的笑笑,目光落在了谢季卿的贪财两个字上。 随后,在贪财两个字之下,李承乾又写了一个名字。 侯君集。 然后,竹笔勾勒,一条极细的线,已经将侯君集和房遗爱勾连起来。 而在房遗爱的后面,是李泰。 李泰,侯君集。 谋反。 (本章完) 第51章 从宰相到阶下囚,一线之隔 第51章 从宰相到阶下囚,一线之隔 冬月廿九,庚申。 冷冽的寒风从北边草原而来。 越过黄河,河套,一千四百里关中平原,狠狠的刮入了渭水之畔的长安城中。 …… 延康坊,魏王府。 晨起的光芒照在窗台上,微霜渐化。 李泰平静的躺在内室床榻上,一条湿绢盖在额头上。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外间响起,房遗爱的声音传了进来:“见过王妃。” “是二郎啊!”魏王妃阎氏的声音跟着响起,随后她又说道:“上回去宫里,听说父皇明年要为二郎和高阳完婚,日后你就要改称呼皇嫂了……好了,王爷在里面,你进去吧。” “喏!”房遗爱应声,随即一阵脚步声远去,李泰这才看到房遗爱一脸窘迫的走了进来,他忍不住的大笑起来:“哈哈……” “殿下!”房遗爱一脸无奈。 “好了,不捉弄你了。”李泰稍微收敛神色,然后看向四方道:“你们都下去吧……咳咳!” “殿下。”房遗爱赶紧上前,看着李泰有些苍白的脸色,担忧的问道:“殿下,不要紧吧。” “无事。”李泰摆摆手,说道:“王府医官已经诊治过了,昨夜天气骤冷,本王不察之下,这才中了风寒,只是有些发热的厉害,看情况吧,午后要是还不好转,就得麻烦长史写奏本进宫了,明日郊接陈国公,恐怕还得皇兄去。” “是!”房遗爱神色肃然起来。 …… 李泰微微抬头,房内的侍女已经全部退了下去,房中只有李泰和房遗爱。 李泰的目光落在门窗之上,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轻声问道“你那边可安排好了?” “已经妥当了。”房遗爱重重的点头。 李泰不再多问,转口道:“今年真的是流年不利啊,本王病了,皇兄也病了。对了,二郎,皇兄的第二份医案,谢医令研究的如何了?” 半个月前,景教教士李秦为李承乾诊病,虽然当场出了一份医案,但那医案很简略。 合起来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太子绝对会复原。 为了不让人心彻底归附东宫,李泰授意房遗爱让谢季卿找东宫又要了第二份医案。 这份就详细多了。 “殿下。”房遗爱微微拱手,然后低声说道:“谢医令研究数日,前后断定,太子伤腿绝对没有复原的可能。” “真的如此吗?”李泰顿时眉头一挑,他清楚,一旦让李承乾的腿脚完好,以他处置朝政的能力,朝中的人心没一个会向着他的,所以,他必须确认,李承乾的伤腿究竟如何。 可偏偏谢季卿这一次根本就没诊断到李承乾的腿,只能凭借李秦给出的两份医案来推断。 “谢医令说,李秦的医案中,虽然少了关键的一步,但看的出来,颇有些异想天开。”稍微停顿,房遗爱说道:“谢医令还说,波斯人的手段粗糙,到最后,还说不定是治,还是毁呢!” “哦!”李泰眉头一挑,沉吟道:“皇兄,看起来又是在玩弄糊弄玄虚那套把戏……对了,那个李秦,那你能见到他吗?” “在外面,有东宫的人护送,在里面,波斯人自成一体,外人根本进不得。”房遗爱躬身,脸色有些难看的说道:“而且,他们比较死板,只认太子。” 李泰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他知道,波斯人的情况特殊,在大唐的待遇不同,这是没办法的。 李泰略微沉吟,说道:“还是需要让谢季卿想办法,找个机会做个什么医道切磋之类的……毕竟谢卿是孙真人的弟子。” “喏!”房遗爱轻轻躬身。 李泰深吸一口气,说道:“这边的事,你亲自去抓,还有明日,陈国公回朝,本王没有亲迎,你替孤和陈国公说声抱歉,而且说实话,明日的事情若是成了,对陈国公也不是很好。” “是!”房遗爱神色顿时肃然起来。 交河道行军大总管,吏部尚书,参与朝政,宰相侯君集,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落日余晖,轻轻的洒在了距离长安只有百里之遥的武功县。 县城东侧,喧嚣渐停。 密密麻麻的军帐蔓延铺展开来,一眼望不到尽头。 无数的士卒从里面进进出出,却井然有序。 一身黑衣金甲,头戴狮头兜鍪,满脸横肉,眼神冷漠的侯君集,骑着高大的战马巡逻而归。 马侧的黑鞘长刀轻轻晃动,宽大的手掌随时可能落在刀柄之上。 一整队的亲卫随同他一起巡行。 马绳突然被抓紧,侯君集已然翻身下马,站在军营东门之前,目光跳远百里之外的长安城。 渭水幽幽,长风扫荡。 一时间,就连侯君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看到了视线尽头的那团浓重的黑影,到底是不是日夜思盼的长安城。 “传令下去,今夜除巡逻将领士卒以外,所有人都早些休息,明日将要入长安,献俘太庙,都给本帅弄得利索些,真要丢了人,本帅剥了他们的皮。”侯君集侧身看了一眼,身后的郎将立刻拱手,然后迅速的转身而去。 侯君集稍微松了口气,目光看向长安城的方向,神色兴奋的同时,在他的眼底深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担忧。 他原本以为明日是太子郊迎,但是圣旨下达,来的将会是魏王。 魏王,为何是魏王郊迎,而不是太子? 他不在的这一年时间,长安城究竟发生了多少事? 侯君集一年远在安西作战,朝中的消息虽有传达,但他并没有多少时间去关心,但是现在,侯君集必须考虑。 一旦回了长安,献俘太庙之后,他很快就会卸掉一切军职,卸掉吏部尚书,然后更进一步。 或许可能是侍中,也有可能直升中书令。 身为宰相,东宫太子,还有魏王,这些成年的皇子,他这个一路从玄武门走来的重臣必须考虑。 耳边渭水流淌,身侧马嘶轻鸣。 侯君集的视线顺着夕阳余晖,越过百里冬田,落入长安城。 …… 东宫,崇教殿前,一身浅黄色蟒袍,白玉垂腰,目光看向西方绝美落日的李承乾,神色肃然。 侯君集的名字已经在他心中跳了出来。 前右卫大将军,前拜兵部尚书,玄武门功臣,吏部尚书,交河道行军大总管,参与朝政,宰相,陈国公侯君集。 他自己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回到长安,对他而言,会一步步的陷入噩梦,乃至于最后全家满门抄斩。 李承乾低头,看着金黄色的阳光落入掌心。 这一次,他又该怎么做? 一阵继续的脚步声突然在崇教门下响起,李承乾平静的抬头,就见一脸怒气的于志宁,还有面色凝重的李安俨,以及神色有些惶恐的高真行,快步的走了过来。 “见过殿下。”于志宁等人神色肃然的拱手上揖。 “何事?”李承乾淡然的开口。 于志宁深吸一口气,然后面色凝重的拱手道:“殿下,出事了,魏王刚刚递上奏本,他昨夜不慎感染风寒,已经无法起身,明日迎接陈国公之事,他恐怕无法代劳,故上奏陛下,请殿下明日自己去。” “奏本刚刚送过来,而且是现在这个时候。”李安俨面色沉重的拱手,道:“殿下,魏王是故意的,再有一刻钟,宫门落锁,一切就无法改变了。” “没有什么无法改变的。”李承乾平静的摇头,然后从袖子里面抽出一本奏章递出,同时说道:“将这本奏本即刻送到两仪殿,” “殿下。”于志宁直接愣了。 我不太喜欢图片上的这个侯君集,喜欢贞观之治的那个人,但可惜,那个的黑甲图片找不到,只能用这个。 这个过于霸气,而那个还有一丝心机的空间。 (本章完) 第52章 一口老痰:你们就是这么辅佐陛下的 第52章 一口老痰:你们就是这么辅佐陛下的 崇教殿前,李承乾的目光看向两仪殿的方向,轻声道:“孤奏议,请父皇另遣晋王治,代父皇去金光门,郊迎陈国公。” 于志宁顿时无比惊讶。 李泰的突袭固然让他愤怒,而李承乾的早有准备,则让他感到一阵陌生。 “去吧。”李承乾平静的将奏本递给高真行,他是通事舍人,这些事情是他的职责。 于志宁顿时回过神来,主动接过奏本,说道:“臣也一起去吧,说不定还能见到陛下,就说这奏本是臣的意见。” 李承乾笑笑,点头道:“便依于师所言,不过于师也不用太担心,晋王这个月里,多次来回东宫,孤原本就有心让他替接替一些不方便的事情,如此正好。” 原来如此……于志宁神色恍然起来。 原来,太子之前数次和晋王接触,就是为了今日……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最近两三年里,孤恐怕有很多事情都不会方便,但总不能事事就拜托青雀吧,若是日后还有什么祭祀一类的事情,青雀再像今日这么出意外,就不好了。” 于志宁衣袖之中,拳头微微握紧。 今日,魏王行事就是故意的,就是要看太子明日出丑。 迎接大军回朝这种事情他都敢胡来,还有什么不敢胡来的。 所以,必须要提前有所准备。 晋王就是太子的准备。 在太子和魏王之间,多了一层晋王的缓冲,那么对于太子而言,将会从容许多。 “如此,臣就先去了。”于志宁微微拱手,然后拉着奏本转身朝两仪殿而去。 看着于志宁离开的背影,李承乾平静的笑笑。 抬起头,李承乾看向眼前的整个东宫内院。 从崇教门,到后面的承恩门。 平常授课的崇教殿,用来更衣的丽正殿,短暂歇息的光天殿。 放置书籍的太子崇文馆,放置书法和各类宝物的崇仁殿。 城墙和宫殿之间,来回巡逻的宿卫,全部都被他在这段时间,悄无声息的进行了调整。 真正可以被信任的,被放在了关键的位置上。 那些怀疑深重的,则在悄然间被扔到了边缘角落里,甚至和其他人的联系也被彻底的切断。 整个东宫内院,在被他彻底掌握的同时,也杜绝了他人插手深入的可能。 东宫三院,后院,内院,外院。 只剩下的外院是李承乾所无法掌握的,但没办法,左春坊和右春坊都在那里。 左右春坊官员众多,除了少数绝对忠诚于他的人之外,更多的人,是在他和皇帝之间保持中立,并且在他和皇帝产生争执的时候,多数人会偏向皇帝。 官员嘛,多是如此。 毕竟他们的俸禄,真正是皇帝给的。 然而,东宫上下对这些宿卫,多数只知道,他们的薪俸,是太子发的。 …… 夕阳一点点的落下,就快沉入地平线。 余晖也从李承乾的脸上一点点的消散,他忍不住的抬起头,看向天上的云彩,似乎想要追索最后一缕余光。 就在这个时候,崇教门下,李安俨快步而来。 走到李承乾面前,李安俨快速拱手道:“殿下,陛下允了。” 李承乾突然无声的笑了。 看了四周一眼,李承乾转身,重新进入崇教殿。 “砰”的一声,殿门关闭。 “哈哈哈哈哈……”李承乾控制不住的笑声从殿内传来,站在殿外的李安俨满眼不明所以。 殿中的李承乾,靠着殿门走了下来,情绪在快速的发泄之后,迅速的平复了下来。 “吱呀”一声,李承乾重新走出殿门,看向李安俨,说道:“安俨,明日东宫群臣一起去迎接陈国公,你和贺兰说一声,让他保护好晋王,明白吗?” “喏!”李安俨肃然拱手。 魏王苦心积虑的想要逼太子明日郊迎陈国公,一切必然没有那么简单。 …… 腊月初一,丁酉。天色初明,晨霜未散。 武功县东的诸军已经用过早饭,然后启辰东行。 随军的左右千牛卫先行一步,沟通里外。 左右金吾卫各一队骑兵,手持各色旗帜,当先开路。 一身黑衣金甲的侯君集亲率左右卫居中而行,同时亲押高昌国王麹智胜,麴智湛,还有数十高昌贵族前往长安。 左右骁卫,左右威卫,列于两侧, 左右武卫,左右屯卫,守于最后。 共计三千骑兵,整齐肃然的朝着长安而行。 在他们的身后,是超过三万的各卫士卒,他们会跟在最后,等到侯君集等人入城之后,他们才会抵达长安附近,各归军营。 只有最精锐的,立功最高的三千士卒,才会资格接受整个长安,百万百姓的敬仰的目光,然后献俘太庙。 整个西征大军当然不止如此,大唐为灭高昌,前后调集了超过将近十万的大军。 不过这十万大军,有的镇压高压,有的回到关中之后,就各归地方折冲府,之后原本就是从长安调出的三万多人,会各归本营,从那一刻起,他们和侯君集将再没有半点关系。 侯君集也会在祭祀太庙之后,交卸兵权。 不过侯君集并不在意,因为在交卸兵权之后,他会更进一步,成为正式的宰相…… 就在这个时候,一匹高头大马,快速的朝着侯君集而来。 …… 一名千牛卫在侯君集身前勒马,同时将手里的公文递给侯君集,然后转身而走。 侯君集右手抬起,整个队伍瞬间停止前进。 打开公文,侯君集认真的看的第一眼,神色就已经无比的凝重了起来。 魏王重感风寒,太子荐晋王郊迎大军,皇帝许之。 魏王不来了,太子推荐晋王来迎接大军回朝。 搞什么,侯君集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大军灭国而回,朝中就是这么对待他们的吗? 深吸一口气,侯君集的心绪尽力的平静下来。 太子有伤,无法前来,这是半个月前侯君集就知道的事情,但是魏王呢,说好是他来的,怎么突然就感染风寒了? 而且恰好就在今日。 魏王什么意思? 他在搞什么鬼,是在针对太子吗,所以太子将晋王推了出来。 一股暗潮涌动的斗争已经在侯君集的眼前张开,让他忍不住的有股熟悉的味道。 魏王是嫡次子,但是却在朝中咄咄逼人,而太子不得不和晋王联手。 侯君集的呼吸不由得沉重了下来,这一切,让他忍不住的想起了当年。 秦王也是嫡次子,当年同样也咄咄逼人,而当时的太子不得不和齐王联手。 恰好,晋王和齐王,都是嫡幼子。 侯君集一阵好笑的同时,心中也不由得沉重了下来。 如今的这个局面和当年真的太像了,次子咄咄逼人,而太子和小弟却不得不联手抗衡。 到最后,就是一场玄武门。 要知道当年,就是他侯君集和尉迟敬德,一起死谏皇帝,玄武门兵变,诛杀太子和齐王的。 如今一切真的要再来一次吗? 难道还嫌这宫里的血腥味不够重吗? …… “走,继续!”侯君集神色冷沉了下来,他一挥手,大军继续前行。 战马起伏之间,侯君集的目光死死的盯向了长安城的方向。 今日,除了晋王会来迎接他以外,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他们这些人也都会来。 侯君集马上就会和他们平起平坐,他倒要问问,他们这些人,真的要看到玄武门再起吗? 整齐划一的大军,朝着长安城而去。 朝阳迅速的升起,在大军背后,拉出一道长长的黑色倒影。 (本章完) 第53章 阴阳怪气,一语诛心 第53章 阴阳怪气,一语诛心 腊月天寒,大日普照。 长安城西,金光门外,百官肃立,金吾侍从。 李安俨一身的紫色官袍,平静站在于志宁和张玄素两人的身后,他的目光微微上挑,落在前方黄盖之下的李治身上。 晋王李治代皇帝郊迎陈国公归朝,皇帝特赐黄盖迎候。 看到这一幕,李安俨嘴角不由得轻轻抿起。 魏王若是知道,皇帝今日会赐黄盖于晋王,不知道心里会不会气恼的要死。 瞬间,李安俨的神色就平静了下来。 前方,赵国公长孙无忌冷着脸转过头扫了一眼,群臣当中,所有有小动作的人全都停了下来。 当朝首相,司空长孙无忌。 他才是真正的朝臣第一人。 其他哪怕是房玄龄,高士廉,魏征等人在朝中的地位也都不如他,更别说是早就半隐退的卫国公李靖。 然而今日,这些人全部都在这里,陪同晋王迎接交河道行军大总管侯君集归朝。 高昌虽然不大,但灭亡高昌,也是灭绝一国。 这是大唐对外战争中的第三次灭国之战。 第一次是李靖灭东部突厥,第二次是李靖领军攻灭吐谷浑。 如今是第三次,侯君集领军灭国高昌。 这是实实在在的灭国之功,所以皇帝最初是想要派太子,朝中百官,一起前来迎接侯君集的,但可惜,太子和魏王都没来。 但那也足够了,晋王年纪虽小,但也是皇帝的嫡子,而且还有百官,两侧蔓延出去,上千名的金吾卫卫,气势浩荡的肃立在金光门外。 当然,侯君集也够这种待遇。 甚至有某种角度上来看,侯君集已经接过了李靖的衣钵,但是卫国公…… 李安俨收回思绪,前方,轰然的马蹄声已经传来,一条黑线已经出现在远处的地平线上。 …… 战马狂奔,马蹄嘶鸣。 上千名骑兵从视线尽头呼啸而至,在抵达金光门外三里之处时,又迅速的放慢速度。 十几名身穿金色明光铠的军中大将,率先脱离大队骑兵朝着金光门而来。 转眼间,诸将已经在黄盖三十米处停马。 一身黑衣金甲的侯君集率先翻身下马,凌厉的长槊挂在马侧,黑鞘的长刀悬在腰间。 侯君集神色肃然,快步的朝着黄盖走去。 在他的身后,姜行本,薛万均,牛进达,契苾何力,阿史那社尔,丘行恭,薛孤吴仁,曹钦,刘德敏,辛獠儿等十几名军中大将,也都下马跟随。 站在在黄盖之前,侯君集沉沉的拱手抱拳道:“臣,交河道行军大总管侯君集,贞观十三年十二月,奉命征伐高昌。 率麾下诸将士,于贞观十四年八月十日,平高昌国,计其界东西八百里,南北五百里,下其郡三、县五、城二十二,户八千四十六,口三万七千七百三十八,马四千三百匹。 今征伐已止,率大军归朝,敬献国宝,俘虏,珍玩玉器无数,贺祝吾皇武运昌隆,万寿无疆。” “贺祝吾皇武运昌隆,万寿无疆。”姜行本和薛万均等众将齐齐拱手。 “皇帝有诏。”一身紫色长袍的李治,头戴银冠,面色肃然的向前一步,同时从身侧内侍手中的托盘只能够取出一封圣旨。 “臣等恭听圣训。”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李靖,高士廉等所有百官,乃至于后方金光门城墙上的所有士卒,这一刻全部都跪了下来,密密麻麻的如同蚂蚁一般。 军中诸将在这一刻,也全部单膝半跪下来,聆听圣旨。 李治站在黄盖之下,高声的念道:“惟贞观十四年,岁次庚子,十二月己丑,朔初一辛酉日,皇帝若曰: 於戏!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 高昌麹文泰,意为不轨,敢兴异图,事上无忠款之节,御下逞残忍之志,禽兽为心,遽怀凶狡。 朕受命上元,为人父母:禁暴之道,无隔内外,宜顺夷夏之心,以申吊伐之典,讨凶渠之多罪,拯无辜之倒悬。 是以交河行军大总管吏部尚书侯君集,董率众军,同会虏庭,尽大兵之势,致上天之罚。 今有所成,平国虏贼,气夺风云,精贯日月,祖先有目,肯赞予许。 故,令交河行军大总管吏部尚书侯君集,率诸军将军,献俘虏于太庙,展厚德于上苍,天人同飨,无限欢愉。 君子于射,可以观德。 行饮至礼,大酺三日。 钦此。” 侯君集,还有身后诸将,全部神色振奋的齐齐叩首道:“臣等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寿无疆。” 皇帝于观德殿准备了美酒美食,等待诸将士祭祀太庙之后,就大宴三日。 “众卿平身。”李治温和的点头,然后将圣旨递给侯君集。 “多谢殿下。”侯君集这才神色肃然的起身,缓缓的松了口气。 感受到身后的诸将起身,侯君集这才神色温和的对李治拱手道:“不过年余不见殿下,殿下已有天人之表,果然龙凤之姿,随时随予。” “国公过奖了。”李治赶紧拱手,他还是听得懂话的,“龙凤之姿,天人之表”,上一个被这么称呼的人还是他老爹李世民。 侯君集摇摇头,看着李治说道:“殿下年育有成,帝室嫡仲,器量凝邈,风神爽迈,臣闻安德公家中有女,不妨臣为之做媒如……” “陈国公,你话过了。”一旁的长孙无忌猛然抬头,冷冷的盯了侯君集一眼。 房玄龄微微一愣,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帝室嫡仲,杨氏之女。侯君集你要找死别拖他人。 侯君集转身看向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也不理会二人,目光落在了诸相和诸尚书之后的魏王长史杜楚客身上,大踏步的走了过去。 杜楚客看着侯君集走到自己身前,一脸的不明所以,感激拱手道:“陈国公。” 侯君集轻轻点头,看着杜楚客,直接开口道:“老杜啊,当年在秦王府时,我老侯还觉得你是个心怀宽厚大度的人,现在回头看,我老侯才发现,你他娘的就是一个糊涂蛋,瞎了眼的糊涂蛋。” 杜楚客愣住了,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在场的人,有当年经历的人,立刻就明白,侯君集说的是当年杜楚客救杜淹。 杜淹是杜楚客的亲叔叔。 在隋末之时,杜楚客和自己的长兄,还有叔父杜淹,一起落入到王世充的手里。 杜淹很快就投靠了王世充,做了吏部尚书。 原本以为他是因为要庇护两个侄子,才投靠王世充的,然而在这个时候,他却报起了旧仇。 杜淹于王世充前进献谗言,害死了如晦之兄,又囚禁杜楚客,不给饮食,致使楚客几将饿死。 数年后,王世充被平,身为王世充重臣的杜淹本来要被处死,然而这个时候,杜楚客却站了出来,泣血恳求杜如晦救杜淹。 杜如晦最后用自己的军功,换取了杜淹被赦免。 以德报怨,这种事情清晰的出现在眼前,便是侯君集,还有其他无数秦王府功臣,也都是惊骇莫名,敬佩莫名。 这要是他们,早就一刀砍过去了。 所以,十余年后,杜楚客已经做到了从四品的魏王长史。 依靠的就是他的名声。 然而,今日,侯君集却是彻底的否了他的事迹,同时也毁了他的名声。 尤其侯君集还是吏部尚书,军中大帅,更别说马上就要更进一步。 这一句话,杜楚客未来的仕途完了。 一语诛心,无过如此。 …… 他挣扎着要开口反驳,这个时候,侯君集却是表情都冷漠的越过他,看向了站在一侧的房遗爱。 “国公!”房遗爱下意识的拱手。 侯君集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猛然转头,看向来站在长孙无忌身侧的房玄龄。 房玄龄面色微皱,他不明白,侯君集这是什么意思? 站在稍微的魏征,突然,眉眼一震,他瞬间想起了一件事情。 杜楚客后来能直升五品给事中,擢左卫中郎将,出任蒲、瀛二州刺史,最初都是房玄龄举荐的。 房玄龄,魏王。 魏征目光不由得看向了李治,随后又看向了侯君集。 他顿时就明白,侯君集因为今日的事情恼火了,甚至于他还察觉到了水面的暗潮汹涌。 从侯君集的角度来看,他灭一国回朝,太子因病无法来了倒也罢了,魏王却也在这里面玩弄样,就很令他恼火了。 而他看到李治的时候,忍不住隐晦的提了一句李元吉。 晋王像李元吉,那么谁像李建成,自然是太子,而像当年秦王的,就是魏王。 之后,侯君集又走到了杜楚客面前,当面骂他,然后又看向了房玄龄,何尝不是在骂房玄龄。 甚至于,长孙无忌和他魏征也一样在被骂之列。 你们就是这么维持朝政。 魏征微微低头,侯君集骂的没错,他们这些人,做的真的不够好。 魏王的心思……是该控制了! …… “国公,时辰差不多了,太庙那边还在等着。”于志宁稍微走了上来,认真的看向侯君集。 侯君集神色平静下来,看了站在于志宁身后的自家女婿贺兰楚石一眼,点点头道:“好!” 于志宁立刻退了下去,贺兰楚石却走过去,帮助侯君集和李治牵过马来。 侯君集看向李治,轻轻躬身。 李治受宠若惊的点点头,然后率先翻身上馬。 黄盖前移, 李治和侯君集骑马共同朝金光门而去,其他诸臣也同时上马,随行前往太庙。 更远处的一千骑兵缓缓起行,而在他们的更后方,更多的骑兵押送一众高昌俘虏,朝长安城而来。 …… 长安城中,金光大道两侧已经高呼的百姓。 侯君集跟在李治侧后,乐呵呵的看着两侧欢呼的百姓,缓缓而行。 两侧大道上,上千名金吾卫士卒手持长旗,腰挂横刀,肃然的维持秩序。 一切井然有序。 突然,左侧的巷口猛然传来一阵惊呼声,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个长旗已经直接扑倒了下来。 旗杆直扫李治腰腹之间…… (本章完) 第54章 他不是当年的秦王,他是杨广啊! 第54章 他不是当年的秦王,他是杨广啊! 浓重的阴影突兀的闯入李治的视线当中。 日光之下,坐在马上的李治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彩色的旗杆已经狠狠的扫向了他的腰间。 旗面狂卷,仿佛一下子就要将李治扫到落马。 就在这一瞬间,凌冽的刀光如同匹练一样,从侧畔直接闪电般席卷而起。 “啪”的一声,旗杆瞬间断为两节。 落下的旗面无力的向着地面翻滚,一道站在半空中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众人这才发现,站在半空中的人影赫然是李治。 一只手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提他的那个人赫然是一身黑衣金甲的侯君集。 等到旗杆落地,持刀的贺兰楚石从稍后上来,侯君集才放下了李治。 坐在高头大马上,侯君集目光冷冽的看着下面的百姓,甚至还有手持旗幡的金吾卫士卒。 马蹄声轻响,跟在李治和侯君集身后的诸将已经缓缓的跟了上来,手全部放在马侧刀柄上,神色肃杀的看向四周。 功将夸街,自是以军中诸将当先。 所以,李治代表皇帝,在黄盖之下率先而行,侯君集军中大帅,稍微退后半步。 其他军中诸将在两人之后,只有贺兰楚石因为代表太子,又是侯君集的女婿,这才和诸将一起享受百姓崇敬的目光。 然而因为有过李承乾的特别交代,所以贺兰楚石特别警惕。 当意外来临的瞬间,他转眼已经拔刀而出。 …… 所有这一切发生的极快。 突然的变故只有少数人看清楚发生了什么,更远处的人只看到一面旗帜突然倒了下来。 没人知道,这突然的变故,让多少人心里顿时就紧了起来。 军中诸将围向来李治,后面的更多都尉校尉,则是迅速的靠到了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一众宰相身侧,所有人的手都放在刀柄之上,如果这是刺杀,后面甚至有更多的刺杀,他们立刻就能反应过来。 “滚出去。”一声冷哼突然从侧畔传来,随即,一名金吾卫士卒被直接踢了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一名红衣金甲的将领从后面冲了上来,一把揪住这名士卒的衣领怒吼道:“让你捧个旗你都捧不了,要你有什么用,滚,赶紧滚。” 两名金吾卫校尉立刻上前,将这名金吾卫士卒擒住胳膊,然后拽了下去。 这名将领立刻上前,对着李治和侯君集拱手道:“启禀晋王殿下,大将军,适才百姓拥挤,导致场面混乱,惊扰到了晋王殿下和大将军,是下官管理不善,还请晋王殿下和大将军恕罪。” “苏烈,苏定方,回去好好整顿,勿要再出这种事情了。”侯君集平静的扫了左金吾卫中郎将苏定方一眼,然后目光看向后方的人群当中,一名名金吾卫士卒已经无声的介入处理。 与此同时,更多的士卒开始前往更前方,确保类似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普通的百姓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妥,但长孙无忌,房玄龄,还有魏征他们,脸色已经彻底的沉了下来。 刚才那一幕,真的很像刺杀。 当然,如果真的是刺杀,那么事情就大了。 但可惜,那不是。 掉落下来的旗幡顶端就是木杆,也没有枪刃额外的绑缚。 之后在众人已经全然戒备之下,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这一切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意外。 但,那真的是意外吗? 如果说,刚才旗杆落下来的一瞬间,站在那里的不是李治,而是李承乾。 以他的如今身体受创的情况,没有准备根本就躲不过。 而且李治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但李承乾,他已经二十一岁了。 根本就不是侯君集想要提起来,就能提起来的。 尤其,他的身上还别有玄机。 尤其对于长孙无忌,房玄龄,还有魏征他们来讲,李承乾上个月被李秦诊治过,虽然传出消息说他必然能完全复原,让朝中百官多数人放心下来,然而在长孙无忌,房玄龄,还有魏征这些人的眼里,也彻底的窥见了李承乾现在的真实情况。 行动不便,李承乾如今的腿脚虽然有希望复原,但是他现在还是行动不便。 他只不过是用特别的手段,遮掩了自身的缺陷。 但是今日,如果在这里的是李承乾,那么旗幡横扫,更加的伤到他不说,起码眼下他的真实情况,会彻底的暴露在百官,还有长安百姓的眼前。 这就是针对李承乾的一个局。今日这一幕,就是针对太子的一个局。 魏王。 根本就不用多想,罪魁祸首的名字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脑海中。 长孙无忌冰冷的目光扫了房玄龄一眼,随后转身看向了后方的杜楚客,房遗爱,还有阎立本等人,他们三人的脸色异常的难看,一脸就像是见了鬼一样的模样。 察觉到长孙无忌的目光,房遗爱猛然惊醒,随即坚决果断的摇头。 这件事情,和他们,和魏王都没有丝毫关系。 长孙无忌冰冷的目光这才收了回去。 之前,太子怀疑是魏王害他断腿的事情,因为没有任何证据,所以那件事只能用来映射人心,真正拿出来做什么是不行的。 但如今,如果李泰真的做局来害太子,尤其还伤害到了晋王…… “他不是当年的秦王,他是杨广啊!” 一声呓语从魏征的嘴里传了出来,编修《隋史》的魏征。 长孙无忌的拳头顿时紧握。 …… 房遗爱面色难堪的可怕,他的目光看向了刚才的事发地。 如今的那里,什么都已经看不到了,但是房遗爱可以肯定,刚才的那个人,绝对不是他找的那个人。 今天是由晋王代替太子来迎接陈国公,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房遗爱就找到了那个人,让他停下了计划。 可是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有人用他们的计划行事? 而且,做的是那么的粗糙? 不过房遗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思考了。 在稍微遮掩了过去之后,黄盖继续前行,后面众人也依序而行。 今日最重要的,还是献俘太庙。 …… 西内苑,观德殿。 无数的桌案被摆放在大殿的两侧,密密麻麻的向外蔓延出去,直至整个殿外官场。 满满当当上千桌。 李承乾站在大殿左侧,看着皇帝带着张阿难,常何等人走入,然后肃然拱手上揖道:“参见父皇。” “免礼!”李世民摆摆手,然后走到了丹陛之上,在御榻上坐下,然后才看向恭敬站在一侧的李承乾。 微微笑笑,李世民开口问道:“承乾,朕的两个皇孙如何?” 李承乾的脸上顿时流露出欣然之色,拱手道:“启奏父皇,象儿和厥儿都还好,倒是一天比一天胖,父皇什么时候想见他们了,儿臣带他们来见父皇。” 李世民点点头,然后又摆摆手,说道:“不急,他们年纪还小,不要轻易感染风寒才是,至于其他,等到了大年三十夜……” “踏踏踏……”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殿外传来,直接打断了皇帝的话。 李世民皱着眉头抬头,一侧的张阿难赶紧拱手,然后快速的朝殿外而去。 很快,他就已经返回,手里捧着一本奏章递到皇帝面前:“陛下,千牛卫急报。” 李世民微微一愣,随后接过了奏本,看的第一眼,他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李承乾低眉垂目,神色恭敬。 许久之后,李世民缓缓抬头,轻轻敲敲桌案,随后缓缓的开口道:“承乾,青雀比你小一岁,如今也有二十岁了,如今领雍州牧已经六年了,《括地志》再有一年多就编修完成了,你说朕到时候调他去任相州都督如何?” “这是否不妥,父皇?”李承乾小心的拱手,说道:“青雀终究地方经验不足,若是朝臣觉得青雀领雍州牧过长,那么遥领益州和荆州大都督府长史便可,再多积攒几年经验再去地方,否则贸然之下……儿臣僭越,这对地方百姓不好。” 李世民的脸色微微一沉,随即轻叹一声,说道:“朕已经决定了,便如此吧。不过你说的也对,贸然调往地方不好……传旨,调魏王长史杜楚客任相州刺史,旨到启程,不可延误。” “喏!”张阿难肃然拱手,低头之间,神色凛然。 杀父囚父,杨广更在李世民之上。 (本章完) 第55章 皇帝向来刻薄,这很他 第55章 皇帝向来刻薄,这很他 观德殿中,皇帝坐在御榻之上,神色平和。 李承乾站在丹陛三阶之上,轻轻垂首,同时看向下方的众人,呼吸轻缓。 李治站在李承乾两阶之下,一派庄重。 文武群臣站于大殿两侧,持笏肃立。 交河道行军大总管、吏部尚书侯君集站于大殿中央,身后十几员身穿红衣金甲的军中大将。 侯君集认真肃然的拱手道:“……臣,交河道行军大总管侯君集奏禀:此番十万大军征伐高昌,共计八个月十日,平高昌国,得其界东西八百里,南北五百里,三郡、五县、二十二城,八千四十六户,三万七千七百三十八口,四千三百匹马,珍玩玉器无数……” 说话的同时,侯君集目光扫了一眼放在身前的四个巨大的黑色箱子,然后继续说道:“……其地绘形,民录黄册,战马宝物全部造册,诸功记数,诸罚有制,请陛下审阅。” 皇帝微微点头,道:“陈国公是吏部尚书,你做的东西,朕还是信得过的,不过朝规有制,还是需要在吏部和兵部走一趟,崔卿,唐卿,你们即刻核查点验,验查之后,朕要封赏众将。” “喏!”兵部侍郎崔敦礼,吏部侍郎唐皎立刻站了出来,拱手领命。 四个黑色的箱子,也被士卒进来抬走。 偏殿之中,吏部和兵部的官员已经开始了紧张的核实。 侯君集的呼吸稍微凝重,他的目光落在了大殿左侧的桌案之上,能清楚的看到一封封的圣旨摆放其上。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听着侧殿传来的极轻微的声音,侯君集莫名的感到一阵阵不安。 “来人,传高昌国王麹智胜,其弟麴智湛觐见。”皇帝的声音骤然转厉。 众将立刻神色肃然起来,然后退至两侧。 …… 站在群臣左上,魏征的目光看向大殿门口的同时,也在轻轻的扫过群臣。 果然,已经不见了魏王长史杜楚客的身影。 之前他们祭祀太庙结束,魏征就看到有内侍手持圣旨低调的找到杜楚客。 然后,一脸惊愕的杜楚客,被千牛卫半押半送的请出了皇宫。 调任相州刺史,旨到启程。 甚至不只是离开皇宫,恐怕以皇帝的手段,他连家都不会让杜楚客回,就会将他直接扔出长安。 皇帝的性格,历来都是这么刻薄的。 这很他。 魏征稍微派人调查了一下,调任的公文,门下省的程序已经走完。 如今的门下省,侍中一职是空缺的。 在此之前,担任侍中的是杨师道,在杨师道去年调任中书令之后,侍中就空缺了下来。 当然,如今在管着门下省事的人是魏征。 在杨师道之前,魏征就是门下侍中,后来升任特进,参知政事,如今侍中空缺,魏征便暂领门下省事。 实际上,他就是在替侯君集看着。 如今侯君集回朝,稍后叙功完毕,侯君集就会被授命侍中,成为三省正相。 …… 魏征的目光不由得扫向了上方,晋王李治虽然神色肃穆,但肉眼可见的眼底有些慌乱,但太子却淡定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今日,晋王长街被伏。 又是功勋将领骑马夸街之时。 这样的事情,稍微有点动作,立刻就会掀起轩然大波。 所以,这个时候皇帝果断的出手了。 他一点都没有让这件事情发酵的打算,在转眼间,就凶狠凌厉的处置了此事。 之前,魏征,还有黄门侍郎刘洎,都随同侯君集一起祭祀太庙。 就在他们不在的时候,皇帝直接做了决定,贬魏王长史杜楚客任相州刺史。 虽然魏征和刘洎不在,但门下省还是有人的,圣旨很快就被审核完毕,然后执行了下去。 这就是皇帝对今日之事,给天下人的答复。 魏王长史杜楚客贬相州刺史。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三四年内,人们都不会看到杜楚客再出现在整个长安城。 他向来是这样的,皇子不肖,就责罚和贬任王府长史。 三年前,安州都督、吴王李恪因打猎骚扰百姓,而被御史柳范弹劾。 皇帝立刻免了吴王的安州都督职务,削减封户三百户,同时要处死吴王长史权万纪,后来是柳范竭力相争,才保下了权万纪。但,仅仅在一年之后,吴王就又被任命为安州都督。 皇帝这个人,你的劝谏,他会摆出认真的姿态去听,但然后呢,他会怎么听,听多久,那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当然,处罚亲王长史,最大的是象征意义。 因为王府的实权,有大半是掌握在王府长史的手里的,一旦长史调任,王府的运转立刻就会出现大问题。 魏王在谋太子,没有魏王长史,你还靠什么谋? 毕竟亲王不许随意结交朝中大臣,这些事情以前还有长史在做,以后想要再找个人替代就难了。 不止如此,魏征肯定,魏王日后会在很长一段时间被禁足,专心去编修《扩地志》,朝中终于可以清静一些了。 魏征无意间扫过李承乾,李承乾恰好目光看了出来。 对着魏征,李承乾轻轻点头,神色平静的看不出丝毫异样。 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一般。 魏征脑海中闪过贺兰楚石那匹练一样的刀光,今日的事情,有多少是完全在太子的掌握之中的呢。 今日的事情,太子会善罢甘休吗? …… 魏征莫名的突然毛骨悚然了起来。 …… “踏踏……”沉重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一身狼狈的高昌国王麹智胜,还有其弟麴智湛,在四名千牛卫的押送下,终于进入了大殿之中,然后沉沉的叩首在地。 “罪人,高昌国王麹智胜,拜见大唐皇帝陛下。”麹智胜哽咽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响起。 其弟麴智湛更是只知道磕头,身体哆嗦的不成样子。 丹陛之上皇帝轻轻冷笑:“麹智胜,朕如今还记得你的父亲麹文泰,在截断丝绸之路后,朕令他来长安,而他敢不至的那种嚣张,朕一刻也忘不了。” 李世民猛然一拍桌案,“啪”的一声,大殿惊响。 “唯!”殿中文武群臣同时应声躬身。 轰然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无数冷冽的目光全部都落在了麹智胜的身上。 瞬间,麹智胜就哆嗦的跟个筛糠似的。 “还有你,朕看军报,侯大将军让你投降,竟然敢不投降。”李世民猛的一拍桌案,高声道:“来人。” “罪人有罪,罪人有罪,请陛下责罚,请陛下责罚!”麹智胜立刻吓的再度叩首,无比的瑟瑟发抖。 殿中群臣看到这一幕,脸上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李世民冰冷的目光扫过,群臣再度肃然起来。 李世民这才重新看向麹智胜,神色淡然下来:“既然你已知罪,高昌国灭,那么日后就在长安待着吧,哪也别去了……传旨,封高昌国麹智胜为金城郡公,授左武卫将军;麴智湛为天山县公,授右武卫中郎将。” “臣等多谢陛下恩德,陛下万寿无疆。”麹智胜和麴智湛赶紧叩首。 “下去吧。”李世民摆摆手,说道:“光禄寺会给你们安排好住所的。” “多谢陛下。”麹智胜和麴智湛两兄弟这才躬身而退,大汗淋漓之间,也稍微放心下来。 …… 等到麹智胜和麴智湛彻底消失,李世民才侧身笑道:“看他们二人的样子,朕真的很担心,下一刻,他们就会尿出来!” “啊!”群臣微微一愣,但随即就全部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好了,都坐吧。”皇帝摆摆手,群臣立刻在殿中各自的位置上坐了起来。 李世民看向群将,举起酒杯道:“此番西征,灭亡高昌,从此丝绸之路稳定,朕奖众将士一杯。” “敬陛下!”诸将群臣立刻跟着举杯,高声道:“贺祝吾皇武运昌隆,万寿无疆。” “饮!”李世民哈哈大笑,然后一杯酒饮尽。 殿内殿外,所有的士卒全部将杯中酒饮尽。 “来人,赐绢!”李世民摆手,看向群臣道:“军功后计,但这红绢是朕的心思,每人三匹,勿要嫌少。” “臣等多谢陛下。”群臣再度拱手。 看着一名名内侍,将红绢送到三千多名士卒的手里,李世民满意的点点头。 只是他的眼底深处,在稍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幽然冷森。 (本章完) 第56章 李世民:君集啊,你是朕的兄弟 第56章 李世民:君集啊,你是朕的兄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观德殿中,杯盆狼藉,酒气盎然。 坐在御榻之上的皇帝,同样是红晕满脸。 李承乾坐在侧畔,脸上满是笑容,醉眼朦胧,便是后面的李治,喝了几杯之后,也是头晕目眩。 这个时候,李世民看向坐在左侧上首的侯君集,醉醺醺的开口道:“君集啊,你是朕的兄弟,朕和你老实说一句,这一次出兵,根本目的没有达到啊!” 侯君集有些麻木的抬头,稍微愣了一会,侯君集才反应过来,点点头,说道:“陛下说的是西突厥阿史那·欲谷,是的,这一次围困高昌,他竟然不战而逃,臣也觉得奇怪……当然,也可能是被陛下打怕了。” 阿史那·欲谷是颉利可汗的亲侄子,东部突厥灭亡之后,逃到了西突厥,和大唐继续作对。 李承乾坐在一旁,稍微回过了一点神。 东西突厥的事情,那是战事,现在还轮不到他管,让他稍微有些清醒的,是皇帝说的那句“兄弟”。 这里不是说的战场并肩征伐之情,而是实实在在的血脉兄弟。 侯君集的母亲窦娘子,是皇帝母亲太穆皇后窦氏的族姐妹,正是因为有这层关系,所以侯君集很早就入了秦王府。 严格而言,侯君集还是李世民的表弟,而且血脉也没有多远。 所以今日在金光门外,侯君集才敢于暗讳李元吉的事,在有些方面,和他李世民的关系还要高于房玄龄,仅次于长孙无忌。 李承乾轻轻低头,面色冷漠。 这点关系,也是说没有就没有了的。 …… “……以后,还是要想办法的解决他的。”皇帝深吸一口气,看向侯君集说道:“如今已经到了年底,君集,吏部的事情,你要接着管,起码年底之前是这样的,今年一年积攒了很多公文,你需要细细的处理一遍。” “呃,不是说……哎呀,你看臣这个脑子,喝多了就发晕。”稍微停顿,侯君集略微沉吟说道:“一个月的时间,紧是紧了点,但陛下,你放心,臣在明年正旦大朝之前,一定给你处理完毕。” “嗯!”李世民笑着点点头,说道:“明年,吏部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不过新的吏部尚书人选,朕还没有决定,你这段时间也考虑考虑,朕到时候做个参考。” “喏!”侯君集神色肃然起来,皇帝的意思很清楚,他还需要守吏部一段时间。 “这一次大战了结,你这个国公,朕是不会加封了。”李世民抬头,说道:“嗣业,加封为金昌县伯吧。” “多谢陛下。”侯君集认真感激的拱手,侯嗣业是他的次子,如今爵位封金昌县伯,比未来早了几十年。 李世民笑笑,然后看向后方诸将,目光落在姜行本的身上,说道:“姜卿辛劳,调卫尉寺卿。” “喏!”姜行本神色肃然的拱手,然后微微松了口气。 李世民看向他身后的薛万钧,说道:“永安郡公授潞国公,调冀州大都督府长史。” “喏!”薛万钧立刻拱手。 李世民又看向了牛进达,契苾何力,阿史那社尔和丘行恭等一众军中大将,也都做了简单安排。 圣旨还没下,先让他们心中有数。 李承乾低着头,看着眼底酒杯的酒液。 一瞬间,就仿佛有一把锋利无比的长刀,将这凝聚成一团的酒液,直接切割成无数碎片。 …… “朕这里有一把刀。”皇帝一句话,让李承乾顿时忍不住的抬头。 一把黑色缠丝长横刀被李世民从桌案底下拿了出来。 李承乾满脸发懵,诧异的看着那把刀,那不就是他送给皇帝的那把刀吗? 李世民轻轻的拔出长刀,清亮的拔刀声,还有凌冽的刀光,瞬间让殿中所有人全部惊醒过来。 “这把刀是太子上个月敬献给朕的,朕取名曰诛邪,今日赐予你,君集。”李世民看向侯君集,说道:“望你日后行事,能够谨慎,然后三思而行。” “是!”侯君集想要站起来,但可能是喝多了,他一时间站不起来,只能苦笑着对着李世民拱手道:“臣谢陛下隆恩。” “哈哈哈!”李世民忍不住的大笑了起来,长刀回鞘,殿中群臣一时间也都放松了下来,跟着笑了起来。 就在笑声之中,数道人影快步的走入殿中。 为首的是吏部侍郎唐皎,户部侍郎崔仁师,兵部侍郎崔敦礼,还有太府少卿嵇劻一起走了进来。 坐在御榻上的李世民笑笑的看着众人,问道:“怎么,军功已经核验完了吗?” “启奏陛下,大体已经核验完了,但还是有一些疑问。”唐皎神色肃然的将一本奏本放在了李世民的御案上。 有些醉意的皇帝有些好笑的问道:“有什么疑问,能耽搁朕封赏君臣?” 说着,李世民已经伸手打开了奏本,然而看了第一眼,李世民脸上的笑容就逐渐凝固起来。 “砰”的一声,李世民猛的一把将奏本拍在桌案上,然后“呛啷”一声,左手瞬间抽出长刀,刀尖笔直指向侯君集,皇帝怒吼道:“侯君集,你在高昌都做了什么?” 冷冽的刀光瞬间射入在场所有文武群臣的视线之中,下一刻,所有人都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酒意在瞬间全部消失。 所有人都赶紧从桌案之后走了出来,躬身惶恐的俯首道:“陛下息怒。” 原本有些喝的站不起来的侯君集,这下子反应最慢,整个大殿之中,即便是李承乾都已经跪拜了下来,只有他还坐在那里。面对冷冽的刀光,侯君集喃喃的说了两个字:“陛下!” “私吞大量珍奇珠宝,纵兵大掠高昌三日,侯君集,你是疯了吗?”李世民猛然抬手,长刀下意识的想要劈向侯君集。 瞬间,侯君集的眼中已经满是惊恐的神色。 在最后一瞬间,皇帝终于还是收住了手,他看向殿外,怒声道:“来人,将侯君集即刻下狱,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司鞠问……不,房玄龄,你亲自去问,其他人协助,朕要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啊!”房玄龄难以置信的抬头,便是他这个时候也没有能够反应过来。 其他朝臣也是一样。 刚刚还说要授侍中、守吏部尚书的灭国大将,就这么在瞬间,沦为阶下囚了。 “押下去!”皇帝爆裂的怒吼声在大殿之中响起,四名金吾卫立刻冲进殿来,一把抓住侯君集的胳膊,将他从侧殿抓了出去。 “陛下,我无罪啊!”侯君集终于反应了过来,挣扎看向李世民。 刚才还称呼是他为“兄弟”的皇帝。 然而,皇帝的脸上冰冷的可怕。 殿中的十几名刚刚跟随侯君集从高昌杀回来的军中众将,全部面色难看的叩首在地。 这个时候,没一个人敢开口替侯君集求情。 或者说,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私吞珍奇,纵兵大掠。 若是有罪责,他们也跑不了。 …… 好一场戏啊! 李承乾跪在地上,看着地面,眼中闪过一丝冷嘲。 今日从一进入殿中,皇帝就在一步步的切割侯君集和他麾下的大将。 如今,封赏的圣旨还没有下达,皇帝已经将其中的内容,全部都透露给了群臣。 他们,各有去处。 他们,已经都不再是侯君集的麾下了。 …… 李承乾低着头,心情平静。 这样的事情,在前世的时候,他就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上一次的时候,他选择了为侯君集求情。 也正是因为那一次的求情,他和侯君集走到了一起。 今日,细细品味这一切,里面人工斧凿的痕迹太重了。 皇帝对一切早有准备。 皇帝要处置侯君集,早有准备…… 李承乾忍不住的轻轻抬头,看向群臣当中的卫国公李靖。 李靖的脸上,一丝冷嘲清晰可见。 当年他攻灭东部突厥,攻灭吐谷浑,回来后不一样是这样的结局吗? 侯君集,你怎么就看不透呢? 李承乾的心底仿佛响起了李靖的声音,瞬间,他的神色就肃然起来。 上一次,他犯了错,没有看清楚局势,甚至他怀疑,自己一步步的走上绝路,就是从这一次开始的。 那个时候的他,根本没有察觉这是皇帝的一个局。 不过这一次,一切不一样了。 李承乾的心平静了下来。 …… 丹陛之上,皇帝呼吸终于平缓了下来,还刀归鞘,然后开口道:“今日就到此为止吧,等明日出来结果之后,赵国公,梁国公,郑国公,申国公,安德郡公,御史大夫,还有太子,我们一起议一议这件事情……对了卫国公,你也来。” 李承乾猛然抬头,上一世议处侯君集,没有李靖啊! 李世民的目光从李承乾,还有李靖的脸上扫过,两个人是同样的一脸茫然。 皇帝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本章完) 第57章 一直以来最像皇帝的,是太子 第57章 一直以来最像皇帝的,是太子 夜色之下,步辇之上。 李承乾平静的前返东宫。 神色之间一片凝思。 上一世的时候,侯君集的案子,从头到尾,李靖都没有出现。 实际上自贞观十年,被人诬告谋反以后,李靖基本上就处于半隐退的状态,除了朔望大朝和特殊事宜外,他基本就处于阖门自守的状态,这一次侯君集的事情,上一世也没有他的参与。 侯君集曾经被皇帝所命,向李靖学习兵法,但李靖对侯君集的评价很低。 臣之所教,足以制四夷矣,而求尽臣之术者,是将有他心焉。 侯君集野心很重,甚至是不臣之心。 正是因为如此,皇帝也就不再过问了。 所以这一次侯君集私取珍宝,纵兵大掠,李靖是不会对侯君集有什么好评价的。 这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但既如此,皇帝为什么还要让李靖参与呢? 难道,是因为他的变化? 李承乾的眉头不由得微微皱了起来。 “殿下,殿下。”贺兰楚石的声音在后方响起,李承乾下意识的回头,就看见贺兰楚石快速的朝他追来。 李承乾微微抬手,步辇立刻停下。 贺兰楚石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对着李承乾拱手上揖道:“殿下。” “贺兰啊,你怎么不回家了,陈国公府上怕是一团乱了吧。”李承乾看着贺兰楚石,神色诧异,他原本以为他会回家的。 “今夜归家,怕也是难得安宁,臣岳如今骤然入狱,安抚家中无用,想办法救臣岳才是正道。”贺兰楚石对着李承乾沉沉拱手,然后恳求的说道:“还请殿下指点一二。” 李承乾笑笑,贺兰楚石还是如同上一世的一样的求到了他这里。 不过想想也是,贺兰楚石如今是东宫千牛卫率,暗中他也替李承乾做了不少事情,明日,李承乾又要去参议,甚至拥有相当的话语权。 这个时候,不求他,求谁。 “贺兰,你是自己人,孤就不拐弯抹角。”李承乾轻轻敲敲扶手,然后说道:“你还记得贞观四年,卫国公灭东部突厥而归,最后被宋国公弹劾的事情吗?” 贺兰楚石微微一愣,随即思索着说道:“贞观四年,卫国公灭东部突厥而归,御史大夫、宋国公萧瑀劾奏卫国公治军无方,在袭破颉利可汗牙帐时,一些珍宝文物,都被兵士抢掠一空,请求诸司审查。” “之后,父皇训责卫国公,卫国公叩首谢罪,陛下便赦免了卫国公治军无方的罪责,并且加封他为左光禄大夫,等到了八月时候,卫国公被被擢升为了尚书右仆射。” 李承乾稍微停顿,然后低头看向贺兰楚石,说道:“贺兰,你将这件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陈国公,陈国公心中自然了然。” “多谢殿下。”贺兰楚石微微一愣,随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再度拱手。 “好了,赶紧走吧,过会宫门就要落锁了。”李承乾赶紧摆摆手。 “喏!”贺兰楚石感激的拱手,道:“臣告退。” “殿下!”李安俨走到了李承乾的身侧。 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说道:“走吧,回去,有什么事情回去说。” “喏!”李安俨微微一愣,看了远去的贺兰楚石一眼,转手招呼步辇起行,朝东宫而去。 …… 丽正殿中,李安俨倒上一杯热茶,然后小心的问道:“殿下,所以这一次陈国公真的只是虚惊一场?” 李承乾抬头看了李安俨一眼,面色淡漠的说道:“孤这么说,你信吗?” “不是这样吗?”李安俨愣住了,李靖当年不就是被萧瑀劾奏卫国公治军无方,然后认罪,隔上半年被封为尚书右仆射吗?李承乾轻轻摇头,说道:“当年卫国公是被弹劾治军无方,是袭破颉利可汗牙帐时,卫国公控制不住,导致一些珍宝文物被兵士抢掠一空,可如今陈国公呢?” “公破高昌也,私取珍宝;将士知之,竞为盗窃,公不能禁,乃为之纵容,三日方止。”李安俨的脸色一时间有些难看。 “其一,他私取宝物了。”李承乾看向殿外,轻声道:“攻灭高昌,高昌一草一木皆属于朝廷,尤其户部,你应该知道,为了这次的征伐,户部究竟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十万大军,征伐一年,等于天下三十万户,数百万人,一整年的收成全部折了进去。” 李安俨缓缓的点头。 “户部正等着高昌的收获来弥补这一年的亏空,若是陈国公做的不过分,那么说不定就没什么事情,但是他做的太过分了,户部看不下去,这件事情才发作,所以这事没那么容易完。”李承乾忍不住的摇摇头。 最一开始的时候,皇帝或许在给侯君集机会。 只要在户部的缴获审查中,侯君集没有大错,那么就是一场小风波。 李靖当年没有被重处,就是因为在攻灭东部突厥的时候,他没有收获任何的个人财富。 但侯君集不同,他贪财啊! “其二,是纵兵劫掠三日。”李承乾不由得冷笑,说道:“卫国公灭东部突厥时,不过是一些士卒,抢了颉利牙帐里的一些珍宝文物,这种事情是控制不住的,但是陈国公呢?” 李安俨面色微微有些难看。 “他纵兵劫掠了高昌整整三日,尤其还是在高昌归降之后。”李承乾忍不住快速的摇头,道:“若是他在高昌归降之前,就攻破高昌,三日时间搜捕高昌贵族;又或者,纵兵劫掠的时候,士卒劫的是高昌少数贵族,那样都好圆过来,但他……” “所以,陈国公这一次要倒大霉了吗?”李安俨面色认真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侧身看向李安俨,摇摇头,说道:“安俨,孤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件事情,最终的决定权在父皇手里,想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父皇心中早有成算,若是我们贸贸然动作,父皇就会重新将目光放在东宫的身上。” 李安俨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青雀的事情,我们好不容易才获得一点成算,若是再惹恼父皇,让他去扶持青雀,我们得不偿失了。”李承乾认真的摇头。 “是!”李安俨顿时凛然起来。 太子如今好不容易稳住朝野的风评,若是这个时候再惹恼陛下,陛下哪怕一个转向,东宫好不容易拢回的人心,就会再度崩溃。 要知道,皇帝对魏王的宠爱,那可是冠绝诸王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又会反复。 而且,皇帝的嫡子是三个,不是一个。 除了太子和魏王以外,还有一个晋王。 “对了。”李承乾轻轻的敲敲桌案,神色肃然的抬头道:“卢家的事情怎么样了?” “卢家?”李安俨稍微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赶紧说道:“卢家的事情,雍州府查了半个月都没能查出什么来,可偏偏就在卢家要放弃回范阳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雍州长史尹君却不愿让他们离开了。” “尹长史性子向来喜好较真。”李承乾轻轻低头,然后平静的问道:“之后呢?” “尚书卢左丞那边似乎也不愿意管,最后卢护的夫人要找东宫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卢护的父兄却死活不愿意,最后他们去找了大理寺。”李安俨轻叹一声,说道:“毕竟卢护生前最后的职司,是大理寺丞。” “也就是说,他们这几天会去大理寺了?”李承乾目光微微向上一瞥。 “是……”李安俨整个人愣住了,难以置信的看向李承乾道:“他们……这几天……应该每天……都去大理寺的。” “很好,传句话给贺兰,告诉他,陈国公的事情不管最后怎样,起码暂时的处罚少不了,让他每日多跑几趟大理寺。”李承乾说完,直接起身,然后朝着东宫后院而去。 “是!”李安俨缓缓的躬身。 只是他的目光盯着李承乾,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惊慌和不安。 太子,他很早就算到今日了吗? 突然之间,这一切让李安俨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一切真的好像,好像当年啊! 原来,一直以来最像皇帝的,从来就不是什么魏王,而是太子。 (本章完) 第58章 李泰:二郎,记得给陈国公府送年礼 第58章 李泰:二郎,记得给陈国公府送年礼 东宫,清晨。 晨光安静的铺在崇德殿的地面上,诡异的和整个大殿气氛融为一体。 于志宁目光轻轻扫过坐在对面的孔颖达,李百药,欧阳询和颜师古等人,所有人的脸色都十分的沉重。 刚刚大胜灭国而回,献俘太庙的宰相、兵部尚陈国公侯君集,转眼就被下狱。 亲眼看着这一切发生的他们,多少有些被吓到了。 于志宁侧身,看向坐在上首的李承乾,微微躬身,道:“殿下,今日陛下就要商议处置陈国公之事,不知道殿下打算如何?” 殿中东宫群臣同时看向了李承乾,眼神中带着一丝谨慎和好奇。 他们琢磨不透皇帝的态度,但是太子的态度,却是可以直接问的。 李承乾略微沉吟,然后说道:“私其珍宝,纵兵劫掠,两罪已经坐实,剩下的,无非就是在处置陈国公之事,关键在于一条,父皇允不允许以功抵罪。” 群臣顿时一惊,随即下意识的放松下来,他们怎么忘了,大唐是可以议功的。 八议之权,便是犯了谋逆大罪,也能通过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议宾来减免刑罚。 尤其侯君集还是刚刚立下灭国战功的朝中大帅。 李承乾一句话,东宫群臣对于眼下这件事情就有了大体的判断。 甚至这种判断会很快传遍整个朝堂。 李承乾目光轻轻扫过群臣,眼底闪过幽暗的光芒,他淡淡的开口道:“朝规有制,但也有另外一句话,功是功过是过,功不抵过,该当如何,就全在陛下手里了。” 殿中群臣莫名的一个寒颤。 于志宁稍微沉吟,小心点问道:“那么殿下如何以为呢?” 群臣忍不住的看向李承乾,李承乾微微摇头,说道:“孤以为,越是重臣,就越应该功是功,过是过,功要奖,过要罚,如此方能为天下表率。” 于志宁琢磨着李承乾的话,最后轻轻点头道:“殿下此言,倒是治国正道。” “多谢于师。”李承乾轻轻躬身致谢,然后直身说道:“但陈国公此事,最后终究是父皇考量,需要斟酌的东西就多了。” “是!”于志宁神色肃然起来。 这一切归于皇帝,就不是他们能够太考虑的了。 …… 魏王府。 “砰”的一声,茶杯在地面直接炸开。 破碎的瓷片,迸溅的茶水,直接打在了刚进门的房遗爱绯色长袍上。 “殿下!”房遗爱看着内室之中暴怒的李泰,赶紧跪下,认真的恳求道:“殿下息怒。” “息怒,息怒,长史被贬,叔父被斥责,本王被禁足,你让本王怎么息怒。”李泰重重的一掌拍在桌案上,眼中满是恨意,突然他转头看向房遗爱,眼神冷冽的问道:“二郎,人是你联系的,究竟怎么回事?” “殿下,臣找过那人了。”房遗爱也是一脸的咬牙切齿,然后叩首在地,说道:“臣原本在知道是晋王代替太子出城后,已经让他停手了,但他自己却不甘心,说是拿了钱就该办事,所以才安排人伏击了晋王,臣找到他的时候,他说那一定不会被让人发现,因为那动手的人,就不是他的人,那人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就什么都查不出来了吗,他也太小看苏定方了。”李泰忍不住的咬牙。 “殿下,这倒是不用担心,陛下已经就此事做过处置,没有会再查了。”房遗爱小心的看着李泰。 “但太子会查,相王会查,甚至舅父也会查。”李泰的神色凝重起来,赵国公长孙无忌,他的亲舅舅,尤其令李泰害怕。 想起长孙无忌,李泰忍不住的打了寒颤,他抬头看向房遗爱,冷声说道:“本王记得你说过,那人是个赌徒?” “是,他是金吾卫率,但是在外面欠了一大笔赌债。”房遗爱小心的看着李泰。 “他这是打算要长久勒索你了。”李泰转过身,看向身后书架上密密麻麻的书籍,面色凝重起来。 “殿下!”房遗爱顿时意识到了这里面的凶险。 “年底正是用钱的时候,他在年底应该会找你一次,你想办法将他带出城外……”李泰的话音在半空一飘,房遗爱立刻叩首道:“殿下放心,臣会处理妥当的。” 针对太子,他们没法用自己的人手,但针对一个千牛卫率,手段太多了。 李泰没有再问。 “陈国公的事情你怎么看?”李泰转过身,看向房遗爱。房遗爱深吸一口气,说道:“臣以为,陈国公虽然有事,但不会多重。” “嗯!”李泰满脸不解。 “陈国公两个罪名,私其珍宝,纵兵劫掠。”房遗爱稍微起身,神色认真的说道:“前者罪名太轻,后者罪名太重。” “太轻,太轻就不会处罚太重;太重,太重就不会处罚?”李泰诧异的看着房遗爱,不确定的问道:“你是这个意思吧?” “是!”房遗爱躬身,然后说道:“殿下,纵兵劫掠,有损大唐形象,陛下最是在意这一点,所以,他不会用这个罪名处罚陈国公的,但是私其珍宝,陛下也不会轻易饶了陈国公,他的宰相之位……” “吏部尚书总还在吧。”李泰认真的看着房遗爱。 “这个臣就推测不出来了。”房遗爱摇摇头,他虽然有些能力,但推测皇帝日后的动作,怕是连宰相都做不到。 “但不管怎么说,宰相之位没了啊!”李泰眯了眯眼,沉吟许久,才小心的开口说道:“父皇让本王好好的在王府编书,本王就哪里也不去了,不过马上就是年底了,王府宗室要准备送往各家王府,各家国公府的贺礼……二郎,不要有遗漏。” “喏!”房遗爱沉沉叩首。 …… 承天门前,步辇落下。 李承乾刚要起身,于志宁的声音就低响了起来:“殿下,能帮陈国公一把,就帮他一把吧,他……毕竟是国之重臣。” 看着于志宁认真的模样,李承乾轻轻点头,说道:“此事孤心里有数,不过于师,其实此事,不在孤,不在皇帝,而在陈国公自己身上。” 于志宁微微一愣 李承乾一句话说完,已经从步辇上站了起来,朝着宫内走去。 他难得的说了一次真话。 …… 两仪殿中,午后的光芒笔直的射入殿中,反弹而起的同时,也照亮了大殿之内。 皇帝坐在御榻之上,李承乾跽坐在丹陛之下。 房玄龄坐在左侧最上首,后面是高士廉,杨师道和御史大夫韦挺。 长孙无忌坐在右侧最上首,后面是魏征,李靖和起居郎褚遂良。 李世民坐在上面,冰冷的目光看向左右群臣,群臣齐齐俯首。 最后,李世民看向房玄龄,面无表情的问道:“梁国公,今日,三司会审如何?” “他承认,自己是拿了一些东西,但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还有纵兵劫掠,更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房玄龄抬头看了皇帝一眼,然后继续说道:“他认为,是有人嫉妒他立功,故意陷害他的。” 御榻之上的皇帝立刻冷哼两声,但也仅是冷哼两声。 李承乾目光微微一挑。 轻罪往轻了说,重罪干脆说没有,侯君集可真是琢磨透了皇帝心思,但…… “不过详查之下,有问题的不只他一人。”房玄龄目光看向对面的长孙无忌和魏征,然后无奈的说道:“还有行军总管薛万钧,御史详查之后,弹劾他抢夺高昌民女,不过这事还没有查清楚……” “这话不对吧。”长孙无忌突然打断了房玄龄,淡淡的说道:“被薛万钧抢的两个高昌民女如今就在长安,是与不是,一问便知。” 李承乾诧异的抬头,看向长孙无忌。 今日房玄龄和刑部,大理寺,御史台的鞠问,上午才结束,这才下午,长孙无忌便不仅得到了消息,还查到了实据? “臣觉得不妥。”魏征这个时候开口,看向皇帝说道:“臣闻‘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如今让我朝大将军与亡国妇女对辩朝堂,若是为真,切不论薛万钧颜面如何,这但让诸国日后如何看我大唐。” 李承乾平静的坐着,魏征听起来是在变相替薛万钧脱罪,前世他还以为是魏征改了性子,但实际上恰恰相反。 魏征这句话,实际上已经从根上断了薛万钧的前途。 还有之前的长孙无忌,长孙无忌看似是在逼薛万钧认罪,但实际上却是在救他。 反而是房玄龄,这家伙可不是好人啊。 薛万钧抢了高昌民女,那么侯君集抢了没有? 李承乾心里知道答案:抢了。 皇帝应该也是知道的。 (本章完) 第59章 死不认罪侯君集 第59章 死不认罪侯君集 两仪殿中,魏征抬头看向皇帝,继续劝道:“若详究诸事,实则所得者轻,虚则所失者重。 昔秦穆饮盗马之士,楚庄赦绝缨之罪,况陛下道高尧、舜,而曾二君之不逮乎!” 李世民下意识的微微颔首,点头赞许。 李承乾略微沉吟,两件故事便立刻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秦穆公的马被百姓盗食,他不因几匹马而责罚盗马百姓,这说的是侯君集的私取珍宝之事。 楚庄公的大臣调戏他的妃子,妃子折断了大臣的帽缨,楚庄公就让所有大臣全部把帽缨摘下来,不追究这件事。 这说的是薛万钧抢高昌民女的事情。 同样也是在建言皇帝,干脆就将那两个高昌民女赐给薛万钧算了。 薛万钧的事情解决了,侯君集的责任自然也就没有了。 关键还在侯君集身上。 这两件事表面上责任都很轻,轻易就可以脱罪,但纵兵劫掠这件大责,魏征一个字也没提。 …… 李承乾平静的正坐在丹陛之下,低着头,细细的琢磨着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这三个人的言辞。 在侯君集和薛万钧的事情上,他们每个人,在每个人和每件事上,都有不同的看法。 就比如魏征,他不喜欢薛万钧抢民女之事,但是为了大局,他会选择放薛万钧一马,但却又狠狠的刺他一刀。 这让皇帝每看到薛万钧,就能想到他强抢民女的事情。 日后不把他发配到远远的才是怪事。 至于侯君集的事情,魏征的意思大体也一样,一切为了大局着想,这个是前提。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也是一样,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 不过每个人也都在救人和坑人的同时,将自己摘出来。 前世的李承乾根本听不出这些老狐狸话里的隐意,如今才算听出了一些。 …… 皇帝心中琢磨着魏征的态度,然后看向李靖和李承乾,稍微沉吟片刻后,李世民最后看向了李靖,问道:“卫国公如何看此事?” 当年,侯君集奉李世民之命,向李靖学习兵法,然每到关键精妙之处,李靖却绝口不提,轻松带过。 侯君集奉旨求教的,察觉之后,心中不满,随后便告发李靖有谋反之意。 皇帝询问李靖,李靖却说:今中夏乂安,臣之所教,足以安制四夷矣。今君集求尽臣之术者,是将有异志焉! 李靖之能皇帝自是心知,侯君集想做第二个李靖,皇帝第一个不答应,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但自那之后,两人便不再往来了。 朝臣之中,更是传言两人有仇。 李靖平静的抬头,然后面色郑重的拱手上揖的看向李世民,声如洪钟的说道:“陛下!” 李承乾的脸上不由得现出一丝难受。 李靖的声音很高,甚至在整个两仪殿不停的回响,甚至让人疑惑,他这些人怎么会被闲置? “陛下!”李靖抬头,直直的看向皇帝,认真的说道:“臣听梁国公所说,陈国公私藏财宝之事应该是确有其事,甚至不是小小的取了一两件,而是取了不少,这件事情,臣看,就依律处置好了。” 私藏财宝,群臣微微皱眉,若真是依律处置,那就重了。 李靖转头看向房玄龄,再说道:“至于说纵兵劫掠,还达到三日,臣对此事是有疑问的。” 房玄龄看了皇帝一眼,李世民轻轻点头。 房玄龄这才看向李靖说道:“卫国公有疑问,但请直讲。” “纵兵劫掠,军无纲纪,依律当以重处。”李靖看着房玄龄,道:“依照梁国公所言,此事当以不假,但臣想不明白,侯君集军中宿将,军律森严,他并非不懂,若是劫掠一日,那么自是约束不住,但劫掠三日,怕就是故意纵兵,臣不懂他为何如此?” 李靖抬头,看向李世民,拱手上揖道:“故而臣想问一问侯君集,他是否有因,若是此因能够解释,便当以轻罚。” 轻罪重罚,重罪轻罚。这就是李靖的态度。 皇帝轻轻点头,斟酌许久之后,才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此事你如何看?” 李承乾微微一愣,此刻殿中还有高士廉,杨师道两位宰相,还有韦挺这个御史大夫,不问他们直接问自己吗? …… 李承乾略微沉吟,随后谨慎的说道:“父皇,儿臣也倾向赞同卫国公之言,如今诸事,陈国公全部否认,但事实俱在,有些事还需当面听他承认,如此,儿臣有些话才好问一些。” “你也是觉得他隐瞒了什么?”李世民微微点头,一副了然的神情。 侯君集有些贪财,这一点李世民心中知晓,但抢夺如此之重,让他也有些难以置信。 甚至在早先收到御史弹劾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不信。 所以才会先让户部清点,待到户部确认之后,他压抑许久的怒火才爆发。 还有纵兵劫掠之事,若是说像李靖当年的,只是约束不足,那么稍作惩罚,也就是了,但如今是实实在在的纵兵劫掠三日。 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传陈国公,朕要亲自见一见他,问问他,究竟为什么这么做?”李世民神色冷冽起来。 “喏!”张阿难立刻拱手,然后快速后退而出,转身传旨。 魏征坐在位置上,看了皇帝一眼,然后低下头。 低头的瞬间,他轻轻的掠过李承乾。 他才琢磨着李承乾的话。 有些话要问,什么话? 听太子之言,他也是认定侯君集私藏珍宝,纵兵劫掠之事,但如何处置,却是要看原因。 李靖也是一样的态度。 魏征强忍住没有去看皇帝,他怎么有种感觉,皇帝非常有兴趣看卫国公和太子作出相似的回答。 …… “踏踏踏……”沉重的脚步声自殿外传来,李承乾忍不住的抬头。 一身紫色长袍,衣着凌乱,头发散乱,甚至还有一根秸秆挂在头发之间,侯君集就这样的走入太极殿。 “哼!”皇帝轻轻一声冷哼,侯君集这么故作可怜的模样,怎么可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罪臣侯君集拜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侯君集终于在殿中跪下,沉沉叩首。 李世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侯君集:“你现在终于知道要认罪了。” 侯君集跪倒在地上,只是叩首,但却不说话。 这一瞬间,李承乾,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几人都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 只有李靖,平静的低头。 “卫国公说你是军中宿将,不会轻易做那劫掠之事。”李世民身体微微前倾,道:“太子也有疑问,朕便想,你当年好歹跟朕在战场上一起出生入死的,朕的规矩你也是知道的,如何会在这一次直接无视朕,行此乱为之事? 朕现在给你机会,你说。” 侯君集低头之间,脸上终于长松了一口气,然后他面色郑重起来,沉沉叩首,然后开口道:“陛下,此中之事,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继续。”皇帝的声音很冷淡。 “征伐高昌,最大的问题,便是通过二千里沙漠之地,地无水草,寒风如刀,热风如烧,补给艰难。”侯君集微微摇头,道:“便是高昌麹文泰也未曾想到臣能率大军快速杀入,然而实际上,臣还有军中诸将士,也多有支撑不下之时。” 李世民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臣许诺诸军,只要拿下高昌,便有美酒美食,无数军功在等着他们。”侯君集微微苦笑,说道:“美酒美食,臣做到了,但是军功……臣灭高昌二十一城,军中秋毫无犯,乃至高昌城,臣劝降,麹智胜不降,臣便大军攻城,原本以为如同以往之事,谁能成想,投石车不过发了几轮,他竟然降了。” 殿中的群臣瞬间都感觉有一口气堵在那里。 “军中士卒眼看着要立功了,但却被突然打断……臣当时也没有察觉,只觉得没有损伤便拿下高昌城是一件好事,然而等到臣一觉醒来之后,一切已经乱了。”侯君集无奈的摇摇头,说道:“臣竭力控制,终于在当天控制住了大局,第二天几乎已经没什么了,士卒虽然乱过,但说起来不过一日,何至于三日之久。” 侯君集解释完,殿中群臣,长孙无忌,魏征,房玄龄,甚至李承乾,全部都是漠然的面无表情。 丹陛之上,李世民轻叹一声,再度问道:“那么你呢,你私取的那些财物呢?” (本章完) 第60章 不愿担罪侯君集 第60章 不愿担罪侯君集 “陛下!”侯君集再度叩首,无比冤枉的说道:“克高昌之后,臣的确取过一些珍宝,但不过三五样而已,也不怎么值钱,至于剩下的,都是军中将校自己送上来的。” 李承乾微微低头,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冷嘲。 “军中混乱,你没有想着收拾,而是接受了军中将校的贿赂。”皇帝的眼神终于彻底的冷了下来。 “陛下!”侯君集抬起头,声音沉痛的看着李世民说道:“陛下,因为高昌突然而降,军中士卒所获的战功根本就不够,虽说是灭国,但在军功册上所记录的,详细到每员士卒的战功,和原本预计相差太大,这种情况,臣若是强行收缴他们手里的金银,士卒会哗变的。” “说你!”李世民重重的敲了敲身前的桌案。 侯君集这才稍微松了口气,然后说道:“臣有罪,臣之所以接受那些金银珠宝,是因为军中将校说,若是臣不拿,他们就没法拿,他们不拿,士卒们就没法拿,军心不安,恐怕臣连回朝都难。” 丹陛之下,李承乾竟然的抬头,侯君集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熟悉。 “至于臣的那些金银,臣其实已经打包好了,准备等到宴席结束之后,私下敬献陛下,同时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侯君集再度低下了头。 李承乾扫了侯君集一眼,眼神冰冷的可怕。 前世,他怎么就被这番鬼话给骗了呢,明明是他侯君集自己忍不住的贪了财宝,手下人才有样学样,他自己也根本没想着控制,最后是士卒自己觉的不好意思才收手的。 殿中听出其中猫腻的群臣,全部都坐在那里默默不语。 不要问他们是怎么听出来,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杨师道都有相当的军中履历,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战场上士卒的缴获的确不足,可以拿高昌投降之后财富进行弥补。 这种事情,你只需要一封奏本六百里加急送到长安,皇帝立刻就会照准的。 但是你侯君集没有。 …… “原来如此。”皇帝的神色放松了下来,摇摇头,转身看向一侧的李承乾,平静的说道:“太子,你不是有话要问吗,陈国公说他只是不忍士卒征战无获,军心不稳,这才在军中稍微松懈的,你认为如何?” “儿臣……”李承乾侧身拱手道:“父皇,儿臣认可前半句,不认可后半句。” “哦!”李世民顿时诧异起来,看向李承乾问道:“你说。” “这一战,军中士卒的收获的确没有达到预期,可是父皇这里不也是这样嘛,这一战原本的目的,是西突厥的阿史那·欲谷,他逃了,高昌降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所以,儿臣想问一下陈国公。”李承乾转身看向侯君集,问道:“陈国公,这种情况下,你选择了纵兵劫掠,作为大军主将,这无可厚非,但……” 李承乾声音瞬间冷冽起来,盯着侯君集,愤怒的说道:“但你是吏部尚书,你参知政事,你是宰相,这种情况下,你难道只有这么一个办法吗?” 侯君集顿时惊讶的抬头,看向李承乾,他想要说些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能说出口。 一侧的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杨师道等人,看到侯君集这副面孔,心底都不由得闪过一丝不屑。 就这,还要从吏部尚书进位侍中,做梦。 御榻之上,皇帝的声音再度平静的响了起来:“太子,这种情形下,你有什么办法?” 李承乾平静的转身,微微拱手道:“父皇,儿臣以为,在那种情况,可以在高昌寻一块肥沃的土地,然后发于军中士卒,毕竟日后,高昌还是需要镇守的,若是能给士卒一定的土地,既奖赏了军中士卒,同时也为未来省了一定粮草。” “但高昌国的土地不值钱。”李世民身体微微前倾,饶有兴致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拱手,说道:“或许亦可让士卒在获得田地之后,回长安将地契卖给官府,官府可以以关中地价回收,如此,前线的士卒可暂时安心,危机可解。”李承乾出了一个曲折的馊主意。 “不够。”李世民摇头,淡淡的说道:“军中士卒数千里征伐,披肝沥胆,出生入死,图的不就是军功和现成的缴获吗,军功不够,现成的缴获没有,军心动荡,军前立刻就要出事。” 殿中群臣沉默了下来。 “父皇,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由军前大将直接六百里加急上奏中枢,用高昌国库中的金银来赐予士卒。”李承乾肃然拱手。 “本该如此,但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李世民冷眼盯向了侯君集。 侯君集立刻沉沉的叩首在地,一言不敢发。 “太子,你说,还有什么办法?”李世民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李承乾。 “高昌向来出产赤盐,还有白盐,贵于黄金。”李承乾很谨慎的开口。 “士卒未必愿意接受,而且采盐需要时间,士卒未必等得及。”皇帝依旧冰冷的摇头。 李承乾最后抬头,拱手道:“那么便只能委屈陈国公,自己承担罪责,以交河道行军大总管,吏部尚书,参知政事的身份,代用朝廷的名义,取出高昌国库的金银赐予士卒。” “还是违律啊!”侯君集下意识的说了一句话。 “但也好过你纵兵劫掠。”李承乾猛然转头怒喝,侯君集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 李承乾轻轻冷笑,然后继续说道:“陈国公,难道你真的认为,士卒收获不足的事情,父皇……”“够了。”李世民突然打断了李承乾,李承乾立刻住口,然后对着丹陛之上轻轻拱手:“儿臣有罪。” 皇帝摆摆手,说道:“事情已经如此,太子,若是依你之意,该当如何处置?” “父皇,从儿臣来看,陈国公是一名合格的大军统帅,但在理政上,依旧不足。”李承乾抬头,认真说道:“所以儿臣建议,免掉他的吏部尚书,参知政事,贬任地方去做一任刺史吧,什么时候理政合格了,再调回来。” 李承乾最后一句说的很重,房玄龄,长孙无忌,还有魏征,全部都忍不住的微微皱眉。 只有李靖惊讶的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后缓缓的低头。 …… 大殿之中,李世民沉吟许久之后终于抬头,目光看向侯君集,问道:“陈国公,你自己说呢?” “臣……臣……”侯君集几次要开口,但最后都被咽了回去,他沉沉的叩首,艰难的说道:“陛下,臣有……” “来人,来人!”皇帝骤然暴怒,对着殿外高声喊道:“来人,把侯君集扔回大理寺,让他永远都烂在里面。” “陛下!”侯君集难以置信的抬头,喃喃的说道:“陛下,我有功!” “我告诉你,陈国公,这天下之间,立功,立大功的将领多的是。”李世民死死的盯着侯君集,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程知节,尉迟敬德,哪个不比你强,你若是你后还不自省,就永远都烂下去吧。!” 侯君集脸色难看的低下。 “还不退下!”皇帝冷喝一声,两名金吾卫已经站在了侯君集的身侧。 “喏!”侯君集这才缓缓的拱手,然后退了出去。 等到侯君集的彻底离开之后,一侧的长孙无忌这才开口道:“陛下息怒,陈国公只是一时想不明白。” 李世民身体缓缓的靠后,然后看向李承乾说道:“太子说的没错,侯君集的确不适合做宰相,是朕操之过急了。” “陛下,那么陈国公之事,该当如何处理?”房玄龄开口,看向皇帝。 “先让他在大理寺住上半个月再说。”皇帝依旧怒火不消,片刻之后,他抬头说道:“不论什么原因,陈国公私取珍宝,无法约束军纪的事情,是不容抹消的,先免了他参知政事之职。” “喏!”群臣齐齐拱手,这是应有之意,出了这种事,侯君集怎么可能继续做宰相。 “半个月之后。”李世民脸色为难起来,摇摇头,说道:“让他以吏部尚书,守雍州长史吧,好好的学会处政,至于雍州长史尹善,升御史大夫。” 御史大夫韦挺顿时抬头。 李世民的目光也看了过来,他摆摆手,说道:“韦卿授银青光禄大夫,先行黄门侍郎吧。” “喏!”韦挺立刻神色振奋的拱手。 侯君集原本将要以军功从吏部尚书升侍中,但是现在他出了事,连参知政事都保不住了,更别说是侍中了。 难道这个位置会便宜了黄门侍郎刘洎? “至于薛万钧,算了,朕原本想授他蒲州刺史的,现在远调平州,任平州刺史。”皇帝的眼神中是明显的厌恶。 “喏!”群臣齐齐拱手。 …… 大理寺前,侯君集一步步的从宫城之中走了过来。 现在他的终于明白,自己早先皇帝询问时,那一瞬间的犹豫,坏了事。 太子要免掉他的吏部尚书,参知政事,贬任地方去做一任刺史,似乎并不是要害他。 侯君集想起女婿贺兰楚石转告太子的话,神色就不由得凝重起来。 “岳丈!”一声呼唤,侯君集抬头,就看到一身红衣金甲的贺兰楚石从对面快步走了过来,搀扶住他,同时问道:“今日事情如何了?” 侯君集略微沉吟,说道:“卫国公当年,是左光禄大夫闲散半年,然后再升任尚书右仆射的吧?” “是!”贺兰楚石点点头,说道:“太子的意思,是让岳父不要着急……” “你们不能这样。”突然一阵喧哗声从侧畔传来。 侯君集下意识的转身,就见一老年一中年,两父子正在大理寺门口争执着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眼角余光突然扫到身侧的贺兰楚石,已然变了脸色。 (本章完) 第61章 他要是听劝,他就不是侯君集了 第61章 他要是听劝,他就不是侯君集了 大理寺监牢深处,没有人们想象的阴森,反而是出乎意料的干净。 侯君集目光扫了一眼几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最后平静的走入自己的监牢之中走下。 贺兰楚石跟着走进,身后的大理寺狱卒这才将监门关上。 侯君集走到监牢内侧的木榻上坐下,然后才看向一侧倒水的贺兰楚石问道:“贺兰,今日那两人,是什么来历?” “岳丈!”贺兰楚石转过身,将水碗递给侯君集,然后站在一侧,叹声说道:“那两人是故东宫太子仆丞卢护的父兄,卢护在上月初亡故,太子还曾经亲去祭拜。” “还有什么。”侯君集听的出来,贺兰楚石隐瞒了许多,他立刻眼神就冷峻了起来。 “唉!”贺兰楚石轻叹一声,拱手道:“岳丈,此事本不当对外乱言,但今日碰到了,小婿就稍微说说,岳丈也就随便听听。” “你说。”侯君集认真起来。 “今年三月,太子春猎,不慎跌落马下,摔折了腿,然后将养半年,这才逐渐好转。”贺兰楚石说着,侯君集微微颔首。 他昨日回京,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太子率百官在金光门外迎接,但太子却因病没去,换成了魏王李泰,然后到最后,魏王竟也没有露面,反而换成了晋王李治,这里面的风波顿时就让侯君集嗅到了玄武门的味道。 大军征伐之事,是大军征伐的事情,可朝中若是起了玄武门,谁都要倒霉。 这点根基的事情,侯君集也懂得分寸的,而且他相信,就算他再怎么做错事,皇帝都不会重罚他的。 他依旧相信。 再怎么说,他侯君集也是从秦王府一路杀出来的玄武门功臣。 收回心神,侯君集继续问道:“然后呢?” “太子伤势好转之后,某一日,太子前往立政殿探望晋王和晋阳公主,就在那一日,卢护在看管木垛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木垛坍塌,一下子就砸断了卢护的两条腿。”贺兰楚石面色谨慎,然后说道:“有传言,是太子殿下怀疑是卢护致他失足,所以才暗使手段……” “这不可能,一个太子仆丞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胆子去谋害太子。”侯君集忍不住的摇头,说道:“除非他的背后……” “所以,卢护死了。”贺兰楚石打断了侯君集的话。 侯君集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因为卢护断腿所以东宫的太子仆丞位置空缺,又因为太子仆也同时空缺,所以陛下就将太子仆和太子仆丞全部补缺,同时卢护调任大理寺丞,所以卢护回家之后身亡,大理寺的人便开始调查。”贺兰楚石简单的说了一遍。 “大理寺的人应该能查出什么吧?”侯君集看向贺兰楚石,说道:“孙伏伽这个大理寺卿还是很合格的。” “或许吧。”贺兰楚石微微摇头,说道:“卢护头七那日,太子亲往祭祀,夸赞卢护和范阳卢氏忠勇,而就在当日下午,卢护的表兄,长安县丞崔千被杀。” “又被灭口了?”侯君集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脑海中同时涌现出了朝堂的几位宰相。 “最后,这件案子,以卢护和崔千争抢高丽婢而定案,到此为止。”贺兰楚石轻叹一声,说道:“本来此事已经了结,但就在卢护的家人护送他的遗体返回范阳的时候,有人去假做盗匪,冲翻了他的棺椁,同时在里面搜检了一番,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但也不知道找到了没有……” 贺兰楚石莫名的沉吟下来,随即他很快回神,然后低声说道:“那些盗匪选的位置很巧妙,恰好在卢家人刚刚离开雍州,进入华州边境之际,不过因为卢家人后来逃跑时,又回到了雍州地界,所以这事最后就归雍州管。” “既然是雍州的事情,他们怎么闹到大理寺来了?”侯君集放下了手里的水碗。 “雍州府什么都没能查出来,卢家人不愿意了,要送卢护的遗体回范阳安葬,毕竟现在四七都过了,眼看五七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雍州尹长史就是不愿意放人,所以卢家人就来找大理寺,毕竟卢护最后的官职是大理寺丞。”贺兰楚石耸耸肩。 “他们不敢去找东宫,所以来找了大理寺。”侯君集轻轻点头,他明白,便是卢家人自己也知道,这里面有猫腻。 “但大理寺也不理!”贺兰楚石无奈的摊了摊手。 “太子。”侯君集抬头,看向贺兰楚石问道:“这件事情太子做什么了没有。” “没有,自从卢护头七之后,太子殿下就没有再关注了,最近一直都在编修《考工志》。”贺兰楚石稍微停顿,说道:“还有便是迎接岳丈之事。” “所以说不是太子做的。”侯君集面色沉吟起来,自言自语的说道:“难道卢护的身上,还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不成?” 侯君集敏锐的感觉到,自己似乎把握到了某样很重要的东西。 太子,或者是坑害太子的那个人。 只要找到这件东西,不管是太子,还是害太子的那个人,侯君集就都有了在其中权衡的筹码。“贺兰,你盯住卢家人,不要让他们离开长安!”侯君集抬头看向贺兰楚石。 “喏!”贺兰楚石拱手,他心中隐隐明白,为什么雍州长史尹君和他的岳父,不愿意卢家的人离开东宫了。 “好了,你回家吧。”侯君集松了口气,然后说道:“回去告诉家中,为父无事,另外,替为父带句话给太子,今日太子救护之情,侯君集记下了,可惜他自己当时太蠢,什么都没有领悟。” “岳丈。”贺兰楚石担忧的看向侯君集,他不知道如今究竟是怎样了。 “回去吧。”侯君集摆摆手,贺兰楚石这才拱手,然后起身,走到了牢门前。 外面的大理寺狱卒赶紧过来,帮贺兰楚石打开牢门。 贺兰楚石抬头,再度对侯君集拱手,然后才转身离开。 …… 腊月十五,大理寺狱。 “……免陈国公君集参知政事之权,着以吏部尚书,守雍州长史,勘磨品行,以守持正,卿之所行,朕时刻望之,勿要懈怠,勿要令朕失望,钦此。” “臣侯君集领旨谢恩,陛下万寿无疆,福年永存!”侯君集沉沉的叩首,声音哽咽。 “陈国公请起吧。”张阿难将圣旨递到侯君集的面前,同时低声说道:“陈国公,陛下还有口谕。” 侯君集下意识的抬头。 张阿难凑近,压低声音说道:“陛下口谕,雍州必须吏治清明,清诉净狱。” 侯君集惊讶的看向张阿难,张阿难已经将圣旨放在了他的手里,退后一步道:“陈国公,老奴先回宫了。” “送张监。”侯君集赶紧站起来,对着张阿难认真拱手。 张阿难点点头,然后转身回宫去了。 “岳丈!”贺兰楚石走上前,低声说道:“以吏部尚书,守雍州长史,这事除了开国时,多少年没有过了。” “这是陛下大恩。”侯君集看向贺兰楚石,说道:“你回去,替我问太子一声……” …… 崇教殿中,李承乾听完贺兰楚石所说,惊讶的抬头:“卢护的家眷还在长安,他们没有将卢护的遗体送回到范阳去吗?” “没有。”贺兰楚石低头,嘴角微微抽搐,然后拱手道:“出了事,雍州尹长史不肯放人,大理寺孙寺卿又不愿意管,所以就一直拖着。” “这件事。”李承乾沉吟许久,然后摇摇头,认真的说道:“卢护的事情已经了结,接下来的事,东宫不会再去过问,转告陈国公,请他也不要过问,而且父皇让他去雍州府,也不是去过问东宫的事情的,这对他没好处。” “喏!”贺兰楚石神色郑重起来。 “还有,转告陈国公,孤原本希望他能够去远一些的地方任刺史,比如蒲州,比如兰州,或者是代州,没想到父皇让他任雍州长史,而且还留着他的吏部尚书……”李承乾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片刻之后,他才抬头道:“转告陈国公,小心行事。” “喏!”贺兰楚石这下面色彻底凝重起来。 “你去吧。”李承乾轻轻摆手。 “臣告退。”贺兰楚石拱手,然后退了出去,之后,便大步的朝着东宫之外而去。 这个时候,李安俨面色肃穆的从侧殿走入,站在李承乾身侧,拱手问道:“殿下,这事陈国公会听劝吗?” 李承乾淡淡的抬头,说道:“他要是听劝,他就不是侯君集了。” 李安俨神色顿时古怪起来。 (本章完) 第62章 找监察御史李义府一起去 第62章 找监察御史李义府一起去 雍州官廨,庭院空荡。 后堂,侯君集正坐在长榻上,右手按在卢护一案的卷宗上,轻轻敲击。 听完贺兰楚石所说,侯君集疑惑的抬头问道:“太子说,这件案子不用查了?” “太子说,这也是陛下的意思。”贺兰楚石说着,忍不住的看了一眼堂外。 “放心,后堂已经被我的亲卫围了起来。”侯君集摇摇头,然后看向眼前的卷宗,沉吟片刻,还是将它放在了最后。 贺兰楚石终于松了口气,然后继续说道:“太子说,这件案子已经了结,东宫不会再过问,希望岳丈也不要再过问,这对岳丈没有好处。” “太子。”侯君集琢磨着太子的名字,这一次回京,太子给他的惊喜是真的够大的。 轻轻点头,侯君集又问道:“太子还说什么。?” “太子说,他原本希望岳丈能去更远一些的地方任刺史,比如蒲州,比如兰州,或者是代州,没想到陛下让岳丈任雍州长史,而且还留着岳丈的吏部尚书……”稍微停顿,贺兰楚石低声说道:“殿下让小婿转告岳丈,小心行事。” 侯君集轻轻点头,仔细的琢磨着李承乾的话,随即有些自嘲的说道:“贺兰,你看到了吧,有的人虽然表面上对你言辞激烈,但实际上却是希望你好的,有的人,明面上对你很好,但是,他却亲手扼杀了你的前路。” “岳丈,小婿有些听不明白。”贺兰楚石下意识的说道。 “免去我的吏部尚书,就等于高昌那件事彻底了结。”侯君集抬起头,看向堂外道:“大唐以军功立国,蒲州,兰州,代州都靠近边境,以我的能力,一年之后就能重新杀回长安,重新坐上兵部尚书和吏部尚书的位置,而且很稳。” 贺兰楚石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如今,你岳丈我虽然还留着吏部尚书的位置,但实际上吏部的权力,我能插手的很少。”侯君集的目光收回到堂内,雍州官廨的后堂,他轻轻摇头,说道:“雍州虽然是天下帝都,但这里最重要的,是求稳,但求稳,就难出成绩。” “岳丈,陛下说是要勘磨品行,以守持正……”贺兰楚石的话说到一半,就被侯君集冰冷的目光逼了回去。 侯君集轻轻摇头,说道:“他还说,他会时刻看着我呢!” 侯君集忍不住咬牙切齿。 话说的好听,让他继续任他的吏部尚书,还兼任雍州长史。 看起来极为的重视,但实际上,却是在死死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甚至是将他放在满朝文武百官的视线之下,稍有行差踏错,弹劾立刻就会来。 到时候,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那些老家伙,一个也不会放过他。 甚至明面上帮他说话,但暗地里却不停的拱火。 皇帝那个人的性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表面宽仁,内里刻薄。 看看薛万钧,因为两个女人被发配到了平州,都快到辽西了, “与其这样,真的还不如到西北再搏一搏。”侯君集忍不住的摇头,越是在皇帝的眼前晃荡,那些事情就越会不停的刺激他,反而不如离开,时间一长,他就会忘掉。 偶尔想起,反而会想念,那才是侯君集的机会。 “岳丈!”贺兰楚石在一旁听着,一阵心惊肉跳,太子的话,没有这个意思吧。 “无妨,不过就是小心行事。”侯君集摆摆手,说道:“好了,你回去吧,转告太子一声,他的话,我记住了。” “是!”贺兰楚石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拱手道:“那么岳丈,小婿先回去了。” “我这段时间会多在这里,家里你多照顾一些。”侯君集微微抬头。 “喏!”贺兰楚石脸色不由得一跳,随即拱手道:“小婿告退。” …… 等到贺兰楚石的背影彻底的消失在视线当中,侯君集这才猛然抬起右手,然后重重的一拳砸在桌案上。 “砰”的一声,巨大的震动让桌案上的卷宗都震了起来。 与此同时,两本奏章也出现在了侯君集的眼前。 侯君集咬着牙再度打开曾经开过一遍的奏本:“臣岑文本有奏:高昌昏迷,陛下命君集等讨而克之,不逾旬日,并付大理。虽君集等自挂网罗,恐海内之人疑陛下唯录其过,而遗其功也。臣闻命将出师,主于克敌,苟能克敌,虽贪可赏;若其败绩,虽廉可诛。是以汉之李广利、陈汤,晋之王濬,隋之韩擒虎,皆负罪谴……” “自挂网罗”,“唯录其过”,“唯录其过”,“虽贪可赏”。 李广利、陈汤,王濬,韩擒虎,那是些什么人。 李广利,才能平庸,屡战不胜,就因为他妹妹是汉武帝宠妃,所以才一直领军,但最后,却因为事涉谋储,好不容易前线大胜,却又突然转败,七万儿郎死于草原,李广利反而叛国投了匈奴,最后自己被满门抄斩不说,匈奴人也没有放过他。 汉武帝征和四年,李广利被匈奴单于杀死祭神。 陈汤,西汉大将,虽然贪财,但也是令匈奴称臣,喊出“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强人,最后因功被嫉,罢为平民,极尽流放,最后被迁回长安而死。 王濬,出身世家,博学多闻,容颜英俊,多谋善战,以晋灭吴,天下一统,但被上司嫉妒诬告,为避猜忌,纵情享受,才得善终。 韩擒虎,李靖娘舅,平定南陈,活捉了陈叔宝,使天下一统,但却被人状告放纵士兵,祸污陈宫,虽然没有怎么样,但之后,就调任凉州,做了凉州总管,三年而亡,年五十五。 可他侯君集呢,才四十岁啊!岑文本的这本奏章里,满眼都是他侯君集的过错,而皇帝却宽宏大度的原谅。 “虽贪”,“贪求”,“使贪”,“贪者”,“贪愚”,一个“贪”字,出现了五次。 还有“过”,“罪”,“利”,“非清贞之臣”,几乎要将他的罪名钉死。 这让侯君集这个从来不愿认错的人,痛苦的发狂。 …… 侯君集冷笑一声,翻开第二本奏本:“臣魏征有奏:在朝群臣,当枢机之寄者,任之虽重,信之未笃,是以人或自疑,心怀苟且。陛下宽于大事,急于小罪,临时责怒,未免爱憎……若任以大官,求其细过,刀笔之吏,顺旨承风,舞文弄法……” 侯君集脸上的冷笑消失。 魏征虽然根本是在替他求情,但实际上,却也是要他认下这个小罪。 他侯君集若是愿意认罪,又何至于今日。 魏征是个好人,但是皇帝的回复却是“朕虽平定天下,其守之甚难”。 难,谁是难,他侯君集呗。 不知不觉间,侯君集的脸色再度变得阴冷晦暗起来。 …… 翻开眼前的卷宗,看着雍州府关于卢护和崔千一案的判定,侯君集沉吟许久,最后忍不住的摇摇头。 卢护、崔千,这件事情明显是还有首尾,但是如果连尹君那种人都查不明白,侯君集这种半吊子就更难查。 更别说还有皇帝在上面盯着。 卢护,太子……太子,卢护…… 太子? 这件事是在构陷太子,那么是谁呢,当然是魏王。 晋王。 侯君集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半个月前李治在他的身侧被人袭击的事情。 不,那不是袭击李治,而是要对太子下手。 魏王。 侯君集的脸上忍不住的露出来笑容,他抬起头,看向堂外,高声道:“来人,去叫左金吾卫中郎将苏定方过来。” “喏!”堂外声音终于响起。 …… “……殿下,出事了。”李安俨脚步匆匆的步入崇教殿,殿中正在和于志宁、张玄素商讨政务的李承乾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殿下,要么老臣先回去?”于志宁微微拱手,就要告辞离开。 “不必,于师。”李承乾摆摆手,然后看向李安俨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殿下。”李安俨稍微看了于志宁一眼,然后还是认真的说道:“殿下,盩厔县发现一具金吾卫率的尸体。” “金吾卫的事情,你找金吾卫去处置,而且那是终南山下啊?”李承乾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殿下,那人是初一那日,陈国公回京时,在长安县大道值首的金吾卫率,而害倒晋王的那名金吾卫虽然不是他的麾下,但和他却在同一个金吾校尉的麾下。”李安俨挑明了关联。 李承乾,于志宁和张玄素脸色同时一沉。 “而且,殿下,此人平素好赌。”李安俨这一句话说出,李承乾立刻就知道,不必再查了,就是这个人在算计他。 “殿下!”于志宁忍不住的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微微抬手,说道:“安俨,此事,你让戴至德,秦怀道,还有贺兰,找上晋王文字、监察御史李义府,一起去事发现场看一看,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同时告诉他们,查到什么,立刻通报东宫和晋王府。” “喏!”李安俨立刻拱手,然后转身而去。 李承乾转头看向于志宁,说道:“于师,孤本不想多管的……” “无妨,殿下拉上晋王,反而好说,毕竟晋王是弟,殿下是兄,殿下为晋王出头,谁也没法说什么的。”于志宁侧身看向张玄素,张玄素赞同的点头。 “如此便好,我们还是继续议事吧……” (本章完) 第63章 冲一下三江,求追读求月票 第63章 冲一下三江,求追读求月票 本来都没有怎么说过成绩的事情,但是现在到了关键时刻,还是逼不得求援诸位。这本书上传至今正好一个月,15.69万字。 一天平均五千字。 说实话,就起点的规矩来说,是有点多的,但谁让这个字数更容易写剧情呢。 从一轮二轮三轮到现在,已经到了四轮推荐上了,上万收藏,颇为惭愧,一直都是在顺着自己的大纲写,剧情爆发不多。 但谁让已经到了四轮推荐了呢。 原本成绩中等偏上,一步步的走到了历史同期新书排名第二,但后面追的紧,前面压的死,偏偏又有三江希望。 当然,上过一次三江了,知道其中的不容易,所以,希望大家能够多帮下忙。 明天星期一更新的章节,能够多来点点追读,增加一下人气,这样三江的机会大些。 更新的事情,不用担心。 日万是基本操守,保证剧情不崩,内容好看,这一年也算是磨练出来了。 上架的时候,会将存稿全部放出来。 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谢谢大家。 祝大家健康。 午夜安眠。 (本章完) 第64章 谋反小团体集合 第64章 谋反小团体集合 终南幽幽,芒水流淌。 日光晦暗,山林严密。 戴至德一身青色水波纹圆领袍,腰挂黑色横刀,小心的在前面开路,身后秦怀道紧紧跟随。 在两人的身后,是监察御史晋王文字李义府,后面跟着贺兰楚石和六名东宫千牛卫士。 绕过一片密密的山林,前方的河道拐弯处顿时出现在眼前。 戴至德稍微停步,就见前方,一整队的金吾卫在四处查找着什么。 河岸边上,一具尸体静静的躺在那里。 仵作蹲在地上检验尸体,一名红衣金甲的金吾卫中郎将,手按长剑,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与此同时,另外也有四名红衣黑衫的大理寺官员,在稍后处盯着。 最前面一人,戴至德竟然认识。 大理寺丞张文瓘,还有他麾下的司直齐潮,和其他两名大理寺官员。 …… “一个个鼻子真够灵的。”戴至德暗中说了一句,然后大踏步的朝着前方走去。 一名金吾卫立刻迎了上来,戴至德拿出腰牌轻轻一晃,金吾卫立刻退步一步,然后领着戴至德一行人,朝金吾卫中郎将而去。 更多人的目光落在戴至德身上,还有他身后的秦怀道和李义府,还有一身千牛卫打扮的贺兰楚石一行人。 “是苏烈苏定方。”秦怀道神色凝重的在戴至德耳边,低声说道:“当年攻打颉利的时候,他是前锋,第一个杀入颉利牙帐之人。” 戴至德眉头不由得一挑,随即走近,对着一身英武,三十岁出头年纪,神色冷峻的苏定方拱手道:“下官太子右卫率郎将戴至德,见过中郎将,下官奉太子令,前来询问案情,这位是晋王文字,监察御史李义府,这位是……” “太子千牛卫率贺兰楚石和太子千牛备身秦怀道,本将识得。”苏定方平静的点点头。 “见过中郎将。”贺兰楚石和秦怀道肃然拱手。 苏定方目光越过两人落在李义府的身上:“监察御史,晋王文字?” 李义府拱手,神色温和的说道:“下官见过中郎将,下官只是路过。” 李义府一句话说出,在场的众人全部都惊讶的看着他。 路过? 这里是已经到了终南山脚下,你个监察御史没事到终南山的群山脚下来路过吗? 苏定方虽然知道李义府在刻意避讳,但还是给足面子的点点头,说道:“既然来了,那么就一起看看吧,反正我们这里来自各方的人都有,金吾卫,大理寺,千牛卫,东宫,晋王,若不是没有雍州……” “下官雍州司法参军杜若求见苏中郎将。”一声清脆的高声,从戴至德等人的来路传来。 众人下意识的回头看去,赫然就见一名身穿绿色官袍,头戴黑色璞帽的,带着六七名雍州捕快,二十七八岁年纪的年轻人,站在山道拐弯处,远远拱手。 两名金吾卫持刀挡住了他们。 “让他一个人过来。”苏定方没好气的摆摆手,这下子,除了盩厔县的人全到齐了。 不对,盩厔县的人,才是第一个发现现场的,不过他们都被赶到了山林之外。 …… “情况就是这样了。”苏定方面色淡然的站在小河之畔,目光从尸体上看向小河上游,道:“尸体是从更上游的地方,到了这里,然后被冲了上来……尸体仵作已经详细核验过了,人是三天前死的,被人用双手瞬间拧断了脖子,干脆利索。” 李义府,戴至德,张文瓘,贺兰楚石,秦怀道,杜若等人面色凝重。 他们都能想象到,在某个黑暗的夜晚,一道人影被一双大手按在脑后,瞬间一拧,脖子被拧断,人被瞬间扔进了河流中,被迅速冲走。 “杀人果断凌厉,丝毫不见犹豫,说明是个老手了,而且用这种手段杀人也不是一次了,所以……”苏定方抬头,看向杜若和戴至德,说道:“回去查,雍州府查雍州,大理寺查察整个关中道,所有用类似手法杀人的案子。” “喏!”杜若和张文瓘同时拱手,神色肃然。 “今年虽然是暖冬,但是河水够冷,脖子上的手印清晰的留了下来,一会金吾卫拓下之后,送到大理寺和雍州府,对比察查。”苏定方一句话,众人下意识的落在了尸体的脖子上,隐约能够看到手印的模样。 众人不由得松了口气。有这条线索,案子就好查多了。 “如今临近年底,周苍……”苏定方看了尸体一眼,轻轻摇头道:“周苍却选在深山与人密会,必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机密之事,金吾卫会回去查,他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和什么人接触过……金吾卫查内部,雍州府查市面上,大理寺查他家中……这段时间和他接触过的所有人,都要询问,尤其是有没有见到什么特别的人?” “喏!”杜若和张文瓘再度拱手,说不出一个不字。 “他与贼人勾结,说不定有什么东西留下。”苏定方略微沉吟,然后说道:“还是刚才的话,金吾卫查官廨,大理寺查家中,雍州府的人,在这四周找找吧……他选择在这个地方见面,说明附近必然有落脚之处。” “喏!”杜若和张文瓘眼睛同时亮了起来。 “若是他家中,还有落脚处的东西不见了,那么说明那贼人必然曾经去过那里,询问街坊四邻,找神态特殊的人。”苏定方的脸色微微一冷,其他人拱手领命。 短短时间,苏定方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随即,他抬头问道:“诸位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众人不由得轻轻摇头,苏定方已经将能查的方向安排妥当了。 “下官倒是有个小小的建议。”一个平静自然的声音从众人中传了出来。 众人回头一看,赫然是李义府。 “听说此人好赌。”李义府稍微上前一步,目光轻轻一挑,拱手道:“不知可否从其常去的赌坊查察,看看有什么人与他接触,同时再看看有什么特殊的,不该出现在赌坊,出现一两次,之后迅速消失的特殊人物,这些是否都能查?” “能查。”苏定方点头,然后说道:“如此,金吾卫,大理寺,雍州府,长安万年二县,各抽出一部分人手,随御史,还有东宫诸位一起查察,相信整个长安,不会有什么人不给这个阵仗面子的。” “多谢中郎将!”李义府认真拱手。 杜若和张文瓘站在后方,眼神轻轻一碰,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 东宫,崇教殿。 李承乾看了眼坐在棋盘对面的于志宁,然后看向站在一侧的戴至德和贺兰楚石,道:“长安金吾卫率能去的赌坊,必然是长安城最一等一的地方,后面站着的必然是整个长安最顶级的人物,所以要么是哪家王府公府,要么是就是韦家和杜家……” “是杜家。”戴至德面色稍微有些难看的拱手。 “城南韦杜,去天尺五。”李承乾微微点头,说道:“查不难,但查出东西就不容易了,所以李义府让你们回来找孤?” “是!”戴至德和贺兰楚石同时苦笑着拱手。 “苏定方是聪明人啊,轻松就将最不好查的地方扔给了你们。”李承乾抬头,轻声说道:“他曾经在卫国公的麾下冲锋陷阵,看样子,是真的学到了什么。” 贺兰楚石顿时抬头,卫国公的学生,不是只有他岳丈侯君集吗? “好了,先说其他方面查的怎么样了?”李承乾神色肃然的转身。 戴至德上前拱手道:“金吾卫查到了他暗中组织了一批人手,本来是要初一那日做些什么的,但突然就散了……” “是有了新的替罪羊。”李承乾点点头。 “他的家中倒是没有找到什么,不过他的妻子说,他夜里做梦做了胡话,什么‘发财了……发财了’之类的。”戴至德神色凝重,说道:“后来在盩厔县,找到了他的落脚处,在暗格里,找到了二十枚银铤和一尊白玉佛像。” “嗯?”李承乾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佛像,新雕刻出来的佛像,玉是昆仑玉。”戴至德拱手。 “这是有其他人插手了吗?”李承乾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于志宁要说什么,但是看了贺兰楚石一眼,收回了话。 戴至德不敢接李承乾的话,拱手道:“银铤和白玉佛像,要细查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 “所以你们还是要拿赌坊做文章。”李承乾点点头,说道:“不过京兆杜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李承乾的话,随即就见李安俨快速的走入,拱手道:“殿下,杭州长史杜荷求见。” “杜荷回来了,正是时候啊。”李承乾忍不住的站了起来,点头道:“请!” 很快,一身绯袍,身材修长,气态温煦的杜荷便已经快步走入殿中,对着李承乾拱手上揖道:“臣,杭州长史杜荷,见过太子殿下。” “平身吧。”李承乾笑着点点头,目光不由得扫过了侧畔。 贺兰楚石,李安俨,加上他李承乾自己,还有贺兰楚石背后的侯君集,若是算上还没有回京的汉王李元昌、杜节两人,他们上一世谋反的那个小团体,已经到齐一半了。 (本章完) 第65章 兄友弟恭,父慈子孝 第65章 兄友弟恭,父慈子孝 “还有此事!”听完戴至德所说,杜荷无比惊讶,随即他对着李承乾,脸色阴沉的拱手道:“殿下放心,臣立刻就回去,亲自去查,竟然有人敢构害晋王,构害殿下,臣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戴至德虽然只是将事情涉及到李治的部分稍微说了一遍,杜荷便已经迅速的联系到了李承乾的身上。 李治是代替李承乾去的,若是不是李治,那么被谋害的,必然是李承乾。 身为莱国公杜如晦的次子,杜荷在直觉敏锐上,还要更胜兄长杜构。 “不急。”李承乾突然摆摆手,目光看向右侧上首,笑笑说道:“你在外一年,难得回来,先歇歇,城阳马上就十三了,说不好,明年父皇就会为你们准备婚事,你家里要做准备了。” 杜荷和城阳公主的婚事是很早就定下的,不过因为城阳年纪不大,所以才一直拖了下来。 事实上被拖的,也不只是杜荷和城阳公主,房遗爱和高阳公主,也是一直在拖着的, 都在等皇帝的女儿长大。 听到李承乾这么说,杜荷反而扭捏了起来,拱手道:“殿下,此事还需要听陛下旨意。” “好了,好了。”李承乾摆摆手,说道:“对了,你叔父调出了长安城……” “他早该走的。”杜荷的脸色冷了下来,甚至带着一些愤恨的说道:“当年若不是因为他为那人求情,连累阿耶的功劳受损,后来那人又为隐太子暗谋,更是让阿耶对陛下心存愧疚,后来山川祭祀,此导致阿耶年四十六而身故,可是他却为魏……” “这就不要说了,这是父皇的意思。”李承乾摆摆手,杜楚客任魏王长史,是皇帝下的旨意,杜楚客也没有办法。 “不管怎样,他调到地方是好事,起码家宅能安宁些。”杜荷最后冷笑一声,然后看向李承乾说道:“臣前些时日见到殿下信件,故而在江南寻找天下名匠,倒还真找到了一人。 一个名叫杨务廉的工匠,据说是得到了前隋黄亘、黄衮兄弟的传承。” “《水饰图经》,制造七十二势机关人偶的黄亘、黄衮兄弟。”于志宁见杜荷点头,赶紧看向李承乾说道:“殿下,黄亘、黄衮兄弟,当年在前隋,可是不逊色于宇文恺、何稠、阎毗的大匠。 《水饰图经》和七十二势机关人偶自隋末就失传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传承。” “机关人偶。”李承乾点点头,说道:“不过你然说江南,那他会造船吗?” “当然了。”杜荷下意识的点头。 “他人现在在哪里?”李承乾的神色顿时严肃起来。 对于如今的他而言,治好自己的腿是头等大事,紧跟着便是《考工志》的编修,这才是他立足朝堂的根本,至于其他的事情,不过是削弱李泰的力量,甚至一步步逼他谋反的步奏而已,什么轻什么重,李承乾自己还是能够分的清的。 “人在洛阳。”杜荷拱手,说道:“殿下若是有需,臣立刻去信让他到长安来。” “去吧,麻烦你了。”李承乾说完松了口气,说道:“这件事必须抓紧。” “喏!”杜荷拱手就要离开,然而刚要转身,杜荷又停了下来,回身对着李承乾说道:“看臣这记性,臣这一次从杭州而回,带了不少从当地渔民手中购的珍珠,殿下这里,臣留下八颗,剩下的,臣送给……” 杜荷的话还没说完,李承乾就止住了他,看向突然出现在殿门口的长孙祥:“表兄,可是有事?” “殿下!”长孙祥看了杜荷一眼,抱歉的点点头,然后对着李承乾说道:“殿下,吐蕃国使禄东赞求见。” “吐蕃人?”李承乾忍不住的皱了皱眉头。 “殿下,礼部主客郎中高至行陪同。”长孙祥躬身,道:“殿下,这怕是陛下同意了的。” “叫进来吧。”李承乾转头,看向杜荷说道:“二郎,你先去内室避一避。” “喏!”杜荷神色肃然的拱手,然后进入内室之中。 李承乾抬头道:“都各自坐下吧,我们一起见一见这一位吐蕃国使。” …… “外臣吐蕃国使禄东赞,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一身深灰色皮袍,额头上束一绿色宝石,四十岁年纪,但两鬓斑白的禄东赞,进入殿中,然后沉沉叩首。 “国使平身吧。”李承乾神色很淡。 他不喜欢大唐和吐蕃的这段婚事,是众所周知的,所以没有必要故作和气。 “多谢殿下。”禄东赞这才起身。 李承乾平静的开口道:“国使今日来……” “马上就要年底了,外臣代我家赞普向太子敬献礼物。”禄东赞朝着侧面摆摆手,下一刻,两名卫士就将一只棕色小箱子抬了进来。 佛纹錾刻,佛首垂壁。 “啪嗒”一声,禄东赞直接打开了箱子。 随即,一面手掌高下的金佛已经出现在李承乾的面前。 李承乾眼底带出一丝惊讶,这面金佛……这面金佛上一世吐蕃人不是送给李泰了吗? 李承乾心绪瞬间平静下来,然后看向禄东赞,问道:“国使有话不妨直说。” 禄东赞再度叩首道:“外臣冒昧的请问,公主殿下平素喜好什么,吐蕃也有准备年礼?” 李承乾一愣,随即惊讶的看向站在一侧拱手的高至行。高至行苦笑着拱手。 李承乾收回目光看向禄东赞,面色沉吟的说道:“公主的事情,你们正常准备年礼就好,然后送到宗正寺,宗正寺会替你们送到公主那里的。” “多谢殿下。”禄东赞惊喜的躬身,然后起身道:“如此外臣就不打扰了,外臣告退。” “等一下。”李承乾微微抬头,看向长孙祥说道:“表兄,你去库房取一枚父皇前年赠的如意作为回礼,算是孤送给赞普的年礼,毕竟日后都是自家人。” “多谢殿下。”禄东赞惊喜的拱手。 李承乾微微抬手:“去吧。” “喏!”禄东赞拱手,然后才转身跟着高至行,长孙祥一起离开。 …… “孤不喜欢吐蕃人。”李承乾手里把玩着小金佛,然后轻轻抬头,看向于志宁道:“于师,如何才能毁了这段婚事?” “殿下不喜欢,臣也不喜欢。”于志宁认真的看向李承乾,道:“但殿下要知道,一旦这桩婚事被毁了,松潘兰鄯河洮几州,立刻就会重燃战火。” 李承乾轻叹一声,看向贺兰楚石说道:“可惜,陈国公没有调往兰州。” 贺兰楚石神色肃然的拱手,李承乾微微摆手。 “殿下。”杜荷忍不住的拱手,问道:“大唐嫁入吐蕃的公主还没定下吗?” “放心,不是城阳。”李承乾摆摆手,说道:“好像吐谷浑那边出了什么事,或许得等到正月大朝才会定下。” “喏!”杜荷松了口气,然后看向李承乾,说道:“殿下若是不喜欢吐蕃人,臣带人收拾他们一顿。” “不必!”李承乾侧身看了杜荷一眼,摇摇头,说道:“那位吐蕃国使,不仅是国使,他还是吐蕃国相,能力非凡,稍微动作,不但解决不了麻烦,反而会让我们弄的灰头土脸,这事你别乱来,孤有所算,乱来会破了孤的算计。” “喏!”杜荷神色肃穆起来。 “派人将那位杨先生接入长安,然后送到东宫来,他身上,孤有大用。”李承乾认真点头。 “喏!”杜荷再度拱手。 “还有赌坊的事情,你亲自带着戴至德他们去查。”李承乾神色冷厉起来。 “臣领命。” …… “踏踏踏……”急促的脚步声在魏王府响起。 房遗爱走入书房,对着李泰拱手道:“殿下,殿下找臣?” “嗯!”李泰轻轻点头,说道:“听说杜荷杜二郎回来了,带着人四处搜查,你那边……” “殿下放心,臣的人手,在办完事情之后,就连夜去了洛阳,等候新年之后,就南下扬州,殿下什么时候召唤,臣再让他们回来。”房遗爱神色轻松,他做事,轻易怎么可能会露破绽。 “如此就好。”李泰稍微松了口气,然后说道:“剩下的,就是除夕夜宴的事情了,你说这一次我们还有机会吗?” “机会自然是有的。”房遗爱面色凝重起来,然后拱手道:“但是殿下,此事若是操作不好,容易引火烧身,尤其是眼下,大理寺,雍州府,金吾卫,千牛卫的人都还在查。” “那就做的精巧一些……”李泰抬头,看向房遗爱说道:“今年吴王是要回来吧?” “是!”房遗爱瞬间眼神一亮,吴王李恪,那个人的性子可不大好。 …… 天色黄昏,晚霞满天。 崇教殿中,李承乾将手里信封递给李安俨,说道:“汉王的信,他二十七那日到长安。” “汉王年底也回来吗?”李安俨满脸惊讶。 “不只是汉王,荆王,徐王,韩王,彭王,霍王,郑王等一众王叔,还有吴王,齐王,蒋王,蜀王等一众王弟,以及其他宗室郡王,公主,郡主,多数也会回来,毕竟明年皇帝将有公主嫁入吐蕃,吐蕃是大国,体面总得有的。” 李承乾神色稍微凝重,然后轻轻冷笑道:“看着吧,除夕夜那夜很会有热闹的。” “热闹?”李安俨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无非就是兄友弟恭,父慈子孝那一套场面,皇祖父的子嗣,父皇的兄弟,还有孤这些做儿子的,还有孤的兄弟……可惜皇祖父不在了,不然……”李承乾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他的这一辈,自然是李承乾承担压力,但他父皇的那一辈,是他父皇承担压力。 也不知父皇,他夜里能不能睡好。 (本章完) 第66章 机关人偶,暗棋早布 第66章 机关人偶,暗棋早布 崇教殿中,李承乾将手里的图册递给于志宁,然后抬头看向面前三十岁年纪,神色沉稳,十指修长有力的中年男子。 一身灰色长袍,身上虽然收拾的干净,但在犄角旮旯里,依旧能看出邋遢的匠师杨务廉。 “小吏家在扬州,是在婺州游玩的时候,遇到的两位恩师,不过那时候,两位恩师已经年近古稀,三年传授所学之后,便先后故去了。”杨务廉神色暗淡的拱手。 “喏!”李承乾微微点头,打量着杨务廉,问道:“孤知晓,当年黄亘、黄衮兄弟曾设计了一场水饰表演,当时杨广率群臣观看,其中有大禹治水、武王渡孟津、汉桓帝游河等七十二势,都是用水力机关推动木偶的表演……” “木人长二尺许,衣以绮罗,装以金碧,及作杂禽兽鱼鸟,水中轮走,多姿多彩。”杨务廉拱手,然后说道:“这一切的根基,都是家师仿造诸葛武侯木牛流马所制作,本来想要用于战场运输,没想到隋炀帝只顾自身享乐……” “大唐不会,父皇雄才伟略,目光长远,令孤编修《考工志》,刀槊剑弩,弓盾箭甲,车辇轮船,皮瓷玉瓦一十六部,皆在其中。”稍微停顿,李承乾看向杨务廉说道:“傀儡人偶之事,非一般可以成型,孤希望你能先打造出几艘四桅帆船模型来,孤正好在除夕夜献于父皇,可能否?” “能!“杨务廉脸色微微一肃,然后拱手道:“如今距离除夕只有六日,小吏可能需要一些人手和物料……” “安俨,此事杨卿那里全力调配。”李承乾抬头看向李安俨。 “臣领命。”李安俨肃然拱手。 “从今日起,杨卿从婺州州衙调入东宫,任从九品下典工掌固,参修《考工志》。”李承乾看向于志宁,说道:“于师,吏部那里就由你去走程序吧。” “喏!”于志宁肃然拱手。 “好了!””李承乾重新看向杨务廉,微微点头道:“杨卿,你先随家令去安置之后,再去崇文馆熟悉。 “喏,臣告退。”杨务廉拱手退出殿中。 …… “水力搅动机关,表演木偶,若是能用在战船上,那么船速将会大大增加。”李承乾看向于志宁,说道:“于师,若能有成,那么大唐将来攻伐高句丽,将能省下不少力气。” “殿下为国,陛下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于志宁微微躬身,神色感慨。 李承乾笑笑,目光看向来殿外。 攻伐高句丽,别说是他的父皇了,就是李治在后来登基之后,也是用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 这件事情,将来必然是会落到李承乾的手里的,他现在不过是在为自己做准备而已。 而且战船打造,在整个长安最适合的地方是北苑,而北苑是最靠近玄武门的地方…… 李承乾轻轻甩头,他怎么总是往那边去想。 崇教门下,几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李承乾的视线当中,李承乾看向于志宁,道:“于师,杜荷来了,他这次倒是真给孤推荐了一个人才。” 杜荷和李承乾走的近,甚至还做过李承乾的太子典膳郎,去年的时候,调去杭州做了长史,已经是五品官了。 当然,他一旦和城阳成婚立刻就是五品的驸马都尉,说不定立刻就会从杭州调回来。 不过也难说,这一世李承乾变了这么多,皇帝不会轻易将杜荷放回来的。 想起上一世的那些事,李承乾心中不由得一声感慨。 杜荷能力不缺,才思惊人,也有决断,他唯一的问题,便是小瞧了皇帝。 …… 杜荷领先,戴至德,贺兰楚石,还有秦怀道紧跟一起进入殿中。 众人齐齐拱手:“见过殿下。” “不用多礼。”李承乾点点头,问道:“说说吧,案子查的如何了?” 杜荷拱手,说道:“回禀殿下,案子可能会有些麻烦了。” 李承乾一愣:“说说!” “回殿下,在赌坊,西市的酒楼,还有左金吾卫门外长街上,都有人见过这么一个身穿赭色长袍,手持横刀的人,和周苍有过密谈。”杜荷从袖子里取出一封画像递给李承乾,然后说道:“几处都确认,就是他,只是雍州府,大理寺,金吾卫,长安县,找了两日都没有结果。” “所以呢?”李承乾看了画像一眼,确认他没有见过此人。 “所以,臣怀疑他要么是藏了起来,要么是已经离开了长安城……短时间找到他很难了。”杜荷面色凝重。 长安城常常夸大说有百万人口,事实上虽然没有这么多,但七八十万还是有的。 在这么一座雄伟城市当中,找一个刻意躲藏的人,在现在这个时代有多难可想而知。 更别说人可能已经离开了长安。李承乾略微沉吟,然后开口问道:“监察御史李义府现在在什么地方?” 杜荷微微一愣,说道:“李御史前日告假了,跑了几天,他身体不适。” “金吾卫苏定方呢?”李承乾又问。 “中郎将?”杜荷眉头皱了起来,说道:“昨日就没有见到他了。” “大理寺张文瓘呢?” “昨日还在。”杜荷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李承乾看向后方,问道:“戴卿,你怎么看?” 杜荷忍不住的转身,他知道戴至德,前相戴胄之子,做事能力相当不错。 “他们可能去了洛阳。”戴至德拱手。 李承乾身体微微靠后,满意的问道:“为什么这么说,那人即便是离开了长安,能去的地方依旧很多,岐州,成都,太原,甚至华州,陕州,还有可能直接回老家?” “他不敢,事太大,他背后的人也不敢,必然是要做安排。”戴至德拱手,认真说道:“洛阳是整个天下除长安外,人口最多最繁华的城市,而且如今又是新年,他必然在洛阳过年。” “所以李义府和苏定方都去洛阳,那么张文瓘呢?”李承乾看向戴至德,抬头:“你能猜到,他呢?” “他可能需要请示孙寺卿。”戴至德笑笑,说道:“所以走的慢一些。” “东宫有必要派人去吗?”李承乾紧跟着问道。 “没必要!”戴至德看了惊讶的众人一眼,继续拱手道:“东宫在洛阳人手不多,没什么作用不说,而且容易出事。” “是啊,容易出事。”李承乾点点头,然后脸色一冷,看向众人道:“都听明白了吗?” “喏!”杜荷,贺兰楚石,秦怀道等人肃然拱手,神色凛然。 “这件事情,李义府是个有能耐的人,苏定方更是不差,张文瓘看起来也是个合格的大理寺丞,所以,人交给他们能抓的出来,我们就在长安待着,让有心人放松的同时,也免得被别人做了手脚。”李承乾目光认真的看向每个人。 “是!”众人齐齐拱手。 “好了,都放松。”李承乾笑着摆摆手,说道:“年底了,孤这里也有一桩麻烦事。” “请殿下吩咐。”众人齐齐拱手。 “年底了,东宫臣子和卫士数百人,这年底本来应该多有慰劳的,但今年修《考工志》费多大,你们帮孤想一个费不大,又能让众卿满意的法子。”李承乾轻轻的将最近的麻烦事推了出去。 “臣等领命。”杜荷,戴至德,贺兰楚石,秦怀道等人齐齐拱手。 “二郎,除夕夜宴你也得到吧,父皇那里的年礼可要注意了。”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 “是!”杜荷脸色一紧,他明年可能就要娶城阳公主完婚,明年对皇帝可能就要改口。 “对了,还有另外一件事。”李承乾抬头看向李安俨,问道:“安俨,你知道孙神医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回殿下,应该在巴蜀东面的群山中,可能进了巫山,也可能到了荆州。”李安俨摇头,说道:“孙真人神龙见首不见尾。” 孙思邈,当代神医,不常待在长安。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孤原本还指望孙真人给孤复诊,看看李侍医的法子能不能行。” 稍微停顿,李承乾抬头看向戴至德,说道:“戴卿,你和秦卿一会去库房取十匹丝绢,去一趟太医令谢季卿的家里,顺带询问一下,孙神医什么时候能够回长安来?” 戴至德一瞬间惊讶的抬头,随即立刻拱手道:“臣领命。” “好了,去吧。” …… 朱雀大街上,即便是人来人往,但戴至德依旧催着马车尽可能快速而行。 秦怀道坐在另一侧,忍不住的劝道:“你慢一些,不用这么快的。” “必须要快。”戴至德面色凝重的侧身,看了秦怀道一眼后,继续看向前方:“因为再过半个时辰,太医令就可能下值回家了。” 下值,回家,他们不就是要去等谢季卿下值回家再说事吗? 秦怀道下意识的要说什么,但突然,他醒悟了过来,面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本章完) 第67章 房遗爱他没得选 第67章 房遗爱他没得选 崇教殿中,一颗不到两寸的船型银铤,斜着放在了桌案的木箱之上。 李承乾轻轻抬头,看向戴至德问道:“这银铤怕不是私人打造的,这么粗糙。戴卿,你细细说,怎么来的?” 李安俨,杜荷,贺兰楚石,秦怀道等人站在两侧,全都都看向了戴至德。 “臣奉命往太医令谢季卿的家中送年礼,但不巧,谢医令那时还未下值,所以臣便帮谢夫人送进了库房,之后无意中碰倒了一个箱子,箱子里面有这样的十颗银铤。 臣本来也没有在意,但突然发现,这些银铤的缺齿,恰好和雍州府在盩厔县周苍落脚处找到的银铤,是一模一样的。”戴至德说完,他自己的脸色已经凝重了起来。 众人顿时肃然起来,他们立刻就忽略了戴至德所说的“无意”、“库房”、“恰好”这些词汇,目光紧紧的盯在银铤上。 “谢季卿应该是没有能力对一名金吾卫率做什么的。”李承乾轻轻摇头,然后抬头看向戴至德,问道:“所以这些银铤,有证据证明是什么人送入到谢医令的家里了吗?” 戴至德顿时迟疑了起来,然后拱手道:“虽然没有证据,但上一次……臣护送谢医令回府,却无意间发现,雍王府参军房遗爱,他私下见了谢医令,而且还不止一回……” “房遗爱,他疯了吗?”杜荷顿时抬头,咬牙切齿的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殿下,臣现在就把他抓过来,向殿下认罪!” 杜荷和房遗爱几乎是从小一直玩到大的,只不过后来才逐渐的分道扬镳的。 可即便是这样,杜荷娶城阳公主,房遗爱娶高阳公主,他们立刻就是一对连襟。 彻底仇视,相互置于死地很难。 李承乾轻轻摆手,说道:“不必着急,房二虽然私下见了谢医令,但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东西就是房二给他的,所以,这东西,先留下拓印,看看日后能不能从房二那里再找到类似的东西,然后对比,现在……贺兰,你亲自走一趟,将这东西送到谢医令随身携带的医箱里。” “随身携带的医箱里?”贺兰楚石顿时惊讶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轻轻冷笑说道:“孤就是要让他知道,他自己暴露了,孤要他这个年都过的日夜不宁,同时,孤也要看看,这个时候,他会去和谁联系,若是他们还带上那些银铤……” “打草惊蛇,直抓现行。”戴至德下意识的一句话说完,然后对着李承乾郑重的拱手。 杜荷惊讶的看向了戴至德,随后他又看向李承乾,李承乾轻轻点头:“便是如此,去吧,贺兰,身手利索些。” “是!”贺兰楚石神色肃然的拱手,然后拿起银铤,快速的转身离开。 李承乾微微抬头,说道:“都去忙吧,杜荷留下。” “喏!”众人齐齐拱手,稍微看了杜荷一眼,然后才各自退走。 …… 等到众人离开,杜荷才看向李承乾,拱手道:“殿下。”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二郎,你去想办法,将银铤的事情,装作无意间透露给房二。” “透露给房遗爱?”杜荷有些不明白的看向李承乾,说道:“殿下,此事不是正好可以……臣明白了。”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这是孤给他的一个选择,若是他足够的聪明,什么都不做,甚至彻底撇清关系,那么自然算是放他一马,但若是他执迷不悟,甚至……” “那就是他自己该死了。”杜荷敏色肃然的拱手。 “去吧。”李承乾笑着摆摆手,杜荷这才躬身而退。 等到杜荷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李承乾的神色才逐渐的冷了下来。 打草惊蛇,打一次怎么足够。 就好像杀人,杀一次怎么足够。 房遗爱没得选。 …… 雍州官廨,后院大堂。 侯君集轻轻的敲着桌案,不满的看向贺兰楚石,说道:“所以你把那枚银铤送了回去?” “是,岳丈。”贺兰楚石从袖中取出一张折纸,展开在侯君集面前的同时说道:“不过小婿将那枚银铤的缺齿多拓印了一份。” 侯君集仔细看着眼前的拓印,问道:“你确定这和在周苍那里找到的一样吗?” “小婿比对过了。”贺兰楚石轻轻拱手。“嗯!”侯君集轻轻点头,面色沉吟,说道:“所以,谢季卿家里的银铤是房遗爱送的,那么周苍那里的,也一定是房遗爱送的,是他指使谋害太子,事后又灭口杀人的。” “太子说,缺乏证据。”贺兰楚石认真拱手。 “证据好找,只需要去房遗爱府……不,这些东西是魏王的,除非去搜魏王府。”侯君集顿时满脸为难,轻轻摇头,自言自语道:“没有人可以无旨去搜魏王府,所以不会有证据的。” “所以,太子才会设计打草惊蛇,不过这需要时间。”贺兰楚石神色凝重起来。 “是,房遗爱没有那么容易入鷇,他甚至可能是会派其他的杀手去……不,必然是如此,抓房遗爱的现行太难。”侯君集目光看向前方,轻声说道:“除非,洛阳那边能够将杀手抓住,然后送到长安来,两边同时送到陛下……” 侯君集猛然抬头,看向贺兰楚石,说道:“贺兰,你觉得这种事情,能够对陛下讲吗?” 贺兰楚石微微一愣,他一时间没有想明白。 “明争暗斗,兄弟相残,就这样送到陛下面前,房遗爱固然倒霉,但我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侯君集轻轻的闭上眼睛。 他对皇帝太了解了,这种儿子相残的事情,他虽然总在有意无意间纵容,但打破底线,他也是最不愿意面对的。 “但这种事情,是魏王……”贺兰楚石忍不住的反驳。 侯君集摇摇头,说道:“魏王一点事也不会有,反而是我们……所以,这件事需要有个人来承担皇帝的怒火,谁呢?” 侯君集猛然低头,看向手里的纸张,看着上面的银铤拓印,他眯着眼睛,说道:“太子说过,这东西是私人打造的,对吧?” “岳丈,银铤私人打造不违律法。”贺兰楚石不明白侯君集要说什么。 “不同的人打造的不同的银铤都有不同的标志,那么那座玉佛呢?”侯君集抬头,看向贺兰楚石说道:“那座玉佛,总归是人雕刻出来的,什么人雕刻出来的,总能查吧?” “可以试一下!”贺兰楚石面色逐渐的凝重下来,拱手道:“小婿这就去查。” “小心点!” …… “吐蕃人?”侯君集难以置信的看着桌案上的两座相似度极高的三寸玉佛。 “是的。”贺兰楚石虽然一样惊讶,但还是点头说道:“最近市面上,这种东西很多,可能与吐蕃人前来长安求婚有关,尤其是到了年底,他们往很多王府,国公府,都送了重礼。” “我们也有?”侯君集惊讶的抬头。 “是的,太子那边也有。”贺兰楚石认真的点头。 “太子,太子……”侯君集突然轻轻眯起了眼睛,太子,他不会已经知道是吐蕃人参与进去了吧? 稍微摇头,侯君集收回心思,说道:“还记得金吾卫查案,周苍原本组织了一队人手,但是后来却停了,可是偏偏还是出事了。” “是吐蕃人,魏王府找人,但发现是晋王,所以房遗爱停手了,可是吐蕃人又介入了,所以,周苍不得已才动了手,出了事,所以房遗爱才杀人灭口的。”贺兰楚石终于醒悟了过来。 侯君集淡淡的抬头看了啊一眼,这么后知后觉的嘛,不过他很快就摇摇头,这件事当中参与的都是妖孽般的人物,平素不差的贺兰现在就显的很不如了。 “洛阳那边,李义府和张文瓘,还有苏定方都在查,人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送到长安;谢季卿那边,若是房遗爱忍不住动手,也会被太子抓住把柄。”侯君集长叹一声,说道:“今年这个年啊,过的会热闹许多。” “还有企图搅乱长安安宁的吐蕃人。”贺兰楚石面色逐渐的凝重了起来。 “太子不喜欢吐蕃人。”侯君集轻轻一笑,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 “吐蕃人。”贺兰楚石突然眉头一挑,低声道:“岳丈,吐蕃人今年除夕夜宴,会去宫里吗?” “会吧。”侯君集点点头,突然,他脸色沉了下来,看向贺兰楚石,问道:“我们府里呢?” “陛下还没有旨意。”贺兰楚石微微一愣,随即安慰的说道:“或许,是圣旨还没有下来。” “宗室聚会,我们去做什么,一般人躲还来不及呢。”侯君集抬头,看向贺兰楚石,说道:“你去盯住谢季卿那边,什么时候那边抓住了杀手,你岳丈我,立刻就进宫。” “喏!”贺兰楚石认真拱手,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房遗爱若是真的要选择杀人,一定会在除夕那夜。 除夕夜,太极宫,皇帝大宴诸王。 房遗爱没得选。 (本章完) 第68章 劝造反的李元昌,被污造反的李恪 第68章 劝造反的李元昌,被污造反的李恪 东宫崇德殿中,殿门敞开,冷气悄无声息的渗透了进来。 不停燃烧的火炉迅速将冷气驱散。 可即便如此,坐在正殿长榻上的李承乾依旧披着厚厚的披风。 面前桌案上放着的一杯热茶,已经被李承乾喝干,倒是侧面矮几上的那一杯,还是满满的,只残留一点热气。 “殿下,汉王来了。”李安俨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处。 李承乾抬头,就看到穿一身紫色蟒袍,和他差不多年纪,长相也有点相似,但神色中却带着不经意的汉王李元昌进入殿中。 “臣,汉王元昌,参见太子殿下。”李元昌瞬间收敛神色,肃然拱手。 “王叔来了,坐!”李承乾有些疲倦的抬手,神色依旧温和。 “多谢殿下。”李元昌走到了左侧矮几后坐下,看着眼前的茶杯,好奇的问道:“殿下,刚才谁来过了吗?” “是蒋王。”李承乾笑笑,说道:“他代替吴王任安州都督,因为远,启程的早一些,所以回来的也就早一些。” 蒋王李浑,李承乾的七弟,十六岁,去年时,代替李恪任安州都督。 那是个性子懦弱的孩子,后来被人诬告谋反而自杀,他的儿子李炜和李贤走的近,后来被连累流放而死。 李承乾收回思绪,看向李元昌说道:“孤本来亲迎王叔的,但王叔也知道,这几日,不少宗室王族从地方回来,在拜见过父皇之后,都来孤这边探望,荆王,韩王都已经来过了。” 年底之时,起码有上百位地方大员会回到长安,陛见述职的同时,也会来拜见李承乾这个太子。 尤其是宗室在地方任职的,都会在请示皇帝之后,来拜见李承乾。 同样的,皇帝也会允许。 因为很多事情,他们不会对李世民讲,却会对李承乾这个太子讲。 有些话,皇帝也会通过李承乾传达下去。 …… “殿下辛苦。”李元昌忍不住笑了两声,然后看向李承乾,拱手道:“臣本来也应该早走一些的,不过临走前突然有了灵感,所以就作画一副,今日恰好给殿下送了过来。” 说着,李元昌从袖子里面凑出一副画轴递给李承乾。 李承乾接过的同时,李安俨已经在一旁给李元昌倒好茶汤…… 画卷在李承乾的面前缓缓的展开,一副妙绝的奔马图出现在李承乾的眼前。 构图严谨,用笔沉着,线条流畅。 画中的骏马或肥壮矫健,神态安详,或仰首嘶鸣,奋蹄欲奔,神情昂然。 “国初以来画鞍马,神妙独数汉贤王。”李承乾惊叹的点点头,看向李元昌道:“王叔,这幅画怎么不呈送给父皇?” “殿下,你知道的,陛下总是喜欢扭住人的小错不放。”李元昌神色之中有些无奈。 李元昌才二十岁的年纪,在地方任职刺史的时候,行事太过随意,竟然会伤害到百姓和地方世家的利益。 消息传到长安,皇帝自然是从来不会惯着他的。 下诏斥责是常有的事情。 “要孤来说,王叔要么辞掉刺史之职,回京到国子监,或者崇文馆任何闲职,要么就躲得远远的,益州,荆州,扬州,或者冀州,陇州终究是近了些。”李承乾微微抬手,神色认真。 所谓小杖受大杖走。 后来劝李承乾谋反的,李元昌是第一个,这里面未尝没有现在这些事情的原因。 这个人,李承乾本该立刻彻底远离,只是他现在还弄不清楚,李元昌的背后是否有人在操弄。 当年李元昌劝李承乾造反,唯一的条件,就是要皇帝身边一个琵琶女。 李承乾曾经查过,这个琵琶女是不是和李元昌有什么关系? 但他当时的主要精力在别的地方,所以也没细查,最后结果什么都没查出来。 如今重新审视,他总觉得有些蹊跷的地方。 …… “殿下说的是。”李元昌很是认真的点头,大倒苦水的说道:“臣不止一次上奏,但陛下就是不许,陇州那地方,山野贫瘠,文风薄弱,连个正经说的人都没有。” “王叔。”李承乾稍微认真了一些,然后说道:“江南文风鼎盛,王叔的性子或许更适合到江南为官,但孤的看法,是王叔最好还是暂时的收敛一下性子,好好的体会一下百姓疾苦,然后学习治理之法,作出成绩,这样才好南调。” 李元昌微微愣了。 李承乾这话怎么和皇帝那么像,不过似乎有些不同的地方,似乎有些道理。 “暂时受苦和未来享乐,王叔自己选。”李承乾摇摇头,诚恳的说道:“若不如此,王叔的日子恐怕会越来越难过。” 李元昌彻底的沉默了下来,甚至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李元昌认真拱手道:“多谢殿下教诲,臣谨记在心。”皇帝那种训斥性的教诲,李元昌很难听的进去,反而是李承乾这种认真诚恳的劝解,他反而能够听进一些来。 毕竟皇帝和太子都是一个意思,谁都要认真考虑。 李承乾笑笑,说道:“今日孤倒是想和王叔多聊一会……安俨,现在谁在外面?” “回殿下,是吴王。”李安俨拱手。 “吴王来了,那么臣便先告辞。”李元昌下意识的就要站起来。 吴王李恪,皇帝第三子,母为淑妃杨氏,隋炀帝杨广之女,身份之贵重,仅在于诸嫡之下。 “不必,不必,三郎来了,怎么能让王叔走呢,都是自家人。”李承乾看向李安俨,抬手道:“请吴王请来,正好王叔的问题,他之前也遇到过,正好探讨一二。” 李元昌微微挑眉,随即缓缓坐下道:“是!” …… 一身紫色长袍,头戴进贤冠,行走间气质温润的吴王李恪从殿外走了进来。 李恪身形挺拔,然后认真的拱手上揖道:“臣弟吴王恪,参见太子殿下。” “三郎免礼。”李承乾微微抬手,说道:“三郎见过汉王叔。” “见过王叔。”李恪再度行礼。 “吴王!”李元昌拱手回礼。 “好了,三郎坐。”李承乾示意李恪在右侧上首坐好,然后才开口说道:“孤刚才和王叔在说,了解民间疾苦之事。” 李恪神色严肃起来。 他在三年前被御史弹劾游猎过度、损坏庄稼,最后被免安州都督。 “孤在想,每位宗王任地方刺史,都有自己的职田,孤只是觉得,是否可以让宗室寺,介入诸王亲耕职田考核诸事,毕竟就连父皇,每年也要去先农坛,亲耕一亩三分地。 诸王不用太多,亲耕三亩地,如此,知晓百姓辛劳,行事便会谨慎许多。” 稍微停顿,李承乾认真的说道:“宗室诸王,年长者有,年幼者更多,读书易得,亲躬难行,难才知苦,知苦方懂体恤。” 李恪和李元昌相互对视一眼,神色惊讶,随即两人齐齐拱手道:“臣等谨遵殿下教诲。” “这样,安俨,通知于师一声,写本奏章,王叔和三郎一起副署……年后吧,从中书省呈送上去,正好年后诸王都还在。”李承乾看了李安俨一眼,李安俨立刻拱手,然后转身而去。 “多谢殿下。”李恪和李元昌同时肃然拱手,只是低头之间,眼底疑惑很重。 …… “这是孤根据木偶捕醉仙,改造而来的不倒寿翁,有各种姿态十八种,不过多数要进献父皇,只能拿出一种来送给诸王。”李承乾笑笑,说道:“王叔和三郎带回去,或送人,或留用,总是孤的一种祝愿。” 不倒寿翁。 不倒太子吧! 李恪深深的看了李承乾一眼,拱手道:“臣谢太子殿下。” “三郎和王叔慢走,孤腿脚不便,就不送了。”李承乾微微点头。 “臣等告退。”李恪和李元昌同时肃然拱手,李承乾看向李安俨,说道:“替孤送送。” “喏!”李安俨拱手,然后引领李恪和李元昌朝崇德门而去。 等到三人的背影消失,李承乾才低头看向桌案上的这本奏章。 “宗室!”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 天下宗室,不说其他旁支,从祖父李渊开始,就有诸子十余人如今在天下任刺史。 便是他的父亲李世民,也同样有诸子六七人在地方任刺史。 更别说还有陇西郡王李博义、渤海郡王李奉慈,淮南王李神通,河间王李孝恭,江夏王李道宗等诸脉王族和子嗣。 里里外外三四十位地方州郡刺史。 还有他们的母族,妻族,友朋,师长,里外勾连上百位天下刺史。 若是能够得到他们当中,哪怕是一部分人的认可,对李承乾稳固自己的位置都非常有用。 宗室王族,豪族世家,还有中枢长官。 这些人当中,哪怕有三分之一认可李承乾贤明,哪怕便是皇帝有心要废了他,也要好好的掂量一下后果。 掂量一下,废了他这个腿脚有伤的太子,究竟划不划算。 (本章完) 第69章 有些事李承乾可以做,但李泰不行 第69章 有些事李承乾可以做,但李泰不行 腊月三十,除夕日。 辰时正,晨钟敲响。 李承乾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眼中的迷离在一瞬间消散。 黑暗中,他轻轻侧身,看向身侧躺着的苏淑,眼神中闪过一丝怜惜。 李承乾右手将苏淑轻轻搂住,小心的摸向了她的小腹,细细的感受着特别的跳动。 “嘤”的一声,苏淑终于苏醒了过来,下意识的开口:“殿下!” “嗯!”李承乾应了一声。 “殿下今日不用早起吗?”苏淑眨了眨迷糊的眼睛,总算是清醒了过来。 “今日是大年三十,整个朝堂都放年假了。”李承乾轻轻笑笑。 “可是今日不用去祭祀献陵吗?”苏淑已经彻底苏醒了过来,眼中带着一丝担忧。 “不用,今日祭祀,孤不在,便是襄邑郡王领衔,轮不到青雀,也轮不到荆王。”李承乾的神色谨慎起来。 襄邑郡王李神符,是太祖李虎之孙,李承乾祖父李渊的亲堂弟,淮南王李神通的亲弟弟。 是如今宗室诸王当中年纪最长之人。 李泰自然是李承乾的嫡亲弟弟,而荆王李元景,却是李承乾祖父李渊在世,除皇帝李世民之外的最长子。 李泰拥有的是威胁李承乾太子之位的能力,而荆王李元景威胁的,是皇帝李世民的皇位。 哪怕这种威胁很小,但它依旧是存在的,所以在前世,李元景在李治登基初期,牵涉谋反,坐罪赐死。 “真的没事吗?”苏淑依旧有些放心不下。 李承乾将苏淑搂进怀里,低声说道:“早年孤还小的时候,祭祀献陵便常常由诸王代替,如今孤身体不适,再度由诸王代替,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了,只要不是青雀就好。” “嗯!”苏淑终于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祭祀献陵不是一件小事,但是相比于祭祀献陵而言,李承乾更加担心从长安到献陵的这一路上会被人做手脚。 在长安城中,不管有事没事,他都可以怪罪到李泰的头上,但是出了长安城,天地广阔,他怨谁去。 想看到他废太子的人太多了,不只李泰一个。 片刻的温存之后,李承乾低声说道:“淑儿,今日的事情,按照我们说好的去做。” “好!”苏淑认真的点头。 …… 午时三刻,一身紫色蟒袍的李泰终于回到了魏王府。 正堂之中,房遗爱起身迎出来,同时拱手道:“殿下,今日如何?” “不怎么样,皇兄果然没去。”李泰任由侍女上前,帮他摘下头顶的七梁冠,然后才看向房遗爱,说道:“不过李恪的事倒是真的,皇兄以他自己,还有李恪和汉王的名义起草了一本奏章,奏请从明年开始,宗正寺考核诸王亲耕之事。” “亲耕。”房遗爱眉头皱了起来,然后皱着眉头说道:“殿下,亲耕之事,陛下尚且如此,更何况诸王,所以此事必然成行,那么我们能不能提前上奏?” “本王想过,此事若成,那么必然会得罪诸王,皇兄可以用太子之位压下诸王不满,但本王不行,诸王不会那么容易的敬服本王的。”李泰微微摇头,他书读的多,这些事情不难看透。 他还不是太子,有些事情李承乾可以做,但他不行。 “那便还是之前的法子了,吴王对此事如何态度?”房遗爱神色肃然起来。 “吴王虽然竭力想要表现的毫不在意,但是,能够看的的出来,他心中是有一些不满的,本王稍微刺了两句,至于说最后具体会怎样,还要看今晚。”李泰嘴角微微带起一丝冷笑。 除夕夜宴,一个宴字,自然少不了要吃吃喝喝,甚至最后大醉一场。 人一旦醉了,做事就会不受控制。 甚至别人稍微挑拨,便立刻会引发滔天大火。 “吴王的事情便如此,之前说过的,给诸王诸国公府送年礼的事情办的怎样了?”李泰在说话的同时,微微摆手,两侧堂中的侍女立刻退了下去。 “陈国公最近一直在一直在雍州官廨,便是送到他家中也没有意义。”房遗爱面色凝重的摇头。 “那件事情,他还在查?”李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冷声问道:“洛阳那边怎样了?” “殿下放心,人藏的很隐秘,他们查不出来的。”房遗爱神色平静的点头,然后说道:“若不是苏定方也去了洛州,动用了洛阳金吾卫和洛州府的人手,不然我们的人早就离开了洛阳。 不过现在已经大年三十了,就算苏定方不休息,金吾卫和洛州府的人也一样要休息,更别说,还有人情往来,苏定方说不定现在已经在回查看的路上了。” “若是他不回来呢?”李泰沉着脸反问了一句。 “年前是因为入洛阳的人多,年后便该是离开洛阳的人多了,他堵不住的。”房遗爱认真的点头,说道:“而且明日就是正旦大朝,他这个正四品下的左金吾卫中郎将,照制,是要参朝的。” 说到这里,房遗爱停顿了下来,然后脸色微冷的说道:“若他连正旦大朝都不顾,那臣便想办法,在长安弄出点动静了……”“便如此吧。”李泰认真的点头,若是苏定方连正旦大朝都不顾的要查案,那就是死心要和魏王府作对了。 “喏。”房遗爱拱手,说道:“那么臣便先回去了,今夜臣也要进宫。” 李泰笑了,点点头,道:“对了,今夜高阳也会露面,打扮的利索些。” “喏!”房遗爱有些不好意思的拱手。 …… 魏王府外,房遗爱骑在马上,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 银铤的事情,他并没有告诉魏王。 这件事情很麻烦。 房遗爱没有想到,太子竟然能将谢季卿家里的银铤和周苍落脚地的银铤联系起来。 若仅仅是银铤的事情,其实很好解决,派人到谢季卿家里的银铤换了就是了,但问题是,谢季卿还是魏王府窥伺东宫的一条途径,东宫发现倒也罢了,但问题在于陛下。 一旦让陛下知道魏王府通过太医令窥探东宫,那么难免会想:那么宫里呢? 魏王会不会通过太医令窥探宫里? 更别说还有百官,尤其是赵国公长孙无忌和郑国公魏征。 所以,谢季卿必须死,他手里的银铤必须回收,甚至是销毁。 东宫不重要,东宫在宫外的力量不足。 但是…… 不知不觉中,房遗爱已经出现在了雍州府官廨。 官廨之外,一队亲卫在肃然值守。 …… “二郎慢走。”侯君集站在后院门口,然后目送房遗爱离开,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冰冷下来。 什么小屁孩,也来他这里刺探消息。 房遗爱明显是收到了谢季卿的消息,接下来,他会想方设法的让谢季卿闭嘴。 谢季卿的事情,其实威胁最大的不是李泰,而是他房遗爱。 以皇帝的习惯,遇到了这种事情,板子自然不会打在自己儿子的屁股上。 这种事情,倒霉的只会是房遗爱。 侯君集忍不住的摇摇头,李泰这种人,怎么敢和太子争抢储君之位的。 杜楚客被贬出长安,阎立本就禁止参与魏王事,魏王身边现在能出主意的只有一个房遗爱。 他不倒霉谁倒霉…… 侯君集突然那愣住了。 先是杜楚客,后是阎立本,现在又是房遗爱,全部都是太子的手段…… “嘶!”侯君集忍不住的倒吸一口气凉气,太子这手段…… 先清除羽翼,再直捣黄龙。 一步步小心算计,谋划周密,等到你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为时已晚。 侯君集再度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之前的那些事,那些案子,那些证据,有多少是太子的手段。 想起贺兰楚石一次次的来找自己,侯君集现在只感觉每一次贺兰楚石出现的背后,都有太子的影子。 “来人。”侯君集抬头,看向门外,高声说道:“立刻去看看,苏定方,张文瓘和李义府他们几个人到哪里了?” “喏!”外面的声音传来,侯君集的脸色却越发的阴沉起来。 …… 长安城,除夕夜,没有宵禁。 灯璀璨,爆竹阵阵。 人潮拥挤,杀机暗藏。 (本章完) 第70章 文成公主 第70章 文成公主 华灯初上,鸿门红。 太极宫中,夜未央。 夜色之下,一座步辇从东宫方向缓缓而来。 李承乾一身淡黄色蟒袍,头戴银冠,平静的坐在步辇之上,身侧是他的太子妃苏淑,一身红绿翟衣,恬静淡雅。 李承乾的怀里抱着长子李象,上个月刚满三岁的李象,虚四岁,然而过了今夜就虚五岁了。 李象是贞观十一年十一月生,如今是贞观十四年十二月。 苏淑怀里抱着是他的次子李厥。 李厥戴着小小的黑色璞帽,相比于已经聪慧许多的李象,要幼稚可爱的多。 李厥是贞观十二年十月生,两岁两个月,过完年,就虚四岁了。 李象在李承乾的怀里很安静,反而是李厥,在苏淑的怀里扭动不已,不时的发出咯咯笑声,让人不由得心生欢喜。 李承乾抬起头,目光看向皇宫之外。 噼里叭啦的爆竹声从宫外传来,甚至能够清楚的看到,一片又一片的天空被灯笼照的通红。 除夕夜,新年节。 李承乾脸上满是期盼,看向苏淑:“淑儿,什么时候找个时间,跟父皇请旨,带大郎二郎一起去宫外走走,看看长安城人潮拥挤的繁华。” “殿下没有去看过吗?”苏淑抱着好奇的抬起头的李厥,看向依旧沉静的李象和李承乾。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自从孤成了太子之后,想要出宫就很难了,最多也就是站在朱雀城门上,眺望长安夜景罢了。” “那么今夜便向父皇请旨,陪两个孩子一起去朱雀门上看看如何。”苏淑说着,轻轻的握住了李承乾的手。 李承乾微微点头,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幽然。 …… 除夕夜宴,华灯璀璨。 历年来,李承乾都是最早的来的。 因为他是太子。 皇帝不可能出来亲迎诸王的。 李承乾身为太子,就要在两仪殿迎候诸王,当然也不只他一个,还有李泰和李治。 李承乾刚刚从步辇上下来的,搀扶住苏淑,还有两个儿子,对面,一辆紫篷马车已经朝承天门下驶来。 李承乾忍不住的笑笑,看着马车说道:“魏王来了。” 诸王抵达承天门,各有时辰。 不是你来早了,就能进去的。 看着逐渐逼近的紫篷马车,苏淑的脸色瞬间就凝重了起来。 她当然知道,这一年以来,给她的夫君压力最大的,就是魏王李泰。 同时,李承乾自从十月下旬开始上朝以来,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针对李泰的势力的瓦解。 李承乾轻轻的握住了苏淑的手,然后低声说道:“放松一些,一会魏王妃过来了,你和她聊一聊,关心一下她的身子。 这些年,她除了李欣以外,便再无所出,孤怀疑是太早生产,伤了她的身体。” 李泰成婚其实还要在李承乾之前,次子在长子之前成婚,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李承乾现在也不清楚。 不过就在李泰成婚次年,贞观七年,生下了李泰的长子李欣,同时也是皇帝的嫡长孙。 皇帝如此宠爱李泰,多少也有一些李欣的缘故。 因为在他们的母亲长孙皇后去世那年,是李欣常常住在立政殿。 不过那也带来了一些笑话,贞观十年的时候,李欣是三岁,但按照俗礼,以虚四岁算。 所以后人在史书上看到李欣在贞观十年的时候,已经四岁了,就说他是李泰的庶长子,闹了很大多的笑话。 …… 紫篷马车缓缓的在宫门前停下,李泰率先走下马车,然后接下阎琬,还有长子李欣。 李泰一身的紫色蟒袍,黑色璞帽,温和的笑容下,是让人看不透的深沉。 相反的,是阎琬,神色明艳开朗,眼底没有什么心思。 向前一步,李泰和阎琬,带着李欣,同时对着李承乾和苏淑行礼道:“见过皇兄,皇嫂。” “不用多礼。”李承乾笑着的抬手,然后从袖子连取出一只不倒寿翁,递给已经七岁的半大小子李欣说道:“一件小玩意,拿去玩吧。” “多谢皇伯。”李欣顿时开心的接了过来。 站在一侧的李泰眼神微微一眯。 不倒寿翁。 不倒翁。 年底这几天,太子给每一个去东宫拜会的人准备的回礼都是这不倒寿翁。表面上是福寿不倒的寓意,但实际上却是在告诉每个人,东宫不会倒的。 太子不会倒的。 这样的小手段,李泰原本是不会在意的,可是当李承乾将这样的小东西送到他面前的时候,李泰心底顿时一股无名的怒火就涌了上来,他的拳头瞬间握紧。 “你们兄弟玩,皇伯和你父王一起聊聊。”李承乾顺势将李欣拉到了一旁李象的身边,然后说道:“象儿,厥儿,叫兄长。” “兄长。”李象和李厥下意识的行礼,李欣立刻下意识的点头:“两位弟弟。” 相比于两个只有两三岁的弟弟,李欣要成熟许多,他一开口,熟络的气氛就自然升起。 一旁站着的李泰,看到儿子有些开心的模样,握紧的拳头瞬间放松。 李欣是独子,平日里只有母亲一个人陪伴,孤寂的多。 “走走!”李承乾顺手一把拉住李泰,然后说道:“青雀啊,为兄前阵子和吴王,还有汉王叔,弄了一本《劝农表》,青雀你的文采很好,替为兄来看看。” 李泰刚要说什么,就看到太子妃已经和阎琬站在一起,说起了悄悄话。 “走吧。”李承乾笑呵呵的拉着李泰走进了承天门。 三个孩子走在中央,苏淑和阎琬跟在身后。 一副兄友弟恭,家事和谐的模样。 …… 行走在宫道之上,李承乾走的并不快,从袖子里取出奏本递给李泰,同时说道:“宗室任职刺史,没有地方经验,一开始不熟练,甚至是出事都是难免的,所以孤就想,如何能够让宗室子弟更快的熟悉地方政务,所以想了个馊主意。” 李承乾轻轻笑笑,李泰看着眼前的奏本,却是一点都不想接过。 李承乾的腿脚不好,从承天门到太极殿的宫道不短,李泰有心稍微加快一点脚步,为难一下李承乾,但李承乾这一本奏本递过来,李泰想要快也快不了。 李泰神色平静的接过奏本,打开看了一遍,脸色瞬间严肃起来。 “这……这是于詹事写的。”李泰转头看向李承乾,满脸惊讶。 “是太子少詹事张玄素,张卿做过地方户曹,对百姓疾苦认知甚深。”李承乾轻轻摇头,看向李泰道:“青雀觉得还行?” “大善。”李泰认真的点头。 “那好,一会进入太极殿,找内侍找支笔,青雀也附署上名字。”李承乾笑着点点头。 李泰一愣,下意识的抬头,随即又低头看向奏本中的内容,他抬头,勉强笑着说道:“这种事情,青雀就不夺皇兄的功劳了。” 说着,李泰就要将奏本递过来。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奏本青雀先拿着,再想想,仔细的想想。” 李泰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李承乾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承乾的目光越过李泰,落在李欣和李象李厥的身上,轻声说道:“青雀,你有没有想过再要一个孩子,欣儿一个人会很孤单的。 若是有什么担心,不妨去找找谢医令,他医术很高明,用心也好,实在不行还有孙神医。” 李泰顿时愣住了,李承乾这话什么意思? 谢季卿? 孙思邈? 李泰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难道那件事他知道了? 李承乾笑笑,然后转身,踏步朝着两仪殿走去。 李泰神色疑虑之间,李承乾已经远去,甚至苏淑和阎琬也超过了他。 似乎这一瞬间,李泰听见苏淑也在和阎婉说“调理身体”什么的,李泰的脸色瞬间就红了起来。 他大踏步的朝着李承乾追了过去,不知不觉间,已经忘了奏本的事情。 李承乾站在两仪殿门口,看着追上来的李泰,点点头:“青雀,时间不早了,父皇也快来了。” 李泰看向两仪殿东厢房门口的方向,说道:“父皇现在在立政殿吧。” …… 一身赤黄色衮龙袍的李世民,脸色平静的从太极殿东厢房走出,身侧跟着数人。 站在三阶台阶之上平陛上,李承乾和苏淑,还有李象李厥同时行礼。 站在李承乾对面矮几之后的是李泰,阎琬和李欣,三人也同时拱手行礼。 丹陛之下,站在满殿的宗室王族,公主,还有高士廉,长孙无忌,房玄龄,杨师道等一众人和家眷。 对了,还有吐蕃国使禄东赞。 皇帝平静的走上丹陛,站在他身侧的是四嫔之首的贵妃韦氏。 后面是晋王李治,城阳公主,晋阳公主,还有新城…… 咦? 李承乾一愣,跟在晋阳公主身侧的竟不是他的胞妹新城公主,而是一名面容秀丽,神色谨慎,眼底带着一丝忧虑的陌生女子。 不,不陌生,那是文成,他的堂妹,也是他现在名义上的养妹。 文成公主李雪雁。 (本章完) 第71章 太子贺寿,魏王被坑 第71章 太子贺寿,魏王被坑 皇帝平静的在御榻之上坐下,皇贵妃韦珪坐在皇帝的身侧。 两仪殿中的群臣齐齐拱手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李世民抬头看向殿中群臣,还有李承乾和李泰,带着他们家眷站在丹陛中央的平陛上。 李治和晋阳站在右侧一处矮几之后,城阳和文成站在一处左侧矮几之后,新城今日没来。 丹陛之下,高士廉,长孙无忌,房玄龄,杨师道,魏征,禄东赞,李恪,李佑,高阳公主等诸王公主及家眷坐在左侧;李元景,李元昌,李元嘉等诸王和长沙公主,襄阳公主,长广公主诸公主及家眷等坐在左侧。 整个大殿之中密密麻麻站满了人,所有人都齐齐俯首。 李世民脸上顿时满是笑容,微微摆手,说道:“都坐吧,今日家宴,不必多礼。” “多谢陛下!”众人齐齐拱手,然后才在矮几之中坐了下来。 整个大殿之中的气氛,一时间有些轻松。 皇帝笑着点点头,举起酒樽口道:“除夕之夜,家人团聚,来,诸卿,诸位王弟,还有你们,来一起举杯,庆贺团圆。” “陛下团圆安康。”殿中所有人齐齐举杯。 李世民一口将酒樽之中的美酒喝干,身后的侍女立刻上前斟满。 皇帝的目光落在长孙李欣的身上,看到他长的身长干练,满意的点点头,他又转头看向李象和李厥,两个孩子,一个郑重,一个可爱,莫名的也感到一丝欢喜。 “这一年,风调雨顺,山河宁静,来诸卿,再度举杯,庆贺丰年。”李世民再度高高的举起酒樽。 “陛下丰年余庆。”殿中所有人再度齐齐举杯。 一口美酒饮尽,李世民放下酒樽,然后才抬头看向众人。 他的目光从文成公主的身上掠过,看向禄东赞,又看向整个大殿之中的群臣,神色微微肃穆。 等到身后的侍女替他斟满酒樽,李世民才开口道:“这一年,诸卿履职地方,前后辛苦,朕亦看在眼里,来举杯,庆贺安定。” “陛下安定万寿。”所有人再度齐齐举杯。 李世民一口将美酒饮尽,然后才放下酒樽,看向殿外道:“来人,舞!” …… “踏踏踏……”三十六名身材魁梧,袒着左臂,穿着红衣金甲的千牛武士,大踏步的走入殿中。 这些武士各个左手持盾,右手握刀,站在大殿中央,对着皇帝微微躬身。 李世民轻轻抬手,这些武士立刻散开。 众人臂盾向前,刀柄藏在之后,骤然间,长刀向下一斩:“呼!” 呼喝声响,刀刃回旋。 三十六名武士,顿时在大殿之中快速的挥舞长刀,声势凌厉。 火光下,刀刃闪烁着逼人的寒光。 前后不停的腾挪跳跃之间,长刀同时不停的砸在圆盾之上,发出一声声沉闷,但有节奏的响声。 “砰砰砰……呼呼呼!” 大殿之中,军士舞蹈跳跃之间,大声呼喝,震人心聩。 李承乾侧目向后,能够清楚看到,长刀往来疾徐,击刺有象,绵密有序,更显凶险。 军阵变化不停,左圆右方,先偏后伍,鱼丽鹅鹳,箕张翼舒,交错屈伸,首尾回互,娴熟异常。 秦王破阵舞。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一群演武的军士身上。 四周数十名乐工吹奏之音,已经渐渐的落入低处,众人之心,都在演武之上。 “呼”的一声,刀光猛然一收。 所有的千牛武士已经回到了大殿中央。 三十六人持刀肃立之间,浑身大汗淋漓,肌肉贲张之间更显美感。 皇帝侧身看向张阿难,满意的说道:“赏!” 张阿难立刻上前,一摆拂尘道:“陛下有旨,赏!” “呼喝!”三十六人立刻躬身,然后缓缓的退出殿去。 这个时候,李承乾侧身关心看向身侧的苏淑,苏淑轻轻点头,然后看向两个儿子。 两个儿子还好,虽然有些脸色苍白,但眼睛睁的极大,满脸好奇。 苏淑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样的场面她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回,但俩个儿子,还是第一次见识。 没有被吓着,很好。 李承乾微微放松,然后目光瞥向下方的吐蕃国使禄东赞。 禄东赞今夜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脸色稍微有些难看。 刚才那三十六名千牛武士所演练的秦王破阵舞,那套刀法,本身就是经过战场杀伐之后总结出来的刀法简化出来的。 杀伐凌厉,声势惊人。不仅如此,三十六人不时的三三九九各为一体,共同挥刀。 那明显就是一套完整的战阵之法。 这种战阵之法,现在禄东赞看的不过是简化的,但也依旧惊心动魄,可想而知全部的它究竟有怎么的杀伐威能。 李承乾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他的父皇每年的大年三十除夕夜,都要这么的来上一回,可不是没有原因的。 年底之时,见血不祥。 新年之初,见血大吉。 …… 片刻之后,殿中终于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李承乾平静的扫了李泰一眼,这个时候率先起身,举起酒樽。 李泰,李治,城阳公主,晋阳公主,文成公主,还有更多年轻辈的皇子公主,全部跟着起身举起酒樽。 李承乾双手举杯,看向皇帝道:“父皇,儿臣和众位弟妹,恭祝父皇新年大吉,身体安康,洪福永享,万寿无疆。” “恭祝父皇新年大吉,身体安康,洪福永享,万寿无疆。”众多皇子公主齐齐举杯恭贺。 “嗯!”李世民点点头,目光掠过李承乾的左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举起酒杯道:“除夕岁首,永葆安康,来,饮。” “多谢父皇。”众皇子齐齐拱手,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承乾放下酒杯,看向皇帝,然后继续拱手道:“父皇,除夕欢庆,儿臣准备了三样贺礼,敬献父皇。” “哦!”李世民微微点头。 两名内侍这才抬着一大两小三个箱子,来到了平陛之前。 李承乾首先打开了最上面的小箱子,瞬间一整排各色各样的巴掌大的木偶,一共七十二个,展现在了皇帝面前。 “父皇,这是东宫新任典工杨务廉,根据其师黄亘、黄衮兄弟的七十二势人偶做的七十二个不倒翁,有不倒福翁,不倒禄翁,不倒寿翁,不倒喜翁,不倒财翁,不倒富翁等七十二个。”李承乾认真拱手道:“祝父皇福禄万全,寿喜无边。” 李世民看着精致的七十二个不倒翁,虽然知道李承乾有在的心思,但还是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太子用心了。” “多谢父皇。”李承乾拱手。 站在一侧的李泰,看到这些不倒翁,脸色微微一变。 之前李承乾在送给东宫每一名臣子不倒寿翁的时候,李泰知晓后,心中便是一阵冷笑。 这不倒寿翁,看似是在说李承乾太子之位不倒,但如果李承乾要这不倒寿翁送给皇帝,那么稍微编排,便能成太子嫌弃皇帝在位时间太长。 很容易引得皇帝厌恶。 李泰原本就是这么计划的的,没想到,这七十二个不倒翁的模样竟然是这样的。 他忍不住的咬紧了牙。 …… 这个时候,李承乾已经拿起第二个箱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副画绢,李承乾缓缓打开,同时说道:“这是汉王叔送给儿臣的一副骏马图,儿臣偶尔有感,题了一首诗,敬献父皇。” “哦!”皇帝微微摆手,张阿难上前接过,然后放到了皇帝面前。 李世民的目光从李元昌的骏马上掠过,然后看向左上角的题诗,轻声念道:“ 紫骝行且嘶,双翻碧玉蹄;临流不肯渡,似惜锦障泥。 白雪关山远,黄云海戍迷;挥鞭万里去,安得念春闺。” 殿中所有人已经全部沉静了下来,只有皇帝的声音在沉吟:“挥鞭万里去,安得念春闺。” 抬起头,李世民看向李承乾道:“太子,听说你写了一本促耕的奏本?” “是!”李承乾微微点头,然后从袖子里面掏出一本奏章上递,同时说道:“这是儿臣根据汉王叔和吴王所说思考而成,后来由太子詹事于志宁和太子少詹事张玄素撰写,青雀也提供了一些意见,最后而成,这里也还要多谢青雀。” 李承乾侧身对着李泰轻轻点头,面色温和。 一瞬间,李泰眼底满是见了鬼的模样。 因为在他的袖子里面,此刻就躺着这么一份奏本。 太子明明和他说的不着急,但今日在所有宗室王族面前,却用一句“挥鞭万里去,安得念春闺”,将所有事情都勾了出来。 没错,就是那幅画,那首诗,都是在为这本奏章做铺垫。 这本奏本的内容,也将会极大的得罪诸王。 让诸王去亲耕三亩地,开什么玩笑。 李泰已经感觉到有不少人猜疑的目光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 但此刻的他却无法辩驳,因为他从接过袖子里那本奏章的一开始,就已经被李承乾给死死的算计了。 真倒霉! 明日三更。 (本章完) 第72章 祈求母后冥福无疆(第一更) 第72章 祈求母后冥福无疆(第一更) 御榻之上,李世民平静接过奏本,看向李承乾,点点头:“你说。” “喏!”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拱手说道:“启奏父皇,宗室任职地方,虽是天庇,但自身不足,亦容易引起祸患。” 李世民轻轻点头,目光稍微掠过下方的汉王,彭王,庄王,还有吴王,齐王等人。 这几个都是之前治政有失之人。 另外,还有他的其他几个年纪更小的弟弟和儿子,性子都不怎么好。 尤其是滕王李元婴,那更不是个安分的主。 如何让他们好好的治理地方,是皇帝如今最头疼的事情。 收回思绪,李世民看向李承乾,说道:“太子,继续说。” “是,因为此事,故而儿臣想,是否可以令诸王,效仿父皇亲耕一亩三分地之事,由宗正寺督促,每年亲耕三亩地,观其收成,观其所得。 如此一来,诸王就能体会百姓辛劳,百姓一年收获几何,多少用于缴赋,多少用于自食,多少用于人情往来,多少用于换购他物。” 稍微停顿,李承乾拱手道:“如此一来,诸王可以知晓普通百姓一年下来,家中能够剩余积蓄,甚至可能是借贷负债多少……如今下去,便可以追寻百姓是如何借贷负债的,如何抵押的,甚至最后是如何失去田地的。” 一句“失去田地”,原本在下面笑呵呵看热闹的长孙无忌,房玄龄,还有魏征等人,顿时坐正,神色肃然了起来。 天下事,无非田地二字。 百姓失去田地就会成为世家和豪族的附庸,朝廷的赋税征缴就会变少。 甚至于在天灾之年,百姓会成为流民,最后造反。 隋末就是这样。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从失去田地开始。 如果地方长官能从一开始就关注百姓的田产收获,能保证天下百姓不随便失去田地,或者是更少的失去田地,那么对整个朝堂都是有好处的。 殿中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这一点,神色肃然的同时,也震惊和赞叹的看向李承乾。 太子越来越成熟了。 …… 李世民放下奏章,看了李承乾一眼,转身看向诸王,问道:“荆王?” 鄜州刺史,荆王李元景立刻站了出来:“臣在!” “耕作之事,你可行吗?”皇帝的目光幽幽的落了下来。 李元景神色肃然的拱手道:“可行!” 皇帝点点头,看向李元昌:“汉王?” 李元昌立刻拱手:“启奏陛下,臣可行。” 李世民接下来又问了徐王李元礼,韩王李元嘉和霍王李元轨等同辈诸王的意见,全部曰可行。 最后李世民又问了吴王李恪,齐王李佑,蜀王李愔和蒋王李恽等诸子的意见,他们这些做儿子,哪个敢说一个不字。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说道:“宗正卿?” “臣在。”宗正寺卿,高祖皇帝第二女,襄阳公主驸马窦诞站了起来,肃然拱手。 “初三上值之后,宗正寺尽快弄出一份监督条陈出来,正月十六日,朕要颁行天下。”李世民的神色瞬间冷冽起来。 任何能够促进天下繁盛的建言,在他这里都会得到最贯彻的执行。 “喏!”窦诞肃然拱手。 殿中诸王神色肃然的同时,目光忍不住的看向上方,太子面色郑重的站在那里。 随即,诸王的目光轻轻一转,直接落在了太子对面的魏王身上,眼神幽然深沉。 李泰心中苦涩,但皇帝目光之下,一瞬间,他只能点头赞同。 “嗯!”皇帝坐在御榻之上,看向李承乾道:“太子,你继续。” “喏!”李承乾拱手,然后打开最下面的大箱子。 箱子分上下两格,最上面的格子里是一小块一小块拇指大小的木板,还有一根根小木桩和小船帆。 李承乾将最上面的格子取出,瞬间,轻轻的水流声已经出现在殿中群臣的耳边。 李世民坐在御榻之上,看的更加清楚。 木箱之中,半个箱子里都水,但是水面之上,却有三艘四桅小帆船在轻轻晃动。 突然,李世民眉头一挑,他顿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这只箱子,从东宫一路过来,虽然不至于说翻船,但来回晃动却是免不了的。 但这种情况下,这三艘四桅小帆船依旧飘浮在水面上,来回游荡,甚至就连甲板都没有湿,李世民的呼吸顿时沉了下来。 “太子,你刚才说,这是谁做的来着?”李世民抬头,死死的盯住李承乾。自己刚才有提过吗? 李承乾虽然心中有些恍惚,但还是立刻拱手,认真说道:“启奏父皇,是东宫新任典工杨务廉,其师黄亘、黄衮兄弟曾在前隋时,在杨广身边制作七十二势人偶,而且这些人偶都是仿造诸葛武侯的木牛流马所制。黄亘、黄衮兄弟本有助国之心,但奈何杨广昏庸无道……” “不必多说,朕听说过黄亘、黄衮兄弟,他们在前隋,是不逊色于宇文恺、何稠、阎毗的大匠。”李世民神色认真起来,不停的点头,他的眼中已经闪过一丝激动,拳头也微微握了起来。 有了这个人,将来征伐新罗,他不知道能省多少力气。 …… 站在下方的李泰和阎琬这个时候,忍不住的微微抬头,因为他们听到了阎毗的名字。 阎毗正是阎琬的祖父,是阎立本和阎立德之父,而阎立本和阎立德,正是本朝著名的将作大家。 阎立本是如今的将作少匠,而阎立德在外放博州刺史之前,正是将作大匠。 因为本朝亲兄弟不能同时在中枢任要职,尤其还是同一官署,所以正是阎立德的外放,阎立本才能够被升任将作少匠。 可即便是如此,如今朝中的将作大匠可还空着。 阎立本和阎立德本身能力不俗,但是无论如何,也少不了阎毗的传承。 李泰的位置稳固,与阎立本和阎立德的关系很大。 如今突然多了一个不逊色于阎毗的大匠的传承,这人一旦能用,阎立本和阎立德在皇帝心中的位置立刻就要动摇。 李泰忍不住的看向李承乾,眼中满是紧张。 李承乾恰好在这一瞬间转头,对着李泰温和的点点头,瞬间,李承乾就转头看向皇帝,神色肃然的说道:“启禀父皇,这些船只全部都是用一小块一小块的木块组装起来的……这里正好有一套,父皇有兴趣的话,可以自己组装一……” “呈上来。”李世民身体立刻忍不住的前倾,他的目光热切的盯着那些木块。 他太明白这里面的意义了。 如果这些木块真的能够组装出一艘四桅帆船,那么朝廷不仅能够得到一套新四桅帆船制造工艺,甚至可以依托杨务廉,制造出更加先进的船只来,尤其是在海上航行…… 张阿难很快就将那些木块呈送到皇帝的眼前。 李世民扫了一眼,立刻就确定这些木块的数目,组建一艘帆船,正好大差不差。 很好。 李世民抬头,看向李承乾,说道:“传旨,升杨务廉为将作丞,从六品下,协助太子编纂《考工志》。” “多谢父皇。”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他真的害怕皇帝现在直接将人调走。 “太子用心了。”李世民抬头,看向群臣之中,满意的点点头道:“杜荷做的也不错。” “多谢陛下。”坐在魏征身后的杜荷立刻欣喜的站了起来,拱手谢恩。 “好了,坐下吧。”李世民摆摆手。 杜荷,还有李承乾,同时后退,然后坐了下来。 …… “父皇。”李泰拱手,然后认真说道:“新年履新,儿臣敬献金佛一座,恭祝父皇身体安康,万年无期。” 一旁的内侍,将李泰身前的一个箱子打了开来,顿时,一只手掌高下的金佛出现在箱子里。 李世民坐在御榻之上,恰好看见金佛在灯火之下散发出的阵阵金光。 他惊讶的看向李泰,随意无比满意的点点头,说道:“青雀有心了。” “多谢父皇。”李泰拱手,然后说道:“启奏父皇,儿臣希望能够将这座金佛供奉在洛阳龙门寺,以祈求母后冥福无疆。” 李世民的神色肉眼可见的柔和了下来,点点头道:“可以。” “另外,儿臣听说,皇兄那里也有这样的一座金佛,不知道可否一起供奉,同时由东宫和魏王府一起出钱,在洛阳龙门寺,开凿十座佛龛。”李泰瞬间转头看向了李承乾。 “太子,这样的金佛你也有一座?”李世民瞬间就疑惑了起来。 离得丹陛近的群臣和诸王呼吸之间已经轻了许多,他们压根没有想到,魏王在突然之间,竟然甩出这样一记杀手。 …… 李承乾立刻起身,心中腹诽,我有没有你不知道吗? 李承乾认真拱手说道:“启奏父皇,儿臣这里的确曾经有这样的一座金佛。” “曾经?”李世民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是!”李承乾微微躬身,说道:“启奏父皇,这样的金佛是吐蕃国使十日之前送到东宫作为年礼的,得到这样一座金佛之后,儿臣立刻就找人联系了楼观道掌教尹文操真人,愿意融化这样一座金佛作为资金,在长安城,建一座东极青华宫,以东极青华大帝,太乙救苦天尊,为母后镇压冥福。” 李承乾一句话,皇帝,还有群臣尽皆愕然。 道门怎么又牵扯进来了。 (本章完) 第73章 三皇兄,你忘了敬太子(第二更) 第73章 三皇兄,你忘了敬太子(第二更) 火。 火,到处都是火。 眼前是火,身后也是火。 炙热的火焰直接朝着谢季卿的身上扑了上来,头顶洒落的桐油,更是让谢季卿整个人瞬间燃成了一团火球。 火焰之中,谢季卿狂叫着朝着灯架之外跑去,突然,地上瞬间绷直一根绳索,“啪”的一声,谢季卿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头顶上方,无数灯笼在一瞬间彻底的砸落了下来,全部砸在了谢季卿的身上。 轰! 无尽的火焰中,试图挣扎着站起来的燃烧的手臂,彻底的倒了下去。 …… 除夕之夜,爆竹灯。 一整座灯架,小山一样挂满了无数灯笼的灯架,在无数来往行人的眼前,彻底的燃烧了起来,火焰直冲天际。 远处想要过来救火的武侯,却被街上拥挤的百姓堵的严严实实。 大年三十,街上满是人潮。 然而奇怪的是,没有人去听火堆里面的凄惨哀嚎,他们只是在关心灯架跌落燃烧有没有伤到自己,然后好奇的站在一旁观望。 侯君集站在人群后方,目光淡漠的看着这一切,嘈杂的人群中,只有他能隐约听到那一丝微薄的哀嚎声,但他只是这么平静的听着,直到声音彻底消失也没有丝毫动作的打算。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侯君集身后传来,随即,贺兰楚石的声音响起:“岳丈!” 侯君集没有回头,直接问道:“人抓住了?” “抓住了,在半条街外抓住的!”贺兰楚说完,神色稍微迟疑。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没有下令救火,将人给救下来?”侯君集微微侧身。 “谢医令,还是有些用处的。”贺兰楚石有些可惜的拱手。 “什么好处,让他到宫里,到陛下面前,去指证魏王曾经试图通过他,来谋害太子吗?” 侯君集终于彻底转身,看向贺兰楚石,有些失望的摇头道:“贺兰,你太不懂陛下了,这种事情,他绝对一个字也不愿意听见,所有任何有可能说出这句话的人都要死。” “啊!”贺兰楚石瞳孔瞬间放大,神色惊讶的说道:“那太子那里?” “太子聪慧,这点道理他比你懂,卢护的事情他点到即止,谢季卿的事情,太子很早发现却不声张,就是因为他知道这些事情,一旦彻底撕开,反而容易引起陛下的反感。” “是!”贺兰楚石终于认真的点头。 侯君集转过身,看向眼前的大火,轻声说道:“房遗爱还是有些手段的,把人骗进来,一把火烧死,还能够顺带将所有的痕迹彻底的烧毁……果然是有他爹的几份风采。” “岳丈,我们接下来如何做?”贺兰楚石谨慎的看着侯君集。 房遗爱再厉害,还不是被轻松拿住把柄。 “该去城门那边了。”侯君集转身看向春明门的方向,轻声道:“苏定方该回来了。” …… 春明门下,一辆黑篷马车停在了门口。 侯君集稍微掀开车帘看了一眼,一个手脚被牛绳彻底绑死,嘴也被死死堵住的灰衣汉子被塞在了车子深处,呜呜的叫着。 “是他吗?”侯君集侧身看向苏定方。 “是他。”苏定方点头,说道:“他的身上还带着两只银铤,和之前在周苍那里找到的,完全一样。” “很好。”侯君集放下车帘,然后看向苏定方,问道:“监察御史李义府和大理寺丞张文瓘呢?” “李义府回到长安就说他去洛阳访友结束了,之后就回家了。”苏定方脸色有些古怪。 “这是个聪明人啊!”侯君集感慨一声,然后看向贺兰楚石,说道:“贺兰,你学着一点,该做的事情做了,也完全被别人看在了眼里,但是到了该收手的时候,果断收手。” “是!”贺兰楚石认真点头,李义府的确是很特别的人。 “至于大理寺丞张文瓘,看到李义府走了,他说也要回去了,等到初三上值,再禀奏孙寺卿。”苏定方有些感慨,说道:“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厉害。” 贺兰楚石跟着点点头,在东宫,还有一个被太子各位器重的戴至德。 侯君集转身看向贺兰楚石,说道:“贺兰,你回府吧,今日的事情,你已经不需要再参与了。” “喏!”贺兰楚石这会终于听懂了,剩下的事情,继续参与下去,对他没有好处,只有坏处。 侯君集看向苏定方,问道:“你要进宫吗?” 苏定方轻轻躬身,面色认真的说道:“周苍毕竟是金吾卫率,不管是谁利用他之后,又杀了他,下官都需要给金吾卫一众兄弟一个交代。” “好!”侯君集认真点头,然后看向皇宫方向,面色肃然的说道:“走,进宫。” “喏!”苏定方凛然拱手。 …… 太极殿中,鼓乐轻扬。 舞转回袖,满堂婵娟。 殿中诸王公主,还有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在听乐赏舞之际,目光也忍不住看向上方。 魏王一脸僵硬的坐在那里,太子则是气态从容,神色自若。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幕,众人目光对视之间,也忍不住的感到有些好笑。 魏王要在洛阳龙门寺的龙门石窟供奉金佛,为长孙皇后祈求冥福,同时希望东宫和魏王府一起资助。 魏王不拉东宫还好,一拉东宫,太子立刻就将早就准备好的手段拿了出来。 在数日之前,太子就已经和楼观道开始商量在长安建道观,供奉东极青华大帝太乙救苦天尊,为长孙皇后祈求冥福。 这一对比,局势立刻就微妙了起来。 龙门寺背后,是洛阳白马寺,天下佛门的祖地之首。 而楼观道,楼观道在高祖攻洛阳之前,就已经在全力资助大军粮草了。 大唐建国以后,认老子为先祖,立道门为国教,而楼观道如今正执道门牛耳。 但凡想到这里的人,神色都不由得严肃起来。 白马寺,楼观道。 想到这里的人都忍不住的摇头,不管之前如何,今夜魏王这一下,就等于将佛门拉到了自己的背后,同时也将道门狠狠的推到了太子身后。 佛道两门被迫站队,被迫卷入这一场夺嫡之争中。 现在最郁闷的应该是魏王,因为这一切都是他挑起的,但偏偏,太子更早有准备。 皇帝平静的赞同了魏王龙门石窟修佛龛的事情,也同意了太子长安建道观的事情。 虽然不偏不倚,但实际上,都知道,这一次,太子便宜占大了。 道门毕竟是国教啊。 宗正寺明确定论,道门于佛门之上。 …… 不知不觉,歌舞渐散,宴席继续。 荆王李元景起身,率其他诸王公主向皇帝敬酒,献礼,庆贺除夕新年。 等到歌舞再度一曲之后,高士廉,长孙无忌,杨师道这些外戚也先后向皇帝敬酒,献礼,庆贺除夕新年。 这个时候,除夕夜宴的敬酒次序才逐渐的消散。 “好了,都随意一些。”皇帝坐在御榻之上,微微摆手,殿中诸王公主,还有大臣,全部放松了下来。 鼓乐幽幽,轻舞再起。 李承乾身体稍微靠后,轻轻的松了口气。 礼仪规制,即便是在夜宴之中,也是有一整套的次序的。 也只有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众人才能稍微放松一些。 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对面的李泰。 李泰这个时候,举起酒樽,笑呵呵的对着李承乾说道:“皇兄,今日难得佳节,来多喝几杯,愚弟敬你。” “好,来青雀,同饮!”李承乾举起酒樽,然后和李泰一饮而尽。 瞬间,李承乾的眼底闪过一丝冷嘲。 李泰放下酒樽,任由身后的侍女斟酒,侧身看向李治,道:“稚奴,你平日难得见皇兄一次,还不赶紧敬皇兄一杯酒。” 李治有些懵懂的抬头,但还是下意识的举起了酒樽。 “稚奴,你年纪还小,喝上一口就行了,不必如此。”李承乾轻轻的举起酒樽,然后温和的对着李治点点头,然后将酒樽当中的酒细细的一饮而尽,看上去就像是只喝了一口而已。 酒樽放下,看到李治真的只喝了一口,李承乾满意的笑笑。 皇帝坐在御榻之上,看到这一幕,微微点头,但随即,他的脸色就有些阴沉了下来。 就听李泰看向下方,说道:“三皇兄,青雀敬你一杯。” 李恪诧异的抬头,站起来,对着李泰微微躬身,然后举起酒樽一饮而尽。 就在立刻要坐下的时候,李泰开口道:“三皇兄,你忘了敬太子。” 李恪微微一愣,随即侧身看向李承乾,一侧的侍女已经上前,替李恪倒满了酒。 李恪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已经看出来了,李泰就是要灌太子酒。 李泰,李治,如果他这里再开,其他诸王都得跟上。 李承乾这个时候,笑着举杯,说道:“来,三郎,小酌一杯即可。” “多谢皇兄。”李恪这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承乾同样是细细的,将杯中酒饮尽。 李泰的目光已经看向了李恪身后的齐王李佑,他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个时候,皇帝的脸色已经彻底的阴沉了下来。 “五……”李泰刚要开口,一个呕吐的声音就从对面传来:“呕……呕……呕!” 李泰下意识的看了过去,就见对面的太子妃苏淑坐在那里,一阵忍不住的干呕了起来。 (本章完) 第74章 死两个吐蕃人,也没什么的(第三更) 第74章 死两个吐蕃人,也没什么的(第三更) “淑儿,你没事吧。”李承乾稍微拍拍坐在那里,忍不住干呕的苏淑的后背,然后抬头,有些抱歉的看向皇帝说道:“父皇,儿臣失礼,太子妃她有些……” “太子怎么说也是两个孩子的阿耶了,怎么没有看出来,太子妃,她这是又有身孕了啊。”坐在李世民身侧的贵妃韦珪,今夜第一次开口,看了苏淑一眼,然后又笑呵呵的看向李世民道:“陛下,传太医吧,确认一下。” “好好。”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有些发愣的李世民瞬间反应了过来,抬头道:“传太医。” 张阿难赶紧拱手,然后快速朝着殿外而去。 殿中群臣下意识的看向了李承乾。 此刻的李承乾拍着苏淑后背的手已经缓和了许多,他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苏淑,轻声问道:“淑儿,可是又有了?” 苏淑有些害羞的抬头,白了李承乾一眼,然后才低声说道:“前些日子就开始了,不过殿下一直在忙,所以就没有告诉殿下,不过具体怎么样,还要看太医怎么说。” “好好好!”李承乾忍不住兴奋的在那里搓手,目光不时的看向苏淑,然后又看向殿外。 现在这个时候,基本上殿中绝大多数人都已经明白,太子妃是真的可能再次有了身孕。 他们同时也明白,这件事将会极大的对原本就越演越烈的夺嫡之事,产生影响。 太子妃再度有孕。 看看坐在太子妃身边的两个儿子吧,这要是太子日后再有子嗣,东宫子嗣繁茂,那么就是皇帝,日后也不敢轻易去动东宫。 因为一旦皇帝动了太子,动的就不是太子一个人,而是更多的皇室嫡亲血脉。 不客气的讲,只要太子继续生育子嗣,那么只要他不犯大错,魏王就是闹破了天,这皇位也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而且从这两个月以来的种种事情,都能够清楚的看出,太子处政依旧贤明。 看待国事,都能够正确客观,足够深刻的同时,也能够找出解决的方案。 而且最重要的,是太子的伤腿,他有复原的可能。 想到这里,殿中不知道多少人,这一瞬间,彻底熄灭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也彻底的放弃了李泰。 …… 御医张宝藏坐在一侧,左手把着太子妃苏淑的脉门。 李承乾早就已经站了起来,怀里搂着两个儿子,神色紧张的站在一侧。 殿中所有人,包括皇帝,全部都紧张的看着御医张宝藏。 片刻以后,张宝藏放开了手,然后抬头看向御榻之上的皇帝,认真拱手道:“恭贺陛下,恭贺太子,太子妃有孕,宗祧再继,皇柞永固。” “恭喜陛下,恭喜太子,宗祧再继,皇柞永固。”殿中诸王,诸公主,还有诸臣,全部肃然拱手,齐声恭贺。 李泰站在那里,嘴巴张合,但莫名的,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承乾脸色满是惊喜,但却是有些发抖的说不出话来。 理政,考工,削敌,拉拢宗室…… 李承乾将前世反思想出的方略,尽可能的在不激怒皇帝的情况下,施展出来。 但唯独只有一件事情,他完全不用担心会激怒皇帝,那就是生儿育女。 断腿,可能会影响到地方有很多,子嗣也是值得怀疑的方向之一。 但是李承乾这一次,实实在在的证明了,他的断腿不会影响他的子嗣之事。 前一世的时候,在他造反被发现的两个月前,皇帝曾经说道:“太子虽病足,不废步履。且《礼》:嫡子死,立嫡孙。太子男已五岁,朕终不以孽代宗,启窥窬之源也。” 李承乾那个时候头脑昏聩,没有体会出这里面的深意,所以漏掉了最后的生机。 当然,现在再来看,那句话,已经能够看出皇帝的一些态度了。 也并不是说一定不会废他这个太子,都已经扔出“嫡子死,立嫡孙”这种话了,对他究竟有多失望,也是可想而知的。 也或许,这本身就是在逼李泰做一些事情。 当初,李佑谋反的事情,会牵连到纥干承基,本身就一个谜。 要知道,李承乾和李佑关系非常一般,甚至在李承乾的整个计划中,就没有李佑的存在。 但是李佑谋反,牵连到纥干承基,最后牵连到李承乾,导致一切全完了。 所以重活一世,稳定住局面,李承乾干脆利索的处理了纥干承基。 但那句话,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筹码。 回忆在脑海中瞬间闪过,李承乾平静了下来。 无论怎么,如今他和苏淑有了新的子嗣,对他们而言,位置都将会更加的稳固。 李承乾轻轻的握住了苏淑的手,眼神温柔,还有一丝怜惜:“辛苦你了。” 苏淑轻轻摇摇头,看着李承乾,神色坚定。…… 李世民坐在御榻之上,看着带着三分濡沫味道的李承乾和苏淑,还有站在一旁的李象和李厥,他的心里莫名的就是一软。 转过头,李世民的目光下意识的扫过了李泰。 李泰的脸上满是愤恨的咬牙切齿。 皇帝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今日的一幕幕事情,一瞬间全部出现在李世民的脑海中。 对于李承乾,李泰真的是太不像样子了。 李世民的目光扫过一侧的李欣,呼吸不由得就是一轻,他的脸色微微思索,然后又轻轻摇头,随后他立刻回过神来,看向李承乾和苏淑,神色温和的说道:“好了,都免礼吧,太子妃有孕,今夜就早些……” 清脆的脚步声在殿门口响起,左千牛卫常何神色肃然的站在大殿门口。 皇帝声音停下,群臣下意识的抬头,然后跟着皇帝的目光就看到了常何。 皇帝神色神色一肃,然后平静的侧身道:“爱妃,你带太子妃到偏殿去歇一歇,太子替朕招呼众卿。” “喏!”李承乾神色诧异的抬头,但还是认真的拱手。 李世民起身朝着西偏殿而去,群臣立刻拱手道:“恭送陛下。” 等到群臣起身,皇帝已经不见了踪影。 李泰诧异的看向李承乾:“皇兄,可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李承乾平静的笑笑,说道:“青雀你常在宫外,连你都不知道的事,为兄怎么可能知道。” 说完,李承乾看向上方的韦珪,微微点头道:“麻烦贵妃了。” “殿下客气。”韦珪起身,招呼两侧的侍女,搀扶太子妃到东偏殿去休息,李象和李厥也一起跟着。 等到太子妃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当中,李承乾这才转身,他脸上的神色顿时肃然起来。 殿中众人顿时神色一肃。 瞬间,李承乾的脸色就温和了起来,抬头道:“来人,舞!” 皇太子声音落下,立刻一队舞女就进入了殿中,鼓乐声响,翩翩起舞。 众人的神色这才缓和了起来。 只有长孙无忌,房玄龄,杨师道,高士廉等人,目光忍不住的看向西偏殿,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承乾微微侧身,看向李泰。 李泰顿时察觉到了李承乾的目光,神色收敛,微微拱手道:“皇兄。”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青雀,一会和为兄一起,向舅翁,还有舅舅,房相他们去敬酒。” “是!”李泰顿时肃然躬身,只是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疑惑,现在害怕喝醉的,不应该是太子吗? …… 西偏殿内,大殿之中的鼓乐和舞蹈声被彻底的隔绝。 李世民坐在短榻上,平静的看着对面的侯君集,平静问道:“所以,是吐蕃人,那日暗中袭击稚奴的?” “是!”侯君集肃然拱手,说道:“是金吾卫率周苍收了吐蕃的一座玉佛,假做百姓冲突,让一名金吾卫士手里的旗杆扫向了晋王的腰腿之间……这是从周苍那里找到的玉佛,这一座是在市面上找到对照的玉佛,都是吐蕃的工艺。” 侯君集从袖子里面掏出两只巴掌大小的玉佛,递给皇帝。 李世民轻轻把玩在手里,脸色却已经阴沉了下去。 因为就在刚才,李泰还拿出了同样的一座金佛,李承乾的手里,同样也有一座金佛。 “吐蕃人,这是要搅起我大唐内乱啊。”皇帝的脸上一阵冷笑,虽然他转口说道:“大理寺的那名金吾卫士知不知情?” “应当是知晓一些的,不然旗杆有无数方向可以倒,何至于专门倒向晋王。”侯君集拱手。 “嗯!”李世民平静的点点头,然后抬头看向常何道:“今日太子妃有孕,留他再多活上几个时辰,还有,不要见血。” “喏!”常何立刻转身而去。 皇帝转头,淡漠的继续开口道:“这件事情,我大唐损失了一名金吾卫率,一名金吾卫士,禄东赞此次来大唐带了不少人,但核心的卫士不多,找上两个人,这几天,让他们失足溺死河渠当中吧。” “喏!”侯君集立刻躬身,神色凛然。 新年长安,百姓失足落水的不在少数。 死两个吐蕃人,也没什么的。 皇帝的神色这次缓和了下来,看向侯君集,问道:“那么周苍,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侯君集呼吸顿时就是一停。 (本章完) 第75章 把这逆子押入太庙,给朕往死里抽 第75章 把这逆子押入太庙,给朕往死里抽 偏殿之中,火烛微暗。 皇帝坐在长榻上,面色晦暗不定。 侯君集有些艰难的拱手道:“启奏陛下,周苍之死,是魏王府一名护卫所为。” 李世民呼吸顿时沉重起来,他忍不住微微握住拳头,咬着牙道:“你继续说。” “是!”侯君集神色沉重,但还是认真的说道:“据臣调查,周苍最早是被魏王参军房遗爱所收买,那时他们的目标不是晋王,是太子……不过因为最后出城去迎接朝中大军的,是晋王而不是太子,所以房遗爱立刻就令周苍停手了。” 李世民轻轻出了一口气,微微颔首,神色之间一下子放松了许多。 侯君集微微低头,皇帝呼吸声清晰的传入他的耳中,眼底深处,侯君集闪过一丝冷嘲。 “你继续说!”皇帝的声音再度响起。 “是!”低着头,侯君集拱手,斟酌着语句道:“启奏陛下,正是因为周苍本来不应该出手,但却莫名的又动了手,房遗爱搞不清楚原因,这才找去周苍对峙,最后可能在盩厔县,发生了冲突,所以,周苍被杀。” “你不用帮着那个逆子遮掩,朕知道,他就是派人去灭口的。”李世民冷哼一声,这里面的事他看的很清楚,他冷冷的说道:“至于周苍之前已经被吐蕃人收买,已经叛国,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是!”侯君集神色平静的拱手,皇帝言语之间的细微态度表露。 周苍是死有余辜的。 这件事情,侯君集在最初发现这里面有吐蕃人牵扯进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件事已经很难再伤害到魏王了。 “不过,哪怕斩杀逆贼,终究也是违律了。”皇帝一声感慨,目光轻轻一挑,问道:“那名魏王府的护卫现在在哪里?” “刚刚被抓回到长安,是左金吾卫中郎将苏定方抓回来的。”侯君集低头。 “还有监察御史李义府,和大理寺丞张文瓘。”李世民平静的点头,说道:“他们做的不错,都是大唐英才,日后是要重用。” “是!”侯君集拱手。 “今夜,还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说。”李世民身体稍微靠后,目光冰冷的看向侯君集。 “回陛下,太医令谢季卿在东市被火焚而亡。”侯君集不得已继续拱手。 皇帝的呼吸,这一瞬间彻底的沉重了下来。 侯君集赶紧继续拱手道:“陛下,臣抓住了凶手,其人供述,是……” 侯君集话语顿停,他急切之间又说错话了。 “有什么,你就说什么?”皇帝的声音缓慢,坚定,而且冰冷。 “是!”侯君集沉沉躬身,然后小心的说道:“其人供述,他是奉了魏王府参军房遗爱的命令,去换谢季卿手上的二十枚银铤的,在换到手之后,就利用提前布置的机关烧死谢季卿,还有换银铤用的柜坊凭据,也一起烧掉……” “房遗爱。”皇帝的脸色彻底阴冷了下来。 “而且据臣询问,前一次的事情,是魏王的吩咐,但后一次,是房遗爱自己的命令。”侯君集稍微补上了一句。 之前周苍的案子,虽然的确是杀人,只是最后杀的是叛国之将。 但谢季卿,终究是太医令,而且他曾经还跟孙思邈学过医。 当然,仅仅是学过一阵罢了,并不是孙思邈正式的学生。 侯君集非常懂得分寸,后面的事情,将李泰轻轻的摘了出去,而且谢季卿被李泰收买,窥伺太子病情的事情,他是一个字也没提。 皇帝之前那么多的事情他都知道,这些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 侯君集不提,是因为他知道皇帝也不想提。 这件案子,最后的板子一定会打在房遗爱的屁股上,但是怎么打,还是个问题…… “君集!”李世民抬头,声音疑惑的问道:“你为什么,总是要帮青雀遮掩?” 侯君集诧异的抬头,惊讶的看着李世民。 他想要说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始终都没有能够说出口。 李世民看着他,轻轻摇头:“君集,事情虽然是房遗爱在做,但背后下令指使的人一定是青雀,朕就不相信,这些事情他不知道。朕也不相信,没有他的点头,房遗爱敢随便去杀人。” 侯君集有些艰难的拱手道:“陛下!” “所有人都是在为他效力,朕知道,所有的一切,背后指使的人,一定是他。”李世民轻轻摇头,说道:“这件事情,一切都是他的错……不,是朕的错,是朕没有教导好这个逆子。” 一声“逆子”,李世民终于忍不住的咬牙切齿起来,今夜所有的事情,这一瞬间,全部在李世民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他立刻忍不住的侧身怒吼道:“去,将那个逆子给朕叫过来,快去!” “喏!”张阿难有些惶恐的转身,然后快步朝着殿内而去。皇帝坐在长榻上,胸膛不停的起伏,一阵阵的怒火在他的心中升起,神色也越发的冷峻。 站在对面的侯君集根本不敢开口说话,因为他也弄不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在他印象中,皇帝对魏王格外的宠爱,甚至到了过分的地步。 所以之前他才会将李泰从一件件事情当中摘了出来,将其他的罪责,分摊到吐蕃人,房遗爱,以及其他两名护卫,甚至是死者自己身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皇帝突然一改之前的宠溺,突然间就变得凶狠了起来。 ……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在偏殿门口响起。 李世民抬起头,看向走入偏殿,身形有些晃晃悠悠,嘴里酒气浓重,明显已经是喝多了的李泰,他的眉头顿时就狠狠的皱了起来。 来到皇帝身侧,李泰竭力认真的拱手行礼:“见过父皇!” “啪”的一声,皇帝反手一巴掌,已经狠狠的抽在了李泰的脸上。 一侧的侯君集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 李泰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李世民:“父皇。” “结交匪类,构害兄弟,刺探暗谋,杀人灭口,青雀青雀,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李世民看着李泰,咬着牙,脸上满是痛恨。 “父皇,父皇,你在说什么,儿臣不明白。”李泰说话的同时,忍不住的后退了半步。 李世民神色冰冷的抬头,目光盯着李泰,冷声说道:“带他下去,让人见一见为了他杀人,被抓住的那两名护卫,然后将这个逆子……” “父皇!”李泰一听“逆子”两个字,忍不住的“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上。 “押下去,送到太庙,在太庙之前,给朕狠狠的抽四十鞭子,给朕往死里抽。”李世民猛然一声怒吼,站在一侧张阿难立刻拱手:“喏!” 随即,张阿难一挥手,两名禁卫士卒立刻上前,直接抓住李泰的胳膊,将他直接拖了出去,李泰则是依旧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父皇,父皇,父皇……” …… 许久之后,侯君集这才小心的拱手道:“陛下,魏王那里,是不是过了?” 皇帝冰冷的目光立刻就看了过来,侯君集吓的立刻低头。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神色这才缓和了下来,他看向侯君集,轻轻摇头,说道:“君集,你以为朕罚他是在处罚他吗,不,朕是在为那两名受他指使被怕杀人的卫士在赎罪,还有房遗爱,依照律法,杀人,是要被斩首的。” 那两名卫士倒也罢了,关键是房遗爱。 他不仅是李世民亲自选的魏王参军,是房玄龄的次子,甚至还是高阳公主的未婚夫婿。 现在两件案子,房遗爱都深深的卷了进来,甚至直接听李泰的命令杀人。 杀了人,又被抓住,自然要惩罚。 侯君集现在终于明白过来了,他弄错了,皇帝从一开始要保的就不是李泰,而是房遗爱。 是这样吗? 侯君集拱手,小心的说道:“陛下,依臣看来,房遗爱此事,还不当斩首之罪。” “哦!”李世民轻轻抬头,看了侯君集一眼,点点头道:“你细细说说。” “启奏陛下。”侯君集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说道:“今日之事,细细看看,其实是四件案子。” “你继续。” “是!”侯君集拱手,然后说道:“今日之事,其一晋王被谋案,如今已经证实,真正有罪的,是吐蕃人。” “算是吧。”李世民苦笑着摇头。 “当然,这其二,便是图害太子之事,魏王府虽然出手,但在最后关头突然收手,所以有小过而无大罪。”侯君集平静的阐述着“事实”,因为的确,情况就是这样的。 “还有第三,便是周苍之死,那名护卫和房遗爱虽然有罪,但实际上,却是周苍自己叛国在先,房遗爱虽有灭口之嫌,但说实话,臣觉得,从心而论,他还是稍微有功的。”侯君集轻轻笑笑。 李世民轻轻抬头,看了侯君集一眼,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还有第四,便是谢季卿之死。”侯君集拱手,然后不屑的说道:“谢季卿,小人也,虽是医官却擅泄宫中机密,本就该死,故而,臣以为,该当由魏王,房遗爱,还有那名侍卫,三人分担其责。” 皇帝侧着身子抬头,深深的看了侯君集一眼,然后点头道:“传旨,给他逆子再加二十鞭。” “喏!”张阿难肃然拱手。 (本章完) 第76章 贬房遗爱出京(感谢书友饭饭饭团er打赏的一万起点币) 第76章 贬房遗爱出京(感谢书友饭饭饭团er打赏的一万起点币) “陛下英明。”侯君集心中彻底的有数了,他继续拱手道:“至于房遗爱,他虽也做了错事,但臣斟酌全局,觉得他的行事还是很有些章法的,而且很多事情也是很有手段,臣倒是觉得,他可以戴罪立功,陛下不妨再斟酌斟酌。” 李世民抬起头,深深的看向殿外的夜色,幽幽的道:“若无此事,朕或许会在他和高阳成婚之后,任他为右卫中郎将。” 右卫中郎将,正四品下,掌五千右卫骑兵。 将军缺,则代之,掌贰上将军事。 房遗爱,如今是六品的魏王参军,成婚之后,就是五品的驸马都尉。 驸马都尉升一级,就是右卫中郎将。 侯君集神色顿时肃然起来,皇帝对房遗爱真的是爱护器重到了极点啊! 不过可惜,这一次出了事,这右卫中郎将起码是没有了。 不知道为什么,侯君集此刻脑中突然闪过了李承乾的身影。 “但这一次,他真的是做错了事。”皇帝神色狠了起来,摇头道:“右卫中郎将不提,朕原本想贬他为益州大都督府参军,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他是应该历练历练,那……调他去松州吧,任松州长史,他被吐蕃算计了,那就好好的直面一下吐蕃吧。” 松州,剑南道西部,两年之前,松赞干布派兵攻松州,在松州城下被牛进达击败。 那一战侯君集还是主帅,但可惜,他还没有抵达松州,松赞干布就已经战败而提前撤走。 大唐的军力之强,还是很超出松赞干布的预计的。 “是!”侯君集肃然拱手,他现在还是吏部尚书,这件事情,在他的处置范围内。 房遗爱和高阳公主成婚之后,以驸马都尉,任从五品松州长史。 虽然品级不变,但聪明人还是能听出这里面的风雨声,从而推测出一些事情来。 但也仅此而已,皇帝并没有取消房遗爱和高阳公主的婚事的意思。 这便足够了。 梁国公,尚书左仆射房玄龄,他毕竟是贞观功臣,而且如今在朝中的分量极重,仅次于赵国公长孙无忌。 皇帝爱屋及乌一些,也是正常的。 …… “谢季卿。”皇帝抬头,轻叹一声,说道:“此人虽然品行不佳,但终究是太医令,君集,记密档,房遗爱有杀人之罪,暂以议亲恕罪,日后若是不能立下殊功,便永远不许他调回长安。” 殊功,能够抵消这杀人之罪的功劳。 皇帝依旧没有放过房遗爱。 “陛下!”侯君集顿时惊讶的抬头,拱手道:“若是如此,公主怎么办?” “四年前,朕在彭州为彭王建了王子城,彭王如今任澧州刺史,王子城空虚,明年成婚后,就让高阳去彭州王子城住一阵吧,反而那里距离松州也不远。”皇帝的神色很淡漠。 “是!”侯君集神色郑重。 高阳公主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之一,房遗爱做了她的夫婿,却很有可能永远回不到长安。 这里面的惩罚足够让侯君集对所有人交代过去了。 但在侯君集的眼底深处,却有些恍然了过来,他刚才猜的没错,皇帝对房遗爱,还是手下留情了。 松州和吐蕃的战事刚刚结束没有两年,那么说不定什么时候,立功的机会就来了。 这样,房遗爱就能够回京了。 “还有那两名卫士。”李世民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摇摇头道:“他们虽有罪,但朕不忍杀害,判他们充军安西军前,去和突厥人厮杀去吧……我大唐的壮士,便是死,也要战死在沙场上。” “喏!”侯君集再度拱手,神色肃然。 “最后便是吐蕃人。”皇帝的脸色冷了下来,硬生生的说道:“此事若是没有他们,也不会到这种地步,周苍和谢季卿或许都不会死,其人险恶之心昭然,君集,你说大唐和吐蕃的婚事朕要不要取消?” 看到皇帝的目光落下来,侯君集立刻拱手道:“陛下,臣听说此事太子曾经也询问过于詹事,于詹事反问,若是取消了大唐和吐蕃的婚事,那么立刻就会引起剑南和陇右的大战,大唐准备好了吗?” 李世民沉吟片刻,最后还是摇摇头,轻声道:“但朕还是不甘心啊!” 侯君集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皇帝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像是太子说的呢。 “去,将无忌,房卿,魏相,还有太子请过来,朕要听一听他的意见。”李世民抬头看向张阿难。 张阿难立刻拱手,然后快步的冲着内殿走去。 …… 李承乾跟在长孙无忌,房玄龄和魏征三人的身后,脚步轻缓,但却是在细细的快速吐气。嘴里的酒气被快速的排出体外,整个人也迅速的清醒了过来。 进入偏殿,他的目光迅速的落在了侯君集的身上。 侯君集出现在这里,宫外的事情,恐怕已经彻底的查清楚了。 所以,毫无疑问,房遗爱必然会被皇帝踢出魏王府。 不过李承乾也有一些不明白,刚才为什么要叫李泰也过来,难道说,事情已经到了必然会牵连到李泰的地步了吗? 还有,李泰现在在哪里? 魏征停步,李承乾立刻跟着前方众人拱手道:“参见陛下。” 李世民轻轻点头,然后看向侯君集说道:“君集,你来说说吧。” “是!”侯君集神色肃然的转身,看向长孙无忌,房玄龄和魏征,还有李承乾,认真的说道:“前些时日,千牛卫率周苍死在了终南山下盩厔县的山林中,最后经过查察,在他的落脚地找到了一只玉佛,最后鉴定,是吐蕃人带到长安城的东西。” 长孙无忌,房玄龄和魏征,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则是满脸惊讶的看着侯君集,玉佛的事情他知道,但是那些银铤呢? “雍州府,汇合大理寺,金吾卫查察,最后终于找到了动手杀人的两名吐蕃武士,可惜那二人反抗被杀,无法直接证实吐蕃国使禄东赞,是否和此事有关。”侯君集轻轻拱手,不仅是那些银铤,甚至就连魏王府在这件事情当中的痕迹,也被他彻底抹掉。 李承乾一时间反而平静了下来。 刚才的一段时间里,皇帝已经说服了侯君集,彻底抹除了魏王府在这件事情当中的痕迹。 以李承乾对皇帝的了解,即便是他再怎么偏爱李泰,这件事情也需要给出能够让侯君集心服口服的交代来。 现在明显已经有了。 “不必多查,必然是有的。”长孙无忌轻轻冷笑,他稍微看了李承乾一眼。 之前李泰和李承乾同时有吐蕃送的金佛的事情,他可还是记得的。 “此事如何处置?”皇帝摇摇头,说道:“朕总不能取消和吐蕃的婚事吧?” “陛下,臣以为是该加强对吐蕃的刺探了。”长孙无忌没有直接回答,拱手说道:“吐蕃人野心昭然,如今便是求娶我大唐公主回去,日后怕也还是会对我大唐造成威胁。” “可惜吐蕃太远了。”房玄龄跟着开口,沉吟着摇摇头,说道:“党项和吐谷浑便已经够贫瘠了,苏毗和羊同还不如他们,吐蕃还在苏毗和羊同之后,路线漫长,气候严酷,补给艰难,我大唐主动攻伐不利。” “那么便只有一法,等待吐蕃人直接攻打过来。”魏征看向皇帝,拱手道:“陛下,吐蕃人已经在对羊同下手,吐谷浑和党项也不会太远,我们需要提早做准备。” 贞观九年时,大唐出兵吐谷浑,吐谷浑王伏允自缢而死。 其后,伏允之子慕容顺率吐谷浑归附于大唐,被封为可汗、西平郡王。 所以最后吐谷浑遂成大唐属国。 吐谷浑有民数十万,虽臣服于大唐,却民心不归,故只能是属国。 “鄯州,还有河州,需要派人往吐谷浑深入,占领险峻之地。”李世民轻轻点头。 鄯州在兰州以西,河州在兰州以南,都是紧邻吐谷浑。 一旦吐蕃人的势力过于渗透,那么大唐就需要为将来的战事做准备。 没错,是过于,吐蕃人在吐谷浑人中的影响不低。 两年前的松州之战,就有吐谷浑人的参与。 “陛下,如今毕竟是吐蕃人派人求婚,吐蕃和大唐之间的安定,只要婚事处理妥当,那么应该能够维系相当长的安宁。”长孙无忌神色郑重的说了一句。 李世民点点头,然后看向李承乾:“太子,你说。” “是,父皇。”李承乾拱手,说道:“吐蕃人请婚大唐,其实未尝不是在借助大唐的威望来震慑诸国。” 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还有侯君集全部面色一沉。 李承乾继续拱手,说道:“如今婚事不可逆,那么儿臣觉得,是否可以借助此事,将一些事情,传于党项和吐谷浑,乃至于羊同苏毗诸国。” “什么事情?”李世民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吐蕃赞普松赞干布,三代单传,子嗣艰难之事,传于诸国。”李承乾拱手。 一句话,在场众人,心不由得狠狠一跳。 感谢书友饭饭饭团er打赏的起点币,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步步有福,天天有财,中秋团圆,事事顺心。 (本章完) 第77章 朕会让太子监国(第一更) 第77章 朕会让太子监国(第一更) 偏殿之中,李承乾认真拱手道:“启禀父皇,十月朝会时,儿臣听吐蕃国使禄东赞言,吐蕃赞普松赞一系虽三代单传,子弟艰难,但是其国内王族一脉,人数众多。” 李承乾的话音刚刚落下,房玄龄瞬间就惊讶的转头看向他。 “虽说如今吐蕃以松赞的威望镇压内外,但若是松赞的子嗣传承出了问题,那么其王族内部,还有非王族的各地方氏族,恐怕难免要有所动荡,如此之下,或许有可乘之机。”李承乾拱手,说道:“还有吐谷浑,党项,苏毗,羊同等地,或许便没有那么快被吐蕃征服。” 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还有侯君集,目光不由地沉思了起来。 李世民坐在御榻之上,同样沉思。 权力欲望是人的本性,松赞干布如今只有一个儿子,若是三五年来,他还没有别的子嗣,那么就难免有人会对他的独子有别的心思。 吐蕃国内的贵族,其他吐谷浑,党项,苏毗,羊同等国同样有野心的人,都会蠢蠢欲动。 哪怕没有什么野心的,也会有所担忧,如此之下,他们对吐蕃的忠诚就不会那么坚定。 人心向背从来只在幽微之间。 吐蕃势弱,那么大唐必然势强。 西北诸国心向大唐,则诸国必然安定。 到时候吐蕃若强行有所动作,人心背离不说,一旦大唐挥军而上,局面必然要便利许多。 …… 李承乾稍微松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的拱手道:“儿臣愚钝,只有一点浅见。” “兵法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你的法子虽然有些奇,但纵横之下,极可能会有奇效。”皇帝深深赞赏的点点头,然后侧身看向一旁的房玄龄,问道:“房相,此行可行吗?” “可行。”房玄龄认真的点头,然后思索着说道:“不过这里面首先需将松赞在几年后,带陛下外孙亲临长安,以贺大唐建国之事,传扬出去,然后再带出太子关于其子嗣的质疑,其后诸事,便可以顺利展开。” “若是松赞数年之后,真的能够有了父皇的外孙,那么反而更好。”李承乾微微躬身。 吐蕃如果真的有了大唐的血脉,那么大唐就可以借助这一点更加的渗透吐蕃内部。 起码,吐蕃想要像之前那样,突然兴兵,杀到大唐边境的事情不可能再发生了。 而这本来就是大唐和吐蕃联姻的最初目的。 但若是松赞无能生子,又或者刻意不让大唐的公主怀有吐蕃王族子嗣,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且从如今禄东赞在长安的作为看来,李承乾的的猜想,或许可能真的成真。 李世民直接点头道:“那么便如此吧,加强边境防御,渗透吐谷浑和党项,散播谣言动摇根基,趁着联姻派人入吐蕃,探查吐蕃虚实,尤其是政军体制,还有山川地形,以及人心变化,都在此次联姻之中了,诸司多做准备。” “喏!”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还有侯君集,同时肃然拱手。 李承乾心中不由得轻轻叹息,他是实在不忍文成公主嫁入吐蕃,但即便是他种种手段,最终也不过是引起了皇帝对吐蕃人的猜疑而已,至于更多的,眼下是没有了。 这场令人难受的婚事已经要继续。 “承乾。”皇帝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李承乾立刻拱手道:“儿臣在!” “朕发现你在诸国之事上,很有些出色的见解,这样日后吐蕃的事情,你多关心一些。”李世民神色郑重的交代。 “儿臣领旨!”李承乾肃然拱手道。 “好了,吐蕃之事便如此吧,你们先回去,朕和君集再说一会话。”李世民微微抬头。 “喏!”李承乾,长孙无忌,房玄龄和魏征四人立刻拱手,然后全部平静的转身,从侯君集身侧走过,朝内殿走去。 李承乾走在最前,目光不由得掠过整个偏殿,他终于确定,李泰是真的不在这里了。 侯君集带来的消息,难道已经足够到皇帝将李泰叫过来,当面对质的地步了吗? 李承乾知晓,这些事情李泰没有什么可辩驳的,但以皇帝对李泰的宠爱,这些事情,他轻松就能够将李泰摘出来。 怎么今天就有些不一样了呢? 皇帝究竟是如何处罚李泰的? 李承乾的目光深沉了下来。 …… “太子不喜欢吐蕃人。”李世民的目光从李承乾的背影收回,然后看向侯君集,说道:“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你要多帮他,兵部职方司关于吐蕃的讯息,要定时传于太子。”“喏!”侯君集立刻拱手,只是低头之间,眉头紧皱,朝事也要交于太子,皇帝难道已经彻底放弃了魏王了吗? “太子若是有什么决断,朕在,就传于朕,朕不在,你和兵部侍郎斟酌过后,执行便是。”李世民一句话说完,侯君集满脸不解的抬起了头,什么叫做“朕在”,什么叫做“朕不在”。 皇帝轻轻笑笑,然后说道:“明日,正旦大朝时,朕就会宣布公主文成和吐蕃松赞干布的婚事,礼部和太常寺已经算定,正月十五那日启程最佳,故而,正月十五,禄东赞和文成就会启程前往吐蕃。” “是!”侯君集认真拱手。 “二月三月科考,四月,朕会东巡洛阳和太原,到时候,朕会让太子监国。”李世民神色肃然起来。 “是!”侯君集立刻沉沉躬身。 太子监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这些年,皇帝几乎每年都会东巡,时间或长或短,基本也全部都是太子监国。 只是今年太子出事,所以皇帝才没有东巡。 这不是重点,结合皇帝刚才所说,似乎皇帝明年东巡的时候,是要赋予太子一定的实权了。 以往时候,太子虽然监国,但长孙无忌,房玄龄和魏征等人都会留别人在长安辅政。 太子虽曰监国,但实际上,却是一个象征罢了,虽然根本没有任何的实权。 诸项之事,也都是大臣们商议过了,报太子知晓,太子点头之后,用太子的名义颁行全国。 太子可以质疑,也可以和大臣们商量,但是却没有单独做主的权利。 如今皇帝却是一改往常,突然放权,这让侯君集心中有种诡异的感觉,但究竟哪里不对,他又说不出来。 “到时候,禄东赞返回吐蕃之事,让太子全程关注,你好好辅佐,朕要看看太子的能力究竟如何?”皇帝神色肃然起来。 “喏!”侯君集肃然拱手。 …… 抬起头,李世民看向殿外,轻声说道:“君集,这一次朕免了你的参知政事,你心中想必是有些想法的吧?” “陛下!”侯君集立刻惊骇的拱手,说道:“陛下,臣知己有错,绝无他念。” 李世民不在乎的摆摆手,说道:“你的事情,朕是仔细想过的,其实太子说的没错,你在地方政事的处置上还是有所欠缺的。 这或许是因为朕让你直接任兵部尚书、吏部尚书有关,导致你在地方的经历不足。” “臣有过。”侯君集沉沉躬身。 皇帝微微摇头,说道:“君集,其实朕是可以不免你的参知政事的,但这样一来,相当长的时间里,在你弥补好自身缺陷之前,朕是不会让你任侍中,还有中书令,甚至是尚书左右仆射的。” 侯君集有些惊讶的想要抬头,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 “朕对你的期望很高,君集。”李世民轻叹一声,然后认真的看着侯君集说道:“房相年纪大了,你也看的出来,身为尚书左仆射,他是整个朝中最操劳的人,甚至还要在朕之上。 朕希望你能够在他之后,逐渐的接任尚书左仆射的位置,所以,朕需要你好好的历练。” 参知政事,虽然是宰相,但实际上连三省副相都不是。 如果不是侯君集还有吏部尚书的位置,那么恐怕他在政事堂的位置,就要排到最后。 “臣……臣谢陛下隆恩。”侯君集沉沉的躬身,面色肃穆的同时,也有些感同身受的哀伤。 房玄龄年纪大了,他侯君集又能好上多少。 “日后,你多帮助太子一些,同样,也多盯着太子一些,行事难免行差踏错,及时纠正便是。”皇帝的目光随意的落在了侯君集的身上。 侯君集眉头一挑,立刻拱手道:“喏!” “嗯!”李世民起身,笑笑说道:“走吧,一起进去喝两杯。” “臣……”侯君集有些惶恐的拱手。 “来都来了。”李世民摆摆手,同时看向殿外,说道:“苏烈也来了吧,叫他也一起来。” “喏!” (本章完) 第78章 陛下说往死里打,绝对会往死里打的(第二更) 第78章 陛下说往死里打,绝对会往死里打的(第二更) 宏大明亮的太极殿中,苏定方神色肃穆的对着丹陛之上的皇帝拱手行礼。 皇帝笑笑点头,摆摆手。 苏定方再度躬身,然后才走向了左侧的空位之中,也就是侯君集的身侧。 肃然正坐,苏定方目光惊讶的看向侯君集。 侯君集轻轻摇头,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 苏定方转身目光轻轻看向上方,太子坐在平陛左侧,对面坐着魏王妃和魏王世子,晋王和晋阳公主坐在一侧,城阳公主和另外一位…… “诸卿。”皇帝的声音顿时响起,苏定方目光轻轻瞥向上方。 …… 李世民坐在御榻上,满意的看着殿中的所有人,举起酒樽,开口道:“除夕一夜,亲友团聚,欢庆一堂,庆贺新年,来诸卿,朕再敬诸位一杯,愿来年天下安定,丰年有余。” “愿天下安定,丰年有余。”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齐齐拱手,躬身祝愿。 “来人,赐如意钱,同享盛年。”李世民轻轻摆手,一侧的张阿难立刻躬身转身。 下一刻,十几名身材健硕的内侍已经从两侧偏殿而入,两人提一个大箱子,然后走到了殿中每张桌案之前,然后从箱子里捞出一把如意钱,然后直接撒在了桌案上。 李承乾看着张阿难亲自上前,将小半箱子里面的如意钱,倒到了李承乾面前的桌几上,然后才转身到了阎婉那一边。 李承乾转身,对着丹陛上的皇帝轻轻躬身。 如意钱,也叫宫钱。 宫中新年特别铸造的金银如意钱。 和普通的开元通宝一样大小,但其所含的金银之量,都要远超市面上流行的开元通宝。 前面刻贞观重宝四字,背面刻天子万年、天下太平、长命富贵、龙凤呈祥、吉祥如意、福寿康宁等吉语,代表皇帝的一种美好祝愿。 民间认为得到这种如意钱,能够沾一沾皇帝的福运,所以更受追捧。 但可惜,每年能够得到贞观如意钱的人除了朝中的宗室贵戚以外,只有少数幸运的耆老,极少数百姓,还有军中极少数的将士。 李承乾拿起一枚,轻轻抚摸,手感温润舒服,光泽细腻,书体精美,各个细节处都经过了精心的打磨,让人忍不住时时把玩。 好东西啊! …… 禄东赞看着眼前精美的贞观如意钱,也感到无比的惊叹。 这种东西,一枚能抵平常开元通宝上百枚吧。 愣神之间,上面传来了皇帝的声音:“国使。” 禄东赞瞬间回过神来,看向上方,皇帝举着酒樽正笑呵呵的看着他。 禄东赞赶紧举杯,高声:“陛下!” “今夜招待不周,怠慢了。”李世民笑着看向文成公主,说道:“文成,来和朕一起敬国使一杯。” 文成公主躬身,然后站了起来,对着皇帝微微躬身,然后才看向禄东赞。 禄东赞顿时就明白,这位文成公主,即将成为他们赞普的王妃,不,是王后。 李承乾看着禄东赞有些诚惶诚恐的将一杯酒饮尽,不由得轻叹一声,微微低头。 这场婚事,除了没有子嗣,除了松赞早死之外,没有任何的缺点。 松赞足够尊重她,也很爱她,若是这段婚姻能够长久,若是能够有一二子嗣,或许更好, 不知道为什么,李承乾感到一阵难受。 大唐的女子,何时才能够不因为这种事情,被迫嫁入他国。 李承乾转过头,目光冰冷的看向禄东赞。 禄东赞放下酒杯,抬头之间,看到这一幕,莫名的心里一跳,脸上下意识的挤出一丝笑容。 李承乾轻轻冷笑,然后收回了目光。 殿中舞乐再起。坐在御榻上,皇帝平静的看着这一切,眼神幽深。 …… 恍惚之间,子时已过。 诸王诸公主,还有几位宰相,杜荷,房遗爱等人,还有禄东赞等,已经全部散去了。 再有几个时辰,就是新年正旦大朝了。 李承乾搀扶着苏淑,李象和李厥留在了宫里,他们很早就熬不住睡着了。 走过太极殿,夜色中清冷的冷风扑面而来。 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刚要说些什么,突然微微一愣,前方的殿宇太极之下,一道人影正站在那里。 火红的灯笼照亮了面容,赫然正是侯君集。 “殿下。”侯君集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 “陈国公。”李承乾轻轻点头,然后目光看向苏淑,说道:“太子妃先回去……” “不必。”侯君集赶紧摆手,然后认真说道:“臣只说一件事情,陛下已经在安排明年……今年四月东巡之事,请殿下做好准备!臣告退。” 侯君集一句话说完,转身便走,不再多说一些。 李承乾的神色严肃起来。 “殿下!”苏淑抬头看向李承乾,满脸不解的问道:“陈国公这是什么意思?” “父皇东巡,孤要监国了。”李承乾轻轻摇头,说道:“走吧,回宫吧,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哦!”苏淑放松了点点头,然后在李承乾的搀扶下朝着承天门而去,她没有注意到李承乾行走之间,神色凝重。 监国,好久远的事情啊! …… 侯君集先一步出了承天门,上马和苏定方一起朝宫外而去。 出了朱雀门,苏定方回头看了皇宫一眼,忍不住的问道:“大帅,此事就这么结束了吗?” “不然呢。”侯君集看了他一眼,然后停下马,目光看向太庙方向:“魏王受鞭六十,陛下的性子你是了解的,说往死里打,绝对会往死里打的。” 苏定方轻轻点头,这一点他可以肯定。 “还有房遗爱,和公主大婚后,原本会被封为右卫中郎将,甚至还在你之上,现在,却要被扔到松州做长史去。”侯君集摇摇头,说道:“唯一可惜的是那两名护卫,要被发配军前,战死为止,如此还不够吗?” 苏定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辩驳,他稍微凝神,说道:“末将原本以为,陛下会轻责魏王,从而重责房遗爱,甚至是处死那两名护卫,来安抚人心,但没有想到,陛下会重责魏王,反而放过房遗爱和那两名护卫。” “你是希望看到房遗爱被废除和公主的婚约?”侯君集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末将不敢,末将只是觉得,眼下这种处置虽然能够说的过去,但是却总是有些不对劲。”苏定方的脸上有些难受,但究竟是哪里难受,他一时也说不出来。 侯君集这个时候,反而平静了下来,他轻轻点头道:“你和本帅的想法类似,本帅原本也以为陛下会轻罪魏王,重责房遗爱和那两名护卫,但本帅从来没有想过,陛下会废除和房家之间的婚约,因为那样一来,房相受创,朝野会动荡的!” “是!”苏定方顿时恍然。 “而且就如今而言,陛下对魏王已经很失望了,接下来东宫将受到更多的信任。”侯君集轻轻看向东宫方向,正是因为皇帝有这样的暗示,侯君集之前才会将监国的事情告诉太子。 相比于太子,魏王实在相差太多了,只要太子的伤腿好了,那么魏王,将永远只是魏王。 “另外。”侯君集猛然转身,目光冰冷的看向苏定方,说道:“有些事情,陛下没有说,但不代表陛下不在意,周苍是金吾卫率,但他却被吐蕃人所收买,去伤害晋王,这件事情真要追究起来,你苏定方也要有重责。” “是!”苏定方顿时凛然起来,拱手道:“末将明白。” “很好,走吧,我们今夜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没有人能随意的插手大唐帝室之争,而毫发无损的。”侯君集神色肃然的转身,立刻朝着雍州官廨而去。 苏定方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紧紧跟随。 长安大街之上,即便是新年,在子时之后,人烟也已经少了许多。 骑马狂奔之际,苏定方目光忍不住的看向太庙方向,面色凝重。 陛下对魏王的处罚,真的是处罚吗? (本章完) 第79章 武功苏氏,苏定方(第三更) 第79章 武功苏氏,苏定方(第三更) 夜色之下,东宫幽静。 承恩门下,一张纸条递了起来,很快就落到了承恩殿正堂中等待的李承乾手里。 魏王被押送太庙,重鞭六十。 已昏厥。 烛光之下,李承乾的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 这和他原本计算的有些偏差,在他原本的预计当中,李泰应该轻松的被从这件事情当中摘出来。 真正应该受罚的是房遗爱。 房遗爱直接出面在大军归朝时算计他,虽说最后因为李治的出现,吐蕃人的介入,让房遗爱脱了罪,但周苍的死,还是将他牵扯了出来。 还有谢季卿的死。 谢季卿被房遗爱所杀,也是必然的。 谢季卿在李承乾这里露了行迹,谁知道事情什么时候就会被皇帝所知,被长孙无忌和魏征这些宰相所知。 这两个人一旦知晓此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而最近一段时间,最好的杀人时间,其实就是在今夜,唯有今夜。 有李义府的介入,苏定方亲自出面,侯君集必然会把握机会,将人送到宫里来。 如此一来,侯君集也能获得他想要的东西。 侯君集告诉李承乾,关于今年皇帝东巡之后,他监国的事情,那么侯君集必然也获得了什么。 当然,只要不是皇帝的空口许诺就好。 这些倒还在李承乾的算计当中,但问题是房遗爱。 李承乾计算当中,最好的,便是房遗爱被立刻贬谪出京,同时取消和高阳的婚事,次一点,也要将婚事推迟,但现在看来,皇帝对房玄龄的信任,还是要超出一切的。 房遗爱肯定受到了某种处罚,李泰都如此了,房遗爱如何能够轻松得了。 但是李承乾最希望看到的,皇帝切断房遗爱和魏王府关联的事情却没有发生。 这意味着,房遗爱日后还会继续支持李泰来找他的麻烦。 这意味着,日后房玄龄依旧还会站在他的对立面上。 烛光之下,李承乾拿起了手上的纸条,放在烛火上点燃,然后看着纸条一寸寸的化为灰烬。 他眼底的冷嘲清晰可见。 六十鞭,真的很重啊! …… 黑暗中,黄被被翻起,李承乾轻轻的躺在苏淑的身侧,伸手抱住了她。 “殿下。”黑暗中苏淑轻轻的转过身来,明亮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怎么,你还没睡吗?”李承乾将苏淑搂进怀里,呼吸平缓了下来。 “嗯!”苏淑点点头,然后问道:“今日的事情,一切可还顺利吗?” “还好。”李承乾笑笑,点头道:“一切很顺利。” “这样便好。”苏淑总算是放心了下来,低声说道:“这样,妾身今夜做的事情就没有白费。” 李承乾用力的将苏淑抱进怀里,低声说道:“你做的没错,父皇已经让陈国公暗示,今年父皇东巡之后,会让孤监国,父皇还会放一些实权出来,虽然不多,但足够让朝野百官安心。” “嗯!”苏淑点点头,然后说道:“殿下不用对妾身说这么多的。” “要说的。”李承乾微微摇头,说道:“东宫如今虽然人手不少,但说实话,实际能用的不多,今日大朝之后,孤会向父皇请旨,以你有孕,允许孤明日陪你回一趟武功县。 武功武氏人才颇多,虽然伯父在青雀那里任司马,但是家中子弟也还有不少,其他不说,东宫护卫,孤还是能够安排一二的。” “嗯!”苏淑点头,思索着说道:“既然是护卫,妾身记得族里还是有几个出色的年轻人的,另外,妾身还有一个堂弟,如今任监察御史,不过他的性子不大好,以前有些担心触怒殿下。” “性情不好的人,多少是有些能力的人,现在孤这里,最缺的,就是有能力的人。”李承乾轻轻笑笑,然后说道:“族里,孤之前关心的少了些,日后会多注意的。” 武功苏氏,本身人才辈出不说,还有一个苏定方。 苏定方,唐初三大战神之一。 李靖,苏定方,裴行俭。 苏定方曾经是李靖的军前前锋,裴行俭是苏定方的徒弟,一脉相承。 苏定方虽然是冀州人,但却是出身赵郡苏氏,赵郡苏氏的先祖是东汉冀州刺史苏章。 苏淑出身武功苏氏,先祖是西汉平陵侯苏建,而苏章是苏建第九世孙。 虽然血脉渊远,但终究是一家人。就好像大唐皇室属于陇西李氏,虽然自身不大方便做宰相,但是他们却很喜欢用赵郡李氏子弟做宰相一样。 同一个姓氏,五百年前又是同一个先祖,关系自然亲近。 侯君集,苏定方。 李承乾在黑暗中抬头,若是要用,他自己要用苏定方。 侯君集如今已经是吏部尚书,兼任雍州长史,如今肯定又得到了皇帝的某种许诺,未来或许会因为这些事情,还有贺兰楚石和东宫亲近一些,但他根本信任的还是皇帝。 李承乾冷嘲一声,侯君集如今的处境虽然看似是改变了,但若是当他知道他永远也无法做宰相的时候,他就还是前世那个侯君集。 今夜啊,今夜的事情侯君集看似做的不错,但是皇帝心中究竟会怎么想他还不一定呢。 就比如李泰的事情…… 李承乾轻轻摇头,神色肃然起来。 监国,这并不稀奇,前世在这一年,他也一样得到了监国之权,只是他依旧是橡皮图章罢了。 如今他却是真正的突破了这一层。 如同他自己算计的那样,得到了针对吐蕃人的权力。 当然,也是因为他在针对吐蕃人,所以皇帝才放松了对他的控制。 这里面人心权衡很不容易,但他做到了。 但这个时间不会太长的,青雀什么时候伤势好了,父皇他就会重新关注过去。 这个时间,就是李承乾夯实自己根基的时候。 夜色深沉,李承乾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深深陷入了沉睡之中。 …… 黑暗中,火烛被点燃。 沉睡中的禄东赞第一时间睁开了眼睛,左手在悄无声息间已经握上了刀柄。 这个时候,熟悉的声音在帷帐之外响起:“阿爹,该上朝了。” “钦陵啊!”禄东赞起身的同时,放松的笑了笑,掀开帷帐,禄东赞打了个哈欠,说道:“这才刚睡了两个半时辰。” “阿爹昨夜说了,今日是皇帝宣布赞普和公主大婚之日,不能延误,必须好好准备。”噶尔·钦陵上前,将一把热巾送到了禄东赞的面前,禄东赞接过,细细的擦了一把脸,整个瞬间清醒许多。 这个时候,他才走过去,就着木盆里的热水好好的洗了一把脸,漱了漱口,再擦洗过后,整个人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长安的日子,真的是闲适啊!”禄东赞摇摇头,神色肃然起来,侧身看向儿子钦陵,说道:“钦陵,这种生活在长安偶尔过过便好了,不可沉迷。” “喏!”噶尔·钦陵肃然拱手。 “嗯?”禄东赞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噶尔·钦陵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用吐蕃的方式行礼。 “东西都准备好了吧?”禄东赞神色肃然起来。 “正旦大朝,诸礼已经准备妥当。”噶尔·钦陵神色认真的点点头。 正大大朝,诸番献礼,吐蕃同样要献礼,这是岁礼,是吐蕃献给唐皇,献给整个大唐的岁礼。 和之前禄东赞请命赐公主的聘礼,还有昨夜庆贺皇帝新年的年礼都是不同的,那是他代表自己,代表赞普的私礼。 如今才是正礼,国礼。 “那好,更衣吧。”禄东赞朝着外室走了出去。 噶尔·钦陵稍微犹豫,但还是跟了上去,同时低声说道:“阿爹,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禄东赞任由两名护卫帮自己更衣,目光看向门外的黑暗夜色。 “有两名智苯昨夜出去之后,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噶尔·钦陵刚说完,禄东赞冷冽的目光就看了过来。 智苯,赞普护卫,由吐蕃贵族子弟组成,等同于大唐千牛卫。 “去找他们。”禄东赞压抑着愤怒,咬牙说道:“我们在长安的这段时间,里里外外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我提前就告诉过他们行事要谨慎,不要肆意妄为,这些人难道还不听吗?” “也不是不听。”噶尔·钦陵稍微解释,说道:“儿子已经令他们在昨夜丑时之前回归,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回来。” “你现在去找。”禄东赞直接摆手,重重的说道:“如今大唐皇族权争厉害,我们绝对不能被人利用,万一陷入其中,我们就麻烦了。 尤其别是今日,公主和赞普的婚事就要被抵定了,绝对不能出事。” “是!”噶尔·钦陵拱手,脚步匆匆而去。 (本章完) 第80章 皇帝老了,就应该退位去做太上皇 第80章 皇帝老了,就应该退位去做太上皇 贞观十五年,正月初一。 寅时初三刻,天色昏暗。 寂静之中,“吱呀”一声,东宫宫门大开。 一身淡黄色九蟒九章圆领袍头戴九梁冠,腰配玉饰金符的李承乾,坐在步辇上从东门而出。 李安俨跟在身侧,贺兰楚石带着十几名千牛卫从两侧护卫而来,然后一起朝承天门而去。 李承乾坐在步辇上轻轻抬头,目光望向朱雀门的方向。 此时隐隐约约能听到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 李承乾轻轻的呼出一口热气,随即又吸进一口冷气,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 正旦大朝,全长安所有九品以上的官员,不管是年底已经陛见的,还是请假回长安过年的,今日都要到太极殿参与正旦大朝。 不仅是他们,长安城足够品阶的致仕官员,还有诸外番使者,诸士子代表,今日都要参朝。 步辇晃动之间,李承乾的眼神逐渐的平静下来,经过了去年年底的种种筹谋,他算是终于在朝堂上重新站稳了脚跟。 去年,东宫出事,皇帝立刻偏向魏王,朝野顿时就开始人心动荡。 但经过了昨夜之事,所有人都会明白,魏王试图挑战东宫位置的一战,以东宫获胜而告终。 太子的地位坚固而不可动摇。 当然,李承乾心里清楚,皇帝心中依旧会有所想法,但只要他不出错,皇帝就不会太明显的太偏向李泰。 这种足够了。 足够让百官定心了。 李承乾看着远处逐渐出现的承天门,心中平静的笑笑。 现在,他和李泰之间的位置已经反转,日后该急的人,就该是李泰了。 着急,就容易出错。 …… 李承乾几乎同时和群臣在承天门下相遇。 一身淡黄色九蟒九章服,李承乾手按腰间长剑,平静的站在承天门下,然后神色肃重的对着对面的文武百官点点头。 身体笔直坚毅,面色冷肃庄重。 跟在李承乾身前的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魏征等一众宰相都轻轻躬身,以示敬意。 站在李承乾左侧的李治。 李治的身后是荆王李元景,汉王李元昌等一众宗室亲王,吴王李恪等人,还有站在后面。 诸王身后,是程知节,尉迟恭,李大亮,李勣,张亮,牛进达,段志玄,执失思力,郭孝恪,苏定方等一众军方将领。 诸王,诸相,诸将军,全部都身配兵刃。 便是李承乾这个太子也是一样。 正旦大朝,朝制所许。 突厥,大食,波斯,天竺,吐蕃,高句丽,百济,新罗,倭国,于阗,龟兹,焉耆,疏勒,琉球、安南、真腊、爪哇、回纥、铁勒等共四十余国国使,面色谨慎的跟在诸相,诸尚书,侍郎,寺卿,少卿之后。 其他诸耆老和国子学子,就站的更后了。 几乎所有人在看到李承乾的时候,都微微躬身敬礼,便是桀骜如程知节也是一样。 只有一个人,看到李承乾的时候,开心的点头打招呼,这个人就是吴国公尉迟敬德。 李承乾略带感激的微微躬身回礼。 前世的时候,当他腿脚不利之事,不少人开始远离,不少人开始指责,有的人怂恿他直接造反,但只有一个人,当着皇帝的面直接说。 皇帝老了,就应该退位去做太上皇。 天下事有太子去处置。 这个人就是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没有心机的一句话,让皇帝不在意的笑笑,但却让李承乾深深的记住了这份恩德。 …… “咚咚咚”五更鼓响,宫门大开。 众目睽睽之下,内侍监张阿难神色庄重的从承天门中走出,手中拂尘一甩,然后高声喝道:“新年正旦,皇帝早朝,群臣朝贺!” 李承乾站在群臣最前,神色肃然的拱手。 张阿难转身站在一旁,李承乾手按腰间长剑,平静的向前走去。 跟在李承乾身后的是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魏征等一众宰相,还有无数文武百官,齐齐向前而行。 宫墙之上,旌旗招展,刀枪林立。 下方百官有序前行,手持笏板,颜色敬畏。 宽阔笔直的宫道两侧,火炬高高点燃。 四处可见红色的绫罗绸缎,招引吉祥。 百炬拥马,方布象城。 前行之间,太极殿已在眼前。 就在李承乾迈步踏上金阶的一瞬间,东方的天空的大日初辉,恰好在这一刻,照在太极殿的宫墙上,璀璨夺目。 …… 太极殿中,李承乾手捧玉笏,神色庄肃站在金阶三阶之上,李治站在其下两阶。 魏王李泰不见踪影。 群臣神色肃重,虽然很多人都目光清晰的看到了,面色郑重,但没有人闪烁注目。 殿中侍御史站在大殿两侧,目光笔直的看着群臣,谁有丝毫错差,明日,殿中侍御史就能将他们弹劾发配到万里之外。 就在群臣心底波涛汹涌之际,太极殿殿门口,内侍省典仪高声呼道:“陛下驾到。” 殿中群臣同时躬身垂首。 身穿黑色金边九龙九章衮龙袍,头戴白玉十二旒,腰挎黑鞘长剑,一脸冷肃的大唐皇帝,天可汗李世民,缓步的走入殿中。 内侍监张阿难,禁卫将军张士贵落后两步,神色庄重。 本来正旦大朝,皇后是可以参朝的,但自从贞观十年,李承乾的母后病逝之后,皇帝就没有再封过皇后。 虽然内庭之中,也有过种种传言,但甚至都不用李承乾、李泰和李治他们三个出手,其他朝臣便已经上奏劝谏了。 尤其魏征。稍微有一点风吹草种,这种事情,魏征立刻就会上书。 …… 皇帝的身影从身前走出,李承乾沉沉低头。 李世民平静走到龙榻之上,然后坐了下来。 他的目光看向左侧,内侍省典议立刻上前一步,高声喊道:“皇帝至,众臣行礼,趋。” 喊声落下,殿中众人同时向前半步,然后单膝跪在地上。 内侍省典仪,继续高声道:“脱舄!” 众臣同时将双足上的厚靴脱掉。 李世民目光看向李承乾,他能清楚的看到,李承乾的鞋袜比以往要宽大许多。 行动之间,虽然有所滞碍,但不是特别注意,也察觉不出来。 难道他的机关藤甲,又有进展? 内侍省典仪的声音再度响起:“解剑!”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将携带的佩剑解下,置于一旁。 殿中其他携带佩剑的官员和武将,也是一样的解下佩剑。 大朝会,是整个天下群臣,唯一能够光明正大的将自身的佩剑带往皇宫大殿的时候。 当然,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拥有佩剑资格的。 有这一资格的,大多数是有三品以上官职,爵位,勋的文武官员。 “俛伏!”内侍省典仪目光平静的扫过。 群臣立刻双膝跪倒在地,行大礼叩拜,同时齐声高呼:“臣等拜见陛下,恭祝陛下万寿无疆。” 宏大的声音在整个太极殿不停的回荡。 …… 李世民坐在御榻,看着满殿俯首的群臣,神色逐渐淡漠下来,轻轻抬手。 一侧的内侍省典仪再度高呼道:“兴!” “谢陛下!”众臣这才叩首起身,然后持笏肃立,双目低垂。 特进,参知政事,知门下省事,郑国公魏征,神色肃穆的从群臣之中走出,走到大殿中央,持笏躬身道:“臣,知门下省事魏征,启奏陛下,贞观十四年,风调雨顺,百姓安乐,诸业顺畅,天下安定,臣以天下臣民,启祝陛下万寿无疆。” 李世民平静的点点头,说道:“诸位爱卿辛苦了!” 群臣再度俯首。 皇帝看向一侧,点头道:“太子!” “遵旨!”李承乾郑重拱手,然后从一旁内侍捧着的托盘里熟练的取过圣旨,上前三步,捧着递送到魏征的手里。 魏征对着李承乾微微躬身,双手接过圣旨,然后转身面对群臣,高声道:“有制!” 李承乾,李治,还有殿中群臣,全部再度跪拜在地:“臣等聆听圣训!” 魏征高声道:“今夕岁首,时会四海升平之运,八方宁靖,功德贤均,内外恩并……王者至仁则见,盖太平之符也。 天有历数,钟我皇朝。 威恩并隆,远人宾服。 今履新之庆,与公等同之。” “履新之庆,与陛下同之。”众臣齐齐口拜,同时齐声朝贺:“臣等恭祝陛下万寿无疆,祈愿大唐万年无期。” “大唐万年,众位爱卿平身。”皇帝的声音再度响起,众臣这才重新站立而起。 “来人,舞!”皇帝话音刚落,四十九名千牛卫便已经从门外而入。 刀光闪烁,绵密如网。 军阵舒展,杀机凌厉。 后侧肃立诸国番臣,心中越发的敬畏。 尤其是禄东赞,面色越发的凝重。 时时以舞刀宴朝的大唐,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时时刻刻压在他的心中。 秦王破阵舞毕,千牛退出。 众臣齐声高呼:“陛下威武,大唐万年。” 内侍省典议高声喊道:“再拜!” 群臣再度俯首行礼,同时齐声高呼:“臣等恭祝陛下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 “众卿平身!”御榻之上的李世民满意的点点头。 “谢陛下!”群臣这才起身。 中书侍郎岑文本,站出拱手:“启奏陛下,诸州奏表,上呈祥瑞,恭贺陛下万寿无疆。” “可!”皇帝平静点头。 两名千牛卫立刻抬一案奏折置于岑文本右侧后,给事中以祥瑞表案案置岑文本左侧后。 李世民微微点头,岑文本拱手而退。 户部侍郎崔仁师上前,拱手禀奏,同时有千牛卫将诸州上供的贡品,置于祥瑞和奏折两侧。 礼部侍郎温无隐上前诣阶,拱手道:“臣礼部侍郎温无隐有奏,诸蕃进献贡物。” 李世民微微点头,看向侧方,魏征上前承制,道:“制曰,可。” 太府少令,鸿胪寺少卿两人左右,引诸蕃携贡物上前。 一名明显吐突厥人打扮的魁梧大汉,带着金珠皮帽,穿一身干净皮衣,上前叩首道:“臣,定襄都督阿史那·斛勃,上呈骏马三千匹,恭贺皇帝陛下,万寿无疆。” …… 突厥,大食,波斯,天竺等诸国相继上前奉礼,礼品有金盆,秘药,珍珠,珊瑚等物。 终于,吐蕃国使禄东赞上前,手捧奏本跪倒在地,然后高声道:“臣,吐蕃国使禄东赞,上呈骏马六千匹,恭贺皇帝陛下,万寿无疆。” 李世民呼吸顿时一肃,目光看向禄东赞,轻轻点头,吐蕃人,在送礼一事上,足够舍得。 李承乾神色凝重起来,正戏上码了。 (本章完) 第81章 孤,是太子 第81章 孤,是太子 太极殿中,李承乾平静的站在上方。 魏征在其下,神色肃然的张开圣旨,高声道:“惟贞观十五年,岁次辛丑,正月庚寅,朔初一辛卯日,皇帝若曰: 圣人布化,用百姓为心。 王者垂仁,以八荒无外。 故能光宅遐迩,财成品物。繇是隆周理历,启柔远之图;强汉乘时,建和亲之义。 朕受命上灵,克纂洪业,总三才而统极,混六合以为家。声教所覃,建木枣林之外;提封爰亘,弱水流沙之表。 悠然至道,高咏薰风。 庶几前烈,克致和平。 眷彼吐蕃,僻在西服。 皇运之始,早申朝贡。 顷者赞普松赞,屡披诚款,积有岁时,思讬旧亲,请崇姻好。 鑫在公主,朕之少女,长自宫闱,言适远方,岂不锺念,但朕为人父母,志恤黎元。 若允诚祈,更敦和好,边土宁晏,兵役休息。 故可婚约,册吐蕃赞普松赞干布为驸马都尉,西海郡王,右卫大将军。 彼者即以今月十六日进发,朕亲自送于郊外。 以礼部尚书江夏郡王李道宗甘昭充使,宗正少卿太子右庶子、安平县公李百药为副,持节往册。 率由嫔则,无替尔仪。 载光本朝,俾乂蕃服。 钦此。” 大殿之中,禄东赞沉沉叩首道:“外臣吐蕃国使禄东赞替赞普,领旨谢恩,陛下万寿无疆。” “平身吧。”皇帝平静的抬手,说道:“礼节诸事,礼部,太常寺,光禄嗣,鸿胪寺,宗正寺,与太子商议妥当,报中书省,及与朕之。” “臣等领命。”李承乾,李道宗,窦诞,李百药等人齐齐拱手领命。 李承乾神色肃然,目光扫了禄东赞一眼,随后又看向李百药,他心中有些疑惑。 上一世,是以兵部郎中冯德遐为副使一起前往,这一次怎么成了李百药? 不过是李百药也没有问题,他不仅是宗正少卿,还是李承乾的太子右庶子。 代表皇帝,代表宗室,也代表李承乾。 但不知道为什么李承乾总有种不大对劲的感觉,不过他的心思很快就放到了诸礼之上。 文成公主出嫁吐蕃的礼节诸事,是他在负责,那么很多事情,他都可以插手介入了。 禄东赞轻轻抬头,上面的李承乾同时目光看了下来,淡漠的眼神让禄东赞感到一阵的压力。 这个时候,禄东赞莫名想起一夜失踪未归的两名智苯,一瞬间,他有种感觉,那两人死定了。 …… “启奏陛下,贺献瑞讫,大礼已毕!”魏征跪倒在太极殿中央,双手捧一本奏章。 上面记载今日大朝会的一切细节详情。 御座之上,皇帝微微点头,随后道:“兴!” 魏征立刻站起,然后躬身退入了众臣之中。 李世民看向群臣,开口道:“去岁诸事,有劳众卿辛苦,今年繁重,还望众卿奋祚,以创丰年,朕在太极殿准备了美酒佳肴,笙歌宴舞,朕与诸卿共享,不醉不归!” “臣等多谢陛下,愿与陛下共享盛宴,不醉不归!”群臣齐齐持笏拱手,轰然应诺。 “退朝!”李世民满意的笑笑。 蕤宾之钟同时奏响,演太和之乐,天下吉祥。 “朝讫,圣人出,太极宫大宴群臣。” 内侍省典仪的声音中,群臣叩拜,李世民站起,然后朝着太极殿东厢房走去。 “臣等恭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两仪殿中,歌舞缓缓退去。 整个大殿之中顿时安静下来。 皇帝坐在御榻上,目光平和的看着众臣,笑着说道:“去年一年,群臣辛劳,太子,晋王,你们代朕向诸卿各敬一杯酒。” “喏!”李承乾和李治齐齐拱手。 百官效力,皇帝致谢,诸皇子代劳。 历年规矩,都是如此。 本来还应该有李泰也在的。 李承乾负责两仪殿内,李泰和李治负责两仪殿外,当年,李治年幼,李泰多喝一点。 这种事情,只有皇帝的三个嫡子可以。 李恪即便是再受宠爱,这种时候,也不会有丝毫机会。 李承乾站在殿内,从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魏征等人开始,三省正相,三省副相,六部尚书,六部侍郎,九寺寺卿,九寺少卿,诸州刺史,诸部郎中,中书舍人,给事中。 还有诸大将军,将军,中郎将,譬如程知节,尉迟恭,李大亮,李勣,张亮,牛进达,段志玄,执失思力,郭孝恪,苏定方等一众军方将领。 李承乾一个一个挨个敬过酒去。 他行动虽然少有迟滞,但只要不进行试探,那么谁看不出问题所在。 参加大朝,招抚群臣,也完全胜任。 一个个都过去之后,便是再苛刻的朝臣,看向李承乾的目光都十分到柔和。 他们对于李承乾的太子之位,都不再有丝毫的怀疑。 皇帝平静的坐在御榻上,看着李承乾如此模样的收拢人心,他的眼神平静如常。太子本该如此。 但是,李世民心里非常清楚的知道,李承乾的腿并没有彻底转好,甚至都没有多少的变化。 说他如今看上去无恙,不过是机关的功劳罢了。 即便是他能够治好,距离完全治好,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不过现在也好,他专心在吐蕃事务上,心里有了寄托,也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至于未来,做个准备就好。 不知不觉中,李承乾走到了李义府身前。 看着站在眼前恭敬的李义府,李承乾忍不住的笑笑。 监察御史,是少有的有资格进入太极殿的人。 看到李承乾,李义府感激举起了酒樽。 昨夜的事情,他们都有心中默契。 …… 李承乾没有做任何多余动作,敬酒,客套二句,正常的接下一位。 他没有因为昨夜的事情有任何的变化。 正常,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力量。 不知不觉中,李承乾已经走到了禄东赞的身前。 举起被身后侍女斟满的酒樽,李承乾对着提前站起来的禄东赞温和的点头道:“国使,孤敬你一杯。” “不敢,外臣敬殿下。”禄东赞赶紧举起酒樽,执礼甚恭。 李承乾笑笑,说道:“大唐与吐蕃日后都是一家,不必如此客套,不过有件事情……” “殿下请讲。”禄东赞立刻认真躬身,眼底深处藏着一丝警惕。 “也没有什么,大唐和吐蕃友好,那么日后两国来往通商之事,还请大相多多照顾。”李承乾稍微举起酒樽,然后一饮而尽。 “外臣必然竭尽全力。”禄东赞满脸感激,然后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通商吧,取长补短。”李承乾稍微放下酒樽,对着禄东赞点点头,说道:“往来商贸彼此都能获益,另外,孤听说,吐蕃往南便是天竺。 当年东晋高僧法显,北魏惠生等人都曾经过西域前往天竺取经,若是能够通过吐蕃,岂不是更加安全便利。” 禄东赞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怎么说通商,就又说成了取经? 不过虽然禄东赞没有看透李承乾的意图,但是他还是很认真的点头道:“赞普为陛下之婿,为殿下妹婿,他日若有事,只需持信一封至吐蕃,吐蕃必然全力协助。” “如此便好。”李承乾再度举起酒樽,然后一饮而尽。 禄东赞也跟着喝了一杯,然后就看到李承乾点点头,朝着后面走去。 重新坐下之后,禄东赞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禄东赞并没有注意到,当李承乾提及到通商两个字的时候,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禄东赞的身上。 丝绸之路的起点是长安,丝绸之路的终点也是长安。 大唐是整个天下商贸最繁华的国度,商队之多,也是天下少有。 当然,这些商队多数是当世世家,贵族,甚至是宗室,皇族。 也就是说,这些商队背后的人,都在这个大殿当中。 通往吐蕃的商路很早就有,但是因为大唐和吐蕃的关系时好时坏,所以商路并不是很通畅。 如今大唐和吐蕃通婚,那么很多人立刻就会意识到这里面巨大的商业利益。 …… 李承乾神色温和的和各国使者应酬着,对于这位大唐太子,没有一个人敢怠慢。 气质温润,但言语之间,却总能带出几分其他人难以想象的犀利。 天南地北,天涯海角,李承乾或多或少都能够说的上一些来。 既然要专注在诸番之外上,那么李承乾自然要用心一些。 至于吐蕃,李承乾的心思平定下来。 在大唐和吐蕃刚刚通婚的大背景下,他可以做一些手段,来削弱吐蕃的影响,但这段婚姻是绝对不允许被破坏的。 通商,是最隐藏的手段。 当然,更多的是为了方便兵部职方司的潜入。 诸番准备的同时,李承乾也在等玄奘归唐。 那也没有多远了。 现在提前布局日后,正是时候。 李承乾笑笑,朝着前面的高句丽,百济,新罗三国国使走了过去。 吐蕃或许很远,但半岛三国很近啊。 三国国使赶紧站了起来,然而李承乾随意的一句话,三国国使脸色微微一变。 “孤听说,东岛三国有不少两汉时期的孤本。” …… 阎立本坐在位置上,目光不时的扫过李承乾。 李泰今日没有能够出现在正旦大朝,这样阎立本有些不安。 听到李承乾一句“两汉时期的孤本”,阎立本立刻转头过去。 太子这是要做什么,他也要修书吗? 不知不觉中,李承乾的压力已经落了下来。 (本章完) 第82章 高阳和房遗爱,还有辩机(第一更) 第82章 高阳和房遗爱,还有辩机(第一更) 两仪殿外,李承乾缓慢的朝承天门走去。 李安俨在一旁小心的搀扶着,贺兰楚石带着数名卫士在后面小心护卫。 今日,李承乾一个人敬整个大殿上百朝臣,虽然喝的酒已经是极度稀释的,但量在那里,仍旧免不了有些头晕。 “殿下!”一个呼唤声从后方传了过来。 李承乾下意识的停步,侧身一看,就看到阎立本快速的走了上来。 “殿下!”阎立本走到了李承乾跟前,肃然拱手上揖。 “阎公。”李承乾稍微甩甩头,看了两仪殿一眼,然后又看向阎立本,有些疲惫点头道:“阎公可是有事?” “是!”阎立本拱手,然后认真的说道:“敢问殿下,为何今日没有看到魏王殿下?” “嗯?”李承乾愣住了,阎立本不知道? 是了,阎立本不知道。 昨日李泰被鞭打的时候,正是除夕夜宴的时候,殿中诸王和诸公主等人都喝的不少。 真正关注李泰事情的,恐怕只有长孙无忌、房玄龄和魏征几个人。 这一夜功夫,自然足够他们知道李泰受到了惩罚,因何受到了惩罚。 但,阎立本不知道。 前一阵时间,阎立本被严令不得再前往魏王府,李泰也被禁足,所以他对魏王府的事情知晓的不多,更别说,这些杀人的事情,李泰和房遗爱本就是在瞒着他的。 昨夜,李泰受罚,然而除夕夜宴之后,宫门关闭,任何消息都传不出去。 等到今日宫门开启之后,阎立本进宫,这才刚发现李泰出了事。 没办法,谁让阎婉昨夜也被留在宫里了呢。 毕竟李泰被打了六十鞭,一般人照顾,说不定会将人照顾死。 李承乾有些费力的抬头,看向前方的人群中,然后侧身问道:“阎公就没有问过伯父吗,伯父任魏王司马,刚才还一起喝了几杯?” 苏勖是当年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甚至还娶了李承乾的姑母、高祖皇帝的十女南昌公主。 昨夜如果不是南昌公主感染了风寒,苏勖也应该在除夕夜宴上的。 本来,以苏勖秦王府十八学士的身份,还是驸马都尉,本来已经超脱了皇权争斗,但可惜,皇帝任命他为魏王府司马,甚至于不少武功苏氏子弟,都在魏王府任职。 反而是李承乾的东宫,虽然苏淑是他的太子妃,但除了婚嫁时带入东宫的一些仆人之外,基本上就没什么苏氏子弟了。 “苏司马对于此中详情也知晓不多。”阎立本直接摇头,看向李承乾问道:“殿下可是知道什么吗?” “此事孤不大好说。”李承乾有些不舒服的摇摇头,道:“如今新年,阎公若是无事,不妨等等,父皇那里没几天就将青雀送出宫了。” “怎可能无事?”阎立本这个时候心中不安,已经顾不得许多,认真的拱手问道:“殿下,《括地志》编修紧张,初三上值之后,诸事忙碌,还需要魏王去主持。” “阎公若是真有事,不妨去问问其他人,孤这里对于内情并不清楚,而且昨夜,房二郎也在殿中,阎公不妨去问问二郎。”李承乾神色淡漠了下来,然后转身朝承天门方向走去。 阎立本一时恍然,随即他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房遗爱。 太子说的没错,房遗爱昨夜也在两仪殿,要问,最好也是去问房遗爱。 只不过之前,房遗爱不过是六品的魏王参军,根本就没有进入两仪殿的资格。 现在宴席散去,说不定他已经走了。 …… 宫道之上,步辇缓缓的朝东宫而去。 李承乾看着阎立本快步的朝朱雀门而去,然后侧身看向李安俨道:“派人盯着一点,看看这个时候,我们这位将作少匠,究竟会去找谁?” “喏!”李安俨微微躬身,然后护送李承乾一路返回东宫,然后才自己去忙。 “贺兰,你也回去吧。”李承乾抬头看向贺兰楚石,说道:“休息两日,后日就要来上值了,多休息休息。” 贺兰楚石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拱手道:“喏!” 看着贺兰楚石离开,李承乾轻轻笑笑。 平常到了腊月二十七二十八,百官基本心思便已经不在朝务上,甚至于腊月初三初四,百官下值走的也早。 原因便是,大唐的年节只有三天。 没错,眼下的确只有三天,循周礼而定。 当然,现在的大唐官员,每五日休沐一日。原本的历史上,李治登基之后,嫌百官太闲,改五日一休沐为十日一休沐,但冬至和正旦日的休假却达到了七天。 从上四休一,到上九休一,其实仔细算一算,官员们还是亏的。 后来节假日增多,那是李隆基时候的事情了。 …… 稍微收拾心思,李承乾从桌案之下拿出一张纸笺,拿起细竹毛笔,落笔开始盘算了起来。 去年的一年,已经过去。 今年的很多事情,都要开始细细准备。 首先于内,今年必须要将治疗腿伤的真正方略定下来,如今他虽然有了李秦的大食医术,但说实话,治伤的时候,李承乾还是希望孙思邈能在旁边看着的,这样他才能安心。 其二是《考工志》需要继续,东宫需要从地方招收更多的工匠,然后渗透入将作监,乃至于工部和兵部。 虽然他表面上不能插手军权,但他还是需要为他的父皇攻伐高丽做准备。 原本历史上这一次无功而返,而且他的父皇还旧疾发作,现在李承乾介入,局面如何还不好说。 其三,便是针对李泰,房遗爱暂时离开了魏王府,但魏王府因为《括地志》,依旧有不少的人才,他需要针对这方面下手。 最好让《括地志》的完成大大延后。 压迫李泰,但又让李泰感到还有希望,然后再削弱他的力量,来回反复。 皇帝不是对李泰还有希望吗? 可以,慢慢来。 其四,便是对外,吐蕃,皇帝昨夜说了诸番之事,他也可以参与,尤其是吐蕃。 这里面就带来了一些机会,那就是兵部职方司,不管是熟悉拉拢兵部职方司的人,还是将东宫的人渗透入职方司,都是可选的办法。 第五,便是内外调动和隐秘的培养东宫的力量,这一点尤其需要避开父皇的目光。 看起来是五条,但实际上不过三条而已,增强自己,打击李泰,同时借助外番发展力量。 …… 火盆之中,纸笺在快速的燃烧。 目光直直的看着纸笺化为灰烬,彻底搅散,李承乾才稍微松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响起,李安俨很快进入殿中。 “殿下!”李安俨神色肃然的拱手。 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说道:“什么事情,说吧?” “就在刚才,陛下下令,任魏王长史房遗爱为松州长史,同时定于今年八月初八日,房遗爱和高阳公主成婚。”李安俨神色凝重。 “原来是松州。”李承乾莫名的笑了起来,看着面色依旧凝重的李安俨,摇头道:“安俨,你可是觉得房二郎日后可能会随时调回长安?” “是!”李安俨神色凝重,这一次他们明里暗里算计了那么多,但皇帝仅仅是将房遗爱从长安贬到松州,甚至都不能算贬。 一旦房遗爱和高阳公主成婚,哪怕依旧还兼任松州长史,但他已经是大唐的驸马都尉了。 若是到时候再回朝,立刻便是卷土重来。 “不用担心。”李承乾轻轻笑笑,道:“这样安排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你要记住,安俨,有的时候外重内轻,是会将一切都压垮的。” “是!”李安俨虽然不明白,但还是死死的记住了李承乾的话。 “房二成婚,那么杜二呢?”李承乾又问了一声。 “也是八月初八,高阳公主和城阳公主同时出嫁。”李安俨神色迟疑,但还是拱手道:“恭喜殿下。” “不必如此。”李承乾笑笑,摆摆手道:“孤只希望两位皇妹,日后能够安稳一些。” 城阳公主和杜荷,前世因为杜荷随他谋反,最后城阳改嫁,其实她和杜荷还是不错的。 高阳和房遗爱,这两人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李承乾有些奇怪,高阳并不是他母后的女儿,虽然深受皇帝宠爱,但是飞扬跋扈,甚至于愚蠢失智到那种地步,也是惊人的。 高阳和房遗爱,这两人最好还是一辈子锁死。 还有那个辩机。 李承乾微微思索,辩机现在在做什么? (本章完) 第83章 耐心等待,等孤监国(第二更) 第83章 耐心等待,等孤监国(第二更) 崇教殿中,李承乾收回思绪,轻轻敲敲桌案,说道:“房二被调任松州,今日下的调令,依照父皇的性格,房二怕是今日就要被赶出长安吧?” “是!”李安俨有些好笑的点头,道:“阎少匠刚抵达梁国公府,就看到房遗爱被赶出京。” “所以昨夜的事情,他还没有完全知晓。”李承乾目光微微的眯了起来。 “是,房相似乎并没有多说的打算。”李安俨神色收敛起来,拱手道:“但后来,臣后来看到阎少匠去了雍州府官廨,却找陈国公了。” 李承乾略微沉吟,说道:“这不难,昨夜那么多人,只要稍微打听一下,昨夜青雀被叫出去之前,只有陈国公从从外面进宫的,所以只要稍微调查一下,肯定能查出来是陈国公那里出了问题。” “是,昨夜同样还有苏定方,也一起和陈国公进了宫。”李安俨躬身,说道:“再稍微查一查苏定方的踪迹,很多事情就都能查到出来。” “阎立本,侯君集。”李承乾细细的琢磨起了这两个人。 阎立本是如今在朝中最支持李泰的人,然而却并不仅仅是他,在他的背后还有阎立德,还有宇文家的人。 阎立本和阎立德的母亲是北周武帝宇文邕的女儿清都公主。 宇文一族,虽然北周宇文泰一脉的后人,在隋初杨坚手里,隋末李密和王世充的手上,被杀了个遍,但是北周宗室却都还有人活下来。 譬如受到杨文干牵连到司农卿宇文颖,其父宇文善是宇文恺的侄子。 还有武德年年的右卫将军宇文歆,其祖父宇文深是宇文泰堂侄。 还有现在朝中的左司郎中宇文节,北周静帝的族孙。 这些人大多数聚集在阎立本、阎立德兄弟这一脉的身边。 其中还包括苏勖。 苏勖是李承乾岳父苏亶的兄长,也是李承乾岳翁苏夔的长子,而苏夔的父亲隋朝左仆射苏威娶的,就是宇文泰亲侄子宇文护的女儿新兴公主。 也就是说,太子妃苏淑的身上,也留有宇文氏皇族的血脉。 当然,苏威是杨坚的尚书左仆射,能力自然不必多说,倒也不是沾多少宇文氏的光。 苏勖是苏威的长孙,他成了李泰的魏王府司马,加上还有阎立本、阎立德兄弟同样有宇文氏血脉的表兄弟,不知道多少和宇文氏有关联的人靠拢在李泰的身边。 当然,这些人人虽然不少,但想要和侯君集这样的军中悍将,雍州长史,吏部尚书相碰,但还是差上许多的。 不过如果他们知道了这里面更详细的事情,逼不得已的和侯君集碰一碰,或许也是可以的。 …… “殿下,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李安俨小心的看着李承乾,这里面的关系,他同样也看的清楚。 “不用。”李承乾抬起头,看了李安俨一眼道:“我们暗地里招募的人,现在之所以还没有被人察觉,便是因为我们触碰到的,从来都不是真正强硬的力量,或者说,我们稍微触碰一点,我们的对手就已经彻底的被赶出京了,比如杜楚客,比如房遗爱。” 李安俨神色肃然的点点头。 “但阎家不同,他们如果和陈国公有所碰撞,他们必然会警惕其他人的插手。”稍微停顿,李承乾认真的说道:“更别说,还有房相在暗中看着呢。” 一提到房玄龄,李安俨立刻凛然起来,点头道:“喏!” 房遗爱被贬松州长史,虽然还保留着和高阳公主的婚约,但是对于房遗爱未来的仕途已经造成影响。 房家老大房遗直虽然目光敏锐,但是为人迂腐,房遗爱才是房玄龄真正寄托所在。 房遗爱未来的仕途受到影响,房玄龄恐怕立刻就会敏锐的猜到李承乾必然做了手段,所以盯着东宫已经成了必然。 “让他自己闹吧。”李承乾低头笑笑,说道:“阎立本或许还能够控制住心思不和陈国公斗,但是青雀,他一旦出宫,第一个怕是就要找陈国公的麻烦,以陈国公的脾气,未必能容得下青雀。”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在李承乾的心中,还是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想要将李泰和侯君集彻底的绑定在一起。 但是该怎么操作,他还需要精细的布局。 现在两个人仇怨已起,或许只有见到对方强大的能力,才会彼此收手,重新打量对方。 想到这里,李承乾忍不住的看向甘露殿的方向。 那件事情,他的父皇应该已经知晓了。 …… “对了,还有什么事情?”李承乾转头看向李安俨。 李安俨神色谨慎起来,看了外面一眼,然后才低声说道:“殿下,今日,万年县在沟渠当中发现了两具醉死的吐蕃人的尸体,据查,是吐蕃国使禄东赞身边的两名护卫。”“不用管,这件事情和我们没有关系。”李承乾稍微沉吟,随后直接摆手道:“什么事情都不用做,这事之后,盯着吐蕃人的目光会很多,吐蕃人稍微有轻举妄动,立刻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不用我们多操心。” “是!”李安俨稍微松了口气,拱手领命。 “至于剩下的。”李承乾看向李安俨,说道:“下月初,贞观十五年的科举就要开始了,找东宫家中有子弟参与这一届科考的人问一问,今年的科举有什么人才没有?” “喏!”李安俨立刻认真起来。 魏王修《括地志》,不知道拉拢了多少天下士子,东宫虽然在修《考工志》,但份量相比差上许多。 若是能够在科举上拉拢一些人才,或许能够搅乱魏王府的一些事情。 “好了,便是如此了。”李承乾神色轻松的笑笑,目光看向殿外,轻声说道:“父皇今年要东巡,时间在两到三个月之间,期间孤会监国,我们有很多事情,可以光明正大的在监国的时候去做,所以安俨,耐心的等待,等到孤监国就好。” “是!”李安俨认真躬身。 他相信,以太子的能力,拿到光明正大监国权利的时候,所做的,绝对比之前要多得多。 “好了,你回家吧。”李承乾有些感激的点点头,说道:“好好休息两日,后日再来……对了,膳房有一些特制的糕点,还有其他一些酒食,自己挑着带回家吧,孤就不管了。” 李承乾温和的笑笑,李安俨立刻拱手道:“多谢殿下……那明日的事情?” “孤已经找了谷城县伯陪孤一起去了。”李承乾平静的笑笑。 谷城县伯独孤大宝,独孤家也是老牌的陇西世家。 同样,独孤家和苏氏,都在逐渐的走向没落。 这也是李承乾没有选长孙祥一起去的原因,相比于繁华正盛的长孙家,独孤家和苏氏才更有共同语言。 “喏!” …… 平康坊东南,吐蕃使馆。 禄东赞站在大堂中央,面色哀切的看着地上的两具同族尸体。 噶尔·钦陵站在一旁,小心的说道:“他们是在东市东亭湖里被人发现的,万年县仵作验尸,是酒后溺毙而亡。” “你怎么看?”禄东赞平静的问了一句。 噶尔·钦陵立刻挥退四周的护卫,然后肯定得看向禄东赞说道:“阿爹,他们是被人害的!” “啪”的一声,禄东赞反手一巴掌直接甩在了噶尔·钦陵的脸上,很重。 “阿爹。”脸上有些麻木的疼痛让噶尔·钦陵愣住了。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到了长安之后,不要乱来。”禄东赞咬牙满脸痛恨的看着噶尔·钦陵。 “阿爹,我什么都没做啊!”噶尔·钦陵满脸冤枉。 “那他们怎么死了?”禄东赞指着地上的两人,呼吸急促的说道:“他们两个的酒量极佳,若不是如此,也不可能被选入长安迎亲,溺毙这种手段,当然是唐人用出来的,他们甚至都不屑于遮掩,就是在警告我们不要乱来。” “阿爹,儿子没有乱来。”噶尔·钦陵一张脸已经皱了起来。 “那总不成有人避开我们父子,私自动作吧。”禄东赞轻轻一句,噶尔·钦陵立刻忍不住的打了个寒战。 禄东赞抬头看向皇宫方向,轻声说道:“天可汗强大神秘,太子心机深沉,魏王受人簇拥,我们旁观便可,不要介入。” “阿爹,你不会怀疑是太子动的手吧?”噶尔·钦陵脸色顿时凝重起来,李承乾对他们的反感清晰可见。 “东宫有人手吗?”禄东赞轻轻反问。 “没有。”噶尔·钦陵低身,然后说道:“两月之间,东宫将散在长安城的人手,全部都收拢了回去。” 李承乾两个月之间的动作,就连于志宁都忍不住的上书,这些事情对于关心长安事的吐蕃人不是秘密。 “太子聪慧有智。”禄东赞轻轻摇头,说道:“当他将明面上的所有人都收回的时候,暗地里的人手,却彻底的消失在人们眼中……不过,这应该不是太子做的,应该是……” 禄东赞猛然转身,盯向噶尔·钦陵,咬牙说道:“记住,我们如今最大的任务,是迎亲,除此之外,任何事情都不许做。” “是!”噶尔·钦陵用力的躬身。 (本章完) 第84章 《后汉书》,太子编修不得(第三更) 第84章 《后汉书》,太子编修不得(第三更) 正月初二,温煦的阳光洒在由四匹黑色高头大马拉着的金辂朱盖马车之上,一片清澈。 李承乾坐在车内,透过晃动的车帘,他能清楚的看到车外护卫而行的东宫卫士。 行在最前是太子仆独孤大宝,和太子右卫率郎将戴至德。 两侧是无数小心退开,肃然躬身的长安百姓。 新年大节,宗室王族出行并不少见,这种事情他们已经习惯。 “殿下,今日不去南郊祭祀,真的好吗?”苏淑的声音在李承乾耳边响起。 李承乾转身过去,苏淑怀里抱着李象和李厥,脸上满是担忧。 “无妨的。”李承乾摇摇头,道:“祭祀南北天地,父皇从来只是一个人登上祭坛,其他人谁去都不重要,而且今日父皇连稚奴都没带,只是带了吴王和韩王,可见一切并无影响。” 吴王李恪,韩王李元嘉。 李恪是淑妃杨氏之子,杨广的外孙,他的身份想要登基,第一个过不去的就是长孙无忌,其他房玄龄和魏征,侯君集,程咬金和尉迟恭这些人一样也不会赞同。 大家好不容易推翻了前隋,你现在却立杨广的外孙做太子,当年的那些功臣不会愿意,天下那些从前隋身上扒下无数既得利益的世家也不会愿意。 所以,皇帝或许会用李恪来维持一下平衡,但从来不会有用他来做太子的想法。 当然,皇帝是这么想,但李恪究竟会怎么想就不知道了,更别说还有李泰。 如果这俩先闹起来,反倒是有意思了。 …… 马车缓缓的从金光门而出,然后逐渐的加速,朝武功县而去。 四面八方更多的太子左右卫率开始汇聚过来。 东宫诸卫率各领军府三至五府不等,东宫十率府中除太子左右监门率府、太子左右内率府不统府兵外,其他每个军府大概有一千人左右,东宫六率总数在二万人到三万人左右。 当然,如今在长安城轮替的东宫十率府中总共不过六千人罢了,其他更多的都在地方。 然而,即便是这六千人,除了轮流到东宫值守以外,其他人,多数时间都是在长安城外的军营中待着。 他们更多的是听从皇帝的命令,因为调动需要的鱼符,掌握在皇帝的手里。 这六千人,基本也全部掌握在皇帝的手里。 对于这一点,李承乾并不在意。 因为这六千人,虽然挂着东宫的名号,但实际上,军饷、人事全部都在皇帝的手里。 除非某一天,李承乾能够拿到这六千人的调兵鱼符,不然什么都没用。 而且即便是拿到了调兵鱼符,他能动兵的时间也很短,一旦兵部和政事堂反应过来,拿不出调兵圣旨,就是他有鱼符,恐怕也要被立刻拿下。 李承乾轻轻摇头,虽然知道这种方式不可取,但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朝着那个方面去想。 李承乾的目光看向了窗外的田野。 冬日的田野之间,一片枯黄,大年初二,更是看不见丝毫人影的痕迹。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皇帝才会允许李承乾去一趟武功苏氏。 大年初二,皇帝祭祀南北郊,整个长安所有的兵力都戒备了起来,全都在皇帝的掌握之中。 加上苏淑身体有孕,这才得以让李承乾带着她去武功省亲一趟。 不然的话,恐怕就得去长安城的南昌公主府了。 …… 不知不觉中,车队已经进入武功县。 车队开始转向,朝着县城西北方向而去。 李承乾神色郑重起来,武功苏氏,这里面的很多信息,都快速的涌入李承乾的脑海中。 前隋尚书左仆射苏威,其父西魏户部尚书苏绰,三国时曹魏侍中苏则九世孙,以武功苏氏名门,娶了北周大冢宰宇文护的女儿新兴公主。 后来杨坚以隋代周,苏威沉寂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就又被杨坚起用,并且最后做到了尚书左仆射的位置,一直到杨广死后。 之后,苏威在宇文化及,李密和王世充手中辗转,一直到了武德四年,才回归大唐,但武德六年就病逝了。 不过那个时候,苏威的長孫苏勖开始崛起,成为了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 本来如此之下,整个武功苏氏会逐渐的崛起,苏勖甚至有做宰相之能。 但很快,皇帝即位,然后将南昌公主嫁给了苏勖,让他做了驸马都尉。 如此也好,只要外放,立刻就是一州刺史,甚至成为都督大都督的重臣也未可知。 但偏偏,皇帝让他做了李泰的魏王府司马,深深的参与进了夺嫡之争。 也就是这个时候,李承乾娶了苏淑做太子妃。 苏淑的父亲苏亶,那个时候位置并不高,从五品上的秘书丞,一成为太子岳,立刻就被升任台州刺史。 李承乾,李泰。 苏亶,苏勖。整个武功苏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分裂。 苏氏在长安城不是没有宅邸,但多数是亲近苏勖,甚至是亲近李泰的,李承乾才不会去那里触霉头。 就算是他有心算计什么,也不是现在皇帝紧盯的这个时候。 …… 旌旗招展,长槊林立。 由四匹黑色的高头大马,拉着的金辂朱盖马车缓缓的驶在苏坊镇的铺着红绸的大道上,一直到苏氏老宅门前停下。 两名身穿浅绯色长袍的中年男子,面色凝重站在大开的中门之前。 他们的身后跟着十几名穿青绿长袍的苏氏子弟,还有更多的人站在大门两侧排成,垂手恭立。 一条红毯直通内院深处。 车帘掀起,李承乾一个人小心的从马车上下来。 苏淑,还有李象李厥,都留在了马车上。 “臣太常丞苏澄,国子博士苏显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子妃殿下。”身穿浅绯色长袍的苏澄和苏显,神色郑重的拱手行礼。 苏澄,苏勖和苏亶幼弟,太常丞,从五品下;苏显,苏澄的族兄,国子博士,正五品上。 后面的几人,李承乾认得的不多,苏勖的三个儿子,苏均、苏干和苏昱,苏澄的两个儿子苏辛,苏章,还有监察御史苏良嗣。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子妃殿下。”苏均、苏干,苏昱和苏良嗣等一众人齐齐拱手。 “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李承乾温和的笑笑,目光轻轻的从苏良嗣的身上掠过。 苏家年轻一辈子弟中,官职最高的是苏均,南昌公主之子,如今已是从六品的秘书郎,相比于他的叔父苏澄,也不差多少了, 在几人更后面,还有其他许多官员,有任职地方长史,县令,雍州佐吏,还有朝中御史的,甚至武功县令也在。 整个苏家刺史一级的只有三人,其中包括李承乾的岳父台州刺史苏亶。 不过苏亶远在台州,因为路途遥远,加上没有皇帝圣旨,回不来。 其他人也是类似的情况。 “多谢殿下。”众人这才一起起身,苏显和苏澄让开道路。 李承乾这才缓步进入苏氏祖宅当中,身后的黄篷马车缓缓跟随。 …… 苏府中堂,李承乾和苏淑,带着李象和李厥,郑重的拜见岳母绛郡夫人冯氏。 因为苏淑嫁入了东宫,所以苏亶被封为绛郡公,所以岳母冯氏也被封为绛郡夫人。 但因为苏勖现在是魏王府司马,又是南昌公主的驸马,是李承乾的姑父,恰好南昌公主这几日感染风寒,所以也就没有回来。 实际上自从李承乾娶了苏淑之后,岳母冯氏常居武功县,苏勖和南昌公主基本也就不回武功县了。 两家避嫌的味道很重。 看着苏淑带着李象和李厥,还有弟弟苏瑰,以及一众苏家女眷进入后堂,众人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李承乾被请坐中堂之下,苏家众人这才各自坐于两侧。 独孤大宝坐在大堂左侧,苏澄、苏显坐在大堂右侧,戴至德站在李承乾左后。 堂中其他人要么身有官职,要么就是苏淑的血亲,武功县令甚至都进不了大堂。 “孤听闻今年族里有不少人参加今年科举?”李承乾放下手里的茶碗,然后好奇的看向众人。 “是的,殿下。”苏澄点点头,说道:“四郎今年年纪恰好,第一次参加科举,还有其他几名族人。” 苏昱赶紧站了起来,少年青涩的拱手道:“见过殿下。” “不必多礼,表弟读书怎样?”李承乾温和的点点头,苏昱是苏勖和南昌公主的三子。 今日苏勖虽然不方便回来,倒是他的三个儿子都回来了。 南昌公主是皇帝的五妹,她的三个儿子,自然都是李承乾的表弟。 “今年先试一试。”苏昱有些不好意思的拱手。 “科举本就是累积之事,四郎还年少,倒也不必急,心态稳一些,说不定一次就中了。”李承乾一句话,苏昱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还不多谢殿下。”苏均站了起来,对着苏昱说了一句,然后才看向李承乾,和苏昱一起拱手道:“谢殿下。” 李承乾微微摆手,说道:“不是什么大事,科举终究是吏部之事,东宫能为寥寥,可惜东宫如今在编《考工志》,不大方便四郎介入。 不过前些日子有人建议孤再编一本书……不不不,孤说错了,是简单的编修一本书。” 苏均呼吸不由得轻了下来,拱手道:“敢问殿下,是什么书?” “《后汉书》。”李承乾笑着点头,苏均稍微松了口气,南朝宋范晔编撰的史书,编修无妨。 “不大妥当吧。”后侧,苏良嗣皱着眉头抬头,站起来看向李承乾,拱手道:“臣不知是何人建议殿下如此,但《后汉书》,编修不得。” (本章完) 第85章 中秋快乐(加三江感言) 第85章 中秋快乐(加三江感言)又是一年中秋月,且喜人间好时节。 中秋月圆,家人团圆。 祝愿所有书友佳节快乐,人月团圆,家人健康,福气完满。 祝愿明月之下,都有书友,一生一世,无病无灾,明月庇佑,天运昌隆。 有空就多喝两杯(嘻嘻!) …… 这本书从开始到现在,整整一个月,一轮一轮的pk,到走上三江,多谢书友们的支持。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现在写书,想要出成绩比以前难的多,很多人都来起点写书,而且经常成绩不错。 我的上本书虽然也是三江,但那个时候,要容易的多。 上本书写的时候犯了很多错误,好在写到后面的时候,逐渐的收敛了过来,写到快两千章的时候,追订还能有一千五,很感激一路追过来的朋友(我知道大家都在。) 新书会尽力避免上一本犯的错误,会更加的用心,更加的集中。 速度节奏慢了,大家就提醒我一声,我会尽可能的加快。 上架之后,不会有多少存稿,最多一天,剩下的基本都会放出来。 这样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能及时修改,掉头,欢迎大家多多指证。 好了,就说这么多。 感谢编辑蓬莱,奶蓬贴贴,中秋快乐。 感谢所有的书友,中秋快乐。 愿诸福永伴,诸财永随。 中秋快乐! (本章完) 第86章 上架感言 第86章 上架感言 是的,上架了。昨天下午突然得到的通知。 有些措不及防。 我原本以为是在周五上架,这些剧情正好爆发过去,但突然上架,剧情就有些尴尬。 但上架了。 尽力认真的写好。 今日五更,明日四更。 十二点之后三更,晚上还有两更。 尽全力去更新,留一天的更新量,其他的,更出多少,放出多少。 日万是基本操守,日万且保持高质量,才是要求和目的。 祝安,祝午安。 (首订很重要,恳求大家帮忙点点,认真谢过了。) 祝平安顺遂,财福永绕。 (本章完) 第87章 监察御史苏良嗣(第一更) 第87章 监察御史苏良嗣(第一更) 整个中堂之内,突然莫名就静了下来。 苏良嗣一句“《后汉书》编修不得”,不少人微微变了脸色。 苏良嗣郑重的抬头,看向李承乾道:“殿下明知千古,想来应该知晓,后汉光武帝刘秀即位之后,其长子刘彊被封为皇太子,建武十七年,皇太子刘彊随其生母郭圣通一起被废,遂有汉明帝刘庄之事。” “东海恭王不是海陵剌王,也不是息隐王,诸事不必随同联想。”李承乾淡笑着摆摆手。 汉光武帝刘秀正妻是郭圣通,开国之时被立为皇后,但因为刘秀宠爱阴丽华,所以常生怨恨,时有悖逆之行,最后刘秀忍无可忍废后。 同时被废的,还有太子刘彊。 刘彊死后,被封为东海恭王。 海陵剌王是李元吉,而息隐王是李建成。 虽然同样是被废太子,但刘彊和李建成不同,当今皇帝和汉明帝刘庄也有所不同。 当然,从另一个侧面讲,将皇帝比作汉明帝也没有错,同样贤明。 中堂之内,不少熟读史书的人,想到这一点,忍不住的微微松了口气。 甚至于苏均已经忍不住的深思起来。 “臣还是不建议殿下修《后汉书》。”苏良嗣再度面色郑重的拱手,中堂之内,不少人已经皱起了眉头。 “为何?”李承乾有些好奇的询问。 苏良嗣神色肃然的起身,然后冷喝一声:“七品以下,还有没有官身的,现在全部都出去。” 苏良嗣一声冷喝,中堂之内,不少人已经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其他即便是没有站起来,也忍不住看向了苏澄。 李承乾看到这一幕,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 苏良嗣是前巴州刺史苏世长之子,苏世长曾经也是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机辩博学,敢于直言进谏,被拜谏议大夫。 但可惜,后来在外地赴任途中,乘舟落水而亡,被追赠雍州刺史。 论资历,论能力,苏世长都在苏勖之上。 但他终究已经过世十几年了,苏良嗣在武功苏氏的威望,竟然如此不低,恐怕与其本人有关。 …… 很快多数人已经离开,有些话,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听的。 留在中堂之内的,苏家只剩下苏澄,苏显,苏良嗣,苏均和苏干五个人。 甚至就连苏昱也被撵了出去。 苏干虽然是正九品上的秘书省校书郎,但他是公主之子,太子在,也能勉强参与。 当然,独孤大宝和戴至德也在。 李承乾一脸玩味的看着众人,最后目光落在苏良嗣的身上,点头道:“苏卿请讲!” “喏!”苏良嗣拱手,然后说道:“臣曾经偶尔听闻,陛下对杨妃宠爱极深,偶尔有立后之言。” “苏卿,你过了。”李承乾的神色淡漠了下来。 “臣是御史,有些话,臣是可以说的。”苏良嗣毫不客气的抬头,看着李承乾说道:“当然,陛下没有此中之言,但殿下修《后汉书》,难免会有小人起风波,到时候波及杨氏,甚至波及曹王怎样办,或许会有人逼杀人之事的。” 曹王李明,其母杨氏,乃是海陵郡王李元吉的齐王妃,但因为在玄武门之时,有助于皇帝,所以在李元吉死后,被纳入后宫。“后宫立后之言,不过是传言罢了。”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随后点点头,说道:“不过此事若是波及到曹王,的确反而不好了。” 曹王李明是不可能成为太子的,甚至杨氏都不可能成为皇后,山东那些伦理世家放不过不说,就连长孙无忌也不会轻易放过。 要知道,现在的长孙无忌,已经不是李承乾他母后在世的长孙无忌了,这么多年的吏部尚书、开府仪同三司、司空,实实在在的宰相下来,朝堂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他的人。 就连皇帝也不敢轻动。 “殿下英明。”苏良嗣沉肃拱手。 堂中众人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脸上微笑,然而他们谁都没有在意,李承乾和苏良嗣的那番话,他们谁都没有办法插嘴。 李承乾抬头,恰好碰到苏良嗣抬头,两人眼睛对视,神色之中都带着深沉的幽静。 …… “好了此事不提。”李承乾看向苏干,问道:“对了,三郎,四郎今年科举,可知今年有什么人才吗?” 苏干面色为难,但还是拱手道:“人才倒是也有,不过有些人家世雄厚,不一定会现在就露头。至于说眼下,长安坊市当中,名声最响的,应该中书侍郎岑文本的侄子,岑长倩。” 李承乾轻轻点头,说道:“家学渊源,想来是不差的。” “是。”苏干肃然的点头。 李承乾笑笑,说道:“孤此次来武功,除了陪太子妃省亲,也是想要问一问,苏氏如今有没有一些人想要入东宫的……东宫如今流内官不容易授,但是流外的一些录事,令史,谒者,典书倒还是有些空位的,想来稍微做出一点事,就可以更上一步。” 流外官,李承乾说的都是流外一等的官,稍微进一步,便是流内,从九品下的官职。 便是某些人拼尽一辈子读书,最后也不过是如此了。 而且九品吏部正官,太子不好安排,但是流外的,便是皇帝都不会在意。 李承乾这话一出,苏澄立刻忍不住有些动心。 他如今在武功主事,要是有这样一批名额,不能放过啊。 …… “女儿其实是想从族里找一些家世不是很好的适龄女子,样貌好一些,读过书,愿意入东宫的族妹,一起入东宫。”苏淑陪着母亲绛郡夫人冯氏,在后堂坐着,她的目光不时的落在堂前正在玩耍的李象李厥和弟弟苏瑰身上。 绛郡夫人冯氏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问道:“怎么,太子有什么别的想法了?” “这倒没有。”苏淑握住母亲的手腕,低声说道:“阿娘,这一次的事情真的很险,若不是太子年底最后两个月做出一些事情来,不然,魏王会逼死我们的……” “有些话别乱说。”冯氏打断了苏淑的话,然后摇摇头,说道:“族里的女孩,最多不过是帮你分担一些,若是想要帮助太子,还是得从别的地方想办法,武功这边就别想了,有那边盯着,你们什么都做不了。” 李承乾虽然是太子,但是东宫在外面的影响力并不强,反而是魏王府,行事随意,没有约束的多。 “倒是冯家那边……不,不能是冯家,得是卢家。”冯氏轻叹一声,然后说道:“不过我们和那边终究是隔了一层。” “范阳郡公?”苏淑顿时惊讶的看向母亲。 冯氏轻轻点头,为难的说道:“你外祖和他父亲是表兄弟,倒是到了我这辈,关系疏远许多,有些不好说……” “阿婶!”堂外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在响起。 随即,一名眉目美艳,头戴金钗的少女跳跳绷着走了进来。 (本章完) 第88章 夫妻联手,肢解苏勖(第二更) 第88章 夫妻联手,肢解苏勖(第二更) 神色明艳,容颜秀丽的苏旖笑着看了李象和李厥一眼,然后走到了冯氏面前,笑嘻嘻的福身道:“阿婶,阿姐!” “旖娘。”冯氏笑呵呵的看着自己丈夫的侄女,随后又看了女儿一眼。 苏淑招招手,苏旖立刻靠到了苏淑的身上,笑着叫道:“阿姐!” “最近在做什么?”苏淑搂着苏旖,面色柔和的问道。 苏旖是苏淑伯父苏勖和南昌公主唯一的女儿。 她既是苏淑的堂妹,同时也是李承乾的表妹,甚至于长相都和苏淑有些相似。 “在学女红。”苏旖顿时嘟起了嘴。 “该学学了,再有两年,你就该准备婚事了。”苏淑抬头看向母亲,问道:“阿娘,旖娘的婚事可有什么说法了吗?” “不知道。”冯氏直接摇头,叹声说道:“旖娘的婚事恐怕她父母都没那么容易做主。” 苏淑平静的点点头,搂着苏旖说道:“旖娘,平日里多读些书,读书明智。” “阿耶也是这么说,不过书翻来覆去就一本《女则》。”苏旖面色有些苦闷。 苏淑目光一挑,惊讶的问道:“你读完了?” “嗯?”苏旖有些奇怪的看向苏淑,说道:“阿姐,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苏淑勉强笑笑,看向了母亲冯氏,冯氏点点头,又摇摇头。 苏淑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 四匹黑色高头大马拉着的金辂朱盖马车,被缓缓的拉到了前庭停下。 李承乾站在马车之侧,一身淡黄色蟒袍,平静的站在那里,贵气自生。 无数的东宫卫率从庭院延伸出去,密密麻麻的不知道有多少。 不时的有人向戴至德汇报着什么。 李承乾没有回头,但他知道,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在戴至德的掌控之中。 戴至德这个东宫右卫率郎将,不仅极为的称职,而且做的极其出色。 “诸卿都知道父皇令孤听政文成公主出嫁之事,孤昨日也曾和吐蕃国相禄东赞提过通商之事,苏家若是有心思参与其中,可以派人到东宫来找孤。”李承乾对着苏澄轻轻点头。 苏澄目光一挑,随即对着李承乾惊讶的拱手道:“臣记住了,到时候少不了麻烦殿下。” 苏勖做了驸马都尉,苏亶做了太子岳,他们两人都不适合掌管武功苏氏,所以这个位置就落到了苏澄的手上。 很多家族当中的事情,他都必须考虑。 尤其是钱财。 光靠家中的那点田地,根本养活不了这么多族人,其他的,就是靠商旅。 李承乾的岳父任台州刺史,自然就有人前往江南转运茶叶和丝绸。 不过大多数时候,这些东西他们都会在长安直接转卖,远没有亲自卖到西域那样的利润高。 毕竟丝绸之路上,遍布着无尽的凶险。 还有血腥和尸体。 相反的,若是大唐和吐蕃通婚,大唐和吐蕃之间的商路得通,那么这条路上的商贸利益将会大的可怕,甚至越早越多。而太子又能够在这件事情上插的上手,苏澄立刻就有一大堆的想法冒出来。 什么,都不如切切实实的利益。 尤其是相比于平素高傲的南昌公主府,李承乾没有多说什么,苏澄已经下意识的朝着东宫倒了过去。 李承乾对苏澄轻轻点头回应,目光顺势看向后方的苏均。 苏均立刻拱手,开口道:“殿下说东宫有编书的计划,如今不修《后汉书》,可还有其他什么要修的吗,若是有需,臣可以帮忙?” “此事孤需要回宫和东宫诸臣商议,到时有结果再通知表弟。”李承乾笑笑,目光从后方诸人身上掠过,苏良嗣这个时候已经皱起了眉头。 果然是聪明人,有些痕迹,当面总是最容易察觉到。 李承乾的目光落在稍后一点的苏昱身上,点点头道:“四郎,你日后有空可以多来东宫走走,东宫修史的臣子不少,可以来看看。” “喏!”苏昱神色欣喜的拱手。 去东宫,就代表有机会可以去东宫太子崇文馆,不仅可以接触更多的学识渊博的学士,还能够阅读更多市面上见不到的典籍,甚至很多,就连苏家自己都没有。 站在一侧的苏均看到这一幕,眉头不由得微微皱了皱。 …… 黄昏之下,长安城已经近在眼前。 四匹黑色高头大马拉着的金辂朱盖马车,缓缓的朝着长安城门而去。 无数护卫马车的太子左右卫率,开始朝着长安城南大营而去,只有三百多骑兵,手持长槊,护卫李承乾回东宫。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金光门上,一阵阵特殊的鼓声敲响,立刻就有一队队金吾卫从四面八方而来,直抵朱雀门。 坐在马车里,靠在李承乾怀里酣睡的苏淑,有些苏醒了过来:“殿下。” 一直清醒着的李承乾看了一眼旁边还在睡着的李象和李厥,轻轻的将苏淑抱紧,低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苏淑稍微清醒了一些,然后低声说道:“妾身今日看到了苏旖,她已经十二岁了,如果不出意外,明年,叔父就要开始为她议亲了,夫君这里有合适的人选吗?” 李承乾有些诧异的看了苏淑一眼,想了想之前在苏坊见到的俏丽少女,稍微思索,说道:“表妹的婚事,按照规矩,会先去宗正寺报备一声,父皇知晓,并且没有赐婚安排之后,才由姑母和伯父敲定,不过他们可能会将表妹的嫁入关陇氏族当中。” “关陇?”苏淑诧异的问道:“不会选择关东世家吗?” “不会。”李承乾轻轻摇头,说道:“关东世家向来联姻自成一体,婚嫁陇西的并不多,除非是那种常年在长安任职的关东子弟,若是由伯父这个魏王司马决定,那么多数会选世家科举有成的子弟,但姑母,或许会选东宫关陇氏族,以宫中千牛起家的同辈子弟。” “哦!”苏淑轻轻的点头,宫中年轻适婚的千牛子弟,有资格娶公主之女的并不多,再加上没有成婚的更是寥寥,还需要和公主府有一定关系,人员几乎已经锁定在两三人之间。 苏淑眼神一时间深沉了起来。 “不用多想。”李承乾轻轻搂住苏淑,低声说道:“伯父那里不用太担心,孤这里已经有了布置。” “啊?”苏淑惊讶的抬头,李承乾淡淡的笑笑,然后说道:“倒是族里通行吐蕃的商旅,淑儿可介入一下,分润一些。” 东宫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去做,但苏淑通过武功苏氏去弄一些贴己的私房钱,绝对不会有人说什么。 “殿下为什么不自己……”苏淑忍不住的问道。 “因为东宫账面上必须要没有多少钱财,必须……” (本章完) 第89章 左手李义府,右手苏良嗣(第三更) 第89章 左手李义府,右手苏良嗣(第三更) 夜色笼罩,灯市如火。 长街欢腾,人影不绝。 安兴坊深处,南昌公主府。 苏勖一身深绯色长袍,面色沉重的进入府中,家令立刻迎了上来,拱手道:“郎君,三位少郎和小娘子已经归家了。” “嗯!”苏勖稍微停顿,然后说道:“今日在武功,一切还都顺利吧?” “据说是有些事情,不过少郎回来没有多说。”家令微微摇头,苏均他们三个刚回来,苏勖就回来了,他还没来得及查。 “去叫大郎到书房。”苏勖说了一句,然后迈步朝着书房走去,面色略微凝重。 片刻之后,苏均便已经赶到了苏坊,看着依旧没有更衣的苏勖,赶紧拱手道:“阿耶!” “嗯!”不知道思索什么的苏勖回过神,看向苏均一眼,然后低头问道:“今日太子去武功县,有什么特别的吗?” “有!”苏均拱手,郑重的说道:“太子说,东宫准备修史。” “嗯!”苏勖猛然抬头,惊讶的看着苏均:“你说什么?” “东宫准备编修《后汉书》。”苏均赶紧补充了一句。 “有什么话一口气,说出。”苏勖松了口气,然后白了苏均一眼。 修史是一件很大的事情,朝野关注不说,不知道多少文人士子,史家儒臣,都想要参与其中,然后千古留名。 这种事一旦做成,所带来的文坛威望是极为可怕的。 魏王府其实一直都想做这件事,但是光凭魏王府,实力不够,哪怕有皇帝的支持,他们最后也只选了稍简单的《括地志》。 但东宫不同,东宫可以调用的人力物力都是十分可怕的,他们不过编了两个月的《考工志》,便已经追上了魏王府的进度。 “不过《后汉书》毕竟是南朝宋的范晔所做,距离如今也已经有段时间,如果仅仅只是编修的话,很容易出成绩的。”苏勖的脸色沉了下来,以东宫的能力足够在编《考工志》的同时,再编修《后汉书》。 “不过良嗣反对太子编修《后汉书》,太子似乎听进去了。”苏均刚刚说完,就看到父亲的眉头皱了起来。 苏勖轻轻敲敲桌案,说道:“你继续,良嗣是如何说的?” “良嗣说,太子若是编修《后汉书》,很容易被人指摘是在影射陛下,毕竟后汉光武帝是在废掉了郭后和皇帝太子刘彊之后,才改立阴氏和汉明帝的。”苏均小心的看着父亲。 “这个理由不成立,若是如此,陛下反而会高兴。”苏勖直接摇头,他是从秦王府出来的,对皇帝了解很深。 郭后和太子刘彊被废,都有取祸之道,这样更说明皇帝得位合乎正统。 “但是废后……良嗣跟着说,宫中有传言,说陛下有立杨妃为后之意,虽然是流言,但太子若是编修《后汉书》,那么很容易逼杀曹王明。”苏均松了口气,然后说道:“所以殿下就听了进去,暂时停了编修《后汉书》的念头。” 这一点,苏均是再三确认过的。 苏勖目光微微一沉,随后看向儿子,满是失望摇头道:“你错了,太子的本意,不是编修《后汉书》。”“啊?”苏均一时间脑子糊涂了,太子不编修《后汉书》吗? “若用汉光武帝来映射高祖皇帝,用汉明帝来映射陛下,那映射太子的,就是汉章帝。”苏勖轻叹一声,说道:“汉章帝是汉明帝唯一所立皇太子,汉章帝勤政爱民、虚怀纳谏、轻徭薄赋,是名留千古的仁君,太子是在说自己会成为汉章帝那样的仁君。” “太子是在说他必然会继位。”苏均终于听懂了。 苏勖点点头,继续说道:“后汉虽然开国有些混乱,但天下稳定之后几代都是皇太子继位,太子是在说,如今大唐天下安定,他也会如同汉章帝那样继位……而苏良嗣依旧不赞同太子编修《后汉书》,其实是在说太子不需要去编修《后汉书》,因为那样反而会坏事。” “为何?” “什么样的太子,才会需要用一本书,来证明自己的地位呢。”苏勖看向苏均,冷笑道:“是地位不稳的太子。” “所以太子最后说不打算修《后汉书》,是认可了这一点。”苏均终于看清了一些今日这一系列事情背后的东西。 “这不重要。”苏勖低头,摇摇头说道:“今日,其实是太子在向苏良嗣问政,而苏良嗣也给了答复,他们彼此之间已经有了默契,不出意外,他日,良嗣就会为太子效力。” “啊!”苏均顿时忍不住失声的叫道:“阿耶,为何会如此?” 苏勖面色有些苦涩的说道:“你知道为父今日没有回武功县,是去做什么了吗?” “阿耶!” “魏王除夕夜被陛下重责六十鞭,房遗爱昨日大宴之后,立刻就会被赶出京城,你知道为什么吗?”苏勖侧头看向苏均。 “儿子不知,儿子甚至就连这两件事情都不知道。”苏均小心的走到了苏勖的身侧,然后小心的跪了下来:“阿耶。” “魏王杀人了。”苏勖一句话,吓得苏均直接跳起来,但好在苏勖接着就说道:“魏王让房遗爱杀了在腊月初,图谋晋王的金吾卫率周苍,同时在除夕夜,杀了窥伺太子伤势的太医令谢季卿……魏王灭口,但做的很不干净。” 苏均即便是在竭力控制,但这样的秘闻,依旧让他眼睛瞪的极大。 “灭口周苍的王府护卫,被左金吾卫中郎将苏定方,监察御史李义府,还有大理寺丞张文瓘在洛阳捕获;灭口谢季卿的王府护卫,更是被陈国公侯君集当场抓住。” 苏勖摇摇头,说道:“之后,侯君集进宫,魏王被重鞭,房遗爱第二日就被赶出长安,还有那两名护卫,更是被发配到了西域军前,至死方归。为父和阎立本费了一天才查出情况,然后找了黄门侍郎刘洎,一起去向陛下求情,这才让陛下答应,明日放魏王回府,但依旧禁足。” 这么多令人无比震惊的消息,苏均根本就没有听过,长安的市面上,还有他熟识的那些人,根本什么消息都没有。 “这些都是太子?”苏均忍不住的看向父亲,脸上满是紧张。 苏勖肯定点点头,说道:“这些事情,虽然是侯君集在做,但实际上盯着的,却是晋王文字,监察御史李义府。” “晋王和太子走的很近。”苏均面色沉重。 “李义府在御史台,虽然为人和气,但是他弹劾别人,历来准确狠辣;苏良嗣在御史台,虽然冷言冷脸,但是弹劾也精准,甚至不管多大的官,他都敢弹劾。” 苏勖轻轻摇头,苦涩的说道:“左手李义府,右手苏良嗣……太子的架势,已经起来了,而且日后会越来越凌厉凶狠。” (本章完) 第90章 太子的阳谋无解,魏王府就沉静下来(第四更) 第90章 太子的阳谋无解,魏王府就沉静下来(第四更) 南昌公主府,后院书房。 苏均半跪在父亲苏勖的身前,面色诚恳的说道:“阿耶,李义府终究是晋王的人,苏良嗣和太子也不过是刚刚有所联系,只要我们及时出手,就能切断他们这股联系。” “若是平常时候,或许有办法。”苏勖摇摇头,说道:“但魏王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两人都不会对魏王抱多少好感,拉拢不成,要么离间,要么打击……太子如今求才若渴,离间很难,至于打击,你是要对晋王动手,还是要对同族动手?” 苏均半天说不出话来。 苏勖长叹一口气,说道:“我们现在要做的,魏王现在要做的,是安静下来,别再惹陛下的注意,否则多做多错。” “是!”苏均有些艰难的点头。 苏勖看了儿子一眼,心中微微苦涩,太子的手段,远还不止如此。 左千牛卫中郎将苏定方,大理寺丞张文瓘,都是能力出色之人,经过了这一番的事情,和魏王府几乎已成仇敌。 如今一来,他们靠近东宫已经成了必然。 苏定方曾经是李靖的麾下前锋大将,能力出色不说,和侯君集的关系也很近。 大理寺丞张文瓘,出身清河张氏,虽然这些年家族沉寂,但那是因为改朝换代的缘故。 清河张氏,留侯张良后裔,东汉卫尉张协之后。 张文瓘的祖父是北齐兖州刺史,高祖更是北魏侍中,家族传承渊源,在清河更是和清河崔氏、赵郡李氏都联姻不少。 而且张文瓘本人能力出众,将来更往上走是必然。 最关键是,苏良嗣和李义府都是正八品上的监察御史,而张文瓘虽然是从六品上的大理寺丞,但位置居偏,所以这些人靠近东宫,皇帝根本不会在意。 所以也就不用有人拿太子结交重臣来说事,因为那根本不是重臣。 正常看,他们这些人,即便是将来走上封疆大吏的位置,起码也需要二十年的时间。 但现在他们和太子走近,如果将来太子一旦登基,他们这些人,立刻就会成为太子未来的宰相班底。 …… “今日太子在武功县,还有什么事情?”苏勖平静了下来。 “还有两件事情。”苏均回神略微思索,然后说道:“太子如今主管和吐蕃通婚之事,说是苏氏若是有打算走一走长安到吐蕃的商路的话,他可以帮忙,尤其是吐蕃那边。” “公主殿下是陛下的女儿,是太子的妹妹,所以太子便是吐蕃赞普松赞的妻兄,太子说话,又代表陛下和大唐,禄东赞不会不给面子的,甚至于在几年内,都会竭力相助。” 苏勖平静的点点头,然后眼睛微微一眯:“东宫这是在补充财用啊!” “那此事可能阻止吗?”苏均有些担忧,又有些期盼的建议。 苏勖沉思良久,摇摇头,说道:“此事若成,首先有益的是整个武功苏氏一族,甚至府里都会有益不少,为父若真的是做什么,恐怕会得罪整个族里,而且这笔钱,会有一部分转入太子妃的私房,记住是太子妃的私房。” 武功苏氏的商队赚的钱,当然不会和李承乾扯上直接关系。 这笔钱会以固定比例进入太子妃的私房钱。 儿媳妇的钱,就是皇帝都不会多看一眼。 任何人敢在这方面打主意,皇帝都不会放过。“而且还不止如此。”苏勖脸色有些难看,说道:“想要走通大唐和吐蕃这条商路的人不在少数,有能力走通的也很多,但是如果能够和太子一起,会更加的顺利,这些人在无形中会和太子绑定在一起。” 关中世家,韦裴薛柳杨杜。 河东世家,崔卢郑王李。 还有老牌的陇西贵族,孤独,窦氏,于氏,元氏,宇文氏,张氏,赵氏等等都会插手一手。 “如此阳谋,太子腿伤了一次,心机反而越发深沉了。”苏勖轻轻摇头,这种几乎是阳谋的手段,苏勖根本没有办法破解,尤其是在李泰刚刚受罚的关头,魏王府如果真的有动作,各方力量碾压下来,魏王府可能直接崩溃。 “太子如此厉害!”苏均忍不住的咬牙,突然,他抬头看向苏勖,问道:“阿耶,太子如此手段凌厉,那么陛下那里会不会有所……有所猜忌?” 苏均终于还是咬牙的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猜忌肯定会有的,什么时候都是会有的。”苏勖皱眉紧思,说道:“但此事是陛下交待给太子的,很多事情昨日在太极殿宴席之上,太子就已经说过了,陛下当然也知道,但是看陛下的意思,似乎没有阻拦的打算。” “不应该如此啊!”苏均看着父亲,不解的问道:“东宫如果借助此事,那天下世家相互勾连,再加上威望日重,很难保说,不过局势失衡。” “但也要太子和天下世家勾连在先!”苏勖转身看向苏均,问道:“你觉得在如今局面下,太子会勾连天下世家吗?” 苏勖想起今日在武功苏氏,平静沉稳含笑的李承乾,忍不住的摇头。 “那么就耐心的等待吧,很多事情,只要等,总会有人出错的。”苏勖神色平静下来,既然如此,只有等,只能等。 “是!” …… “对了,你刚说还有两件事?”苏勖稍微拍了拍额头,他刚才差点将另外一件事情给忘了。 “是!”苏均正色起来,低声说道:“太子关注到了科举之上,恐怕除了苏良嗣和李义府之外,太子还有心想要拉拢这一届科举的优秀隽才。” “科举。”苏勖面色沉重起来,问道:“这一届科举,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人吗?” “有一个,岑长倩,他不仅是中书侍郎岑文本的侄子,而且学士渊博,文笔俊奇。”苏均面色有些担忧的看着父亲。 “岑文本的侄子。”苏勖沉吟起来,摇头道:“太子应该不会多接触他的,毕竟岑文本是中书侍郎,专管机密,太子和他走的近了,或许便真的会有交通重臣的嫌疑。” 陇西氏族,说到底已经没落,关中门阀,不会轻易下注,山东世家,更是若即若离。 岑文本的位置极度重要,李承乾如果真的去拉拢岑长倩,反而容易出事。 “先看看再说。”苏勖收回心思,目光看向皇宫方向,认真说道:“如今对于我们,对于魏王,最重要的是先安静下来,等之前的那些事风声过去再说,至于岑长倩,府里接触的士子出色的不少,让他们和岑长倩以文会友便是。” 魏王府不出面,用其他人拉拢,那么就不会有交接重臣的嫌疑。 最重要的,是这种做法,皇帝不会在意。 “殿下明日真的能出宫吗?” “陛下说了,可以。” (本章完) 第91章 朕从来没有想过让你做太子(第五更) 第91章 朕从来没有想过让你做太子(第五更) 夜色深沉,皇宫静谧。 宫中到处红灯高挂,但整个皇宫却显得特别清冷,甚至是冷清。 大吉殿,位于立政殿和武德殿之间。 内外无数卫士持槊宿卫。 殿中灯笼高挂,冷风吹来,偶尔能够听到殿内深处传来一声声凄惨的痛叫声,但很快就又沉寂了下来。 平静的脚步在殿外响起,一身黑底金丝衮龙袍,头戴黑色璞帽的李世民出现在大殿之外。 两侧的护卫立刻躬身低头,肃穆行礼。 皇帝没有在意他们,直接迈步进入大吉殿。 张阿难先行一步,等皇帝走到大吉殿深处时,殿中只有趴在床榻上轻轻哀嚎的魏王李泰。 魏王妃阎婉,还有魏王世子李欣,已经全部不见了踪影。 李泰一个人趴在床上,背上包裹着干净的布条,其下鞭痕隐现,能清晰的闻到草药的味道。 疼痛不停的折磨他,导致就连皇帝站在了床榻之侧,他都没有察觉。 …… 李世民看着李泰,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最后幽幽的叹了一声,开口道:“青雀。” 李泰一听声音,下意识的侧身,随即“嘶”的一声,不知道哪里牵动了伤口,让他忍不住的痛叫了起来。 “不能动便不动。”李世民有些关心的伸手,但伸到一半,还是收了回来。 他最后叹息的摇摇头,看着自己的儿子,他终究是没有床榻边坐下。 “父皇。”李泰应了一声,身体不再动手,反而是头转了过来,脸上满是可怜。 李世民轻叹一声,目光落在李泰脸上,问道:“青雀,你可是知错了?” 李泰没有迟疑,赶紧快速的说道:“儿臣知错了。” “知错了便好。”李世民稍微松了口气,身后张阿难已经搬了一张短榻过来。 李世民这才在李泰对面坐下,然后直接问道:“你错在了哪里?” “啊?”李泰微微一愣,一时间脑中一片混乱,什么都说不出来。 “哼!”李世民冷哼一声,说道:“皇室子弟,相互磨砺,这不是什么稀奇事,朕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但前提是你不能做的过火。” “父皇,儿臣没有过火。”李泰忍不住的反驳一声,满脸委屈。 “那周苍和谢季卿又是怎么死的?”李世民目光瞬间凌厉起来,身体稍微前倾。 瞬间,李泰就感觉像是有一头极度凶狠的老虎死死的盯着自己,想要说什么,却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身体甚至颤抖了起来。 “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能够瞒得住人,侯君集能查的出来,朕一样也能查到出来,尤其是侯君集抓住的那两人,朕问他们一句,他们哪个敢欺君?”李世民冷冷的盯着李泰。 “父皇,儿臣知错了。”李泰终于可怜兮兮的抬起了头。 “哼!”李世民冷哼一声,说道:“也就是你知道当日出城的是稚奴时,你果断收手,不然,朕早就已经斩了你了。” 李泰的根本不坏,这也是李世民能够容忍的真正原因。 李泰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可怜的笑容。 皇帝看了一眼,淡淡的说道:“这一点上,你皇兄比你强,尽管他知道你做了很多事情,但是,很多时候,他都维持着你的体面,可是青雀,你做的,却是越来越差了。” 李泰抬起头,看着昏暗灯火之下的皇帝,火光照在他的脸上,一半昏暗,一半光明。 两个字瞬间出现在李泰的脑海中。 百骑。 百骑司。 传闻中,皇帝从禁卫,千牛卫和金吾卫,还有诸卫精锐中挑选出来的,对皇帝绝对忠诚的精锐卫士,拱卫宫廷,刺探情报,执行皇帝的秘密命令,铲除威胁皇权的势力等等。 李泰顿时就明白,这样一股力量,在时刻盯着自己,同样也在盯着李承乾。 他们所有的一切都在皇帝的掌握之中。 “只要你们不触碰底线,朕不会插手,皇室兄弟,稍微磨砺之下,让彼此更加的成长,你们不触碰底线,朕都能容忍。”李世民看着李泰,不由得微微摇头。李泰和李承乾冬日的争斗,皇帝都清楚的看在眼里,但是双方的争斗都维持在一定的范围内,所以李世民没有介入。 “但是,吐蕃人悄悄的利用你,可是你却丝毫没有发现,甚至还差点伤到了稚奴。”皇帝一巴掌忍不住的抬了起来。 李泰顿时下意识的向后一缩。 “哼!”皇帝冷哼一声。 “房遗爱也是个蠢货,杀人灭口就杀人灭口吧,做的那么不利索,都已经抛尸了,却还被人发现。”皇帝冷冷一哼,看向李泰满是不屑。 李泰一时间感觉自己就像是个什么都不穿的孩童一样,赤果果的全部展现在皇帝面前。 皇帝,皇帝,这个时候,李泰终于清晰的认识到了皇帝如高山深海一样的强大。 “一个和吐蕃勾结的叛贼,一个企图窥伺宫中机密的蠢货,死了便死了,朕不在意,朕在意的是你在没有发现吐蕃人介入外,除了杀人,竟然没有别的手段来解决这些问题。” “父皇!”李泰有些惊讶的抬头。 李世民看着李泰背后绷布渗出的血渍,微微摇头,自顾自说道:“你知道的,父皇这几年刻意的在培养你,其实你不知道,父皇其实在为父皇百年之后做准备,你皇兄登基,那时,你就要离开长安,远赴地方任职。” “父皇。”李泰忍不住的激动起来。 李世民轻轻摆手,然后站了起来,看向殿外,平静的说道:“地方任职,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在长安城,有父皇在,所有人都要给你几分照顾,但没了父皇,到了地方,你就需要面对那些贪婪的恨不得从你身上扒下一块肉的地方世家,豪族,明的暗的,美人计,捧杀计……青雀,你现在还差的很远,你让父皇怎么放心?” 天下虽然是皇帝在统治,但是到了地方,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谓皇权不下乡,有的时候,就是皇室亲王在地方的斗争之中,死了也就是死了。 这些李世民都是亲自经历过的。 当年,他最欣赏的,就是自己堂弟李道玄。 李道玄跟着李世民多年征伐,屡立战功,被封为右千牛卫大将军,淮阳王。 就因为跟与部将史万宝不和,在和刘黑闼大战中,被见死不救而亡,时年只有十九岁。 …… 摇摇头,李世民收回思绪,看向李泰,说道:“青雀,你到地方任职,首先需要的弄清楚敌我,然后招募幕僚和佐官,帮助你稳妥处理政务,然后了解民生疾苦,瓦解世家和豪强,这样你才能好好的治理地方,坐稳位置。” 李泰整个人趴在床上,忍不住的颤抖,神色之间满是难以置信的茫然。 皇帝教导他的一番话,他一句也没听在心里,他只听见了皇帝从来没有想要让他做太子这句话。 李泰一直以来,窥伺皇位最大的依仗,便是皇帝超乎寻常的宠爱,但现在,父皇却告诉他,他对他没有别的期待,只是想要让他帮助太子,做一任好的地方州牧。 李泰的心,这一刻几乎要彻底崩溃掉了。 “所以父皇才会让你在长安做这么多事情。”李世民看着李泰,诡异的,这个时候,李泰停止了颤抖,沉沉的低着头。 “还记得去年年底嘛,长安城天色骤冷,朕提前便下令给你,让你关心长安城中百姓的过冬之事,但是你呢,就沉溺在这些斗争之中,被人利用了不说,还忘了正事。” 李世民的声音逐渐转厉,然后冷声说道:“青雀,父皇给过你机会,也给过你皇兄机会,但是他的表现,比你好太多了。” “儿臣有错。”李泰低着头,声音有些发闷,但还算清晰的传了出来。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父皇本来打算让你在宫中待上三五个月,但是阎立本,苏勖,还有刘洎,都来求情,朕便暂时的放你一次。” 李泰惊讶的抬头。 “青雀,这次回去之后,你要好好的反思自己的过错,日后好好的处理手上的事务,这样,将来到了地方,你才能在和那些地方世家豪族的争斗中幸存下来,这样,你才能做好一个地方牧守的职责。”李世民一番话说的十分认真。 虽然说有些残酷,有些真实,但这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好了,父皇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李世民微微摆手,深深看了李泰一眼,转身就要离开,但是刚走一步,他就回头看向李泰,说道:“青雀,房二郎,朕发配到了松州,你要记住这一次错误,不要再被别人耍的团团转了。” 李世民这里说的是吐蕃人,但是,李泰的脑海中,却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的兄长,太子李承乾。 渐渐的,皇帝身影也出现在了李泰的心底。 等候皇帝的脚步声彻底远去,李泰才咬着牙低声吼道:“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听你们的。凭什么,你们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太子?” 凭什么? …… “什么,吴王恪昨日陪父皇祭祀南北天地去了?”刚刚回到魏王府的李泰,惊讶的看着苏勖。 (本章完) 第92章 太子不过是帮助皇帝治理天下的工具(第一更) 第92章 太子不过是帮助皇帝治理天下的工具(第一更) 黎明之前,幽暗静谧。 “咚咚咚!”晨钟骤然响彻整个长安。 东宫承恩殿,李承乾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沉重的呼吸,满是血丝的眼珠,都昭示着,昨夜李承乾做了一个深沉的噩梦。 具体什么原因他记不得了,他只记得,他的父皇拿着一把剑,不停的朝他挥砍,剑身上满是血红,不知道沾染了谁的血。 李承乾突然失笑,还能是谁的血,是他李承乾自己的呗。 这个梦,从他自己的意识深处清楚的告诉了他自己,天下依旧是皇帝的天下,他这个太子不过是帮助皇帝治理天下的工具而已。 所以,只要他在皇帝有掌控力的时候,做好自己太子的角色,做好帮助皇帝治理天下的角色,没有私心,那么他就能得到最大的安全。 当然,李泰那里,他需要继续削弱,逼迫,还有将他往陷阱里面推。 李承乾侧身,看向躺在自己怀里,穿着绿色短襦,披着白丝披帛,乌黑头发散落的苏淑。 看着她即便是在睡梦之中,也依旧绽放甜美笑容的模样,李承乾的心彻底宁静了下来。 …… 刚入崇德殿,李承乾刚坐下,李安俨便已经从外间快步走入,上前低声道:“殿下,臣刚入宫的时候,恰好看到了魏王出宫。” 李承乾一愣,低声诧异的说道:“这么快吗,孤原本以为,青雀至少会在宫中待过十五,如此急着出宫,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殿下。”李安俨拱手,小心的说道:“魏王回府,《括地志》那边就又开始修撰了。” “《括地志》的事情,和青雀无关,那些实际上都是孤的那位姑父在做的事情,有没有青雀,那边的速度都慢不了。”李承乾抬头看向李安俨,说道:“《括地志》那边,不要动任何手脚,那些东西是父皇要的,真的耽搁了那边,便是孤都吃罪不起。” “是!”李安俨诧异的看了李承乾一眼,不再多说什么。 李承乾不由得笑笑,他知道,很多事情瞒不住李安俨。 李承乾对苏勖出手了,但是他不能够直接出手,只能通过敲边角的方式间接影响。 “魏王府那里,不要关心表面上这些大人物在做什么,看住那些下人,经过此事之后,青雀做事,怕是要谨慎许多。”李承乾轻轻沉吟,说道:“安排我们的人,最好是出身洛阳的人,到洛阳去,住上几个月,然后去龙门寺,龙门石窟附近住着。” “是!”李安俨虽然不知道李承乾究竟又在算计什么,但他知道,必定和魏王脱不了关系。 龙门石窟,魏王说过的,要在那里修佛龛,为长孙皇后祈求冥福。 “他们在长安的首尾要全部处理干净。”李承乾快速的说了一句,然后看向殿外。 于志宁,张玄素,孔颖达,李百药,长孙祥,独孤大宝,令狐德棻,萧钧,裴宣机等一众东宫属官,已经到了殿前。 贞观十五年,东宫第一次早议,开始。 …… “咚咚咚”不停的敲击声从崇文馆的方向传来,李承乾稍微伸了一个懒腰。 早议的事情不多,但繁杂,多数是东宫新年诸事重新开始的事情。 就比如《考工志》,很多工匠已经开始上工,对于他们而言,现在研究出来的东西,哪怕有一样能够登录《考工志,所带来的收益,也足够他们一辈子享用不尽,甚至是延传子孙了。 李承乾稍微喝了一口极淡的茶汤,开始思索起了日后的事情。 《考工志》中,刀槊剑甲诸事,李承乾已经或多或少的交给了将作监和兵部。 里面的很多东西,都不过是只进行了最初步的改造,真正可以有大踏步进展的技术,李承乾并没有拿出来。 可即便是如此,东宫打造出来的刀剑,在年底的时候,被皇帝赐予了诸多军中将领,各个将领无比欣赏。 李承乾真正在意的,是船。 造船就需要人力,需要大量的人力,这可不仅仅是东宫的这些人手能够做到的。 将作监的很多人手都要调动起来。 甚至于整个长安城的工匠都需要调动起来。李承乾不需要自己出面,有杨务廉和东宫的一群舍人就足够盯住了。 同样也将东宫的影响力渗透进去,最后再由李安俨悄悄的拉拢人手,效仿百骑司…… 李安俨的身影出现在崇教殿门前,然后躬身道:“殿下吐蕃国使,江夏王,宗正卿,太常寺卿,鸿胪寺少卿,求见。” 李承乾诧异的抬头:“他们今日便到了吗?” “是!”李安俨拱手,说道:“吐蕃国使说,诸事都需要殿下定个大则,才好继续谈下去,江夏王不知道为何也赞同了。” 李承乾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文成公主的来历,其实长安百姓并不追究。 皇帝的女儿,除了嫡女以外,有一批人,母或早亡,或不明,但养在长孙皇后的名下,到了快出嫁的时候,才赐予封号。 对于这种宗室女代替皇帝女儿出嫁的事情,在如今天下还是秘密。 所以不管是长安百姓,还是吐蕃人,都不知道文成公主,其实并不是皇帝的亲生女儿。 但这种事情,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李道宗。 因为文成公主是他的亲生女儿。 李承乾轻叹一声,这种亲生女儿作为别人的女儿出嫁的事情,哪个父亲能受得了。 这倒也罢了,关键是这里面的礼节,李道宗很可能会跟吐蕃人站在一起,这就麻烦了。 “让他们都进来吧。”李承乾略微沉吟,心中已经有了盘算。 ……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殿下新年康健,福寿绵延。”吐蕃国使禄东赞,礼部尚书李道宗,宗正寺卿窦诞,太常寺卿庾俭,鸿胪寺少卿宇文崇嗣,齐齐拱手。 一旁,于志宁,张玄素,李百药,孔颖达,长孙祥,令狐德棻,萧钧等人站在左侧。 “平身,都请坐吧。”李承乾温和的点点头。 “谢殿下。”众人齐齐拱手。 随后,李道宗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左侧上首,李承乾微微点头。 李道宗是李承乾的堂叔,还是文成公主的亲生父亲,还是礼部尚书,如果没有李承乾,他才是在这件事情当中话语权最大的,甚至前世也是因为他,大唐赐于吐蕃的嫁妆,才会那么丰厚。 东宫诸臣很快坐在了李道宗的身后。 禄东赞坐在李承乾的右侧上首,其他人坐在禄东赞的后面。 李承乾神色逐渐平静下来,然后看向禄东赞,问道:“国使,皇帝已经下旨,正月十六,皇妹文成从长安出发,那么吐蕃赞普,能在同日从逻些出发吗?” 逻些,吐蕃国都,李承乾轻松的就说出来这个名字,禄东赞的心里不由得微微一沉。 “可以,正月初一,外臣便已经飞书传信回逻些,不管如何,正月十六日,赞普必定从逻些出发。”禄东赞神色肃然的点头。 从逻些出发,只要出了逻些城,基本也都算。 甚至于吐蕃人只要在文书上说松赞干布正月十六日离了逻些,便不会有人再多说什么。 李承乾点点头,然后说道:“正月十六日,皇妹从长安出发,赞普从逻些出发,那么赞普究竟可以在什么地方迎接皇妹?” 禄东赞沉思道:“通天河北岸如何?” 李承乾神色冷漠的摇头:“不行,太远。” “苏毗是吐蕃的属国,所以赞普最多可以抵达通天河南岸,而通天河宽阔险峻,赞普能抵北岸,已经是千难万难了。”说到这里,禄东赞无奈的看向李承乾,说道:“更何况,殿下,南边的党项诸地,是大唐的州郡。” “那么大唐在通天河北岸,专立一州,以送公主嫁入吐蕃如何?”李承乾转身看向李道宗,说道:“取名昌州如何,光明美好曰昌,国势繁盛曰昌,子嗣繁茂曰昌,王叔以为如何?” (本章完) 第93章 父子齐心,算计吐蕃人(第二更) 第93章 父子齐心,算计吐蕃人(第二更) 紫色的奏本摆在眼前,密密麻麻的字体后面写着两个字:不准。 李承乾抬头,看向崇教殿中众人,然后又看向坐在右侧上首的禄东赞,淡淡的说道:“国使,可惜了,孤原本还想让皇妹从大唐的土地上出嫁,但父皇不准立昌州,统辖党项诸州。” “党项有松州管辖,就不劳烦昌州了。”禄东赞很勉强的笑笑。 党项诸州在蜀西群山之中,再往西,通天河,就是苏毗的边界;党项往南就是吐谷浑。 党项诸州实际上早年全都是吐谷浑的附庸。 只不过吐谷浑被大唐打的灭国之后,党项诸州就成了大唐的羁縻州。 李承乾说的昌州,就是在苏毗,党项和吐谷浑中央那一片。 至于再往西,就是一片千里水沼地。 如果大唐真的在那里立昌州,就等于直接和吐蕃接壤。 日后,吐蕃想要往东往南,都会立刻受到大唐的挟制。 …… 殿中群臣,李道宗是实实在在的宗室名将,他一眼就看出了昌州位置的关键。 他甚至能够想象到,皇帝看到这本奏章时的惊讶,但可惜,中间隔着党项和吐谷浑,那里根本就是一片飞地,难以统辖,徒耗人力。 “如此也好。”李承乾神色随意的合上奏本,然后看向禄东赞:“既然如此,那么就让赞普到通天河接亲吧。” “多谢殿下体谅。”禄东赞顿时松了口气。 李承乾侧身看向李道宗,说道:“王叔,孤看,就由你和安国公,率五千左骁卫骑兵,五千右领军卫骑兵,同时征调两万吐谷浑骑兵,到通天河北岸送亲如何,毕竟路途遥远,而且并不安定,多带点兵也是好的。” 禄东赞猛然抬头,他刚放下去的心顿时就紧了起来。 大唐的礼部尚书李道宗,本身就是军中悍将,能力甚至还在陈国公侯君集之上。 至于安国公执失思力,右领军卫大将军,那更是军中杀神,五年前灭吐谷浑就有他的一份。 大唐一路杀上玛积雪山,杀过苦海和乌海,杀到了黄河源头柏海,差一步就是通天河。 …… “殿下说笑了。”李道宗难得轻松的笑笑,说道:“三万骑兵,人家还以为我们是去打仗,去示威的,而不是去送亲去的。” “王叔说的是!”李承乾想想点头,然后看向禄东赞,脸色平静的说道:“国使,你认为如何?” 禄东赞嘴角稍微抽搐,说道:“赞普可以前行一步到柏海迎亲。” “不行,太远。”李承乾神色瞬间冷漠下来。 他还不知道吐蕃人吗,前一世的时候,禄东赞就是到柏海迎亲的。 从兰州到鄯州,到日月山青海湖,再到吐谷浑高原,然后上玛积雪山乌海和苦海,跋涉两百里雪山高原去柏海。 光是高原反应,就能折腾掉人半条命。 “殿下以为哪里好。”禄东赞面色沉冷的看向李承乾,他如何看不出来,太子心中是有自己的想法了。 “苦海如何?”李承乾突然笑笑,说道:“反正也就柏海往北百十里路。” “苦海是吐谷浑的领地,如此侵犯,是否不妥?”禄东赞有些弄不清楚李承乾想做什么。 但不管怎么,只要是李承乾想要做的,他就坚决反对。 “吐谷浑是大唐属国,大唐和吐蕃两国要做什么,吐谷浑敢不同意吗?”李承乾神色冷漠下来。 六年前,大唐灭了吐谷浑,然后重新立国,吐谷浑的国力衰败到了极点,但偏偏在三年前,吐蕃趁机杀了过去。 之后,松赞便裹挟吐谷浑和党项的骑兵,直接杀往了松州。 吐蕃人要去,什么时候问过吐谷浑同意了。 禄东赞顿时嘴里一阵发苦,他有些没有想到,大唐太子的言辞竟然这样犀利,他只能苦涩的拱手道:“殿下……” “其实以孤的意见。”李承乾看着禄东赞,直直的说道:“以孤的意见,赞普最好是到鄯州,不,到兰州来亲自迎亲,如今才能体现诚意……孤这个做兄长的,总得为皇妹讨些面子。” 李承乾最后一句话,将禄东赞想要说出的话,直接憋了回去。 人家以兄长的身份,任性的要求些什么,禄东赞能说什么。 但是兰州,鄯州已经是大唐边境,兰州更是大唐西部重镇。 松赞干布去兰州迎亲,开什么玩笑。带的人多了,大唐心生戒备。 带的人少了,万一大唐将人扣死在兰州怎么办。 禄东赞最后不得不点头:“那便听太子的,在苦海迎亲。” “很好。”李承乾终于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其他便是公主出嫁待遇,等于弘化公主吧。” 弘化公主,太宗皇帝之女,去年二月,皇帝遣左骁卫将军、淮阳王李道明,右武卫将军慕容宝节携带大批陪嫁物资,护送弘化公主入吐谷浑王慕容诺曷钵成婚。 “不行,必须高于弘化公主。”禄东赞神色断然,然后坚定说道:“吐蕃国势比吐谷浑强出太多,大唐不能以对待吐谷浑,等同对待吐蕃。” 李承乾转身看向李道宗,李道宗这个时候微微侧过了头。 那是他的女儿,他自然希望女儿能嫁到好些,这样嫁妆厚些更好,但此事是太子做主,他不好赞同也不好反对。 李承乾低头默默的思索,半天不说话。 这个时候,窦诞,于志宁和张玄素他们都不再说话,他们都看的出来太子在这件事上格外有主见,而且诸言都难以反驳,最关键的,他们看的出来,太子对吐蕃比他们要熟悉的多。 “高一等于弘化公主,详细之数,比对吐蕃聘礼之数,再高一些。”李承乾抬头看向禄东赞,咬牙说道:“国使,大唐不会亏待自己的女儿,但也不亏待自己的女婿,有些事情,孤之前已经说过了,就不再重复,你心里要有数。” 禄东赞心里顿时一紧,他知道太子说的是子嗣之事,对于这件事太子和整个大唐都有疑虑。 “殿下放心,殿下之言,臣必告知赞普。”禄东赞沉沉拱手。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好了,我们再商量其他细节……” …… 正月十六,皇宫挂满红绸,劈里啪啦的爆竹声响的不停。 一身赤黄色衮龙袍的李世民,神色复杂的站在太极殿东厢房门口,看着欢庆的队伍从侧畔转入献春门,到万春殿接公主。 他能听到一阵阵嬉闹的声音。 他知道,那是年轻人们在出题为难禄东赞和噶尔·论钦陵一行人。 皇帝平静的笑笑,然后侧身看向身后众人,问道:“太子此番行事,虽然有些任性,但朕怎么觉得,你是别有所图?” 李承乾眼角余光扫了右侧的面色肃穆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等人,然后才拱手道:“父皇,此次联姻,归根结底,不过是吐蕃人在利用大唐的威势,来震慑苏毗,羊同,党项和吐谷浑诸国。” “大唐也是如此,用联姻来缓和吐蕃的野心,然后等待时间,坐观其败。”皇帝平淡的带过这一句话,然后看向李承乾道:“所以,你想要让江夏王和安国公,率一万精锐骑兵,同时征调两万吐谷浑骑兵,到通天河北岸送亲?” “这原本是儿臣的想法,示威嘛,吐蕃人可以,大唐也可以。”李承乾神色突然谨慎了起来,然后拱手道:“然而儿臣前段时间研习医术……突然发现,当年大唐征伐吐谷浑,前后遇到了两个难题。” “医术?”李世民皱了皱眉头,看向李承乾道:“哪两大难题?” “其一,是大军上高原之后,体力弱一些的,很快就会得呼吸不畅,浑身无力的症状,便是身体强一些的,也不过是稍后反应罢了,医家将其称之为高原瘴。”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当年因为吐谷浑太弱,征伐时间太短,此事虽有发生,但军中并无太多注意,只有军中医官有所记载。” 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点点头道:“你继续。” “喏!”李承乾拱手,说道:“若是照吐蕃人所言,在通天河迎亲,那么大军不仅需要登上吐谷浑高原,还需要再上上百里玛积雪山,在党项高原再往南走五百里,才到通天河……大军送亲,行走缓慢,到了通天河,恐怕什么状况都会爆发。” “到那时,好好的一场展示军威之旅,就变成了笑话。”李世民的脸色冷若冰霜。 “彼时,松赞率大军在通天河北岸等候已久,其军容鼎盛,我军容疲惫,而苏毗,羊同,党项和吐谷浑诸国都在看着,到时候,人心自然就会转向吐蕃人,如此于我大唐不利。”李承乾沉沉拱手。 “所以,你才要松赞更往北迎亲。”皇帝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儿臣觉得最好是兰州。”李承乾面色微微冷笑,说道:“这便是儿臣说的第二大难题……儿臣研读医书和战场记载发现,基本上所有在高原没有爆发高原瘴的士卒,吐谷浑一战,回了兰州之后,却突然爆发了低原瘴,浑身无力,头脑昏沉,如醉一般。” “高原瘴?低原瘴?”李世民满脸的茫然。 “是的,高原起伏,六七百丈之高,无论是骤然登高,还是骤然下落,人身一时都难以适应,所以才会有种种病瘴发生。”李承乾低头,语气冰冷的说道:“所以儿臣才想要看看,若是松赞率大军抵达兰州之后,究竟会是怎样一种情况,若是如同医书所载,浑身无力,头脑昏沉,如痴如醉……” “不必松赞。”皇帝转身,看向长孙无忌,说道:“无忌,立刻传信兰州都督,查问留在兰州的吐蕃使团,前后情形如何?” 禄东赞入大唐求婚,带有数千吐蕃骑兵,然而这些人,在鄯州和兰州就被拦了下来,如今正好查看。 “喏!”长孙无忌立刻转身而去。 “如今虽然是在苦海迎亲,但若是能证实这点,将来面对吐蕃,大军胜算便大了许多。”李世民拳头忍不住的握了起来。 李承乾拱手,上前半步,说道:“父皇,儿臣觉得苦海这个名字不好听,不如让松赞到时到百里雪山之下,大非川草原迎亲如何,那里水草丰美,景色迷人……” “可!”皇帝的眼睛亮了起来。 (本章完) 第94章 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第三更) 第94章 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第三更) 长安城,金光门外。 红毯铺道,旌旗招展。 整个长安所有九品以上官员,全都肃穆恭敬的站在了城门两侧,目光好奇的看向前方。 四匹白色高头大马拉着的红篷马车,缓缓的停在黄盖之下。 一身明黄色蟒袍的李承乾上前,神色郑重的将身穿红绿翟衣的文成公主从马车上接了下来。 李道宗和禄东赞站在两侧。 黄盖之下,皇帝面色欣慰,又复杂的看着出嫁的女儿,哪怕是养女,那也是他的女儿。 “父皇!”文成公主眼中含泪的微微躬身。 冷风吹过,带起一缕青丝。 大礼在宫中的时候,已经行过了,如今只是稍稍躬身便可。 “难为你了。”皇帝轻叹一声,侧身看向一旁。 张阿难立刻端着托盘上走了上来。 李承乾拿起金壶,往金杯当中各倒了两杯,然后亲自捧上前。 李世民自己拿起一杯,然后看着李承乾将另外一杯递给小心翼翼的文成公主。 “岁月流年,言情何已!”李世民感慨一声,说道:“如今离别之际,痛心难抑,然而两者通好,信使数来,若能知汝所宜,朕心善慰。 关山廖远,父皇难以远足,今日以此酒杯,愿汝行做顺遂,遇彼良人,他日再归,血脉相传。” “儿臣领旨。”文成公主听着皇帝真心诚意的一番话,眼泪忍不住的要流了下来,但还是强忍着将一杯酒,直接饮尽。 “国使。”李世民抬头看向禄东赞。 “臣在。”禄东赞立刻上前,沉沉躬身。 “异域路远,但朕心不舍,骨肉在爱,最是难忘。”皇帝看着禄东赞,面色逐渐的冷了下来:“然关山虽远,亦有信往来,公主此行吐蕃,不得有丝毫怠慢,否则……” “公主亦是吐蕃王后,是吐蕃最尊贵之人,陛下放心,吐蕃上下礼遇,等同赞普。”禄东赞认真坚定的拱手,此时此刻,他绝对不敢有丝毫迟疑。 李世民的神色缓和了下来,他点点头道:“能有使者一月往来一次,让朕知吾女安善便可。” “喏!”禄东赞顿时把握住了皇帝真正的意思。 让文成公主,每月往长安送一封信。 禄东赞的嘴里顿时满是苦涩。 这样的一封信,不知道会将多少吐蕃的事情透露给大唐,知己知彼,这样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但如今在长安城下,他又能说什么。 只能先答应下来。 皇帝轻轻笑笑,目光看向西南方向,淡淡的说道:“卿说赞普情义,朕亦当赞可,吾女善执柔谦,赞普是事叶和,当永以为好。” “大唐吐蕃,永以为好。”禄东赞神色认真的躬身,他这一趟长安之行,也算是领教了大唐的厉害。 尤其是皇权斗争的波云诡谲,甚至到现在,他也看不清楚里面的玄机。 或许离开长安之后,能够清醒一些。 …… 皇帝微微侧身,李承乾躬身,然后上前,举着金杯,走到禄东赞身前:“国使。 “殿下!””禄东赞刚放下的心瞬间紧了起来。 李承乾眼中锐利深藏,看着一旁内侍将禄东赞酒杯里倒满酒,他这才淡笑着举杯道:“此番公主所行,佛像,珍宝,金玉,书橱,百卷经典,外加各种金玉饰物,各种锦缎垫被,卜筮经典百种,营造典籍凡三十种,药方百种,医著四部,各种粮食一千九百种,带来各种手艺的工匠两千余人……” 不知道为什么,李承乾每说一样东西,禄东赞就忍不住的躬腰一分。 “前后所有诸物,其中甚有违禁之例,但大唐一一允之,如此之下,吐蕃若是有别的心思……”李承乾靠近禄东赞耳边,冷声咬牙道:“他日,孤就亲自杀到逻些,将皇妹接回大唐,卿记住了吗?” 禄东赞猛然一个激灵,拱手道:“喏!” “同饮!”李承乾举起酒杯,然后将一杯酒,直接饮尽。 禄东赞不敢怠慢,同样将金酒饮尽。 李承乾转身看向文成公主,想了想,还是将腰间的长剑解下,横着放在了文成公主的面前,然后轻声说道:“皇妹,到了吐蕃,不管是什么人,敢欺负你,你就用这把剑斩了他,孤还有父皇,还有整个大唐百万将士,都是你的后盾。”文成公主惊讶的看着眼前的长剑,又看了看一侧脸色苍白的禄东赞,随即,她满脸笑容的接过来的长剑,然后对着李承乾福身道:“多谢皇兄。” “小心。”李承乾轻叹一声。 文成公主再度福身,然后朝着皇帝沉沉的躬身,然后才在皇帝满眼的泪中坐上马车。 身后鼓乐声再度响起。 …… 庞大的车队缓缓的消失在地平线。 皇帝这才坐上御辇,朝皇宫而去。 李承乾今日难得的骑马,跟在皇帝的御辇之后。 长孙无忌和他并肩齐行。 “舅舅,外甥有件事情始终不明白。”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问道:“为何父皇始终不同意减少送入吐蕃的粮食种子,若是依照外甥的意思,总要将他们大部分都全部蒸一遍?” 这一次大唐给文成公主送入吐蕃的嫁妆,即便是李承乾已经砍了一半还好,但还是太多了。 尤其是粮食,工匠他砍下来一多半,而且以学徒居多,大匠很少,但粮食,他就连动手脚都很难。 长孙无忌看了一眼,平静言辞中带出毒辣手段的外甥,忍不住的摇摇头,说道:“有的时候,太子看问题,目光很敏锐,但有的时候,目光也很短浅。” “请舅舅赐教。”李承乾拱手,认真的看向长孙无忌。 “大唐志在四方,不是你父皇,也会是你。”长孙无忌稍微提了一句,说道:“吐蕃,蛮荒之地,路途遥远不说,便是打下来了,也没有什么值得的。 看突厥和吐谷浑,你父皇打下来后,也一样是重立个国王或可汗,让其自己管理,吐蕃也是一样,如今的情况,就算是打下来了,也没有多少价值。” “所以,父皇是在用吐蕃人来培育土地,种植粮食,等到将来大唐足够打下来的时候,这些土地和粮食,就正好为大唐所用。”李承乾惊讶的看着长孙无忌,然后又看向前面的御辇,一脸的佩服。 “你是太子,你应该知道,如今大唐,人口虽然一年比一年多,但相比于前隋时期,还差的很远,所以很多事情,都需要考虑。”长孙无忌看向前方,说道:“便是高昌,魏征,褚遂良,房玄龄他们几个的意思,都是重立一个高昌王,只有你父皇,以西域利益庞大,不可轻弃,才选择了驻兵。” “是!”李承乾想了起来,当初他卧床养病期间,关于高昌的事情,朝中经过了很长时间的讨论,最后才选择了驻兵,将高昌直接纳入大唐掌握。 其实不只是高昌,天下的任何一个地方,大唐的皇帝和群臣们,都想纳入治下。 但如今大唐的人口,只有不到一千五百万,而前隋,却有五千万的人口,还差的太远。 这种时候,肆意扩张并不是一件好事。 打突厥是因为要稳定边疆。 打高昌是因为要丝绸之路。 打高句丽,就是要掠夺人口。 吐蕃,打压削弱他的国势,怎么都可以,但是粮食,还是得让他先帮忙去种。 只有这样,等到大唐杀过去的时候,才能有充足的粮食补给。 这原本是李世民对李治的期望,但可惜,李治什么都没有做到。 如今,这一切落到了李承乾的肩头。 …… 承天门下,皇帝微微抬手,御辇顿时停了下来。 “太子!”李世民平静的侧身。 李承乾立刻催马上前,躬身道:“父皇。” 皇帝抬头,看着李承乾,说道:“文成这一路之事,你多关心一些,尤其是吐谷浑高原上的迎亲之礼,要让吐谷浑,党项,羊同,苏毗,还有其他各国,看到大唐的威严,又看到吐蕃的虚弱,但吐蕃真正的弱点,只有大唐能够掌握。” “儿臣领旨。”李承乾肃然拱手。 “传旨兵部,鸿胪寺,兰州刺史府,相关诸事,与太子汇报之后,再禀报于朕。”李世民说完,微微摆手,相关诸人立刻躬身领旨。 四周众人,目光惊讶,但又敬服的看着李承乾。 皇帝对于太子,对于其他的任何一个皇子,从来都没有这么放权过。 然而不少人心中疑问。 皇帝对太子,就真的这么放心吗? (本章完) 第95章 孤的人用在西边,更令父皇安心(第四更) 第95章 孤的人用在西边,更令父皇安心(第四更) 正月十七,天色明亮。 整个长安城自公主出嫁之后,便迅速的从过年的气氛当中回过神来,开始安静有序起来。 东宫,李承乾坐在桌案之后,看着兵部职方司刚刚送来的密奏。 兵部在逻些的探子,去年就传回消息,松赞干布求娶大唐公主之事,即便是在吐蕃内部,也有不少人反对,只不过松赞干布强行用威望压了下来。 吐蕃是在松赞干布的手里发展壮大的,甚至于吐蕃立国,也是他一手弄出来的。 他在吐蕃的威望很重。 然而重归重,松赞干布的身体终究是出了问题。 虽然历史上记载,他是在大约十年后死的,但吐蕃人最擅长的,就是隐瞒死讯,秘不发丧这一套。 所以松赞究竟是哪一年死的,还很不好说。 十年时间,足够吐蕃人将粮食培养出来了。 十年时间,足够李承乾掌权。 但一切不能等到十年之后再做,再去准备,那就晚了,从现在开始,就需要在吐蕃内部安插棋子。 这一次有两千多人随同文成公主一起去吐蕃,这里面,兵部职方司,千牛卫,百骑司,不知道放了多少暗探进去,就是要彻底弄清楚吐蕃在松赞之下的权力架构,然后才能找准位置,切入肢解。 当然,这是后面的事情了,如今重要的,是该如何在现有的框架之下,彻底毁掉吐蕃人在吐谷浑,党项,羊同和苏毗,乃至于西域的威望。 对了,苏毗就是后世女儿国的原型……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李承乾的思绪, 一身深绯色官袍的李安俨快步的进入崇教殿,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道:“殿下,新任兰州司马李德謇到了。” 李德謇,卫国公李靖长子,天下真正得以传承卫公兵法的人。 天下得卫公兵法传承者三人,侯君集,苏定方,李勣。 侯君集学的最少,其次是苏定方,至于李勣,他是融合了自身兵法之后,才最终和李靖相提并论的。 但这些人当中都没有提到李德謇。 他才是李靖卫公兵法真正的传承人。 可惜,前世的他,因为和东宫相处甚善,哪怕李承乾原本的谋反计划里没有他,但也因为如此,他被罢黜一切官职,流放岭南。 后来是李靖以自己军功相换,李德謇才被流放到了吴郡,江南之地,也算是好些。 “让他进来吧。”李承乾正色起来,拿起手里的奏本,然后看向了走进殿来的李德謇。 一身浅绯色长袍,头戴黑色璞帽,身材笔直,面色俊朗的李德謇,走到李承乾身前五步,然后郑重的拱手道:“臣,兰州司马李德謇,参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打量着李德謇,最后满意的点头道:“自从你自东宫左卫率司马,调任松州司马以来,已经有三年了吧?” 三年前,松赞干布发兵二十万攻松州,松州死伤众多。 朝廷本来发大军迎战,但还没有等大军抵达,前锋牛进达就已经击败松赞干布。 之后官吏补充,李德謇在这种情况下,被任命为松州司马,防备吐蕃。 他是李靖的长子,以他任松州司马,可想而知皇帝在这件事情上的重视。 “是!”李德謇认真拱手,但惜字如金。 李承乾笑笑,身体微微靠后,问道:“房二这一次调往松州,你和他有没有着面?” “见了。”李德謇平静的点头。 看到李德謇这幅姿态,李承乾一愣,随即立刻笑道:“他很是狼狈吧?” 李德謇轻轻点头,没有再说话。 他不说,李承乾却能感受到他的放松。 其实说起来,李德謇在松州三年,如今不过才调任从五品上的兰州长史,而房遗爱从长安贬任,便是从五品的松州长史,这里面的差别清晰可见。 当然,这里面的原因,便是因为房玄龄是整个大唐的尚书左仆射。 对于房遗爱,皇帝不仅格外照顾,而且赐嫁公主。 本来应该平步青云,但这下子,却跌到了松州长史。 大家是同样的位置,李德謇有足够的把握,在仕途上狠狠的超过房遗爱。 这才是真正让他放松的地方。 ……“好了,不说他了,你这一次调任兰州,所为何事,兵部说过了吧?”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 “是,是吐蕃之事。”李德謇神色郑重,吐谷浑六年前被大唐击败,三年前又被吐蕃所败,如今根本不是威胁。 吐蕃虽然刚刚迎娶大唐公主,但是,他们却是大唐在西部高原上最大的敌人。 李德謇在松州三年,对于这一点最是清楚。 “父皇的意思。”李承乾轻轻敲敲桌案,说道:“公主这一次往嫁吐蕃,大唐从兰州,鄯州出一万骑兵,调两万吐谷浑骑兵,在吐谷浑高原上,背靠洹河,立阵示威。” “喏!”李德謇认真拱手。 “此事大局由江夏王负责,你要注意的是,军中士卒上了高原之后,有多少人会得高原瘴,需要让他们及时恢复;同时下了高原回到兰州之后,确定他们当中有多少人得了低原瘴,要统计清楚。”李承乾细细的讲述了高原瘴和低原瘴的事情。 “原来如此。”李德謇面色凝重的点点头,说道:“在松州,也多有此种情况。” 从蜀中上松州,本就是上高原。 “大唐上吐谷浑高原,上党项高原,都会有高原瘴,而吐蕃下吐谷浑高原,同样有低原瘴。”李承乾神色认真,重重的说道:“你要做的,是确保吐蕃人得了低原瘴,军势稍微狼狈,但又不让他们知晓低原瘴的存在。” 李德謇瞬间便明白,这一个秘密,将会成为将来大唐攻伐吐蕃,最大利器。 “这是其一。”李承乾抬头,问道:“孤曾经说过的吐蕃赞普子嗣稀薄之事,你听说过吧?” “是!”李德謇立刻点头,子嗣之事,关乎国事稳定,一旦出事,很有可能会身死国灭。 “很好。”李承乾点点头,说道:“两件事,你到了兰州之后,先将大唐和吐蕃联姻之事,在西北大肆宣扬起来,不仅要让吐谷浑,党项,羊同,苏毗之国知晓此事,便是西域突厥,石国,康国,大食等国,也要让他们知晓此事。” “是!” “等到这件事情被议论到极热之时,然后就将禄东赞在长安的事情细节,一点点放出去,人们会很关心的,最后再抛出孤关于吐蕃赞普子嗣之事。”李承乾一手轻松的挑拨人心的手段,轻易就给吐蕃带来无形的重创。 “是!” “最后是吐蕃国内之事。”李承乾神色低沉了起来,然后平静的说道:“在兵部职方司和百骑司之外,你要安排自己的人手进入吐蕃,孤要知道,吐蕃国内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各方力量的反应。” “殿下,那么陛下那里?”李德謇面色肃穆紧张。 “用在吐蕃,只探消息,不做行动,渗透为主,亲近为辅。”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之后,有不少商旅会通过兰州前往吐蕃,你派人用东宫的名义,入武功苏家的商队,然后进入吐蕃,这是可以告诉朝中的。” 李德謇顿时明白,他真正的人手不能走武功苏家的商队。 “有人前往吐蕃,自然是要有明暗两面,暗的那面,臣不禀奏便是。”李德謇躬身,有了对朝廷的交待,就好办许多。 “其他便没有了。”李承乾看着李德謇,说道:“你回来的晚了些,赵节,杜荷,王敬直他们几个昨日才刚走。” 赵节是李承乾姑母长广公主的儿子。 王敬直是已故侍中王珪的幼子,四年前,娶了李承乾的三妹南平公主。 这些都是和李承乾走的很近的人,前世也都因为他,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 “那么臣便也不打扰殿下了。”李德謇拱手,说道:“臣在兰州,殿下有事可直接传信。” “嗯!”李承乾点点头,随即,他突然开口道:“等下。” “殿下。”刚要离开的李德謇立刻回身,诧异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略微沉吟,说道:“小心吐谷浑,大唐和吐蕃大兵压境,他们内部本身就有人心向大唐,有人心向吐蕃的,小心点,多盯着,遇到出手机会的时候,不要犹豫。” “喏!”李德謇认真的拱手上揖行礼。 “去吧。” …… 将李德謇送走,李安俨重新回到了崇教殿。 “殿下,如今陛下虽然赐予东宫重权,但如今我们用了这么多的力量,会不会让陛下……”李安俨最后两个字咽了回去,但话里话外,全都是对皇帝的不信任。 东宫这一次动用的人也不只李德謇,还有其他几方的人手,都在暗中相助。 更别说,还有武功苏氏的商队也暴露了出来。 李承乾抬起头,看向殿外,长出一口气,然后幽幽的说道:“我们的人手,用在西边,总比用在长安更令父皇安心。” 李安俨一愣,随即拱手:“是!” “还有,吐蕃之事我们需要做的漂亮一些,大唐终究以武立国,孤若在军事上卓有能力,那么便能得到军中将领的敬重,那么只要不培植私人人手,父皇便也不会在意什么。”李承乾轻轻笑笑,他的父皇终究是与普通的皇帝不同的。 看着殿外,李承乾目光闪烁。 这一次,他动用这么多的力量,也不仅仅是为了一个吐蕃。 (本章完) 第96章 李世民:人心鬼蜮,太子还需历练(第一更) 第96章 李世民:人心鬼蜮,太子还需历练(第一更) 三月莺啼,春暖开。 金乌高悬,宫城冷肃。 太极殿中,十几名金甲卫士站在大殿左右,数名殿中侍御史紧盯着殿中的每个人。 皇帝高坐在御榻之上,目光平视下方。 百官神色庄严,持笏肃立。 吏部尚书侯君集站出拱手,然后声音洪亮的说道:“启奏陛下,贞观十五年,辛丑科科举进士第一名魏玄同,定州鼓城人;第二名岑长倩,邓州棘阳人;第三名,格希元,汴州浚仪人;第四名……” 从元宵开始,整个大唐便都在为一件事情做准备。 那就是科举。 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 皇帝在承天门上,得意自豪的一句话,彻底点燃了整个大唐对科举的热情。 经历了整个二月,科举的结果,终于彻底的出来了。 …… 李承乾目光平静的站在丹陛三阶之上,然后淡淡的扫向苏勖和阎立本等人。 他知道,这段时间,自从李泰回到魏王府后,诸般行事十分的低调。 但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李泰却用苏均,苏干等人,来拉拢一众年轻士子。 尤其是岑长倩等人。 苏均是南昌公主之子,又是曾经的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的苏勖的儿子,苏勖现在又主修《括地志》,自然很受人欢迎。 但是,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一番努力拉拢之后,这一届的科举第一,不是岑长倩,而是之前名不见经传的魏玄同。 这段时间,李承乾什么都没做。 他虽然正月时在苏家说过要拉拢士子,之后也派人稍有动作,但是之后,就停了。 可李泰,在暗地里却一直在动作。 尤其是岑长倩,毕竟岑长倩的背后站着中书侍郎岑文本。 谁都知道,岑文本受皇帝信赖极深,只差一步,就可以参知政事成为宰相。 所以,李泰暗中试图通过岑长倩联系上岑文本…… 然而,现在的科举第一是魏玄同。 李承乾目光看向诸相身后脸色微微有些难看的岑文本。 岑长倩这一次没有能够拿到科考第一,未来仕途影响极大。 如今大唐还没有殿试,科举完全以吏部主持。 吏部科举试的进士第一名,便是等同于日后的状元。 当然,如今的进士第一,还没有做官的资格,只有经过了吏部的铨试之后,才会被授官。 铨试之后,科举第一将会直接授正九品上的秘书省校书郎。 过渡一年之后,很快就会升为八品。 要么是左右拾遗,要么是监察御史,然后踏上仕途快车道。 但第二名,会被授为正九品下的秘书省正字,然后按照科举制度考核。 这一步就慢了,想要做监察御史需要更大的力气。 当然,这里面还有很多手脚可做,但相比科举第一还是差的很远了,科举第二起步终究还是低了许多。 看看孙伏伽,武德五年参加科举,科举第一名,到如今,他已经是大理寺卿。 他同届的第二名,谁知道是谁? 脸色难看的岑文本,眼角余光却是已经有些怨恨的看向了苏勖和阎立本。 他已经联想到了什么。 李承乾跟着看了过去。 苏勖和阎立本虽然脸色平静的站在那里,但是两人一身的难受,却是每个知情的人都能敏锐看透的。 李承乾收回心思。 不管是魏玄同,还是岑长倩,都需要在秘书省过渡一年,至于说一年之后,李泰恐怕已经要踏入万劫不复之境了。 谁进去谁死,便是岑文本也是一样。 上一世,岑文本在李泰和李治的争斗当中选择了支持李泰,这让李承乾不得不现在就暗中做手,坑岑文本一把。 岑长倩虽然文采出众,但说实话,有岑文本这个中书侍郎在,岑长倩一旦成为科举第一,魏征那些人必然要弹奏。 以岑长倩的才华,还远不到皇帝可以为他忽略魏征的地步。 岑文本原本能够看清楚这一切的,但可惜,自从一月份以来,李承乾和李泰明里暗里的争夺烘托,让本就关心这件事情的百姓,更以为岑长倩会成为科举第一,甚至让岑文本都忍不住的生出希望。 但可惜,魏玄同便没有这些牵扯,更别说,他的能力本就不在岑长倩之下,在上一世,他就是科举第一。 一个小局,李承乾随意玩弄的一个小局,也不值得多说什么。 无事生非,空穴来风,凭空生浪。 没有困难,就创造困难。 无非如此罢了。 ……岑长倩,魏玄同,格希元等一众新科进士,从两仪殿缓缓退出。 皇帝这才开口道:“吏部铨试要抓紧,朕还等着人才要用。” “喏!”侯君集沉沉拱手,然后退回班列之中。 “诸卿谁还有事?”皇帝继续问道。 兵部侍郎崔敦礼上前,对着皇帝拱手道:“启奏陛下,鄯州果毅都尉席君买昨日有奏:吐谷浑丞相宣王,策划阴谋欲袭击弘化公主,劫其王慕容诺曷钵逃奔吐蕃。慕容诺曷钵闻之,轻骑奔鄯善城,果毅都尉席君买知之,连夜率一百二十骑诛杀宣王。” 李世民微微抬手,张阿难立刻接过奏本,送到了皇帝的手上。 李世民细细的阅读了一遍,然后转身看向李承乾,不确定的问道:“太子,你曾经嘱咐过军前要果断行事?” “是!”李承乾拱手,诧异的看着奏本,说道:“不过儿臣嘱咐的是兰州长史李德謇,因为大唐和吐蕃将要大军压境,吐谷浑之内必受影响……其内有人心向大唐,也有人心向吐蕃,难免此时会做出混沌之事,故而提前准备。” 皇帝顿时明白了过来:“大唐自重立吐谷浑以来,虽以慕容氏统领诸方,但内部亦有丞相宣王受众人所推,但这些年,慕容氏越发得人心,尤其是去年弘化公主出嫁,彼辈感到威胁,才试图投靠吐蕃。” 李承乾微微颔首,吐谷浑内部还是以部落制为主,慕容氏有人支持,丞相宣王也有人支持,相互对立。 “所以,鄯州在得知消息后,立刻准备动手,恰好李德謇身在鄯州,所以,他出主意,席君买果断行事,一百二十骑突袭大败宣王,同时将他的三个兄弟也一起杀死。”李世民看向群臣,严肃的说道:“现在的问题,是这件事里面有没有吐蕃人的参与?” 大唐和吐蕃正在联姻,公主已经从长安出发,但现在,吐谷浑的丞相却要挟持自己的国王和王后,投靠吐蕃。 这里面的稍微有个判断失误,婚事被毁不说,大唐和吐蕃甚至可能立刻兵戎相见。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抬头问道:“太子,你对吐谷浑局势比较熟悉,你来说。” “是!”李承乾立刻拱手,然后说道:“依儿臣看来,吐谷浑王和公主被挟持到松赞面前,对吐蕃有巨大的好处,能够极大的提升其威望,但是,其若是成了,吐蕃的风险已经巨大,那就是大唐会不会因为吐谷浑的事情,跟刚刚结成姻亲的吐蕃开战?” “公主现在走到哪里了?”李世民突然转口。 “马上要到天水了。”李承乾拱手。 文成公主离开长安两个月了,总共走了不到六百里,走的很慢。 今天去朝拜佛寺,停上三天,明天去祭祀山神又停上三天,这样能快得了才怪。 李世民点点头,然后说道:“那么吐蕃赞普什么时候,能到苦海?” “七月初!”李承乾躬身,说道:“公主会先到吐谷浑,休息等候半月,毕竟她的身体也需要适应高原瘴。” “如此说来,时间上吐蕃人完全来不及。”皇帝平静点点头。 李承乾拱手,说道:“是,若是吐谷浑得手,那么不管是之前还是之后,大唐都有足够的时间重新决断和吐蕃的婚事……到时候,大唐和吐蕃一旦彻底反目,大唐不说,松赞这段时间的努力就全部都白费了。” 这是一个沉没成本的问题。 一旦大唐因为这件事情,和吐蕃翻脸,禄东赞在长安这段时间,费的所有精力和成本全部都会沉没,甚至就连禄东赞自身,都会死在大唐。 “所以儿臣觉得,这件事情即便是有吐蕃人参与,可能也是吐蕃国内反对这桩婚事的人在暗中做手脚。”李承乾微微摇头,说道:“所谓宣王,不过是个蠢货罢了。” 李世民轻轻点头,然后继续问道:“还有呢?” “吐谷浑内部反对大唐的势力,恐怕还是需要清理一遍。”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 “不错。”皇帝出乎意外的平静,他看向群臣,点名道:“无忌,你怎么看?” 长孙无忌拱手站出,认真说道:“陛下,臣想,若是宣王得手,将公主和诺曷钵押送到吐蕃赞普松赞之前,而之后,松赞却是反手卖了宣王,又将他,公主和驸马送回吐谷浑,陛下,还有大唐到时又该将如何?” 殿中群臣顿时一片哗然。 吐蕃正在与大唐结亲,吐蕃赞普将背叛大唐的吐谷浑丞相,被劫掠的弘化公主和吐蕃国王重新送回来,大唐不仅不能终究,反而要感激。 如此,不仅没有沉没成本,吐蕃反而能更加的借助大唐的威望,大大的震慑诸国。 反而是大唐,一个公主被捕送,一个公主还要嫁给吐蕃,脸面尽失。 至于宣王,一个叛徒,卖了就卖了。 而且唆使他的,还是吐蕃内部,反对这一次联姻的人。 更别说宣王的背后还有他族人,代言人,重新选一个就是了。 对吐蕃人来讲,这样的买卖太划算了。 …… 李承乾面色沉重的对着长孙无忌拱手道:“司空的意思,是说,这一切远本就是吐蕃赞普松赞的一个局?” “恐怕是的。”长孙无忌认真拱手。 李世民坐在御榻上,看向脸色有些难看的李承乾,无比满意的笑笑,说道:“太子,你还年轻,这些人心鬼蜮的东西,你还差的许多,还得多看。” “是!”李承乾有些咬牙的拱手。 皇帝放松下来,然后笑呵呵问向李承乾:“若是局面真的如此,你会如何做?” 群臣微微低头,皇帝已经开始了教子模式。 “儿臣,儿臣或许会当着松赞的面,直接凌迟了宣王……不。”李承乾话说到一办,突然反应了过来,转口咬牙道:“儿臣应该让吐谷浑王动手,在松赞抵达吐谷浑之前,让他当着所有吐谷浑倾向吐蕃的贵族面前,让宣王高喊他恨松赞,然后再凌迟了他。” “不错,若是你杀了宣王,那么吐谷浑人虽然会恨吐蕃人,但更会恨大唐,所以要杀人,让慕容氏动手,这样他们只会恨慕容氏和吐蕃人,反而会心向大唐。”皇帝平静的点点头,李承乾躬身受教。 下方的长孙无忌拱手退回。 宣王虽已死,但他还有族人。 如何勾连吐蕃,长孙无忌不用人教。 不是我晚了,我从十分就开始改,改了二十分钟。 (本章完) 第97章 令太子监国,处置政事(第二更) 第97章 令太子监国,处置政事(第二更) 放下吐谷浑和吐蕃的事情,李世民转过身,看向群臣:“诸卿还有何事?” 鸿胪少卿宇文崇嗣站出,拱手道:“启奏陛下,突厥可汗阿史那·思摩已于日前率部北渡黄河,建牙于定襄城,有户三万,胜兵四万,马九万匹,同时防备薛延陀部。” “薛延陀的强大,看样子已经赶上了当年的突厥,朕三番五次的让突厥人出黄河,他们就像是被吓破了胆,一点也不敢动,现在几次催促,终于是过了黄河了。”李世民坐在御榻上,有些好笑的摇摇头,抬抬手,张阿难立刻走下丹陛,去拿奏本。 殿中群臣同时忍不住的笑笑。 突厥这些年,战力民心被大唐磋磨的厉害,连当年匍匐脚下的薛延陀部,他们都不敢正面相对了。 如果不是大唐打着让突厥和薛延陀相互压制消耗,维持北地平衡的主意,早就令大军出征,攻伐薛延陀了。 突厥都让大唐灭了,薛延陀又算什么。 群臣对于北地草原的威胁并不在意。 …… 看着张阿难将奏本递给皇帝,李承乾微微低头,神色却在这一瞬间郑重起来。 东*突厥灭亡后,数十万东*突厥部众,都被迁移到黄河以南安置。 大唐以羁縻州的方式,统治管理这些突厥部众。 党项一族也是如此方式,多数党项族人,被迁移到靠近松州的地方,然后大唐以羁縻州治理。 突厥也好,党项也罢,他们本身就是部落迁移模式,适应不难。 但问题是,一旦他们从原本居住的地方撤离,那么那些地方立刻就会成为空白区。 突厥草原便是如此,当突厥人开始大规模的迁移到黄河以南时,薛延陀人崛起了。 野心膨胀的同时,也开始威胁大唐边疆。 这种情况下,大唐群臣商议后,便有选择的将一部分突厥人迁移回原本他们居住的地方。 这样一来,突厥人和薛延陀人,又有了矛盾,甚至是不可能调和的矛盾。 大唐从中调和,维持平衡。 但是,如果这种矛盾平衡不善,那么很容易引发战争。 甚至是今年的战争。 李承乾的眼神,在这一刻冷冽起来。 …… “臣非分蒙恩,为部落之长,愿子子孙孙为国家一犬,守吠北门。若薛延陀侵逼,请从家属入长城。” 皇帝坐在御榻上,看着手里的奏本,不由得轻轻摇头。 宇文崇嗣站在殿中,继续拱手道:“阿史那·思摩上奏曰,北地薛延陀窥伺日重,他已经做好了为大唐厮杀至最后一刻的准备。” “他这话说,就好像薛延陀明日就会攻伐一样。”李世民转过身,看向李承乾道:“太子,你怎么看?” “父皇。”李承乾立刻拱手,神色认真的说道:“阿史那·思摩虽然言辞稍过,但薛延陀人威胁日重也是事实,突厥人一时间也难以抗衡,所以儿臣觉得,还是需要对鄜州,夏州,灵州,银州,凉州等边境诸州下令,警惕戒备,同时做好一旦局面失衡,立刻出兵救援的准备。” 阿史那·思摩,颉利近臣,颉利被俘之后,跟着颉利被押送长安。 如今薛延陀崛起,皇帝便任命阿史那·思摩为突厥乙弥泥孰俟利可汗,统帅诸部突厥,作为大唐北地屏障。 “嗯!”皇帝觉得有些点道理,点头看向房玄龄,说道:“传令鄜州都督尉迟敬德,夏州都督刘兰等人,防备薛延陀。” “喏!”房玄龄立刻站出拱手。 李承乾微微低头,嘴里咀嚼着刘兰这个名字。 现在的刘兰还是忠臣,但是到了贞观十七年初,他就准备要起事造反了。 那么他下定决定,开始动心,是什么时候来着。 贞观十六年,还是贞观十五年? 对了,他就是从这一战立下大功,野心膨胀,然后被人挑拨,然后谋反,但却又被人举告,最后被丘行恭直接抓获,吃了心脏。 …… 太极殿中,皇帝坐在御榻之上,听着群臣一个个的上前禀奏,然后一件件的处理着政事。 国子司业、太子中庶子孔颖达看皇帝有些疲惫,赶紧拱手站出:“陛下,臣有奏。” “哦!”李世民身体微微后仰,稍微放松的问道:“孔卿,可是封禅泰山礼仪诸事有了结果?” “是!”孔颖达拱手,然后看向皇帝说道:“启奏陛下,臣与太史局研讨天象,最后确认,明年二月初二,宜为封禅之日。” 二月初二龙抬头,好寓意! 龙角星从东方地平线上升起,人间阳气之龙直冲上天,趁势祭祀泰山,禀告上苍,人间又出了一位贤明无比的君王。 皇帝无比满意的点头,但随即,皇帝就忍不住皱眉道:“如今薛延陀和吐蕃蠢蠢欲动,此时祭祀泰山,是否不妥?” “薛延陀小患矣,多做准备,或许能成为陛下祭祀泰山的功勋,至于吐蕃……”长孙无忌站出拱手,然后摇摇头说道:“吐蕃人,臣以为他们最多做些小手段而已,不会惊扰太重。” 李世民微微摇头,然后看向房玄龄,问道:“房卿,你如何看?”房玄龄站出拱手,然后说道:“陛下,依臣看,北地大军戒备,薛延陀未必敢有所动作,大不了,到了年底的时候,再将薛延陀真珠可汗召入长安便是,让其随陛下一起祭祀泰山,则北地无忧。” “便如此吧。”皇帝赞同的点点头。 李承乾站在一侧,嘴角微不可查的抽搐了一下。 所有人都小看了薛延陀,真珠可汗性情果决,知道一旦让突厥人重新在草原站稳脚跟,那么薛延陀南扩就会被彻底阻止,最后自身的力量日益消耗在和突厥人的冲突当中。 所以,真珠可汗今年就会直接发兵二十万,击破了黄河以北的突厥人,然后冲入黄河以南,威胁长安。 当然,薛延陀没法和突厥人相比,同时,又一个猛人这个时候彻底的冒出头。 这个人就是并州大都督府长史李勣。 薛延陀人会被李勣击败,甚至真珠可汗的一个儿子都被刘兰所捕。 李承乾的目光深沉下来,忍不住轻轻的看向吐谷浑的方向。 …… 皇帝坐在御榻上,认真的看向群臣说道:“封禅大事也,诸项礼仪,诸般贡品,还有随同重臣,沿途各州县都要齐备。 关键是要天下和定,百姓安乐。 传旨,令天下诸州县刺史县令,从即日起,务必仔细今年农耕之事,以求今岁丰收,天下盛世,朕才好祭祀泰山,上告昊天,万民丰盛。” “臣等领旨。”群臣齐齐俯首,神色郑重。 天下丰收,皇帝祭祀。 若是今年哪里出了天下不丰之事,耽误了皇帝封禅大计,那么恐怕不用皇帝出手,朝中的百官就会直接将他弹劾到死。 “太子。”李世民侧身看向李承乾。 “父皇!”李承乾立刻拱手。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明年封禅,朕今年要到河东盯着,长安这里,留你监国,妥善处置政事,尤其是吐谷浑和吐蕃之事。 另外,突厥和薛延陀的事情,你也要多盯着点,免得被人家打到长安而不自知。” “儿臣领旨。”李承乾立刻郑重拱手。 “魏卿!”李世民的目光看向群臣当中,魏征立刻拱手站出:“陛下。” “太子监国,你留守长安辅政,同时也好好的教导教导他天下之事。”李世民别有意味的说了一句。 “臣领旨。”魏征立刻肃重拱手。 “陈国公,范阳郡公,岑卿,崔卿……”皇帝一一点名。 吏部尚书陈国公侯君集,尚书左丞卢承庆,中书侍郎岑文本,户部侍郎崔仁师,礼部侍郎温无隐,兵部侍郎崔敦礼等等三省六部都留下了正职和副职一人留守长安。 其他人,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刘洎等人,全部跟随皇帝东巡。 皇帝东巡并不是固定之事,但时常有,到了后世李治之事,等到洛阳紫微宫完全重建之后,基本就是一年一去,成固定之事了。 那个时候的洛阳,已经是彻底的陪都。 当然,现在的洛阳一样是东都。 东都洛阳,北都太原,南都成都,西都凤翔,帝京长安。 皇帝会不定期的巡视各方。 多以洛阳为主。 而且一去,朝中五品以上官员,大多数都会跟随。 到了李治时期,是因为天下人口暴涨,加上关中可供收税的土地极速减少,渭水洛河水运不畅,所以皇帝才会在每年夏天定期东巡洛阳,以为就食。 如今大唐虽然还远不至于如此,但是到了夏末秋初,陈粮已尽,新粮未收之时,长安粮价飞涨也是常事。 所以皇帝才会经常率领那些消耗最多的朝中大臣,还有王室贵族,一起东巡,从而减少长安压力。 洛阳如今还算不上陈旧,依旧能用,等到十六年后,才会被彻底的重修。 …… 夜色深沉,宫城森严。 李承乾有些疲惫的返回东宫。 “殿下!”李安俨赶紧端上一杯浓重的茶汤,然后站在一旁,压抑的眼神底下,是控制不住的兴奋。 李承乾看了李安俨一眼,摇摇头,说道:“安俨,你不会觉得,父皇让孤监国,就是真的那么信任孤吧?” (本章完) 第98章 李泰:父皇,他终究是要死的(第三更) 第98章 李泰:父皇,他终究是要死的(第三更) 夜色清冷,绿柳轻摆。 延康坊,魏王府后院。 一声压抑的怒吼从后院书房传出:“监国,监国,父皇竟然命太子监国,却让本王跟着一起去洛阳,父皇……父皇他就那么信任太子吗?” “当然不是。”魏王司马苏勖平静的摇头,看着暴怒的李泰,淡淡的说道:“陛下虽然让太子监国,也给了他不少的权力,但是,整个长安真正在掌控一切的是魏相。” “但魏相向来支持皇兄。” “那是因为太子是太子,魏相依据朝制,自然会支持太子,但是,魏相的脾气,别说是太子了,就是陛下当面,他该说什么也依旧会说,而且……”苏勖的声音低了下来,然后摇摇头道:“而且这一次太子监国跟以往不同,陛下放了权力,同时也在看,这种时候,太子究竟会犯什么错误?” “没错,魏相是忠于父皇的,皇兄若是出了错,魏相绝对不会包庇他的。”一身黑色长袍的李泰终于放松了下来。 带着黑色璞帽,李泰一身普通的黑色圆领袍,上面甚至没有任何的蟒纹,这看上去根本就不是一个亲王皇子的装束。 这样的李泰,让苏勖有些陌生的同时,也有些放心。 “太子以往虽然也有监国,但说实话,太子对于真正的朝政见识的太少了。”苏勖一句话说完,李泰忍不住惊讶的看着他,什么叫做真正的朝政。 “一封公文,上下不过几十个字,稍微改动一两个,意思便是天差地别,东宫的那些人,虽也处理过不少政事,但说实话,腐儒而已,真正在朝政处置间的波诡云谲,便是皇帝都需要小心翼翼,更别说是太子了。”苏勖嘴角带出一丝冷笑。 “但是,有魏相在。”李泰诧异的看着苏勖。 “魏相又能顾得过多少来?”苏勖摇摇头,感慨道:“而且这些年,魏相的身体并不是太好,很多事,都是靠三省六部的那些人在处理。” “侯君集!”李泰顿时忍不住的念出来侯君集的名字,随即满脸的咬牙切齿。 在他看来,年底的事情,虽然皇帝对他的作为也了如指掌,但如果不是侯君集他们将所有事情全部都掀开,李泰断然不至于落到那样的下场。 “对,陛下东巡以后,真正在帮助太子的,就是陈国公。”苏勖平静的笑笑,说道:“但是殿下,你忘了吗,陈国公虽然在行军一道上,纵横疆场,但是在处理政事上,却多有不足。” “没错,这一点还是皇兄指出来的。”李泰的脸上顿时忍不住的一喜。 “所以,安心的等着吧。”苏勖抬起头,目光看向东宫方向,然后微微冷笑:“等到我们从洛阳归来之后,再一样样的去挑太子处政的过失,臣就不信他一样也不会做错,只要错了一样,所有的一切都会给他否定掉。” “姑父所言极是。”李泰眼睛眯了起来。 …… 李泰端起茶碗,轻轻的抿了一口。 稍微放松,李泰才抬头问道:“姑父,岑长倩的那件事,青雀是不是做错了,为什么青雀总有种是因为青雀让表弟去接触岑长倩,最终才导致他与科举首名插肩而过的感觉?” 苏勖摇摇头,说道:“臣看过吏部刚刚公开的科举答卷,魏玄同的答卷要好过于岑长倩,这是根本,至于其他,岑文本身为中书侍郎,皇帝信重之臣,陛下让吏部有所避嫌,也是正常的。” 侯君集虽然是吏部尚书,但科举真正负责的是吏部考功司郎中和吏部侍郎,到了侯君集这里,基本上是已经出结果了。 而且自从去年以来,侯君集虽然也常去吏部,但实际上,他多负责雍州之事。 真正直接向皇帝汇报科考情况的,是吏部侍郎唐皎。 “不管如何,此事过后,岑侍郎怕是要和我们疏远了。”李泰面色凝重的摇摇头。 但仅仅是凝重,其他的倒是没有。 皇帝那夜清楚的和他说了,只要他做事不过线,那么皇帝就不会多理会。 皇室兄弟之间的相互磨砺,这不是什么稀奇事。 只要不过火,怎么都行。 不过李泰也通过这件事情,感受到了皇帝对他的提防。 但是莫名的,李泰也能感觉,皇帝也在提防太子。 “对了,姑父,东宫修书那件事情,怎么没有声音啊!”李泰突然抬起头,看向苏勖说道:“《后汉书》的编修,皇兄说过要做,不会真的因为苏良嗣的几句劝谏就不做了吧?” 李泰之所以竭力的拉拢岑长倩和更多的年轻士子,根本原因还是要防止这些人为李承乾所用。 编修《后汉书》,的确很能够为李承乾拉拢人心。 苏勖没有直接回答,虽然刚才他嘴里说不认同李泰说的,皇帝是因为魏王府接触岑长倩,才导致岑长倩丢了科举首名的话,但实际在心底,他是赞同这一点的。 年初的时候,是太子自己说要修《后汉书》,是太子亲自关心士子,这才让魏王府暗中通过苏均来拉拢士子,变相的阻止太子编修《后汉书》。 但是后来东宫就逐渐的没有了风声。 原本苏勖以为,太子是更多的专注在吐谷浑诸事上,但现在看来,太子是故意退出的。 这样,却将魏王府的动作彻底的展现在皇帝面前,才有了如今的结果。 “或许太子真的是忌惮于《后汉书》可能会带来的影射,所以才暂停编修的吧?”苏勖对于这件事情,多少有些拿不准。 “曹王。”李泰摇摇头,说道:“这件事情的确可能会影响到曹王,但是如果此事光明正大的提出来,让父皇直接说,所谓立杨氏为后的话,不过是一句流言,那么此事便再没有任何障碍。” 苏勖微微一愣,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他才小心的看向李泰道:“殿下,如此一来,那么很有可能会触怒陛下。” “不会,父皇宽宏大量,绝对不会如此的。”李泰莫名自信的笑笑,同时说道:“本王先提,若是父皇不答应,那么他便是有立皇后之意,到时候本王再拉上稚奴一起说,大不了拉上舅舅。” 李泰没有提李承乾,因为这件事情,他是打算到了洛阳才做的。 “若是如此的话。”苏勖突然间谨慎的思索起来,最后他抬起头看向李泰道:“那么最好是先到洛阳,在龙门石窟修建佛龛,为文德皇后祈求冥福之后,再去请求陛下。”李泰顿时恍然了过来,点点头道:“姑父所言,正道也。” 苏勖摇摇头,说道:“其实若依臣的意见,殿下在洛阳专心修书,同时看顾龙门石窟便已经足够,大唐终究以孝立国,殿下对文德皇后孝顺,便是对陛下孝顺,再加上殿下就在陛下身畔,安静侍奉,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或许会超越太子。” 李泰低下头,苏勖说的话,其实是很有道理。 若是放在除夕夜之前,李泰或许就真的听了,但是现在,李泰对于这番话,已经彻底不信了。 大唐以孝治天下,呵呵! 超越太子,除非皇兄自己作死,否则,父皇心里根本没有想过立他李泰做太子。 他不过是作为太子磨砺的身份存在的。 而且即便是这样的身份,也还有李恪在和他抢。 “姑父说的对,在父皇身边,的确容易让本王在父皇心中的地位,超越皇兄,但是,皇兄的太子之位,如今看来还是很稳当的,这种事情,父皇不会轻易变心,所以还是如同青雀想的那样,应该去拉拢舅舅。”李泰轻轻低头,眼中闪过一丝凛冽。 除非太子自己作死,否则,皇帝是不会改变看法的,那么李泰若是想要登上皇位,那么就必须从别的地方想办法。 什么地方,长孙无忌,他的亲舅舅。 当然,也不只是长孙无忌,还有其他更多的人。 皇帝说了,皇室磨砺,只要不过过火就行,如此,李泰还担心什么。 他要给太子更大的压力,然后逼他出错,如此才能让父皇改变心思。 哪怕……哪怕这样无法毁掉太子之位,李泰也可以为未来做准备。 父皇终究是是要老的,他终究是要死的,将来太子即位,李泰必然要被赶到地方。 如果真的是如此,以地方作为根基,反卷中枢,重立天下,也未尝不可。 这是李泰心中最后的想法,在此之前,便好好的孝顺父皇。 …… 苏勖不知道李泰心中别样的想法,但是借着为文德皇后祈求冥福来拉拢长孙无忌,却是划算的。 让皇帝彻底放弃立杨妃为后,在长孙无忌那里,也是加分的。 “殿下所言可行,若是能够让赵国公支持我们编修《后汉书》,那么殿下在文坛上的声望,那么整个宗室,都将无人能够比拟。”稍微停顿,苏勖认真思索道:“话虽然如此,但编修《后汉书》的事情,也不能太急,最好是在……” 看着苏勖沉吟,李泰不知道为什么,也紧张了起来。 “八月吧。”苏勖抬头,说道:“若是不出意外,陛下会在八月底从洛阳返回长安,在六月,殿下提及修书之事,七月臣来调动人手,八月《括地志》就能抽出一部分人来了,如此也正好有时间和赵国公沟通。” 苏勖才是《括地志》真正的掌管者,没有他,《括地志》根本就没可能成行。 《括地志》究竟会到什么地步,他心中有数。 当然,同时编修《后汉书》和《括地志》,肯定会有影响,无非就是《括地志》成行的时间比预期要晚一些。 不过,这些代价是能接受的,毕竟相比于编修《后汉书》,《括地志》又不算什么了。 “好,便如此。”李泰忍不住的点头,他刚要说什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打断了他的话。 李泰皱着眉头抬头,然后就看见内侍总管从外面快步而入:“殿下,宫中有信,陛下任巴陵公主驸马柴令武,入魏王府任参军。” “谁?”李泰顿时满脸的难以置信。 “驸马柴令武,霍国公柴绍之子。”苏勖也是一脸的惊讶。 柴绍,高祖皇帝唯一嫡女平阳公主驸马。 柴令武,霍国公柴绍和平阳公主之子,娶太宗皇帝七女巴陵公主。 “哈哈哈……”李泰突然间控制不住的大笑起来,同时断断续续的说道:“本王就知道……本王就知道……父皇不会那么轻易让太子监国的,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苏勖松了口气,脸上带出了一丝笑意。 …… 东宫,崇教殿。 “柴令武调任魏王参军。”李承乾看着放在眼前的本章,抬头看向一脸紧张的李安俨,摇摇头,笑着说道:“不用紧张,本来孤自己还有些不放心就这么监国了,如今父皇这么一来,孤反而放松许多了。” “是!”李安俨有些惊讶的拱手。 就在这个时候,于志宁从外面快步而入,然后手里捧着一本本章,神色严肃的说道:“殿下,吏部公文,调太子右卫率郎将戴至德任大理寺正。” 李承乾的脸色瞬间凝重了起来。 感谢书友20210301106475098726打赏的10000起点币,认真诚挚,无限感激,祝永远安康,幸福与财富日日相伴,每天都开心灿烂。 比心!比心! (本章完) 新书成绩 新书成绩 本来没打算说的,但觉得还是说一下。新书首订1800,现在章节最高订阅是两千,比上本书翻了一倍。 努努力的话,精品还是很有希望的, 加油加油! …… 我有个不好的习惯,总是喜欢提前埋很久很多条的伏笔,说的好听点叫多线叙事,自己又掌握不好。 现在终于弄清楚了问题所在,会一点点的改过来的。 谢谢大家容忍,加油加油! (本章完) 第99章 皇帝遇刺,长安戒严 第99章 皇帝遇刺,长安戒严 阳光温煦,旌旗招展。 渭水之上,巨大的三桅御船停靠在码头之上。 皇帝一身赤黄色衮龙袍,头戴一顶黑色璞帽,站在船头,看着李承乾,李泰,李治,晋阳公主,城阳公主,高阳公主等几个皇子公主一起上船,忍不住高兴的笑笑。 李承乾带着几个弟弟妹妹一起躬身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平身吧。”李世民笑着抬手。 “多谢父皇。”李承乾起身,然后侧身看了李治和晋阳公主一眼,说道:“父皇其实不用带稚奴和兕子一起去洛阳的,留在长安,儿臣也能照顾他们。” “你自己看看,能够去洛阳,他们不知道有多开心。”皇帝看了一眼满脸欢喜的李治和晋阳公主,开心的笑了起来。 “是!”李承乾只能拱手。 皇帝东巡洛阳,带李泰和高阳,城阳他们几个是正常的。 李泰在洛阳有自己的魏王府,甚至于一个魏王府就占据了一坊之地。 当然,城阳和高阳这一次去洛阳,皇帝也会赐她们一座公主府。 今年,城阳和高阳都要成婚,到时,她们都会搬出宫住到自己的公主府去。 但李治和晋阳公主,多少就是带他们去玩的。 皇帝笑笑,看着李承乾说道:“朕这次去洛阳,长安这边你的几个弟弟妹妹,你要多注意照料,尤其不要让他们轻易得病。” “儿臣明白,父皇放心。”李承乾立刻神色认真的拱手行礼。 皇帝还是有几个年幼的子女在长安的,虽然说有他们自己的母妃照料,但这种事情不好说。 万一谁一旦得病,因此夭折,尤其是在皇帝东巡洛阳,李承乾监国的时候出事,到时候,皇帝追究起来,李承乾就是没有责任,也有了责任。 看到李承乾这幅郑重的模样,李世民满意的点点头。 相比于李泰,李承乾对于几个弟弟妹妹的态度很好。 即便是李恪也是一样。 除夕夜宴那晚,李泰挑唆李恪向李承乾敬酒,李承乾丝毫没有在意,反而帮助李恪解围。 还有,正月初二,皇帝让李恪跟随一起去祭祀天地,李承乾也没有怎么在意。 反而是李泰,事后派人紧盯着李恪,提防之意太过明显。 原本李世民是想要在正月十六,就将柴令武派到魏王府的,但看到了李泰的动作之后,皇帝直接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等了两个多月之后,才将柴令武调到魏王府。 …… 文武百官各自登船,魏征,侯君集,李大亮,郑神通等人,都前来相送。 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等前往洛阳众人,一旁相陪。 “魏卿!”皇帝看着魏征,然后又看向李承乾,说道:“太子监国虽不是第一回了,但朕还是有些不放心,卿这一次留守辅佐,就替朕好好的教导教导他,真正的治国之道该是怎样的,” 魏征微微一愣,随即认真拱手道:“臣领旨!” “有劳郑国公了。”李承乾赶紧转身对魏征拱手行礼,他有来自后世的记忆,知道治理天下的艰难。 天下之事,每时每刻都处在无尽的利益斗争当中。 皇帝和宗室,皇帝和地方世家,皇帝和地方官员。 宗室和地方世家,宗室和地方官员,地方世家和地方官员。 宗室和宗室自己,世家和世家自己,官员和官员自己。 彼此相互斗争又相互妥协。 一件事情,哪怕看法类似的人,呈报上来的公文,也可能有巨大的区别。 如何处置这些事情,李承乾即便是有后世人的记忆,但还欠缺很多。 尤其他对于大唐的地方世家了解并不多。 他前面的例子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帝。 皇帝究竟是以怎样的方式来维持自己的统治,维持天下的秩序,这是李承乾真正需要去了解和掌握的。 魏征是他唯一可以学习的老师,而且最重要的,是魏征对太子有好感。 李世民满意的看着这一幕,神色闪过一丝深沉,然后轻轻点头道:“朕走之后,长安就交给太子,诸卿辅佐,关中,陇西,剑南,还有安西四镇要仔细治理,吐谷浑,吐蕃,西域和草原也要盯着,一旦有事,即刻呈送洛阳。” “臣等领旨。”李承乾,魏征,侯君集,李大亮,郑神通等人齐齐拱手。 “诸卿,今年一切妥当,明年我们便一起登泰山,祭祀上苍。”皇帝大手一挥,神色兴奋。 封禅泰山,他等的太久了。 …… “什么,父皇遇刺了?” 黑暗中,李承乾猛然从床榻起身,一旁一身金绿色短襦裙的苏淑同样惊讶的抬头。 李承乾侧身摆手,轻轻按住苏淑的肩头,低声说道:“放心,父皇没事的,你先休息,你现在有身孕,不要乱动。” 苏淑略微犹豫,有些担忧的说道:“那殿下小心。” “嗯!”李承乾立刻起身,披上外套走出了承恩殿。 夜色稀薄,黎明未起。 内侍提着灯笼,带着李承乾走到了承恩门下,“吱呀”一声,承恩门彻底打开。 “殿下。”站在承恩门外的李安俨,贺兰楚石,还有通事舍人来济。 李承乾目光扫过李安俨和贺兰楚石,最后看向来济,面色冷冽的问道:“来舍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回殿下。”来济面色凝重,拱手说道:“就在刚才,有禁军卫士从骊山乱回,言及温泉宫生乱,有厮杀之声。” “人呢?”李承乾脸色冷肃起来。 “武阳县公已经将人押送至承天门下。”来济立刻拱手。 李大亮,武阳县公,左卫大将军。 皇帝东巡之后,以李承乾监国,魏征辅政,李大亮统帅内外诸军。 “郑国公呢?”李承乾神色焦急的往外走。 来济跟上,同时说道:“已经让人去通知了,两刻钟就能抵达承天门。” …… 皇帝东巡,太子承天门下监国理政。 然而现在皇帝刚刚离开长安不过三天,就发生了遇刺之事,所有人都汗毛顿时竖了起来。 “昨夜丑时三刻,军中大惊,温泉宫有火光闪烁和厮杀之声,后来又有禁军下山杀人,军中慌乱,不少人都四散了出去,小卒便回了长安。”一身黑色锁子甲的士卒,跪在承天门下,面色惶恐。 “军中营啸是难免的事情,如此,你先到左卫官廨待着,有事,会有人叫你的。”魏征安抚了一下士卒,目光看向左卫中郎将郑仁泰。 郑仁泰立刻拱手,然后拍了拍士卒的肩膀,士卒立刻跟着郑仁泰的亲卫一起离开了承天门。 李承乾看着这一幕,转身看向魏征,微微躬身,认真的问道:“魏相,此事该如何处理?” 魏征平静的抬头,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李承乾微微一愣,随即深深的看了魏征一眼,然后沉吟着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骊山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魏征微微点头。 “要派人去看。”李承乾抬头,看向一侧的李安俨说道:“家令算一个。” “喏!”李安俨认真拱手。 李承乾沉默了下来,最后他终于抬头道:“太子少詹事算一个。” 一侧的左卫大将军李大亮忍不住的看了过来。 东宫那么多人,太子詹事于志宁,太子率更令长孙祥,太子仆独孤打包,但是太子却只选择了太子少詹事张玄素,为什么? “稳妥。”魏征稍微松了口气,赞同的点头,然后看向一侧,说道:“宿松县公也跟着一起去吧。” 郑仁泰诧异的拱手:“喏!” “传令下去,今日长安城东,通化门,春明门,延兴门全部晚开一个时辰,左右卫立刻派一千骑兵,戒严东西,沿途收拢所有从骊山逃窜回长安道乱兵,同时等待骊山消息,皇帝圣旨一到,立刻前往骊山护驾。”魏征极短的时间内作出了安排。 李大亮肃然拱手道:“末将领命。” 魏征点点头,然后转身看向李承乾,神色郑重的说道:“太子就留在承天门吧,陪老臣一起等着。” “是!”李承乾没有丝毫犹豫的躬身。 皇帝遇刺,谁的嫌疑最大? 不用问,是太子。 太子的一举一动,在现在这个时候,都有可能会造成误解。 一个不小心,就会形成太子谋逆、血流成河的局面。 前汉戾太子刘据的那件事,是每个皇帝都要小心戒备的。 哪怕,这件事情最后平安度过了,李承乾在这中间的任何行为,都会被人放大了看。 任何的行差踏错,都有可能导致万劫不复。 所以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 骊山,温泉行宫。 皇帝坐在长榻上,皱着眉头看着两个被死死绑住,不停磕头叩首的禁卫队率,面色不解的说道:“查清楚了,只他们两人谋划,与其他人无关?” 左千牛卫将军常何拱手道:“启奏陛下,朝寝殿射箭的,只有他们两人,但随后掀起混乱,却是从他们麾下的士卒开始的。” “惮于行役,冀上惊而止,乃夜射行宫。” 李世民抬头看向常何,眯着眼睛说道:“常何,你觉得这种理由朕会信?” 皇帝东巡,无非从长安到洛阳,骑马而行,若是长途不停,不过数日而已。 如此,能有什么累的。 即便是再累,也不至于用箭射皇帝寝宫。 唐律,凡以箭向宫殿内射者,箭及宫墙,徒二年;达于殿墙,徒二年半;箭入宫墙、殿墙内,各加罪一等。若箭入上阁门内,处绞刑;若达御驾所在的殿堂,处斩。 这一次,箭已射入皇帝寝殿,且达五次之多。 射入皇帝寝殿的弓箭都有五次之多,更别说其他没有射入的,起码有数十支之多。 而且提前还准备好了让手下制造混乱,这说明根本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提前准备了很多。 “当他们的箭头对准朕的方向的时候,他们便已经有了不臣之心。”李世民抬头看向常何,眯着眼睛说道:“去查,用尽一切手段,弄清楚这背后究竟是谁?” “喏!”常何立刻拱手,然后摆摆手,两侧的千牛卫立刻上前,将两人拉了下去。 李世民这才看向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杨师道等人,笑笑说道:“朕不过是想来骊山泡两天温泉,谁知道竟然出了这种事,也不知道长安那边得知出事,会乱成什么样子?” “陛下!”长孙无忌眉头一皱,躬身刚要说话,外面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启奏陛下,左卫中郎将郑仁泰,太子少詹事张玄素,太子家令李安俨求见。” 皇帝微微一愣,随即放松下来,看向长孙无忌道:“朕原本想要召太子到骊山来,看样子是不用了。” “李安俨是太子最得力之人,张玄素对陛下无比忠诚,郑仁泰想来是魏征派过来的,长安那里应该无虞。”长孙无忌微微躬身。 李世民轻轻点头,眉头不由得思索了起来。 与太子无关,那么是谁呢? (本章完) 第100章 李五,朕是不是错了?(第二更) 第100章 李五,朕是不是错了?(第二更) 温泉宫中,殿堂阔丽。 阳光斜入,不暖不冷。 李承乾独自一人跪在大殿中央,对着上方的皇帝沉沉叩首道:“儿臣叩见父皇,父皇万寿无疆。” “都说了不用你来了,你怎么还是来了。”李世民坐在御榻上,看着独自跪拜的李承乾,满意的点点头道:“平身吧。” “喏!”李承乾躬身,然后才有些艰难的起身。 皇帝招了招手,李承乾这才上前。 “怎么样,你的腿没事吧?”皇帝忍不住关心的问道。 “差不多。”李承乾稍微放松了一下,然后说道:“儿臣的腿,到了秋后就养的差不多了,李秦说,到时候就能够重新治上一遍,不过在此之后,也需要两年的时间,儿臣的腿才能康复。” 李世民轻轻点头,神色不由得和缓了下来,他看向李承乾问道:“怎么样,有多少把握?” “不小。”李承乾点头,然后说道:“儿臣的腿当初养的还可以,足够支撑这一次的治疗,不过儿臣还是希望孙神医到时能够在场,这样,儿臣也能放心一些……当然,父皇在就更好了。” 李承乾突然想到了皇帝,赶紧补了一句。 “你放心,朕到时一定在的。”李世民感慨一声,说道:“若是你的腿能够彻底痊愈就好了。” “儿臣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是小事,倒是父皇要保重龙体。”稍微犹豫了一些,李承乾还是躬身说道:“这一次骊山之事,儿臣在长安吓的够呛,太子妃也没有怎么睡好,直到后来消息传来,儿臣才彻底放心下来。” 李世民坐在御榻上,看着眼前的李承乾,他能够清楚的听出他话语当中的真挚,甚至于他的眼中还有一丝泪闪过。 “放心,朕没事的。”李世民立刻抬抬手,说道:“好了,你来这里一趟也不容易,下去歇歇吧,顺带再去看看稚奴和兕子。” “喏!”李承乾沉沉叩首,然后才告退离开。 …… 等到李承乾彻底离开之后,一条人影从侧后门走了进来,然后走到了皇帝身侧半跪而下。 “无忌,你觉得这一次究竟是谁在暗中设计?”李世民神色认真的看向长孙无忌。 “不是吐蕃人,不是突厥人。”长孙无忌看了一眼李承乾离开的方向,摇摇头说道:“承乾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是皇室内斗,所以,能够让两名禁卫队率如此的,恐怕只有世家,或者……” “不要用隐太子一党那种骗人的鬼话。”皇帝白了长孙无忌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建成都死了那么多年,没有血裔留下,就算是有几个女儿几个女婿,也都是你我亲自挑选的,根本不会是他们,只能是世家。” 长孙无忌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能说出来。 隐太子的后人在天下间一直存在,但是那些人根本不是真正的李建成的后裔。 当初玄武门之后,封锁的不是一个东宫,而是整个长安城。 只有被大军杀戮的人才会被记录在史册上。 那些被秦王府的密卫杀死的,可没有一个被记载在史书上。 所以,李建成绝嗣了。 后来出现在天下的隐太子后人,不过是那些反对李世民执政的朝廷失败者和天下世家的手脚。 尤其是世家。 李世民登基以来,做的最多的,就是削弱世家的力量。 被伤害到切身利益的人很多。 《氏族志》就是很直接的例子。 “他们是在反对朕东征高句丽。”李世民轻轻冷笑,说道:“他们看的很清楚,朕此番虽然是在为明年封禅做准备,但实际上也是在看各地州县的调动能力,一旦开战,朕会迅速的征集十万大军,到时候,他们和高句丽之间,那条独享的商路,就会彻底废掉。” “陛下,没人证明那条商路存在的。”长孙无忌忍不住的劝了一句。 “还记得去年害的承乾断腿的那个卢护吗?”皇帝突然转口。 “记得,最后定的,是因为争抢高丽婢而被表兄所杀。”长孙无忌目光谨慎的看向皇帝。 “那个高丽婢后来追查的时候,就查到了似乎和那些人有关。”稍微停顿,皇帝摇摇头,说道:“后来,有人还查了卢护家中的行囊,看样子,他就算不知道,至少也接触过什么,所以朕让尹君将人留在了长安。” “卢护。”长孙无忌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那件事情,东宫不是已经不查了吗?” “朕不关心卢护的事情,朕关心的是杀卢护和崔千的那个杀手。”李世民轻轻冷笑,道:“还想将事情牵涉到卢承庆身上。” 长孙无忌不再多说什么,有些事情皇帝没有让他查,他就不用去管。 “无忌。”皇帝抬起头,说道:“到洛阳的这一路上要小心,到了洛阳之后,将禁卫全部彻底清查一遍。” “喏!”长孙无忌神色郑重的拱手。 “也不是没有收获。”李世民轻叹一声,然后满意的说道:“起码承乾从长安赶过来了。” 长孙无忌赞同的点点头。 李承乾从长安及时的赶来,就是皇帝这一次最大最好的收获。 …… 骊山幽幽,华清不见。 李承乾平静的行走在温泉宫中,此时的温泉宫还叫温泉宫,还没有改名华清池。 上下行走之间,李承乾的眼中满是疑惑。 这一次的袭击,对外的解释,是两名队率,害怕行军辛苦,所以才对皇帝射箭警告,想要吓唬他停止东巡。 这件事情事情就很诡异。皇帝是什么人,当年隋末乱世杀出来,大唐立国他有一半的功劳,之后玄武门血杀,灭东*突厥,高昌,吐谷浑,心性冷酷的无比可怕的人物,会因为两只箭就被吓的停止东巡。 这是怎么愚蠢的人才能想的出的法子。 皇帝身边虽然各卫交错,但能到他身边的基本都是精锐,这种人怎么可能怕行役。 就是皇帝让他们自杀殉国都没问题。 可就是这种人,在这种地方,偏偏出了这种事情。 整个温泉宫,皇帝可能随时会在四五个汤,能够准确捕捉他行踪的,又敢对他下手的人,怎可能怕行役。 前一世的时候,李承乾因为心思混乱,所以对于这件事情没有特别关注。 前一世的时候,这事和李承乾没有什么关系,他也没有在意,甚至都没有直接赶到温泉宫来。 问题也就在这里,你皇帝老爹遇刺,虽然说是什么事都没有,但起码你应该过来看看。 这一点上,李承乾必然承认,前世的自己情商很低。 所以这一次,他来了。 而且这件事情里面可能会遇到的风险,他都小心的进行应对。 不过这件蹊跷的刺杀案背后究竟是什么,李承乾反而没有往深入追究的意思。 这种事情,谁深究谁死。 …… 天色黄昏,红灯初上。 玉贞殿中,皇帝一个人坐在御榻上想着什么。 张阿难小心的上前,然后拱手道:“陛下,太子已经离开骊山返回长安了。” 李承乾在骊山待了半日,和李泰,李治,高阳公主,晋阳公主,城阳公主几个人聊了一阵,然后就跟皇帝告退,返回了长安。 太子现在监国,他暂时离开长安可以,离开的时间长了,就是皇帝也要赶他走。 李世民微微抬手,张阿难立刻拱手退下。 一条黑色的身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拱手道:“陛下!” 皇帝没有抬头,直接问道:“查的如何了?” “太子在长安的一举一动,消息都送过来了,没有任何异常,东宫的力量在第一时间就没有丝毫犹豫的交了出来。”黑色身影简单的将李承乾在得知骊山之事后所有的一举一动,全部都说了出来。 “李安俨被张玄素押送到了温泉宫,太子也在得到允许之后赶了过来。”李世民轻叹一声,说道:“李五,朕是不是错了?” 李五平静的低头,默然不语。 李世民摇摇头,说道:“若非是他去年在暗中招募死士,朕也不至于有了别的想法。” 李五依旧沉静,没有回应。 “但去年十月的时候,他突然就将那些死士全都收拢回了东宫,加入太子左右卫率,全都展现在朕的面前,之后很多事情都变了。”皇帝突然转头看向李五,问道:“查的怎么样,是怎么回事?” “东宫没有太多的异常,诸事多是太子家令李安俨在负责。”李五稍微思索,谨慎的开口。 “李安俨做事还行,筹谋太差。”皇帝平静的摇摇头。 “去岁东宫变化最大的是戴至德,太子比以往更多的召见他,宫外的事情,很多也是戴至德在处理。” “戴胄的儿子。”李世民感慨一声,戴胄是典型的儒家臣子,杨广在的时候效忠杨广,王世充立杨侗为帝,他就效忠杨侗。 甚至于王世充篡位,他也竭力反对。 归顺大唐之后,成了秦王府的幕僚,效忠李世民,做了李承乾的太子左庶子,也效忠李承乾。 后来升迁到了户部尚书,参预朝政,位列宰相。 戴胄,李纲,杜如晦,他们那些人在世的时候,李承乾很听话,直到长大一些才变得叛逆。 “戴至德看样子是继承了戴胄的能力,希望他能够好好的辅佐和规劝太子。”皇帝抬头,笑笑说道:“大理寺,也不知道太子能不能抓住朕留给他的机会。” 李五依旧沉默。 皇帝的脸色突然那冷漠了起来:“继续说!” “今日,骊山上下没有人向外传信,绝大多数人都谨慎本职。”李五一句话刚说完,皇帝就皱着眉头问道:“绝大多数?” “魏王。”李五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奏本递了过去,同时说道:“魏王似乎对一些卫士向星辰汤射箭的细节很感兴趣。” 李世民猛然转头死死的看着李五,然后才在李五平静谨慎的眼神中接过奏本。 李泰的确很关心皇帝遇刺的事情,甚至是有些不受控制的想要多问几句。 他自以为一切做的很巧妙,但压根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的皇帝究竟有多敏感。 “看样子,朕的青雀也开始有别的心思了。”皇帝突然感到很烦。 李承乾好不容易走回到他安排的路上,现在李泰又开始有了别的心思。 突然,皇帝的面色一冷,说道:“派人盯着杜楚客,房遗爱和柴令武,还有阎立本和阎立德两兄弟,若有不对,及时下手。” “喏!” (本章完) 第101章 房玄龄谋反?(第三更) 第101章 房玄龄谋反?(第三更) 四月入夏,蝉鸣阵阵。 昭德殿位于太极殿东,门下省东北,龙首渠从中间流入武德门。 皇帝已经离开骊山,过了函谷关,去往洛阳。 李承乾放下手里的奏本,看向昭德殿外。 龙首渠上有两座桥,一座通往史馆,一座通往弘文馆,史馆和弘文馆都紧挨着门下省。 政事堂也在门下省,但可惜,现在在长安的宰相只有一个魏征。 当然,整个尚书,中书和门下三省都留了足够的班子,帮助李承乾处理朝政。 皇帝去了洛阳,不可能所有的朝政全部都送到洛阳去处理。 所以,关中,剑南,陇右,甘凉,西域,还有吐谷浑和草原,很多事情都会在长安处理一遍。 只有这边没法决定的事情,才会送到洛阳交给皇帝去处理。 当然,轮到李承乾直接去处理的事情也不多,魏征将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多数事情,三省六部的人就已经处理…… “殿下。”熟悉的有些沙哑的声音在殿外响起,李承乾抬头,就看到一身紫色官袍,面色谨慎,眼神审视的魏征出现在殿外。 李承乾赶紧直起身,点头道:“郑国公,请进。” 魏征走入殿中,对着李承乾认真的拱手上揖。 “免礼。”李承乾抬手道:“郑国公请坐。” “多谢殿下。”魏征这才走到李承乾的左上坐了下来。 魏征目光略过李承乾桌案上的奏本,微微了然,然后才好奇的问道:“殿下似乎很重视兰州长史李德謇?” 放在李承乾桌案上的,的确就是李德謇的奏本。 李承乾笑笑,然后看向魏征,认真的问道:“魏相可知道李德謇最初是什么时候来东宫任职的吗?” “臣不记得。”魏征很直接的摇头,这种小事,他关注不到。 “是贞观十年,吐谷浑之战后。”李承乾说完,轻轻的叹息一声。 魏征皱了皱眉头,说道:“是吐谷浑战后,李靖被高甑生和唐奉义弹劾谋反之后?” “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不是在卫国公率十六万大军攻伐突厥,也不是他统领十万大军灭吐谷浑的时候,而是在战后,他被人诬告谋反之后。” “那件事?”魏征摇摇头,叹息一声,说道:“高甑生毕竟是秦王府的老人了,当年在洛阳城下又有大功,他的弹劾陛下是要认真对待的。” “此中的事情,魏相不提,孤也是懂得的。”李承乾淡淡的笑笑。 无非就是李靖不是秦王府序列的老人,也和高祖皇帝的老臣走的不近,和尉迟敬德,程咬金甚至是魏征这批降将也没有关系,虽然屡立战功,又做过尚书右仆射,但说实话,在和秦王府那些老人对阵的时候,皇帝不信任他很正常。 不过正常归正常,但终究还是伤了人心。 “自那之后,卫国公便谨守府门很少外出了。”稍微停顿,李承乾感慨的说道:“李德謇明明是宰相之子,却差点被人诬陷成了罪臣之子,那个时候入东宫,日夜胆颤,孤就多照顾了一些,后来他就被调去松州了。” 李德謇是聪明人,他看的出来,以当今皇帝的态度,对他们一家都不怎么信任,所以…… 所以他对李承乾非常忠诚,是李承乾手上不多真正可以信任的人才。 …… “说起李德謇。”魏征看了一眼桌案上的奏本,然后又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苦心积虑的将李德謇送到兰州,然后又紧盯吐谷浑和突厥,心中究竟是怎么盘算的?” 李承乾在吐蕃身上有了很多心思,这一点魏征看的很清楚。 无论是让松赞率军下吐谷浑高原,查看低原瘴的状况,还是说宣扬吐蕃王室子嗣单薄意图引起内外动乱的手段,都是作用在吐蕃身上的,然而,这终究难以摆脱一个问题,吐蕃距离大唐太远了。 “孤没有多少想法,前后诸番行为,不过是为了让吐蕃赞普松赞干布能够在吐谷浑众人面前,当众向长安遥拜,向父皇遥拜而已。” 李承乾说着,拳头忍不住的微微紧握。 “还是在损折吐蕃赞普的威信。”魏征依旧摇头。 李承乾笑笑,说道:“孤派了一个画师去吐谷浑,正好,如果吐蕃赞普遥拜长安的话,就把图绘下来,然后等到年底作为年礼送给父皇。” 魏征猛然抬头,惊讶的看着李承乾,说道:“殿下有心啦。”“孤做儿子的,孝敬父皇本来是应该之事。”李承乾听到魏征的夸奖,高兴的点点头。 这件事他做的没错。 不过有一件事,他没有说,那就是阎立本已经开始创作步辇图。 没错,就是那副流传千古的步辇图。 步辇图将会在今年年底的时候,被阎立本敬献给皇帝。 整个大唐,能够比拟阎立本的画师并不多,李承乾的手上,更是只有汉王李元昌一个。 最后结果比不比得上是一回事,起码在立意上,李承乾绝对不会比阎立本差。 …… 魏征稍微喝了口凉茶,然后又继续问道:“臣听说殿下曾经上奏陛下,希望能在党项诸州以西,筹建昌州?” 李承乾不知道今日魏征为什么这么多问题,但他还是认真的回答道:“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因为太远,所以父皇否了。” “殿下可知,六年前,灭亡吐谷浑之后,朝中商议后续,有人曾经提过,要在吐谷浑立羁縻州,以羁縻州的方式,来治理整个吐谷浑。”魏征抬头,直直的盯着李承乾。 李承乾微微一愣,随即缓缓的摇头道:“孤那个时候才十五岁,记得曾经似乎有过这么一个议论,但很快,事情就定了下来,重建吐谷浑,以慕容顺为吐谷浑王,去年初,慕容顺死,以其子慕容诺曷钵继为吐谷浑王,嫁弘化公主。” “不错。”魏征点点头,说道:“当初建议在吐谷浑立羁縻州的是梁国公。” 房玄龄? 李承乾稍微有些诧异。 “但是老臣,还有其他一些人,最终劝的陛下,还是重立吐谷浑,没有行羁縻州之法。”魏征平静的说出了情况。 “为何?”李承乾有些好奇。 “北面已经在突厥设立十几个羁縻州,若是在吐谷浑也设立几个羁縻州。”魏征抬头,直直的盯着李承乾说道:“一旦有事,那么大唐立刻便是又一个南北朝十六国,五胡乱华的局面。” 李承乾顿时一凛,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起来。 “羁縻州之法,说到底,就是外族内附那一套,汉朝的时候,就已经发展到了极盛,但最后结果呢?”魏征看着李承乾,问道:“吐谷浑说到底是鲜卑人和羌人,羌人在汉末是什么,殿下应该记得吗?” “贯穿整个东汉的羌族叛乱,丁零和匈奴都有参与。”李承乾神色稍微和缓,但依旧紧张。 正是因为东汉后期对羌族的征伐耗费了汉朝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才有了后来天灾之年的黄巾之乱。 “羌人的内附的本质,是因为吐谷浑之地的羌人太多,所以内附甘凉陇西一带,入了大汉,但却又因为大汉人口的发展和羌人产生了冲突,之后才是官吏压迫,赋税超收的情况,这才有了羌人叛乱之事。” 魏征抬头,看向李承乾说道:“不说吐谷浑,光说突厥,殿下觉得,几十几百年之后,突厥人究竟是会融入大唐,还是说会背叛大唐,甚至趁着大唐某个时候虚弱的时刻,狠狠的捅上一刀?” 李承乾的脸色十分的难看,根本就不用他去推测,历史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殿下还记得高昌吧?”魏征突然转口说了高昌。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高昌攻灭之后,朝中也会商议过究竟是要设州县,还是要复立高昌?” “臣是反对在高昌设立州县的。”魏征摇摇头,说道:“这倒是和吐谷浑无关,单纯是因为太远,而不好驻守罢了。” 李承乾点点头,要不是丝绸之路太过重要,远隔沙漠两千里驻兵,的确难以想象。 “但臣是赞同征伐高句丽的。”魏征抬眼,看向李承乾,认真说道:“臣只是反对陛下亲征而已。” “这倒是孤之前没有听过的。”李承乾微微摇头。 征伐高句丽如今还是机密,李承乾虽然猜到了一些,但还是不如魏征和皇帝商议更加直截了当。 “但是,房相却是反对陛下征伐高句丽,甚至反对陛下在拿下高句丽之后,在高句丽立州县。”魏征突然间又甩出来一句。 李承乾看着魏征怔住了,许久才有些沉重的说出两个字:“魏相!” “此次陛下在骊山被袭,那两名禁卫队率,他们惮于行役是没错的,因为他们害怕的,不是到洛阳,而是到高句丽。”魏征冷笑,说道:“所以他们才会夜射温泉宫,希望陛下停止征伐高句丽。” 温泉宫,皇帝被袭,房玄龄,高句丽。 这几个词莫名的在李承乾的脑海中勾连了起来。 另外还有一件事也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那就是前世皇帝东征高句丽时,有人举报房玄龄谋反。 (本章完) 第102章 监国,帝国临时最高统治者(第一更) 第102章 监国,帝国临时最高统治者(第一更) 初夏清和,晨光熹微, 承天门下,李承乾一身淡黄色九蟒九章服,平静的坐在长榻之上,身后是紧闭的重重宫门。 宫门上是无尽肃穆的禁军士卒,安静的在李承乾身后充当背景板。 皇帝东巡,太子监国。 李承乾每日清晨坐于承天门下朝会听政。 长安,雍州,关中,剑南,陇右,甘凉道,吐谷浑,安西,突厥草原,每日都会有很多事情送到李承乾面前等着他做最终的决断。 皇帝离开长安之后,李承乾就是整个长安城最尊贵的人。 哪怕是真正在掌控一切的魏征,每日都会小半时间来专门指点他政事细节。 太阳在东方的天空上缓缓升起,魏征,侯君集,岑文本,卢承庆,崔仁师,温无隐,崔敦礼,胡演,于志宁等十几名朝中大臣站立城门两侧,各出禀奏政事。 渐渐的,今日的早朝逐渐到了尾声。 “殿下,臣有奏!”御史中丞刘孝孙站出拱手。 “讲!”李承乾微微点头。 刘孝孙面色严肃的躬身道:“启奏殿下,有广州录事参军樊城奏广州都督党仁弘贪赃甚巨,御史台请详察。” “谁?”李承乾猛然抬头。 “广州都督党仁弘贪赃甚巨,御史台请详察。”刘孝孙面色凝重的拱手。 “奏本!”李承乾神色顿时冷肃起来,看了一侧一眼,内侍少监窦知节立刻上前接过奏本,然后送到李承乾的手里。 李承乾打开奏本一看,广州都督党仁弘贪赃数十万贯,李承乾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啪!”的一声,李承乾将奏本狠狠的拍在桌案上,呼吸一时沉重。 稍微缓了缓,李承乾才盯着刘孝孙冷声问道:“刘卿,广州都督是正三品的重臣,为什么这本奏本没有送到洛阳,反而是到了长安。” 从广州到长安,中间必须经过洛阳。 皇帝如今在洛阳,这样弹劾三品重臣的奏本直接送到洛阳就是了,为什么会出现在长安? 就好像三品重臣,是他李承乾能处理似的。 “启奏殿下,这本奏本是陛下离开长安前一日从广州送到的,还没有来得及呈送陛下。”刘孝孙将事情稍微解释了一句,然后抬头看向李承乾道:“殿下,这本奏章要送到洛阳去吗?” 送到洛阳,这本奏本摆明是皇帝特意留在长安让李承乾处理的。 深吸一口气,然后平静心绪,李承乾摆摆手,说道:“送是要送的,但起码孤和诸位有个基本的态度。” “喏!”刘孝孙面色郑重的拱手。 “御史台对此事有什么看法?”李承乾目光落在刘孝孙的身上。 “启禀殿下。”刘孝孙没有迟疑,直接拱手道:“御史台这些年,里里外外多少也收到一些广州都督贪腐之事,不过以前都是一些小数目,还不至于御史台察查的地步……” “还是个惯犯。”李承乾冷哼一声,转头看向侯君集,问道:“陈国公,党仁弘是秦王府的老人了吧,他为人如何,你是吏部尚书,给个准话吧?” 朝廷吏治监管,最直接的是吏部考功清吏司,这件事情的麻烦,吏部躲不过。 是的,麻烦。 党仁弘是秦王府的老人了,不管是当年在战场上,还是后来的玄武门政变,他都立有大功。 也正是因为如此,皇帝登基之后,任过南宁、戎、广等州都督。 同样是秦王府老人出身的侯君集,面色有些尴尬的站出,拱手道:“启奏殿下,秦王府那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 “也就是说,这一次的事情可能是真的喽?”李承乾直接打断了侯君集,然后转身看向魏征,说道:“魏相如何说?” 魏征站出拱手,说道:“党仁弘颇有才略,所到之处,很有政绩和声望,所以他即便是有些小毛病,陛下也因器重而容忍,但这一次广州之事,他做的的确是有些过了。” 魏征看过奏本,但他不方便直接做决定。 党仁弘毕竟是秦王府的老将,魏征可以弹劾,可以谏言,但做决定不行。 如今皇帝又不愿意做决定,那么就只能够依靠太子。 “核查吧。”李承乾抬头,面色冷肃的说道:“广州录事参军参奏他贪墨数十万贯之巨,这个数字太重,必须详细核实,御史台,大理寺,吏部,各派一个人去往调查,派一队千牛卫护送,父皇回京之前,孤要知道结果。” “喏!”魏征率先拱手,吏部尚书侯君集,大理寺少卿胡演,御史中丞刘孝孙齐齐拱手。 要知道,大唐如今一年的岁入也只有八百多万贯,数十万贯,这个数字太重, 真要核实无误,是要要人命的。 李承乾略微沉吟,看向岑文本,很果断的说道:“岑卿,中书省起草公文,要求沿途州县予以便利,同时广州都督府各州全部配合调查,用词严厉一些,这件事情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查出结果。” “臣领命。”岑文本神色郑重的站出拱手。 “父皇如今虽在洛阳,但不久就会回来。”李承乾略微沉吟,说道:“岑卿,中书省起草公文,要关中,剑南,陇右,沙肃各州,严查吏治,清理讼狱,父皇回京之后,孤要整体禀奏,谁有疏忽懈怠,到时候别怪孤不留情面。” “喏!”群臣齐齐拱手。 李承乾微微点头,太子监国,什么是太子监国,这就是太子监国。 太子监国最大的权利,就是可以让他威信,以帝国临时最高统治者的名义传令四方。 当然,洛阳以东他不用想,但关中还有关中以西,他可以将自身的威望通过一件件事情渗透到各个角落里。 大唐以关中而制天下。 整个大唐天下,有超过一半的府兵都在关中…… 李承乾不会去碰兵权,但他可以施恩于这些士卒,还有他们的家人。 将来有一天,万一有个万一,只要关中的府兵认可他的位置,那么他就能彻底的坐稳天下。李承乾刚要说什么,就看到站在群臣之中的御史大夫刘孝孙脸上有些为难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卿,你还有什么事情吗?”李承乾目光微微一皱。 刘孝孙站出拱手,有些为难的说道:“殿下,臣是在想谁去广州比较合适,毕竟这一趟其实是很有些危险的。” 两侧群臣目光同时沉了下来。 即便是李承乾已经派了一队千牛卫,又令广州府上下配合,但党仁弘这种秦王府出身的武将,真要查实他贪污数十万之巨,一个不小心是会要命的。 “让苏良嗣去吧。”李承乾敲敲桌案,沉吟着说道:“他父亲是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和党仁弘也有几分交情,另外,太子千牛备身秦怀道也一起去,再加上大理寺丞张文瓘,去洛阳的时候,再去见一下父皇,党仁弘就不会乱来了。” 按道理,朝中派人去广州察查,党仁弘不敢做什么的。 但很多事情也不仅仅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有其他人都牵涉其中。 说不定谁就会铤而走险。 这是危机,同样是一个机会。 苏良嗣,张文瓘和秦怀道的机会。 …… 自从皇帝东巡之后,宫城正门,承天门,嘉德门,太极门全部关闭。 但位于太极殿两侧的中书省和门下省都照常办公。 不过上值的官员每天走长乐门和广运门。 李承乾也是一样,即便是他是太子,在皇帝离京的情况下,也不能走承天门。 甚至于虽然皇帝嘱咐他看住后宫的弟弟妹妹,但实际上李承乾也是不可能去后宫的。 所以后宫的事情,多是苏淑每日去后宫看一遍,确认照料后宫无事。 昭德殿中,李承乾抬头,看向一侧的于志宁说道:“于师,麻烦你亲自跑一趟户部,孤要看一看这三年的广州赋税缴纳详情。” “殿下可是还在想党仁弘的事情?”于志宁起身拱手。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这里面孤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那好,臣现在立刻就去。”于志宁立刻转身就走。 李承乾看着他的背影,神色肃然起来。 党仁弘在上一世最后被查实,贪污达上百万之巨。 大唐一年岁入的八分之一。 这样巨额的财富,足够皇帝杀掉他了。 但问题在于,上一世党仁弘一案被查实的时候,皇帝却竭尽所能的替他求情,甚至于不惜绝食以求上天宽容, 这就很奇怪。 他父皇是什么样的人,没人比李承乾更清楚。 别说是党仁弘了,就是其他秦王府的老臣,敢贪污他大唐一年岁入的八分之一,他不仅会杀了他,而且会株连三族。 或许有人说皇帝是在卖人情,做给朝堂其他秦王府的老臣看的,同时也是在警告他们。 但李承乾总觉得这里面的事没有那么简单。 除非……除非这笔钱,本身就是皇帝的。 目的,当然是将来的高丽之战。 也就是说,这笔钱不一定是贪污。 原本这件案子就是明年被处置的,党仁弘一下狱,这笔钱立刻就被转到了户部…… “殿下!”急促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李安俨快步走入,同时说道:“洛阳急报。” 李承乾诧异之间,拿起公文一看。 …… 四月,辛卯,帝幸襄城宫,地既烦热,复多毒蛇;庚午,罢襄城宫,分赐百姓,免阎立德官。 “青雀的岳父,就这么的被免掉了博州刺史的官职?”李承乾皱着眉头,看向李安俨,说道:“行宫之处不是应该多备雄黄之物吗,难道阎立德这个前任将作大匠给忘了?” “不会!”李安俨神色肃然起来,看向李承乾说道:“断然不会如此,阎立德不知道修建过多少的宫殿行宫,甚至就连高祖的献陵和陛下的昭陵,也是他在修建。” “所以,这里面必然是有问题的。”李承乾略微沉吟,说道:“去查吧,不知道为什么,孤总觉得这件事情和青雀,还有父皇骊山遇刺案,有些关联?” “啊!”李安俨脸上满是惊讶。 “阎立德虽然并不太参与青雀的事情,但他终究是青雀的岳父,很多事情难以避免牵连。”李承乾摇摇头,说道:“不管最后的结果怎样,我们总是要查一查的,如果真的什么都不查,反而会让人觉得诧异。” 魏王一直在图谋太子职位,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东宫没有一点反应,反而不正常。 “低调一些。”李承乾突然谨慎了起来。 “喏!” (本章完) 第103章 纳左卫中郎将之女为太子良悌?(第二更) 第103章 纳左卫中郎将之女为太子良悌?(第二更) 五月壬申,端午佳节。 紫篷马车在经过严格的检查之后,缓缓的驶入了皇宫,最后东转进入太子宫。 马车在承恩门前停了下来。 苏淑上前,将母亲绛郡夫人冯氏搀下马车。 “你慢点!”冯氏看了已经五个月身孕的苏淑,然后才缓缓站稳,目光看向四周停着的十几辆马车,好奇的问道:“今日来宫中的人很多吗?” “今日端午节,长安城五品以上官员和家眷都去了曲江池,三品以上官员和家眷都到北苑,由女儿接待。”苏淑轻叹一声,说道:“三月底的时候,泽州突然爆发瘟疫,传到长安的时候,已经四月中了,太子和魏相一番辛苦,总算是没有让瘟疫从泽州散播出来。” 三月泽州的瘟疫爆发的很突然,但泽州刺史府的反应很慢。 等到瘟疫控制不住,这才传信洛阳,到了长安就四月中旬了。 李承乾和魏征慌乱之下,派遣大量人力堵住了蒲州永济口入雍州的路,这才让瘟疫没有传播出来。 当然,皇帝和朝中大臣的反应也很快,大量的医官和药材被送到了泽州。 与此同时,太子按照侍医李秦的建议,制定了一个分地隔离的法子。 泽州内部任何人只许进不许出。 其他紧邻诸州紧盯各地入泽州的路口,同时这些州县想要离开本地,需要有州县开出的特别文碟。 当然,这些州县内部的相互往来并不受控制,只是这种情况下,谁还会让他人轻易来往自己家中呢。 甚至于各州县乡村自己就已经进行控制了。 另外,并州前往长安和洛阳的路口都被严格审查。 不然的话,瘟疫一旦传染到长安洛阳,事情就真的大发了。 苏淑搀扶着母亲朝去见两个儿子,冯氏这才低声说道:“你要为太子纳太子良悌的事情,已经在长安传了开来。” “女儿是故意的。”苏淑看了四周一眼,然后说道:“如此这样,女儿的奏本送到洛阳,父皇那里才能同意。” “陛下能同意?”冯氏惊讶的看着苏淑。 太子良悌不同于太子孺人,必须要有一定家世的良家女子才可以。 “女儿为太子纳妃,为皇室开枝散叶,父皇凭什么不同意。”苏淑说话之间,眼底带出一丝怨气。 去年的事情,她真的是被吓到了,宫内宫外随时有太子会被废的传言。 今年本来情况好一些,但皇帝却突然将平阳公主的次子柴令武调入魏王府,李承乾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他的郑重也是清晰可见的。 马三宝,潘仁,丘师这些人虽然死了,但是他们的后人还在。 柴令武对于李泰的帮助虽然不如房遗爱,但他的身上有平阳公主的加持,对东宫的压力再度袭来。 “你这话倒是有些道理,你毕竟是太子妃,陛下总是需要顾虑一些,不过这些事,做一次就好,不要做第二次了。”冯氏忍不住的摇摇头。 “女儿知道。”苏淑开心的笑笑。 “说说,你看上谁家女儿了?” …… 朱雀大街上,四匹黑色高头大马拉着的金辂朱盖马车之上缓缓的朝着皇宫而去。 李承乾坐在马车内,将手上的公文递给魏征,说道:“孙神医已经到了泽州,泽州的疫情说不定会很快消弭。” “希望如此吧。”魏征轻叹一声,放下公文说道:“陛下封禅向来要求尽善尽美,三月一场刺杀,四月一场瘟疫,日后真要是再出事情,恐怕陛下非要将封禅取消不可。” “父皇……”李承乾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心里觉得皇帝的想法是对的,封禅这种事情,敬天礼地,稍有不顺,心中难诚,如此之下,从皇帝的角度来看,是不完美的。 当然,这些话,李承乾不能说。 按照道理,他应该劝皇帝,即便是不完美,封禅也必须继续,但他知道,马上就要发生彗星袭太微垣之事,封禅很快就会被罢停。 现在这个时候,最好还是当做什么也看不见,什么都不说为好。 皇帝并没有透露出要停止封禅之意,所以李承乾这个时候胡乱猜测,反而容易引起帝怒。 “对了,听说殿下派人去了汝州?”魏征突然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李承乾猛然神色凛变。 “是!”李承乾点头,谨慎的解释道:“孤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襄城宫耗时七个月,投入工匠近万人,还有诸州劳役两万多人,物力更盛,却因为有几条毒虫,就罢免了阎立德的官职,同时还将襄城宫所有的砖瓦木石全部赐给百姓……” “這是陛下的恩德。”魏征打断了李承乾的话,然后又问道:“那么殿下查出什么了吗?” “襄城宫已经是一片废墟,什么也没有残留下来。”稍微停顿,李承乾谨慎的说道:“倒是阎立德,免职之后回到洛阳,开始帮助魏王督建龙门石窟,不过……” “不过什么?”魏征目光紧盯着李承乾。 “不过除了孤的人手以外,似乎也还有其他人在盯着阎立德。”李承乾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么太子何不将自己的人手从洛阳撤回。”魏征轻轻的甩出一句话,他的目光已经看向了车外。“嗯?”李承乾微微一愣,随即恍然的点头道:“那么便听魏相的。” 魏征笑笑,看向李承乾问道:“文成公主现在在哪里了?” “兰州。”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说道:“过几日便会启程前往鄯州,在鄯州修整半个月,前方吐谷浑故都曲沟。” 曲沟在青海南山以南,洹河以北,三百里草原之外,就是玛积雪山。 文成公主,还有一万唐军骑兵精锐和调动的两万吐谷浑骑兵,都会送公主入嫁吐蕃。 名义上,弘化公主和文成公主还是亲姐妹,都是太宗皇帝的女儿。 吐谷浑王慕容诺曷钵和吐蕃赞普松赞干布,日后就是连襟。 当然,这点亲戚关系阻止不了吐蕃人对吐谷浑的觊觎。 “陛下过几日就会启程前往太原。”魏征一句话刚说完,李承乾无比诧异的抬头:“父皇不怕瘟疫吗?” 从洛阳到太原,最近的路就是从洛阳走郑州,往北怀州,然后直入泽州,潞州,并州,即是太原。 “陛下不会走泽州,从河北绕太行井陉,入太原。”魏征摇摇头,就算是皇帝愿意,百官也不会愿意的。 “那便好。”李承乾松了口气,说道:“诸事还算顺遂,就看吐蕃赞普什么时候入吐谷浑了……魏相,孤这段时间,让戴至德帮忙查阅各州刑案……” …… 北苑,龙首池畔。 绿树如荫,水湖波光。 龙首殿外,十几名没有跟去洛阳的宫妃,她们的子女,还有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家眷,都在亭廊之间散坐闲聊。 其中不少相互之间还有亲戚关系。 淑妃郑妃陪着苏淑一路和各家嫔妃和王公贵戚的家眷打招呼。 其中有不少人家甚至都是她们自己的亲戚。 突然一声哀叹从前方传来,郑淑妃看了苏淑一眼,苏淑微微点头。 郑淑妃才走上前,低声朝那人问道:“堂嫂,怎么了?” 左卫中郎将宿松县公郑仁泰夫人崔氏原本坐在厅间自伤,听到声音下意识的转身,就看到淑妃郑妃和太子妃,赶紧起身道:“见过太子妃,见过淑妃。” “堂嫂这是怎么了?”郑妃有些关心的说道:“今日端午游宴,不必如此哀伤。” “不是哀伤。”崔氏有些无奈的看向郑妃和苏淑,说道:“是三娘的事情。” “三娘。”郑妃微微一愣,看了苏淑一眼,说道:“三娘不是在和固始陈氏在议亲吗?” “亲事没了。”崔氏摇摇头,说道:“三月间,陈氏子被发配安西驻守去了。” 苏淑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怎么,他们和骊山之事有关?” “陈氏子是负责守护陛下的千牛备身。”崔氏无奈的摇摇头,骊山袭驾之事,固然直接朝皇帝寝殿射箭的两名禁卫队帅被处斩,便是看顾皇帝寝殿不利的十几名千牛卫,千牛备身,也全部都被发配。 “一家婚事不成,再找一家便是。”郑妃安抚着自家堂嫂,笑着说道:“今日来北苑的诸家年轻未婚子弟不少,堂嫂看好哪个,妹子帮你去联系。” 崔氏微微摇头,说道:“刚才赵王已经和郢国公定亲了。” “赵王?”郑妃微微一愣,虽然她这才明白,这种婚姻之事根本就不用她多操心,人家自有联系,只是可惜,崔氏前后选择了两个目标,都没有选好。 “莫非赵王那里有什么说法?”郑妃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不知道谁家在散播什么风声。”崔氏面色不由得一沉。 崔氏虽然没有说是谁,但赵王李福和郢国公之女定亲,那么自然是郢国公了。 殿中监,郢国公宇文士及,虽然如今常病卧在榻,但他要是出手做些什么,怕是…… “听闻郢国公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苏淑稍微补充了一句。 郑妃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宇文士及这是在安排后续的事情,怪不得赵王才十一岁就定了亲。 “阿嫂,再等等吧。”郑妃稍微安抚了一句,同时苦笑着说道:“不说是堂嫂,便是太子妃,如今正在为太子遴选合适的太子良悌,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原本有些想要和河东裴氏结亲的,没想到慢了一步。”苏淑无奈的笑笑。 太子妃为太子选太子良悌这也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人人都在赞叹太子妃的贤淑,也有不少人愿意将女儿嫁入东宫,但是真正能入苏淑眼的真不多。 “殿下!”崔氏突然猛然抬头,看向苏淑说道:“不如你我……” (本章完) 第104章 太子妃,颇有皇后之像(第三更) 第104章 太子妃,颇有皇后之像(第三更) 夜色之下,李承乾喝的有些晕晕乎乎的,被步辇抬回了东宫。 进入承恩殿,李承乾刚刚坐下,就感觉一张湿巾放在脸上,他整个人终于有些清醒了过来。 耳边苏淑似乎在说了什么,李承乾似乎听到了郑仁泰的名字,他有些回神。 火烛之下,神色明艳的苏淑近在眼前,李承乾下意识的问道:“爱妃刚才说什么?” “妾身刚才已经上奏父皇,请父皇准许东宫纳左卫中郎将、宿松县公郑仁泰三女为太子嫔。”苏淑一句话说完,李承乾忍不住的眨了眨眼,瞬间他就彻底清醒了过来:“谁,左卫中郎将郑仁泰之女……不对,不是说好太子良悌的吗?” “机会难得。”苏淑眼中闪过一丝文静的笑意,然后说道:“此事宿松县公夫人已经应允。” “不对,宿松县公夫人应允没用啊,此事得宿松县公自己同意啊!”李承乾微微摇头,深吸一口气,看着近在眼前的苏淑说道:“关键是即便是此事宿松县公自己同意了,父皇那里也不可能同意的,他是左卫中郎将。” 南衙十六卫,虽然在名义上平等,但是千牛卫中郎将和金吾卫中郎将要高出其他各卫一筹。 因为千牛卫和金吾卫,要么跟在皇帝身边,要么就是值守长安,这是其他各卫不能比的优势。 诸家子弟出仕,能以千牛卫备身出仕是最好的途径之一,稍差一些的,走金吾卫。 至于其他的十六卫,左卫和右卫,多是关中良家子弟,向来又以战力强悍著称。 即便混入突厥骑兵的左右骁卫,常年在边地的左右领军卫,也比不过左右卫。 因为左右卫最受皇帝信任,大唐最好的刀槊箭甲,向来优先提供给左右卫。 数十万大军作战,左右卫向来是中军主力。 郑仁泰这样的左卫中郎将,他的女儿怎么可能嫁入东宫为太子嫔。 太子嫔,太子侧妃。 如果是太子良悌倒还好些,但如果是太子嫔,就等于左卫中郎将郑仁泰和东宫深深的绑定在了一起,皇帝不会允许的。 “其一,宿松县公已经同意,此事由宿松县公夫人做主,淑妃为媒。”苏淑看着李承乾,按着有些不敢相信的李承乾的手腕,接着说道:“其二,奏本妾身已经让人送到了洛阳,夫君,若是父皇不应允,那么就说明,他还是有废太子之心。” 李承乾微微一愣,随即皱着眉头说道:“你的意思是说,父皇为了彰显他没有废太子之心,反而会同意这桩婚事?” “嗯!”苏淑很肯定的点头,说道:“再说,此事是妾身上奏的,父皇总得给妾身几分颜面吧。” 李承乾看着苏淑,突然有些心疼的笑笑,伸手苏淑搂进怀里,低声说道:“话虽然是这么说不错,到时候父皇只需要将其他人家的女儿赐入东宫,便算是给了你这个颜面。” 苏淑的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不对,你不会是专门选的郑仁泰的女儿吧。”李承乾猛然看向苏淑,这件事情,他们从年初就开始说过了,原本只是找个能对东宫有助力的人家,选个太子孺人罢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成了太子良悌,现在又成了太子嫔。 苏淑趴在李承乾的胸口,没有说话。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你是真敢想,也是真舍得。” “妾身不过是为了殿下和三个孩子罢了。”苏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已经明显隆起的小腹。 李承乾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他神色郑重的说道:“此事若是想成,光是现在还不够,父皇不会那么轻易让东宫和军中武将联系在一起的,若是还想要做点事情。” “什么事情?”苏淑猛然抬头。 “去找魏相吧。”李承乾目光微微抬起,望向殿外的黑暗,轻声说道:“明日爱妃去一趟郑国公府,见一见郑国公夫人,顺带见一见郑国公的小女儿。” “小女儿?”苏淑诧异的抬头,说道:“今日没见啊!” “当然没见。”李承乾摇摇头,说道:“郑国公的大女儿嫁给了韩王叔,小女儿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和宗室联姻的,但不妨我们去让别人这么想……记住,什么都不要去做,见一面就好。” “是!” …… 洛阳,紫微宫。 乾阳殿中,李世民站在丹陛左侧,看着挂在墙上的高句丽地图,但他的神思却根本不在这里。 “陛下,臣以为不可,郑仁泰乃是左卫中郎将,掌管左卫数千大军,如何能和东宫联姻。”房玄龄跽坐在长孙无忌的身后,对于长安送来的,东宫请纳郑氏女为太子良悌事表示反对。 “左卫中郎将罢了,大不了调任左右威卫,左右武卫,左右屯卫,都是可以之事。”长孙无忌看向皇帝,认真说道:“陛下,此事终究是太子妃所提,若是否决,那么恐怕会令人心动荡啊!” 李世民目光凝重起来,他之所以如此犹豫,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是太子妃所奏。 若是太子或者东宫其他臣子所奏,李世民直接就否了,但是太子妃,又有不同。 那毕竟是他李世民已经生了两个孙子,并且即将要生第三个孙子的太子妃。 若是太子妃安静不动,那么什么事也没有,但太子妃一旦动起来,就是在说她这个做儿媳妇的,对皇帝去年的事情表示不满。 如果是李承乾表示不满,李世民立刻就是一巴掌扇过去,但是苏淑表示不满,那么朝野都会认为是皇帝错了。 皇帝逼的东宫太子妃都不得不出来自保。 不得不说,这件事情,是李世民之前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陛下,便是郑仁泰调离了左卫,但是他在左卫多年的人脉还在,总不能将这些人全部都调离左卫吧。”房玄龄已经表示不赞同,有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当年玄武门,皇帝凭借八百人就能够翻天覆地,太子有了左卫相助,未尝不可以。 “那就是将这些人全部调离左卫,有什么不可以的。”长孙无忌直接反驳了一句。 房玄龄顿时无语,他不明白,长孙无忌为什么在这件事上这么支持太子。 “好了。”皇帝终于开口,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同时微微躬身。 李世民看向高士廉,问道:“舅舅,你觉得如何?” 高士廉看了房玄龄一眼,然后看向李世民说道:“太子妃主动为宗室开枝散叶,这让老臣忍不住的想起了当年,皇后为陛下广纳天下贤女为妃之事,何其相似啊!”房玄龄的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高士廉将太子妃和皇后联系在一起,这让房玄龄如何辩驳。 而且这番话也是相当有道理的。 “是啊,家有贤妻其家不败。”皇帝终于点头,说道:“太子妃贤惠,又能约束太子,将来未尝不能约束天下女子,她难得开口,朕又如何能不答应。” “陛下!”房玄龄下意识的想要阻止。 李世民轻轻抬手,张阿难从一侧走了出来,然后将一本奏章送到了房玄龄身前。 房玄龄愣了愣,但还是打开了奏本。 然而看了第一眼,房玄龄的脸色已经难看了起来:“陛下。” “己酉,有星孛于太微,”皇帝轻叹一声,说道:“这本奏本是前天送上来的,新任太史令薛颐上言‘未可东封’,也就是说,封禅泰山不可。” “陛下!”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杨师道全部匍匐下去,只有褚遂良还在安静的记着。 “天象有变,加上泽州瘟疫,若是这个时候,朕否了太子妃的奏请,那么天下人恐怕都要将一切都怪罪于太子身上。”皇帝一句话,群臣的骤然色变。 尤其是房玄龄,脸色更是白的可怕。 皇帝这几年虽然明里暗里流露过废太子的意思,但是他绝对没有想过现在就废太子。 而且自从去年开始,太子改变很多,很多针对东宫的手段都被强力的反击了回去,甚至于魏王府如今损失惨重。 现在这个时候,一下子弄出了要废太子的架势,皇帝反而不会这么做。 甚至在这个时候,任何说这种话,挑拨皇帝和太子关系的人,皇帝都会郑重的认真审视。 “好了,便如此吧,许太子纳郑氏女为太子良悌,太子嫔的名分不能随便给了。”皇帝最后还是留了一手,房玄龄不由得松了口气。 “另外。”皇帝继续开口,说道:“升左卫中郎将郑仁泰为左金吾卫将军,便如此吧。” “喏!”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相互对视一眼,眼中同时露出一丝放松之色。 从左卫中郎将到左金吾卫将军,表面上升职了,但实际上不仅是将郑仁泰弄到了眼皮子底下,更是直接将他架空了。 太子良悌的父亲,做些表面之事可以,但插手左金吾卫的内部细节,就难了。 …… “陛下。”长孙无忌随着众人一起离开,然后又悄然返回了乾阳殿。 “你自己看吧。”皇帝将一份密奏递给了长孙无忌,无奈的叹息一声。 长孙无忌打开一看,眉头瞬间不由得一挑。 太子妃访魏相宅,见郑国公夫人及其次女。 “太子妃这是非要给太子纳一个太子嫔不可吗?”长孙无忌神色有些不善。 “呵呵呵!”李世民摆摆手,笑着说道:“如此便如此吧,舅舅有句话说的不错,太子妃主动为太子开枝散叶,朕总不能阻拦吧,而且朕看,太子妃多有些像观音婢。” “陛下!”长孙无忌神色缓和了起来。 “朕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太子妃能够约束太子,但是你知道的,无忌,女子温柔如水,尤其是她还有三个孩子的时候,就越发的不会让她的夫君乱来,但是,如果真的逼的太紧,反而会做过了。”皇帝不由得轻叹一声。 “但是陛下从年初就已经放松了对太子的控制啊。”长孙无忌皱了皱眉头。 “太子妃也是在年初开始给承乾纳妃的。”皇帝抬起头,看向殿外,轻声说道:“有太子妃约束,不管现在将来,承乾做事都会多三思几分,而且太子妃颇有皇后之姿,相比于阎婉……”说到这里,皇帝忍不住的摇摇头。 阎婉嫁给李泰快十年了,但只有一个儿子,而且还不许李泰纳妾,这…… 长孙无忌微微点头,相比李承乾,李泰差的越来越多了。 …… 黑暗之中,李承乾平静的坐着。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李安俨快步而入,将一份奏本放在李承乾面前,欣喜拱手说道:“恭喜殿下,和宿松县公府的婚事,陛下允了。” “嗯!”李承乾打开看了一眼,随后对着李安俨笑着点点头,然后微微摆手。 李安俨虽然不解,但还是拱手退了出去。 黑暗再度笼罩了李承乾,他的手猛然抬起,然后狠狠的砸在桌案上。 “砰”的一声,李承乾脸上满是兴奋。 左金吾卫将军,架空,李承乾完全不在意。 因为他知道,一旦高句丽开战,皇帝绝对不会放郑仁泰留在长安, 郑仁泰跟着皇帝一起杀入高句丽是必然。 而郑仁泰,就是在这一场战争中大放异彩的。 三箭定天山,虽然说的是后来的薛仁贵,但是那个时候的大军主帅,就是郑仁泰。 左武卫将军薛仁贵,左武卫大将军郑仁泰。 还有左金吾卫将军苏定方。 这一次,苏淑真的是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本章完) 第105章 太子若是死了,皇位就轮到他了(第一更) 第105章 太子若是死了,皇位就轮到他了(第一更) 洛水幽幽,残月高悬。 河畔道术坊,魏王宅深处书房。 烛光闪烁,李泰愤怒但压抑的声音响起:“右卫中郎将郑仁泰之女,父皇他就不怕吗,万一皇兄哪天起意,直接令郑仁泰率军攻玄武门,父皇他怎么办?” “殿下仔细看。”二十七岁,一身深绿色官袍,神色瘦削,眼睛狭长的柴令武,将手里的公文轻轻响起一推,然后淡然的说道:“郑仁泰已经调任左金吾卫将军,长安城中,即便是他再怎样,最多也不过能率两百亲兵罢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有了郑仁泰在长安城中,皇兄不知道有多少手脚可以依托郑仁泰展开,到时候,想要束缚住皇兄的手脚就难了。” 李泰摇摇头,面色凝重的说道:“关键是郑仁泰的女儿嫁入东宫,那么朝野上下都会认为皇兄的太子职位稳如泰山,我……” 郑仁泰是秦王府的老人了,当年更是攻杀玄武门的十大前锋之一。 如今在军中和朝中,占主导地位的,全都是那些当年秦王府的老人。 魏征你别看他是宰相,但说实话,他在朝中的地位,永远都比不上房玄龄和长孙无忌。 郑仁泰的女儿嫁入东宫,那么很多和他同一批从秦王府出来的人都会下意识的认定,皇帝是将太子和他们这些秦王府的老臣,还有这些老臣的后人,彻底绑定。 有了他们或明或暗的支持,太子的地位,将会更加的稳如泰山。 “他们再怎么支持太子,难道还能超过对陛下的忠诚吗?”柴令武微微皱眉,说道:“殿下,据臣所知,星象异变,加上泽州瘟疫,已经让陛下心神烦闷,如今太子纳妃,正好能让陛下放松一下,也能让朝中群臣放松一下。” “冲喜?”李泰顿时惊讶的看着柴令武。 “臣看陛下真的是有这个意思的。”柴令武轻叹一声说道:“只能说太子赶上了一个好时候,但凡换个别的时间,陛下都不可能让军中武将之女加入东宫,如今……为了朝野人心稳定,陛下也只能如此。” “该死的。”李泰忍不住狠狠咒骂了一句。 “殿下,慎言。”柴令武眉头已经狠狠的皱了起来,拱手道:“殿下,太子为兄,不管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殿下都应该以孝悌为先。” 李泰一愣,随即神色逐渐缓和了下来,看向柴令武说道:“是青雀的错。” “长安的事情便是如此了。”柴令武神色郑重的说道:“如今对陛下而言,帝室和谐比什么都重要,所以最近一段时间,殿下对太子要尊重一些,因为陛下现在不想因为这些事情烦心。” “表兄说的对。”李泰神色彻底的平静了下来,如果天下没事,皇帝或许会容忍他们胡闹几分,但一旦天下有了危机,对于皇帝来讲,任何干扰到他的人都遭受到严厉的打击。 “对殿下而言,如今最重要的是三件事。”柴令武认真的看着李泰,说道:“首先是继续修建龙门石窟,同时多找几家皇子公主,让他们一起出钱和供奉,为文德皇后祈求冥福,同时殿下多拉拢他们一些,尤其是晋王。” 原本说起修建龙门石窟的事情,李泰听的还很认真,但柴令武一提到李治,李泰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但自从被皇帝狠狠教训了一番之后,李泰逐渐的有了城府。 他轻轻低头,没有让柴令武看到自己的不悦。 “其次便是《括地志》,《括地志》是殿下的根本,此事倒是不需要太过担心,苏司马那里掌控着一切。”柴令武说着,李泰的神色逐渐的和悦了下来。 “最后是便是编修《后汉书》的事情。”柴令武轻叹一声,说道:“其实说实话,三件事当中,《后汉书》才是对殿下最为重要的,《后汉书》若能编修成功,那么殿下在朝堂中的影响力,将远超太子。” “嗯!”李泰认真的点头。 《后汉书》是史,《括地志》说到底不过是一本地理学专著,参杂了一些各县沿革、地望、神话传说、重大历史事件,才被文人士子注意,若是没有这些,那根本没人在意。 “这两个月,赵国公很关心龙门石窟的事情,司马说下个月,就可以找赵国公去谈编修《后汉书》的事情了。”柴令武说完,整个人放松许多。 “不行。”李泰突然摇头,抬起头盯着柴令武说道:“《后汉书》的编修必须加快,这个月,最好明天就请舅舅去找父皇说曹王的事情,然后我们开始编修《后汉书》。” “可是我们的人手还没有集齐啊?”柴令武脸上满是不解。 按照苏勖的规划,六月皇帝同意,七月开始集合人手,做初步规划,八月同时从《括地志》抽出一部分人手来,这样就能快速找上节奏。 如果年底多费力一些,那么很可能会做到除夕夜上呈皇帝《括地志》,上元夜上呈皇帝《后汉书》的盛景。 那样的话,魏王府在朝臣心中的地位,就能够一举超过太子。 “殿下,若是这样一来,《括地志》的完本就会受到影响。”柴令武认真严肃的看着李泰。 “无非就是除夕夜呈《后汉书》,上元夜呈《括地志》。”李泰平静的摇头,说道:“本王分得清轻重。” “好!”柴令武拱手,说道:“臣立刻去找苏司马,然后和他一起去找赵国公。” 柴令武和长孙无忌虽然没有血脉关系,但柴绍当年和长孙无忌可都是秦王府的重臣,关系不错,而且一个娶的是皇帝的妹妹,一个是妹妹嫁给了皇帝,是实实在在的亲戚。 “劳烦表兄了。”李泰稍微松了口气,然后点点头。 “臣告退。”柴令武立刻拱手,然后快速离开。 ……书房之中,李泰有些沉重的靠在了长榻上。 太子要纳左金吾卫将军郑仁泰之女为太子良悌,这里面给李泰的压力很大。 郑家这些年虽然因为隐太子妃郑观音之事,家族的局势有些低沉,但他们的底蕴还在。 尤其是郑仁泰的妻子出身博陵崔氏,和范阳卢氏也是多年联姻。 崔卢郑三家联手,一旦被李承乾撬开缝隙,那么崔卢郑三家很快就会倒向东宫,这是李泰不愿意看到的。 尤其房玄龄的妻子,就出身范阳卢氏,和尚书左丞卢承庆还是同族。 但是自从房遗爱被贬出京之后,房玄龄就不怎么和李泰联系了。 尤其是这几个月他一直在养伤,同时也被禁足,没人传话,他连房玄龄的消息也得不到了。 甚至他有种感觉,房遗爱离开了长安,房玄龄就不会那么帮他了。 有房玄龄在背后,李泰百无禁忌,但没有房玄龄在背后支持,李泰日夜惶恐。 那夜,父皇就差拿铁鞭亲自抽他了。 所以,皇兄要纳太子良悌,他这边必须同时编修《后汉书》,如此才能在风头上超过皇兄。 …… 洛河之中,残月荡漾。 一艘不大的乌篷船在河中轻轻划过,碾碎了一河的月光。 “襄城宫什么都没有剩下,阎立德在龙门寺没有任何异样,我们什么都没有查出来。”烛火之下,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晃动的船帘内,看不清楚面容,他的手畔放着一把红穗剑柄的长剑。 “魏王那里也是什么都不知情,他甚至都不关心为什么他的岳父因为一座小小的襄城宫,就被罢免了刺史的职位。”淡然的声音从烛火对面的黑暗中传来,声音里面还带着一丝冷嘲。 “还能是什么,阎立德不仅是当朝首屈一指的将作大匠,而且还是皇帝的亲家,北伐高丽这件事情,少不了他……尤其他们兄弟的父亲阎毗,当年是杨广的将作少监,征高句丽时,督漕水运,修临朔宫,以武贲郎将三次杀入高句丽。”颀长的身影轻轻冷笑,说道:“皇帝要征高句丽,阎立德最重要的。” “姜行本也不差,还有东宫新找出的一个叫杨务廉的人,还是黄亘、黄衮兄弟的徒弟,造船很有一套。”黑暗中的声音摇摇头,无奈的说道:“皇帝要征高句丽,登州还有扬州,不少人都表示支持。” 杨务廉就是从扬州来的。 “皇帝要征高句丽,但哪年征?”颀长的身影轻叹一声,说道:“皇帝从五六年前就开始着手了,但更进一步的准备,到现在也没有消息,这次封禅,我们动了不少人,又暴露出了一些影子,但现在看起来,皇帝也没有动手的打算。” “他在等机会。”黑暗中的人影摇摇头,说道:“现在就是杀入高句丽,胜算也不大,他在等高句丽内部出现问题。” “你有消息了?”颀长的身影惊讶的抬头,露出半张英俊的面容,挺翘的鼻梁,英武的眉梁,一颗黑痣隐藏在左眉之中。 黑暗中的人影没有回答。 颀长的身影也没有多问。 “魏王和太子之争,已经逐渐了落入下风,关键是皇帝对他已经没有了特别的宠爱,他有些急了。”黑暗中的人影抬起头,说道:“太子这一次纳荥阳郑氏的女儿为良悌,恐怕会让崔卢郑三家彻底安心。” “他们又能出现在下一任皇帝的身边了。”颀长的身影轻轻冷笑,说道:“那些自诩为清高的世家啊,这些手段用起来比谁都熟练。” “皇帝的态度已经收敛了回来,魏王的机会不大了。” “不,魏王的机会其实是最大的,他是嫡次子,太子若是死了,皇位就轮到他了。”颀长的身影的声音抬头,火光下,深沉的眼眸中闪烁着冷冽的寒光。 “或许晋王?” “再说。”颀长的身影摇摇头,神色冷然的说道:“太子得死了,只有他死了,中枢才会乱起来,皇帝征伐高句丽的事情,才会被无限的拖延下去。” “卢护那里,你们真的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吗?” “不知道。”颀长的身影突然皱眉,随即摇头道:“这件事情你不用管,我自己去查。” “好!”黑暗的人影稍微放松了一下,随即说道:“魏王是真的急了。” “随他去折腾吧,越自然越好。”颀长的身影微微摇头,说道:“如此,太子死了,他才能够撇的清关系。” 对面人影沉默,无声。 (本章完) 第106章 他们是以为陛下和赵国公看不出来(第二更) 第106章 他们是以为陛下和赵国公看不出来(第二更) 洛阳紫微宫,乾阳殿。 落日的余晖照入宫殿,高大的殿堂之中,金色的五爪金龙垂落下来。 寂肃,威严。 一身紫袍的长孙无忌面色凝重的走入殿中,对着御榻之上的皇帝拱手道:“参见陛下。” 李世民将手里的奏本放在了御案上,抬头看向长孙无忌:“有什么事吗,无忌?” “是魏王,魏王准备下个月开始编修《后汉书》。”长孙无忌继续拱手,说道:“所以让臣来禀奏陛下,同时询问,是否可行?” “《后汉书》啊!”李世民轻叹一声,问道:“无忌,你应该知道,这本书真正针对的从来不是杨妃和曹王,而是你?” 长孙无忌淡然的笑笑,拱手道:“陛下,魏王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事情。” “是啊,范晔编撰的《后汉书》,最聪明的,就是将《外戚传》藏进了《皇后纪》中,然后抬高世家,贬低宦官,甚至将外戚踢出世家之列。”李世民看着长孙无忌,好笑的摇头道:“无忌,你可是承乾、青雀和稚奴的舅舅,又是当朝司空,宰相……” “或许是因为皇后已经不在了,世人终于能正确的看待臣的能力。”长孙无忌温和的拱手,眼神平静。 李世民最是了解长孙无忌,他当然听的出这里面的不满,但这里面的不满又能怎样呢? 是李泰找的他,李泰在找他之前,还找了好几位皇子和公主在洛阳龙门开修佛龛,为长孙皇后祈求冥福。 李泰能有什么问题,他就是阅历不够,对于《后汉书》当中藏着的凶险一无所知。 尤其是抬高世家。 “另外,这本书终究是巩固皇权所用,贵德义,抑势利,进处士,黜奸雄,尊崇皇帝,神化皇权,臣没有道理不为魏王跑这一趟。”长孙无忌认真躬身。 “其他都好,但抬升世家地位这一点朕不喜欢,另外,外戚之事也需进行修改。”皇帝略微沉吟,说道:“冲儿如今是秘书少监,这件事情,让他参与其中吧。” “是!”长孙无忌稍微松了口气,立刻拱手。 秘书少监长孙冲是长孙无忌的长子,他的妻子,是皇帝的嫡长女长乐公主。 长孙冲介入其中,可不是为了帮李泰,而是要盯着李泰修《后汉书》。 “对了。”李世民抬头,看向长孙无忌说道:“太子纳太子良悌,朕给选在了六月初九,你代朕回去一趟吧,朕要盯着泽州的瘟疫。” “喏!”长孙无忌立刻松手,他知道,这是皇帝对魏王的惩罚,同时也是对太子的照顾,也在变相的告诉太子《后汉书》的事情。 离开了乾元殿,长孙无忌的脸色平静了下来,平静的甚至有些淡漠。 承天门下,长孙无忌忍不住的朝着魏王府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之中带出一丝凌冽。 …… 长安,东内苑。 太液池。 巨大硕长的四桅帆船停在太液池岸边,无数的工匠在上面不停的上上下下。 “这样的四桅船,它可张十二帆,四大橹,载重约900吨,配备水手600余人。”杨务廉站在甲板上,对着前方一身黑底金丝蟒袍的李承乾禀奏道:“据说在三国时期,东吴之主孙权有一艘五层楼船‘飞云号’,可乘3000名士兵,扬起的风帆能伸展开二十丈,但可惜,南北朝十六国这种造船技术已经失传了。” “无妨,我们总有造出那样楼船的一天。”李承乾满意的笑笑。 大唐征伐高丽,水军方面最多调动两万人。 如果真的有那样的“飞云号”,六艘,就能全部杀到高丽去。 “是!”杨务廉一身绿色的官袍,神色谨慎的说道:“海船作战,最需要的,是结实的钩绳,绳头一旦抓住对方的船只,他们熟练的水手立刻就能够荡过去。” 李承乾顺手接过一根钩绳,除了最顶端的钩爪以外,下面的绳梯每隔一尺,就有一个巨大的绳结。 “士卒可以通过绳结进行快步的攀爬,在海上,这样钩绳比绳梯要好用的多,当然,海上最难用的就是云梯了。”杨务廉下意识的看向后方的大明宫,李承乾跟着看了过去。 大明宫是太宗皇帝修建来为高祖皇帝避暑所用,但可惜,大明宫还未修成,高祖皇帝就已经病逝了。 大明宫城墙高耸,若是在夜间,从钩绳来攀爬完全悄无声息。 但如果是攻城,自然还是云梯更稳一些。 海上作战,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海战长槊可用的地方不多,只有在白天视线清晰的情况下,当敌人试图登船的时候,可以从长槊直接刺击,将对方赶下船去,到了晚上,长槊就不好用了。”稍微停顿,杨务廉说道:“其实在海上,士卒更多携带的是一种铁尺,落入水中,这种兵器更加好用。” 李承乾轻轻点头,这种铁尺后来通过海上流传到了倭国,反而成了倭国忍者的常备武器。 “当然,在海上,真正的杀伤利器有两种,一种是投石车,一种是弩弓。”杨务廉看了一眼船上已经被安放好的小型投石车,说道:“用投石车发射火球,在海上点燃对方的船只,对方根本无处可逃。” “说说弩弓吧。”李承乾微微颔首,说道:“弩弓才是真正最具备杀伤力的海上利器吧。” “是!”杨务廉神色肃然起来,说道:“投石车还好,但是弩弓,或者叫弩车,威力越大的弩车所需要的船只体型就越大,甚至能够一弩直接将对方的船只贯穿,如果还带着绳子,那么就能够利用体型拖垮对方。” “但想要制造这种大型的弩车并不容易。”李承乾明白杨务廉的意思,然后看着身下的这艘大船,说道:“这种大船,造上三十艘,便已经足够杨卿升任将作少匠了。” “殿下说笑了,臣资历浅薄。”杨务廉脸色微微苦笑。 “怎么,将作监有人给你难看了?”李承乾的脸色沉了下来。“难看倒是不至于,无非就是做事稍微拖拉一些,倒也没有大碍。”杨务廉抬头,勉强笑笑。 李承乾轻叹一声,然后认真说道:“将作监其实多是忠心于陛下的人,当然,若是有人不适合在将作监,孤就令吏部直接将人调走,同时卿若是有什么推荐,吏部那里考核之后,也会很快任用。” “多谢殿下。”杨务廉长松一口气,然后沉沉拱手。 “不必担心,孤相信,在正事上,不会有人故意做什么,但是阎大匠,阎少匠在将作监耕耘多年,也难免会有人多乱想什么,不过在将作监,卫尉寺卿姜行本还有一些旧部,卿有事可以多找他们商量一些。” 稍微停顿,李承乾感慨说道:“其实,若是将作大匠阎立德在,反而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可惜了……” 现在将作监做主的,只有将作少匠阎立本,他这个人多少有些小气了。 “无论如何,造船之事乃是朝中大事,任何人有明显阻碍,卿是从六品的将作监丞,可直接弹劾。”李承乾的神色冷冽起来,如果只是内部的拉帮结派,相互拖一拖后脚都是小事,一旦到了上奏弹劾,那就是抄家灭族的事情了。 “是!” …… 天色黄昏,东宫之内。 李承乾翻身下马,然后平静的朝着丽正殿走去。 站在殿中,李承乾张开双臂,两名从苏家带来的侍女帮助李承乾解开外袍,随即一身的藤甲展露了出来。 全身的甲胄被脱了下来,李承乾这才松了口气,坐在床榻上。 四枚从腿甲膝盖处取下的两寸长弹簧,被一侧的李安俨小心的锁了起来。 如今李承乾在行走之间能够更加的自在,多亏了这四枚秘密打造的弹簧,甚至于他连骑马也没有多少的问题。 平时上朝饮宴,一般人也看不出多少异样。 这四枚弹簧是李承乾最隐秘的珍贵宝物。 好在皇帝从来也没有问过这些事情。 “以后每次离开皇宫,都需要穿这种全身的藤甲,可惜的是,这种藤甲没有用桐油炼过,不然他的防御性将能够大大的提升。”李承乾不由得有些可惜。 “没有拿桐油炼过最好,不然被人一记火箭就射中就完了。”李安俨拱手,目光慎重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笑笑,说道:“孤就是开个玩笑,不过说实话,若是能做一副轻铁甲,然后用弹簧勾连,其实也能起到作用,不过可惜的是这种轻铁甲眼下还打造不出来。” “是!” “另外,东宫不久之后,就要开始进行弩弓的打造,让兵部,御史台,卫尉寺,少府,都派人来看着,这种东西,丢失一件都是会要人命的。”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 “喏!”李安俨认真拱手,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心的问道:“殿下,这种弹簧能够用在弩弓……” 李承乾冷眼立刻打断了他,李安俨立刻拱手道:“臣有罪。” 李承乾目光看向前方,轻轻摇头道:“不要想,这种东西,在孤登基之前不许在外面透露出一点半点来。” “是!”李安俨立刻躬身。 “说说吧,今日有什么事情。”李承乾拿起了桌案上的茶碗。 “洛阳传来公文,太史局认为,下月初九,时节最宜,所以宗室寺奏请陛下,下月初九,殿下纳太子良悌。”李安俨躬身,拱手道:“恭贺殿下。” “下月初九。”李承乾摆摆手,不解的问道:“为何如此着急?” “三月骊山遇袭,四月泽州瘟疫,五月,天象有异,陛下不得不取消封禅。”李安俨稍微停顿,摇摇头,说道:“正好六月殿下纳妃,也算是喜事一桩。” “六月孤纳妃,七月文成出嫁,八月高阳和城阳出嫁,连续三月婚事,足够天下喜庆了。”李承乾无奈的笑笑,这些事情莫名的就联系在了一起。 “还有一件事。”李安俨神色肃穆起来,然后说道:“魏王那里,已经让赵国公请奏陛下了,他们下个月就要开始编修《后汉书》。” 李承乾难以置信的抬头,说道:“如此一来,《括地志》岂不就是要耽搁了吗,青雀难道分不清孰轻孰重吗?” “或许魏王认为《后汉书》更加重要。”李安俨拱手,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快意。 如今对皇帝而言,最重要的是征伐高句丽,《括地志》暗中的重心也在这里,但李泰却要转修《后汉书》,《括地志》延迟,皇帝不知道会有多恼怒。 …… 李承乾突然问道:“你刚才说,你舅舅去朝父皇请奏的?” “是!”李安俨立刻拱手。 李承乾看着外面的夜色,轻轻的笑了:“青雀这个人,都说他文识渊博,怎么《后汉书》最重的,就是在讲外戚隐患的这件事,他怎么看不出来,难道孤的那位姑父也看不出来吗?” “或许,他们是以为陛下和赵国公看不出来吧。”李安俨轻轻的补上一句。 李承乾顿时恍然,随即冷笑起来。 (本章完) 第107章 该由舅舅编修《后汉书》才对(第三更) 第107章 该由舅舅编修《后汉书》才对(第三更) 六月初九,东宫内外布满红绸和布毯。 一身大红色蟒袍的李承乾,面色急切的朝着宫外走去,李安俨,长孙祥,独孤大宝等人紧紧跟在身后。 众人刚到东宫门前,十几匹高头大马恰好停在了东宫门前。 坐在最前马上的,赫然是一身紫袍的长孙无忌。 李承乾赶紧上前,拉住马匹,有些感激的说道:“舅舅回长安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外甥好方便到春明门去迎接。” “陛下也是临时下诏的。”长孙无忌翻身下来,对着李承乾拱手道:“臣参见太子。” “舅舅就不必多礼,今日是家事,舅舅里面请。”李承乾赶紧让开道路,让长孙无忌入东宫。 长孙无忌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朝着看了李安俨,长孙祥,独孤大宝等人一眼,这才朝东宫内部走去。 长孙无忌是已故皇后的亲哥哥,太子,魏王和晋王的亲舅舅,当朝司空,赵国公,宰相。 司空是正一品的官职,远在从二品的尚书左右仆射、太子少师、太子少傅等人之上。 实实在在的政事堂第一人。 而且,皇帝对他的信重,还要在房玄龄和魏征等人之上。 李安俨,长孙祥,独孤大宝更是老老实实的拱手退至一旁。 甚至于于志宁,张玄素,孔颖达等人,也是拱手行礼。 长孙无忌稍微停步,李承乾这才快步而上。 “今日去郑家迎亲,谁代太子前去的?”长孙无忌一边走,一边问道。 “是滕王和赵王。”李承乾微微躬身,说道:“不过滕王和赵王年幼,由长史和二位表兄一起跟着。” 长孙祥是长孙无忌族侄,独孤大宝是独孤信的曾孙,他们都是李承乾的表兄。 长孙无忌回头看了于志宁一眼,于志宁郑重拱手,长孙无忌点点头,说道:“太子詹事处置妥当,陛下甚感欣慰。” “喏!”于志宁沉沉躬身。 谁都知道,长孙无忌这一趟回长安是代替皇帝回来的。 泽州瘟疫,如今正在管控的关键时刻。 皇帝的一举一动,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东宫不过是纳一个太子良悌,长孙无忌能够回来,已经是皇帝极其重视了。 …… 长孙无忌从崇德殿走入崇教殿,然后又走入丽正殿,光天殿,各处查看,最后满意的点点头。 “这些都是太子妃布置的吧?”长孙无忌看向一侧的苏淑。 苏淑微微躬身道:“这是甥媳的份内之事。” “陛下夸赞太子妃有母仪之像,让臣带了一盒珍珠回来,赠予殿下。”长孙无忌看了外面一眼,一名亲卫立刻进来,将一个一尺见方的精美盒子递给长孙无忌,长孙无忌这才双手捧着递给苏淑。 苏淑低着头低声说道:“谢父皇恩典。” 长孙无忌退到了一旁,对着苏淑微微躬身道:“殿下请起。” “多谢舅舅。”苏淑这才感激的看向长孙无忌。 她知道,不管皇帝有没有说那句“母仪之像”,但长孙无忌今日在东宫直接说出而了这句话,那么苏淑的位置将会更加稳固,而同样的,只要李承乾不犯错,他的太子之位也同样稳固。 “舅舅请上座。”李承乾赶紧请长孙无忌在上座坐下。 今日,不管长孙无忌是代表皇帝,还是代表李承乾的母后长孙皇后来的,他的位置都是最尊贵的。 “今日见礼的不知道?”长孙无忌抬头问道。 “是淑妃。”李承乾站在一旁,说道:“淑妃是父皇的后妃,又是郑氏的姑姑,本来代父皇见礼也是合适的,不过舅舅既然来了,外甥便……” “不必不必。”长孙无忌摆摆手,说道:“臣代表陛下和皇后见礼,淑妃可代表郑氏诸人见礼,正好。” 李承乾身为太子,是不可能亲自到郑家迎亲去的,尤其他娶的不过是太子良悌罢了,怎么都要照顾到太子妃和苏家。 这里面的礼仪,宗正寺,太常寺,礼部是不可能允许出差错的。 当然,李承乾昨日还是让李安俨代替送了一封信过去。 …… “太子最近在忙些什么?”长孙无忌喝了口茶,看了一眼退出去的太子妃,然后才看向李承乾。“《考工志》的事情,在北苑造船;督促吏部察查关中剑南和陇右的吏治;还有吐谷浑的骑兵调动;大理寺和刑部的一些案子,还有就是如今已经六月,马上就要七月入秋,秋收开始必须督促地方抓紧,同时避免一些盘剥百姓的陋习……” 李承乾一件件的将自己最近在做的事情和长孙无忌禀告到位。 “太子成长了。”长孙无忌看着李承乾,满意的点点头。 这些事,他在洛阳早就知晓,在他们这些宰相的眼里,太子关注到更加细节的朝政处理上,比他用在人心拉拢和勾心斗角上更令人放心。 因为只有他们才更知道朝政有多重,太子能够体会到这些辛苦,方才能够知道天下治理的艰难。 “舅舅谬赞了。”李承乾赶紧拱手。 长孙无忌摆摆手,说道:“魏王在洛阳龙门石窟开凿佛龛的事情,殿下知晓了吧?” “知道了。”李承乾点头,道:“承乾这里,楼观道的真人们也选好了一片上佳的地脉之所,马上就可以修建道观了。” 说到这里,李承乾的神色顿时振奋起来。 “上佳的地脉之所。”长孙无忌顿时来了兴趣,问道:“是哪里?” “无漏寺。”李承乾稍微解释,说道:“北魏道武帝时曾在晋昌坊东北修建净觉寺,后来净觉寺荒废,隋文帝便在净觉寺故址上修建无漏寺,杨广迁都洛阳后,无漏寺也逐渐荒废,如今那里已是一片废墟,正好,外甥用来建道观。” “佛寺遗址?”长孙无忌皱了皱眉头,说道:“那样的地方,佛门不会有意见吗?” “佛门先后两次在那里建佛寺,后来都荒废掉了,说明那个地方不适合建佛寺。”李承乾摇摇头,说道:“佛门镇压不住,恰好让道门来镇压,而且晋昌坊并不繁盛,适合道门清修,顺带建成之后,外甥多跑几趟,也能有利百姓。” 太子为长孙皇后祈求冥福所建的道观,长安的达官贵人少不了要多去几趟,那个地方自然就会繁盛起来。 “舅舅若是不急着回洛阳,明后两日外甥便陪舅舅一起去走走。”李承乾忍不住微微躬身。 看着李承乾对那个地方无比满意的模样,长孙无忌也忍不住的好奇起来:“好,明日臣便陪殿下一起去看看,恰好,明日午后,臣就直接回洛阳,向陛下禀奏。” “麻烦舅舅了。”李承乾敢肯定,那个地方,长孙无忌一定会满意的。 因为那里原本就是后来李治为他们的母后祈求冥福所建的慈恩寺,后来甚至让玄奘入住了进去。 那个地方,李承乾如今用它来修建道观,为母后祈求冥福,地方一定是最合适的。 当然,如果日后有人要改建佛寺,那么道门那里恐怕不会那么轻易答应了。 这就是李承乾未来布置的一枚棋子。 …… “魏王在洛阳开始编修《后汉书》的事情,太子应该知道了吧?”长孙无忌抬头,直直的看着李承乾。 “紫微宫太子崇文馆有人传信过来了。”李承乾点点头,他虽然人不在洛阳,但东宫有很多部门在他这个太子不在的时候,也是要跟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就比如太子崇文馆的学士。 “听说编修《后汉书》最早还是太子的提议,太子怎么不做了,反而让魏王抢了先?”长孙无忌皱着眉头看着李承乾。 “外甥只是暂时顾不过来,不过此事,让青雀做了也是一样的。”李承乾淡淡的笑笑。 “哦!”长孙无忌身体坐直,看着李承乾问道:“那对于魏王这么做,太子心里是怎么想的。” 李承乾神色认真起来,拱手说道:“舅舅,外甥自己单独想过,也和东宫众卿一起商议过,最后我们都觉得,编修《后汉书》这种史书,不是东宫能够轻易掌控的,这些事情,最好是由舅舅,房相,或者魏相几人领衔,方才能够把握分寸。” 长孙无忌微微一愣,顿时他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妙处。 《后汉书》所涉及的,无非就是皇帝,世家,外戚,还有宦官之间的斗争。 对于长孙无忌来讲,无非就是外戚的两个字。 但是,这里面也不是完全无法变通的。 如果说由长孙无忌来编修,那么他就可以在《外戚》一篇当中做手脚。 毕竟外戚也有好的外戚和差的外戚,只要做些细分,那么长孙无忌就可以将自己归类到于国有利的外戚一类,甚至还可以借机夸一夸自己的妹妹长孙皇后。 更甚至于,他还可以将自家归列入世家当中,而不是像《后汉书》那样做的那么绝。 “太子果然比魏王要更加成熟。”长孙无忌看着李承乾,惊讶赞赏的点点头。 “青雀也不错,不过是他身边的人,有些自大罢了。”李承乾微微笑笑,他没有指谁。 长孙无忌面色郑重的点头,眼神微微有些阴沉。 (本章完) 第108章 英气新娘,剑柄红穗(第一更) 第108章 英气新娘,剑柄红穗(第一更) 红绸绕梁,金龙缠烛。 一身金红色嫁衣的郑霜儿有些疲累的靠坐在床榻上,左手将一枚枚拇指大小的红豆糕塞进小嘴里,一副饿极了的模样。 动作之间横刀立马,颇有些豪爽的姿态。 李承乾站在内殿门前,看着这样坐在床榻上的郑霜儿,整个人有些发懵。 嘴巴鼓鼓的郑霜儿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嘴里塞着糕点,有些慌乱的福身,声音含糊的说道:“殿下!” 李承乾愣了一下,随即突然一声就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哈哈哈!” 郑霜儿下意识的抬头,满脸惊讶。 李承乾大踏步的走到了郑霜儿身前,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然后侧身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孤的爱妃拿杯酒来……爱妃,喝酒无碍吧?” “无碍。”郑霜儿松了口气,在床榻坐下,然后看着李承乾,眼中虽然还有些慌乱,但还是小心的说道:“妾身酒量还是有些的。” “差点忘了,你是武将世家出身。”李承乾看向侧畔侍女端上了的酒。 郑霜儿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就一口干了。 嘴里的糕点,一下子也就全部咽了下去。 这个时候,郑霜儿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躬身道:“殿下,妾身失礼了。” “无妨。”李承乾松了口气,然后面色感慨的说道:“孤在今日之前,其实还是有些担心你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不过今日看来,你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如此孤就能放心了。” “妾身也是。”郑霜儿偷偷的挑着眼睛看着李承乾,心里却不由得升起一丝放松。 在家中的时候,母亲说了不少东宫的规矩。 郑霜儿心中也是有些担心,如今看到李承乾这说,她顿时感觉母亲有些夸张了。 李承乾身体靠后,靠在床栏之前,目光柔和的看着郑霜儿道:“爱妃还有什么喜好,孤好让人安排?” “什么都可以吗?”郑霜儿有些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雪齿樱唇,看上去格外可爱。 “当然,但只是在东宫之内。”李承乾笑笑,然后好奇的说道:“岳父是军中大将,爱妃可会一些……” “拳脚功夫吗?”郑霜儿摇摇头,神色突然郑重的说道:“妾身拳脚一般,不过妾身擅长刀剑和步槊,长槊也略通一二!” “略通一二?”李承乾有些愣了。 “也不能算略通一二,反正阿兄不是妾身的对手就是了。”郑霜儿说话的时候,忍不住自得的抬头。 白皙修长的鹅颈同时展现在李承乾的眼前,一身金红色的嫁衣之下,格外的引人注目,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玄果竟然也不是爱妃的对手?” 郑玄果,郑仁泰之子,郑霜儿的兄长。 李承乾之前才和他喝了好几杯。 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一看就是猛将的料子,那样的郑玄果竟然还不是郑霜儿对手。 李承乾的脑海中顿时忍不住的出现了一个身穿玄甲,手握长槊的女将身影。 摇摇头,李承乾忍不住笑了两声,说道:“日后孤出行的安危,怕都要交给爱妃了。” “那是!”郑霜儿得意的抬头,目光扫了上方的红绸,猛然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洞房烛夜,不知道怎么的莫名就说到了这些,她顿时满脸羞红,低头嘤声道:“殿下。” 李承乾神色认真的看着郑霜儿,说道:“如今你我夫妻是一体的,孤的安危,便是我们整个东宫的安危,日后就全交给爱妃了。” “嗯!”郑霜儿认真的点头。 “好了,我们再喝一杯。”李承乾笑笑,然后招手,一侧的侍女立刻端上了两杯酒。 郑霜儿提起酒杯,看着握着酒杯的李承乾,就听李承乾神色温柔的说道:“我们再喝一次交杯酒。” “啊……好!”郑霜儿微微一愣,随即满脸红晕和和李承乾再度交杯。 双臂交互,两眼相对,一时间深色的眼眸中只有彼此。 衣袖翻飞,肌肤如雪。 金烛燃烧,火焰骤然上窜,然后“爆”的一声轻响,烛火柔柔的烧了起来。 一夜不灭。 …… 承恩殿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雨。 手握竹伞,披着朱色披风的苏淑站在亭廊之间。 红灯高挂,神色惆怅。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她的身后响起。 “殿下!”东宫尚宫胡氏恭敬的福身,说道:“所有的客人都已送走,前殿正在收拾。” 苏淑看了侧前方的承恩殿一眼,然后转身问道:“南昌公主府那边,苏旖的婚事,怎么样了?” 胡氏是苏淑的奶娘,她从武功苏氏就一直跟了过来。 李承乾后宫的事情,全部都交给了苏淑,苏淑也就全交给了胡氏。 之前,前殿的事情,苏淑不怎么关心,但是去年的事情之后,很多前殿,甚至是宫外的事情都是她在插手。 郑霜儿就是她给李承乾选的。 今日太子纳太子良悌,虽然皇帝没有回来,到东宫的皇子和公主也没有几个,但是长孙无忌特意从洛阳赶了回来。 长安城原本没打算来的的人,这下子全部都赶了过来。 南昌公主府自然也是有人来了。很多事情,主人出面不好打听,但是下人之间,却是很容易就问出真话的。 胡氏微微躬身,说道:“公主很欣赏韦家的一个年轻人。” “什么样的人,读书的士子,还是……” “是左屯卫中郎将韦锜的儿子,左千牛卫从八品备身。”胡氏简单说了一下,韦锜的儿子也不过是才刚刚出仕罢了。 大唐千牛卫,以高荫子弟年少姿容美丽者补录,钿绣服,衣绿执象,是贵胄起家的良选。 左千牛卫有千牛备身十二人,掌执千牛刀,正六品上;备身左右各十二人,掌供御刀箭,正七品;备身一百人,掌宿卫侍从,从八品上。 苏淑有些明白南昌公主的选择,相比于苏勖喜欢的文人子弟,南昌公主更偏向了关中门阀以军功出身的子弟。 千牛卫就是最正统不过的出身了。 大唐终究是以战功立国的,南昌公主的选择,没有问题。 “千牛卫啊,可真的是个好选择,之前太子良悌家中选的就是千牛卫,可惜出事了。”苏淑抬头,轻声说道:“不要干扰,让他们继续,最好定亲,同时派人暗中去搜集关于韦氏子的一切消息,尤其是那些不良的喜好……世家子啊!” “喏!”胡氏立刻福身。 苏淑手持着伞,朝宜春宫的方向走去,那里才是太子妃的寝殿。 …… 晋昌坊,无漏寺废墟之前。 数百名全身战甲的千牛卫,将整个街道彻底封锁。 长孙无忌骑在马上,看着李承乾,不解的问道:“晋昌坊这个名字,似乎有些大利晋王?” “舅舅说的没错,表面上听起来是有这个意思。”李承乾平静笑笑,说道:“但舅舅可能忽略了,皇祖父起家就是晋阳,这才有了大唐,而且外甥原本是恒山郡王,外甥未封太子前,封地就在晋北,此地也有利于外甥。” 长孙无忌缓缓的点点头。 “至于说稚奴。”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稚奴如今虽然年纪渐长,但他的身子骨颇为有些瘦弱,这样一个地方若是能给稚奴带来一些福气,外甥身为长兄,也是很乐意的。” “太子友悌啊。”长孙无忌感慨的点点头。 这段时间,长孙无忌悄悄的比对了李承乾和李泰对几个弟弟妹妹的态度,发现李承乾要比李泰好的多。 尤其是他经常让人带时令水果和食物,让人带去立政殿。 太子妃也经常亲自去。 但李泰和阎婉却很少做这些事情,最近好不容易因为要修龙门石窟的事情交流多了一些,但李泰却是在用完让人之后,就直接不理了。 甚至于长孙无忌还能够看出李泰对李治防备的地方。 李治才十三岁啊,甚至就连王府都没有几个人。 这让长孙无忌很是无语。 无漏寺遗址上,楼观道掌教尹文操真人扣手行礼:“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赵国公。” “见过真人!”李承乾和长孙无忌同时拱手回礼,神色认真。 整座道观都是为了长孙皇后祈求冥福为修,楼观道掌教亲自而来,这让李承乾和长孙无忌都颇感荣幸。 “真人,道观还有什么所缺,还请直言,无忌这里能帮到都会尽力。”长孙无忌轻轻躬身。 “国公客气了。”尹文操笑笑还礼,一边领着长孙无忌往里走,一边说道:“太子送来的那座金佛已经彻底的融掉了,其实差不多已经足够了,不过太子和太子妃又将东宫一些宫人不用带衣物拿出来抵卖,又尽了一份心意。” 长孙无忌顿时诧异的看向李承乾,有些感动的点头道:“太子用心了。” “这本来就是外甥应该做的,舅舅说的哪里话。”李承乾笑笑,说道:“走吧,舅舅,一起看看,这个地方还是很不错的。” “好!”长孙无忌收敛神色,然后认真的参观起了整个道观。 …… 午时之前,长孙无忌就已经启程返回洛阳,连午膳都不用。 李承乾转身回宫,不,他先去了宿松县公府。 今日是太子良悌郑氏回门之日。 李承乾按礼制是不用陪同的。 实际上他也没有陪同。 但是今日恰好赶上了他陪同长孙无忌一起参观无漏寺遗址,回程的路上,恰好经过宿松县公府附近。 既然来了,就正好去拜访一下。 宿松县公府门前,左金吾卫将军郑仁泰,工部侍郎郑仁基,华州功曹参军郑玄毅,右千牛卫录事参军郑玄果,还有其他十几人都站在门前迎候。 数百名金吾卫已经将街道彻底封锁,这个时候,远处十几匹高头大马才缓缓而至。 李承乾刚停下马,众人已经齐齐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李承乾翻身下马,然后对着郑仁泰认真拱手道:“见过岳丈大人。” “殿下客气。”郑仁泰稍微松了口气,然后说道:“殿下今日能够过来,郑府蓬荜生辉。” “本来是小婿应该来的,只是诸事繁杂……”说话之间,李承乾和郑家的一群人已经朝着门内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清亮的马蹄嘶鸣从不远处的马厩响起。 李承乾的目光下意识的看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一匹拴在外侧的棕色大马仰头而起,一把吊着红色剑穗的长剑露了出来。 (本章完) 第109章 义丰齐氏,齐知玄(第二更) 第109章 义丰齐氏,齐知玄(第二更) 宿松县公府,后堂之内。 李承乾和郑霜儿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对坐在堂下的郑仁泰和岳母崔氏沉沉拱手行礼:“见过岳父岳母大人!” 以李承乾的太子身份,整个天下,除了天地先祖以外,只有皇帝能够承受他一拜。 郑氏众人起码是不行的。 所以只有躬身行礼。 等于拜堂。 崔氏眼中闪着泪,看向一侧的郑玄果说道:“大郎,还不赶紧搀扶太子起身。” “殿下。”郑玄果稍微上前,虚虚一扶,李承乾顺势起身。 “殿下前堂请,午膳已经准备妥当。”郑仁泰也站了起来,伸手请李泰去前堂。 李承乾侧身看了郑霜儿一眼,低声说道:“那你留在后堂,好好陪陪岳母大人。” “嗯!”郑霜儿轻轻福身,柔柔的说道:“妾身遵命。” “岳母大人,小婿先去前堂。”李承乾认真拱手行礼之后,这才朝着前堂而去。 …… 崔氏看着李承乾离开,这才松了口气,说道:“太子和民间传闻的很不一样。” “殿下人很好的。”郑霜儿走到母亲身前,轻轻靠住。 “你啊!”崔氏目光落在女儿的眉眼之间,微微点头,说道:“阿母最担心的,就是你没法嫁个好人家,尤其是两次婚事不成,阿母才着了急,将你嫁入东宫为太子良悌,说到底,还是苦了你了。” “母亲说的哪里话,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嫁入东宫而不成,而且太子对女儿很好,女儿的很多事情,太子都能体谅。”郑霜儿隐晦的提了一句。 崔氏惊讶的看着女儿,说道:“太子允许你练武?” 自家的女儿从小好武,而且身手颇为不俗,这才是让崔氏担心女儿嫁不到好人家的原因。 而且以郑霜儿的性格,如果她在夫家受了气,那么说不好是真的会提刀杀人的。 正是因为如此,当太子妃为太子选良悌的事情落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崔氏立刻牢牢的抓住。 宫中的规矩是能够约束住女儿的。 郑仁泰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但是崔氏一句话让他无言。 你去给女儿找个更好的归宿,这桩婚事罢了。 郑仁泰无语,让他找一个比太子还更适合自家女儿的,短时间内是真的不好找。 尤其是自己女儿的年龄越来越大,眼下看起来,也只有太子良悌最合适。 事实也证明的确如此。 在母亲难以置信的眼神中,郑霜儿有些羞涩的点头道:“太子说,女儿说不得日后可以保护他的安危。” 崔氏微微一愣,随即立刻明白了过来。 太子和魏王之间的争斗虽然这一年间逐渐的平淡了下来,但那不过是因为皇帝东巡,太子监国,而魏王跟着去了洛阳的缘故,相互之间间隔开来,彼此之间的矛盾没那么激化而已。 但这种事情,谁知道会是怎样呢。 尤其是她家夫君,当年还是玄武门的九大前锋之一,和尉迟敬德、侯君集、张公谨、刘师立、公孙武达、独孤彦云、杜君绰、李孟尝等人一起斩杀了李建成和李元吉。 这也是郑仁泰一开始不愿意和东宫联姻的原因,甚至于他以为皇帝不会同意。 但是后来皇帝圣旨下达,郑仁泰这才明白,皇帝是真的允许了郑家和太子联姻。 这段时间,李孟尝,杜君绰和公孙武达可没少来打听。 崔氏现在彻底明白了,哪怕不提父亲之事,自家的女儿一身不逊色于男儿的本事,在太子眼里,是非常有用。 有用就好, 崔氏的目光柔和了起来,然后说道:“你能过的好就好。” 对于崔氏而言,太子虽然去年地位动摇,但是今年,他已经赢回了皇帝的欢心,甚至于监国三个月,朝野直接之间的评价极好。 相比于太子,只懂得修书的魏王,却是不怎么得郑仁泰他们这班武将的心思的。 …… “见过伯父。”李承乾对着工部侍郎郑仁基认真拱手行礼。 郑仁基不仅是郑霜儿的堂伯,同样是也是淑妃郑氏的亲兄长,按礼算是李承乾的长辈。 当然仅仅是算,便是淑妃也是如此。 但李承乾是太子,按照礼制,整个天下,皇帝之下,就属他最大了。 当然,话是这么说,但在实际当中,李承乾的诸般行事,会遭遇到所有人的限制。 因为他再进一步,就是皇帝。 所以所有人都在帮皇帝盯着他。 “殿下客气。”郑仁基很郑重的回礼。 “伯父不必如此,你我每日都要见面的。”李承乾不由得笑笑。 李承乾每日早朝,郑仁基这个工部侍郎虽然不怎么说话,但都是在的。 “十七郎也是一样在的。”郑仁基转头看向郑仁泰,他这个左金吾卫将军,一样少不了每日参朝。 “不过总算托殿下的福气,能够站的近一些了。”郑仁泰感慨一声,他没有因为自己失去了实际的兵权而有任何的抱怨,反而看的很开。皇帝自己是个很有规矩的人,他们这些老臣,虽然各个掌握实权,但想要一步步的往上走,也都是需要熬资历的。 如果不出意外,郑仁泰需要四五年的时间,才能够坐到眼下这个位置上。 至于说丢掉的实权,郑仁泰并不在意。 因为他知道,皇帝正在谋划东征高丽,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少的了他郑仁泰的。 军功但凭马上取。 郑仁泰有足够的把握掌握更多的兵权。 …… “殿下,这位是齐知玄,光州刺史齐虞之子。”郑玄果带着齐知玄走到李承乾的身前,谨慎介绍道:“齐兄出身义丰齐氏,是郑家远亲,齐兄明年要参加下届科举,最近正好在长安……昨日大婚,齐兄厚礼,玄果这里谢过了。” 郑玄果一番话,将和齐知玄的关系说的清清楚楚。 郑家和齐家虽然有亲,但都是远亲。 齐知玄之所以在郑霜儿回门的时候,还在郑家,就是因为昨日婚礼时,下了一份重礼,所以郑玄果才将他介绍给李承乾,算是还一份人情。 李承乾认真的看向齐知玄,能够让荥阳郑氏都说是重礼的,那该是如何重啊。 一身黑色水波纹圆领袍,内里一件朱色内裳,头上一顶镶嵌着金珠的黑色璞帽,一看就知道是世家子弟。 面容俊朗,眼神锐利,但神色温和,风采超人,仅仅是走近,便能让人知道是不好惹的人物。 “臣儒林郎齐知玄,见过太子殿下。”齐知玄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 “今日家宴,齐卿不必多礼。”李承乾微微抬手,然后随口说道:“齐卿明年科举,不知道有多少胜算?” “七八成吧。”齐知玄说的很平静,但眼中几乎是完全笃定的模样。 李承乾抬头,神色诧异的看着齐知玄,问道:“齐卿以前可曾经参加过科举吗?” “这倒未曾,不过家父说臣等水准,考一个进士足够了。”齐知玄温和的拱手,但不知道为什么,神色内敛中带着一丝狂傲。 李承乾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初见齐知玄时,李承乾还有些好感,但是现在,这种好感突兀一下子就没了。 因为李承乾知道,明年的科举进士当中没有齐知玄。 齐知玄这种风采卓著的人,本来应该是格外引人注目的,但是却偏偏在明年的科举当中没有他的名字,没有他的身影。 不仅是明年,后年也没有。 更甚至于在李乾未来的记忆中,根本就没有齐知玄的名字。 甚至他都从来没有出现在李承乾的视线中。 不,不只是李承乾,就连李泰,甚至整个长安,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物。 要知道,上一世,李承乾和李泰斗得如火如荼,整个长安的优秀人物都在他们的关注当中,但是却从来没有出现过齐知玄这个人。 这样一个风采超人的人,这一次却突然出现了。 李承乾心里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那么便祝愿齐兄明年得中。”李承乾点点头,看向一侧已经准备好的酒菜,说道:“如此我们一边吃一边聊吧。” “好!”齐知玄自信的点点头。 …… 宿松县公府内院,李承乾看着一身粉色襦裙的郑氏,惊讶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臣妾郑楚,见过太子殿下。”卢护的遗孀郑楚微微福身,有些尴尬的说道:“妾身出身荥阳郑氏南祖房……” “孤问的不是这个,你不是应该回范阳了吗?”李承乾侧身看向郑霜儿,郑玄果,还有岳母崔氏。 郑楚微微苦涩的说道:“妾身本来是应该早就回范阳的,但是亡夫的遗体,如今还在雍州府扣押,所以妾身也只能暂居长安,等待结果。” “陈国公不肯放人。”郑仁泰微微摇头,他和侯君集还是有些往来的,这件事情卢承庆找过侯君集,他郑仁泰也找过,但不知道为什么,侯君集就是不放人。 李承乾点点头,莫名的,齐知玄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李承乾的脑海中。 卢护的事情,背后牵连的是房玄龄,房玄龄的妻子出身范阳卢氏。 今日,李承乾看到齐知玄,下意识的以为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但现在看来,似乎可能他是冲着郑楚来的。 这就有意思了。 李承乾温和的点点头,看向郑楚说道:“明日吧,你来东宫一趟,和孤说一说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卢卿终究是东宫臣子,这件事情,孤不能不管。” “多谢殿下。”郑楚神色欣喜的拱手。 李承乾松了口气,转身看向郑仁泰说道:“岳丈大人,岳母大人,小婿如今就回宫了,皇城和东宫一步之遥,岳丈大人若是见霜娘,随时可以来的。” “臣知道了。”郑仁泰神色认真的拱手。 …… 马车晃晃悠悠的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透过后窗的窗帘,李承乾可以清楚看到齐知玄。 齐知玄手里握着红穗长剑,光是站在那里,就异常的引人夺目。 (本章完) 第110章 皇帝没有了废太子的想法(第三更) 第110章 皇帝没有了废太子的想法(第三更) 洛阳,乾阳殿。 皇帝站在一侧的地图之前,侧身看向站在一旁长孙无忌:“太子身边没有出现什么不该出现的人吧?” “没有!”长孙无忌拱手,然后跽坐下来,说道:“臣仔细看过,也问过,没有什么外人靠近太子。” “如此便好。”李世民手里握着一本竹简,然后走回到了御榻之上,这才看向长孙无忌,说道:“青雀那边隐隐约约的出现了一些人,应该是朕免了阎立德的官职之后,引来的目光。” “那些人,真的敢和陛下作对吗?”长孙无忌的眼神中带出一丝杀气。 “明着不敢,阴奉阳违就说不定了。”李世民身体靠后,面色平静的说道:“讲一件,太子在长安诸事做的怎样?” “太子这段时间,都在忙碌《考工志》的事情,尤其是在北苑造船。”稍微停顿,长孙无忌认真的说道:“臣去过北苑,看过那艘四桅大船,比阎立德所造的要好上许多。” “嗯!”皇帝微微颔首,说道:“朕已经让人在洪州准备造船的木头,两年时间,应该就能全部造好运送将士们的大船……杨务廉恐怕得待在长安,他现在是从六品的将作丞,再升就是将作少匠了,不妥不妥。” “让他去工部,做上一任工部郎中就是了,正好可以让别人的目光都放在他的身上,然后让阎立德好好的去洪州造船。”长孙无忌一句话,彻底说出了阎立德之前在襄城宫的秘密。 襄城宫位于广成泽畔,广成泽是汝水的一部分,汝水东流入颖水,颖水再入淮河,淮河直入大海。 当然,这是一条路。 在汝州以南,还有一条白河,白河汇入汉江,最后流入长江。 这是另一条路。 阎立德在襄城宫,虽说是在修建宫殿,但用的核心,全部都是工部和将作监的工匠。 他们真正在做什么,知道的很少。 皇帝将阎立德免官,虽然有一部分是李泰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因为他察觉到了有人在窥伺他在为征伐高句丽做的准备。 所以最后才会将整个襄城宫彻底拆毁,所有的秘密全部湮灭。 与此同时,他也在看,究竟是什么人,会在后面继续进行调查。 首先令他意外的是太子,太子竟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过很快,李承乾的人手就放到了洛阳,盯着阎立德。 皇帝没有多管,就如同他自己说的,太子和魏王的争斗只要不过线,他就不会多管。 至于说太子会不会查出些什么来,李世民并不担心,如果他做的事情,连太子都瞒不住,如何去瞒那些对手呢。 只是他没想到,李承乾的人手很快就收了回去。 …… “可惜了,那些人的踪迹飘忽不定,不然朕早就将他们一股脑的全部揪出来。”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太子那边没人动,倒是魏王那边,说不定能抓住一些痕迹。”长孙无忌轻声提议。 “嗯!”李世民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淡漠,随后他抬头道:“继续说说吧,太子那边还有什么事情。” “督察关中剑南和陇右的吏治,还有吐谷浑的骑兵调动。”长孙无忌稍微停了一些,这里面涉及到了文成公主和吐蕃赞普松赞的一些事情。 皇帝轻轻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还有便是大理寺和刑部的一些案子,太子查的很深。”长孙无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笑笑。 “让他继续去做。”李世民也跟着笑了笑,两个人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最后便是秋收的事情。”长孙无忌正色起来,说道:“如今已经六月,马上就要七月入秋,太子开始关心秋收之事,督促地方抓紧的同时,也在关注一些盘剥百姓的陋习……” “哦!”李世民猛然看向长孙无忌,问道:“这些事情是谁告诉他的?” 秋收之时,胥吏盘剥百姓的陋习尤其以“踢斛淋尖”为主。 稍不注意,地方胥吏就能从百姓和朝廷税收之中狠狠的撕扯下一块肉来。 但是这些东西想要杜绝很难,只能找到一起查处一起。 “应该是张玄素。”长孙无忌沉吟,说道“张玄素曾经做过地方户曹,而且还是在隋末那种时候,对于这些事情,他了解的很清楚,如今倾囊相授,也很正常。” 皇帝面色郑重的点点头,说道:“这是难事啊!” “让太子去做吧,总是一件好事。”长孙无忌抬头看向皇帝。 “呵呵!”李世民轻松的笑了起来,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便是如此吧,他越是关心百姓之事,就越是知道天下治理的艰难,如此一来,朕就能够省心许多。” “是!”长孙无忌赞同的颔首,他知道皇帝其实最担心的,其实是东征高丽期间的朝政处理之事。 东征高丽,这一趟前后起码得一两年的时间。 也就是说,李世民要离开长安洛阳这样的天下核心之地两年的时间。 一旦他处于辽东之地,那么最担心的,就是长安洛阳和天下的安定。 杨玄感的事情殷鉴不远。 被人切断粮道倒是小事,如果太子趁机在长安登基,那才是要人命的事情。 这才是李世民最担心的事情。太子断腿之后,性情越发的偏激,让李世民忍不住的有了废太子的想法,所以他才会将更多的关心放在李泰的身上。 动作的明显,让更多的人看到了机会。 但很快,局面就发生了变化,去年底的时候,李承乾重新振作了起来,就连他在宫外收拢的死士和杀手,也全部放入了太子左右卫率,彻底交由太子左右卫率管辖。 等于他完全失去了这批人的统掌之权。 之后的《考工志》,还有对吐蕃的看法,年底诸事,今年的监国,一切都做的井井有条,这让皇帝和朝臣刮目相看。 然而作为对比的李泰,在种种事情上却做的越来越不像样子了。 这让皇帝的心不由得转回到了太子的身上。 如今真正让皇帝彻底放心的,却是李承乾将目光放在了秋收百姓被盘剥细节这种事情上。 …… “越是关心百姓收获的细节,就越是知道天下治理的艰难,越是如此就越要用心。”皇帝笑笑,轻松的说道:“去年年底的时候,他建议诸王亲耕,怕是就已经有了这方面的想法。” “地方之事,官员,世家,豪族,胥吏,百姓,一县,一州,一道,天下三百六十多州,便是陛下都处理不过来,太子,怕是得用心好几年,才能勉强理出头绪来,才能不被人阴奉阳违。”长孙无忌轻轻躬身。 “越是知道天下的真相,就越知道敬畏,如今这样的敬畏,承乾终于有了。”李世民满意的点点头。 李承乾有了这样的敬畏,如此,在李世民东征高丽的时候,李承乾就不会胡乱的做些什么。 这样皇帝在辽东放心,太子在长安用心。 天下大安。 长孙无忌彻底的松了一口气,从一刻起,皇帝再没有了废太子的想法。 起码这几年是没有了。 “还有一件事情。”长孙无忌抬起头,看向皇帝说道:“太子修建道观的事情也已经有了进展,楼观道的尹文操将吐蕃人送上的那座金佛彻底的熔了。” “熔了?”李世民惊讶的抬头,随即轻轻摇头道:“这样子天下佛门怕是和他这个太子关系不会那么好了。” “佛门而已,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又倒过去了。”长孙无忌对于这些事情并不担心。 得罪了佛门,佛门宽容,但是得罪了道门,道门小气,说不定会记你多少年。 “臣真正在意的,是太子将东宫一些陈旧不用的衣裳捐奉了出去。”长孙无忌说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里带出了一些泪,甚至有些哽咽的说道:“其中有不少,就是皇后在的时候赐给太子的衣裳。” “唉!”李世民微微一愣,许久才长叹一声,轻声说道:“承乾有孝心啊!” “所以臣在想,臣的府里,是不是也有一些旧衣裳可以捐奉出去。”长孙无忌说完,沉沉的叩首下去。 “你是在问,朕可不可以将皇宫的一些旧衣服也捐奉出去,对吧?”李世民的声音很轻,他抬起头说道:“观音婢在世的时候,也希望能够惠泽百姓,无忌,你传旨,让内侍监去做吧。” “喏!”长孙无忌沉沉叩首,然后缓缓的起身,退出乾阳殿。 刚走了一半,长孙无忌突然回身,拱手道:“陛下,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李世民的情绪收敛了回来。 长孙无忌拱手道:“启奏陛下,臣问过太子关于编修《后汉书》之事,太子说,东宫当初之所以不编修,就是觉得这种事情还是交给魏相,房相和臣来负责把控的好。” 皇帝眉头顿时皱了起来,随即他有些好笑的看向长孙无忌,说道:“是你自己想要插手吧。” “臣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查缺补漏的地方。”长孙无忌轻轻笑笑。 皇帝脸色郑重起来,轻轻敲敲桌案上的竹简,最后说道:“《后汉书》毕竟是青雀在编修,这样吧,到了年底的时候,看看他们的成果如何,若是不成,便打发回去,由你主导编修。” “喏!”长孙无忌轻轻躬身,李泰终究只是个亲王,他的动作可没有太子那样坚固而不可动摇。 …… 长安,东宫。 光天殿。 郑霜儿坐在李承乾身侧,有些担忧的看着眼前的堂姐。 李承乾回过神,看向郑楚,说道:“你继续说。” “喏!”郑楚有些苦涩的躬身,说道:“臣妾自从遇劫,回到雍州之后,雍州府就扣住了亡夫的尸身和遗物,年前的时候,还不让臣妾一家人离开长安……直到年后,父兄需要回去任职,就将臣妾和女儿暂时留在了长安,谁知道这一留就又是大半年。” “孤以为你们已经回到范阳了,没想到竟然还在长安。”李承乾忍不住的皱起眉头,说道:“可是从当初尹府君,到如今的陈国公,都不想放卢护离开,难道卢护身上真的有什么东西?” “臣妾也不知,那些东西都在雍州府,就算要查也查了许久,也该有结果了。”郑楚的言语当中带着一丝抱怨。 李承乾点点头,抬头看向一侧的李安俨,说道:“安俨,你去将贺兰和戴至德叫来,孤想查阅一下,这件案子所有的文档,孤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地方遗漏了。” 说这句话的同时,齐知玄的身影莫名的从李承乾脑海中跳了出来。 (本章完) 第111章 调查平康坊,火烧雍州府(第一更) 第111章 调查平康坊,火烧雍州府(第一更) 光天殿中,李承乾翻阅着手中的档案,最后他抬头看向默默垂泪的郑楚,沉吟着问道:“对于那个高丽婢,你可有什么印象吗?” 郑楚茫然的摇摇头,随后苦涩的说道:“妾身从来就不知道什么高丽婢的事情,也从来不知道有那扇暗门的存在。” 李承乾看向站在一侧的戴至德,问道:“大理寺原本的调查方向是高丽婢那里,后来崔千死了,也是朝那边查的,怎么,是死路吗?” “回殿下。”戴至德拱手,认真说道:“平康坊那里,高丽婢一事似乎牵扯到不少人,就连陈国公和孙寺卿似乎都不愿意得罪深查。” 戴至德不是没有试图深入调查,但很快就被人警告,这件事他原本也是打算要告诉李承乾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些犹豫。 李承乾轻轻的敲敲桌案。 这件事情背后牵连到的是房玄龄,但房玄龄是另外一个方向的事。 高丽婢能被抛出来,说明和房玄龄关系不大。 “平康坊的背后是宫里,说不好查也好查,孤说句话就是了,但事情不能那么做。”李承乾轻轻摇头,说道:“父皇当年就是因为后宫的事情,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很麻烦。” 李承乾身为太子,本身就应该和皇帝的后宫保持距离,像李建成和李元吉那样和李渊的后宫纠缠不休的,多少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的缘故。 可就是那样,给皇帝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所以,李承乾需要小心,别太过得罪后宫那些人,尤其他本身地位不是太稳定的情况下。 “不过也不用担心,孤要做事,谁挡路了,就是他们的问题了。”李承乾轻轻冷笑,随即沉吟的说道:“直接查平康坊没有必要,我们要查的是高丽人,去查查,每个月高丽婢都什么时候到长安……安俨,你去一趟雍州府和太常寺,相关的文书,都给孤卡上几天,然后看看,谁去说情?” 没必要得罪整个后宫,但如果只是后宫的某个人,李承乾轻松就能将这个人彻底从后宫碾死。 “喏!”戴至德和李安俨立刻拱手,然后同时转身而去。 高丽婢从营州或者扬州登陆大唐,能一路千里迢迢来到长安,这里面自然需要有足够的文碟。 她们抵达长安后,也不是说想要做什么,就能够做什么的,这需要平康坊上报雍州府和太常寺。 如果没有雍州府和太常寺的公文,即便是她们在平康坊公开卖身,也是不可能的。 大唐教坊司,自有大唐教坊司的规矩。 …… 转过身,李承乾看向郑楚,皱眉道:“卢卿的事情,虽然孤能介入,但这件事情,怕是短时间内难出结果……孤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雍州府同意卢卿的遗体葬在长安。 至于你,看看是不是在范阳弄个衣冠冢,能够事情彻底结束了,再将棺椁迁移回去。” 郑霜儿听的不停的点头,她转过头,看向郑楚,郑楚这个却是低下了头,一脸的苦涩。 李承乾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一愣,但瞬间他就反应了过来:“孤差点忘了,你没有儿子……是啊,没有儿子,回到范阳你的处境会很尴尬的,甚至说不定还会有人上门逼你收养子。” “殿下,要么你想想办法。”郑霜儿有些急切的看着李承乾。 “范阳卢氏是天下大族,便是孤,随意插手怕是也要引人反感的,一个不好就是弄巧成拙,反而更加不利。”李承乾摇摇头,看向郑楚道:“要么你就在长安找个卢氏少子收为养子,这样有范阳郡公做主,范阳卢家老宅那里也不会多说什么,最多回去的时候,让人嚼嚼耳根子。” “父兄不在,妾身不敢随便做主。”郑楚有些为难的抬起头。 这里的父兄,不是郑楚的父兄,而是卢护的父兄,没有他们答应,便是卢承庆也不好随意插手。 “那就没办法了。”李承乾微微摇头,看着郑楚说道:“在长安,虽然有卢氏和郑氏,但你一个人带着女儿,怕也是不好过吧。” 郑楚一怔,随即眼眶瞬间发红,紧跟着她就已经低下头,扑进郑霜儿的怀里哭了起来。 郑霜儿满脸茫然的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轻轻摇头,说道:“卢卿没了,即便是有所补助,怕也是一次性给完了,他的父兄在离开长安的时候,应该也拿了不少。” 郑霜儿下意识的看向郑楚。 郑楚哭泣声逐渐收敛,但还是低着头,满脸哀切的轻轻点头。 “所以,她才会去岳丈府上。”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你那边的事情,卢氏不管了吧。” 郑楚想要开口反驳,但话到了嘴边,就被悲伤狠狠的压了回去,最后,埋头在郑霜儿怀里,低声啜泣起来。 范阳卢氏虽然家大业大,但郑楚没有生下卢护的儿子,只有一个女儿,所以即便是有些补助,但拖拖拉拉是正常。 但问题是卢护活着的时候,郑楚的日子过的很不错,现在生活水准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长安居,大不易。 没有收入,只能坐吃山空,谁都急。 尤其对于郑楚这样没有依靠的。 卢家不肯出手,那么她只能够去郑家。 这也是为什么李承乾在郑家见到她时诧异的原因,因为她看起来还有些贵气,但是和李承乾最初见到她的时候差了许多。 尤其她身上的不少金银首饰都不见了。 长此以往下去,结局怎样很不好说。 “殿下,妾身……”郑霜儿想要说些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法开口。 “你想帮她。”李承乾看了郑霜儿一眼,作为族妹,郑霜儿想要帮郑楚一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她刚刚嫁入东宫,以她的性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李承乾想了想,说道:“你会医术吗,如果可以,孤能够想办法将你安排进一些医馆……” 郑楚茫然的摇摇头。 李承乾顿时就明白了过来,这只是一个世家培养出来的瓶而已。 李承乾神色顿时为难了起来。 “殿下!”郑霜儿再度恳求。 “孤虽然是太子,但对于宫外的事情,每一步都很谨慎,所以……”李承乾看了郑霜儿一眼,然后才又看向郑楚说道:“你若是愿意,可以在东宫霜妃身边做个女官,品级不高,但算是有个官身,女儿也可以接到宫里来照顾,孤能做的就是这样了,其他的……” “阿姐。”郑霜儿握住郑楚的手,低声劝道:“阿姐,你要为淇儿着想,将来你哪怕是收养个孩子,也要为他的未来做准备,入了东宫,以后出仕什么的,就都方便了。” 郑楚抬起头,有些犹豫的看了李承乾一眼。李承乾平静的笑笑。 “好吧,多谢殿下。”郑楚终于点头。 …… 光天殿门前,看着马车缓缓的驶向宫门,李承乾侧身看向贺兰楚石,说道:“贺兰,你亲自带上四个千牛卫,换上便装,跟在马车后面,看看有什么人试图接近她,如果有,就把人盯死……千牛卫的身手,不会被人发现吧?” “殿下放心。”贺兰楚石拱手,自信的说道:“殿下放心,在长安城,千牛卫想要跟踪谁,谁也发现不了。” 李承乾转过身,轻轻冷笑道:“听你这话,孤反而没了信心。” “殿下……” “那人是好手,离的远些,只要记住他藏身何处便可以了,不要接近,不要调查,跟着就好。”李承乾模样凌厉起来,转头看向贺兰楚石说道:“小心些,这件事说不定父皇也在盯着。” 贺兰楚石一愣,随即立刻拱手道:“喏!” “去吧。”李承乾微微摆手。 贺兰楚石立刻转身离开,手里千牛刀紧握,他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看着贺兰楚石的背影,李承乾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齐知玄,光州刺史齐虞之子,出身义丰齐氏。 义丰在定州,范阳也在定州。 义丰齐氏和范阳卢氏本就有种种姻亲关联。 齐知玄出现在荥阳郑氏的家里,还下了重礼,但偏偏对郑氏无所求,对李承乾这个太子的态度也一般,他的目的只能是郑楚。 或者说是卢护。 卢护的事情,是房玄龄下的手,甚至于卢护身边的高丽婢或许和房玄龄也有一些关系。 但这样的关系,在房玄龄的眼里,自觉是不怕查的,可是现在,在尹君,侯君集,甚至是魏征,乃至于皇帝的眼里都是有问题的。 魏征隐晦的提过,有一批人,在明里暗里的阻挠皇帝东征,这些人又和房玄龄有一些关系。 如此多的指向下来,足够让李承乾联系到了齐知玄,那样风采超人的一个人,竟然没有在前世的长安留下什么痕迹,太奇怪了。 只能说在他的身上存在足够的秘密,禁不起深查,最后只能遁走。 李承乾如今用东宫的人手,这些自然会落在皇帝的眼中,顺带带了过去。 卢护背后牵连的是房玄龄和李泰,那么也就是说,房玄龄和李泰,与反对皇帝东征高句丽的那些人勾连在了一起。 为李世民树立敌人。 将房玄龄和李泰有意无意的和皇帝的敌人勾连起来,李世民自然会去处理这些人。 这样的手段,李承乾已经用的很熟练了。 …… “殿下!”李安俨和戴至德站在崇教殿中,拱手道:“事情已经办理妥当。” 李承乾放下手里的书册,目光看向殿外的黄昏,轻声道:“现在时间不早了,你们两个先归家吧,顺带去雍州府说一下,让他们明日将卢护的遗物送到大理寺,孤抽时间要到大理寺去看一看。” “喏!”戴至德跟着李安俨一起拱手,不过他紧跟着就提醒道:“殿下,那些东西,雍州府和大理寺都查了不止一遍,并没有什么收获。” “无妨,孤就是看一看。”李承乾轻轻笑笑,随即摆摆手,戴至德和李安俨同时拱手而退。 李承乾并没有其他的交代,所以离开皇宫之后,戴至德和李安俨顺带就去了雍州官廨,见了雍州司法参军杜若。 杜若点头说此事会禀告陈国公,同时让戴至德准备明日来拿东西。 戴至德和李安俨便拱手离开了。 只是两个人并没有见到侯君集。 然而等到两个人终于见到侯君集的时候,整个雍州官廨存证房,已经是汹汹烈火了。 雍州官廨被人烧了。 当然,哪怕仅仅是一个官廨存证房被烧,在意义上也是一样的。 监察御史李义府平静的从外面走入,对着戴至德和李安俨轻轻点头,这才对着侯君集拱手道:“陈国公,焚烧官廨,按律,等同谋反已行,判斩首,诛三族,妇孺没官,其他人等流放三千里。” 侯君集黑着脸点头,然后侧身看向提前一步赶来的裴行俭,说道:“裴中郎将,去抓人吧。” 李义府平静的补上一句:“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喏!” …… 烛光中,一名穿着绿色官袍的雍州府司曹,正被一名带着面巾的黑衣人掐住喉咙往里灌毒药,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房门被狠狠踹开。 黑衣人满脸惊骇的转头,下一刻,两把铁链已经飞了进来,直接锁住了他的双手双脚。 不等他挣扎,闪着寒光的长槊已经狠狠的拍在了他的嘴边,一下子将他整张嘴巴都彻底的抽肿了。 紧跟着,四名金吾卫立刻闯入,直接将他压死,同时也用粗绳绑死了他的口鼻。 侯君集一身暗紫色官袍,腰间一把长刀,目光平静的走了进来。 站在黑衣人的身侧,侯君集看了他一眼,就看向了对面的雍州司曹参军,冷声道:“是你放火烧了存证房?” “陈国公!”差点被灭口的雍州府司曹参军,赶紧跪了下来,不停磕头的说道:“下官是被他们要挟,不做他们就要将下官贪墨税粮的事情举告到御史台,所以下官才不得不为,没想到,他们竟然要杀人灭口。” 侯君集轻叹一声,说道:“是我侯某人管教不及,我侯某人立刻进宫向太子认罪!” (本章完) 第112章 最直接的报复(第二更) 第112章 最直接的报复(第二更) 东宫崇教殿,烛火闪烁。 李承乾一身黑底金丝长袍,目光平静的看向殿外的黑夜之中。 侯君集一脸惭愧的跪在地上。 魏征坐在左侧上首,目光审视的看着侯君集。 “眼下长安城已经宵禁,金吾卫加强巡逻,任何消息都传不出去。”侯君集略微抬头,说道:“臣有一夜的时间,可以让那贼人吐出实话。” “有多大把握今夜就让他开口?”李承乾淡淡的问道。 “千牛卫会将所有的刑具全部都用上的。”侯君集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也就是说,若是那名杀手一夜不吐实,一夜不归,明日清晨,那名黑衣人背后的主使者就会被惊动,然后逃离长安。”魏征看着侯君集,摇摇头,说道:“更甚至于在今夜下半夜,他就会逃离眼下的住所。” “我们总归是还有一夜的时间的。”李承乾看向魏征,微微颔首。 “今日若不是李家令提前告知,有人可能会来烧毁雍州官廨,臣说不定也没法将里面的东西提前移走,若是整个存证房被烧了,那么臣说不得明日就得请辞了。”侯君集心中不由得一阵侥幸。 尤其是当他看到监察御史李义府的突然出现时,心中更是惊讶到了极点。 一个李义府,逼的他不得不按照太子所说去行事,提前防备,同时抓住了内鬼司曹,然后在司曹被人灭口的当口,直接抓了个现行。 …… “陈国公是想问,孤究竟是怎么猜到有人会去对雍州官廨存证房动手的吧?” 李承乾转过身,目光深深的看了侯君集一眼,说道:“没有什么难猜的,卢护的遗物,父皇在盯着,孤在盯在,孙寺卿在盯着,你陈国公在盯着,自然背后那些人也在盯着,一发现孤要察觉那些东西,背后之人自然坐不住……” “可是那些东西里面什么有用的都没有啊!”侯君集有些不解的抬头。 卢护留下的遗物,侯君集,孙伏伽,甚至于常何都不知道搜查了多少遍,最后什么都没有找出来。 他们,还有他们手下那些精于刑名的老手,全部都动手找过,但却依旧什么都没有找到。 说明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因为李承乾要查看,别人就忍不住的动手烧了存证房。 “有没有玄机,其实是一种两可的说话,可有可没有。”李承乾笑笑,然后看着前方道:“毕竟卢护曾经是东宫的官属,或许可能留下什么线索也说不定,所以有心人心里发慌,如此之下,动手烧了那些遗物,也是正常的。” “是!”侯君集轻轻低头,他总觉得李承乾没有说实话,这里面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东西。 “殿下若是还有其他的什么,不妨直说。”魏征这个时候开了口,认真的看着李承乾。 “其实也没有什么。”李承乾转身看向魏征,说道:“魏相想来知道,孤前些日子纳了太子良悌,那日回门,恰好碰到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什么人?”魏征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光州刺史齐虞之子,齐知玄。”李承乾眼神微微带出一丝冷笑,然后说道:“齐知玄出身义丰齐市,和荥阳郑氏是远亲,但这一次,郑氏嫁女,他却无缘无故的下了重礼。” “或许他是有求于郑家,或者是有求于殿下也说不定?”魏征疑惑的看着李承乾。 “岳丈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很可惜,他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这让郑氏上下都很疑惑,所以才让玄果将他带到了孤的面前,然而其人风采超绝,言语不凡,也不像是要求孤做什么的人。” 稍微停顿,李承乾抬头看向殿外的黑暗,轻声道:“孤原本以为他是为了明年的科考,所以暂时什么都没说,一直到孤在郑家看到了卢护的遗孀。” “他……他……”侯君集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齐知玄是奔着卢护的遗孀去的。 卢护若是有什么线索留下来的话,最有可能知晓的就是卢护的遗孀。 “几日前,霜妃以其族姐在长安无依为由,希望孤能将她留在霜妃的身边,在东宫做个从九品的女史。”李承乾看向侯君集,稍微解释说道:“孤原本没有多想,只是她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突然临机一动,让贺兰盯着一点,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轨之人在暗中盯着……” “是齐知玄。”侯君集彻底的明白了过来,恍然的说道:“那人知道这女子进了东宫,必然会心中不安,殿下又安排人去调卢护的遗物,所以他难免会怀疑卢护是不是真的留下了什么,所以谨慎起见,就将那些东西全部给烧掉。” 现在一切都串了起来。 这一切都是李承乾的布局,所以很多事情,他都能够提前猜到。 齐知玄一个不查之下,直接落入了李承乾的陷阱当中。 …… “所以说,那人现在其实还在殿下的监视之下。”魏征一句话,侯君集顿时抬头,惊讶的看着李承乾。 “是的,人在通政坊,就在春明门下,说不定一有风吹草动人立刻就会逃走。”李承乾摇摇头,神色淡淡的说道:“也或许是孤猜错了也说不定,说不定这件事情和齐知玄根本没有半点关系,人家也不需要逃。” “明日看就是了。”魏征转头看向侯君集,说道:“陈国公,今夜派人在通政坊弄出一些动静,如果那人试图连夜逃出通政坊,就直接抓人。” “喏!”侯君集咬牙拱手,然后他又看向了李承乾:“殿下。” 李承乾笑笑,然后说道:“孤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孤和他接触过,哪怕时间很短,但也能感受到,那人是个好手,而且相当不弱,想要抓住他怕是不容易,而且真逼到绝境,孤怀疑他会自杀。” “自杀。”魏征微微一愣,随即抬头,眯着眼睛说道:“殿下的意思是说,那人和那些人有关?” “孤一切都是猜的。”李承乾笑笑,低头说道:“就算是抓住了人又能怎样呢,他是一州刺史之子,身上又有儒林郎的散官,只要焚烧雍州官廨的那名杀手不吐实,就奈何不了他。” “殿下放心,臣一定会让他吐实的。”侯君集的脸色狠辣起来。 “若是那人今夜或者明日,直接死在千牛狱,又该如何?”李承乾直接一句话反问。 “殿下?”侯君集有些不明白。 “太子的意思是说,有人会杀人灭口。”魏征的脸色彻底的冷了下来。 “在千牛狱杀人灭口?”一句话问出,侯君集立刻就明白了过来,随即脸色一阵阴沉。 “平康坊的后面是什么人,魏相和陈国公也是知晓的。”李承乾看向侯君集说道:“这件事情最初让人心不安,就是因为孤让雍州府和太常寺卡了高丽婢入长安的手续,让他开始关注这里,之后一切才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齐知玄在长安,有人和他相互呼应,甚至这些人很有可能是来自宫里。 “所以孤想看看,他在长安城,究竟有那些关系?”李承乾轻轻低头,面色冷笑。 “但若是他明日就离开长安了呢?”魏征反问。 “若是他足够艺高人胆大,找人试探,那么我们自然能够逼出他背后的人,这是最理想的。”李承乾抬头,看向洛阳方向,然后说道:“若是他离开长安,那么就让百骑司的盯着吧,他毕竟是光州刺史的儿子,跑的和尚跑不了庙。” “殿下这是要将他们在天下间的力量,全部一网打尽。”魏征彻底明白了过来,随即轻轻低头道:“此行可行。” 这些人在长安,所有的不过是一些关系往来罢了,但是在天下间,才是他们真正的力量所在。 “此事需要禀报父皇。”李承乾看向魏征。 “调动百骑司,自然需要陛下许可。”魏征点点头,说道:“此事交由臣办便可以了。” “总之,这件事情在长安怕也没那么容易结束。”李承乾看向侯君集,说道:“陈国公,麻烦你留意一下,这些日子,究竟会有什么人到雍州府打听消息,孤要知道他们背后是谁。” “臣明白。”侯君集立刻拱手,他顿时就明白,李承乾是要将那些人彻底一网打尽。 …… 宜秋殿,烛火闪动。 李承乾张开双臂,任由郑霜儿和郑楚两人,将他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 李承乾平静的看了郑楚一眼,外面的事情,他一句话也没有对郑楚说过。 如今卢护的案子,基本上能够牵扯出来的,都已经牵扯了出来,剩下的,就是慢慢的追索。 如果郑楚现在去雍州府申请要将卢护的尸体运回范阳,侯君集那里说不定真的会放人。 但,李承乾不会让郑楚离开了。 她是卢护的遗孀,而卢护是害李承乾直接断腿的那个人…… 不知觉,夜色已深。 郑楚站在床榻之侧,面色羞红的看着床榻上的红被翻浪,莺啼不止。 她看了一眼,和她一样站在对面,脸色羞红的侍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红烛晃动,气息暧昧。 突然,一只手从床榻帷帐之后伸出,然后直接郑楚拉了进去。 (本章完) 第113章 谋反,多么迷人的字眼(第三更) 第113章 谋反,多么迷人的字眼(第三更) 洛阳,紫微宫,乾阳殿。 李世民冷着脸将手里奏本递给长孙无忌,同时恼怒的说道:“光州刺史,好一个光州刺史,义丰齐氏,原来是他们从中作梗,传旨,立刻罢黜光州刺史一切职司,交有司严审。” “陛下息怒。”长孙无忌看了奏本一遍,最后摇头道:“此事太子的做法是对的,放长线钓大鱼,齐虞虽是光州刺史,但他也不过是别人推到前台的一枚棋子,陛下动了他,其他人反而藏的更深,如今距离出征还远,正好有时间将他们一网打尽。”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逐渐的平静了下来,然后看向长孙无忌,说道:“你说的对,无忌,承乾做的也对,河北和齐鲁之地,可以先放一放,但是长安,宫里的那些人,必须要全部找出来。” 李承乾忌惮那些人在宫里的关系,但是李世民不忌惮。 更甚至于宫里有人和外面勾连,李世民现在已经察觉到了自身的危险。 如果那些人不顾一切,说动一个两个人对他下毒,便是他也未必能躲得过。 当年玄武门之变前,他可不止一次被李元吉下毒害过。 “此事臣和内侍监一起查。”长孙无忌看了张阿难一眼,张阿难立刻躬身。 长孙无忌这才看向皇帝,说道:“至于齐虞那里,今年让吏部严考,然后定为下等,再扔到闽越某个群山恶水的地方待着,悄无声息的病障而死就是了,陛下,这些事情不宜闹大。” 大唐之内,有人阴谋反叛皇帝。 这样的事情,能悄悄的处置掉,就悄悄的处置掉。 即便是无法悄悄的处置掉的,最好也用别的罪名,这种事闹大了对皇帝的英名是种损伤。 “征伐高句丽啊!”李世民微微点头,说道:“你去做吧,事情该查的先全查出来。” “喏!”长孙无忌拱手,然后又小心的说道:“陛下,太子那里是不是也要让他参与,臣觉他,让他多参与一下也好。” 李世民微微一愣,随即恍然的点头,说道:“可以,就这么办。” …… 长安,太极宫,昭德殿。 李承乾坐在桌案之后,平静的处理着公文,思绪却不由得跑到了洛阳。 李泰。 卢护暗谋,虽然是房玄龄在指挥,但是背后站着的,一定是李泰。 便是卢护自己都明白,他真正所为的,是李泰能够成为太子,然后登基。 齐知玄和卢护有关联,那么他和房玄龄和李泰,也必然有关联。 只需要继续无声的查下去,总有查到房玄龄和李泰的那一天。 百骑司的能力,李承乾从来也不敢小看。 当然,如果他们查的时候遇到了阻碍,那样反而更好,因为他会将皇帝更多的注意力牵扯过去。 甚至于在未来,齐知玄他们想要彻底翻盘,最好的办法,就是逼迫李泰造反。 只有和他们利益关联的李泰登基做了皇帝,他们那些人才能彻底的免罪,彻底的在大唐幸存下去。 李泰谋反啊。 想到这里,李承乾莫名的笑了起来。 谋反,多么迷人的字眼。 李泰谋反,那是让李承乾最无比痛快想要看到的一幕。 尤其,如果李泰在皇帝东征高句丽的时候谋反,那么李承乾就能用最雷霆霹雳的手段处置他。 至于其他…… 一阵稳健的脚步声出现在殿外,打断了李承乾的思绪。 李承乾抬头,就看到戴至德出现在殿外。 “进来吧,戴卿。”李承乾微微抬头。 戴至德抱着一摞文档进入殿中,对着李承乾微微躬身道:“殿下。” “坐吧。”李承乾颔首。 戴至德这才在李承乾的身前正坐了下来。 “殿下。”戴至德将文档一封封的摆放在李承乾面前,同时认真的说道:“这些都是大理寺最近一段时间复核的天下刑案,殿下若是有什么不明的,可以直接问臣。” “嗯!”李承乾神色郑重的点头。 刑部和大理寺的刑案,是李承乾除了户部的税档以外,最关注的东西。 通过这些东西,李承乾能够深入的了解到大唐刑侦体系究竟有多少人才。 要知道,狄仁杰,张文瓘,戴至德,都是这里面的佼佼者。 这些人下能断案,上能治国,都不是一般的人物。 如果能将更多这样的人物收入麾下,那么只要他不犯错,李承乾的地位就将无人能够撼动。…… “咦?”李承乾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他抬头看向戴至德,问道:“戴卿,孤翻了这么多份,为什么这里面大半的罪犯最后的处罚都是流放高昌?” “启奏殿下。”戴至德微微躬身,然后说道:“这是年初的时候,陛下和房相他们商议后决定,这些年以内,所有的罪犯,能以流刑处置的,就全部以流刑处置,将这些人全部送到西域高昌的服役。” 这里的服役,可不是让这些罪犯在高昌入府兵,而是让他们去做苦役。 如今的西域局势并不安定,西突厥不时的窥伺高昌,试图将高昌从大唐的手里夺走,然后彻底的切断丝绸之路。 所以在如今的高层有大量的军卒驻守,与此同时,还有相当多的辅兵在。 只不过相比于那些正卒,辅兵的待遇就要差上许多。 这就导致愿意去高昌,越过两千里沙漠的做劳役的辅兵很少。 有的人甚至于愿意钱贿赂别人,不去高昌。 这就很麻烦。 所以最后,皇帝和宰相们商量过后,决定将这些年达到一定程度处罚标准的的罪犯,全部送到西域高昌以流刑处置。 “这是权宜之计吧。”李承乾抬头,看向戴至德说道:“以罪犯充边,虽然的确暂时解决了问题,但是未来怎么办,高昌的边民总不能指望一年年的罪犯充斥吧。” “殿下!”戴至德看向李承乾,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想法?” “还记得孤去年提出的在高昌授田之事吗?”李承乾笑笑,说道:“就是被父皇批评为不切实际的那个法子。” “殿下是想给发配到高昌的罪囚授田吗?”戴至德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 “孤没有那么傻。”李承乾摆摆手,说道:“孤是想,给高昌每年新长生的孩童授田,每人一百亩实授。” “孩童,孩童自然是种不了田的,所以就需要他们的父母种田。”戴至德抬头,说道:“但是这样一来,很容易发生有人只用孩童,然后骗取田地的事情。” “高昌那边不会查吗,父亲的来历,母亲的来历,既然是我大唐子民,自然要被查个清清楚楚,而且……”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孤记得,在西域那里有不少的前隋遗民,孤虽然不知道具体数字,但人应该是不少的,隋文帝时,前隋有近六千万人口,后来有不少人流落到了西域。” “臣明白殿下的想法了,殿下是想用授田之事,诱使这些遗民归附。” “不错,不过也要小心甄别,其中难免有别有居心的家伙。”李承乾补充了一句。 “可行。”戴至德认真的点头。 “那好,你现在就替孤来拟一本奏章,送到洛阳,让父皇定决吧。”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 “喏!”戴至德立刻拱手,然后到了桌案一旁写了奏本。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李承乾诧异的抬头,就看到于志宁,张玄素,李安俨,长孙祥,独孤大宝,令狐德棻,萧钧,裴宣机,张大象,赵弘智等一众东宫属官集体而来。 “见过太子殿下!”东宫诸臣齐齐拱手行礼。 “有事吗?”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 于志宁上前一步,拱手道:“殿下,臣以母丧,请守孝一年。” 李承乾愣住了,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于志宁的母亲过世,就是今年的事情,只不过上一世的时候,他守孝四十九日之后,就被重新起复。 “长史?”李承乾面色凝重的缓缓点头,道:“长史节哀,孤……孤实在舍不得长史。” “殿下,可以请陛下下旨夺情。”李安俨在一旁赶紧拱手。 于志宁在东宫地位极重,甚至还要在李安俨之上,尤其最近一年以来,李承乾很听他的话,如今他要离开一年,对东宫的影响极大。 “不必。”于志宁直接摆手,然后看向李承乾,认真说道:“臣母病逝,臣未曾侍奉在侧,已是臣等过错,如今若是连守孝都做不到,便更加不孝了。” 于志宁一句“不孝”,将所有人的嘴都堵死了。 “至于说殿下这里。”于志宁微微摇头,说道:“如今在长安,魏相待殿下极重,臣若是离开了,魏相说不定要多劝导殿下,殿下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多请教魏相。” 趁着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于志宁希望李承乾能够加深和魏征的关系。 “好!”李承乾沉叹一声,说道:“孤是很想让长史留在身边,但父母之孝乃是人伦大道,今日所行,说不定未来会有影响,还是照制执行吧。” “多谢殿下。”于志宁笑了,然后转身看向张玄素说道:“殿下如今贤明,东宫之事有少詹事监督内外便已经足够了,其他人多多辅佐便是,臣其他已经全部交代过了,殿下允诺,臣也已经上奏陛下,如今臣便回高陵老家守孝。” 稍微停顿,于志宁笑着说道:“不过五十里,殿下若是有事,可直接去信,臣当天便回。” “是了,是高陵县,才五十里。”李承乾这才松了口气,说道:“如此孤……” “殿下就不必去了。”于志宁摇摇头,看向李安俨说道:“七日之后,让家令代替殿下去一趟便足够了。” 说完,于志宁沉沉拱手道:“殿下保重,臣去也!” …… 承天门前,李承乾看着于志宁离开的背影,沉叹一声,轻轻的低下头。 就在这个时候,一匹从朱雀门直接冲了进来:“陛下有旨!” (本章完) 第114章 在魏征面前,给李泰上眼药(第一更) 第114章 在魏征面前,给李泰上眼药(第一更) 长安。 太极宫,昭德殿。 阳光顺着窗楞照入大殿之中,斑斓但笔直。 李承乾的目光从眼前桌案圣旨上抬起,然后看向两侧,执门下省事魏征,雍州长史侯君集,左金吾卫中郎将苏定方,左千牛卫郎将张绚。 皇帝密旨到后,李承乾只通知了他们四人。 魏征是宰相,侯君集主管雍州府,苏定方是金吾卫中郎将,主管抓人。 张绚,左千牛卫郎将,百骑司留守。 …… “父皇的圣旨,诸卿都已经看过了,长安这次要狠狠动一动,尽可能的将能找出来的叛逆全部找出来,同时也要放长线钓大鱼。 对于那些潜藏的很深的家伙,要通过这一次动静,尽可能找出他们,然后时机一到,一网打尽。”李承乾神色冷冽,拳头紧握。 “喏!”魏征,侯君集,苏定方,张绚四人同时跽坐拱手。 李承乾目光落在张绚身上,直接问道:“张卿,千牛狱的那人,招了没有。” “严刑审讯两日两夜,但一字未吐。”张绚摇头,脸色微微有些难看的说道:“臣怀疑那人是死士,不仅从小培养,甚至家人也在他人手中,刑罚难以令其开口。” “既然他不想开口,那就不用他开口了。”李承乾一句话说出,众人齐齐惊讶的看向他。 “找个死囚,严刑拷打之后,将脸弄,最后在拷打之后,让他‘撞’死在墙上。”李承乾看向了张绚。 张绚顿时恍然:“殿下的意思,是要作出他自杀的假象。” “他既然不想开口,那么就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不再有人找他,如此,我们才能更加从容的调查背后的一切。”李承乾轻轻敲敲桌案,其他几人顿时明白过来。 “同时也要小心,如果有人暗中查探他的尸体,直接抓人,杜绝一切消息泄露的可能。”李承乾看向张绚点点头。 “同样的,这一步也可以是我们在人‘死’后,唯一可用的后手,抓住人,然后顺藤摸瓜。”苏定方赞赏的点点头。 “喏!”张绚立刻拱手。 “那人在长安城所有的痕迹都找出来了吗?”李承乾转头看向侯君集。 张绚一个千牛卫郎将和苏定方一个金吾卫中郎将,在长安地面上的力量都远不如侯君集这个雍州长史。 “大体已经找出来了,不过有些可能还不大确定,尤其是其中还有一些牵涉到宫里了。”侯君集面色凝重看向李承乾。 他说的是平康坊,你在平康坊某座青楼抓一两个人,平康坊的人还要嘟囔两句,可是你要将一整个青楼所有的人全部都查一遍,这就是在断人家的财路,他们后面的人,是要发火的。 尤其是这背后还牵涉到了宫里,真要弄出乱子来,侯君集都不一定能够收拾的住。 “去做吧,把所有上了你们名单的地方,金吾卫,千牛卫,大理寺,雍州府,长安万年二县的人全体出动,将这些地方全部封锁,一个一个查。”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动静闹的越大越好,最好让人以为千牛狱里面的人没死,还吐了实话。” 这下子所有人都明白了过来。 以假乱真,以假骗真。 …… “若是说,这里面有宫里的人牵涉进来。”李承乾侧身,叫道:“窦知节。” 内侍少监窦知节从后侧的阴影处站出,认真拱手:“奴婢在。” “父皇圣旨在这里,宫外查到的,张卿给了名字的,孤命你立刻率人封锁起来,然后等父皇和舅舅从洛阳回来之后处置。”李承乾平静的看向窦知节。 “奴婢领命。”窦知节立刻躬身。 皇帝的圣旨,太子的命令,宰相还坐在一旁,窦知节哪里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宫里的那些人问起来,窦知节只需将皇帝的圣旨,太子和宰相命令搬出来,谁敢多说半句。 躲还来不及。 “之后,应该就会让人去查的,所有千牛卫能处置掉的,千牛卫全部处置调,千牛卫处置不了的,记下名字,禀奏父皇。”李承乾目光看向的魏征。 魏征微微躬身,他知道,这件事情最后要抓的,就是这个千牛卫处置不了的人。 能够介入千牛卫,宫里,还和地方世家勾连的人,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 “最后,便是齐知玄的事情了。”李承乾看向张绚,道:“表兄,顺着齐知玄的身边密查,动用各地百骑司密探,查找千牛狱那人的真实身份,然后想办法找到他的家人……不必押送到长安,留画像便可,交给他,相信他该说实话了。” 张绚,千牛卫郎将、南安郡公。 其父,故左领军卫将军、前太子左卫率、南安郡公张琮;母,长孙氏,长孙皇后亲姐。 张绚祖父,隋左武卫大将军张辩;祖母,母,太穆皇后窦氏堂姐窦氏。 张绚曾祖父,北周骠骑将军张暠;曾祖母,唐太祖李虎之女,唐世祖李昞亲妹,唐高祖李渊姑母,信都公主李氏。 …… “殿下放心,臣必定会让其开口的。”张绚用力的点头。 李承乾满意的点点头,张绚做事,他倒是不用太担心什么。 整个大唐,除了近支宗室,长孙家和窦家嫡亲的几个人,天下没有几个能在身份上比他强。 尤其他还是皇帝最信任的百骑司统领之一。“若是如此了,他还不肯说话,那么过上些日子,就将他家人的死讯告诉他,就说是齐氏所为。”李承乾轻飘飘的一句话,众人不由得有些后背发凉。 “若是如此,他还不肯吐实呢?”魏征突然开口。 “那么便该找个地方,给他找个温柔贤淑的女子成婚,然后生个大胖小子,只要再将人带走便是。”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若是如此,他都不肯开口,那么便只有杀了他,将他的人头送到齐氏面前,等着齐氏恼怒,出手自败了。” 侯君集忍不住的低头,太子陌生的让人太惊讶,这样的心计手段……断然不是太子能想出来的。 “好了,诸卿,去做事吧。”李承乾笑着摆摆手,说道:“父皇要东征高句丽,诸卿说不定都要随军,这一切背后的隐患必须彻底清除……尤其是陈国公,国公到时候身在军前,也不希望看到长安出事吧。” 侯君集猛然抬头,随后肃然点头道:“殿下放心,这件事情幕后不管是谁,臣一定将他们彻底的揪出。” 皇帝东征新罗,不出意外的话,侯君集必然是一路大军主管,甚至是跟在皇帝身边出谋划策的人物。 身在军前,最不希望的,就是后方出乱子。 尤其是像杨玄感那样的乱子。 “那么便如此吧。”李承乾点点头。 魏征,侯君集,苏定方,张绚四人立刻起身,然后拱手离开。 …… 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然后就看到魏征重新走了回来。 李承乾诧异的问道:“魏相,可还是有事?” “殿下!”魏征轻轻拱手,认真说道:“臣知道大理寺正戴至德能力不俗,百计迭出,但是殿下,这种近乎阴谋的手段,还是能少用就少用的好。” 李承乾一愣,随即立刻点头道:“魏相放心,戴卿也就是在这类事情上用这种手段,其他治国之道,当用正法阳谋,孤的心里有数。” “如此便好。”魏征松了口气,然后说道:“臣听说,于詹事离京之前,给殿下推荐了李延寿任太子典膳丞?” “是的,李延寿要开始为编修《南史》、《北史》做准备。”李承乾微微一愣,随即看向魏征说道:“孤倒是差点忘了,李延寿当年跟随魏相编写过《隋史》。” “嗯!”魏征平静的点点头,说道:“《南史》、《北史》编修耗时长久,殿下可是做好准备了?” “魏相是在说青雀编修《后汉书》之事吗?”李承乾笑笑,说道:“修史本来就不是一件应该仓促成就之事,修史的目的是要警惕后人,进行学习,但只为了求修史而修史,而没有任何反思,这样的修史还是算了吧。” “殿下所言所理。”魏征赞同的点头,他们当年编修《隋书》,对很多事情都进行了各个方面的讨论,深刻反省,这才是真正的修史态度。 李承乾目光稍微看向前方,阳光依旧温暖。 …… 晨光落下,整个吐谷浑高原上一片肃杀。 高山林立,草原翠绿。 一万唐军精骑手持长槊,旌旗高竖,三三散落在青海南山下洹河后侧,洹河入黄河龙羊峡处,还有西侧伏俟城方向茶卡盐湖处。 这一幕落在懂得军战之人的眼里,立刻就明白,唐军不动威严如山,一动便是侵略如火。 禄东赞和李孝逸说了几句,皱了皱眉头,然后转身,朝着大非川的方向而去。 半日之后,他就冲过了百里玛积雪山山道,抵达了山顶苦海之畔。 密密麻麻的数万只军帐铺开在苦海后侧。 禄东赞进入军营之内,很快出现在一座军帐之中。 “赞普,江夏王言说,苦海名字不吉,苦海风景不美,婚姻之事,当避一切不吉,故而请赞普下吐谷浑高原迎亲。”禄东赞对着吐蕃赞普松赞干布认真躬身。 “这怕是唐人的策略,从通天河到柏海,再从柏海到苦海,如今又要到大非川,一步步啊!”一身红色沉厚的披风,一件金色镶满宝石的战甲,面色沉稳,带着三分豪气,让原本平凡的面容也变得有些吸引力的松赞干布,从眼前的地图上抬起头。 “臣原本也不想如此,但大唐说,若是要在通天河迎亲,他们就要派一万精锐骑兵,征调两万吐谷浑骑兵,一起相送。”禄东赞面色有些为难。 “那就遂他们的意好了,哈拉山神会好好的给他们一个教训的。”松赞的脸上带出一丝狠辣。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一旦出事,恐怕日后唐人就会意识到问题所在,再想要利用如此来重创他们,就难了。”禄东赞认真的劝解。 松赞平静的点点头,随后又问道:“大唐君臣如何?” “皇帝强大神秘,太子深沉睿智。”禄东赞面色凝重的拱手。 “那么在高原上散播谣言,在吐谷浑诛杀宣王后裔,还有确定迎亲地点的是谁?” “是皇太子李承乾。”禄东赞面色凝重的躬身,说道:“赞普,大唐这两代人恐怕会强大,如今唯一可以削弱他们的,就是他们之间的内斗。” “你提过,是魏王。”松赞顿时明白了过来。 “皇帝喜欢小儿子。”禄东赞看了松赞一眼,然后轻轻躬身。 松赞不在意的摆摆手,说道:“那就先让他们自己斗,不过有些事情,他们已经有了察觉,本王这里什么不做也不妥当,传令回逻些,联系宣王的那些人,全部杀了吧。” “是!”禄东赞稍微松了口气,又问道:“那么下山之事?” “依他们之见吧,正好去看看嫁给本王的大唐公主究竟是什么样的,若是不令本王满意,大唐和吐蕃就此开战吧。”松赞满脸狰狞。 (本章完) 第115章 李世民:太子登基以后再解决吧(第二更) 第115章 李世民:太子登基以后再解决吧(第二更) 七月初秋,风吹青草,天地欢腾。 一座刚刚修建起来没有多久的庄园,极快的出现在冲锋而下的禄东赞眼前。 这里,就是大非川。 这座庄园,就是大唐为文成公主出嫁所修建的庄园。 上万名大唐精锐骑兵从东面,东南面,北面,手持长槊锦旗,直接逼迫而来。 槊刃寒光,杀气凛然。 西北面,两万吐谷浑骑兵从稍后的位置同样缓慢逼近,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欢喜的锣鼓声突然响起,顿时打碎了一片的杀气。 禄东赞回头看了一眼后面从山道上冲出,已经沿着山脚下快速排开的两万名吐蕃骑兵,神色不由得轻松下来,然后跟着赞普,带着上百名亲兵,进入了锣鼓喧天红绸满地的庄园之中。 …… 禄东赞一脸茫然的跟着松赞从里面走了出来,回到自家大军中,他才忍不住的问道:“赞普,我们今夜就在这里过夜,明日再行大礼?” 松赞笑呵呵的看向禄东赞,说道:“礼节不是你和江夏王商定的吗,就按你们说的来。” “可是赞普,今夜驻守这里,凶险无数啊,大唐皇帝雄才大略,大唐太子沉稳阴险,谁知道他们今夜会不会突然就杀过来。”禄东赞忍不住的赶紧劝道。 “胡说什么,皇帝何等人杰,我是见过的,断不至于作出此等之事,而且还有公主。”想起刚刚见过的文成公主,松赞干布脸上忍不住的满是笑容。 稍微回神,他摆摆手,看向禄东赞,说道:“今夜便是在这里又如何,大军扎营,四面护卫,若是有所变故,即可将山上的两万骑兵也调动下来。” “喏!”禄东赞无奈的拱手。 虽然说他总觉得大唐在大非川可以弄出两天的行礼时间有些不对劲,但怎么不对劲他也看不透。 他的确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念头,但这些个念头,很快就被他自己给否认了。 那么大唐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 “呜呜”的声响在整个草原上响起。 三百名浑身重甲的大唐骑兵,笔直的从吐蕃大营中直穿而过,最后直接到达了吐蕃大营后方的山道上停下。 很快,这三百骑兵就在山道两侧持旗排列开来。 没有武器,只有七彩的旗帜。 禄东赞目光仔细的扫过每一个人,心里顿时放心下来,这就是大唐的礼节,而不是什么别有用意的图谋。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其中的每一名士卒,眼神都锐利的可怕,仿佛将吐蕃人营帐之中的所有情形全部都清楚的看在了眼里。 很快,禄东赞就按照大唐要求,从军中挑选出了三百名由各家贵族子弟组成的迎亲团,带着大量的金银珠宝,进入到了庄园之中。 大唐礼部尚书江夏郡王李道宗。 宗正少卿太子右庶子、安平县公李百药。 太常寺卿庾俭,鸿胪寺少卿宇文崇嗣。 安国公,右领军卫大将军执失思力。 兰州刺史杜凤举,兰鄯府折冲都尉席君买。 河源郡王、吐谷浑乌地也拔勤豆可汗慕容诺曷钵,及其妻弘化公主,还有大量的吐谷浑贵族,党项贵族,羊同苏毗,还有不少前来参加的西域各族使者。 所有人亲眼看着吐蕃赞普,带着大量礼品,在大非川草原上迎接了大唐文成公主一行。 两人在草原天地之间,面对大唐皇帝的圣旨,然后朝着长安的方向,同时跪拜叩首。 之后大宴诸使。 中书舍人马周,将所有这一切全部记录在册。 众人侧后,一名西域胡人相貌,但是却穿着褐色的圆领袍,头戴黑色璞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等到回到大帐之后,立刻就将所有一切全部绘画出来。 这个人叫尉迟乙僧。 他画的这幅画叫婚拜图。 这幅图和步辇图一起传扬后世,尤其是当吐蕃反目对大唐用兵之后,更是传扬到了整个西域。 也为吐蕃最后的灭国,定下注脚。 当然,这是之后的事情了,而在眼下,这幅图和兰州长史李德謇所写的密奏,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被送到了长安,放在了李承乾的桌案上。 李承乾没有犹豫,第一时间就将密奏送到了洛阳。 当然,没有那幅婚拜图。这幅画,他要在阎立本呈送步辇图的同时,呈送上去,如此,才能够抵消李泰的一些心思。 …… 洛阳,紫微宫,乾阳殿。 秋色渐深,李世民披着一件黑色披风,坐在乾阳殿的台阶上,从这里,能够看见整个洛阳。 乾阳殿太极有四丈之高,和宫墙齐高。 从紫微宫外流过的洛河水,还有繁华锦盛的洛阳城,全部都清楚的出现在皇帝的眼前。 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杨师道,韦挺,唐俭,刘德威,张亮等人,全部在侧。 李世民将手里的奏本递给长孙无忌,说道:“这是兰州长史李德謇呈送上来的奏本,可以确定,吐蕃人在雪山之下,时间超过一日,便开始出现浑身无力,神色萎靡之象,这一点,在兰州的商旅身上也得到了证实。” “真是奇怪,为什么这些之前在吐谷浑人的身上没有出现过。”长孙无忌看了一眼手里的奏本,随即将它递给了房玄龄。 皇帝平静的摇摇头,说道:“或许是因为吐谷浑还不够高的缘故吧。” 长孙无忌微微点头。 李世民的目光落在工部尚书张亮身上,喝问道:“郧国公,若是以你出战,有多大把握利用这一点,击败吐蕃?” 张亮拱手站出,略微思索,说道:“启奏陛下,有两条方略。” “讲!” “首先,是在吐蕃人刚刚从雪山冲下之时,趁其立足不稳,直接冲杀一日夜,然后后撤,待到第三日,其大部身体不佳之时,再行冲杀,可以击破。”张亮沉沉拱手。 “不错,兵法老辣。”皇帝点头,继续说道:“其次呢?” “其次便是雪山应变不及,大军从日月山退到鄯州,然后才从鄯州退到兰州,步步截击,消耗对方,等到对方杀到兰州两日后,全面决战。”稍微停顿,张亮补充道:“这里面需要将鄯州……要么撤走一切,要么烧毁一切,才能达到最大效果。” “这些需要在吐蕃人突袭极快,兵力又多,鄯州已经挡不住的情况下方可。”长孙无忌赶紧补充了一句。 李世民突然间沉默了下来,目光看向西北方向,轻声说道:“若是如此的话,那么玛积雪山之上,恐怕就不易攀登了。” 李德謇的奏本,最大程度的证明了低原瘴的存在。 低原瘴存在,那么高原瘴也是毋庸置疑。 吐谷浑高原之上,可以作为大唐陷阱吐蕃人的存在,同样的,也可以作为吐蕃人猎杀大唐骑兵队疆场。 在兰州,大唐可以最大程度的杀伤吐蕃人。 同样的,在雪山之上,苦海乌海,甚至于黄河源头的柏海,长江源头的通天河,都是吐蕃人可以最大程度杀伤大唐骑兵的地方。 “陛下可是在想灭亡吐蕃之事。”长孙无忌轻轻的一句话,就说破了李世民心中所想。 群臣不由得微微低头。 他们的这位天可汗,想要征服天下四海的想法从来没有停止过,吐蕃自然也在其中。 “想想罢了。”李世民笑笑,说道:“如今甚至就连吐谷浑朕都没有能彻底纳入大唐,更别说是吐蕃了,这些事情,日后就都交给太子吧。” “陛下英明。”长孙无忌拱手,笑呵呵的说道:“臣看太子的手段,将来吐纳吐谷浑不难,攻灭吐蕃,说不定也能做到,不过这一切,都仰赖陛下为太子打下的根基。” “希望如此吧。”李世民看向褚遂良,说道:“褚卿,将这一切全部记录在案,将来一旦和吐蕃有战,尽力利用这一点,击败,甚至灭亡吐蕃。” “喏!”褚遂良立刻躬身。 皇帝又看向长孙无忌道:“无忌,传旨太子,让他继续盯着公主离开吐谷浑之后的踪迹,还有大唐商旅在吐蕃境内的行迹,朕要最大程度的知晓吐蕃的详情。” “喏!”长孙无忌肃然拱手。 房玄龄站在一侧,平静的听着。 他清楚的明白,皇帝这是在将太子的精力更多的引导向吐蕃方面。 这样太子就无心在长安培植人手,甚至于更多的东宫的官员都会调往兰州一带。 当然,这样会导致东宫的虚弱。 同样的,这样情况下,皇帝对太子会更加的放心,更加的信赖,废太子的想法在皇帝的心中也会越来越模糊。 “对了陛下,太子来信来询问,高阳公主和城阳公主婚嫁之时,他是否可以从长安前来洛阳贺喜?”长孙无忌拱手询问。 “高阳和城阳出嫁,按道理说,他这个大兄是应该在场的。”李世民说着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洛阳城,轻声叹道:“原本朕是打算在长安给高阳和城阳出嫁,这样长安的所有亲戚,也就都能参与,但如今,泽州的瘟疫虽然已经控制住了,但也还随时有爆发的可能,而且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天下秋收,算了,让长孙祥代替太子来吧,他自己就留在长安照顾太子妃吧。” “喏!”长孙无忌肃然拱手。 “另外,告诉太子,孙神医秋后会和朕一起返回长安,让他做好准备。”皇帝的眼神凛冽起来。 (本章完) 第116章 以马周为太子少詹事(第三更) 第116章 以马周为太子少詹事(第三更) 长安,东宫。 崇教殿。 李承乾看着眼前的公文,皱眉说道:“吐蕃人在通天河停下了?” “是!”李安俨拱手,说道:“说是公主看到当地民众有赭面陋习,所以松赞停留在通天河,等到国民彻底改变赭面陋习之后,才迎公主入吐蕃,不过禄东赞传信说,这个时间,最多用半年。” “鬼话。”李承乾将手里的公文扔在了桌案上,冷笑着说道:“这里十有八九,是皇妹遇到了高原瘴,身体不适,这才停下的。” “殿下,要不要派人去问一问?”一侧太子少詹事张玄素建议。 李承乾抬头,看向殿中群臣。 太子少詹事张玄素,太子家令李安俨,太子率更令长孙祥,太子仆独孤大宝,太子洗马令狐德棻,太子中舍人萧钧,还有一众太子舍人,全部在列。 自从于志宁守孝归家之后,李承乾便开始时常将东宫诸臣带在身边,让他们多熟悉政事。 太子监国,东宫的属官更多的介入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的政事,熟悉各部官员,渗透太子的影响力,这才是太子监国对东宫最大的益处。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算了,自从大非川之后,皇妹就已经是人家的妻子了,如今松赞肯为了皇妹的身体而在通天河停留,也不是一件坏事。” “殿下,也说不定是松赞想要借助公主,在党项渗透影响力,甚至在关键时刻,让这些党项族人背离大唐。”李安俨微微拱手,神色肃然。 “这是必然的,这本身就是在他们的计划当中的。”李承乾松了口气,然后摇摇头,说道:“随他去吧,这一次的婚事,经过了吐谷浑的那一跪之后,我大唐的收获便在吐蕃之上,诸国畏惧我大唐,更甚于畏惧吐蕃人,这便足够了。” “是!”李安俨轻轻躬身。 李承乾抬头看向众人道:“诸卿还有什么看法吗?” 殿中诸臣忍不住的摇摇头,他们对于吐蕃,对于那一带的局势了解的还不如李承乾多。 “殿下!”一个声音突然在群臣身后响了起来,随即一个身材普通,身形消瘦的中年人站了出来,拱手道:“殿下,臣以为,松赞或许是在利用公主,来压迫和改革吐蕃的一些旧习,从而起到发展壮大吐蕃的目的。” 李承乾看着站出来的太子典膳丞李延寿,忍不住的点头道:“李卿所言有理,若真是如此的话,松赞可就真的是个雄才伟略的人物了!” 殿中群臣神色同时肃穆起来,如今的大唐四周诸国,虽然各有强弱,但其君主多有昏庸。 即便是当年的突厥颉利可汗,也是被皇帝扔过去一个赵德言就直接废掉了。 但如果松赞是这么一个拥有雄才大略的人物,那对大唐而言,绝对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继续搜集所有关于吐蕃的消息,百骑司在吐蕃搜集的情报也会送到东宫来,诸卿要多分析了解。”稍微停顿,李承乾看向李安俨,道:“关于吐蕃赞普在吐谷浑草原向父皇跪拜之事,让兵部职方司想办法多传扬出去一些,同时让吐谷浑慕容氏加强对吐谷浑的掌握。” 文成公主虽然已经离开了大唐影响的范围,到了吐蕃,但是这件事情并没有结束。 鸿胪寺少卿宇文崇嗣会跟着文成公主一路到吐蕃国都逻些。 一直到他们在逻些正式的举办婚仪之后,他才会返回长安。 跟着他一起去的商旅,还有兵部职方司的人,都会在这个时候,在吐蕃深深的扎根。 这些情报会源源不断的送回长安,供百骑司,还有东宫的人分析整理。 “喏!”李安俨,还有殿中群臣立刻拱手。 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然后看向前方,说道:“吐蕃的事情,一点点的来,先了解吐蕃,然后再深入吐蕃,最后挖掘他的根基。” “是!” …… 李承乾身体稍微靠后,然后感慨的说道:“其实,若是松赞能够和皇妹有所子嗣,这件婚事也不失为一件美好的姻缘。” 李承乾有后世人李乾的记忆,他知道,松赞在世的时候,对文成公主是极好的。 整个吐蕃,除了松赞以外,就数文成公主在吐蕃的地位最高,那几乎就差点是文成公主要天上的月亮,松赞也都愿意为他摘下来的地步。 但唯一的问题就是子嗣。 最大的问题也是子嗣。 李承乾不知道是文成因为身体到了高原不能适应,还是说是松赞故意不让文成公主有孕,但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没有子嗣。 更重要的是,松赞没有几年好活了。 这些年,他南征北战,身上创伤无数,而吐蕃又缺乏足够治疗的伤药,最后导致松赞根本活不了几年。 松赞一死,大唐和吐蕃的关系立刻急转直下。 很快,禄东赞便开始入侵吐谷浑白兰部,最后更是直接灭了吐谷浑。 之后就是大唐和吐蕃接壤的事情了。 如果不出意外,皇帝一死,李承乾就很有可能要直接面对吐蕃的压力。 吐谷浑一灭,吐蕃立刻就会威胁到西域,威胁到丝绸之路,大唐在丝绸之路上得到了庞大税收,立刻就会遭到惊人的影响。 当然,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皇帝应该也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希望李承乾将心思更多的用在这个方面。这样,李承乾就不会在长安培植力量,也就不会威胁到皇帝的地位,如此父子皆安。 “诸卿都退下吧,张公留一下。” …… “殿下。”张玄素有些诧异的看着李承乾,如今整个大殿之中,也只有他们两人。 “张公。”李承乾看向张玄素,认真的说道:“张公,于师如今离了长安,东宫诸事便以张公为主,然而孤最近发现,张公对于东宫诸事的统掌不足。” “殿下,臣……”张玄素脸色微微有些为难,他有些苦涩的说道:“臣对于这些事情并不擅长。” 张玄素,你让他劝谏,让他专心去做某一方具体的事情,他可以做的很好,但是,你让他去统掌一切,这就有些不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了。 “张公。”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有些话,孤原本不愿意说的,但今日却是不得不说一说。” “殿下请讲。” “于师的官职,应该是散骑常侍,黎阳县公,检校太子詹事。”李承乾看了张玄素一眼。 张玄素下意识点头。 “如今于师归乡守孝,时间长达一年,若是说这一年之中,张公无法做到于师统帅东宫之能,那么父皇,很有可能会任命新的太子詹事到东宫。”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 “啊!”张玄素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如今这半年还好说,东宫诸事不急,但明年春天,父皇就要考虑东巡之事,孤还要监国,张公若是无法及早做到统帅之事,那么父皇说不好真的会换人。” 前世,皇帝就是换了。 在于志宁归乡守孝之时,张玄素无法规劝李承乾,皇帝就任命工部尚书张亮检校太子詹事,而张亮又无法做到规劝之事,这才重新启用了于志宁。 但那个时候,张亮已经检校太子詹事了,所以,于志宁转任太子左庶子,而原本只是以太子少詹事检校太子左庶子的张玄素,则检校太子右庶子,而太子右庶子李百药,要致仕了。 李承乾不想张亮介入东宫,因为这个家伙的心思根本就不在东宫之内。 甚至于在后来,他私养五百义子,意图谋反。 李承乾希望张亮能够靠近李泰。 这样,才能让李泰造反的资本越来越厚,加上齐知玄那班人,李泰必然走上谋逆之路。 “张公,东宫诸事,让家令多多辅佐你,尽量快的将一切统掌起来,孤宁可你升任太子詹事,也不愿意父皇调别人来。”李承乾言辞诚恳的看着张玄素。 “臣知道了。”张玄素认真的点头。 …… 看着张玄素离开的背影,李安俨站在一侧,低声问道:“殿下,若是张公升任太子詹事,那么太子少詹事,岂不是一样要进人来。” “这个自然,只不过那样的话,进来的人可选择的就多了。”李承乾目光中带着一丝兴奋,然后轻声说道:“若东宫太子少詹事出缺,孤希望魏相能举荐中书舍人马周任太子少詹事。” 能有马周,谁要张亮。 “好了。”李承乾收回思绪,将手里的奏本递给李安俨,说道:“高阳和城阳大婚,父皇不用孤去洛阳,让表兄长孙祥代替孤去,不过孤看,你也跟着一起去,将孤和太子妃的贺礼一起送过去。” 李安俨顿时就明白了李承乾钻的空子。 皇帝让太子率更令长孙祥代替太子去,但是没说太子妃。 李安俨代替太子妃去,也不是什么大事。 “殿下可是在考虑贺礼之事?”李安俨小心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轻轻摇头,说道:“贺礼之事,孤心中有数,孤想的,其实是梁国公的事情。” “房相?”李安俨顿时肃然起来,拱手道:“殿下,房相可是又做什么事情了?” “不,房相什么事情都没做。”李承乾笑笑,满是深意的说道:“自从房遗爱调任松州之后,房相就什么事情都没做了。” “殿下的意思,是房相和魏王切割了?”李安俨脸上满是惊讶。 “除了如此,还能有什么能解释得通的。”李承乾抬头,看向殿外,轻声说道:“既然房相暂时不想和青雀勾连在一起,那么孤就更推一步,彻底切割他和青雀。” “殿下,那么以前的事情?”李安俨有些不确定的看向李承乾。 “慢慢来。”李承乾轻轻摇头,眯着眼睛说道:“有房相在,青雀做什么事情,都有最后的意见可以咨询,房谋杜断,这可不是玩笑的,所以,要切断房相和青雀。 至于说房相之事……” 李承乾轻轻冷笑,说道:“他和青雀的事情,岂是那么容易想切断就切断的,只不过是现在他想要切断,而孤要让他知道,孤想看到他和青雀分割,甚至之前的事情都不追究。” “房相会和魏王切割,但最后,一定会被魏王牵连。”李安俨缓缓的点头,面色凶狠。 (本章完) 第117章 从今日起,房家在储君之争中中立(第一更) 第117章 从今日起,房家在储君之争中中立(第一更) 夜色黄昏,火把高燃。 洛阳,紫微宫。 无数红绸,密密麻麻的缠绕在每一根梁柱之间,欢喜的鼓乐声轻松的跳跃其间。 乾阳殿中,宗室,百官,外戚,无数人目光温和的看向从殿外走进的杜荷和城阳公主,房遗爱和高阳公主两对披红戴绿的新人。 李安俨神色平静的站在长孙祥身侧,站在丹陛之下,最靠上方的位置。 他们今日是代表太子而来,再加上长孙祥是长孙皇后的族侄,当年更是被长孙皇后亲自抚养过一段时间,所以他们站在这里,没有人敢说不对,尤其是皇帝默许的情况下。 …… 丹陛之上,皇帝高座。 李世民目光柔和的看着走进殿中的城阳和高阳两人。 城阳是他和观音婢的次女,而高阳虽然不是嫡女,但一直以来,也都惹他喜爱。 如今两个女儿一起出嫁,他的心中多少有些不舍,但也仅仅是不舍而已。 对于自己给两个女儿选择的夫婿,皇帝自认为是满意的。 一个是杜如晦的次子。 一个是房玄龄的次子。 他也算是对得起两个重臣了。 杜荷和太子走的近,而房遗爱虽然和李泰走的近一些,但如今已经外放为松州长史。 尤其是如今,房家和太子之间的关系缓和了许多,这让皇帝对于未来的事情多少放心了下来。 礼乐舒缓。 两对新人在礼官的引领下,一项一项的完成礼仪,最后四个人全部跪倒在了大殿中央,对着皇帝沉沉叩首。 “都平身吧。”李世民轻轻抬手。 “谢父皇!”杜荷和城阳公主,房遗爱和高阳公主同时站了起来。 皇帝侧身看向一旁。 长孙无忌微微躬身,然后站了出来,张开圣旨,高声道:“惟开元十五年,岁次辛丑,皇帝若曰……” 授杜荷驸马都尉,通议大夫,左卫中郎将。 授房遗爱驸马都尉,通议大夫,松州别驾。 一身紫袍的房玄龄站在一侧,听到房遗爱的封官,终于松了一口气。 松州别驾是从四品下的散官,虽说在依旧还是在松州刺史之下,但却拥有的在刺史离开松州时,全面掌管松州军政的权力。 甚至是调动府兵。 松州长史在没有松州别驾的情况下,虽也是松州刺史之下的第一人,但是对于军事是无法插手的,因为还有松州司马在。 如今房遗爱做了松州别驾,那么只需要房玄龄在年底的时候,做做手脚,将松州刺史叫回长安述职,那个时候党项再出点事,房遗爱立功的机会立刻就来,而且松赞现在还在通天河停着。 也不亏了他这大半年以来和魏王府保持距离了,不然皇帝如何会将四品官赐下。 如果和公主大婚的时候,房遗爱没有被赐四品官,那么整个房家都要丢脸的。 如今这个好,左卫中郎将和松州别驾,下一步都是将军刺史一级,大家都不差多少。 …… 赐城阳公主庄园两座,兼加食邑八百户,珠宝仆役若干…… 赐高阳公主庄园两座,兼加食邑八百户,珠宝仆役若干…… 长孙无忌宣读完圣旨,然后退至一旁。 杜荷,城阳,房遗爱,高阳四人同时对于御榻上行礼道:“儿臣谢过父皇。” “平身吧。”皇帝微微笑笑,说道:“日后,你们就要相同一家,共赴岁月了。” “喏!”四人再度行礼。 “此番太子监国,无法从长安赶来,所以他拜托朕,将礼物送给你们,同时也祝福你们。”李世民看向侧畔,李安俨和长孙祥同时躬身。 六个大箱子从身后被人抬了上来。 三个箱子放在了杜荷和城阳公主的面前。 三个箱子放在了房遗爱和高阳公主的面前。 头两个箱子被同时打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金银铜器,还有玉饰珠宝。 光芒晃的所有人都有些惊讶。 满满当当的一箱子。 城阳和高阳每人各得一大箱。 城阳神色倒还算平静,但是高阳却是已经忍不住的眼睛发亮。 皇兄,还是很好的。 李安俨站在一侧,神色平静。 东宫确实是缺钱,但却又没有那么缺钱。 实际上东宫的库房满满当当堆的都是各色各样的宝物,只是这些东西不大好动。 尤其是那些皇帝,还有已故长孙皇后赐下来的珍宝,太子更是不敢随意去动用。 当然,那是别的事情。 如今城阳公主和高阳公主大婚,太子就算将东宫的那些宝物全都搬空,也没人会多说什么。 第二个箱子被打开,里面是满满当当,由太子妃亲手抄写的《女则》三十卷。 高阳还有些愣神,一旁的城阳已经忍不住的低声啜泣起来,高阳顿时就回过神来,跟着低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哀切。 《女则》是长孙皇后采集古代女子的得失事迹并加以评论,‘著论驳汉明德马皇后,以为不能抑退外戚,令其当朝贵盛,乃戒其龙马水车,此乃开其祸源而防其末事耳’。 后来长孙皇后去世,皇帝每看到这套书,就忍不住的恸哭,城阳晋阳几个姐妹也是一样。 高阳公主的母亲并非是长孙皇后,所以反应慢了一些,但她的母亲终究也已经亡故,也能够感同身受。 第三个箱子被打开,里面各是一把蓝色竹柄孔雀掸子,有的是龟兹进贡的孔雀掉落的翎羽。“高阳,城阳,你们把掸子拿起来。”皇帝笑呵呵的看着两个女儿。 高阳和城阳公主相互对视一眼,茫然的拿起来蓝色竹柄孔雀掸子。 “竹节寄语节节高升,早生贵子。”皇帝有些好笑的说道:“你们倒过来拿,” 高阳公主诧异的倒了过来,顺手握住而而来掸子顶端,瞬间一股力量就不由自主的传了过来,高阳下意识的朝着旁边一甩。 “啪”的一声,房遗爱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接被一掸子甩在了胳膊上。 “好疼!”房遗爱忍不住的叫了出声。 “对不起,驸马!”高阳赶紧道歉,同时说道:“就是这东西握住,忍不住的想要打人.” 高阳公主顿时反应了过来,然后目光炯炯的看着房遗爱。 殿中不少观礼的夫人,也在一时间反应两个过来,这东西有这作用,以前怎么没想到。 “太子说,你们到了出嫁之后,要好好的相夫教子,但,自己也别被人欺负了,有什么事情,直接找太子为你们做主。”皇帝笑笑,然后看向房玄龄说道:“对不住了,梁国公,这些都是太子的原话。” 房玄龄立刻笑呵呵躬身道:“二郎要是有什么对不住公主的地方,随便打,日后有公主管教,臣也就能少操几分心思。” 听听,怪不得人家能做宰相呢。 殿中不少人,心中冷笑两声。 看到三个箱子都被打开了,皇帝的神色顿时肃然起来,然后接着说道:“太子还有一件礼物,送给两位驸马。” 紧跟着,两个长条盒子被从外面送了进来。 李安俨和长孙祥一左一右的打开,瞬间,两把黑鞘金丝长剑,就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杜荷和房遗爱两个人同时拿起来,合适的重量同时让人感到一阵舒服。 “八面龙纹汉剑,上刻坚韧自强,持正守国八个字。”皇帝轻叹一声,说道:“太子希望两位贤婿能够为国效力,驰骋疆场。” “儿臣领旨。”杜荷和房遗爱两个人同时肃然躬身。 站在一侧的房玄龄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太子这话,隐意很强啊! 鼓乐再起,整个大殿之中再度陷入了欢庆之中。 …… 一夜舞剩,美酒醉人。 酒醉之后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 公主府就在梁国公府旁边,房遗爱和高阳公主,很早就来向房玄龄和夫人卢氏敬茶。 如今天下政治清明,皇帝贤明,便是高阳公主初嫁入房家,这个时候也不敢太过放肆,很恭敬的对二老敬茶行礼。 早膳之前,房玄龄将房遗爱拉入到了书房。 “太子给你的那把剑,昨夜看过没有。”房玄龄平静的问道。 “还没有来得及。”房遗爱稍微停顿,说道:“阿耶若是需要,儿子现在就拿过来。” “不必。”房玄龄平静的摇头,说道:“上面刻着的那八个字,坚韧自强,持正守国的意思,你懂得吗?” 房遗爱微微一愣,低声说道:“儿子还没有来得及细想。” “一个自强,一个持正。”房玄龄轻叹一声,说道:“太子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够持中,不要再加入太子和魏王之争当中,那么之前的一切,他都不会再追究,以后,他会平等的对待你和杜荷。” “啊!”房遗爱满脸的难以置信,说道:“阿耶,太子何时这么说了?” “太子给高阳公主和城阳公主的贺礼是一模一样的,没有任何区别。”房玄龄摇摇头。 这种细节之间的言语传递不是房遗爱这种小孩子能够琢磨出来的。 “可是,可是?”房遗爱顿时紧皱眉头。 “你想说魏王是吧。”房遗爱转过头,目光看向紫微宫的方向,轻声说道:“今年以来,陛下虽然将魏王带到了洛阳,但是太子却留在了长安监国,最重要的,是陛下赋予了太子一定的实权,而太子到如今一切做的很不错。” “那魏王也开始为文德皇后祈求冥福,同时编修《后汉书》呢?”房遗爱忍不住的要反驳。 “陛下有反应吗?”房玄龄直接反说了一些,随即他轻轻摇头,说道:“自从去年之事后,魏王在陛下面前便大大跌分。 即便是照你所说,魏王能编修好书典,但是相比于太子,一个是能够辅佐治理朝政的储君,一个不过是舞文弄墨的孝子罢了。” 房玄龄一句话之间,就已经将如今朝中的局势,彻底的说了个清楚。 “那之前的事情……” “太子说了不会追究,便是不会追究,尤其如今你已经是公主的夫婿,是太子的妹夫,身份已然不同,这也才是太子开始拉拢你的原因。” 房玄龄总是能够将一切分析的清清楚楚。 房遗爱这才彻底的明白了过来。 今日的他和昨日的他已经完全不同,今日的他已经有了超脱于太子和魏王储君之争的资本。 “太子说是不追究,但阿爷,不追究,并不等于信任,若是日后太子登基,或许不会清算,但也不一定会重用啊!”房遗爱的脸上露出一丝迟疑。 在储君之争中投注,图的不就是未来嘛。 “事情不是这么看的。”房玄龄摆摆手,说道:“如今的太子和魏王之争,陛下眼下是更多的看好太子。 这种时候,我们要和陛下保持一致,至于说将来陛下更看好魏王,我们再帮助魏王便是了。 还是那句话,你如今已经是驸马都尉,一州刺史将来已经是必然,如今继续和魏王走近,那么将来太子登基,你就什么都没了。” 稍微停顿,房玄龄继续说道:“至于魏王,即便是你现在帮助魏王,再来魏王登基,你的位置也不会更好……还是那句话,你如今已经有了在魏王和太子之间权衡的资格的,将来怎样,看他们谁会更更大的力气来拉拢你了。” 太子那边没有了危险,魏王这里很难有太大的好处,最关键的是,皇帝不再看好魏王。 “如今你好不容易从魏王府跳出来,就不要再急着下注了。”房玄龄直接一句话给出定论。 房遗爱琢磨着老爹的话,最后缓缓点头道:“如此也可以,只是魏王前日还说要聚一聚。” “不必去了,为父代你回话,就说你要陪公主。”房玄龄认真的看着房遗爱,说道:“记住,公主已经是你的夫人,将来若是真有什么事情,让公主去找太子,去找魏王,你什么都差不了,所以没有必要再急了。” “是!”房遗爱这下子彻底明白过来了。 从今日起,房家在储君之争中中立。 (本章完) 第118章 想阻止皇帝东征,太子是最佳人选(第二更) 第118章 想阻止皇帝东征,太子是最佳人选(第二更) 长安,太极殿,昭德宫。 李安俨将手里的信件放在李承乾的面前,然后压制住兴奋,说道:“殿下,房相的回信。” “孤猜,最多不过是一些平静的回谢之信。”李承乾笑笑,道:“但房相这一封信,便是在说,在孤和青雀之间,他已经中立。” “是!”李安俨不停的认真点头。 如今没有房玄龄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上,东宫所遭受的压力一下子就少了许多。 “但也不过是中立而已,一旦有需要,房家还是会坚定不移的站在青雀那一面的。”李承乾轻轻笑笑,不久之前,他才在有意无意之间,调查出了辩机的行踪。 高阳,辩机。 李承乾忍不住的摇头,如果没有辩机,那么房遗爱说不定还真的有拉拢的价值。 但有了高阳,房家自己就会内乱起来,说不好,还会被人裹挟,从而站到李承乾的对立面上。 最为关键的,是李泰和房遗爱之间的关系,不,或者说李泰和房玄龄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容易被切断。 “说不好,现在的房相,就是为了麻痹孤,然后在关键时刻,再突然出手。”李承乾不由得轻轻冷笑,房玄龄什么人,李承乾最清楚。 现在不过是因为李承乾和皇帝之间关系缓和,所以,他才会保持中立。 一旦将来皇帝征伐辽东不顺,那么回到朝中,必然会削弱李承乾的权利。 两者之间的矛盾会再起。 到时候,皇帝就会再扶持一个人起来,对抗李承乾,这个人可以是李泰,也可以是其他人。 所以,必须要在那之前,将李泰先打掉,然后通过李泰勾连上房遗爱,那样不管能不能牵连到房玄龄,房玄龄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都会大减。 高句丽之战后,皇帝不管要如何平衡,房玄龄在其中的作用都会大减。 这样就足够了。 “好了,不说这事了,千牛卫那个人的事怎么样了。”李承乾说着站了起来,然后朝着殿外而去。 …… 殿外,夕阳洛阳,余晖满地。 “不知道,千牛卫没有任何消息送过来。”李安俨跟在李承乾身侧,微微摇头。 “孤知道了。”李承乾微微颔首,他已经明白,千牛卫那边不是没有消息,而是所有的事情都在积极的动作当中。 什么时候有了结果,才会通知李承乾和皇帝。 “那我们要做些什么吗?”李安俨面色认真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略微沉吟,道:“告诉大理寺,这段时间所抓的人,全部从重从快处置,该斩首的斩首,该流放西域的流放西域,如今恰到秋后,是时候弄点血色,让他们相互之间斗一斗了。” 那些人,也不过就是不同势力之间的相互联合罢了,一旦触碰到利益,他们会自我倾轧的。 站在昭德殿台阶之上,李承乾望向门下省的方向。 这样的反对皇帝东征的人,才是皇帝眼下最大的敌人,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才让皇帝缓和了对李承乾的态度。 说起来,李承乾还真的很感谢他们。 这样一批人,如何将他们的利用价值发挥到极限,才是李承乾真正需要去谨慎操作的事情。 想到这里,李承乾嘴角莫名带出一丝算计的冷笑,但在一瞬间又彻底消失。 “好了。”李承乾转身看向李安俨,摆摆手说道:“今日就早日散值吧,孤也要回去看一看太子妃,她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再有两个月就要生产了。” “喏!”李安俨神色认真起来。 太子妃如果能够再诞下皇孙,那么东宫将会更加的安稳。 …… 洛阳城西,洛神岛北侧,一艘乌篷船在船夫用力的划动下,缓慢的朝着洛河上游而去。 船夫站在船尾,默默撑船的同时,目光也在警惕的看着下游方向。 如今已经入秋,西北风多见,往洛河上游而去的船只反而不多,若是有什么船只一直跟在他们的身后,立刻就会被发现。船舱之内,两道人影对面而坐,中间的桌案上放着一壶酒,两只酒杯,还有几碟下酒菜。 一道身穿紫色长袍的贵气青年背对着船夫,看不清面容。 对面那人坐在阴影之中,但放在左手边的红穗长剑,彻底曝光了他的身份。 乌篷船轻轻转向,一瞬间,齐知玄的面目彻底的从阴影中曝光出来。 转眼间,他又重新回到了黑暗之中,但这个时候,即便是在黑暗中,他的面目也依旧清晰。 “我的人在千牛狱有什么消息没有?”齐知玄的目光盯向对面的紫衣青年,眼神之中带着一丝担忧。 “没有。”紫衣青年端起酒杯,说道:“左屯卫送犯了错的军中将领入千牛狱,仅仅是顺带问了两句,就被千牛卫的盯上,然后仔细查了个遍。” “没有连累到你吧。”齐知玄顿时神色肃然起来。 “没有。”紫衣青年直接摇头,说道:“本身就是正常的公务往来,没有任何特别的事情,也没人知道背后是我。” “那样就好。”齐知玄长长的松了口气,面前这个老朋友,是他们在长安城最大的合作对象,如果他出了事,那才是损失最大的。 稍微沉吟,齐知玄抬头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说明我的人要么是依旧没有开口,要么很有可能已经是死了。” “死了?”紫衣青年诧异的抬头。 “他本来就是死士,家中父母妻儿兄弟,都在我的麾下效力,只要不打死他,他是不会轻易开口的。”齐知玄很笃定点头,说道:“死士吗,只要找到一个机会,他就会自杀,都这样的,你觉得千牛卫还能从他的嘴里问出话吗?” 紫衣青年眼神惊讶,随即赞赏的点头。 “所以,他们这一次虽然在长安抄了不少,但真正触及到我们的不过一两家而已。”齐知玄抬头看向紫衣青年,目光中带着忧虑。 “放心,牵连到的人家很多,我们虽然也在其中,但没有人敢随意调查的。”紫衣青年的话很平静,但也很自信。 “如此便好。”齐知玄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话说你这次在长安是怎么回事,去了一趟,怎么闹出这么大的风波?”紫衣青年忍不住的问道。 “小看了太子了。”齐知玄苦笑一声,摇头说道:“我这次在长安,好不容易见到卢护的遗孀,偏偏恰好,太子也碰到了,而且卢护的遗孀郑氏和太子良悌是堂姐妹。 所以,没几日,卢护的遗孀就入宫了,紧跟着就传出太子要调卢护遗物的风声,我担心卢护遗物的秘密被太子找到,所以先一步下手烧了那些东西,谁成想,那本身就是太子的一个局。” 看着满脸懊悔的齐知玄,紫衣青年皱眉问道:“那些东西里面,究竟有没有秘密?” “应该是有的。”齐知玄一句话,让紫衣青年万分惊讶,他紧跟着问道:“不是说那些遗物当中已经被搜查了不止一遍吗,甚至就连太子亲自看过之后,也都什么也没有找到,如何还会有什么机密?” “有是必然有的,不过卢护藏的很深,一般人根本不知道他藏在那里,所以为了不让人将东西找到,我才会想烧了它的。”齐知玄摇摇头,说道:“或许我应该什么都不管,任由它们被人逐渐的遗忘。” “太子不会遗忘的,不然他也不会在见了卢护遗孀之后,就直接设计算计,敲山震虎,谁知道竟然真的将你给敲出来了。”紫衣青年摇摇头,然后问道:“你知道,那秘密是什么吗?” 齐知玄长叹一声,说道:“卢护出身范阳卢氏,人又非常大胆,谨慎心细,所以很早就发现了一些事情,那个高丽婢实际上就是我们变相送过去,堵他嘴里,同样的,我们也希望能在将来,将他也拉上我们这艘船。” “太子,你们盯上了太子。”紫衣青年一句话,直接点破了齐知玄背后真正的心思。 齐知玄勉强笑笑。 想要阻止皇帝东征,太子是最佳的人选。 这也是为什么他那日会出现在郑府,见到太子的原因,但可惜,转眼间,双方就成了敌人。 “你打算怎么做?”紫衣青年直接问道。 “卢护的遗孀那里,我们暂时怕是使不上力气,但太子那里,看如今的局面,太子恐怕会支持皇帝东征。”齐知玄神色冰冷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就让大唐换一个太子。” 紫衣青年青年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齐知玄,天下储君之争虽然看起来激烈,但实际上都在皇帝的掌控当中,他们真的介入其中,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放心,我们有自己的法子,不用你操心。”齐知玄从身后拽出一个箱子,然后直接打开,里面是密密麻麻无数的铜钱。 “一千贯,不多,请柴兄转交给魏王,就说来自河北定州士子齐知玄,闻听他在编修《后汉书》,特意送上的助礼。”齐知玄紧紧的盯着对面。 紫衣青年,魏王府参军柴令武,深深的看了齐知玄一眼,点头道:“好。” (本章完) 第119章 辽东,大唐的辽东,朕一定要夺回来(第三更) 第119章 辽东,大唐的辽东,朕一定要夺回来(第三更) 长安,东宫。 休沐日。 李承乾坐在承恩殿后院的台阶长榻上,看着被郑霜儿扶着在后院中缓慢走动的苏淑。 苏淑是太子妃,郑霜儿是太子良悌。 两个人都是性情和缓的女子,尤其苏淑已经给李承乾生了两个儿子,如今第三个已经诞生在即,郑霜儿心里根本什么念头都没起。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李承乾诧异的回头,然后就看到李安俨快步走入。 太子家令,是少有能出现在太子后宫的人。 “什么事?”李承乾站了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突厥阿史那·思摩派人刚刚送信到长安,薛延陀部前锋出现了突厥部众北方,似乎有侵扰之意。”李安俨神色严肃。 李承乾脚步顿下,抬头说道:“通知门下省,传令西北道诸州,小心戒备,同时传令兰州长史李德謇,让他派人从甘凉道探查薛延陀人老巢的动静,最后,令安西都护府即刻调查西突厥的动静,小心薛延陀和西突厥呼应而动。” “喏!”李安俨立刻拱手。 “消息传一份到洛阳。”李承乾补充了一句。 “已经送去了,不过洛阳也有消息传了回来。”李安俨神色郑重的看着李承乾。 “说!” “魏王编修《后汉书》的进度突然加快。”李安俨面色凝重的拱手,说道:“很可能会在年底同时完成《后汉书》和《括地志》的编修。” “啊!”李承乾惊讶的看着李安俨,皱眉道:“按说,魏王府的人力和财力都不够他在年底前完成《后汉书》和《括地志》的编修吧?” “有人介入了。”李安俨面色凝重的说道:“魏王突然间招揽了许多的文人士子,加入编修,人力一下子就不成问题了。” “哦!”李承乾微微一愣,脸上突然带出一丝笑容,摇摇头道:“看样子是有人帮了大忙啊,安俨,你猜父皇知不知道?” “陛下如何会不知。”李安俨拱手,然后摇头道:“但陛下那里没有任何动静。” “不用着急,会有动静的。”李承乾忍不住的笑了,可怜的李泰,到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职方司郎中陈大德从高句丽回来了。”李安俨面色无比的郑重。 兵部职方司,掌地图、城隍、镇戍、烽候等事。 地图,己方地图,还有敌方地图。 城隍、镇戍、烽候等事,同样有己方,也有敌方诸事。 更准确的讲,兵部职方司,负责的就是情报诸事,己方的各种情报,还有敌方的各种情报。 当然,既然已经是在刺探情报,那么拉拢,收买,挑唆,刺杀,这种事情,也绝对不会少了。 兵部职方司郎中入使高句丽,就等于是大唐军方的情报头子,光明正大的以使者的身份在高句丽走了一趟。 想也知道,高句丽自陈大德离开之后,会发生什么。 “一切要开始了。”李承乾转身看向李安俨,认真说道:“传令户部,孤要知道今年河北道诸州,秋税秋粮收获情况如何,尤其是定州,幽州和营州三地。” “喏!”李安俨肃然拱手。 …… 洛阳,太极宫,乾元殿。 “臣自定州,幽州,营州,一路向东,抵达怀远镇,然后渡过辽水抵达辽东。”陈大德跽坐在殿中,看向高台上的皇帝,还有左右两侧的长孙无忌,房玄龄和高士廉等人,说起了自己这一行的事情。 “辽东自从杨广三征失败之后,便落入高句丽人之手,数十万辽东子民想要重归大唐而不得,臣每过一地,都有百姓嚎啕而哭。”陈大德神色间带起微微哀戚。 辽东,辽阳,还有沙卑城,这些曾经都是中国所属的地方,在隋炀帝三征高句丽之后,全部落到了高句丽人的手里。 同时落入高句丽人手中的,还有整个辽东的数十万子民。 大唐皇帝,从李渊到李世民,日思夜想的,就是将这些地方从高句丽人手里夺回来,最好,是最后能够直接灭了高句丽。 这也是皇帝派陈大德入高句丽的主要原因。 “过辽东,臣从沙卑城入高句丽,一路行来,多遇当年失落在高句丽的前隋将士,前后有数万之多,这些人多数已经在高句丽成家,但却是高句丽的最下等人,吃穿无着,对外消息完全隔绝,甚至还有人不知道隋已灭,大唐立国。” 陈大德的话还没有说完,李世民已经狠狠的一拳头直接砸在了桌案上。 呼吸沉重,面色凶狠,仿佛恨不得现在就杀到高句丽去。 皇帝抬头,盯着陈大德说道:“你继续。” “喏!”陈大德神色肃然,继续开口道:“臣一路所行多是边地靠海之处,臣所听闻,在高句丽深山之中,还有十几万前隋将士散落在群山之中,生活艰难。” 前隋杨广调动了上百万大军三次征伐高句丽,甚至有几倍于其的民夫壮丁。 前前后后损失在高句丽的,起码有数百万人之多,到如今还活着的,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在高句丽那片土地上,艰难的生存着。 当年隋末,知世郎王薄一首《无向辽东浪死歌》,清晰的说明了这一切的愤恨。 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在场殿中的诸人,自己,或者是自己的长辈,就曾经参与过那几场战场。 最直接的,便是高祖皇帝李渊,杨广三征高句丽的时候,他正好是殿内少监,负责在怀远镇(今辽宁辽中附近)督运粮草,皇帝李世民本人,当时就追随在册。 那三次征伐当中,不知道有多少的亲朋好友死在了那里。 甚至于如今还有尸骨埋在那里。 如今回忆起来,一切都历历在目。 “臣最后入高句丽都城平~壤,见到了其王高建武,果如之前所知,高句丽国内,以其大对卢盖苏文,掌高句丽军政大权,其王如傀儡一般。”稍微停顿,陈大德抬头看向李世民道:“所以臣见其王,然后向其讲述了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皇帝,还有殿中群臣同时好奇的问道。 “鸿门宴!” …… 很快,皇帝就恍过神来,随即,他立刻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殿中群臣也在同一时间全部狂笑了起来,长孙无忌甚至忍不住的不停用力拍打地面。 许久之后,群臣的笑声才逐渐的停了下来。 李世民看向陈大德,神色温和赞赏的点头道:“朕如今还不能许诺你什么,若是此计得成,一个殿中少监是免不得的。” “多谢陛下。”陈大德沉沉躬身。 “不必如此,这一切都是你自己赢来的。”李世民身体靠后,目光看向高句丽方向,轻声赞叹道:“鸿门宴,好计策啊,高建武如果忍不住对盖苏文动手,那么不管是他杀了盖苏文,还是盖苏文杀了他,高句丽必乱。” “是!”长孙无忌躬身,然后说道:“陛下,一切可以更进一步准备了。” “嗯!”李世民神色冷肃起来,他转头看向陈大德说道:“陈卿,你即刻去魏王府,持朕的旨意,调魏王司马苏勖,还有几名编写括地志之人,将你这一路搜集的所有地形消息,全部绘制出来,朕他年要用。” “臣领旨。”陈大德立刻拱手,然后躬身而去, 李泰,不,苏勖编写《括地志》,除了让皇帝掌握大唐更详细的人文地形信息以外,最重要的,便是培养出一批能够详细绘制地形地图的人才出来。 如今,便是这批人最大用处的时候。 “另外,还有造船之事,立刻令阎立德回长安,和杨务廉参照大船修造之事,年后,朕要他立刻前赴洪州。”稍微停顿,皇帝又说道:“传令洪州都督,即刻起,加快对造船木料的搜集,然后在潘阳湖修造新船,打造水师。” “喏!”房玄龄肃然拱手。 “还有其他兵器诸事,如何了?”皇帝又看向长孙无忌。 “兵器不是问题。”长孙无忌抬头,然后微微苦笑道:“陛下,如今的问题,是将作监所有铁料跟不上打造的速度。” 李世民顿时就明白了过来,李承乾提供的兵器打造支柱,极大的提升了将作监,工部,还有少府的兵器打造速度,如今的问题反而是打造没有问题,用的铁料跟不上了。 “让兵部找苏勖。”皇帝的神色冷漠起来,淡淡的说道:“朕让他编修《括地志》,不就是为了这些事情吗?” 地图,矿产,人文,还有地形,这里面的事情没有一件是简单的。 皇帝做事,从来就都带有很强的政治目的,只不过这些东西,很多都掩藏在其他事情之下。 就比如《括地志》,很多人到现在都以为是太子和魏王在争夺储君。 “好了,便如此吧。”李世民抬头,看向房玄龄,说道:“房相,今年河北的秋粮,悄悄的运往定州吧。” “是!”房玄龄肃然拱手。 “不要让任何知道。”皇帝的面色极度冷峻。 “是!”房玄龄立刻躬身。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殿外远远的传来。 “报,六百里加急军报。” …… 一名千牛卫风尘仆仆的直接闯入了乾阳殿,在群臣诧异的眼神中,将军报地上,同时高声说道:“启奏陛下,薛延陀真珠可汗闻,命其子大度设发同罗、仆骨、回纥、靺鞨等兵合二十万,渡漠南,屯白道川,据善阳岭以击突厥,突厥可汗遣使告急。” 御榻之上,皇帝目光平静的抬头,说道:“他终于还是来了,传旨,以并州大都督府长史李勣为兵部尚书,在并州,营州,灵州,庆州,凉州等地,筹集兵马,调度应对,适时杀入,朕要一口气毁了他。” 大德初入其境,欲知山川风俗,所至城邑,以绫绮遗其守者,曰:“吾雅好山水,此有胜处,吾欲观之。” 守者喜,导之游历,无所不至。 往往见中国人,自云“家在某郡,隋末从军,没于高丽,高丽妻以游女,与高丽错居,殆将半矣。” 因问亲戚存没,大德绐之曰:“皆无恙。” 咸涕泣相告。 数日后,隋人望之而哭者,遍于郊野。 (本章完) 第120章 皇帝回京,太子有女,名曰福昌(第一更) 第120章 皇帝回京,太子有女,名曰福昌(第一更) 冬月时节,阴山南麓。 三十多名斥候,无声的停在阴影之中,喝着凉水,吃着干粮,补充力气。 战马在一旁的山中吃着干草,饮水。 兰州长史李德謇手里拿着地形图,看着眼前的阴山,心里在估算着什么。 如今已经是十一月初六,距离薛延陀发兵二十万,攻击突厥诸部已经过去了快三个月。 这几个月里,皇帝以兵部尚书李勣为朔州道行军总管,将兵六万,骑千二百,屯羽方; 营州都督张俭率所部骑兵及奚、契丹等族压破薛延陀东境。 左卫大将军李大亮为灵州道行军总管,将兵四万,骑五千,屯灵武。 右屯卫大将军张士贵将兵一万七千,为庆州道行军总管,出云中。 凉州都督李袭誉为凉州道行军总管,出其西,李德謇如今就在李袭誉的麾下。 或者更准确的讲,李德謇是在从兰州出发,奉太子之命,前往草原侦查的时候,落入了李袭誉的视线当中。 李靖的长子,太子的心腹。 这种人,李袭誉肯放过才是怪事。 如今大唐立国还没有几年,即便是国公之子,也依旧要奔杀在战场第一线。 李袭誉抬头看向前方,眼神微微眯了起来。 薛延陀从漠北,直接杀到了漠南,所行数千里,马已疲瘦,补给不足。 凡用兵之道,见利速进,不利速退。 如今阿史那思摩已经退入长城,薛延陀不能掩其不备,急击而破,在大唐严密的守卫之下,又不速退,局面已经到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尤其上个月,草木枯黄,皇帝更是让各地唐军不时的出击,或是烧剃枯草,或是袭烧存粮。 薛延陀人早就焦躁不安,想要退却,但却又因为一无所获而心中不甘,迟疑停顿。 再加上大唐诸军不时的出击草原,彼此纠缠,薛延陀如今是想退都退不得。 李德謇更是知道,在李勣的策划下,大唐诸军全部都在等着。 薛延陀人,只要敢向后退一步,那么下一刻,整个长城背后的大唐军队,就会全部杀出去,一击而破敌。 一匹战马从远处突然狂奔而至,马上骑兵抵近之后,然后迅速的放慢马速,来到李德謇身侧,认真拱手道:“长史,阴山北侧有一座屯营,有三百薛延陀骑兵驻守。” “嗯!”李德謇淡漠的点点头,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三十多名精骑,然后低声问道:“具体在哪个位置,地形如何,风向如何,士卒分布如何,粮草如何排列。” “在这里!”斥候快速的讲诉自己侦查的一切。 …… 火焰迅速的蒸腾,厮杀已经疯狂的展开。 “杀杀杀!” 全身黑色甲胄的李德謇,率领麾下三十多名骑兵直接杀进了薛延陀的粮仓之中。 放火的同时,快速的将驱杀着粮仓当中的每一名薛延陀士卒。 “当”的一声,李德謇手里的长槊和薛延陀将领的弯刀狠狠的撞在一起,下一刻,“砰”,薛延陀将领的弯刀瞬间断裂。 不等薛延陀将领反应过来,长槊前刺,已经瞬间贯穿了敌人的咽喉。 下一刻,李德謇直接顶着扑过来的鲜血,继续杀戮下去。 三十多名骑兵,在夜色的掩护下,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彻底冲破了这一座粮仓。 停马勒枪,看着朝着四面八方逃走的薛延陀骑兵,李德謇轻轻冷笑,然后将手里的骑兵全部收拢了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匹疯狂的战马从后方冲了过来,同时高声喊道:“长史,长史,薛延陀人退了,大军已经冲出了长城,朝着草原直接杀了进来。” 李德謇猛然转身,看向通讯的斥候,下一刻,他已经举起手里的长槊,高声喊道:“兄弟们,大军已经杀了进来,如果我们再不冲杀,那么剩下的军功就没我们的份了。” “杀杀杀!”三十多名将士齐齐举槊高呼。 “杀!”李德謇双腿一夹马腹,整个人已经疯狂的前冲了出去。 三十多名骑兵,紧跟着一起冲杀了出去。 细密的风雪从北面突然扑了出来,但这个时候的李德謇眼中却满是喜色。 仿佛大雪对他来讲,是最大的幸事。 很快,三十多骑就这么的杀入了风雪之中,全无踪影。 而等到十数日后,这三十多骑竟然全须全尾的从风雪之中杀了出来。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的马上,每个人都多了十几颗脑海,而李德謇更是将一颗满是胡辫子,额头上还戴着一颗青玉的脑海放在了马头上。 那个脑海的面容上,满是惊讶和难以置信。 甚至还来不及惊恐。 ……长安,春明门。 冬月酷寒,冰雪未消。 皇帝的车驾缓缓的停了下来。 李承乾,魏征,侯君集,卢承庆,岑文本,崔仁师,温无隐,崔敦礼,郑仁泰,苏定方等人全部躬身迎候。 御驾的车帘掀起,众人立刻齐齐拱手道:“臣等参见陛下。” “平身吧。”皇帝的声音从马车内传了出来,然后说道:“此次大军出征,众卿筹集粮草被服转运无碍,辛苦了。” “都是臣等该为之事。”群臣再度拱手。 这一次皇帝派兵北征薛延陀,除了营州由河北道负责,朔州由并州负责以外,其他灵州、庆州、凉州等地出击的大军后勤,都是由长安调度供给,李承乾,魏征和侯君集等人都尽了大力。 另外,左卫大将军李大亮以灵州道行军总管出征,长安所有的一切军务防备,全部都负担在了郑仁泰和苏定方的手里。 大军出征,长安守卫不足,若是这个时候,有人动乱,是要出大乱子的。 但还好,一切平稳的结束了。 “魏相和太子上来吧。”皇帝平静的说了一声,李承乾和魏征相互对视一眼,然后两人相继登上了御驾。 侯君集等人则是汇入到了诸臣当中,一起护卫御驾返回皇宫。 皇帝看着神色消瘦了不少的李承乾,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太子做的不错,坐吧。” “多谢父皇。”李承乾这才拱手坐下,对面的魏征则是不用皇帝多说,就已经坐了下来。 “战场上的消息如何了?”李世民转身看向魏征,他这一路从洛阳而来,几天时间,战场消息有些慢了。 “自从上月诺真水一战,李勣以六千精骑败大度设三万骑后,各路大军奋勇追杀,及至如今,已斩首上万,捕虏五万,值大雪,大度设脱身走,薛万彻追之不及,但这一场大雪,薛延陀人畜冻死者极众。”魏征平静的神色之下,压制着兴奋。 这一仗,大唐内外动兵十二万,薛延陀动同罗、仆骨、回纥、靺鞨等兵二十万,最后以大唐一战而胜,薛延陀内外各族,战场损失达六万之多,其他奔亡于道者,也有三五万众。 这一仗之后,薛延陀在漠北声望大减,再想要组织起这样的兵力,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起码在三五年内,基本是不可能的了。 而最令魏征满意,是大军开战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前两个月都屯兵在长城之内。 但当李勣在诺真水一战,以六千精骑败大度设三万骑后,整个大唐诸部将士立刻全部冲出长城,追亡逐北,一战之内,大唐粮草耗损有限。 一战之后,战场上的所有缴获,光是那数万数万的战马,就足够弥补一战的所有开销。 还有战场上的其他缴获,战士军功赏赐,所有一切的一切都足够了。 而且还多有剩余。 至于日后,大唐的商旅更是可以通行漠北,这里外的收益简直大的可怕。 …… 听完魏征细细的说完这一切,李世民满意的点点头,说道:“这一仗不亏就好,高昌一战之后,军中士气总是有些不足,现在总算是全部发泄了出来。” 李承乾顿时惊讶的看向皇帝,这里面还有这些考量吗? “里外诸事,总是需要多加权衡的。”李世民看着惊讶的李承乾,笑笑,说道:“太子日后要学的,还有很多。” “儿臣有愧。”李承乾微微躬身,语气惊叹。 “可惜了,让大度设跑了,不然这一仗就彻底的圆满了。”皇帝不由得感慨一声。 大度设,薛延陀真珠毗伽可汗夷男长子。 “对了。”皇帝转头看向李承乾,问道:“听说李靖的儿子李德謇率三十余骑就杀进了草原深处,至今没有消息。” “是的。”李承乾小心点说道:“李德謇不过是趁着薛延陀战败,冲杀一番,相比于武安郡公薛万彻率六百骑就冲杀薛延陀后军,还有英国公率六千骑就冲杀三万敌军,实在差的太远。” “怎么,你怕他出事。”皇帝笑了起来,然后摇摇头,说道:“你看,李靖自己都不怕,你怕什么。” 李德謇,卫国公李靖长子。 今日皇帝回京,李靖连出来迎接一下也不来,就如同当初皇帝东巡洛阳的时候,他连送一下也不送一下。 李靖的心,稳的可怕。 “对了,你上奏说太子妃生了个女儿。”李世民好奇的看向李承乾。 “是!”李承乾笑了,神色温柔的说道:“上个月刚刚过了满月,正好北地大胜,儿臣就取了小名叫福昌儿。” “福昌福昌,既福且昌。”皇帝念叨着这个名字,最后点点头道:“不错,你取的名字不错,走,去东宫,见见的朕的长孙女。” 皇帝虽然都有了好几个孙子,但是孙女,对于皇帝来说,还是头一个。 一侧的魏征微微有些诧异。 原本长安百官都为太子妃没有在此生育皇孙感到失望,没想到太子却异常的欣喜。 如今看起来,皇帝也是如此。 难道真的是小孙子不如长孙女? (本章完) 第121章 安康郡主,福昌安康,太子有大运(第二更) 第121章 安康郡主,福昌安康,太子有大运(第二更) 东宫承恩殿,皇帝抱着只有两个月大、柔柔小小、精致玲珑的孙女,看着她嘴里不停的吐着小泡泡,心都快要融化了。 侧过身,李世民看向城阳和高阳公主,说道:“你们两个小的时候也是这么可爱,只是如今大了,又出嫁,朕的心里满不是滋味,如今有了长孙女,朕仿佛又回了当年的感觉。” 城阳公主和高阳公主相互对视一眼,这个时候她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太子!”皇帝已经转身看向了李承乾。 “父皇!”李承乾沉沉拱手。 “既然你已经起小名叫福昌儿,那么朕便起个大名,叫李荑,赐封永康郡主,实封八百户,赐如玉金饰若干。”皇帝稍微停顿,又跟着说道:“福昌永康,福昌永康,朕愿如此啊!” “多谢父皇!”李承乾,苏淑全都站在一侧行礼谢恩。 城阳公主和高阳公主眼神对视,面色惊诧。 皇帝如今已经有很多皇孙了,但是别说是李泰的儿子、皇帝的长孙李欣,就是太子的两个嫡子,李象和李厥,也都没有封王。 而作为皇室公主,即便是城阳和高阳,也只有到了三岁的时候,才被封为公主。 甚至有了皇子,也是年长一些之后,才被封为亲王,只有极少数几个皇子才在一生下来,就被封为亲王。 如今,永康郡主刚刚降生,就被封为郡主,这地位,恐怕已经不在其他亲王之下了。 就是他们这几个公主也未必比得上。 不过说起来,也是太子嫡长女啊! “对了,福昌儿的满月礼朕没有赶上,那么百日礼便好好的过过吧。”皇帝侧身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永康郡主的百日礼是哪一天?” “启奏父皇,是腊月二十三,正好小年日。”李承乾赶紧回答。 “小年,百日,朕这小娘子,是真的有福啊!”皇帝说着,从身上取下一块随身玉佩,然后塞进了永康郡主的襁褓里。 伸手捏了捏福昌儿的脸颊,李世民笑着说道:“乖孙女,皇爷爷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咯咯!咯咯!”李荑躺在襁褓里,手舞足蹈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皇帝忍不住的大笑了起来。 …… 宫道幽长,宿卫林立。 皇帝平静的坐在御辇上,李承乾和魏征跟在左右两侧,身后城阳和高阳公主等人也在跟在。 “承乾啊!”皇帝微微侧身。 李承乾立刻上前半步,低声道:“父皇!”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你现在也是儿女双全了,日后家中的事情要多用些心思。” “儿臣明白。”李承乾脸上满是喜意。 “呵呵!”皇帝看到他这幅样子,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说道:“一个永康郡主,看把你高兴的,日后记得多生几个,多子多福。” “是!父皇!”李承乾不停的点头。 李世民笑笑,说道:“回去之后,将你这段时间监国的所有事情,全部汇总一遍,呈送上来,朕看看你还有什么不足的地方。” “喏!”李承乾神色认真的点头。 看着李承乾这么坦然的模样,皇帝满意的笑笑,然后说道:“孙神医过两天就回来了,顺带让他帮你看看你的腿,如何治疗,让孙神医写本奏本上来,然后就彻底定下来。” “儿臣领旨。”李承乾立刻神色肃然起来。 如今的他,虽然借助机关盔甲的力量,行动如常,但实际上,在很多时候,都是很不方便的,这一点皇帝最清楚。 如今虽然有了治疗的方法,但是还是有孙思邈在身边,更加的让人放心一些。 “郑国公。”皇帝看了一眼前方的承天门,然后看向魏征说道:“北面草原的战事,有任何变动,即刻禀报。” “喏!”魏征肃然拱手。 皇帝回朝,所有一切大权,全部都要重新回归到皇帝手中。 三省六部九寺五监,所有人全部都要围绕皇帝来运作,与此同时,太子的监国之权被收回。 李承乾从这一刻,便再也没有了之前那样监国时的重权,东宫也无法再插手各司运作。 “对了,卫国公那里。”李世民笑了笑,说道:“郑国公跑一趟吧,带着御医,照顾一下他的身体。” 皇帝好捉弄人,这一点魏征他们这些老臣最是清楚,魏征的菠菜,张玄素的出身,都曾经被皇帝狠狠的调侃过。 不过调侃归调侃了,皇帝还是很关心老臣的身体的。 李德謇率三十余骑兵深入草原漠北,万一真的回不来,对整个长安都会有影响。 “臣领旨。”魏征肃然躬身。 “好了,都回去吧,朕这一天路途……”皇帝的话刚说到一半,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城门的方向传来,同时有人高喊:“凉州道六百里加急军情奏报。” …… 承天门下,一名风尘仆仆的千牛卫单膝跪倒在地,神色肃然的叩首道:“启禀陛下,兰州长史李德謇,昨日持薛延陀真珠可汗长子大度设的人头,从草原回返。” 一句话说完,整个城门之下,彻底的冷肃立起来。 薛延陀真珠可汗长子大度设,这一次南下攻伐突厥和大唐的薛延陀主帅。 就这么突然的死在了李德謇的手里了。 “有具体的详情奏本?”李承乾忍不住的上前一步,喝问道:“确认是大度设的人头。” “有奏本。”千牛卫赶紧将两本奏本呈上。 一本是凉州都督李袭誉的奏本,一本是李德謇自己的奏本。 李承乾看都没看,直接转身递给了皇帝。 李世民神色凝重的打开,然后细细的阅读了起来。 大度设死了,自然有大度设死的好处。大唐强悍威武,谁碰谁死。 大度设没死,自然也有大度设没死的好处。 大度设回到薛延陀,这番战事,在薛延陀的内部,自然也就有了背锅之人。 但大度设一死,那么薛延陀真珠可汗一旦怒火中烧,然后直接杀奔长安,那么这场战事,可能就还要继续。 “呵,呵呵!”皇帝突然笑了,就见他合上奏本,摇摇头说道:“十几万大军征伐,被他摘了最美味的果实,李勣,李大亮,薛万彻他们几个,还不如李靖的儿子。” “陛下!”魏征稍微上前一步,说道:“可传令各总管府派人警告其他各部族,不得再从薛延陀行事,然后大军向前,继续冲杀十日,然后回军长城,并且做好修整待敌的准备。” “不用紧张。”李世民摆摆手,说道:“经此一役,薛延陀能动的兵力已经不多,又要越过茫茫草原,还有其他各部族在旁边窥伺,封设两个小可汗就足够了。” “喏!”魏征稍微放松下来。 “至于李德謇。”皇帝笑笑,说道:“此番一战,足见他有乃父雄风,传旨,赐李德謇太中大夫,升任夏州都督府长史。” 稍微停顿,皇帝继续说道:“调夏州都督刘兰,为代州都督,调鄜州都督尉迟敬德为夏州都督,让李德謇到夏州去跟吴国公好好学学吧。” “喏!”魏征和李承乾同时拱手。 “好了,便如此吧,今日没有他事,不要来打扰朕了。”李世民抬头看向承天门,微微摆手,御辇立刻朝着承天门而去。 皇帝入宫,无旨不得觐见。 李承乾转身看向传信的千牛卫卫士,笑笑说道:“走吧,到东宫领赏。” “多谢太子殿下。”千牛卫肃然拱手。 …… 月色如水,照在崇教殿殿门之内。 看着前方的宫门关闭,李承乾将手里的密信递给李安俨,说道:“李德謇在风雪之中一路前冲,终于在阴山以北三百里一处草场,堵住了北逃的大度设,三十骑兵冲锋百人,无伤而杀。” “殿下,茫茫草原,无尽风雪,他就那么恰好找到了地方?”李安俨看完密信,有些不敢相信的摇摇头。 李承乾笑笑,说道:“那是你不了解卫国公,卫国公当年灭东部突厥,同样是茫茫草原,大雪之后,又是无尽迷雾,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卫国公悄无声息的杀到了颉利的大帐。 这里面靠的,就是卫国公对天气对环境的极端掌握,孤一直以为,这一手,卫国公只传给了苏定方和侯君集,没想到李德謇掌握的也是如此精通。” 苏定方自不必多说,杀穿茫茫迷雾,在颉利怎么都想不到的情况下抵达的,就是苏定方这个大军前锋。 至于侯君集,侯君集能越过两千里沙漠,在高昌国王麴文泰没有准备的时候突然杀至。从而直接将麴文泰给吓死。 李德謇是李靖的儿子,只不过多年来他都是身为文官,所以很多方面都被人忽视了。 然而他毕竟是李靖的儿子。 风雪草原之中,跋涉三百里,取敌将首级,这种能力已经丝毫不输于他老爹。 “太中大夫是从四品上的散官,夏州都督府长史又是正五品上的官职,李德謇只要再立功劳,那么立刻就是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的副手了。”李安俨突然看向李承乾,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殿下,李德謇是你送到兰州的,今日这些,不会你已经预料到了吧?” 李安俨说完,自己吓了一跳。 李德謇是李靖的长子,而李靖一脉三原李氏,实际上是出身陇西李氏丹杨房。 本质上讲,他们那一脉才是陇西李氏正宗,当年在前隋的时候,高祖皇帝还没有李靖在天下间的名声响亮。 这也是高祖皇帝有些不大爱用李靖的原因。 但可惜,锥立囊中,其芒自露。 李靖在大唐开国之际,立下了太多的功劳。 后来即便李靖不是玄武门功臣,但是他在本朝依旧受到重用。 但可惜,一个高甑生,将秦王府一脉和李靖之间的矛盾彻底的撕扯了开来,逼的他不得不阖门自守,远离朝政。 李靖被逼,从来不是功劳盖主,他盖住的,是那些秦王府的老臣。 皇帝虽然流放了高甑生,但实际上,在秦王府一脉和李靖之间,他还是选择了自己的旧部。 受到了李靖的连累,李德謇多年的仕途也一直不顺,一直到后来调入东宫才好了些。 李承乾待他不错,虽不至于托以腹心,但彼此之间都有一股默契。 李承乾登基,便是要重用李德謇的。 毕竟到了他们这一辈,上一辈的恩怨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李德謇要更往高处走,能够依靠的只有李承乾。 …… 李承乾轻轻笑笑,看着高空的弯月,轻声说道:“孤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展现能力的方向,他能做到,是他的能力所致。” 是的,李承乾是故意的,李承乾就是故意将李德謇调往草原。 不然何至于凉州道行军总管府成立的时候,他恰好就在凉州。 以他出身东宫的背景,李袭誉敢将他退回兰州才怪。 最后果然不辜负李靖之名,一战而成。 不过也是有些出乎李承乾预料的,他原本希望李德謇能留在兰州,做个兰州别驾。 大不了留在凉州,凉州都督李袭誉,马上就要出事了。 可惜了。 不过夏州也好,起码能跟在尉迟敬德身边多学一些,尤其再过一年多,尉迟敬德就要致仕。 到时候,李德謇就能够接受尉迟敬德的一部分人脉。 不急,不急。 (本章完) 第122章 孙思邈:太子的腿,可完全康复(第三更) 第122章 孙思邈:太子的腿,可完全康复(第三更) 东宫,光天殿。 李承乾平静的躺在床榻上,看着鹤发童颜,身形灵活的孙思邈,在他的足阳明胃经、足太阳膀胱经和足少阳胆经三条脉络上不停的按动。 他没有多说什么,哪怕他如今是腿骨断了,而不是经脉断了,但孙思邈的医术,压根就不是他能够比拟的上的。 哪怕他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不停的研读医术,但这种事情,也不是他能够弄得清的。 “所以,你们的打算,是将已经长大的腿骨再重新敲断,然后再度接上,对吗?”孙思邈面色沉吟的看向后侧的李秦。 头发中带有一丝金色,声音古怪的李秦点头道:“是的,太子的腿伤,其实更多的是接位不正,只需要将不正的位置重新接正就可以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实际操作不成。”孙思邈直接摇头,看向李承乾说道:“太子腿伤这一年半来,很多地方都骨骼都有延张,即便是将太子的腿骨重新敲断,再接也对不齐了。” “啊!”李秦顿时一阵惊讶,他之前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床榻上的李承乾神色依旧平静,他看向孙思邈,问道:“真人,难道孤的这条腿,就再也没有复原的可能了吗?” “倒也不尽然。”孙思邈突然笑了,转过头看向李秦,说道:“他的法门倒是给了贫道一些启发,断腿可行,但需要提前将多余长出来的腿骨头捏碎,然后将这些碎骨头取出来,然后再对齐就是了,理论上行的通。” “所以就是疼痛和取碎骨头的事情了。”李承乾顿时恍然,随即他平静的说道:“真人,这里面的疼痛,孤能够承受得住,至于取碎骨头的事情,就劳烦真人多想想办法,详细的写一篇奏本,需要做什么,父皇一定都会提供的,同时,也请真人写好康复需要的时间。” 孙思邈诧异的抬头,随即他顿时就明白了过来,点头道:“原来如此。” 何事如此。 当然是李承乾康复需要的时间。 断腿重接,这里面光是康复就需要两到三年的时间,而如今陈大德已经从高丽返回,不出意外的话,皇帝征伐辽东,就在这几年的时间了。 也就是说,皇帝从辽东回来,李承乾的腿会刚刚好。 孙思邈是什么人呢。 西魏时间,他就已经是名传天下的“圣童”,便是独孤信都对他十分器重。 北周静帝时,他已经精通无数老庄学说,道家典籍,医术惊人。 时任朝廷重臣的杨坚执掌朝政,召孙思邈任国子博士,孙思邈拒绝,没有多少年,杨坚就已经篡立隋朝。 隋立国三十八年,孙思邈在山中研习医术,研习了三十八年。 直到大唐立国,才逐渐出山,更是到了贞观年间,才被召入朝中为皇帝诊病。 到了如今,他……他已经是九十九岁高龄了,但行走之间,比一般的年轻人还要利索。 他这样的人物,朝廷皇室之间的勾心斗角,你死我活,他什么没有见过。 更别说,他这样的人物到了地方,更是地方刺史的座上宾,便是大军征伐辽东之事,也未必能够瞒得住他。 李承乾的这点小心思,他同样能一眼看透。 …… “疼痛的问题,老夫这些年虽然没有完全复原麻沸散,但使用不成问题。”孙思邈平静的看了李承乾一眼,说道:“其他有什么困难,老夫也会找陛下商量,但问题在于,打断重塑,到重新完全复原的这段过程,太子的腿,不能再有丝毫损伤,若是再断了,就彻底无救了。” 李承乾的腿本身就断了一回,再断一回,本就使的他的腿更加的虚弱。 若是这个时候被人趁虚而入,李承乾的下场会很惨的。 “孤记住了。”李承乾面色凝重的点头。 “那臣先告辞。”孙思邈微微点头,然后转身朝着殿外而去。 “安俨代孤送一送。”站在殿门口的李安俨,立刻拱手。 “臣也一起去吧。”李秦拱手。 李承乾微微一愣,随即笑着点头道:“劳烦李卿了。” “殿下客气。”李秦拱手,然后快速的追上孙思邈,然后低声讨论起了李承乾的病情。 躺在床榻上,李承乾顿时紧紧的握住了拳头。 有了孙思邈的保证,还有李秦的外科医术,他的左腿就能够彻底的复原。 他终于能够做回正常的自己了。 正常的登基为帝,正常的治理国家,这才是他一直以来真正想要的。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李承乾赶紧侧过来,然后稍微按了按有些沾湿的眼眶,转过身,他的神色已经严肃冷峻了起来。 “殿下!”李安俨神色激动的拱手。 “你听到了,刚才孙神医说了,孤的腿,只要断折重接,那么三年之后,就能彻底的好转。”李承乾转过头,看向李安俨。 “是!”李安俨用力的点头。 “那就将话传出去吧。”李承乾平静的抬头,说道:“也该是让东宫,还有长安,乃至于天下的无数臣民,再对东宫充满信心了。” 李承乾的腿一旦好转,那么天下臣民就不会再有多少人去议论废太子的事情。李泰的基本盘将会被极大的削弱。 “喏!”李安俨肯定的咬牙点头。 “另外,孙神医的治疗方案,还有其他各项需要注意的禁忌,一定要严格保密,除了直接相关的几人之外,其他任何人不许知晓。” 稍微停顿,李承乾神色冷冽的说道:“孤授权于你,若是有外人随意窥探孤的治疗之事,孤许你即行处断之权。” “臣领命。”李安俨肃然拱手。 “青雀,青雀,他要是永远都待在洛阳不回来该多好啊!”李承乾不由得轻叹一声。 李泰并没有随着皇帝一起返回长安,洛阳的龙门石窟,还有一点没有收尾。 等到年底,一切彻底结束之后,他才会回到长安。 …… 两仪殿中,李世民将奏本递给长孙无忌。 看着长孙无忌打开阅读,皇帝这才开口道:“孙真人已经开始做准备,断腿重接,一旦重新接续,太子需要有三年的时间,才能够完全康复,有些晚了啊!” “是啊,若是在陛下东征之前,太子就能够康复,那么一切就都方便了。”长孙无忌不由得轻叹一声。 “不过应该也差不了许多,或许朕回朝之后,就能够见到一个康复的太子。”李世民满意的点点头。 “是!”长孙无忌低头看了一眼奏本。 从现在开始准备,到重新治疗,起码还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如果真的算一算,等到他们重新回朝的时候,太子的腿刚好痊愈。 这样就刚好。 长孙无忌刚松了口气,突然,他皱着眉头说道:“陛下,若是如此的话,太子在长安虚弱,那么若是有人心存不轨,太子也拦不住。” 李承乾腿好的时候,他们担心李承乾。 李承乾腿不好了,他们就开始担心李承乾担负不了治国的重任。 “无妨。”皇帝平静的摇摇头,说道:“稚奴这些年也长大了,正好让他帮助太子多负担一些,更别说,还有青雀。” 李承乾,李治,李泰,三个人恰好相互制衡,相互又支撑。 这样对外,又能够足够的保证稳定,到时候,只需要派一个重臣辅政就可以了。 “那么李德謇呢,到时要不要顺带也一起调回京。”长孙无忌抬头,目光谨慎的看向李世民。 皇帝平静的摇摇头,说道:“李德謇,还有东宫的那些臣子,既然到了外边,那就让他们在外边多历练几年,不要着急调回来。” “是!”长孙无忌点头赞同。 “不过既然在外面了,要用就要好好的用,承乾居中长安,外面的人千里拱卫,若是遇到急事,吴国公他们也能及时到放人回来。”李世民不经意的瞥了洛阳方向一眼,随即很快收回目光。 “是!”长孙无忌稍微松了一口气。 “好了,说正事吧。”李世民的脸色凝重起来,然后说道:“这一仗过后,薛延陀式微,几年之内不会对大唐构成威胁,现在就需要为调动各族兵力征伐高句丽做准备。” 大唐出兵高句丽,所需要调动的,不仅仅是大唐内部的士卒,吐谷浑,党项,突厥,契丹,仆骨,回纥,靺鞨,还有薛延陀的兵力。 大唐出兵十万,那么其他各族起码都要出兵五千到一万,尤其是突厥骑兵,可能还要更多。 所以各族兵力抽调,如何抽调,这些都是需要谨慎处理的事情。 “臣知道了。”长孙无忌点点头,他回去会先做一个预案,然后提交皇帝。 “另外,就是河北道的那些事情了。”皇帝起身,摆摆手说道:“你回去吧,无忌,处理外面的事情,朕也需要回宫,处理宫里的事情。” “喏!” …… 洛阳,魏王府。 书房 李泰看着手里的书信,“砰”的一声按在了桌案上,低着头,他的眼中闪过一抹血丝。 随即,李泰抬起头,呼吸沉重的看向眼前的柴令武,说道:“表兄,太子的腿,经过孙真人诊断,可以完全复原。” “哦!”柴令武平静的看向李泰,摇摇头,说道:“殿下,镇静,太子的事情,伤势能够痊愈是好事,这是应该恭贺的事情。” 李泰惊讶的看着柴令武,他不敢相信,这种话是柴令武说出来的。 柴令武轻轻笑笑,说道:“臣曾经看过太医令谢季卿拿到的医案,太子的腿,即便是重新治疗,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康复……所以我们应该提醒太子殿下,小心别再出意外。” 李泰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本章完) 第123章 举告太子谋反,如何(第一更) 第123章 举告太子谋反,如何(第一更) 东宫,承恩门。 李承乾从承恩门下走出,看着十几个进入东宫的陌生内侍和侍女,他皱眉看向李安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将萧美人和崔才人打入了冷宫。”李安俨对着李承乾拱手,说道:“两位嫔妃身边的宫人,一半送到了东宫,一半送到魏王府。” “这是父皇的意思?”李承乾的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目光看向那些人,神色凝重。 “内侍张监亲自送过来的。”李安俨看了一眼宫门方向,随即轻轻摇头道:“殿下,此事已定。” “好吧。”李承乾沉重的呼吸压了回去,说道:“控制一下,这些人,不要让他们随意接近郡主。” “喏!”李安俨拱手,不过他的心里有些奇怪,为什么太子不提太子妃和太子良悌,还有两个皇孙呢。 李承乾突然笑了,然后说道:“安俨,你猜青雀能不能看透这里面的玄机?” “魏王或许不行,但柴公子应该可以。”李安俨面色凝重的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殿下,这一年以来,魏王府对外的秘事,都是柴公子在做的。” 柴令武,柴绍的儿子,柴哲威的弟弟。 柴令武虽然远不如柴哲威,但也着实不差。 “不用管。”李承乾看向李安俨,平静说道:“将我们在宫外的人藏好,平时联系的时候小心一些,我们的人被父皇发现了不算什么,但是被青雀他们发现了,那是要出事情的。” “是!”李安俨认真点头。 太子监国的这大半年时间,李承乾和李安俨重新在长安构建了自己的隐秘情报网络。 尤其是在薛延陀从北面杀过来的时候,内外人力调动频繁,李承乾和李安俨做的手脚,一般人根本就察觉不到。 “另外,他们既然是从宫里出来的,那么就去查一查吧。”李承乾眼神一冷,轻轻冷哼道:“查一查萧美人和崔才人平常都和外面的什么人有联系,那些不起眼的,但是他们到了,萧美人和崔才人却又非常高兴的那些人。” “臣明白了。”李安俨用力的点头。 萧美人和崔才人,与宫外必然有联系,但是这样的联系不少,那么究竟是什么人,才能让他们真正开心,还需要避开人的视线的,当然只有一种人,做隐私生意的人。 如今只需要逆着这条线调查,那么藏在背后的那些人,就被更进一步的曝光出来。 …… 腊月十九,魏王回京。 坐在书房里,听着外面王妃在指着打扫一切的声音,李泰忍不住的笑了笑。 就在这个时候,柴令武才从外面走出,对着李泰拱手道:“见过殿下。” “表兄坐。”李泰收回目光,然后看向柴令武道:“东宫最近如何?” “自从陛下回朝之后,太子就安静许多,听说很多时候,都是在陪着安康郡主一起玩耍,甚至就连政事都荒废许多。”柴令武神色郑重的拱手。 “嗯?”李泰看着柴令武凝重的模样,皱眉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柴令武点点头,说道:“安康郡主是陛下唯一的孙女,陛下刚刚见面,就赐封郡主,可见所爱之重……尤其城阳公主和高阳公主刚出嫁,宫里剩下的公主已经不多,得陛下喜爱的就更少了。对太子,陛下可能爱屋及乌。” 李泰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这是其一。”柴令武继续认真分析,说道:“其二,东宫所有财用历来都是有数的,太子的很多事情,都能够通过财用来推断出来,但是安康公主被赐封食邑八百户,都是实封,上好的良田,每年起码能有上千贯,这些钱被太子随意支配,会怎样做,很不好说。” “一千贯,钱不多的。”李泰勉强的笑笑,但是他的拳头却已经死死的攥紧。 其实他们都知道,不管是东宫还是魏王府,都并不缺钱,他们缺的是那种可以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随意使用的现钱。 这部分才是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 安康公主才三个月大,这笔钱太子随意支用,也不会有人过问的。 一千贯钱,以东宫的力量放大出来,不知道能做多少事情。 “其三。”柴令武微微低头,说道:“如今陛下回到长安,太子重归东宫,照料女儿,之前监国之权全部放弃,果决坦然,没有丝毫留恋,这种态度,怕是陛下会很喜欢。” 柴令武每说一句,李泰的脸色就阴沉一分,到最后,脸沉的跟黑水似的。 许久之后,他才抬头道:“之前说的那件事情如何?” “太子的病情,详情知道的人很少,东宫那边有人稍微细问两句,都被盯上,太医院那边,自从谢季卿死了之后,孙真人就不理其他人了。”柴令武忍不住的摇摇头。 谢季卿之死,虽然能够看的出来是东宫在背后做局,但动手的全都是魏王府的人,还被抓了现行,孙思邈那边魏王府已经得罪死了。 “那也得想办法。”李泰盯着柴令武,说道:“虽然时间还有很多,但机会却很少。” “臣明白。”柴令武认真的点头。 李泰稍微松了口气,说道:“皇兄这半年所做所行,父皇赞赏颇多,若是持续下去,怕是对本王极为不利。” “臣倒是有个想法。”柴令武略微沉吟,说道:“殿下可还记得李德謇?” “他不是因功升任夏州长史了吗?”李泰皱眉看向柴令武。 “他奔袭阴山以北三百里,恰好碰上绕路而逃的薛延陀真珠可汗的长子大度设,然后直接斩了他的首级。”稍微停顿,柴令武看向李泰,说道:“臣听说,薛延陀真珠可汗的使者已经入了长城,几天后就能抵达长安。”“什么意思?”李泰看向柴令武,皱眉说道:“你想要用薛延陀来压迫父皇?” “当然不是。”柴令武笑笑,说道:“薛延陀若是再来,军中的儿郎们,哪里还会嫌军功不够,臣是在想其他……殿下可还记得卫国公当年被弹劾之事?” “高甑生,谋反?”李泰顿时就想到了高甑生弹劾李靖有谋反之心一事。 如果今日弹劾李德謇谋反,而李德謇又是东宫的属官,而且还是李靖的长子。 这不,一顶谋反的帽子立刻就能够扣到太子的头上。 想到这里,李泰的呼吸顿时就沉重了起来。 “殿下说到哪里去了。”柴令武摇摇头,说道:“举告谋反这种手段,不能轻易用,一旦用出来,最好一次就致人死命,不然容易反噬到自己……殿下看当年的高甑生,举告卫国公谋反不成,最后反而是他自己被流放不见踪影。” 李泰轻轻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太子谋反几个字,他就有些心痒。 柴令武看了李泰一眼,心中再度摇头。 谋反这种手段,哪怕是诬告,也是能够对东宫造成影响的。 如是来上两三次,那么东宫就算是不被废,也必然会声名狼藉。 但这种手段一旦用出来,那立刻就是鱼死网破,以太子的敏锐,立刻就会明白,魏王府是要让彻底让他死。 双方之间最直接剧烈的冲突就会爆发。 这种事情的最后结果,不管是东宫败,还是魏王死,两者都不会好。 而且很容易让第三方逮了便宜。 或者可能是晋王,也可能是吴王。 最重要的是皇帝,皇帝现在可不想看到两个儿子走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就算是要做什么,也需要找个皇帝不在的时候,明年东巡,或者就是东征辽东。 举告太子谋反,逼太子谋反,然后魏王又能抽身出来。 柴令武轻轻低头,然后又抬头说道:“臣说的,是当年卫国公伐突厥,被弹劾纵兵劫掠的事情?” “纵兵劫掠?”李泰有些不明白。 “此事臣还在想,还是等有了结果再告诉殿下吧。”稍微停顿,柴令武认真说道:“这些事情,和魏王府没有任何关系,殿下抓紧时间做好《后汉书》编修的结尾。” “好!”李泰认真的点头。 《后汉书》的编修已经到了尾声,顺利的完结,对李泰来讲,才是最重要的。 …… 柴令武骑在马上,晃晃悠悠的行在长安大街上,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在长街上闪过, 柴令武顿时回过神,看了那里一眼。 很快,他就皱起了眉头, “走吧,去西市,永康郡主百日宴,得准备一点好的礼品。”柴令武神色平静下来。 前面的护卫立刻护卫着柴令武朝西市而去。 很快,柴令武就出现在西市的角落的一间酒楼二层之上。 偏僻的阁楼里,柴令武看向坐在对面的齐知玄皱眉道:“你不是回定州了吗,怎么又来长安了?” “不来不行。”齐知玄亲手给柴令武倒了一杯酒,无奈的说道:“萧家被牵连了,陛下将萧妃打入了冷宫,偏偏萧家的产业,大理寺的人还在查,所以萧家让我来处理。” 萧家,不是崔家。 是兰陵萧氏,而不是身在定州的博陵崔氏。 “你打算怎么处理?”柴令武有些好笑的看着齐知玄,皇帝都已经将萧妃打入冷宫了,这种事情,又哪里是他们能够轻易插手的。 “萧家在宫外的事情,其实追的最紧的是大理寺卿丞戴至德,若是杀了他,也就没人查了。”齐知玄抬头,一脸阴狠的说道:“正好可以断太子一只臂膀。” 朝中传言,太子这一年多来之所以改观甚多,都是因为戴至德的劝谏。 杀了戴至德,对东宫来讲,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损伤。 “你如果想死,自己去,不要拖累我。”柴令武脸色冷漠的起身,转身直接离开。 齐知玄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为什么不能杀戴至德,一个大理寺正而已,就算他爹是宰相,但也死了十几年了?” (本章完) 第124章 李义府说,他有急事?(第二更) 第124章 李义府说,他有急事?(第二更) “啪”的一声,柴令武突然转身,然后猛然冲到齐知玄面前,直接反手就是一个耳光。 齐知玄愣住的。 他的面前,柴令武指着他鼻子,咬牙说道:“你还知道他爹是宰相啊,那你难道不知道,他爹被追封为尚书右仆射、道国公?” 齐知玄脑中一片空白。 “戴至德在他老爹去世之后,就直接承袭了道国公的爵位,戴至德虽然只是大理寺正,但他还是当朝国公,太子信臣,就是皇帝也在多看他两眼,他死了,最急的人是皇帝,是皇帝。 你想死,自己去死,别连累别人。” 柴令武一句话吼完,这才喘着粗气坐了下来。 一个两个的,目光浅薄不说,动辄就喊打喊杀,好好的朝野政争,精妙手段,阴阳交锋,怎么就成了这般粗野模样。 …… 片刻之后,柴令武终于冷静下来,淡漠的开口道:“另外告诉你一件事,戴至德的妹妹,嫁给了道王,为道王妃。” 道王李元庆,高祖皇帝第十六子,豫州刺史,豫州距离洛阳可不远。 “还有,道王侧妃,是阎少匠的女儿。”柴令武轻轻冷笑。 道王正妃是戴胄的女儿,道王侧妃是阎立本的女儿,由此可见,皇帝对道王的信重。 “既然如此,魏王难道就不可以通过道王拉拢戴家吗?”齐知玄一句话忍不住的问了出来。 “你家正妻和你家妾室关系很好吗?”柴令武一句话反问了出来。 齐知玄现在这里懂了。 就是因为道王娶了阎立本的女儿,所以戴家人对阎家人就一万个看不顺眼,所以他们才会紧紧的靠向太子这一边。 可也正是因为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真要杀了戴至德,到时候是谁搞的自己都弄不清楚。 …… “而且,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柴令武冷笑一声,说道:“你知道戴相曾经是宰相,但你知道戴相在成为宰相之前,是任什么官职吗?” 齐知玄不由得微微摇头。 戴胄贞观七年就死了,如今已经是贞观十五年底,马上就是贞观十六年了。 谁还记得十年前的人啊。 “兵部郎中、大理少卿、尚书左丞、吏部尚书、户部尚书,参预朝政成为宰相。”柴令武咬着牙,说道:“他做吏部尚书时,就因为多重用法吏才会被降成户部尚书……且不说有多少法家之人受过他的恩惠,但是从大理寺一路成为宰相,这本身就是一条很不容易的道路,如今戴至德任大理寺正,而且他还是太子的信臣,整个大理寺都在等着他一步步的从大理寺成为宰相。” 齐知玄满眼惊讶想要说些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 柴令武轻轻摇摇头,说道:“你杀了他,就等于得罪了天下所有的法家之士,到时候别说是大理寺,刑部,就是各州司马,法曹,都会想办法找你的麻烦,所以……你想死,别带上我。” 齐知玄脸色立刻白了一下。 他知道,这天下间最可怕的不是皇帝。 即便是皇帝,很多时候,都会被下面的人阳奉阴违,最可怕的,是那种道学之争。 儒家,法家,道家,佛家。 甚至就连将整个齐家填进去,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那么这件事情怎么办,总不能因为戴至德介入,这件事情就任由他们彻查到底吧。”齐知玄神色再度冷厉起来。 “杀人是最下乘的手段,萧家的那些事情,之前被处理过的,那么谁也没办法的。剩下的东西,让他们想办法转手出去,亏上一点,我贴上一点,便是如此了。”柴令武摇摇头,道:“眼下东宫势强,该忍就忍呢,日后也不是没办法再扳回来。” “嗯?”齐知玄顿时听出来柴令武的话外之音。 “两件事情。”柴令武神色肃然起来,认真说道:“你去帮我做两件事情,就当是还我补贴萧家的补偿。” “你说!”齐知玄认真的点头。 “我需要有个监察御史,弹劾李德謇,就是那个斩了薛延陀真珠可汗长子大度设的人。”柴令武有些担忧的看着齐知玄。 “李靖的儿子?太子的人?”齐知玄眉头一挑,随即点头说道:“好了,我做,但怎么做?” “薛延陀真珠可汗的使者入长城了,你去找他,看看有什么可以利用的。”稍微停顿,柴令武说道:“这件事情风险很大,做完布局,你立刻离开长安……去剑南吧,别在长安洛阳。” “好!”齐知玄神色认真的点头,然后问道:“那么另外一件事呢?” “孙真人帮太子开始治腿,我需要知道具体的详情,但这件事不管是东宫,还是孙真人,都藏的很紧,我需要有人帮我弄清楚这里面的东西。”柴令武抬头看向齐知玄。 不用问,齐知玄就是那个人。 “我可以想想办法,但不保证一定能成。”齐知玄身上谨慎了起来,这件事情涉及到了孙思邈,就像是上一件事情涉及到了法家一样。 道家一样也不好惹。 “足够了,太子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相信你一定会尽力的。”柴令武轻轻的笑了。 “嗯”齐知玄微微抬头,神色谨慎的看了柴令武一眼。 柴令武立刻站了起来,拱手道:“告辞。” “慢走,不送。” …… 东宫承恩殿,一阵阵“咯咯”的笑声从殿中传来,李安俨站在殿门口,有些迟疑的停下了脚步。 但想了想,他还是走了进去。片刻之后,李承乾已经皱了眉头走了出来:“李义府说,他有急事?” “是的。”李安俨跟在李承乾身侧,看了一眼夕阳,说道:“这马上要天黑了,他这突然过来,臣觉得可能会有大事。” “嗯!”李承乾神色凝重下来,点点头,说道:“不错,李义府的性子,若不是有重大的急事,恐怕他也不会亲自过来。” 李义府是有名的谨慎之人。 即便是有事,传个信就可以了,能让他亲自来的,怕不是小事。 说话之间,两个人已经来到了崇教殿门口。 “殿下!”李义府拱手,语气急促的说道:“臣说句话就走。” 李承乾点点头。 李义府立刻说道:“有人明日要弹劾夏州长史李德謇,有私据珍宝之嫌。” “明日?”李承乾略微沉吟,说道:“明日岂不是父皇召薛延陀使者之日?” “是!”李义府拱手,说道:“殿下,臣所知就这些,殿下请做好准备,臣先告退。”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小年日,孤请了晋王来参加郡主的百日宴,你勿要忘了来。” “喏!”李义府有些感激的拱手,然后快速的转身离开。 看着李义府的背影彻底消失,李承乾这才转身回到了殿中。 李安俨亲自点燃火炉,然后才走到李承乾身前,拱手道:“殿下,李德謇为人谨慎,又有卫国公前例在先,应当不会做这种事情吧?” 军中缴获有两类,一类归属士卒私有,一类必须上交军中。 这里面是有严格的军中条例的。 不是说战场上士卒抢到了什么,就是士卒自己的。 就比如当年李靖率兵杀入颉利牙帐,但是有士卒却将颉利牙帐当中的珍宝抢劫一空,最后李靖被萧瑀亲自弹劾。 “一般来讲,军中士卒在战场的缴获,归士卒私人所有,但一些特殊的印玺,信物,却是必须要上缴的,当然,军中也有军功和钱财赐下。”李承乾抬头看向李安俨,说道:“所以,一般来讲,李德謇不管是从大度设身上夺取了什么,都是属于他自己的,除非是大度设的个人印信。” “军中战报没有这些东西。”李安俨神色顿时肃然起来。 这些印玺一类的东西很敏感,最直接的比如三国时期,孙坚找到了传国玉玺,并且私藏起来。 这在上位者的眼里,就有篡逆野心之举。 所以,当年李靖纵兵抢劫颉利牙帐当中的珍宝,才会被萧瑀亲自弹劾治兵不严。 实际上,在人们心底,难免怀疑,颉利的那些财宝是不是李靖自己抢的。 有些东西,是皇帝才配拥有的。 其他人拥有了就是僭越。 你可以上交,然后皇帝赐予官职宝物和军功,你私藏起来,你就是心怀不轨。 所以后来高甑生诬告李靖谋反,第一时间,皇帝并不相信李靖,就有这里的原因。 侯君集又何尝不是如此。 而且,据李承乾所知,当时第一批闯入颉利牙帐的人,就是苏定方。 如今再让人将屎盆子扣在李德謇身上,那他就完了。 …… “所以才会很麻烦。”李承乾抬头,看向殿外,轻声自语道:“明日,薛延陀使者来,大度设身上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只有薛延陀人才能确定,可是偏偏有监察御史明日就要弹劾,有人这是已经和薛延陀人勾连了啊!” “殿下,这是一个局。”李安俨面色异常凝重,说道:“殿下,这是有人要毁了李德謇。” “不,他们这是冲着孤来的。”李承乾笑笑,摇摇头,说道:“青雀啊,你才刚回长安,就这么多不安分了吗?” “殿下,怎么办,若是用心算计,很难找到破绽的。”李安俨有些担心的看向李承乾。 “你今日正常归家,将事情说与李德謇,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所以找不到,明日就早点来,孤这边连夜准备一些东西,明日你取到之后,送回到李德謇的府上,告诉他,他不认得什么薛延陀的宝物。”李承乾格外嘱咐了一句。 “喏!”李安俨拱手应命。 李承乾抬头,看向桌案上的白字,轻声说道:“孤本来想安安分分的过个新年,没想到这么麻烦,今日怕是有的忙了。” “殿下是要做些什么吗?”李安俨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李承乾侧身看向李安俨,问道:“安俨,你知道自古以来,第一个封禅泰山的帝王是谁?” “是始皇帝。” “不,是燧人氏,之后伏羲,神农,炎帝,黄帝,颛顼,帝俈,尧,舜,禹,汤,成王等人,皆受命然后得封禅。”李承乾目光平静的看向前方,说道:“然而封禅泰山虽是正举,但在昔日,也曾有周武王,周成王,汉武帝,到北魏孝文帝等十几位帝王,封禅嵩山。 父皇今年封禅泰山不成,或许可以将封禅嵩山做为备选。 不一定要真,但起码要让父皇感到孤的诚心。” 李承乾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让皇帝高兴,这种事情他也很熟。 (本章完) 第125章 请大唐赐嫁公主(第三更) 第125章 请大唐赐嫁公主(第三更) 承天门下。 百官从朱雀门而来,李承乾坐着步辇从东宫而来,双方几乎同时抵达承天门下。 李承乾的目光第一时间扫向了一身深绯色官袍的李德謇,李德謇微微点头。 李承乾不由得心中笑笑。 李靖的儿子,想要算计哪有那么容易。 李承乾的目光落在走在群臣右上的李泰身上,脸上的笑容顿时绽放了开来。 步辇落下,恰好走来的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和杨师道,还有李泰,李元婴等人立刻拱手:“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动作娴熟的从步辇上下来,站定之后,他笑着点头道:“诸卿平身。” “谢殿下。”群臣立刻起身,然后平静下来。 李承乾微微抬头,目光看向紧密的承天门,然后朝着众臣说道:“小年日,孤要为安康郡主举办百日宴,诸卿若是有空,可携家眷一起来……还有青雀,孤有阵子没有见到欣儿了,他日一起来。” “臣弟领命。”李泰神色平静的拱手,能够看的出来,他相比于年初的时候,要成熟许多。 或许皇帝的那一鞭子,真的让他成长了许多。 就在这个时候,宫门打开。 宫墙之上,无数士卒手握长槊,凛然守卫。 宫墙之下,内侍监张阿难手持拂尘走出,然后高声道:“皇帝早朝,群臣觐见!” …… 太极殿中,皇帝高坐在御榻之上。 大殿两侧,长安所有五品以上官员全部在列。 李承乾平静的持笏站在丹陛三阶之上,李泰站在侧后。 李承乾的眼角余光微微的扫了李泰一眼,然后看向前方。 尚书左仆射房玄龄拱手站出,持笏禀奏道:“启禀陛下,吐蕃赞普松赞如今依旧停留在通天河,并且在通天河为公主修建宫殿,并未返回吐蕃完婚。” 殿中群臣不由得微微哗然,他们的目光全部忍不住的抬起,看向皇帝。 大唐嫁女,虽然诸项礼节已经完成,但终究是女方的礼节,吐蕃国内,还有其自己的礼节需要完成,到了那个时候,这桩婚事才算是彻底成了。 皇帝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 “启奏父皇!”李承乾拱手,说道:“据消息,吐蕃国内,如今在进行大规模的改革,譬如赭面,还有其他诸多类似原始的陋习,清洁卫生,改良饮食结构等等事情,都是松赞在做的。” “松赞?”李世民点点头,说道:“这倒真是个人物,太子,吐蕃的事情,你要继续关注。” “儿臣领旨。”李承乾拱手后退。 吐蕃利用大唐公主在进行全面的改革的事情,是谁也阻止不了的。 这一点,大唐在出嫁公主之前,已经有所预见,不过按照皇帝和长孙无忌等人的布置,等到吐蕃人将这些陋习改造完成之后,等将来大唐灭绝吐蕃,就能够更加省力的将吐蕃吞并。 “启奏陛下。”吏部尚书侯君集站出,拱手持奏道:“吏部拟定三十七位地方刺史回京述职,名单在此,请陛下过目。” 张阿难立刻走下,然后取回奏本送到皇帝面前。 李世民看了一眼之后,点头说道:“便如此吧。” 侯君集拱手,然后退回班列。 户部尚书唐俭站出,拱手持奏道:“启奏陛下,户部今年年入已统计完成,上呈陛下预览。” 张阿难再度走下,然后取回奏本送到皇帝面前,皇帝平静的打开,读了一遍,点点头,看向唐俭说道:“今日岁入比去年多了一百四十万贯。” 唐俭拱手道:“启奏陛下,去年高昌有战,丝绸之路断绝一半,故而今年岁入比去年多了一百四十万贯。” 丝绸之路在高昌被打通之后,已经开始逐步的恢复,但也是才开始恢复,还远没有到全盛时期能够占据大唐年入四分之一的地步。 “嗯!”皇帝点点头,说道:“户部诸卿辛苦了。” “多谢陛下赞誉。”唐俭拱手,然后退回班列。 兵部侍郎崔敦礼站出,然后拱手道:“启奏陛下,漠北大军已经逐渐停兵,听陛下圣旨,随时可以返回。” “朕听说薛延陀的使者来了?”李世民突然身体前倾。 礼部尚书李道宗站出拱手道:“启奏陛下,薛延陀使者已在承天门外恭候。” “宣!”李世民直接抬头,神色同时冷了下来。 …… “臣薛延陀使者山格,参见天可汗大唐皇帝陛下,陛下万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穿一件崭新的羊毛皮毛的山格沉沉的叩首在地,面色紧张。 皇帝轻轻笑笑,说道:“大唐和薛延陀如今激战正酣,你怎么来了?” 殿中群臣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大唐和薛延陀激战正酣,狗屁的激战正酣,是大唐将薛延陀按在脚下摩擦。 甚至已经摩擦完了。 更别说,这一次大唐并没有真正的发力,虽然边境动用了十几万大军,但是真正在后方,随时能够阻止前第二批同样的大军,杀过去。 程咬金,尉迟敬德,侯君集,李道宗这些人一个都没动,皇帝也安稳的待在了洛阳。 没有谁真正的将薛延陀人放在眼里,哪里来的什么激战正酣。但所有人都明白,若不是距离太远,大唐真的会顺手将薛延陀给灭掉。 山格不敢抬头,额头贴在冰冷的地砖上,然后祈求的说道:“启奏陛下,可汗遣臣来,是来向陛下解释这里面的误会,这一次乃是薛延陀和突厥之间的冲突,无意间搅扰天朝,是薛延陀的罪过,故而可汗遣臣以战马三千匹请罪,求陛下宽恕。” 御榻之上,皇帝的脸色突然淡漠了下来:“山格,朕好像记得薛延陀是大唐属国。” “是!”山格沉沉叩首,不敢抬头。 “前年的时候,朕曾经告诉夷男,薛延陀和突厥以大漠为界,漠北为薛延陀,漠南为突厥,但有相侵者,朕必讨之。 此番,汝等自恃其强,逾漠而攻突厥,究竟是罪是错?”皇帝猛然一声怒喝,殿中群臣同时冷眼看向山格。 山格立刻重重的叩首道:“是薛延陀的罪过,薛延陀保证,日后必然不会再侵扰突厥。” “哼!”李世民冷哼一声,说道:“李勣所将不过数千骑而已,尔等已经狼狈如此,回去告诉夷男,凡举措利害,需善择其宜,此中之事再有下次,就是薛延陀灭国之时。” “喏!”山格沉沉叩首,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这才发现,他自己浑身上下已经湿透。 …… “平身吧。”皇帝有些厌恶的看了山格一眼。 山格这才狼狈的站了起来,稍微正了正神色,山格再度拱手,说道:“启奏陛下,另外还有一事,可汗之子大度设殒命战场,这是他命该当绝,只是他随身携带的小可汗印,在战场丢失,臣冒昧请问,是不是大唐收缴而去?” “小可汗印?”李世民皱了皱眉头。 当年薛延陀立国,薛延陀的可汗印还是李世民赐予的,后来薛延陀崛起,为了分割薛延陀,李世民就将夷男的两个儿子,也册封为小可汗。 大度设,就是其中的一名小可汗。 皇帝看向崔敦礼,问道:“崔卿,兵部所获,有什么小可汗印吗?” 站在群臣后侧的柴令武目光微微的眯了起来,这件事情的具体细节他并不清楚,也不知道齐知玄究竟是怎么安排的。 兵部侍郎崔敦礼上上前拱手:“启奏陛下,兵部所获,只有大度设的一颗人头。” “敢问是哪位将军……收拾了小可汗的遗体,那枚小可汗印,不知道是否在将军身上?”山格有些侧身,然后目光直接落在了李德謇的身上。 殿中群臣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薛延陀人这是在做什么。 李德謇虽然是李靖的儿子,但是他数百里草原奔袭,就算是…… 不知不觉间,群臣的心有些浮躁了起来。 柴令武站在后方,轻轻低头。 薛延陀使者,有这一句话就足够了。 “陛下,是臣斩首的大度设。”李德謇拱手站出,对着皇帝肃然躬身。 李世民突然笑笑,看向李德謇问道:“爱卿,你可有见到什么小可汗印?” “启奏陛下。”李德謇略微思索,说道:“臣斩杀大度设时,除了一颗人头,其他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带回来不少,但臣还刚刚回京,诸物,还没有来得及清点,不过小可汗印……陛下,臣才疏学浅,不认识什么小可汗印。” 皇帝一愣,随即说道:“是了,薛延陀小可汗印,用的是铁勒文字,你不认得也是正常。” “陛下,臣请陛下派人随臣一起去取。”李德謇认真的躬身。 柴令武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好吧,鸿胪寺派人随李卿去取。”皇帝不在意的摆摆手,然后看向山格道:“这枚小可汗印,是李卿的战场缴获,朕也不能就这么的收回来,拿战马五十匹来换吧,朕亏一点。” 山格嘴角微微一抽,拱手道:“喏!” 群臣后方,五十岁出头的监察御史王黯平静的看着这一切,目光微微扫向殿外。 就在这个时候,山格突然那再度拱手,说道:“陛下,此番大战,可汗长子殒命疆场,可汗嫡子只剩一人,可汗此番遣臣来,是想请大唐赐嫁公主,以保薛延陀血脉延续。” 李承乾站在丹陛之上,面色惊讶的看着山格。 虽然上一世的时候,他已经听过了这番不要脸的言辞,但是这一次再听,依旧为之震撼。 这么不要脸的话,他们是怎么说出来的。 …… 御榻之上,皇帝的目光冰冷起来。 夷男这是在效仿吐蕃,效仿松赞干布啊。 不,这或许就是松赞教的。 李世民一时间有种强烈的感觉,如今松赞带着三万精锐顿足在通天河,或许就是在等着大唐和薛延陀这一战的结果。 如果说大唐和薛延陀这一趟不利,那么刚刚成为大唐女婿的松赞,说不定立刻就会掉头率领三万精锐直下高原冲击兰州。 将大唐的边境冲击的一塌糊涂。 松赞,还有夷男,他们相互之间都是有联系。 甚至是有约定的。 该死的,他之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李世民平静的呼出一口气,身体微微靠后,然后看向李承乾,说道:“太子,你来替朕回复。” 李承乾目光惊讶一挑,上一世没有这事啊! (本章完) 第126章 青雀,《后汉书》的编修要仔细啊!(第一更) 第126章 青雀,《后汉书》的编修要仔细啊!(第一更) “儿臣领旨。”李承乾对着御榻之上的皇帝肃穆拱手,然后转身看向跪倒在殿中的山格,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冷漠了起来。 求娶大唐公主,薛延陀也配。 “使者。”李承乾目光淡漠的看向山格,问道:“若是孤记得没错的话,薛延陀是在八月初,发兵二十万杀到漠南的。” “是!” “也就是说,在六月份,你们就已经开始通知漠北诸部集结,对吧?”李承乾淡淡的一句话,山格还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殿中不少武将已经猛然抬头,惊讶的看了李承乾一眼,随后狠狠的瞪向了山格。 “是!”山格现在依旧有些摸不着头脑。 因为李承乾说的没错,他们的确是六月份通知的漠北各部可汗,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集齐好的兵力,南下杀伐。 “也就是说,在五月份,甚至是四月份的时候,你们就已经接了父皇要东巡洛阳的消息,对吗?”李承乾的目光逐渐的冰冷了下来。 山格刚想要开口说什么,但紧跟着,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猛然间闭上了嘴。 “知道父皇东巡,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毕竟整个大唐都知道。”李承乾的眼神迅速的冷冽了下来,他抬头看向满殿群臣,眼神愤怒的说道:“但是,你们竟然还知道父皇打算在洛阳待到多久,这可是连孤都不知道的事情。” 皇帝东巡,这很正常,但有的时候东巡一个月,有的时候东巡三个月,时间不定。 就比如今年,皇帝三月份从长安出发,然后到洛阳,到了五月份,皇帝又出现在了太原。 在没有提前得到通知的情况下,就是李承乾都不知道皇帝明天会出现在哪里。 “所以,你来告诉孤,究竟是什么人,给你们秘密通知的消息,向你们通报皇帝位置的?” 李承乾突然暴怒起来,直接高喝道:“说,究竟是谁,与你们交相私通,窥伺皇帝行踪,然后又阴谋策划动兵?是不是你们今日打突厥,明日就要打到长安来,说?” 李承乾最后一个字说完,山格猛然一阵剧烈的颤抖,随即沉沉的俯首在地,一言不发。 这下子,所有人都知道了,这里必有猫腻。 也就是说,在大唐高层之间,有人在向薛延陀人通风报信。 所有朝臣的脸色立刻就全部沉了下来。 “这个问题,朕也很想知道答案。”皇帝压抑着愤怒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殿中的山格只是沉沉的叩首在地,一言不发,瑟瑟发抖。 皇帝摇了摇头,最后失望的说道:“如此不臣之国,如何能让朕的公主下嫁;如此不臣之国,何以为大唐属国?” “陛下!”山格猛然抬头,眼中满是惊骇的恐惧。 皇帝的眼神冰冷的可怕。 …… 李德謇和鸿胪寺的官员,动作很快,没多久他们就带着一堆东西,从卫国公府回到了两仪殿。 但这个时候,他们却发现,整个朝堂大殿的气氛不知道什么时候冷肃的可怕。 李德謇站在殿中,认真对着上方拱手道:“启奏陛下,薛延陀使者所说小可汗印,臣已经找到,不过……不过其在战中,有所损伤,还请陛下宥谅。” “嗯?”皇帝诧异的看向李德謇。 一旁的鸿胪寺丞,赶紧将一个黑色的小匣子递了上去。 张阿难接过匣子,然后打开,看了一眼之后,然后才放到了皇帝面前。 一颗破碎的金印顿时出现在皇帝眼前。 李世民拿起金印,这枚小可汗印,上面遍布着十几道清晰的刀印。 最重要的,是它被人斜着从上到下劈成了两半,底座印章那边,甚至只剩下一点的铁勒文。 这东西,别说是李德謇了,就是李世民亲自来看,也很难认得出这是薛延陀的小可汗印。 “启奏陛下。”李德謇认真拱手,诚恳的说道:“战场上厮杀剧烈,臣槊刃乱劈,什么也没有顾及得到,最后只找了这半面印,至于剩下的,可能留在了战场上……使者若是还想找到,臣可以告诉他,臣是在哪里斩杀的大度设。” 什么只顾的杀人,什么“哪里斩杀的大度设”,殿中群臣只感到一阵阵的好笑。 相反的,山格跪在地上,李德謇在那里每说一句话,他的脸色就越黑一分。 群臣后方,监察御史王黯好几次都想要说话,但最后还是犹豫的收回了脚步。 今日很多事情和之前说好的都不一样。 现在这枚金印,别说是李德謇认不出来,就是换做鸿胪寺和太常寺的官员,也没几个能认出来。 这种情况下,想要再按照原本的方式来弹劾他根本不可能。 至于其他的方式,王黯没有准备。 丹陛之上,李承乾目光看似不经意的在诸御史当中扫过,一脸纠结的王黯立刻落入他的眼中。 李承乾心中冷哼一声,目光随即掠过柴令武,神色平静的柴令武看不出丝毫异样。 …… 御榻之上,皇帝的目光落在了山格的身上,神色淡然的说道:“这东西是李卿,还有众将士,千辛万苦在战场上拿回来的战利品,薛延陀若是要拿回去,拿三百匹战马来换吧,朕附送一颗大度设的人头。” 山格嘴角微微一抽,这话听怎么说,真的以为他要那枚小可汗印呢? 让他拿三百匹战马来换,更不可能。 可是,大度设的人头他要是拿不回去,可汗会剥了他的皮的。 山格几乎没怎么犹豫,沉沉叩首道:“臣领命!”“另外,告诉夷男。”皇帝的脸色彻底的冷了下来,他盯着山格说道:“告诉他,若是还想要做大唐的属国,就给朕老实一点,若是不想了,言语一声,朕帮他灭了薛延陀。” “薛延陀永为大唐番属,不敢有丝毫贰心。”山格立刻用力的叩首。 “太子!”李世民没有怎么看山格,转身看向李承乾,直接说道:“薛延陀的事情,日后你多盯着一点。” “儿臣领旨!”李承乾认真拱手。 殿中不少心思敏锐的朝臣,忍不住诧异的抬头,目光看向了李承乾。 如果他们听的不错的话,皇帝是不是授予太子,在皇帝不在长安的时候,太子有对薛延陀动兵的权力。 能够想到这一点,基本上都是知道皇帝在准备对高句丽开战的大臣。 皇帝征伐高句丽,薛延陀必然蠢蠢欲动。 如今提前给予太子大权,就是提前在压制薛延陀的野心。 “还有,李卿。”皇帝转过头,看向李德謇,说道:“李卿,此战其斩杀敌军主帅,又缴获主帅帅印,传旨赐李德謇上等丝绢三百匹,即刻送入卫国公的府邸,让卫国公也高兴高兴。” 皇帝最后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丹陛之下,山格的脸色已经无比的难看。 卫国公李靖,曾经灭亡东部突厥和吐谷浑的战神李靖。 “臣,叩谢陛下隆恩!”李德謇立刻拱手。 “好了,退朝。”皇帝没有再说什么,直接从御榻之上站了起来。 “臣等恭送陛下。”群臣立刻拱手。 李世民看了群臣一眼,随后看向长孙无忌:“无忌,你来。” “喏!”长孙无忌立刻拱手,他知道,皇帝已经注意到薛延陀和吐蕃勾连之事。 如今要提防他们和高句丽勾连。 …… 柴令武深吸一口气,然后才直起身,目光扫了山格一眼,忍不住的咬了咬牙。 这一次的事情,他虽然没有直接出手,但整体都是他在布局。 原本一切都在算计当中,但是他实在没有想到,薛延陀竟然敢来求赐公主。 真的以为谁都可以学吐蕃。 和大唐开战,大战失败之后,再求娶公主。 也不看看,吐蕃之所以是吐蕃,是因为大唐和吐蕃之间,有难以逾越的高山和高原瘴,大唐灭亡吐蕃,耗费极大,而且不易成功。 但是薛延陀呢? 薛延陀算什么,大唐的骑兵轻松就能杀到漠北。 薛延陀附属的几个草原部落,现在都已经被大唐边打边劝的退出了薛延陀的联盟。 薛延陀还剩下什么。 甚至于当初就连薛延陀这个国家,都是因为大唐的册封,他才成立的。 没有大唐,哪有薛延陀。 真是愚蠢。 一句求赐公主,一个勾连内贼,皇帝对他们已经戒备厌恶到了极点。 好在今日安排的那人没有站出来弹劾,不然,他们恐怕早就被皇帝当成了背叛大唐里通外国的叛臣贼子了。 “青雀!”李承乾的声音在群臣中间响起,顿时吸引了群臣的注意。 皇帝退朝,皇帝走后,接下来是太子。 李承乾和李泰并肩行在群臣之中。 李承乾没有看山格,对着李德謇点点头,然后看向李泰,神色温和的说道:“青雀,孤听说,《后汉书》的编修已经到了尾声,不过,《后汉书》编修不易,这一点孤深有体会,你要细致一些啊!” “臣弟谨遵皇兄训示。”李泰面色微微一变,但瞬间他就躬身拱手。 今日的事情,李泰虽然不知细节,但他知道,今日的事情,是柴令武安排的对李德謇,甚至是太子的一次谋算。 但是,这次谋算没有成功。 甚至于他感觉,太子似乎有所准备。 现在事情结束了,太子的报复无形间已经杀了过来。 《后汉书》的编修,是太子开始倡议的,但是魏王府在洛阳的时候,根本不经过太子,就直接提请皇帝编修,这里面,未尝就没有抢功的意思。 有些事情如果不说出来,那么什么事都没有,但是如今这么一说出来,群臣就不由得有些反感。 毕竟没有谁会希望抢别人功劳的人,哪怕这个人是当朝亲王。 尤其这个人是当朝亲王。 (本章完) 第127章 找到那个人,孤要父皇知道他背后是谁(第二更) 第127章 找到那个人,孤要父皇知道他背后是谁(第二更) 李泰刚回到魏王府,就直入书房。 柴令武紧跟着跟了进去。 “今日,皇兄说的那番话,有没有别的什么意思?”李泰站在书房之中,紧盯着柴令武说道:“本王越是琢磨就越觉得不对劲,《后汉书》是皇兄提议编修的,后来,他又突然收手,本王这边在洛阳动工,可是他却一句话不说,太不对劲了。” 柴令武沉默了下来,他抬头看向李泰,沉吟着说道:“殿下,太子那里,是不是在故弄玄虚,想要让殿下心中不安,然后忙中出错?” “嗯?”李泰一顿,柴令武这么说,让他诧异的同时,竟然觉得柴令武说的很有道理。 “首先。”柴令武略微思索,说道:“殿下,《后汉书》虽是太子首先提议编修的,但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后汉书》又不是太子写的。 太子年初的时候提出要编修,后来没有了动静,魏王府在半年之后启奏陛下同意,然后开始编修,是没有问题的,如今或许会有一些人心不满,但仅仅是一些罢了,只要《后汉书》编修出色,朝野满意,人心的这点不满,立刻就会消散。” 李泰眉头顿时一挑,随即放松下来,走到了桌案之后坐下,然后才说道:“是这个道理。” “至于说这里面可能会存在的问题。”柴令武冷笑一声,说道:“其实归根到底,不就是杨妃和曹王的那点事吗,太子无非是顾及脸面不敢动,最后才由殿下联合赵国公一起解决了这个问题,说起来,这也是殿下对文德皇后的大孝。” “对了,是如此。”李泰松了一口气,然后用力的点头道:“皇后之位是母后的,谁也不能撼动。” “至于剩下其他存在的可能。”柴令武点点头,说道:“太子必然是察觉到了今日的不对劲,薛延陀人突然针对李德謇这个东宫刚刚立功的旧臣,太子敏感一些也是正常。” 有人在攻击东宫,太子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魏王,这也是很正常的。 “这件事有没有什么隐患留下?”李泰忍不住的问了一句。 “能有什么隐患,里外不过是薛延陀使者说了一句,其他的人都没有出手。”柴令武松了口气,然后说道:“太子就算是要做什么,也抓不住任何魏王府任何把柄的。” 稍微停顿,柴令武神色严肃下来:“不过这件事情,臣也得去好好的处理一下后续,免得今日的事情不如预期,让那些人乱了手脚,再被人抓住线索就麻烦了。” 李泰立刻点头道:“那表兄小心。” “臣知道。”柴令武刚要转身离开,但又看向李泰说道:“不过殿下,《后汉书》的结尾,殿下还是需要谨慎一些,做完之后,再重头看一遍,是不是有什么错误的地方,再查一遍。” “表兄说的对,青雀回去做的。”李泰认真的点头。 “如此,臣先告退。”柴令武拱手,然后快步转身离开。 …… 东宫,崇教殿。 李承乾坐在长榻之上,想着今日事情的种种细节,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殿外,夕阳落日,阳光渐长。 “殿下,太中大夫来了。”李安俨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李承乾猛然回过神,这才意识到是李德謇到了。 “让他进来吧。”李承乾正了正神色,然后看向殿外。 一身深绯色官袍的李德謇,神色凝重的走了进来,拱手道:“臣李德謇,参见殿下。” “坐吧。”李承乾微微抬手。 “谢殿下。”李德謇走到一侧,小心的坐了下来,然后才拱手道:“多谢殿下提醒,若非是殿下,臣今日怕是要有大麻烦。” “查的如何了?”李承乾摆摆手,直接问详情。 李德謇面色凝重的点点头,说道:“在臣的一位部下的家中,发现了这枚原本不存在的薛延陀小可汗印。” 说着,李德謇将一枚金印放到了李承乾的桌案上。 李承乾拿起来,稍微掂了掂,然后说道:“分量倒是没有问题,足斤足两的,但这文字……” 李承乾翻了过来,随即眉头紧皱的说道:“这文字竟然也没有什么问题,难道鸿胪寺那里也出了问题,还有礼部,又或者是他们的手上有铁勒人,这枚印,咦,它是假的。” 李承乾突然给出了这枚印是假的的结论。 “殿下。”李德謇惊讶的看着李承乾。 “你看这些刻印的深处,底部,有些细节做的不是很到位。”李承乾看向李德謇,笑着说道:“放心吧,就如同孤相信你一样,你也应该相信你麾下的兄弟们,这种金印,他们是不敢私藏的。” “原来如此。”李德謇彻底的明白了过来,说道:“所以今日,他们原本是要利用这枚金印,来弹劾与臣……” “然后打击东宫。”李承乾轻轻冷笑,说道:“可惜,他们找的御史台的人,绕不过李义府。” “臣倒是真的需要好好谢谢那位李御史了。”李德謇长舒一口气。 如果不是有李义府进行提醒,这一次,他的仕途恐怕会彻底的了结,就像李靖当年那样。 “也不必怎么,过两日郡主百日礼,你们多喝几杯就是了。”李承乾有些好笑的点头。 “还要感谢殿下,若不是殿下及时应变,臣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就摆脱这一劫。”李德謇对着李承乾沉沉拱手。 李承乾直接摆手,说道:“孤也没做什么,不过顺手做了半枚假印,放入了你的府中,顺带截断了去查去属下的路而已,今日真正要感谢的,应该是那位薛延陀使者,如果不是他突然提出的求娶公主之事,事情还有的麻烦。” 李承乾亲眼看到的,监察御史王黯,几次蠢蠢欲动,但都被他自己收了回去。关键还在于山格突然提出的请嫁公主的事情。 “他们在学吐蕃。”李德謇赞同的点点头,这件事直接让皇帝直接恼火了。 不是什么人,不是哪个大小国家的国王都有资格娶大唐的公主的。 尤其还是刚惨败在大唐手上的薛延陀。 皇帝恼火薛延陀,这个时候,李德謇说自己没有认出薛延陀小可汗印,尤其还是在他将小可汗印直接一劈二半的时候,皇帝只会更加的高兴。 这个时候去弹劾李德謇,只会引起皇帝的厌恶。 “薛延陀的事情,这两年不会有事,但不代表以后就不会有事。”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看向李德謇说道:“卿回家之后,正常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有空就来回多走动一下。” “是!”李德謇目光微微一挑,虽然沉静的拱手道:“臣领命。” “明年回到夏州之后,在关注薛延陀的同时,也要关注吐蕃和高句丽的来往。”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他今日看到了,当山格提到求娶公主的时候,皇帝的脸色微微变了。 这一点,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吐蕃,一想到吐蕃,就想到了如今依旧还滞留在通天河的松赞。 李承乾瞬间就猜到,松赞如今停留在通天河,恐怕也有等这一仗结果的打算。 这一仗大唐虽然赢了,但到了最后,皇帝才突然意识到,还有一个吐蕃。 三万精锐骑兵随时可能会从吐蕃高原上杀下来,而大唐之前竟然没有丝毫防备。 不能说没有丝毫防备,李承乾起码在随时盯着松赞,因为他对吐蕃人没有丝毫好感。 可即便是他在盯着,但他也没有想过,松赞有任何杀下来的可能。 这件事情,别说是现在,就是上一世,说实话,李承乾也没有想到过。 或者说,整个大唐,在上一世也没有人想过。 因为上一世,大唐对吐蕃人的态度极好。 文成公主出嫁,大唐不知道陪了多少的嫁妆,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没人想过这个时候,松赞竟然还做着随时杀向大唐的打算。 “臣领命。”李德謇认真拱手, …… 看着李德謇离开的背影,李承乾转身看向李安俨,说道:“安俨今日你也早些归家,另外,顺带去一趟大理寺,找孙寺卿,就说孤怀疑朝廷之内,有人和薛延陀的人暗通消息,让大理寺的人盯死薛延陀使者,严查每一个和他来往的人。” “喏!”李安俨肃然拱手。 “顺带,叫贺兰过来。”李承乾平静的一句话,李安俨顿时就明白,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容易结束。 很快,李安俨离开,贺兰楚石出现在李承乾的面前:“殿下。”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今日的事情都听说了吧。” “是,有人想要算计李德謇。”贺兰楚石认真的点头,李德謇在殿上被人刻意点出,已经有人忍不住的联想到当年李靖被人弹劾的事情,尤其是东宫的官员,不少认识李德謇的人,之前还为他立功授封而高兴,如今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打击李德謇,就是在打击东宫,就是在打击太子。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监察御史王黯,孤看的很清楚,他几次想要出面弹劾。” 贺兰楚石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薛延陀人做局,监察御史弹劾,这里面必然有人联系,找到这个人。”李承乾面色冷了下来。 “喏!”贺兰楚石肃然拱手。 “薛延陀人这一次南下,朝中必然有人与其相通,或许从监察御史王黯的身上,就能找到什么。”李承乾看着贺兰楚石,说道:“贺兰,尽一切力量找到这个人。” “是!”贺兰楚石拱手,然后快速的转身离开。 李承乾站在黄昏落日之下,神色平静的抬头。 整个长安的上空,全部都在他眼前。 他知道,这一次必然和柴令武脱不了关系。 但是,他没有必要去盯着柴令武。 甚至他都没有必要去用自己的私人。 他相信,大理寺,千牛卫,还有百骑司的人,会比他更快一步的找到相关的人。 借力行事,才是他这个太子该为的。 (本章完) 第128章 太子是觉得朕封禅不了泰山(第三更) 第128章 太子是觉得朕封禅不了泰山(第三更) 辰时正,天黑如墨。 东宫承恩殿,李承乾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耳边两个轻柔的呼吸声顿时传入耳中,李承乾的目光不由得柔和了起来。 是苏淑和女儿安康郡主。 本来,女儿出生之后,一般是由奶娘来带,但是李荑出生之后,苏淑却突然决定这个孩子由她亲自带来。 女孩子,相比于男孩子,夜里睡觉要安稳许多。 李承乾也就逐渐的接受了过来,他是从心底里喜欢这个前世没有的女儿。 又稍微躺了一会儿,李承乾起身。 今日恰好是安康郡主的百日礼,同时又是腊月二十三日,小年日。 不少人今日都会到东宫来贺仪。 …… 陪苏淑用过早膳之后,李承乾到了内院之中,这里很多地方都已经挂上了红绸红灯。 腊月二十三,小年日,也已经到了年底。 长安城中不少人已经开始准备年货等事。 东宫也是如此,年底很多该准备的事情必须要准备,甚至现在开始准备都已经是迟了。 就在李承乾走到崇教门的时候,一身深绯色官袍的张玄素从门下走了进来。 看到李承乾,张玄素立刻拱手道:“见过殿下。” “今日家宴,张公不必多礼。”李承乾微微笑笑,然后转身道:“张公内殿休息。” “喏!”张玄素没有怎么客气,跟着李承乾一起进入了崇教殿。 坐定之后,李承乾立刻问道:“张公,那本奏章可准备妥当了?” “已经准备妥当。”张玄素从袖子里面取出奏本递给李承乾,然后才小心谨慎的问道:“殿下,陛下还有的是机会封禅泰山,如今就退而求其次,劝陛下封禅嵩山,是否有所不妥?” 李承乾看了一眼奏本,然后合上,这才对着张玄素说道:“张公,你觉得,三年之内,父皇封禅泰山的可能有多大?” 张玄素一愣,他没有立刻开口,反而沉吟的说道:“殿下是说东征高句丽之事?” “张公也是明白人。”李承乾点点头,说道:“父皇最近在多准备东征之事,准备时间起码两年,开战征伐,即便是顺利,也需要两年时间,等到回来就是四年之后,也就是说四年之内,父皇不会封禅泰山。” 张玄素面色沉凝的点点头,他知道不只是四年,皇帝就算是东征高句丽而归,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就准备封禅泰山。 所以这个时间还会更长。 “所以,孤会建议父皇,在出兵高句丽之前,封禅嵩山,不,起码是祭祀嵩山,以此祈求上苍庇佑,征战有成。”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他可是知道,他的父皇一辈子都没有能够成功封禅泰山。 这几年的东征高句丽就不说了,从高句丽回来,他早年征战沙场的老伤立刻就会爆发。 到时候,卧床之下,如何封禅泰山。 更别说光一个征伐高句丽,来来回回打了三次,当然,第三次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出兵。 其实从今年取消封禅开始,皇帝有生之年的精力,就都会落在高句丽的身上,再没有封禅泰山的可能。 李承乾只是提供给皇帝一个封禅嵩山的选项,至于他什么时候封禅嵩山,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而且今年封禅未成,张公,你觉得父皇他的心底就没有失落吗?”李承乾最后一句话,张玄素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 “有了这本奏章。”李承乾严肃起来,说道:“一旦到了明年春末,父皇要东巡,那么想起东宫的辅政之事,张公这个太子少詹事,也就能顺利的往上走一步。” “臣明白了。”张玄素认真拱手。 “好了,张公既然到了,内外之事,孤就交给张公和安俨,还有两位表兄去吧,孤正好歇歇。” “喏!” …… 日光推移,东宫之中逐渐来了宾客。 不少人被引入后院承恩殿,李承乾在中堂接待内外宾客。 赵节一身紫袍,跽坐在桌案一侧,看向李承乾说道:“臣前日见了右屯卫将军柴哲威,忍不住想起小的时候,大家平起平坐,如今再见,却是臣需要先对他行礼,心中难免憋气。” 赵节是桂阳公主之子,袭封父亲开化郡公赵慈景的爵位。 柴哲威是平阳公主的长子,袭封父亲谯国公柴绍的爵位。 开化郡公赵节,谯国公柴哲威,两人都是公主之子,但是一个是国公,一个是郡公,同样都是皇帝的外甥,赵节的心里难免会有些抱怨。 甚至于不止是柴哲威,纪国公段纶之子,莘国公窦诞之子,大家小时候都是相互玩闹的人。 想到日后见面,却是他要率先行礼,而且日后这种事情还会很多,赵节就越发的不舒服。 上一世,赵节之所以参与到李承乾的这些事情当中来,目的就是为了一个国公之位。 “前事不可追。”李承乾微微摇头,看向赵节劝解道:“父皇虽有濡慕之心,但不过是在私下,而在朝政之事上,父皇更看重能力,其他人不说,柴哲威的能力怕是要在表弟之上,表弟若是想要超过他,便只有拜相一途,而且拜相了,也能封国公的。” 赵节目光微微一挑,但他随即就苦笑了起来,说道:“臣若是有那种能力,哪还用操心这些事情。” 恃才傲物,你首先得有才。 赵节自认为这一点他远不如柴哲威。 “孤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能够回答上来,那么在父皇面前,你就绝对不会逊色于柴哲威。”李承乾挑挑眉。 “殿下请问?”赵节有些好奇的看着李承乾,究竟有什么办法,让他在皇帝心中的分量高过柴哲威。 “其一,洋州今年的赋税总额,比去年增长了多少?”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 赵节愣住了,这个问题,如果说是今年的赋税总额,他还能勉强说上一个数字来,但去年的数字,他已经忘了。 “第二,洋州今年的刑案总共有多少起,有多少重案,有多少轻案,判死罪流放者多少?” 赵节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起来。 “第三,洋州今年的田地,总共有多少,又有多少开荒新地?”李承乾看着脸色难看的赵节。 这下子,也不用赵节说什么,李承乾自己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赵节突然翻过身,对着李承乾叩首道:“殿下,臣失职了。”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今日孤这里如此,可以无妨,但若是他日父皇问起,表弟怕是就要被免官降职了。”“臣明白,臣有过。”赵节沉沉的躬身,李承乾的这一番问题,是真的让他意识到了自己和柴哲威的差距。 “表弟明日开始,便将家中的佐员聚集在一起,将这些东西弄清楚。”稍微停顿,李承乾接着说道:“弄清楚了这些,那么到了明年,表弟去了地方,所能弄清楚地方的那些事,只要稍微做出些成绩来,父皇那里……” “陛下必定夸赞。”赵节用力的点头,说道:“如此他们哪个还敢对我甩脸色。” 李承乾不由得笑笑。 赵节,王敬直,李元昌等人相继来到,李承乾都一一见过。 …… 承恩殿中,前太子司直郎王业,前太子通事舍人卫规,前太子通事舍人刘应道等人相继走出承恩殿。 李承乾刚刚送走郯国公太子舍人张大象和其弟张大安,李安俨立刻进殿,拱手道:“殿下,晋王来了。” “哦!”李承乾立刻起身,这时候,李治和许叔牙,李义府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几人立刻拱手道:“臣等参见太子。” “今日家事不用多礼。”李承乾看向李治,说道:“稚奴,兕子呢?” “回皇兄,兕子在父皇那里。”李治很认真的行礼,然后说道:“一会兕子和父皇一起过来。” “原来如此。”李承乾点点头,目光看向李义府说道:“这段时间还要感谢御史,给孤提了不少的意见,有卿辅佐晋王,孤这里很安心。” “殿下夸赞。”李义府是通透之人,他知道,李承乾说这番话,其实是在避嫌李治。 毕竟李义府如今是晋王文字,和李承乾走的太近,多少会有些忌讳。 李承乾点点头,看向李治说道:“稚奴先去看看福昌儿吧,然后让李卿带稚奴去和赵节,王敬直他们几个一起聊一聊地方之事,还有东宫其他的年轻人呢,稚奴也多熟悉一下。” “臣弟领命。”李治的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欣喜。 …… “广州的事情,几日之后,父皇就会有所过问。”李承乾看向刚刚从广州赶回来的苏良嗣,说道:“这几日,你将东西好好准备,这里面所有的细节,都必须清楚,此事若成则更进一步,不成,怕是要受到影响。” “臣明白。”苏良嗣认真的点头,广州都督党仁弘贪赃一案,远比人们想象的要更复杂。 就在这个时候,李安俨出现在门口:“殿下,陛下到了。” 李承乾立刻起身,然后叫上内殿的苏淑、郑霜儿和李荑,李象李厥,一起前往崇德门下迎接皇帝。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整个东宫所有的朝臣全部沉沉的叩首在地。 皇帝从崇德门下走出,身边跟着贵妃韦氏,还有晋阳,城阳和高阳等几位公主,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李泰等一众人也都跟着一起前来。 李世民停步,目光看向整个宫院之中,尤其是李治身上。 他看的很清楚,李治刚才是和赵节,王敬直,李元昌,戴至德,李德謇等人在一起。 那些都是太子的心腹。 皇帝的目光落在李承乾身上,点点头道:“平身吧。” “多谢父皇。”李承乾松了口气,这才起身,他目光平静的对着其他人点头示意,最后看向李欣说道:“欣儿,去跟你的堂兄弟一起玩吧。” 李欣笑着点点头,然后朝着李象和李厥一起跑去,几个孩子顿时就低声打闹了起来。 李承乾拱手说道:“父皇,金锁,金链,五彩绳都已经准备妥当,父皇请入后殿看一看吧。” “嗯!”李世民的目光从李欣、李象和李厥的身上收回,然后跟着李承乾一起进入后殿。 “今日魏相没来吗?”李承乾一边走着,一边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昨夜感染了风寒。”李世民轻叹一声。 “那儿臣明日便代父皇去探望魏相,今年他对儿臣相助甚多。” “好。” …… 承恩殿中,李世民看着手里的奏本,疑惑的看向李承乾道:“封禅嵩山?” “是!”李承乾拱手,说道:“儿臣所知,上古圣皇多有封禅泰山,后封禅嵩山之举,所以便让张公细细整理了一番。” “封禅嵩山,承乾你是觉得朕封不了泰山?”皇帝的眉头紧紧的皱起。 “父皇说的哪里话?”李承乾诧异的抬头,说道:“儿臣不过是觉得父皇今年封禅泰山不顺,所以才弄了个封禅嵩山之言,让父皇解闷而已。” “大军出征之前封禅嵩山。”李世民深深的看了李承乾一眼,幽幽的说道:“太子还是觉得朕封禅不了泰山……” “噗通”一声,李承乾直接跪了下来,最后他抬头,语出惊人的说道:“是的,儿臣觉得父皇封禅不了泰山,甚至不只是父皇,儿臣觉得大唐三代之内,恐怕无人能封禅泰山。” “三代之内,连你也不行?”李世民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跟着问道:“为何,为何你会这样想?” 李承乾长叹一声,垂下头,最后他才抬头,诚恳的说道:“人口,父皇,前隋鼎盛时,天下有将近六千万人口,而大唐如今却只有一千五百万,父皇文治武功,诚然千古一帝不逊色秦皇汉武,但人口不足,上苍何以告慰。” 李承乾一句话,李世民彻底的默然。 人口这个基本盘的不足,是他最大的硬伤啊。 “所以,你才觉得朕应当以封禅嵩山来代替。”李世民终于再度开口。 “是!”李承乾再度叩首。 “所以,若是你登基为帝,也不会封禅泰山?” 面对皇帝冷峻的目光,李承乾苦笑道:“儿臣诸事还不如父皇……儿臣觉得父皇可以定下祖训,大唐皇帝,天下人口不足五千万,不得封禅。” 李世民深深的盯着李承乾,最后他开口道:“六千万吧。” “是!” …… 腊月二十四,郑国公魏征府邸。 黄篷马车直接驶入了后院之中。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子妃殿下。”魏征家中,除了卧床的魏征,其他人全部都来恭迎李承乾和苏淑。 “都平身吧。”李承乾笑笑,目光看向卧房方向。 不经意间,一个神色腼腆、目光好奇、刚抬起头的及笄小娘子,顿时充斥在了李承乾的视线当中。 (本章完) 第129章 魏征,只剩下一年寿命(第一更) 第129章 魏征,只剩下一年寿命(第一更) 卧室之内,火炉温热。 魏征躺在床榻上,抬手微微示意,魏叔玉立刻拱手,然后小心的退了出去。 李承乾坐在一旁的火炉前,煮着热茶。 他的目光扫了十八岁的魏叔玉一眼,心中闪过一丝可怜。 魏叔玉在前一世魏征临终之前,被皇帝赐婚新城公主,但在魏征病逝没多久,就被皇帝取消了婚事。 新城公主是李承乾的亲妹妹,在城阳和晋阳之下,她被取消了和魏叔玉的婚事之后,后来嫁给了长孙诠,但婚后十年,长孙诠就因为牵连长孙无忌被流放,之后又改嫁给了韦正矩,四年病逝。 魏叔玉虽然比新城公主年纪大上不少,但为人敦厚,品行忠正,又没有长孙家的事情。 如果不是牵连到了李承乾,倒真的是新城公主最佳的夫君之选。 看着魏叔玉出去,李承乾目光重新放在了茶汤之上,魏征,魏征,从现在到前世他病逝,只剩下一年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眼下他的这场病,便已经是重疾的前兆…… “听闻殿下给陛下上了一封封禅嵩山的奏本?”魏征幽幽的一句话,李承乾猛然抬头。 “父皇,派人征求魏相意见了?”李承乾略微思索,立刻就明白了这里面的事情。 大唐如今只有一千五百万人口,还要算上内迁的突厥部落,都远远比不上前隋的将近六千万人口。 皇帝的确文治武功惊人,但这基本盘的事情,是谁都没有办法改变的。 一想到自己将来很可能无法封禅,即便他父皇这种千古一帝,恐怕也难以承受。 所以,他才会去寻求长孙无忌,魏征,还有房玄龄等人的意见。 …… “若是人口不足,殿下将来登基之后,真的不会去封禅泰山吗?”魏征有些好奇的问道。 “封禅,徒耗虚名罢了。”李承乾微微摇头,说道:“封禅虽然能凝聚人心,但自大之下,也容易败坏人心,甚至一个不小心,一次封禅的费,恐怕三年都恢复不过来。” 李承乾不希望在天下没有准备充足之前就封禅泰山,人口是一个硬指标。 杨坚当年差点封禅泰山的时候,天下有将近六千万人口,大唐如今立国二十多年,人口还没有杨坚那时的六分之一,越是想到这一点,李承乾就越觉得这个时候封禅不是什么好主意。 怕是他的父皇,越是想这一点,心中就越不甘,但却又无可奈何。 之前的几次封禅,都因为种种原因而不得不停止,现在想起来,这些事情未尝不是一种警告。 后来李治封禅泰山,但最后却让武曌篡位,自己的儿孙死了一大堆不说,就连自己的兄弟,叔父,整个李唐宗室,都被杀的元气大伤。 再后来李隆基封禅,又迎来了一个安史之乱。 仔细数数,李承乾都不觉得封禅是什么好事。 …… 李承乾语气坚定的神态,让魏征感到十分诧异。 封禅泰山这种事情,太子竟然不感兴趣。 “有那个财力,孤宁愿给长安百姓免赋三年。”李承乾轻轻冷哼一声。 魏征没有接这个茬,转口说道:“殿下觉得,问题还是人口不足,可这件事,从大唐开国起,就是一个难题,减免赋税和劳役,降低婚育年龄,甚至直接赐予粮食,多种手段之下,人口增长依旧缓慢,便是陛下都没有更好的办法。” “实际上,魏相,从孤来看,这还是因为百姓负担太重。”李承乾抬起头,看向窗外的天空,感慨道:“父皇虽曰天可汗,大唐将士也打遍八荒四野从无敌手,但连年累战,百姓虽然能够支撑,但其实每年所剩极少,朝廷临时减免,也不过一二年而已……没钱,如何敢轻易抚养幼儿?” 人口的问题很好解决,天下每户人家多生五六个子女便是了。 一千万人口,瞬间就能变成三千万人口。 但是,得能养得起。 不是你减免一两年的赋税和徭役,赐予一斛谷物就能够解决得到的。 百姓养育儿女,得长久的有钱。 有的亏,吃过一次,就长教训了。 以李承乾的目光来看,大唐的问题,表面上是人口问题,但根本上却是经济问题。 大唐多年对外战争,但除了一条丝绸之路,真正增益天下的事情很少。…… “那么依殿下之见,应该怎样做?”魏征略微沉吟,然后认真的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眉头一挑,没想到这种事情魏征会来问自己,稍微沉吟,他开口道:“首先是司农寺,司农寺卿赵元楷,虽然多在地方任职,但说实话,他在司农一道上的认知还不如孤,更别说引领天下农事。” “殿下对司农事了解很深吗?”魏征诧异的看着李承乾。 “一般。”李承乾直接摇头,说道:“孤不过是在编修《考工志》的同时,看过《齐民要术》而已,孤敢保证,赵司农于此道,还没有孤认知深刻。” “顺天时,量地利,则用力少而成功多;任情反道,劳而无获。”魏征平静的念出几句《齐民要术》当中的要点,他对此也不是一无所知的。 李承乾诧异的看了魏征一眼,然后说道:“改良农具,改革耕作制度,兴修水利灌溉,访问有经验的老农,收集民间天时变化,总结经验,观察实践,总结改良耕作、育苗、育种、嫁接、饲养等诸方的方法、技术、经验和规律,司农寺如今做了哪样?” 魏征愣住了,他所知的《齐民要术》,实际上也就只有总纲的几句话,对于更深处的内容,他所知也是不多。 “殿下聪慧,老臣服气。”魏征难得的笑着点头,然后又说道:“殿下还有什么其他法门吗?” “然后便是商道,大唐虽然打下了高昌,灭了吐谷浑,还有东*突厥,但缺乏很深入的耕耘,最直接的,就是吐谷浑,吐谷浑在昆仑山脚下,有大量的盐铁玉石,甚至可能还有铜,但是大唐却对其近乎无视,这是孤怎么都没有能够想到的。” “吐谷浑地广人稀,天气恶劣,想要找到这些东西,极为的艰难,而且每年吐谷浑进贡颇多。”魏征忍不住的摇摇头。 “别人送的再多,能有自己抢的多吗?”李承乾淡淡的看了魏征一眼。 魏征一时语塞。 “其三,便是医道之事,妇女生产,总少不了医道相助,可是大唐如今的医道……”李承乾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外,一个声音已经打断了他。 “大唐的医道的确不佳,让殿下失望了。”孙思邈亲自背着药箱,从外面走入,然后对着李承乾拱手道:“不知道殿下可有什么指点的地方?” “见过真人。”李承乾赶紧拱手,说道:“孤哪里敢在真人面前班门弄斧。” “殿下是太子,太子必有真知灼见。”孙思邈放下药箱,然后才看向李承乾道:“老夫行医百年,依旧多感不足,还请殿下指点迷津。” “小子哪里敢。”李承乾满脸苦笑。 “殿下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魏征看了一眼有些阴阳怪气的孙思邈,然后才看向李承乾道:“殿下近年来颇多关心百姓之事,臣等有什么忽略也难免。” “那孤就妄言几句。”李承乾神色认真起来,然后说道:“天下妇女,养育儿女是一回事,但生产是另外一回事,孤那日无意间看了户部的文档,这才发现,天下妇女产子,竟然有一半难产,成功得过者不过一半,有的甚至是一尸两命……天下医家,就没有在这件事上好好的想过吗?” 孙思邈站在那里愣住了。 魏征诧异的看着李承乾,说道:“殿下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言。” “孤能有什么想法,孤不过是个外行人胡言几句而已。”李承乾对着孙思邈认真拱手,说道:“真人,孤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故而天下医者在此事上用力极少,故而才有如此局面……” “医家还说,医者父母心,父母如此,何谈其他,是我们的过。”孙思邈叹息一声,走到了魏征的床榻之侧,然后按住了他的脉门,开始帮他诊脉。 “所以孤的意思是说,是否可以培养一批女医出来,或者说,授予那些地方稳婆有些医道知识,鼓励他们将生产时的一些经验,方法整理成册,然后传遍天下,如此,哪怕每年多活三五万婴儿,对大唐而言,都是天大的好事。”李承乾说着,沉沉拱手。 孙思邈的动作微微一停,目光诧异的看了魏征一眼,随即他目光抬起,看向帷帐之后,点头道:“若是陛下那里支持,老夫愿意一试。” “多谢真人,此事孤回去就写奏本。”李承乾认真的点头。 “嗯!”孙思邈点点头,然后闭上眼睛,开始专心为魏征诊脉。 李承乾也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魏征的寿命只剩下一年时间,如果孙思邈能够调理妥当,那么对于李承乾是最有益的,这也是他为什么今日亲自来这里的原因。 …… 片刻之后,孙思邈面色凝重的摇摇头,说道:“疾病在肝肾之间,火齐汤药可以延缓,但也仅仅是延缓……” 李承乾站在一侧,猛然打了个寒颤。 “老夫年已六十有二,有什么病也正常。”魏征摆摆手,然后说道:“只要能够再多活三五年,看看太子成……咳咳……咳咳咳咳!” 话到了最后,魏征突然止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李承乾赶紧上前,将魏征扶起,然后稍微用力的拍了拍他的后背,魏征的咳嗽这才舒缓了下来。 然而咳嗽刚停,魏征的脸色却已经白的可怕。 (本章完) 第130章 朕不会让太子插手户部的(第二更) 第130章 朕不会让太子插手户部的(第二更) 孙思邈在桌案前写着药方,同时说道:“先用生脉饮服一年,早晚各一副,每日都服,一年下来,老夫再来诊断,看情况而定。” “生脉饮,人参、麦冬、五味子,其他倒是好说,但这人参常年服用,便是王侯世家都用不了,更别说是老夫这寒酸之家了。”魏征说着,目光轻轻的飘向了站在一侧的李承乾。 李承乾立刻拱手说道:“魏相有疾,东宫,不,还有父皇那里,有多少人参,就全给魏相送过来。 另外,营州,幽州都督府,也让他们搜寻人参送到长安来,别说是一年,就是十年百年,孤也给魏相都送过来。” “天下的人参或许有那么多,但想要都找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孙思邈写好了药方。 李承乾看了一眼,面色顿时凝重起来。 孙思邈给魏征开的方子,不仅极重,甚至每日都需要取用,这几乎就是直接在说是用药延命。 怪不得说天下的人参都未必足够。 这个时候,魏征已经接过了药方,看了一眼,他顿时就彻底的明白了过来。 “真人是说,这样的药,要连续服用一年?”魏征的声音有些生涩起来。 “是的,一年。”孙思邈很用力的点头。 魏征的脸色顿时苍白的可怕。 “未必一定要用人参。”李承乾突然一句话,孙思邈和魏征都下意识的看了过来。 李承乾赶紧开口,说道:“辽东之所以人参偏多,便是因为东北苦寒,人口不多,山野之间开采甚少,所以药草能够长存,但此类之地并非只有辽东,吐谷浑,党项,吐蕃,昆仑山中,此种之地都有不少,或许可以直接派人,或许可以令其进贡,都能有此类药草收获。” “是的。”孙思邈顿时恍然,说道:“老夫怎么忘了,吐谷浑如今已经是大唐属国,吐蕃也与大唐婚姻,党项更是已经是大唐州郡,如此,如果可行的话,这用的汤药时间,或许可以延缓至两年。” “另外,山上有山参,海中有海参,或许可以从东南,南海之外的海域当中寻得。”稍微停顿,李承乾认真的说道:“扬州大都督府,广州交州都督府,都是可以派人直接入海寻找的。 孤可以亲自上书父皇,让父皇下旨为魏相寻找,若是不出意外,三五年,乃至十余年的人参都可以寻到,魏相安心养病便是。” “那就多谢太子了。”魏征笑着对李承乾点头。 “那好,孤也就不打扰魏相养病了,现在孤就回宫,向父皇禀奏魏相病情和用药之事。”李承乾已经有些站不住,赶紧拱手告辞。 这种事情,越早准备,魏征就越能够多活几年。 “如此就麻烦殿下了。”魏征抬头,看向门外:“大郎,送太子。” 很快,魏叔玉出现在了门外。 “魏相,承乾告辞。”李承乾拱手,然后又对着孙思邈行了一礼之后,然后快速的转身离开。 等到李承乾离开之后,孙思邈才叹声说道:“这一次病后,太子真的成熟了不少。” 魏征没有多说什么,抬头看向孙思邈问道:“真人,魏某这身子,能够支撑多久?” 孙思邈深吸一口气,说道:“若是能够按太子所说而行,那么起码能够支撑到三年。” 加上吐谷浑,吐蕃,党项,东海,南海,还有辽东的人参,起码能够支撑到三年时间。 有些药,用的越往后,成效越低。 “当然,这些都是老朽的猜测,吐谷浑的药草,老夫曾经用过,但是吐蕃和党项的,却是见的不多,另外还有海里的……说不定能够多支撑个三四年也说不定。”孙思邈的言辞越说越宽泛。 魏征笑笑,点头道:“不管怎样,都要麻烦真人在长安多待几年了。” 孙思邈眉头微微一挑,随即说道:“治病救人,无妨,老夫先去看看煎药之事。” “真人请。”魏征微微点头。 等到孙思邈彻底消失在视线当中,魏征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帷帐之后走了出来。 魏征躺在床榻上,嘴角不屑的抿了抿。 “朕实在没有想到,魏卿的病究竟是如此之重。”李世民面色凝重的从帷帐后走出,然后在床榻之侧坐下。 魏征稍微抬头,说道:“咳咳……陛下,老臣年迈,俗语常言,人生七十古来稀,老臣已经六十有二了,不过七十也是正常的。” “是朕的错。”李世民微微摇头,说道:“是朕这些年太过任性胡闹,这才累的魏卿肝气纷乱,以致重病。” 孙思邈的药方就放在一侧,魏征是肝肾出了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 肝通气,皇帝不由得将这些年自己做的荒唐事,和气的魏征生病联系了起来。 魏征笑笑,说道:“若是陛下能够顺理阴阳,妥处朝事,老臣也就不用操心了……说起来,老臣原本最担心的,是太子之事,不过这一年,太子真的是理政妥当,而且处理朝事的方向也越发的让人放心。” 太子如果多操心军中之事,勾连军中大将,那么哪个皇帝都放心不下来。 但太子若是操心邦交,操心百姓田间地头的事情,那么皇帝就能够彻底的放心了。 “人参的事情,就按照太子所说的去办,朕派人到辽东,到吐谷浑,到党项,还有东海南海去挖,一定能够人参全部挖出来。”皇帝认真用力的点头,但是却偏偏不接魏征的话。 “医药之事由太子操心就好了,陛下不必太过担心,反而是太子说的,司农寺,还有开发吐谷浑,安西和东部突厥之事,臣觉得要用心。”魏征微微摇头,但还是将话题扯了回来。 李世民的呼吸重了起来,最后,他叹息一声,说道:“司农寺,朕可以明年交给太子去处理,但是其他诸事,多少涉及到了户部……户部,天下之重,朕不可能让太子轻易插手的。”“陛下太敏感了。”魏征长长的慨叹一声,说道:“太子想的是百姓能够多有些财富,然后好生养子女,人户多了,封禅泰山才有底气。” “太子说了,人口不到六千万,他不会封禅泰山的。” “便是封禅嵩山,也是需要底气……咳咳……”魏征忍不住的咳嗽了两声,李世民赶紧过来帮他顺顺气。 魏征这才接着说道:“陛下可以一步步的来,让太子管上三年的司农寺,司农之事,三年能出结果都是勉强,更别说太子腿脚不便,三年都未必能成,五年或许可能,户部的事情,吐谷浑的开发,安西和东部突厥……好吧,陛下若是觉得近的话,可以让太子遥管辽东或者高句丽,再有五到十年,之后,陛下便可以让太子管户部,且仅有户部,如何?” “五年,五年,再五年,就是十五年。”李世民目光落下,看向魏征,说道:“朕还是那句话,司农寺,朕可以先交给他去管,然后是辽东,最后是西吐谷浑,户部的事情,朕要再考虑。” “陛下,太子做太子,已经十五年了,再来十五年,他就快四十了。”魏征轻轻摇头,说道:“老臣如今命不久矣,有些话,老臣就大胆的说一说,陛下总是需要一步步的给太子实权,让他多忙碌一些,只要他不碰军中,诸事就都可以。” 李世民沉默了下来。 六部之中,吏部最大,之后是户部和兵部。 在李世民这种皇帝的眼里,兵部还要在户部之上。 但户部关乎天下度支,就这么让太子插手,李世民心中无论如何也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让他忙一些可以,或许刑部和工部,朕可以交给他去处理,但户部,先慢慢来,看看情况再说。”皇帝终于还是咬牙不松口。 “好吧,此事也是老臣自己瞎想,太子或许没有这种想法,尤其是眼下,他的腿脚不便,听说太子还颇喜爱安康郡主,进退之道,臣觉得倒是比任何人都要……”魏征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已经在房门外响起。 魏征下意识的抬头,皇帝已经无声的退入了帷帐之后。 崔氏从门外走了进来,看了魏征一眼,说道:“太子已经离开了。” “嗯!”魏征轻轻的点头,然后忍不住的咳嗽了一声。 崔氏坐在床榻边上,目光担忧的说道:“你的病怎样了?” “孙真人说了,起码还能活个七八年。”魏征很坦然的笑了起来。 “是嘛,你别骗我。”崔氏伸手按了按被角,然后说道:“不过不管怎么样,朝中的事情,你该彻底放下来了,找个时间和陛下谈谈致仕的事情吧,大郎到现在还没有成婚……另外,还有二娘,太子妃今日又说起之前的事情了。” “之前的事情,纳二娘为太子良悌的事情?”魏征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说道:“太子不是已经纳了郑氏女为太子良悌了吗?” “谁知道呢?”崔氏摇摇头,说道:“不过若是我来猜测,太子纳太子良悌,需要陛下点头,上一次陛下之所以能点头,是因为太子妃有了身孕,若是这一次,太子良悌也有了身孕……陛下不是就得同意了吗?” 魏征愣住了,随即他回过神来,摇摇头,说道:“太子是储君,为夫是宰相,储君和宰相家中如何能够联姻?” “所以让你赶紧致仕。”崔氏白了魏征一眼,说道:“你一个致仕的有病老头,谁还管你宰相不宰相。” 魏征顿时无语了起来,随后他说道:“大娘已经嫁给了韩王,我们家已经足够了。” “话是没错,但大郎的性子沉闷,学识虽然不错,但也没有多少令人眼前一亮的地方,未来前途也还难说,另外还有二郎,三郎和四郎,他们还年幼,若是大郎顶不起来……” “你说哪里去了,这不还有我吗?”魏征忍不住的打断了崔氏,然后说道:“好了,孙真人还在膳房,你去看一看。” “嗯!”崔氏点点头,然后深深的看了魏征一眼,然后才起身起来。 …… “她在担心你。”李世民从帷帐之后走了出来,神色复杂的看向魏征说道:“孙神医一开始说的,一年之内每日服药……” 这话已经说的很明显了,魏征也就一年左右的命,崔氏明显听到了什么。 “太子说了,可以从吐谷浑和大海里取药的。”魏征笑的很坦然。 皇帝摇摇头,说道:“说起来,朕倒是有个好儿媳。” “是的。”魏征赞叹的点头,说道:“太子妃大气,端庄,果敢,在诸王妃之中属最难得。”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叔玉,朕指个婚,看看那家公主家的女儿差不多的年龄,至于二娘,便嫁入东宫做个良悌吧,叔玉性子沉稳,将来做太子的帮手正好。” “陛下,臣不……”魏征刚要反对,李世民直接摆手,说道:“太子待你很好,你好好的教导他。” 说完,皇帝直接朝着门外走去,不愿再听魏征多说。 躺在床榻上,魏征不由得叹息一声。 随即他轻轻苦笑,皇帝啊,永远是蛮横的把握着最高的权利。 一点也不愿意放开。 太子,司农寺也好。 至于其他的,就等太子的腿伤完全好了再说。 魏征平静的躺在床上,呼吸平稳的睡了过去。 睡的很安静,只是偶尔脸上带出一丝痛苦。 (本章完) 第131章 父皇,太子派人刺杀儿臣(第三更) 第131章 父皇,太子派人刺杀儿臣(第三更) 两仪殿前,李承乾手里握着奏本,神色有些疑惑。 明明他之前已经到了宫里了,可皇帝还是让他写了一本奏章再详细的送过来。 李承乾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按照皇帝所说,将今日的事情,捡能说的都写在了里面。 “太子觐见。”张阿难在玉阶上高喊一声。 李承乾立刻神色肃然的走上玉阶,走进了大殿。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寿无疆。”李承乾站在殿中,对着御榻上的皇帝认真拱手。 李世民带着审视的目光落在李承乾身上,随即淡淡的问道:“郑国公病情如何?” “不是太好。”李承乾摇摇头,说道:“孙真人诊治,最后开药,可先用人参吊命一年,然后再看其他,若是有效,继续用药。 孙真人说,在吐谷浑,党项,还有海中,可能有一些和辽东人参不同的人参,或许能过有些作用,但要具体看疗效。这样或许还能多延命几年。” 说着,李承乾将手里的奏本递了上去,同时认真的说道:“儿臣与孙真人讨论时,孙真人又提了一句,或许可以培育一些女医,用来专门针对女子生育之事,最后能够编册成书。” 李世民诧异的抬头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后低头看起了奏本。 果然,在奏本当中,什么司农寺,什么商旅之事都没有提,而用女医来提高女子生育的事情,却也都推到了孙思邈的身上。 李世民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些年难道真的做过了,让太子谨慎成这幅模样。 “孙真人的事情,就按孙真人说的办,女医和人参,朕会让千牛卫听孙真人之令。”稍微停顿,李世民问道:“魏相身体不适,你说,若是他上书请致仕,如何?” “嗯?”李承乾顿时难以置信的抬头,随即他就反应过来,拱手说道:“儿臣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过魏相身体不适,却是应该休息,他若是上书请求致仕的话,儿臣觉得倒是可以让他远离朝政,不过致仕就算了,若是魏相没有了宰相的头衔,人参或许到不了魏相的手上。” 李世民原本微微有些阴沉起来的脸色不由得一顿,他立刻就明白了,魏征的女儿入东宫的事情还没有定下,若是没有了宰相的头衔,那么或许那些人参可能真的到不了魏征的手里。 “你放心,朕会让张阿难负责这些事。”皇帝笑笑,说道:“朕也会时常让他入宫询问意见,如此让他致仕歇一歇,或许是好事。” “是!”李承乾放松了下来,然后说道:“儿臣也可以多去探望魏相,如今他能够放松下来,过几年,等到魏相的身体彻底好转之后,他还能陪父皇一起封禅。” “封禅。”李世民轻声感概。 封禅,快点的,就是在两年内,他出兵高句丽之前封禅,慢点的,可以等他灭了高句丽之后,回来再行封禅,由他选择。 “若是魏相能够和父皇一起封禅,也不失为一段佳话。”李承乾神色诚恳的拱手。 “可以。”皇帝赞同的点头,随即他转口说道:“对了,还记得去年底你说的让诸宗室亲王亲耕之事吗,宗正寺已经做出来一年的统计,你去看看。” “喏!”李承乾再度拱手。 “好了,其他事情也没有了,你回去吧。” “是!”李承乾有些诧异的拱手,但还是告退离开。 …… 等到李承乾彻底离开两仪殿,李世民才不由得叹了口气。 魏征是朝中支持太子最重要的一股力量,一旦魏征致仕,那么这股力量立刻就会被削弱。 李世民平静的斟酌着这些事情。 魏征致仕的确可能会让东宫的力量削弱,但是为了魏征的身体,或许这是必须的。 至于说李承乾担心的有人会为难魏征的事情,李世民反倒不担心。 低下头,打开了放在下面的一封诏书,那就是册封魏征的次女为太子良悌的诏书。 今日李承乾如果反对魏征致仕,那么李世民就会将这封册封魏征的次女为太子良悌的诏书给烧掉。 如果魏征的女儿成了太子良悌,那么魏征的事情自然不会有人怠慢,再加上张阿难亲自处置,绝对不会有问题。 户部的事情太子没有提。 今日李承乾说话的时候,李世民也在当场,李承乾的确没有提到户部的什么。 但魏征之所以会提到户部,那是因为他们都知道,李承乾要做的那些事情,或早或晚的都要涉及到户部。 户部,皇帝的心底是绝对不愿意让太子插手的。 但回宫之后,他仔细的想过,其他事情不说,有一件事情,太子说的没错,那就是如今的户部,做的真的不是很好。 和司农寺卿赵元楷一样,户部尚书唐俭虽然是个合格的户部尚书,但也仅仅是合格。 封禅,封禅最后牵扯到的,还是人口的问题。 几天下来,皇帝已经清楚的认识到了,他的确不具备封禅泰山的资格。 虽然残酷,但这是事实。 李世民也接受了下来,这样,封禅嵩山就成了最佳的选择。 户部终究需要做出一些成绩来。 算了,还是先让太子在司农寺上做出些成绩来吧。 毕竟,太子或许现在根本没有想过插手户部的事情。 回过神,皇帝看向侧面,问道:“那件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张阿难拱手站出,然后说道:“启奏陛下,臣查过最近东宫的侍医,无人知晓太子良悌怀孕之事,不过东宫后院太子妃管的很严,尤其是安康郡主和太子良悌那里,另外,太子基本不管东宫后院之事。” “承乾不知道?”李世民顿时就明白了过来,这些事情,李承乾是真不知道,而这些全部都是太子妃苏淑一个人在打理。 也就是说,今日去魏征府邸,后院的事情,李承乾也一样不知道。 这个时候,皇帝莫名其妙的头疼了起来。 不是因为李承乾,而是因为苏淑。苏淑是太子妃。 如果说太子妃一句话不说,那么她没有分量的跟不存在一样。 但是,如今的苏淑展现出了相当不差的能力。 尤其是她还生养了太子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这样的她,反而将太子妃的威望提了起来。 要知道,在整个大唐的内命妇体系当中,皇后是排第一位,皇后没了,排在第一位的,不是皇贵妃,而是太子妃。 因为太子妃是正室,太子妃见诸天下命妇,她天生就拥有代表皇帝和太子,代表整个皇室的权利。 而皇贵妃,需要皇帝特别下旨。 当太子妃沉稳的站出来的时候,东宫的分量,起码在皇帝的心里便已经不同以往。 轻轻摇头,李世民不由得笑笑,随即他的脸色就有些阴沉了下来。 这一年来,太子处理政事的妥当,已经得到了朝野的赞许。 没有丝毫令人觉得不妥的地方。 相反李泰,跟着他在洛阳,虽然也在修书,但实际上这些事情真正主导的人是苏勖。 各个方面都不如太子。 而且这还是在太子詹事于志宁去年后半年不在的情况下。 太子詹事。 皇帝不由得想到了太子詹事的身上。 低下头,看着眼前的奏本,皇帝下意识的提笔写下了一个名字。 马周。 …… 夜色笼罩,刀光横扫。 带着面巾的蒙面人猛地向后一退,下一刻,他脚步用力一点,整个人瞬间就退到了身后的河渠之上。 脚下一用力。 冷冬时节已经冻住的河面顿时裂开一个大洞,下一刻,他整个人已经坠入了河中。 站在堤岸上的两名千牛卫相互对视一眼,下一刻,一名千牛卫直接扑进了水渠之中。 片刻之后,他终于再度抬起头,但他无奈的摇摇头。 他虽然可以下水,但水性并不是很好,所以没有找到人。 很快,两名千牛卫立刻召集更多的同伴,还有城中的金吾卫,开始全面封锁,全面搜查。 没过多久,他们就在河渠上找到了一个破洞,还有湿漉漉的脚步…… 齐知玄躲在一间无人的荒宅之中,脸上带出一丝庆幸。 他之前虽然从水渠跳了出来,也做出了行走的痕迹,但是很快,他就又重新栽了回去,另外找了个地方出水渠。 时间一长,后面那些人跟踪的脚步就断了。 希望如此。 齐知玄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被盯上的。 不过是在监察御史王黯的宅院四周转了转,立刻就有千牛卫的人摸了上来。 长安城不能再待了。 齐知玄几乎肯定,整个长安都盯上了他。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真面目没露。 但他不敢冒这个风险,他不知道太子是否还记得他。 如今想要离开长安城,在被千牛卫重重追杀的情况下,他能够依赖的出路……魏王? 片刻之后,齐知玄已经潜入了魏王府。 似乎魏王府从来没有想过会被人侵入,所以内部守卫漏洞太大。 李泰刚刚进入书房,一把冰冷明亮的长刀已经落在了他颚下,李泰顿时不敢动作。 “殿下,帮个忙,两个时辰之后,就说有人刺杀你。”齐知玄的声音响起,随即他又补充道:“明年,会有两千贯现钱,送入魏王府。” “是你!”李泰一听现钱,立刻就知道是谁。 “是我。”齐知玄扬起长刀,李泰这才看到,抵在自己颚下的,一直都是刀背。 “殿下不用回头,此事做便是了。”齐知玄平静的收起了长刀。 李泰轻轻点头。 …… 两仪殿中,李泰直直的跪在地上,看着站在一侧高句丽地图前的皇帝,哭泣哀嚎的说道:“父皇,太子派人刺杀儿臣啊,父皇,太子派人刺杀儿臣啊,父皇,你得管啊!” 李世民淡漠的看向李泰,冰冷的说道:“滚!” (本章完) 国庆节快乐 国庆节快乐红旗飘飘,朝霞初雪。 国庆再逢,欢庆无边。 祝所有的书友在国庆的假日里都能玩的开心,欢声处处,喜乐无边, 国庆节快乐。 (本章完) 第132章 明年,父皇会让青雀离京(第一更) 第132章 明年,父皇会让青雀离京(第一更) 冬日酷寒,披着一件黑裘披风的李承乾,快步的走到了两仪殿外。 朵朵雪从半空中飘落下来,落在披风上。 一时散消不去。 李承乾刚踏上两仪殿的台阶,皇帝愤怒的怒吼声已经传入了他的耳中。 “滚,再不滚,朕一刀劈了你!” 皇帝怒火几乎已经要烧透整个九重皇宫。 李承乾一愣,然后赶紧快步登上台阶,不顾殿外内侍的阻拦,他直接冲进了两仪殿中,同时高声喊道:“父皇息怒,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啊。” 这个时候,李承乾也看到了跪在地上惊骇恐惧的李泰,还有站在他的身前,一手去抽刀的李世民。 李承乾瞬间滑跪在地,然后面色恐慌的拱手求情道:“父皇,父皇,不管青雀出了什么错,都是无心之举,无意所为,无论如何,父皇不值得动刀啊!” 看着一脸惊慌,神色诚恳的为李泰求情的李承乾,李世民的抓向一旁横刀的手不由得停了下来。 他心中的怒气缓缓的消散,目光看向一脸惊慌失措的李泰,皇帝冷冷的说道:“来人,送魏王到紫云阁休息,既然他不想回去,那他就不要回去了。” “喏!”一侧的张阿难这次没有丝毫犹豫的拱手,紧跟着,两名红衣金甲的壮硕禁军已经从大殿两侧墙角走出,走到李泰身后,直接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朝着东厢房偏殿拖了过去。 李泰愣住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紫云阁在整个皇宫最东北角落里,平日里冷冷清清,几乎无人回去。 因为那里是皇帝用来惩罚犯错的皇子的地方,几乎相当于冷宫。 “父皇,儿臣有证据……”李泰的话刚开口,就被人给直接捂住,然后拖出了大殿。 李承乾突然一个激灵,拱手道:“父皇,青雀身体不好,紫云阁阴冷,就算是青雀哪里犯了错,稍微责罚一下就好了,不必去紫云阁,这马上年底了,青雀要是冻病了怎么办?” 李世民看着一脸恳求的李承乾,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李泰的那句“太子派人刺杀儿臣”。 莫名的,皇帝的心里一声叹息。 同样是兄弟,为什么两者之间的差距那么大。 “青雀的事情,朕自有处置,你就不用管了。”皇帝阴沉的脸色稍微舒缓了下来,然后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儿臣听闻青雀遇刺,所以过来看看他有没有受伤。”李承乾沉沉叩首,道:“父皇,青雀或许是被刺客给吓着了,所以不管他究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都请父皇原宥。” “朕知道了。”皇帝平静的点点头,看着诚恳的李承乾,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青雀遇刺,那么这件事情,你就亲自去看一看,然后将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传旨,令常何和侯君集协助太子查案。” “喏!”张阿难站在一旁,肃然拱手。 “儿臣领旨。”李承乾虽然感到有些突然,但还是拱手领命,不过最后还是迟疑的抬头问道:“父皇,若是弟妹问起青雀之事……” “就说他在宫外受了惊吓,要在宫里养一段时间。”李世民直接摆手,说道:“好了,你去吧。” “喏!”李承乾拱手,然后说道:“青雀虽然有错,但父皇千万要保重龙体。” “嗯!”李世民平静的点头,然后看着李承乾拱手离开,突然,他再度开口:“承乾。” “父皇!”李承乾转身,认真拱手。 “朕去年说过,《括地志》编修完毕之后,就让青雀去地方任职。”皇帝抬起头,轻叹一声,说道:“现在,《括地志》没有多久时间就会结束了,等到明年朕东巡之后,就会让他离开。” “父皇!”李承乾惊讶的抬头,说道:“父皇,青雀他还年幼……” “不必说了,人总有长大的一天。” …… 等到李承乾彻底离开,李世民这才转过头,目光冰冷的说道:“今夜不许给魏王添火,朕要让他好好冷静冷静。” “是!”张阿难认真的拱手。 …… 走出两仪殿,眼前的皇宫广场,一片空旷。 李承乾忍不住的抬头。 雪缓缓的飘落。 远处宫墙上,宿卫林立,刀槊冷寒,一派肃杀。 李泰明年就要去地方了。 离开长安,去地方任职。 这一去起码就要一年的时间。 这几乎就等于昭告天下官员,魏王李泰,从夺嫡之争中彻底的出局了。 李承乾的眼底忍不住的兴奋起来。 上一世,和他争的你死我活的李泰,如今仅用了一年的时间,就被他从夺嫡之争中彻底的赶出局。 走入到两仪门下,空旷的宫道之上,李承乾忍不住重重的握了两下拳头。 这一次,他彻底的赢了。 上一世,逼到他最后不得不造反的李泰,这一次,轻而易举的就被他击败。 他甚至有些措不及防,毫无准备的就赢了。 针对李泰,他还要其他很多手段还没有用出来。 他的眼底甚至闪过一丝不甘。 前方,朱明门,还有太极殿的殿墙出现在李承乾眼底,莫名的,李承乾的心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 李泰出局,为什么,究竟又发生了什么? …… 行走在太极殿侧,雪飘落,李承乾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李承乾开始认真的回想之前在两仪殿发生的事情。 早先李承乾还在宗正寺,审核去年诸王亲耕之事,突然就传来了李泰遇刺的消息。 还没等他换好衣服去宫外,李泰进宫觐见的消息就传了过来,他赶紧前来慰问。 李泰怎么好好就遇刺了? 剩下的就是刚刚发生的事情,他刚到两仪殿,就看到皇帝对李泰大发雷霆的样子。 李泰明明是遇刺了,怎么在皇帝眼里就像是李泰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荒唐事似的? 皇帝的怒火直冲九重天,恨不得直接杀了李泰,即便是李承乾求情,但最后的结果,也是李泰近乎的被圈禁了起来。当然说是圈禁倒也不至于,但紫云阁那个地方,不管是谁,进去一趟,少不了要脱一层皮。 李承乾深吸一口冷气,虽然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无疑,李泰要在那里待一段时间了。 可这究竟是为什么? 好好的,李泰怎么就惹怒皇帝呢? …… 太极门就在前方,李承乾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一切来的很突然,事情突然就发生了。 李泰在最后被拖走时,说了一句“他手上有证”,他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什么? 李承乾神色彻底平静下来。 今日一切的起源是李泰突然遇刺。 在长安城,皇帝嫡子,当朝亲王遇刺? 这怎么可能? 突然,李承乾眉头一挑。 李泰在长安城遇刺的事情并不止发生过一次。 上一世的时候,李泰就曾经遇刺过一次,之后也是像现在这样,直接冲入宫中向皇帝告状。 不过那一次,是李承乾派人下的手。 当然,从现在看来,那一次虽然是他的命令,但执行刺杀的,却是皇帝的人。 所以最后刺杀李泰没有成功,然后很快又被李泰知道了真相,最后李泰跑到宫里告状,说是李承乾派人刺杀他,好在皇帝没有理会。 但如今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是他,那谁又会刺杀李泰呢? 猛然间,李承乾顿住了。 如果说整个长安谁最想让李泰去死的,在长安百官心中,除了李承乾之外,不会再有其他第二个人。 所以李泰这一次遇刺,最大的怀疑对象其实是他李承乾,所以刚才李泰说他有证据,是说他有证据能够证明李承乾刺杀他? 也就是说,今日,李泰急匆匆的在遇刺之后冲进宫,就是在向皇帝控诉,是李承乾派人刺杀他。 李承乾的脸色彻底的沉了下来。 这下子所有一切都弄清楚了。 李泰遇刺,然后到皇帝这里告状,说是李承乾派人刺杀的,就像上一世的那样。 只不过这一次并不是李承乾派人刺杀他的。 这一点皇帝心知肚明。 如今的储位之争,李承乾在这一年做得极好。 朝野之间颇多赞誉不说,甚至他已经逐渐的开始介入整个朝政的运行。 哪怕是在不经意间,他也获得了极大的实权,在皇帝的心里也越来越重。 相反的,李泰除了编书,其他的事情几乎什么不做,两人之间的差距早已经被无情的拉大了太多。 这种情况下,占据这么大优势的李承乾根本没有必要去刺杀李泰。 皇帝心里最清楚一点。 尤其李承乾现在做事,很多事情不仅不避着皇帝的人,甚至很多时候,他都故意的去使用皇帝的人。 让皇帝对他更加安心,也更加放心。 所以,当李泰去向告状李承乾派人刺杀他的时候,皇帝的脸色才会铁青的可怕。 兄弟相残,皇帝最听不得这个。 虽说当年是他亲手做下的那些事,但偏偏相反的,他这个人最听不得最见不得的,就是兄弟相残。 尤其他清楚的知道,如今李承乾根本没有派人去刺杀李泰,甚至他都没有这个心思。 反而李泰现在直接过去诬告,这就让皇帝心里越发的恼火。 事情就是这样,但问题也来了。 究竟是谁刺杀的李泰,同时又给他出了一个这样的馊主意,李承乾忍不住的摇头。 李泰真的是太蠢了。 他难道不知道他的王府内外,密密麻麻的不知道有多少皇帝的眼线在吗? 走出承天门,李承乾的神色严肃起来。 那个刺客,那个刺客是实际存在的。 怎么会突然跑出这么一个刺客来呢? 这个刺客究竟是谁? 难道说是昨天…… 李承乾的瞳孔微微一睁,现在的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 轻雪已停。 雍州府官廨内,一身黑底金丝蟒袍的李承乾,神色肃然的坐在中堂之下。 殿中两侧,左侧上首站着雍州长史候君集,雍州司马曲靖,雍州司法参军杜若等人。 右侧上首站着左千牛卫将军常何,左金吾卫中郎将苏定方,太子千牛卫率贺兰楚石,大理寺少卿胡演,大理寺正戴至德,大理寺丞张文瓘等人。 李承乾抬头看向众人,说道:“都说说吧,魏王遇刺这件事究竟怎么回事,诸卿都查到了什么?” “启禀殿下。”雍州司马曲靖率先站了出来,面色凝重的拱手说道:“殿下,雍州府,长安万年二县,还有金吾卫,在魏王府四周查了一整天,但一点刺客的踪迹也没有找到。” “怎么,你们是在说魏王虚构了刺客,虚构了这桩可能会让无数人掉脑袋的刺杀案吗?”李承乾目光冷冷的看向了曲靖。 “下官不敢。”曲靖立刻凛然拱手。 李承乾轻轻冷哼一声,然后说道:“孤知道诸位都是断案好手,这里面很少有什么蛛丝马迹能够瞒的过你们的眼睛,所以才令你们有些不好的猜测,但是,刺客这种事情,即便是魏王再怎样,也不至于用这种事情开玩笑的。” “喏!”堂中众人齐齐拱手。 (本章完) 第133章 苏卿,张卿,你们和李义府再去一趟洛阳吧(第二更) 第133章 苏卿,张卿,你们和李义府再去一趟洛阳吧(第二更) 雍州府官廨,一名佐吏快步走进殿中,拱手道:“启禀殿下,魏王司马,魏王参军求见。” “让他们进来吧。”李承乾抬头开口。 “喏!”佐吏立刻转身离开。 看向堂外,李承乾微微沉吟。 李泰入皇宫状告李承乾派人刺杀他,恐怕根本没有知会苏勖和柴令武。 如果他们两个知情,那么绝对不会允许李泰用这种低劣的手段。 这两人不容小视,尤其是柴令武。 种种蛛丝马迹都表明,在齐知玄和李泰之间牵线搭桥的人就是柴令武。 但柴令武在这件事情中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说实话,李承乾现在还有些没有弄明白。 柴令武,柴绍和平阳公主的次子,右屯卫将军柴哲威的弟弟,同时还是巴陵公主的夫婿。 后来长孙无忌灭李恪,除了牵连到荆王李元景、房遗爱和柴令武以外,高阳公主和巴陵公主也因为谋反被赐死。 高阳被赐死死有余辜,那么巴陵公主呢? 这一家人,都有问题啊! ……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苏勖和柴令武同时站在堂中拱手。 堂中左右两侧诸臣,看向两人的目光中满是审视。 太子虽然说了,魏王府必有刺杀之案,但实际上他的意思也很清楚,不管有还是没有,都必须有。 也就是说,这刺杀案,太子也承认可能有假。 李泰虽然是皇子亲王,可以指鹿为马,但是不管是雍州府这些人,还是大理寺和金吾卫的人,都是断案的积年好手,像这样的刺杀皇子的大案,找不到一点线索,这早就让他们生疑了。 只不过因为是魏王所言,所以事情才无法否定。 如今看到苏勖和柴令武,众人眼中的审视,还有深藏在审视之后的不满,却都扑在了两人身上。 李承乾微微抬手,说道:“不必多礼。” “多谢殿下。”苏勖和柴令武再度行礼。 李承乾看着两个人,问道:“魏王府内部清查的如何了,何以会让刺客轻易靠近魏王,有没有找出什么漏洞?” “启禀殿下。”柴令武拱手,说道:“如今接近年底,王府护卫不免有些懈怠,所以才让贼人有可趁之机。” “那也是对魏王府极度了解的人啊!”李承乾微微抬头,他的心中不免有些疑惑,齐知玄如何对魏王府有如此了解? “殿下所言极是。”柴令武低头,微微轻叹一声,他也不知道这突然来的刺杀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杀手谋刺未成,离了魏王府,但雍州府和金吾卫反应极快,这人必然是被堵在了长安城中,所以,如何从长安城近百万人中找出这人,便是关键。” 李承乾转身看向雍州司法参军杜若,问道:“杜卿,此种情况,雍州府如何找人?” 杜若立刻拱手站出,然后拱手道:“启禀殿下,臣已经令长安万年二县的县尉,动用城中各方坊正,还有诸不良进行察查,只是没有那贼人画像,事情不好查。” “苏司马,柴参军。”李承乾转头看向苏勖和柴令武,两人立刻拱手:“喏!” “贼人画像必须要有,哪怕是一丝半点的细节,如今请二位回魏王府,带杜参军和雍州府,长安,万年,金吾卫,大理寺,还有千牛卫的画师,一起去魏王府,找有看到贼人之人,哪怕是背影也好,描画出来。”李承乾目光微微眯了起来。 之前,苏勖和柴令武就不许雍州府,大理寺的人进入察查。 苏勖是南昌公主驸马,柴令武又是巴陵公主驸马,涉及的又是刺杀皇子之事,两人以需要皇帝下令为由,阻止外人进入,然而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皇帝最后派来查案的人竟然是太子。 魏王遇刺,两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太子。 但很快,两人就否定了这样的想法。 一来是两人都知道,如今太子在储君之争中占据了绝大的上风,根本不会用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手段。 二来,他们也知道,东宫如今在宫外的人手少的可怜,根本就不具备刺杀,然后又逃离的能力。 “喏!”苏勖和柴令武立刻拱手应命。 “去吧。”李承乾微微摆手。 “是!” “曲司马和戴卿也一起去。”李承乾抬头,雍州司马曲靖和戴至德立刻拱手站出,然后跟着苏勖、柴令武和杜若一起去。 曲靖是侯君集的副手,戴至德不仅是大理寺正,也是东宫的亲信,他们两个出面,再阳奉阴违,就是不给太子面子了。…… 等到几人离开之后,李承乾淡淡的开口道:“无关人等先离开吧。” “喏!”雍州府的其他官吏全部转身离开,堂中只剩下侯君集,常何,苏定方,贺兰楚石,胡演,张文瓘几人。 这个时候,李承乾才开口问道:“听说今日千牛卫在监察御史王黯府邸之外,有所收获?” 常何看了贺兰楚石一眼,然后拱手道:“禀殿下,是找到了一些线索,但后来那人跳入河渠之中逃了……殿下的意思是说,刺杀魏王殿下的,是那人。” 常何猛然醒悟了过来,神色顿时凛然。 让千牛卫去盯王黯的府邸,是太子的命令,动用的,也是东宫的千牛卫。 但是,千牛卫的事情,如何瞒的过常何这个左千牛卫将军,所以后来很多地方就都由常何派人接手了。 “或许吧。”李承乾轻轻敲敲桌案,说道:“若真是那人,那么他最重要的,就不是留在长安城,而是逃出长安城,如今麻烦武水县伯即刻派人去长安诸门问一问,今日有没有什么人是持魏王府,南昌公主府,巴陵公主府和高阳公主府的令牌出城的,而且出城之后,就慌乱离京的。” “喏!”常何肃然拱手。 “若有,问清楚那人去了何方,走了多久,然后顺着这条线去查。”李承乾看向常何,点头笑道:“此中之事,武水县伯比孤要熟悉。” “臣领命。”常何拱手,然后快速的转身离开。 李承乾平静的看着常何离开,然后才转身看向侯君集说道:“陈国公,武水县伯总是这般……这般……” “聪明。”侯君集拱手,微微拱手道:“武水县伯向来敏锐机警,不该出现的地方,他绝对不会出现,但所有的事情,他又都会全部知晓。” “嗯!”李承乾转身看向大理寺少卿胡演,问道:“胡卿,薛延陀使者那里,还盯着吧?” “还盯着。”胡演站出拱手,神色谨慎的说道:“据查,薛延陀使者打算年后离开长安,返回漠北,一应护卫属官,亦全部都在长安。” “长安繁华,彼辈不愿轻易离开。”李承乾笑笑,然后看向苏定方,问道:“苏卿,孤听闻你去年去过洛阳?” “是!”苏定方立刻拱手,神色微微诧异,有些不明所以。 “麻烦你再去一趟洛阳吧,带上张卿,再叫上监察御史李义府,你们三个再一起跑一趟洛阳,同时询问沿途各关卡,有没有什么人,急匆匆的从长安前往洛阳。”李承乾抬头,轻声说道:“如今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了,这个时候,从长安往洛阳的人可不多,所以,抓到他,要活口。” “喏!”苏定方和张文瓘立刻拱手,然后转身离开,等他们到了雍州官廨门外,李义府已经等着了。 李承乾这才看向侯君集和胡演,说道:“人抓住之后,交给千牛卫去审,雍州府和大理寺,根据千牛卫提供的口供抓人,做好准备。” “是!”侯君集和胡演相互对视一眼,神色凛然。 太子今日在雍州官廨的一番布局,能够很清楚的看到太子心中有很清晰的思路。 看起来左一榔头右一棒子,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但实际上就是为了如此。 掩盖真正的心思,让人摸不着目的所在。 之前的苏勖和柴令武,还有常何,恐怕都不知道李承乾已经锁定刺客去了洛阳。 如果说这一切和去年的事情联系起来,那么这个案子,必然和魏王有关。 这个人搞不好还就是魏王的人。 所以抓到人之后,事情才会交由千牛卫去处理,毕竟其中有任何别人插手介入的可能。 同时也是在保护他们几个。 太子的心机深沉,目光敏锐,两个人都感觉,几乎已经不逊色于他们两人了。 这已经是极大的夸赞了。 侯君集是征伐多年的军中主帅,而胡演是见识过无数案件的大理寺少卿,他们这么看李承乾,便已经认可,李承乾即便是抛开太子的身份,各方面的能力,也足够和他们相提并论了。 …… 夜色深沉,暮鼓阵阵。 长安城中已经临近宵禁。 苏勖和柴令武两人骑马从魏王府出来,柴令武轻叹一声,说道:“姑父,消息已经确认了,魏王被陛下禁足在紫云阁。” “为什么?”苏勖转身看向柴令武,问道:“魏王遇刺,向陛下禀明情况,为何会被陛下禁足,魏王遇刺之事,背后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处理此事的人,是太子?” “不知道啊!” (本章完) 第134章 皇帝的儿子真难做(第三更) 第134章 皇帝的儿子真难做(第三更) 冬日冷风凌冽,长街红灯飘摇, 柴令武骑马行在长街上,神色一阵怅然。 再过几日,等年节到后,长安城的宵禁就会被取消。 不像现在,街面上已经人影寥落。 “宫里传出的消息,是魏王受了惊吓,在宫中休养,王妃想要进宫去探望,但也被拦了回来。”柴令武轻叹一声,说道:“也就是王妃不知道紫云阁是什么地方,不然让她知道了,非吓着不可。” “既然魏王已经进了紫云阁,那么必然是魏王犯错了,所以现在的问题便是,魏王究竟犯了什么错?”苏勖转头看向柴令武,神色认真的问道:“驸马,魏王那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姑父以为二郎便知道吗?”柴令武苦笑着摇头,说道:“那日二郎比姑父还要更晚赶到魏王府,到了的时候,魏王便已经进宫了。 或许是魏王在父皇面前说错了什么,言语之间让父皇恼怒,所以才有了被禁足紫云阁的事情。” 苏勖没有说什么,轻轻的点点头。 “如今的事情,最重要的,便是要将魏王从宫里救出来。”柴令武看向前方,说道:“马上就要年底了,《后汉书》编修完成,需要由殿下亲自呈送陛下,才算完满。” “但是如今,殿下被禁足在紫云阁,不知道怎么回事,如何将魏王从宫里救出来?”苏勖侧头看向柴令武。 “找人。”柴令武看向苏勖,认真的说道:“能不能让姑母出面,向陛下求情。” 苏勖是秦王府的老臣,又是南昌公主的夫婿,这种事情,由南昌公主出面,或许更合适一些。 “驸马觉得,巴陵公主出面有用吗?”苏勖轻轻的反问了一句。 苏勖是南昌公主的驸马不假,但柴令武也是巴陵公主的驸马,巴陵公主更是皇帝的女儿,按说巴陵公主出面更合适。 “公主虽然是陛下的女儿,但是说实话,公主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陛下。”柴令武摇摇头,然后说道:“如果这边不行的哪怕,那就看看能不能找刘侍郎帮忙。” 黄门侍郎刘洎,上一次李泰出事,就是由刘洎和苏勖,还有阎立本三个人一起求的情。 如今这一次不管再出什么事总不可能比上一次更严重,所以找刘洎出面,其实是最合适的。 “那得等明日散朝之后了。”苏勖摇摇头,道:“明日是今年最后一次朝会,刘洎他们如今正忙着广州都督党仁弘的事情,现在还没有心思顾及其他。” “好,那就等明日再说。”柴令武稍微松了口气,无奈的说道:“这件事情,突然就发生了,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其实还是有一个办法的。”苏勖突然开口,看向柴令武说道:“有的人,不仅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而且如果他开口,魏王很有可能会被放出来。” “姑父是说太子?”柴令武惊讶的看着苏勖,他不知道苏勖怎么会想到太子身上的。 “如今魏王的事情,宫里的消息很难探查,说明魏王犯的错,绝对不会小。”苏勖神色谨慎,说道:“太子如今主持查案,不管有没有成,找他询问魏王的事情,是最合适的。” “但太子会帮忙吗?”柴令武有些不确定的看着苏勖。 “魏王终究是太子的亲弟弟。”稍微停顿,苏勖说道:“我明日先去东宫,见见太子妃,然后和太子妃一起去找太子,如此,太子总能留下三句实话的,有了这些,才好去找刘洎。” “便按姑父说的去做。”柴令武看了下天色,然后对着苏勖拱手道:“姑父,二郎先回家了,有什么事情,我们明日散朝之后再说。” “好!”苏勖目送柴令武骑马离开,片刻之后,他才不由得冷哼一声。 魏王犯错,被禁足。 这样的事情,皇帝或许能够和糊弄得了王妃,但是在整个长安,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高士廉他们这些宰相知道的一个也不会少,甚至就连柴令武,知晓的一样很多。 是的,柴令武知道的事情比苏勖多。 就比如去年,魏王让房遗爱杀人的事情,苏勖就一点也不知道,后来是魏王被鞭责了,苏勖才知道了一点真相。 后来好不容易走了一个房遗爱,这又来了一个柴令武。 这些人,为了一个太子之位,疯了一样的做阴私之事,甚至已经到了令人厌恶的地步。 苏勖虽然也在帮李泰争夺太子职位,但他动手,多是明着来,比如岑长倩的事情。 如同房遗爱和柴令武这样行事的,却是很少。 关键是,这类阴私事,做了便做了,可是你最好是做成啊! 当然在秦王府,这种事情,房玄龄和杜如晦也做了不少,但是他们最后多数是做成了的。 哪像是房遗爱和柴令武,做一件错一件。 苏勖微微拉了拉缰绳,朝着不远处的南昌公主府而去。 《括地志》再有两个月就完成了,不管怎样,先弄完《括地志》再说。 …… 柴令武骑马冲入安兴坊,坊门在他的身后轰然关闭。 柴令武稍微松了口气,然后缓缓的朝巴陵公主府而去。 坐在马上,柴令武回忆起了之前和苏勖的谈话,他能听的出来,苏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对于营救魏王的事情并不是太积极。 魏王。 想起李泰,柴令武的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 他有些不明白,李泰究竟是做了什么,才能让皇帝愤怒到将他圈禁紫云阁。 刺杀一案,如果不出所料,应该是齐知玄所为。 很多事情,苏勖不知道,但柴令武却心知肚明。 那日在朝堂上弹劾李德謇不成,他们暴露了太多,之后立刻就迎来了太子的反击。 不仅薛延陀使者山格被大理寺盯上,就连监察御史王黯也被千牛卫盯上。好在柴令武和这两人都没有关系,所以不用担心,但是齐知玄不知道为什么,又去找了王黯,一下子千牛卫盯上了。 柴令武得到消息的时候,齐知玄已经从千牛卫的手上脱身了。 本来他已经开始准备,做一些手脚,好将齐知玄送出长安城,毕竟齐知玄知道的太多了。 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之后立刻就发生了魏王遇刺案,然后紧跟着魏王就进了宫,速度快的柴令武都反应过来。 刺杀,狗屁的刺杀。 哪有那样的刺客,悄无声息的进来,悄无声息的离开的。 柴令武一看就知道是齐知玄找不到离开长安的路,所以找了魏王。 魏王故意掀起了大的声势,甚至将皇帝都惊动了,然后才入的宫,最后却不知道说错了什么,触怒了皇帝。 齐知玄。 柴令武心中明白,问题肯定出在了齐知玄的身上。 这起所谓的“刺杀”案,已经有了破绽,百骑司那些敏锐的猎犬已经嗅到了什么。 这里面的细节无用再管,齐知玄已经逃离了长安城,那么剩下的事情再想已经无用,现在的关键还是要救魏王出来。 刘洎,苏勖,阎立本,阎立德,这些人…… 柴令武面色沉吟起来,这些人如果求了皇帝都救不出魏王来,那么又该找谁呢。 太子? 柴令武轻轻冷笑,他可没有苏勖那么自信,太子这个时候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该找谁呢? 不知不觉中,柴令武已经回到了巴陵公主府,然而他刚刚进门,管家便已经直接迎了上来,拱手递上一封信道:“郎君,刚刚有信来。” “嗯?”柴令武诧异的点点头,接过信封看了一眼,他的脸色顿时一变,然后看向管家说道:“我先去书房,一会去见公主。” “喏!”管家再度拱手。 柴令武更快进入书房,在书房中,他很快的打开了信封,里面的信笺直接掉到了桌面上,一行字顿时出现在了柴令武的眼中。 左卫中郎将苏定方,大理寺丞张文瓘,监察御史李义府,午时出春明门,前往洛阳。 柴令武的脸色顿时一片苍白。 …… 夜色之下,东宫后院。 李承乾翻身下来,然后进入承恩殿。 苏淑正在殿中和女儿一起玩闹,看到李承乾进入殿中,她立刻挥挥手,四周的侍女立刻上前,帮助李承乾更衣。 换了一身衣服,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喏!”等到一众侍女离开,李承乾这才走过去,将女儿抱了起来。 苏淑跽坐在一旁,看着李承乾和女儿嬉闹了起来,脸上满是笑容。 等到李承乾重新将女儿放下,苏淑这才一边接过女儿,一边低声问道:“宫里今日传出消息,说魏王被禁足在了紫云阁。殿下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知道。”李承乾放松下来,看向苏淑说道:“青雀自导自演的一场刺杀的戏码,然后到父皇面前,哭诉说是孤派人刺杀的他?” “啊?”苏淑惊讶的瞳孔睁大,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魏王何至于做如此之事?” “或许是他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了别的办法吧。”李承乾平静的摇摇头,说道:“但无论如何,青雀这一次已经犯了大错,他根本就不知道,父皇盯着东宫比盯着魏王府还要紧,所以父皇知道不是孤下的手,同时也察觉到了青雀的猫腻,最后恼火之下差点杀了他,是孤求了情,这才将青雀囚禁在紫云阁的。” “殿下不该求情的。”苏淑言语之中带出一丝恨意。 李承乾伸手将苏淑搂进怀里,然后轻声说道:“孤要是不求情,父皇就该疑心孤冷血了。” 苏淑不由得抿了抿嘴,然后说道:“皇帝的儿子真难做。” 李承乾忍不住了笑了起来,然后说道:“青雀实在太愚蠢,他对东宫已经无法再造成威胁了,淑儿可以放心了,” 苏淑惊讶的抬头看向李承乾,这件事情就这么了了。 “父皇说了,等到了明年《括地志》编修完成,就将青雀送到封地去。”李承乾说完,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以后不管如何,李泰已经再没有了任何登上皇位的可能。 “所以,我们可以彻底安心了?”苏淑紧紧的抓住了李承乾的手。 “嗯!”李承乾轻轻笑笑,苏淑顿时埋头进李承乾的怀中,然后忍不住的啜泣了起来。 “唉!”李承乾轻叹一声,抱住苏淑,不再多说什么。 他没有告诉她,他对皇帝今日说的这句话,其实并没有多少信心。 说不定到了明年,皇帝就会改主意,将李泰留在长安。 不,他一定会。 (本章完) 第135章 太子和皇帝的默契(第一更) 第135章 太子和皇帝的默契(第一更) 腊月二十七日,天气森寒。 卯时六刻,天色未明。 太子步辇从东宫而出,两侧十余千牛护送。 李承乾坐在步辇上,目光微微低垂。 李安俨走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李承乾轻轻点头。 很快,一众人就来到了承天门下。 恰在此时,百官也在同一时间抵达承天门。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魏征等人,对着李承乾同时拱手。 “诸卿平身。”李承乾微微点头还礼,然后关心的看着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魏征:“魏相今日怎么也来了,身体可还好?” “臣无恙,多谢殿下关心。”魏征拱手,说道:“今日是贞观十五年最后一个朝会,臣无论如何也应该来一趟的。” “原来如此。”李承乾点点头,他的目光却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了群臣后侧的苏良嗣方向。 今日,最重要的,便是广州都督党仁弘贪渎一案。 苏良嗣是李承乾派到广州查案的,这件案子的结局,将会极大的决定苏良嗣未来的前途。 他做监察御史已经好几年了,是更进一步,还是继续蹉跎,就看今日了。 同样处境的,还有李义府,去年的那场功劳他躲了,今年的这场功劳,他却是要实实在在抓住的。 苏良嗣和李义府同时更进一步,才是对李承乾一方的势力最大的夯实。 ……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庄严的两仪殿中,群臣齐齐拱手,持笏肃立。 李世民一身赤黄色衮龙袍,坐在御榻之上,看向群臣,平静的点头道:“众卿平身。” “多谢陛下。”群臣这才起身,然后站立殿中。 李世民转头看了站在侧下的李承乾,一身淡黄色的蟒袍,手持玉笏,面色庄重。 眼中闪过一丝沉吟,皇帝面向群臣,开口道:“众卿,今日是贞观十五年最后一次朝会,所有诸事,之前已经都处理妥当,唯独只有一事,广州都督党仁弘贪赃一案……苏卿,说说案情吧。” “喏!”苏良嗣从群臣后侧走出,捧着奏折对皇帝说道:“启奏陛下,臣于四月奉命南下广州,察查广州都督贪赃一案,六月初抵广州,便遇到了广州都督麾下杀人灭口之事,臣随即令千牛卫擒下,之后诸事顺藤摸瓜,如今已经水落石出。” “说具体。”李世民摆摆手。 苏良嗣认真拱手,道:“据查,广州都督党仁弘,任职广州都督后,贪图享乐,买官卖官,鱼肉乡里,烧杀劫掠,都已查实,其中贪赃一事,数年来,其人在广州职上,贪赃一百二十万贯,其中运回同州四十余万,七十余万存于广州都督府。” 苏良嗣微微抬头,郑重的说道:“诸赃已经运往户部查实,请陛下审阅。” 内侍监张阿难立刻从丹陛之上走下,接过奏本之后,快速的放到了皇帝的面前。 李世民虽然已经看过一遍了,但如今还是再度打开细细审阅。 …… 丹陛之上三阶,李承乾持笏拱手。 耳边是皇帝翻阅奏本的声音,眼前是白釉鎏金笏板,低着头的李承乾,却在思索着这件案子。 党仁弘贪赃百万,买官卖官,鱼肉乡里,烧杀劫掠,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然而很多人却忽略了其中的细节。 贪赃一百二十万贯,其中运回同州四十余万,七十余万存于广州都督府,诸赃已经运往户部查实。 一百二十万贯全部没动。 真有意思。 但更大的问题,是为什么会有四十余万运回同州,其他的留在了广州都督府。 是来不及运,还是不敢运。 李承乾眼神随即凝重起来,不管这件案子背后有怎样的玄机,但在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党仁弘贪赃百万之事。 这是大唐立国以来,被查实的贪赃数目最大的一桩案子。 整个朝野内外无数人都在瞩目,整个御史台的所有人都在磨刀霍霍的要将党仁弘送上断头台。 以儆效尤。 刑部,大理寺,还有门下省,所有人都准备在关键时刻鼎力相助。 甚至于就连病重的魏征都也赶了过来。 党仁弘在高祖李渊起兵反隋时,就亲率两千多人投唐,之后皇帝东征王世充和窦建德,党仁弘在后面竭力的支持粮草,后来玄武门之变,他也是参与者之一,可以说是秦王府的起家功臣。 贞观以来,凡十五年,他便已经任过南宁、戎和广州都督,为人颇有才略,所到之处,也很有政绩和声望。 皇帝很是器重他。 然而这样的人,却在多年的任官之中逐渐的贪婪了起来,甚至贪性爆发,一下子贪了百万贯之巨,这样的事情,便是大唐开国多年,也是头一份的。 但,在群臣虎视眈眈之下,皇帝却要救党仁弘。 上一世的时候,皇帝以要郊祭三天向昊天请罪为由,逼到群臣不得不妥协。 当然最后皇帝也是以下了罪己诏为由,才将党仁弘之罪,改为罢官,贬庶人,流放钦州。 很多人都说皇帝是在顾念老臣,也有人说皇帝是在通过轻放党仁弘,来收买秦王府旧臣的人心。李承乾上一世也这么认为,但经过了一次重生,他对此事却已经有了不同的看法。 他是皇帝,是天可汗李世民,天下人人敬仰的太宗皇帝,根本不需要通过这种手段来收拢人心。 所以这里面必有玄机。 李承乾如今也已经逐渐的看了出来。 …… 皇帝合上奏本,然后看向御史大夫韦挺,问道:“御史台如何说?” “启奏陛下。”韦挺持笏站出,拱手道:“党仁弘贪赃之巨世所罕见,又有买官卖官,鱼肉广州之罪,故,请判斩首。” 李世民稍微停顿,然后沉沉的叹息一声,问道:“大理寺如何说?” 大理寺卿孙伏伽拱手站出,然后恭敬的说道:“启奏陛下,按律,当以斩首。” 皇帝轻轻的敲敲桌案,然后看向一侧,问道:“门下省如何说?” 黄门侍郎刘洎拱手站出,认真说道:“启奏陛下,门下省请斩,以儆天下!” 皇帝又看向了中书令杨师道,杨师道刚要站出开口,皇帝突然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你如何说?” 杨师道微微一愣,伸出去的半只脚,被收了回来。 李承乾站在丹陛三阶之上,闻言赶紧拱手道:“启禀父皇,大理寺,御史台,刑部,门下省,都是一致意见,党仁弘之罪,以律当斩,这毋庸置疑,然而党仁弘多年以来多有立功之处,律法也有议功之说,故而儿臣以为,当以议功,减一等,为绞刑。” 斩首,一刀之下,尸首分离。 绞刑,留个全尸,依旧要死。 群臣之中一两声哗动之下,然后全部肃静了下来。 党仁弘是秦王府的旧臣,多有功劳,议功之事,便是太子不说,也会有其他人说。 如今只是从斩首到绞刑,百官倒也能够接受。 而且太子只是提出议功,皇帝完全可以不接受,但是…… “太子所言有理。”李世民轻轻点头,然后看向群臣道:“但党仁弘为国效力多年,如今贪赃已经全部追回,诸卿看,是否可以再减一等,以罢官处置。” “陛下,当斩。”杨师道站了出来,神色认真的拱手。 “绞吧。”高士廉跟着站了出来,附合李承乾的意见。 李世民的眉头忍不住的一皱,目光看向了房玄龄和长孙无忌。 房玄龄站出拱手道:“陛下,当绞。” 皇帝看向长孙无忌,长孙无忌皱了皱眉头,拱手道:“陛下,按律当斩,同样按律可绞。” 长孙无忌知道皇帝心中的想法,但是这件事情,想要在明面上去回缓,很难。 “来人,传党仁弘。”皇帝抬头,看向殿外,两名红衣金甲的健硕卫士,已经大踏步的走下了金阶。 …… 脚步狼藉,头发灰白,明显苍老了很多的党仁弘,被两名卫士押送着步入殿中,也不抬头,直接沉沉叩拜道:“罪臣党仁弘,叩见陛下。” “你让朕失望了。”皇帝看着党仁弘,神色一阵复杂。 “臣有罪。”党仁弘满脸惭愧的叩首在地。 “为何会如此?”李世民看着党仁弘,咬着牙,沉痛的说道:“自太原以来,多少人战死沙场,便是因为前隋暴虐,百姓艰苦,如今才要改造一番天地,你看你现在的作为,与当年的暴隋有什么区别。” “陛下!”当党仁弘跪在地上,突然痛声哭道:“陛下,臣寒门起家,如今虽为广州都督,但年余岁俸,竟不如广州一贩商之家,因此才大起贪心。 臣有罪,请陛下依律责罚。” 李世民紧紧的握紧了拳头,脸色一阵愤恨,许久之后,他才艰难的开口道:“朕本想念及你当年的功劳,免你死罪,但是你贪的实在太多,百万贯,实在太多太多,便是将你的功劳全部都填进去,也依旧逃不了一个绞字。” “臣认罪!”党仁弘用力的磕在地面上,同时痛声说道:“是臣对不住陛下的期望,是臣贪污渎职,请陛下赐死!” 皇帝坐在御榻上,面色一阵的苍白。 “父皇!”李承乾拱手,对着御榻之上的皇帝,说道:“党仁弘有罪,当斩当绞,但诸刑还是年后再判吧,如今岁末年底,判死,不吉。” 李世民神色有些麻木的转身,看向李承乾:“太子说什么?” “如今岁末年底,判死,不吉。”李承乾神色郑重的再度拱手。 皇帝微微甩了甩头,人彻底的清醒了过来:“太子说的不对,便是岁末年底,该判死的依旧要判死,传旨,广州都督党仁弘,贪赃枉法,买官卖官,鱼肉乡里,烧杀劫掠,应判斩首,但议功,减一等判绞,其余人等,大理寺按律判罚。” 稍微停顿,李世民转头看向杨师道说道:“中书省即刻起草塘报,行文天下各道州府县,警示天下官员,若再有贪赃枉法之人,一律依律处置。” “臣等领旨。”殿中群臣齐齐拱手。 他们听的出来,皇帝心中依旧有不想处罚党仁弘的念头,但太子一番话,让皇帝改了想法。 但党仁弘终究是被严惩了。 只是没有多少人注意到,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微微松了口气,一侧的魏征,眉头却是不由得皱了起来。 “太子,赵国公,梁国公,郑国公留下,其他人退朝。” “臣等领命。” (本章完) 第136章 太子,你代替朕祭祀献陵吧(第二更) 第136章 太子,你代替朕祭祀献陵吧(第二更) 两仪殿中,党仁弘依旧跪在地上。 皇帝的目光直直的看着他,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 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还有褚遂良,各自跽坐在大殿两侧。 李承乾站在丹陛之下,后退两步,并不显眼。 李世民轻叹一声,看着党仁弘,问道:“说说吧,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给朕说清楚。” “是!”党仁弘叩首,然后开口道:“臣在广州,原本所行虽略有过错,但也未有多少贪腐之事,直到后来一海外富商,找到微臣,让臣允许他在广州售卖所得货物……” “什么海外富商,说清楚?”皇帝虽然是在呵斥党仁弘,目光却是看向了魏征。 魏征跽坐在一侧,轻轻发出一声咳嗽。 “是!”党仁弘微微起身,然后说道:“启奏陛下,其实那人不是什么海外富商,他是在南海来回劫掠商队的海盗。” “继续说。” “南海边缘,海岛众多,隋末,五华乱华之时,都有不少人啸聚为盗,甚至于有人说,其中核心匪首,乃是孙恩的旧部。”党仁弘稍微停顿,御榻之上,皇帝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 孙恩,东晋五斗米道江南道主,其叔父孙泰,因谋乱被东晋司马道子诛杀,孙恩便逃入海岛,继续力量准备复仇。 后来东晋弱乱,孙恩趁势而起,呼啸南北,鼎盛之时,麾下有数十万人之巨,皆以道门组织,为祸甚剧。 然其最后为刘裕、桓玄所败,挟众投海自尽。 其余部,在之后几十年里被陆续剿灭。 可即便如此,依旧有不少孙恩教徒,逃入大海深处,最后不知所踪。 南海亦是其藏身之地之一。 …… “南海偏远,臣有心组织船队剿灭,但屡屡失算,加上其多数劫掠海外商旅,于大唐商人并无多少侵害,臣这才逐渐的放弃了围剿,这个时候,便有人找上了门。”党仁弘再度叩首。 “是那些海寇在广州府的内线。”皇帝摇摇头,眯着眼睛说道:“不,应该是两相呼应之人,有的人在海外劫掠,有的人负责将东西在广州贩卖,但是这些若要不出问题,就需要你这个广州都督的点头。” “臣有罪。”党仁弘再度叩首。 “百万余贯,这就说的通了,怪不得几年时间,你竟然能积攒下百万余贯的收入。”李世民轻叹一声。 “但臣也得罪了不少人。”党仁弘抬头,认真说道:“那些勾连海外贼寇的人,还有那些被贼寇侵占了利益的人……其中御史前往广州,臣派人追杀者,便是和海外贼寇勾连之人。” “这天下,和海外贼寇勾连者何其之多啊!”皇帝轻叹一声,然后看向魏征道:“郑国公,此事便到此为止吧,朕过几日,以新年为由大赦天下,党仁弘,再减一等,流放振州,到了振州之后,任折冲府都尉,负责清剿海外贼寇事,如何?” 李承乾眼睛不由得一跳,他刚才给皇帝出了点子,皇帝转眼就说了出来。 年底杀人不吉。 若是吉呢,自然是大赦天下。 这一点的味道,皇帝不用琢磨就能听的出来。 李承乾以为皇帝会小心的处置,没想到,他朝会之后,就当着魏征的面直接说了出来。 若是此事魏征不答应,皇帝又该如何? 真的杀人吗? 党仁弘从海外收敛的钱财,有七十余万贯放在广州都督府不敢动,是为了谁? 他最大的罪责就是自己私藏了四十余万贯,所以免职流放。 后面这些魏征可不知道,他知道的,只有太子给皇帝出主意,减一等绞刑,再减一等,流放三千里。 还有刚刚党仁弘说的那些话。 “咳咳!”魏征抬头,看向皇帝说道:“陛下,不管何种情由,贪腐如此之重,也该严惩,陛下刚才已经诏谕天下,判绞刑,便判绞刑吧。” 党仁弘惊骇的抬头,他没有想到,皇帝都如此说了,魏征竟然还不放过他。 “朕知道了,多谢魏卿了。”皇帝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感慨的说道:“卿昨日递上来的致仕奏本,朕允了,卿日后可在家中好生歇息,若是有事,朕会让太子前往问询。” “多谢陛下。”魏征长松了一口气。 李承乾神色复杂的看着魏征,魏征话里的意思很清楚,皇帝说了,要杀人,那么就必须杀人。 至于说死的究竟是本人,还是其他人,他不管,“党仁弘”必须死,以儆天下。 至于日后,这个人,永远别出现在天下人的眼前。 这些事情,皇帝随便去做,但不要在魏征眼前。 他不想看见。 没了官职,自然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如此之下,便是致仕之事。 “人带下去,太子留下。”皇帝微微摆手,众臣立刻起身拱手:“臣告退。” …… 扶栏如玉,山河无限。 皇帝披着黑色披风,站在扶栏之后,看着整个两仪殿前广场,还有远处宫墙上持槊林立的宿卫。 四丈高的台阶足够他越过宫墙,看清整个长安。 “今日,党仁弘的案子,你怎么看?”李世民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问道。 “人有了权利,就有了私心,但私心难遏,所以需要有人监察,但广州太远,监察不便,又是难事,除非朝廷每年都派御史清查岭南道一回,如此,就又和录事,司功参军权违,所以,只能以信任长史,司马挟制。”李承乾认真拱手。 “朕说的是党仁弘的事情。”皇帝轻轻的扫了李承乾一眼。 “儿臣并非迂腐之人,有些东西扫除不了,进行控制便是。”李承乾微微拱手。 “是啊!”李世民叹息一声,说道:“南海,东海,都有海盗潜存,不少甚至是前隋海卫,乃至于孙恩余孽,朕想要清除,但大唐海船不够,只能变相控制。来人,传旨,任阎立德为广州都督,即刻起行,不得延误。” 张阿难从廊柱之后走出,躬身道:“喏。”“好了,广州的事情,你既然关心,就多盯着一点。”皇帝抬头,说道:“鞭长莫及,有的人真的以为是鞭长莫及,朕倒要看看,等到海卫重立,这些人还如何谈鞭长莫及。” 从长安到广州,最快的方式,是骑马往南不顾一切六百里加急奔行。 但这并不可取。 中途稍微派人截杀,便可彻底断绝。 所以,还是需要走水路,从洛阳直去扬州,从扬州走海路到广州,顺风之下,速度奇快。 若是遇到逆风,也可以从杭州直去台州,到福州,去广州。 诸路起发,控制也会比以往强上许多。 “喏!”李承乾认真拱手。 他知道,这便是大唐治理天下的艰难之处。 天下太大,而消息传递太慢。 日后的安西四镇,还有高句丽,百济,新罗,乃至于漠北,只有广南稍微好些。 但说实话,也是弊病重重。 一个党仁弘,仅仅数年,就能够揽下百万贯的钱财,就是皇帝都动心插手。 可见控制薄弱,尤其还有地方世家豪族。 朝廷控制越薄弱的地方,世家豪族的力量就越强。 而朝廷能做的,无非就是南官北任,北官南任而已。 “承乾!”皇帝看着眼前的长安城,平静的说道:“除夕那日,你代替朕,领诸王去祭祀献陵吧!” “是!”李承乾一顿,然后沉沉的拱手。 献陵,高祖皇帝陵寝,那个地方,李承乾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去了。 “另外,大年初二,祭祀天地,你也跟朕一块去吧。”皇帝抬头,看向天空更高处。 “喏!”李承乾认真的拱手。 …… 东宫内院,光天殿。 这一座宫殿,是东宫用来款待外客的地方。 苏勖站在殿中,对着坐在左侧上首的太子妃认真拱手道:“臣苏勖参见殿下。” “伯父请坐。”苏淑微微抬手。 叙完君臣之礼,剩下的自然是叔侄情谊。 “多谢殿下。”苏勖这才稍微躬身,然后在下首坐下,说道:“前些日子,臣忙于俗务,故而前几日郡主百日,臣才没有能够到来,还请殿下宽宥。” “伯父说的哪里话,都是自家人,不必外道,况且伯娘,还有两位表兄都到了,侄女心中已是欢喜无比。”苏淑摆摆手,神色诚恳的说自己不在意。 “终究是臣有过,故而今日奉上一卷《括地志·雍州篇》,以为郡主庆贺。”苏勖将一侧的一卷书册郑重的递了过来。 苏淑微微一愣,然后认真的说道:“多谢伯父了。” “无妨。”苏勖松了口气,然后笑着说道:“武功县是在第十七篇,此文所成,虽比不上《氏族志》,但也是其足够补充。” “伯父辛苦。”苏淑微微打开看了一眼,“汉武功县在渭水南,今盩厔县西界也……苏坊乡,今在雍州武功县西北二十余里处……”。 苏勖是武功苏氏子弟,在编写《括地志》的时候,自然要对武功苏氏大加赞叙。 苏淑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吾家终究是颛顼高阳氏后裔,血脉高贵,当是如此。” “是!”苏勖看苏淑几分满意,这才斟酌的问道:“当年天下,若说高贵,自然当是皇帝之家,太子传承,又有太孙当世,而且皇家规矩森严,亦是天下表率,臣前几日听说魏王被罚紫云阁,足见陛下天威。” 苏淑握着《括地志》的手,微微一顿,脸色慢慢的冷漠下来,她看了一眼《括地志》上的文字,然后才轻声说道:“魏王没有大碍,不过是惊吓而已,伯父若是想见,现在递送奏本也是可以见到的。” 苏勖摇摇头,说道:“殿下犯错,自然应该受罚,陛下让待几日便待几日吧。” 苏淑目光微微一挑,然后神色轻松的说道:“《括地志》完稿,伯父接下来便要升任了吧,不知道伯父有什么想法?” 苏勖惊讶的看着苏淑,随即沉静下来,略微思索,说道:“臣或许该到地方去做上一任,至于何地,要看陛下安排。” “嗯!”苏淑点点头,说道:“伯父心中有数便好,对了,听闻旖娘已经订亲,不知道是谁家子弟?” “是京兆韦家……”苏勖的话刚说到一半,外面的声音突然响起:“太子回宫。” 苏勖立刻收话,苏淑笑着点头道:“殿下回来了,伯父有什么事情可与殿下谈,侄女就先回避了。” “恭送殿下。”苏勖立刻站了起来。 …… 承恩殿前,苏淑轻轻招了招手。 一名中年老妇走了过来,认真拱手。 苏淑淡淡的开口问道:“外面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已经安排妥当,那韦氏子必然逃脱不了。”老妇面色谨慎的拱手。 “很好,一切按照计划来。”苏淑看向光天殿。 既然伯父心中有想法,那么侄女就将这个想法,彻底钉死。 至于韦氏子,京兆子弟,颇多浪荡啊! (本章完) 第137章 陛下,你这是彻底的放弃了魏王了吗?(第三更) 第137章 陛下,你这是彻底的放弃了魏王了吗?(第三更) 李承乾一身淡黄色便服,走入光天殿。 苏勖立刻拱手道:“臣苏勖,参见太子殿下。” “姑丈平身。”李承乾微微抬手,然后说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喏!”苏勖这才起身。 李承乾走到中堂之下的主位坐下,然后才看向苏勖道:“姑丈请坐。” “喏!”苏勖这才在短榻上坐了下来。 李承乾深深的看了苏勖一眼,然后异常直接说道:“姑丈今日来,可是为青雀的事情?” 苏勖一愣,随即站起拱手道:“是!” 李承乾稍微叹了口气,说道:“青雀的事情,姑丈不用担心,除夕夜宴之前,孤会去求一求父皇,让他将青雀放出来,毕竟新年,家人还是要团聚的,之后,青雀应该就能够回王府了。” “多谢殿下。”苏勖终于长舒一口气,这个时候,他小心的问道:“殿下,不知道魏王究竟是犯了什么错?” “孤也不知。”李承乾摇摇头,说道:“那日,孤到两仪殿稍晚,那个时候,青雀已经触怒了父皇,孤求情之后,父皇才让青雀到紫云阁反省,至于更多的事情,孤就不知道了,剩下的,就是父皇让孤查‘刺杀’一案。” 苏勖轻轻点头,他的消息的确是如此。 魏王遇刺之后,直接入宫,太子原本在宗正寺,然后才赶了过去。 “多谢殿下。”苏勖沉沉拱手。 “无妨。”李承乾摆摆手,说道:“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将那刺客抓住,不过听说魏王府有侍卫看到了些什么……” “是的,有名喝多的侍卫恰好和他贼人撞了个正着,不过一撞之下,他就晕倒了……不过也恰好如此,不然说不定就会被人杀人灭口了。”苏勖微微苦笑,随后他回神,继续说道:“好在也是如此,记下来那贼人的身高和体型。” “如此便已经足够了,他日抓住那贼人之后,正好相认。”稍微停顿,李承乾认真的看着苏勖,说道:“到时,青雀说不定还要多谢姑丈!” “嗯?”苏勖微微抬头,诧异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只是笑笑,不说话。 …… 腊月年底,长安城却是越发的繁盛起来。 天下四方的客商,有能力的,在这个时候,都聚集在了长安城过新年。 尤其明年二月,马上就是春闱了。 苏勖从皇宫出来,缓缓的朝着魏王府而去,一路上琢磨着李承乾话里的意思。 到了魏王府门前,看着府门上的红底金丝匾额,苏勖脸色莫名的带出一丝哀切之色,随即,他的眼神就冰冷起来。 正堂之中,阎婉看到苏勖回来,立刻忍不住的上前:“姑父,魏王的事情如何了?” 苏勖诧异的看了站在一侧的柴令武一眼,这事怎么让王妃知晓了。 柴令武无奈的耸耸肩。 苏勖这才转身看向阎婉,然后拱手道:“殿下,臣请教过太子,魏王那日入宫之后,或许是说了什么不当说的话,惹怒了陛下,太子后来赶过来,其实已经是后面的事情了,也亏的太子求情,魏王才仅仅是被命入紫云阁休养。” 阎婉有些诧异的看着苏勖,苏勖点头道:“臣查过了是如此,太子那日还在宗正寺,其他事情太子不知,而且据臣来看,太子和魏王终究是兄弟,又有陛下在上,兄友弟恭乃是必然。” 阎婉下意识的点点头,皇帝在上,太子无论如何都不敢太过分的。 “那么王爷什么时候能够回府?”阎婉祈盼的看着苏勖,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太子说了,只需要腊月三十日,殿下进宫早些,带着世子,庆贺陛下新年的同时,请求去见王爷,之后,便可以与王爷一起参加夜宴。”稍微停顿,苏勖认真的说道:“此事殿下去做就可,千万不要去找他人。” “婉儿明白了,多谢姑父。”阎婉终于彻底的松了口气。 “另外,还有年礼的准备……” …… 等到阎婉返回后院,苏勖这才松了一口气。 柴令武站在他的身后,见他回身,这才忍不住的拱手问道:“姑父,魏王因何被发配紫云阁?” “太子不知道。”苏勖抬头看着柴令武,认真的说道:“但太子知道,这件事情可能与那刺客有关。” “那刺客?”柴令武顿时头疼了起来。 他虽然知道刺客是齐知玄,但齐知玄究竟和魏王说了什么,便是他也不知道。 “所以,最好尽早抓住那刺客,若是晚了,那刺客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情形就大不一样了。”苏勖深深的看了柴令武一眼,然后微微拱手道:“某要去准备陛下年礼之事,这件事情就交给驸马去处理。” “喏!”柴令武赶紧拱手。 看着苏勖走出大堂,柴令武的眼神极度的凝重起来。 有些话苏勖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李泰之所以被送入紫云阁,原因就在那个刺客身上。 甚至于苏勖感觉,就连太子也怀疑到了那个刺客身上。 柴令武摇摇头,刺客的事情,还用得着他们说嘛,柴令武就是对这件事情了解最清楚的人之一。但问题是,齐知玄早就已经离开了长安。 而且,不仅他离开了长安,就连苏定方,张文瓘和李义府,也赶去了洛阳。 三个人,一个金吾卫中郎将,一个大理寺丞,一个监察御史,三个人哪怕不是奉太子之令查案,三个人到了洛阳,洛州府都得全力的协助。 更别说他们本身就是奉了太子的命令行事,而太子又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查察魏王遇刺案,这种事情谁敢阻拦。 现在唯一能够期望的,就是齐知玄能够藏的好些,不要被这三人找到。 夜色之下,柴令武终于回到了巴陵公主府。 刚刚回府,管事就已经一封密信送了上来。 从洛阳来的飞鸽传书。 信鸽从长安一路直去洛阳,相比于苏定方他们几个人还要快上一步。 未找寻到齐,长安之人到。 他们在洛阳的人,没有在任何和魏王有关的府邸宅院找到齐知玄的行踪。 而苏定方,张文瓘和李义府已经连夜赶到了洛阳。 柴令武稍微有些放心的同时,也不由得咬牙切齿起来。 那个该死的混蛋,信任魏王不信任他。 当初若是他来到的是他,而不是魏王,也就没有什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柴令武拿起密信,在烛火上点燃,然后又将灰烬扔进了水盆中搅散。 他们的人,现在找不到齐知玄,那么就意味着,苏定方那些人一时间也找不到齐知玄。 现在的关键,是要将这件案子了结,让苏定方那些人从洛阳撤回来。 齐知玄那个混蛋不知道会在洛阳藏多久,一旦他们被找到,事情就麻烦了。 所以,现在的关键是要找个人,顶替了刺客的罪名。 太子在找人,若是这人和太子有什么关联…… 不对,不行。 齐知玄的身形已经暴露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找到。 若是一个不小心双方撞上了,反而是柴令武会被牵连进去。 而且这件事,百骑司介入了,他们究竟会查到什么,也很难说。 如果说他们有证据证明太子和刺杀魏王没有关系,反而会惹起皇帝的盛怒。 还有太子,太子本身已经知道是齐知玄所为,若是让太子抓到什么证据,哪怕不是齐知玄本身,这件事情也不好做。 最后到了皇帝面前,反而是柴令武的不是。 所以,这件事情不能明着做,得暗着来,找人放风声,说是太子派人刺杀的魏王…… “砰砰砰!”房门突然被敲响,管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郎君,刚才王府传来消息,大安县伯被任命为广州都督,刚才已经启程离开长安了。” “什么?”柴令武猛然的站了起来,稍微缓了缓,他的神色一下子和缓了下来。 阎立德被任命为广州都督,这是好事啊。 这说明陛下并没有太过责怪魏王的打算,那么便如同苏勖说的那样,只要让王妃除夕那日去见陛下,顺带求情便可。 不过大安县伯,柴令武想起阎立德就有些头疼,明明是自己的亲女婿,阎立德竟然不想多管。 而且他一回京,就连阎立本都不来往魏王府了。 如今皇帝下旨之后,即刻启程广州。 柴令武几乎可以肯定,阎立德是在已经启程之后,才派人通知的魏王府。 这个人啊! 魏王暂时没事了,但是谣言的事情还得做,关键是齐知玄。 若是这家伙离开了洛阳,他反而不需要做什么了。 “郎君,还有另外一件事情。”管事站在门口,低声说道:“宫中传来消息,陛下已经下旨,让太子在除夕那日,代替陛下前往献陵祭祀,正月初二,也是由太子陪同陛下一起祭祀天地。” 这一句话说完,柴令武猛然无力的坐了下来。 陛下,陛下,你这是彻底的放弃了魏王了吗? 魏王啊,你究竟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 柴令武的脸色猛然间凶狠了起来。 太子派人刺杀魏王的消息,必须放出去,而且必须要找人弄出真凭实据。 (本章完) 第138章 太子祭祀献陵,柴令武临街咬牙(第一更) 第138章 太子祭祀献陵,柴令武临街咬牙(第一更) 梦里疏楼,一夜张狂。 郑霜儿抱着李承乾的左臂陷入了沉睡之中,郑楚靠在李承乾的怀里,柔柔的吐着气。 从李承乾的角度看过去。 山峦起伏,细枝硕果。 相比于刚为人妇不多久的郑霜儿,二十九的郑楚,正是女子最丰润的时候。 右手稍微用力,李承乾将郑楚稍微向上搂了搂,额头顶住她的额头,双目对视。 鬓发汗湿,异香弥散。 “今夜是怎么了,如此贪欢。”李承乾用鼻尖微微顶了顶郑楚的鼻尖,郑楚的脸色顿时彻底的红润了起来,低声道:“殿下!” 鼻尖磋磨,李承乾嘴角噙笑,低声说道:“说吧,有什么话,还有比现在说很合适的吗?” “是!”郑楚微微低头,然后才抬头看向李承乾说道:“殿下,他的父兄来信了,说是年后就要来长安,将他的坟迁回范阳去。” “你是怕他们把你也带回范阳去?”李承乾有些明白了过来。 “恐怕他们不会在意妾身,他们在意的,是玥儿,玥儿毕竟是卢家的血脉。”郑楚说话的同时,紧紧的抓住了李承乾的胳膊。 郑楚在这个世界上,最在意的就是她的女儿。 没有了女儿,她在这个世界上,就再没有任何牵挂的东西。 李承乾挑了挑眉,然后说道:“此事你不用担心,你和玥儿如今都在东宫,暂时他们是做不了什么的,至于说卢护的父兄……孤问你件事,对于卢护和高丽婢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妾身一无所知,他对妾身瞒的很紧。”郑楚苦涩的摇头。 李承乾点点头,随后他又问道:“那么他的父兄呢,他们对于卢护和高丽婢的事情知道多少,他们相互之间有没有什么通信?” 郑楚惊讶的抬头,随即她重重的点头说道:“有些事情,他不会对妾身说,但一定会对他的父兄说,甚至是只对他们说。” “这样就说通了。”李承乾仰着头,说道:“这或许就是当初有人抢你们行李的原因……好了,这事你就别管了,这些天,你就别出宫了。 传话出去,就说年底东宫事忙,孤要祭祀献陵,还有正旦大朝,还要祭祀天地,有什么事情,让他们去找范阳郡公商量,不管什么结果,最后通知你就是了……放心,他们绝对不敢来东宫找人的。” 范阳郡公卢承庆,自从去年被打击之后,他就很少在参与诸事,甚至就连族内的事情,也都避着。 再加上这一年又是瘟疫,又是战事,他这个尚书左丞才一直留着。 真要出什么事,他这个尚书左丞立刻就被罢免。 尤其是卢护的事情,卢承庆躲还来不及,能商量出什么才怪。 “嗯!”郑楚轻轻的将脸颊靠在李承乾的怀里,轻声说道:“给殿下惹麻烦了。” 李承乾笑笑,说道:“那你日后,更好的侍奉孤就是了。” “嗯!”郑楚柔柔的应了一声,声音越发的低沉呜咽。 …… 崇教殿中,李承乾将桌案上的奏本放到一旁。 然后看着空荡荡的桌案低头沉思。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随即,李安俨的声音在侧畔响起:“殿下!” 李承乾没有抬头,淡淡的说道:“今日,你去吏部,悄悄查阅卢护父兄的官档,看看里面有什么问题没有。” “喏!”李安俨认真拱手,然后小心的问道:“殿下,可是又出什么事情了?” “我们或许可能真的错了,卢护的事情,或许不仅仅是他一个人,他的父兄可能也知情。”李承乾轻轻抬头,看向殿外。 腊月时节,阳光高照,但天气冷肃。 “卢护的事情,关联到了房相,也关联到了其他人。”李承乾细细琢磨,然后说道:“青雀如今被关在紫云阁,也没有了争储的希望,这个时候,孤若是他,必然会去找房相。” “是!” “明日,送到高阳公主府邸的年礼,要厚上一些。”李承乾突然开口,侧身看向李安俨。 李安俨顿时拱手道:“喏!” 高阳公主府和房玄龄的府邸一墙之隔,很多事情,根本瞒不住那边。 “到了正月初三,让贺兰去户部,查范阳卢氏这些年和辽东的商队往来。”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孤以前真的可能忽略了这些。” “是!” “正月初四,让贺兰去平康坊,带着人将卢护往常常去的教坊青楼,都查上一遍。” “喏!”李安俨认真拱手,贺兰楚石是东宫千牛卫率,他出面,基本上消息很快就会送到常何的案头,也就是很快会出现在皇帝的案头。 李承乾轻叹一声,看向洛阳方向,然后低声说道:“安俨,你说李义府他们这一次在洛阳,能不能抓住这个人?” “李御史,总是能有出人意料之处。”李安俨面露赞叹,他也没有想到李义府在这类事情上,竟然这么出色。 李承乾平静的点头,“李猫”李义府,能在诸多党争之中走到宰相之位,又怎么可能没有过人之处。 甚至于这些事情,就连苏定方和张文瓘都不如他。 “正月之后,孤可能会很忙,提前将事情布置好,免得到时候孤忘了。”李承乾说完,起身道:“走吧,去看看今年给父皇准备的年礼,如何了。” “喏!” …… 腊月三十,寒风北吹。 献陵祭庙之前,李承乾将身上披着的黑狐披风递到一旁,整理衣裳,手握玉笏。 他的身后,荆王李元景,汉王李元昌、徐王李元礼、韩王李元嘉、彭王李元则等高祖诸王,还有吴王李恪,齐王李佑、蜀王李愔、蒋王李恽、越王李贞、晋王李治、纪王李慎等太宗诸王,以及其他诸郡王,全部整衣肃容,手握笏板。一旁的献陵令同恩,高声呼道:“太子,及诸王祭拜高祖太武皇帝,行!” 李承乾神色肃穆的迈步向前,一步进入高祖祭庙之中。 高祖画像,挂于上方,下方是高祖陵台灵位。 两侧的墙上分别挂着河间郡王李孝恭,蜀王李湛,悼王李元亨,周王李元方,谭国公丘和,河东郡公裴寂,平原郡公张楷吴兴郡公沈叔安等人的画像。 同时亦有灵位,摆放在陵台之上。 诸人的陵墓,也都陪葬在献陵之上。 “祭!”献陵令同恩的声音再度响起。 李承乾上前,将手里的高香插入香炉之中,然后跪倒沉沉叩首。 后面诸王,也同时叩拜下来。 祭庙之外,两侧的铜鼎之中,无数的祭品被投入到香炉之中,然后化作袅袅青烟,直冲天际。 诸王之后,还有诸家后人,也都将祭品送入铜鼎之中,化作青烟,直冲天际。 李承乾叩拜祭祀之后,这才从祭庙这才走出,和诸家后人稍微言谈了几句后,这才骑马返回长安城。 诸家后人,这才进入献陵祭祀。 …… 长安城中,李承乾,李治两人骑马行在最前,后面李元景,汉王李元昌等人十几名王室亲王相继跟随。 两侧的长街边,无数的长安百姓好奇的张望。 一名又一名金吾卫,手持长槊,将百姓挡在距离诸王十丈之外。 诸王行街,百姓不用叩拜。 当然,雍州府,长安万年二县,还有千牛卫,早就靠近的百姓,明里暗里查了不知道多少回。 诸王前行一步,他们在两侧也跟着前行,任何人有不轨之行,立刻就会有人动手抓捕。 这么多年,都是这套规矩,但是从来没有出过一件事。 平康坊临街的一座三层酒楼上,柴令武站在窗前,看着骑马而过的李承乾,忍不住微微咬牙。 太子祭祀献陵,又从长安大街上无数百姓面前骑马而过,其意昭然。 这一次之后,这两年以来,长安城中对于太子储君位不稳的所有传言,都会彻底的消失不见。 他的太子之位,将会更加的稳当。 看着李承乾引领诸王骑马朝朱雀门而去,柴令武轻轻冷笑。 就算你重获皇帝信任又如何,只要你对你弟弟下手,那么皇帝就绝对不会容忍你。 柴令武对皇帝最是了解不过,他是从玄武门杀进皇宫的,所以,最害怕的,就是别人效仿他。 太子如果真的对魏王动刀了,哪怕只是传言,也足够皇帝再度审视他。 然后将整个东宫内外,彻底的清查一遍。 柴令武就不相信,太子一点问题也没有。 想到这里,柴令武面色冷漠的看向献陵方向。 他的父亲,镇军大将军,谯国公,荆州都督,高祖皇帝的嫡女婿,竟然也没有陪葬献陵的机会。 当然,柴令武明白,皇帝心里是打算着,等到皇帝百年之后,再让他的父亲迁坟到昭陵。 但那时候,皇帝自己已经说了不算了,谁知道谁说了算。 甚至柴令武有一种感觉,继任的皇帝,如果不是特别坚决,那么是绝对不会去动他父亲的坟墓的。 因为他的父亲是他的母亲合葬在一起的。 柴令武不由得轻轻苦笑,他母亲平阳昭公主的陵墓,谁敢动。 所以,他的父亲,将永远不会接受大唐皇室的祭祀。 “踏踏踏!”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在楼下响起,将柴令武瞬间惊醒。 “什么事情?”柴令武神色冷漠了下来,看向窗外。 “公子,洛阳急信。” “吱呀”一声,柴令武已经站在门前,打开了房门,接过密信,柴令武打开一看,面色骤变。 齐知玄在白马寺被抓,已连夜被押送长安。 柴令武猛然抬头,这里的连夜,说的是昨夜,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还在路上。 柴令武将密信递给手下,同时说道:“传令华山那边的人,派出三十名死士直接截杀苏定方……不,不……” 柴令武刚刚念出苏定方的名字,就知道,直接截杀不可行。 “派三名死士,华山之下直接堵路,然若是能刺杀得了齐知玄,就杀,若是杀不了齐知玄,就让他们在齐知玄面前自杀。”稍微停顿,柴令武面色阴冷的说道:“另外,写信给光州刺史齐虞,告诉他,他的儿子被抓了,他应该知道怎么做。” “喏!”手下人立刻拱手,然后迅速转身离开。 “雍州府,大理寺,金吾卫……不,这个人一定会被关在千牛狱。” 柴令武抬头,说道:“千牛卫主簿葛清……” (本章完) 第139章 当面自杀,以死传信(第二更) 第139章 当面自杀,以死传信(第二更) 渭水之畔,寒风冷冽。 李义府骑在马上,急促狂奔的同时,也伸手压住自己身前不停挣扎的齐知玄。 三股牛筋绳将齐知玄的双腿,双手,还有嘴巴,都死死的绑住,然后架在马上,朝着长安狂奔。 李义府轻松的就将齐知玄镇压,然后抬头看向前方。 十五名金吾卫在前方开路,十五名金吾卫在后方镇守,还有各十名金吾卫守住两侧。 此外,还有十名大理寺精锐司直前后左右紧紧的护卫在李义府身边。 苏定方居前,张文瓘居后,李义府亲自镇压齐知玄。 他更加知道,一切还远不止如此。 在他们前方五里处,一整队的金吾卫骑兵正在警戒前行,他们的后方,也有一整队的金吾卫骑兵在警戒四周。 所有一切被布置的密不透风。 一点机会都不给其他人。 李义府抬头看向苏定方,当年征伐突厥,还有吐谷浑的大军前锋,苏定方的能力果然名不虚传。 尤其别看李义府现在亲手压的齐知玄,但实际上,除了他以外,其他所有人都随时随地的做好动手的准备。 眼下这个家伙,是他们好不容易才从洛阳白马寺揪出来的。 谁都知道,这个家伙身上的干系很大。 一旦这个家伙开口,谁知道他会吐出什么惊人的消息来,他背后的人绝不想看到他落到皇帝手里。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们抓住人之后,一刻也不敢停留,直接从洛阳出城,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直接奔向长安。 果然,后面追杀的人根本就没有跟上了。 他们如今需要小心的,就是长安那边得到消息之后,派出截杀的人。 信鸽一夜飞驰,比他们夜色之中奔驰要快的多。 …… “呜呜呜……”齐知玄再度挣扎起来,李义府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右手食指死死的按在了齐知玄的脖颈后心之上,瞬间剧烈无比的疼痛彻底打散了齐知玄好不容易积攒的反抗气力。 “哼!”李义府冰冷的抬头,说道:“刚刚过了华山,三个时辰我们就能回到长安,到时候,有的是你嚎叫的。驾!” 马匹再度狂奔,极速的朝着长安方向而去。 远处,一座茶摊设在了路边。 所有人下意识的戒备起来。 一路行来,他们没有在任何路边歇脚,同时也警惕着路边的一切。 “咻”的一声,凄厉的哨声在前方响起,李义府下意识的放慢了马速。 这个时候,他们也来到了茶摊之侧,三名金吾卫守在茶摊和道路中央,满脸戒备的看着对面的茶摊。 苏定方,他不会给任何人靠近他们的机会。 一群人迅速的向前,终于,他们和前方的一队金吾卫汇合。 在他们前方的道路上,三名黑衣蒙面的家伙,手持长刀,站在路中央。 而金吾卫之所以没有冲散他们,是因为这三个家伙的长刀,是横在了他们自己的脖颈之上的。 锋利的刀刃,紧紧的贴在他们自己的咽喉之侧。 这一刻,便是李义府看到,眉头也不由得紧皱了起来。 “盾!”苏定方平静的声音响起,赫然,前后左右的所有金吾卫,在这一刻,同时将挂在马侧的圆盾取下,手持护在身侧,前进后缩,渐成一个圆阵。 “槊!”苏定方的声音再响。 下一刻,所有金吾卫都将悬挂在马侧的长槊已经被提了起来,槊尖对准各自前方,随时准备冲刺。 李义府被护卫在最中央,而他身前的齐知玄这一刻也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李义府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竖起肘子,狠狠的在齐知玄背上来了一下。 “砰”的一声,齐知玄顿时无力的瘫软了下去,然而即便是如此,他也依旧死死的盯着前方。 …… 在极短的时间里,苏定方已经构建了坚韧结实的防御体系。 或许这在万人冲杀的战场上不算什么,但在如今的渭河长道上,却是任何人都无法突破的铜墙铁壁。 三名黑衣蒙面的刺客,目光越过这堵铜墙铁壁,死死的盯着最中央的齐知玄。 长刀横在脖颈上,三人冷漠的眼神看向前方,然后同时开口道:“君: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时日曷丧,与子偕亡!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时日曷丧,与子偕亡!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时日曷丧,与子偕亡! 亡!” 猛然一声大喝,三人同时用力将长刀在脖颈一拉,下一刻,鲜血从咽喉直接喷涌出来。 齐知玄愣住了,愣愣的看着三个人就这么的缓缓倒在地上,血沫从嘴里吐了出来,从脖子里流了出来,稍微抽搐一下,就彻底瘫软了下来,只是他们的目光死死的都盯着他齐知玄。 “看什么看!”一声冷喝从上方传来,下一刻,一块黑布已经彻底蒙住了齐知玄的眼睛。“该死的。”李义府抬头,看向苏定方和张文瓘说道:“这是有人知道他被抓了,来警告他不要乱说的,该死的,我怎么就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做。” “别说你没有想到,我们谁也没有想到。”苏定方摆摆手,十名金吾卫立刻上前去收拾尸体,他骑马来到了李义府身边,道:“但李御史也不必着急,我等的任务是抓刺客,至于剩下讯问之事,御史忘了吗,太子殿下交待过,一切交千牛卫去负责,看今日这情形,御史觉得这是我们能轻易介入的事情吗?” 李义府目光微微一挑,他顿时惊觉了过来。 他们去洛阳,原本就是去抓一个刺杀魏王的刺客,这个人可能是造反的,也可能不是造反的,或许可能就是私人恩怨。 若是如此,他们抓住人了也就交差了。 如果说,这是一件涉及到谋反的大案,李义府想要介入进去,还真的没那么容易。 毕竟他不过只是一个正八品上的监察御史罢了。 将会有更多更强力的人物介入其中。 比如御史中丞,御史大夫,比如左千牛卫将军,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他们这些小人物都要靠边站。 关键是太子的态度,太子的态度决定在陛下手里,若是陛下让别人查,那么就是太子也没法。 魏王遇刺,太子避嫌还来不及。 最关键的,是眼下这件案子,他们所知道的线索很少,这个齐知玄背后肯定有大事。 但这么少的线索,过早介入,很可能他根本活不到案情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李义府彻底的看清楚了。 他低下头,看向齐知玄说道:“你们的人,真的很重视你,甚至愿意用三名死士来传来消息,但是,这太过了,反而说明了你的重要。” 说完,李义府抬头看向苏定方,说道:“中郎将,若是下官记得没错的话,六月中的时候,太子纳太子良悌之后,有人火烧雍州官廨,我们还抓了一个人,那个人现在还在千牛卫狱……” 李义府还刚说到一半,齐知玄顿时剧烈了动了起来,看到这一幕,李义府瞳孔瞬间睁大。 “御史!”一侧的张文瓘率先反应了过来,指着齐知玄说道:“这……” “某也不过是诈他一诈,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和那件事情有关。”李义府猛然抬头,看向苏定方,说道:“中郎将,此人涉及谋害太子,谋害魏王,火烧雍州官廨等多项罪责,我等需立刻送回长安……或许可以正好让监牢中的那人见一见他,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正在不停挣扎的齐知玄,听到李义府这么说,整个人顿时挣扎的更加剧烈。 李义府轻轻的凑到了齐知玄的耳边,冷冷的说道:“小子,你现在动的越多,暴露的就越多。” 一句话,齐知玄彻底的顿住了。 李义府轻轻冷笑一声,抬头看向苏定方和张文瓘二人,说道:“二位,我们赶紧回长安城吧,说不定能够在除夕夜宴之间,见到陛下。” “好,走!”苏定方深深的看了李义府一眼,然后一挥手,大队立刻前行。 有三五人正在收拾地上的尸体,这个时候,这三具尸体的面巾也被彻底的揭了下来。 那是一脸刀疤纵横的三张脸,根本认不出谁是谁。 死士,死士。 如此才是死士。 …… 东宫,光天殿。 李承乾招呼蒋王李恽,越王李贞,纪王李慎,还有赵王李福四个弟弟在东宫用午膳之后,才将他们送走。 这几个都是老实许多的皇子亲王,李承乾招呼他们用膳,他们也没有怎么犹豫。 席间众人还打趣了赵王李福,他明年初八就要成婚了,之后还要出任地方。 等到几人走后,李承乾才返回承恩殿。 苏淑已经在准备除夕夜宴的年礼,李承乾走进来,看了一眼,然后说道:“孤的几个弟弟,除了楚王早没,吴王李恪和蜀王李愔是亲兄弟,魏王如今被软禁在紫云阁,齐王李佑是个不安分的,过来就是李恽和李贞他们几个人,若是兄弟关系和睦,父皇看了也会安心许多。” “那么为何不见晋王?”苏淑说着,走到了李承乾身边坐下。 “稚奴要回去看兕子,不然孤就将他也留下了。”李承乾摇摇头,说道:“父皇说是亲自抚养稚奴和兕子,但是只是让他们二人居于立政殿,平时自己去的都不多,只让薛妃日日照料。” 薛妃是高祖的嫔妃薛婕妤,临河公薛道衡之女。 因为无子,本应该在高祖亡故之后离宫,但是皇帝刻意让她照顾晋王和晋阳公主,所以就留了下来。 “殿下待几位王弟之善,宗室诸王怕也没人能够比得上。”苏淑贴心的将一碗茶奉上。 “或许是孤总能发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吧。”李承乾笑笑,喝了一口。 低头的瞬间,神色冷肃。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出现在殿外。 李承乾抬头,就听到李安俨在殿外拱手道:“殿下,有单骑从洛阳归来,说左金吾卫中郎将苏定方已经在洛阳抓获刺杀魏王的嫌犯,正朝长安而来,但是在华山脚下遇到了拦截之人,故已经请左金吾卫将军郑仁泰派兵驰援。” “父皇那里呢?”李承乾身体微微前倾。 “已经禀奏陛下。”李安俨神色拱手。 “如此便妥当了,我们什么都不用管,传令下去,东宫所属,这个春节,只带眼睛,不带手,看着所有事,但任何事都不要插手。” “喏!” (本章完) 第140章 太子仁爱,诸王当效仿(第三更) 第140章 太子仁爱,诸王当效仿(第三更) 甘露门下,李承乾一身明黄色衮龙袍,看着远处从紫云阁走来的李泰,神色淡漠的同时,也有一丝复杂。 李泰同样也看到了甘露门下的李承乾。 不过和跟在李泰身边的阎婉和李欣不同,李承乾没有踏入后宫半步。 李泰眼神愤恨的看着李承乾,站在一旁的阎婉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说道:“王爷,姑父说了,先回王府,其他什么事情,以后再说。” 李泰拳头瞬间握紧,但又在一瞬间放开,神色立刻和缓了下来。 片刻之后,李泰,阎婉和李欣已经来到了甘露门下,他们在李承乾身前三步停下,然后行礼道:“见过皇兄!” “平身吧,不用多礼。”李承乾满脸笑容的摆摆手,然后对着李欣招手道:“来欣儿,到皇伯这里来。” 李欣下意识的看了李泰一眼,李泰神色温和的点点头,说道:“去吧。” “皇伯!”李欣立刻跑到了李承乾身侧,然后抬头问道:“皇伯,二位王弟来了吗?” “来了,他们都在两仪殿。”李承乾笑笑,然后看向李泰说道:“走吧,青雀,父皇一会儿也要从立政殿到了。” “喏!”李泰立刻拱手,然后上前和李承乾一起,朝前方两仪殿走去。 李承乾稍微侧身,李泰落后他半步。 李承乾脸上的笑容稍微收敛,然后低声说道:“对了,青雀,还有一件事情,刺杀你的刺客,已经在洛阳被抓了。” “啊!”李泰惊讶的抬头,嘴巴微张,但瞬间就闭合起了,然后赶紧说道:“皇兄,这么快,确认是那个人吗?” “不知道,或许今夜,需要你去认一认。”李承乾满是深意的看了李泰一眼,说道:“这就要看父皇怎么安排了。” “是!”李泰微微点头,低头的瞬间,他的脸色无比的狰狞可怕,但在抬头后,一切又恢复正常。 李承乾平静的向前走去,李泰跟在他的身边,随即脚步正常,但是却颇有些神思不属的味道。 …… 夜色之下,宫城明亮。 红灯高挂,火炬陈列。 皇帝的御辇停在了两仪殿侧。 皇帝和贵妃韦氏坐在御辇之上,太子妃苏淑,李象李厥,还有李治和晋阳公主,新城公主都跟在后侧, 李承乾和李欣说笑着从甘露门而来,看到御辇,李承乾稍微拍了李欣一下,两个人同时肃然了起来。 李世民的目光越过李承乾和李欣,落在了后面的李泰的身上,看着神色有些不安的李泰,皇帝皱了皱眉头,一股火气忍不住的升上心头。 “儿臣参见父皇。”李承乾,李泰,阎婉,还有李欣同时行礼。 皇帝神色淡淡的,说道:“今夜团圆,青雀高兴点。” “是!”李泰瞬间惊醒,下意识瞥了李承乾一眼,然后对着皇帝拱手道:“儿臣知道了。” “嗯,走吧!”李世民微微抬手,御辇立刻朝着两仪殿走去,直到登上两仪殿,才放了下来。 皇帝从御辇上走下,贵妃跟在身侧,李承乾紧跟在后,侧畔是苏淑和李象李厥,再后是李泰和阎婉李欣,最后才是李治和晋阳,还有新城公主。 众人步入两仪殿殿中,赫然看到宽阔的宫殿当中,宗室诸王,诸公主,驸马,还有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杨师道,魏征等人全都站立在侧。 看到皇帝一行人走来,众人立刻行礼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皇帝平静的走到了丹陛之上,然后和贵妃韦氏一起坐了下来。 李承乾和苏淑,还有李象李厥,站在平陛左侧。 他们的对面是李泰和阎婉,还有李欣一家。 李治独自坐在李承乾的下首,对面坐着晋阳公主和新城公主。 至于其他长乐和城阳公主,因为已经出嫁,反而没有了和李承乾他们平起平坐的资格。 “众卿平身吧。”皇帝威严的声音在高台之上响起,随即群臣再度拱手道:“谢陛下。” “新年团圆。”李世民笑着叹息一声,然后举起手里的酒樽,看着众人道:“今日都是自己家人,来举杯,庆贺新年,福运安康,万年长久。” “陛下福运安康,万年长久!”群臣跟着举杯,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皇帝抬头道:“来人,舞!” 鼓乐声响,千牛舞庆。 秦王破阵乐。 秦王破阵舞。 …… 皇帝酒杯,庆贺新年。 三轮酒罢,气氛终于热烈了一些。 等到舞女退场,李承乾这才起身。 殿中诸皇子,诸公主,全部跟着起身酒杯。李承乾神色孺慕,诚挚的对着御榻之上的皇帝,说道:“父皇,新年将至,儿臣和众位弟妹,恭祝父皇新年大吉,身体安康,洪福永享,万寿无疆。” “恭祝父皇新年大吉,身体安康,洪福永享,万寿无疆。”众多皇子公主齐齐举杯恭贺。 “好!”李世民吗,满意的点点头,随即举起酒杯道:“除夕岁首,家室安康,来,饮。” “多谢父皇。”众皇子公主齐齐拱手,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承乾放下酒杯,然后看向皇帝,继续拱手道:“父皇,新年佳节,儿臣准备了三样贺礼,敬献父皇,以祝父皇万寿无疆。” 三样贺礼,太子去年是三样贺礼,今年也依旧是三样贺礼。 “好!”李世民微微点头。 “抬上来。”李承乾稍微侧身,紧跟着,六两名健硕的黑衣内侍就已经抬着三个箱子进入殿中,最后将三个箱子放在了李承乾的面前。 李承乾将最前面的一个箱子打开。 顿时,九副和金丝软甲极度相似的明亮钢丝软甲,便出现在了皇帝眼前。 “咦,这个?”李世民抬头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这怎么和朕的金丝软甲那么相似?” “是的,父皇。”李承乾认真的拱手,然后说道:“这是儿臣,用普通的铁甲,来回揉炼,不停捶打,打造出来的九副钢丝软甲,用料不如金丝软甲,但是这防御程度,却只比金丝软甲差了一点。” 李承乾说完,神色自豪的抬头。 李世民惊讶的看着李承乾,他知道,自从断腿之后,李承乾的注意力,多放在机关之上,尤其是在《考工志》的编修上,出成果很快。 张阿难捧着一副软甲到了皇帝面前。 李世民看着软甲,伸手轻轻一摸,钢丝软甲的硬度立刻就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是久经沙场的人,即便是现在多年未上战场,但是依旧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这幅软甲的坚硬。 软甲,坚硬。 李世民抬头,看着更多的软甲,轻声说道:“烧生铁精以重柔铤,数宿则成刚。 太子,这幅软甲成型用了多久?” “启禀父皇,一副软甲用时十日。”李承乾一句话说完,殿中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等人同时惊讶的抬头,十日,一副软甲,这太快了吧? “父皇,这九副软甲,同样是十日之内打造出来的,诸工艺,工部,将作监,少府监都有记录,父皇可随时验看。”李承乾神色自信的拱手。 皇帝微微点头,李承乾的意思是说,这些东西都是在工部,将作监和少府监的监视下打造而成的,随时可以查看。 “你用心了。”李世民轻轻的点头,神色感慨。 这样软甲其实用处不多,多是贵人行走所用之物,但这里面隐约牵涉到的对更重要战甲的打造,譬如明光铠之类的,就是一些不得见人的秘术了。 “今年你做的很好,明年继续。”皇帝略微赞赏,李承乾立刻拱手道:“多谢父皇。” …… 第二个箱子打了开来,里面是一副巴掌大,但却有一寸厚的玉璧,旁边有一幅字。 “这只玉璧,是年中吐谷浑进献上来的,儿臣借献佛,呈送父皇,倒是这幅字。”李承乾说着,展开了字画,赫然就是上面有四十五个“寿”字。 “最上面两排是儿臣和太子妃写的,下面三排,是儿臣和太子妃,握着象儿和厥儿,还有福昌儿的手写的,一共四十五个‘寿’字,以九五之寿,恭祝父皇身体安康,万寿无疆。”李承乾,苏淑,还有李象和李厥,同时行礼。 “做的不错。”李世民难以想象的高兴,他立刻摆手,张阿难立刻接过字画,然后捧到了皇帝面前。 李世民一个字一个字的划过,最后在安康郡主最后一个寿’字上停手。 李世民欣喜的抬起头,看向群臣道:“诸卿,太子孝悌,又有父子仁爱,朕满意,诸卿亦要效仿。” “臣等领命。”群臣肃然拱手。 长孙无忌站在一侧,心中感慨。 他知道,皇帝这一辈子,其实最对不起的人,是高祖皇帝,他们终究是父子。 父子走到了那样的地步,虽说是逼不得已,但终究心中有愧,但一生又不得不故作强硬,父子对立,最后直到高祖皇帝病逝,皇帝才痛哭起来。 如今太子治家仁善,将来若是能够依此治国,那么必然会是大唐之福。 …… 第三个箱子,李承乾打了开来。 里面同样是一幅画。 李承乾拱手递上,同时说道:“启禀父皇,年中吐蕃赞普松赞在吐谷浑迎娶文成公主,时向长安遥拜,有太常博士尉迟乙僧作画当场,后成婚拜图,今日呈于父皇,贺祝父皇文成武德,一统四海。” “你早该呈上来的。”李世民抬头,目光越过李承乾看向下方的江夏郡王李道宗。 李道宗咬着牙用力的点头,皇帝平静的点头。 李道宗长松了一口气。 一侧的李泰,神色不由得沉了下来。 他今日,准备了《步辇图》。 (本章完) 第141章 李泰:父皇真的放弃了本王了,怎么办?(第一更) 第141章 李泰:父皇真的放弃了本王了,怎么办?(第一更) 宫台烛晔,酒热脸酣。 李世民无比满意的看着《婚拜图》中跪倒在地的松赞干布,随后看向李承乾道:“松赞如今可还在通天河?” “在,鸿胪寺少卿宇文崇嗣回奏,松赞会在四月启程返回逻些,届时将会在逻些大办婚典。 有消息说,今年后半年,逻些内部变动剧烈,不少高官或贬或杀,逻些的官场氛围焕然一新。”李承乾面色凝重的拱手。 “注意着点党项。”李世民抬头,思索着说道:“吐蕃若要南下吐谷浑,党项是必经之地,可让职方司在那边埋上几只棋子。” “喏!”李承乾认真拱手,然后稍微后退半步。 太子献礼已毕。 李泰向前半步,低头拱手道:“儿臣恭贺父皇新年安康,儿臣和皇兄一样准备了三样贺礼,首要便是重新编修完成的《后汉书》,请父皇过目。” 六名内侍刚将李承乾的贺礼抬下大殿,紧跟着就又有更多的贺礼被送了上来。 八名内侍抬着四个大小不一的箱子来到平陛之上,前面两个大箱子被直接打开,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重新编修完成的《后汉书》。 看着这些书本,皇帝微微抬手,张阿难立刻上前取出一本,直接递给皇帝。 李世民打开看了一眼,随意翻了两页,微微满意的点头,然后他突然快速的翻到了书页的后侧,看了几眼之后,他脸上的满意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李承乾站在一侧,没有抬头,但他也知道皇帝心头的恼火。 史书的编修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后人编修前人史书。 如何从前人编修的史书当中得出新的感想,如何更有益于治理当今天下,这才是最重要的。 而不是随意的翻译一遍,就叫编修。 李泰编修《后汉书》,虽然也召集了不少的人才,但说实话,真正顶级的大儒是没有的。 也不能说没有,更多的都是在《括地志》那边。 那才是皇帝嘱命,驸马都尉苏勖总领,著作郎萧德言,秘书郎顾胤等人联手编写,由光禄寺供给饮食,卫尉寺供给睡帐终成的正本。 《后汉书》的编修,不过是魏王上书,皇帝点头,魏王总领,魏王记室参军蒋亚卿、魏王功曹参军谢偃等人编修,一切供给都是由魏王府内部承担。 这里面的差距就大了。 真正的儒者是不感兴趣的,尤其真正的儒者更知道其中的风险。 曹王无所谓,魏王也没有关系,但赵国公长孙无忌不好惹,皇帝更不好惹。 自从贞观以来,皇帝一直都在打压天下世家,现在编修一本仅仅是魏王领衔的《后汉书》,实在没有这个必要去惹怒皇帝。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这个道理他们都懂,若是太子领衔编修《后汉书》,那就是那一回事了。 编修的人才不足,编修的时间又太赶,除了开篇苏勖抽空过来编修的一些东西以外,后面的东西,根本就不能看。 李承乾平静的低头,他年初的一番算计布置,目的不就是为了今日嘛! …… 李世民坐在御榻上,看着满脸渴望的李泰,他伸手合上书本,递给张阿难,面色平静的说道:“编的很好,三日后送弘文馆,无忌,你负责清点入库。” “臣领旨。”长孙无忌立刻拱手。 李泰有些发愣的站在那里,就这? 刚才太子不过是送了一副全家人写的“福”字,皇帝就欣喜的快要哭起来,他这边了半年时间编修的《后汉书》就换来皇帝一句“编的很好”。 就这。 果然,父皇是真的放弃自己了。 殿中群臣没人开口,便是柴令武和苏勖,也没敢开口。 皇帝说的很清楚,三日之后送弘文馆,然后由赵国公轻点入库,也就是说,赵国公那里还要过一关。 皇帝对《后汉书》的编修不感兴趣,真正审定他的人是赵国公长孙无忌。 若是长孙无忌不满,那么这本书,可能还要……修? 柴令武猛然看向李承乾,《后汉书》的编修是太子最初的想法,但是太子后来却放弃了,他们是为了防止太子改主意,这才抢先一步编修的…… “咳!”李承乾突然咳嗽一声,看向李泰说道:“青雀一年辛苦了,今日,还有什么年礼敬献父皇的,为兄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看了。” 殿中一瞬间的冷僵被李承乾一句话打散,李泰猛然间也回过神来,赶紧低头拱手道:“启奏父皇,去年吐蕃国使进京请婚,儿臣身临其境,回府之后,便和叔父阎立本说了此事,叔父用了半年时间,做了一副《步辇图》,儿臣于其上,提笔一首诗,今日呈现父皇,愿父皇威压四海,与天同疆。” 说着,李泰从箱子里面取出了一卷画递了上去。 皇帝坐在御榻上,看着李泰手里的画,目光看向李承乾,说道:“你们兄弟都想到一起了,很好。” 李承乾赶紧真切躬身道:“儿臣也没有想到青雀竟然也想到了这里,儿臣原本想到,是若能将婚拜图传入西域各国,那么将来吐蕃若有什么不轨之举,便是万夫所指之局。” “儿臣也没有想到。”李泰脸色微微有些难看的看着李承乾。 阎立本所做之画,绝对堪得上千古一绝,但经过了李承乾提前的一副《婚拜图》,感觉立刻就打散了九分。 尉迟乙僧也不是什么一般人物,其父尉迟跋质那便以善画闻名于隋,人称“大尉迟”。 尉迟乙僧便是“小尉迟”,早年还在宫里任宿卫官,后来才任从七品上的太常博士。 当然,眼下尉迟乙僧的名声还没有彻底的打开,等到他完成《降魔变》之后,才会真正成为和阎立本齐名的大唐著名画坛宗师。 皇帝目光在《步辇图》上看了一眼,然后平静的点点头,说道:“画的不错。” 皇帝点评了一下阎立本的《步辇图》,然后就让人收拾了起来。 李泰手里捧着一本奏本,然后低头拱手道:“启奏父皇,洛阳龙门寺石窟宾阳南北两洞佛龛已经完工,儿臣以此庆贺父皇万福,请父皇亲临开光,以为母后祈福颂愿。” 李承乾站在一旁,对着李泰轻轻躬身。 不管怎么说,李泰在洛阳龙门寺为他们的母后祈求冥福,或许他有私心,但这份情,李承乾必须领。李世民坐在御榻之上,目光扫过李承乾略带哀伤的面容,再看看李泰虽然低头,但咬牙抿嘴,拳头紧握的期待他的夸赞。 李世民心里莫名的闪过一丝厌恶,那是你的母后啊,青雀…… …… 皇帝脸上露出一些笑容,然后点点头,说道:“青雀做的不错,明年三月,你跟朕一起到洛阳吧。对了,承乾,太乙妙严观那边如何了?” “楼观尹文操真人,前几日进宫说一切已经妥善。”李承乾拱手,说道:“父皇初二若是有空,回程的时候,可以顺带去看看,儿臣也还没有去看过,不过太子家令去的时候,说很是庄严清静。” “很好!”李世民温和的点点头,说道:“就这样吧,朕初二去看看。” “喏!”李承乾微微躬身。 站在一侧的李泰,嘴角微微抽了抽,怎么是他献礼,最后被夸奖的,反而是太子。 “好了。”皇帝笑着抬手,李承乾起身,然后后退半步。 一侧有内侍上来,将李泰上呈的各种礼物抬了下去。 李泰此刻即便是心中有万般的不情愿,也只能退后一步。 “父皇!”李治站了出来,开始他的献礼,是一本手写的书册。 之后,李恪,李佑,李愔等人,也相继向前呈送新年贺礼。 李承乾站在一侧,平静的看着,他的目光微微扫过李泰。 如今的李泰,还有一步挽回局面的机会,那就是洛阳的龙门石窟。 但可惜,他太急了。 再加上阎立德只参与了一半就离开,剩下的一半,质量立刻下滑。 工期太紧了,而李泰本人,亲自去的次数反而不多。 李承乾眼神闪烁,如果明年夏天,李泰真的要向皇帝献上龙门石窟的佛龛,那么皇帝看到李泰修成的佛像的那一日,就是李泰被发配到地方的最后一天。 不,现在龙门石窟已经修建完毕,李泰已经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 现在的李泰,已经没有了任何谋储的机会。 即便是再有,也不过是皇帝平衡的手段罢了。 剩下的,无疑就是要看他最终会走到哪一步,他会不会在绝望之下,直接谋反。 他是皇帝的嫡次子,而上一个嫡次子做的事情,他未必不能效仿。 或许,还可以推他一把。 李承乾的目光微微低了下来。 …… 夜宴欢畅,时光流水。 冷风从对面扑来,李承乾逐渐的冷静了下来。 抬起头,此时的他,已经站在了太极殿前的广场上。 远处长安城的天空上,爆竹声阵阵传来。 子时已过,新年到来。 贞观十六年了。 李承乾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然后看向两仪殿的方向。 今夜一晚上,李承乾都在等着苏定方他们将齐知玄的事情报上来,但一晚上,整个夜宴都已经结束了,两个人还没有半点踪迹。 甚至于李承乾都在等待的过程中喝的有些迷糊了。 没有便没有吧。 如今已经是贞观十六年了,距离他前世被废,只剩下一年。 如今只要他小心的不犯错,那么被废的人就不会是他。 至于被废的人是谁。 李承乾心中冷笑两声,李泰如果不做事,安安分分的做他的地方刺史,那么谁都奈何不了他,但是,他真的安分吗? 李承乾转身,看向来搀扶自己的苏淑,轻声说道:“走吧,我们回东宫。” “嗯!”苏淑看着李承乾,两个人一起搀扶着朝承天门走去。 后面跟着的几名内侍原本想要上前搀扶,但全部都被苏淑给挥手喝退了下去。 只有夫妻两人,平静的前行。 …… 承天门下,皇城冷清。 李承乾和苏淑刚要坐上步辇,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千牛卫从远处疾奔而至,然后对着李承乾拱手道:“太子殿下,陛下有旨,请殿下即刻前往千牛狱。” 来了,一切终于还是来了。 “魏王呢?”李承乾平静的抬头。 “魏王已经前往认人了。”千牛卫拱手。 李承乾微微点头,眼底闪过深沉的冷嘲,也不知道李泰和齐知玄商量诬告他的时候,这两人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们会在千牛狱面对面。 (本章完) 第142章 李世民令人恐惧的手段(第二更) 第142章 李世民令人恐惧的手段(第二更) 夜色清冷,皇城寂静。 李承乾坐着步辇从承天门下而来。 千牛狱在左千牛卫官廨西侧,而左千牛卫官廨也在皇城西南角落里,南面便是太平坊。 相比于太平坊的热闹,整个皇城冷寂很多。 尤其是千牛狱,这里便是平常也没什么人来。 更别说是今夜各家团圆,皇城便是值守的各司官员,也少到了极限。 但,千牛卫狱终究是不同的。 李承乾神色平静的步入千牛狱,通过三道森严无比的门禁,最后来到了一条长长的甬道之中。 甬道的尽头,一座一人通行的牢门打开,李承乾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对面扶栏之后的皇帝。 皇帝站在扶栏之后,身后跟着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两人。 张阿难站在左侧门口台阶的位置。 左千牛卫将军常何,左千牛卫中郎将殷元,全身红衣金甲,手按长刀站在两侧台阶之下,目光警惕的看着下方。 李泰站在皇帝右手,神色恭敬。 李承乾走入小门之后,在皇帝左手站定。 左右台阶之下,是一间正在审讯的外牢,外牢往里、往下,密密麻麻的关押着不知道多少囚犯。 整个千牛狱,除了地面上的办公之地以外,所有的牢房全部都是建立在地下的。 大唐虽然贞观之治,但反对皇帝的人,却绝对不在少数。 尤其是隋末乱世失败的那些人,很多可还都活着呢! …… 李承乾扫了一眼,然后对着皇帝拱手道:“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平静的转身,目光深深的看了李承乾一眼。 李承乾神色坦然,拱手认真,他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不用多礼!”皇帝微微抬手。 “喏!”李承乾立刻起身,目光看向下面的外牢之中。 一身白色的内衫的齐知玄,被牢牢的绑在木架之上,双手双腿,还有嘴巴,都被死死的绑住,仿佛还没有开始讯问一样,但他的身上,已经满是深深的血痕,一件白色的内衫早就已经抽的破破烂烂。 只有脸上,没有任何鞭痕。 “太子,你认识他吗?”皇帝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李承乾立刻转身,拱手道:“启禀父皇,儿臣认识他,他叫齐知玄,是光州刺史齐虞之子,儿臣去年在宿松县公府见过他一面,说过几句,但以后就没有再见过他了……不过那时,宿松县公之子郑玄果和儿臣都觉得他这人有些奇怪,后来儿臣还派人调查过他,不过他第二天就离开长安了。” “也就是当晚,雍州官廨起火。”皇帝抬头,平静的说道:“而在之前,你去调了卢护的档案。” “是,卢护遗孀在长安生活艰难,恰好她和太子良悌是堂姐妹,太子良悌就求到了儿臣这里,所以儿臣就想要调卢护的遗物看一看,是否能有什么不一样的发现,但儿臣还没有来的及看那些东西……” “那些东西就被烧了。”皇帝说完突然笑了笑,说道:“不,那些东西没烧,你提前藏了起来。” “是!”李承乾拱手。 “所以,你提前就察觉到会有问题?” “儿臣只是感觉不大对,所以稍微做了布局,而结果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李承乾轻轻叹息一声。 “抓住了一个死活不愿意开口多的家伙。”皇帝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是!”李承乾躬身,随即他又摇摇头,说道:“不过可惜,卢护的那些东西里,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但他不知道,不是吗?”李世民突然转身看向李泰,说道:“所以他在年底又回到了长安,这一次是来刺杀你的,没错吧,青雀?” 皇帝的突然开口,让另外一侧的李泰不由一怔,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啊?” 李世民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他看着李泰问道:“朕在问你,这个人,是不是那日刺杀你的刺客?” 李泰刚想要说是,眼角余光扫过下面的齐知玄,却不由得有些迟疑。 “说话!”皇帝猛然一声怒吼。 “是!”李泰赶紧躬身,他有种感觉,如果他再不开口,皇帝可能会一脚直接踹过来。 “是什么?” “那日是他突然出现在王府,在儿臣去书房的时候,突然从阴影处射了儿臣一箭,但好在射的不准,没有射中儿臣,之后他就吓跑了,儿臣就是在那个时候,看了他一眼,所以,父皇,是他。”李泰一番话说完,赶紧低头。 一旁的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看的直接无语。 “太子!”皇帝又突然间转身看向李承乾,问道:“你接手查案之后,为什么表面上派人在长安查,暗地里又派人去了洛阳,你是如何知道他已经逃出来长安城,而且是逃往洛阳的?” “启禀父皇!”李承乾回神,赶紧说道:“儿臣其实是在查有人外通薛延陀的案子,千牛卫查到了一点踪迹,但被人给跑了,后来又发生了青雀遇刺案,所以儿臣猜测,那人其实是以刺杀青雀来吸引长城宿卫的目光,而他自己,则是趁机逃出了长安城。” 李泰遇刺就是个幌子,将千牛卫,金吾卫,大理寺,雍州府和长安万年二县的目光全部都吸引过来,而他自己则是趁机逃走。 “你是如何知道他逃往洛阳的?” “春明门,有人持魏王府的令牌在城门刚启时出了城,之后又狂奔而走,所以儿臣猜测,他是从魏王府偷走了令牌,然后又偷偷的去了洛阳,之后就是苏定方,张文瓘和李义府他们的事情了,儿臣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抓到人的。”李承乾拱手说了实话,而他这一句话,也勾起了皇帝对苏定方,张文瓘和李义府三个人的兴趣。这是后事了。 皇帝点点头,说道:“李义府提了一个建议,说是可以让之前被抓的那个人,来见一见齐知玄,若是双方认识,甚至那人就是齐知玄的手下,那么之前意图谋害太子,如今又动手刺杀魏王,种种想要挑起大唐皇室内乱的,就是以光州刺史齐虞之子为首的一伙人,朕说的可对?” “陛下英明。”内外群臣齐齐拱手。 皇帝一句话,将李泰和李承乾的夺嫡之争,彻底的掩盖了过来。 将所有的一切全部转换为外部矛盾。 这个人,就是齐知玄,还有他背后的一伙势力。 …… 皇帝抬头,看向常何,微微摆手。 常何躬身,然后快步的走下了台阶。 片刻之后,一名同样浑身上下被绑的死死的中年男子被推进了审讯房。 中年男子在看到被绑在木架上的齐知玄的瞬间,整个顿时忍不住的剧烈挣扎了起来。 这依旧不用多说,他们就是一伙人。 “常何,把他的绳子全部解开。”皇帝的声音从上面传来,中年男子不由得一愣。 谁这么大胆,敢直呼左千牛卫将军常何的名字。 “是,陛下!”常何一句话,中年男子直接顿住了。 身上的绳子被迅速的解开,而中年男子却忍不住的抬头看向上方。 一身赤黄色衮龙袍的皇帝就站在上面的扶栏之后。 中年男子顿时忍不住的瘫了下来。 皇帝,皇帝,皇帝来了。 李世民轻轻上前,目光冰冷的看向下方被解开了所有束缚带中年男子,平静的开口道:“常猛!” “是!”中年男子常猛下意识的应了一声,随即猛然抬头间,脸色已经是惊恐,瞬间他转头看向了被绑在木架上的齐知玄,他,难道他…… 他几次为了保他,几次欲死而不得,他竟然出卖了他。 “不必看他。”皇帝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常猛立刻回头看向皇帝。 李世民平静的开口说道:“你的事情,是千牛卫查出来的,他们在定州找到了找到了你的妻儿,但因为被看管很严,所以没有能够将他们救出来,但是朕之后,会命千牛卫直接去定州救人……所以,你放心,你的妻儿一定会和你团圆的。” 一旁的李承乾,李泰,全都惊讶的看着皇帝,他们根本不知道,皇帝已经摸清楚了常猛的底细。 “所以,现在,朕问你,你愿不愿意招供一切?”皇帝的目光逐渐的冰冷下来。 “卑卒……卑卒领命。”常猛立刻转身叩首在地。 卑卒,李承乾诧异的抬头。 这个人竟然以前是军中的士卒。 是了,必然是军中的士卒。 那些从军中退下来的士卒,历来是各大世家豪族拉拢收敛的对象,齐家自然也不例外。 然而这些人,你平常让他们去送死都成,但是在皇帝面前,他们这些人,更是愿意将心肺都掏出来。 更别说,常猛的妻儿,马上就会被送到长安来,这个时候,不会再有任何人为齐家保守秘密。 齐家完了。 不只是齐家,常猛所知道的一切,常猛和齐知玄一起走南闯北,接触的,知道的一切,这一刻全部都会说出来,告诉皇帝。 皇帝微微摆手,说道:“把人带下去,详细讯问,然后编列入百骑司,侦查诸事!” “喏!”常何肃然拱手,然后带着常猛一起离开。 …… 李承乾站在一侧,一时间,他感到呼吸都有些压抑。 皇帝翻手之间,齐家的心腹常猛,已经为皇帝所用,成为了皇帝对付齐家最凶狠的猎犬。 威望,皇帝在军中的威望几乎无可匹敌。 “齐知玄!”李世民目光冷漠的看向被挂在架子上的齐知玄,问道:“朕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说实话,你说了实话,你的父母,你的亲族,家人仆役,所有人,就全部都能活。” 齐知玄猛然抬头看向皇帝,但随即,他就又低下了头。 “李义府说的没错,那些人肯用自杀来警告你,说明,你真的知道很多,那么很好,慢慢熬就是了。”皇帝的目光冰冷起来,转身说道:“派人立刻前往光州,抓捕光州刺史齐虞,派人前往定州,抓捕齐家三族以内所有一切人等,朕倒要看看,这个谋逆之罪,有多少人愿意拿人头去顶。” “臣领旨。”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同时拱手。 齐知玄被绑在木架上,他清楚的听到了皇帝的声音,但他依旧低着头,一动不动。 李承乾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 (本章完) 第143章 玄武门的味道越来越重了(第三更) 第143章 玄武门的味道越来越重了(第三更) 夜空之下,宫城静谧。 皇帝坐在御辇上,缓缓的朝承天门的方向而去。 李承乾跟在左侧,神色沉吟。 李泰跟在李承乾的背后,面色凝重。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跟在另外一侧,为首的长孙无忌,眼中更是有一种控制不住的兴奋。 空气清冷,李承乾的心头却是忍不住的有些沉重。 齐知玄的背后究竟有多少人。 李承乾现在所能够推断出来的,只有一个柴令武。 至于说房玄龄,或许他和齐知玄有一定的关系,但他和他们绝对不是一伙。 这一点从卢护的事情上,房玄龄将那几个高丽婢丢出来当替死鬼,就知道他并不担心那些人会勾连上他。 房玄龄或许知道些什么,但并不是那个圈子的核心人物。 甚至于房玄龄和那些人的接触,皇帝可能都是知道的。 …… 不知不觉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承天门下。 宫外,贞观十六年正月初一的凌晨,劈里啪啦的爆竹声依旧响个不停。 皇帝突然抬手,御辇立刻停了下来。 皇帝微微压手,御辇很快就落了下来。 李世民转过头,看向长孙无忌,问道:“无忌,你觉得这背后究竟如何?” “陛下,此事怕是很多人都不知情。”长孙无忌拱手,说道:“历年来,河北世家通过营州和高句丽往来通商,收获颇丰,但是在正在的通商之外,还有大量的人口,茶叶,瓷器,甚至是盐铁的贸易,这些更是利润丰厚。” “大唐禁绝盐铁的贸易。”皇帝的眼神冰冷起来。 他要征伐辽东,要征伐高句丽,如何会允许用人私下里往高句丽贩卖盐铁。 “这一次齐家栽了,可以顺势将这条路也彻底断了。”长孙无忌的脸上满是凶狠。 “断不了。”李世民摆摆手,说道:“正常通行的大路,朕原本就会派人严查,他们能走的只有小路,这样的小路远不止一条,断了一条还有另外一条,他们总是能够和高丽通商的,而且越是这种事情,价钱就越贵。” 皇帝的脸上带出一丝冷笑,这些事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朕想是不是换个世家,顶替齐家的位置。”李世民突然转头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你觉得,用谁家来代替齐家比较好?” 李承乾瞳孔瞬间睁大,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略微思量道:“父皇,高家如何,渤海高氏本就是河北人,参与此事要容易的多。” 皇帝眉头微微一挑,诧异的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后转身看向长孙无忌,说道:“无忌,你觉得如何?” “臣觉得可以。”长孙无忌点头,说道:“高氏其实本身就有参与这种事情,只不过他们从来都只是小打小闹,如今让他们顶替齐家恰是正好,如此顶替齐家的同时,也能弄清楚,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还能够顺带探一探辽东的路,为以后做准备。” 以后,什么以后,自然是皇帝以后攻伐辽东的时候。 高家顶替齐家能够做很多事情的。 房玄龄站在长孙无忌的身后,目光轻轻的扫过李承乾。 他知道,皇帝其实是想看太子会不会点苏家和郑家来顶替齐家。 苏家和郑家在河北都有足够的根基,做这些事情都是可以的。 但太子却是推荐了高家。 高家不仅是河北大家,甚至申国公高士廉还是如今的尚书右仆射,皇帝和长孙无忌的舅舅。 太子现在这个人情卖的大了。 高士廉虽然人不在这里,但是太子的话,一定会传入到高士廉的耳朵里的。 房玄龄肯定这一点。 太子,太子,他越来越符合皇帝想象当中的太子模样了。 房玄龄目光扫过李泰,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 好在,好在,房家和魏王之间的关系已经断了很久了。 …… “便如此吧。”皇帝一句话直接定论,然后说道:“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容易,背后所有的一切,全部都要挖出来,无忌,你来负责。” “臣领旨!”长孙无忌轻轻躬身。 这个时候,李承乾,李泰,房玄龄等人的目光全部都落在了长孙无忌的身上。 他们都知道,以长孙无忌的性格,一旦被他抓住了什么,绝对会狠狠的撕下一块肉的。 李世民轻轻点头,转过身,他看向了李泰:“青雀!” “父皇!”李泰顿时回神,然后拱手。 皇帝目光从李泰的身上掠起,看向承天门的长安城,他平静的说道:“青雀,你可知错了?” “儿臣知错。”李泰脸颊微微抽搐,紧跟着,他直接跪了下来,低头道:“儿臣错了。” “嗯!”皇帝抬头,说道:“能有刺杀之事发生,说明你平日里行事太过招摇了,今日你回去之后,一直到三月陪朕离京前往洛阳之前,你就待在府里好好的冷静反思吧,不要让朕更失望了。” “是!”李泰当着众人,直接叩首。 “起来吧。”皇帝看了李泰一眼,然后看向李承乾,说道:“太子,今日这件事,你有什么感想?” “冰山一角。”李承乾拱手,神色认真的说道:“河北的人在长安往来,虽然本来就应该如同自己家一样,但他们也太如自己家了。” “是!”李世民轻轻点头。 自从大唐建国以来,不管是之前的窦建德,还是后来的李建成,和河北的勾连都太深太深了。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皇帝登基以来,对河北整体采取打压的趋势。尤其是赋税,河北和江南历来是整个大唐赋税最重的地方。 再加上河北府兵少有取河北之人,极大的压缩了河北人的向上通道…… 如此林林种种之下,河北人的反弹也是最严重的。 “如此吧。”李世民看向李承乾,说道:“这件事情,让常何多通知于你,你这边若是有什么查出来的,也通知常何一声,这些人,必须要彻底的拔出来,然后灭掉。” “喏!”李承乾认真拱手。 这些人是皇帝的敌人,同样也是他的敌人。 尤其是那些人时不时的还弄出一个什么建成后裔出来,真的很是令人愤恨。 “好了,今夜便如此吧,明日还有大朝,都回去歇息吧。”皇帝抬手,众人立刻拱手道:“喏!” …… 夜色之下,空气清冷。 爆竹的味道遍布在长安大街的各个角落。 即便是正月期间长安取消宵禁,但是在子时之后,长安街头的人影也是越来越少。 李泰骑马缓缓的回到了魏王府门前。 四周护送的金吾卫立刻站立于府门两侧,并不离开。 李泰坐在马上,看着这些人,神色淡漠,他的目光抬起,看向皇宫方向,心中的愤恨几乎快要压制不下去了。 “驾!”李泰微微催马,下一刻,他已经进入了魏王府中。 翻身下马,李泰对于家中管事交待道:“给外面的兄弟准备一些热汤和干饼。” “喏!”管家领命,然后快速的转身离开。 李泰迈步走向中堂,中堂之中的阎婉,还有柴令武立刻赶了出来。 “王爷怎么回来的这么晚?”阎婉快步走到李泰身前,抓住他的胳膊,目光不停的上下打量,唯恐李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本王没事。”李泰微微摇头,神色温和的对着阎婉说道:“王妃先回后院歇息吧,本王和表兄说会话就过来。” “是!”阎婉稍微松了口气,不管怎样,李泰终于还是回府了。 等到阎婉离开,李泰这才看向柴令武,柴令武立刻上前拱手道:“王爷!” 李泰站在院中,目光看向四方,视线之中没有一个人。 “表兄,本王被禁足了。”李泰最后看向柴令武,目光幽深的说道:“从今日起,到父皇东巡,本王都不得离开王府。” “殿下……” “那人,本王今日又见到了,在千牛狱。”稍微停顿,李泰身体微倾,然后低声说道:“表兄,他说他认识你!” “殿下,臣和他并不熟,只是因为他是光州刺史的儿子,才受了他的一千贯,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柴令武神色无比坚定。 “希望他永远不会开口。”李泰微微冷笑,说道:“即便是父皇已经派人去光州,去定州,去抄他的三族,但他还是不愿意开口,表兄,你的手段很好,本王真的好奇,你们究竟是些什么人了?” “殿下误会了,臣和他真的没有关系。”柴令武苦笑,然后拱手道:“臣自幼丧母,少年丧父,多年来都在长安,最后偶尔去一次洛阳,其他地方根本就没有去过,那些人背后或许有什么,但和臣无关。” “现在有了,父皇将他们定为企图挑动皇室内斗,搅乱天下的逆贼,表兄,若是他们那里有什么牵涉到你,牵涉到本王的……你可要做好准备。”李泰的神色冷漠了下来。 “殿下,他们本就和臣没有关系。”柴令武拱手,神色缓缓平静的说道:“便是有什么,陛下说的,那些是为了挑动皇室内斗做的假象。” 皇帝都说了,这件事在外人之过,和皇室之内没有关联,那么之后就算有什么证据,也都是假的。 “表兄,你还是没有听明白,本王被禁足了,三个月。”李泰摇摇头,说道:“你懂得本王在说什么。” 禁足,已经说明了,皇帝保下了李泰,但同时,他也已经对他完全失望了。 “所以,表兄,孤该怎么办?”李泰拳头紧紧的握了起来。 柴令武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他才缓缓的开口道:“等,殿下如今只有等。” 李泰看着柴令武,没有说完。 “太子如今在诸事上占据上风,想要扳倒他并不容易,所以,我们不如换个方向,捧他如何?”柴令武目光凶狠起来,咬牙说道:“捧杀之术最是阳谋,便是太子也难以避免,只需要将太子捧杀到飘飘然的地步,然后让他去和陛下争执,这样只需要让陛下再度厌恶他,那么殿下的机会便会再来。” 李泰看着柴令武,呼吸逐渐的缓和了下来,点点头,说道:“表兄,还是你有办法。” “殿下过奖了。”柴令武稍微松了口气。 “《括地志》如何了?”李泰突然问向另一个方向。 “二月科举前后完成。”柴令武拱手。 “等等吧,三月科考结束后吧。”李泰平静的摇头。 “是!” …… 夜风之中,柴令武缓缓的朝巴陵公主府而去。 坐在马上,柴令武忍不住的回想之前李泰的言语,他能感受得到,李泰已经没有那么信任他了。 但柴令武没有办法,他必须继续帮助李泰。 因为,李泰知道的太多了。 他有种感觉,现在的李泰,已经逐渐的有失控的迹象。 那种味道,柴令武感到很熟悉。 他得想办法下船,但是,在下船的同时,他需要将李泰狠狠的往前推一把。 跌入深渊。 (本章完) 第144章 玄武门的确要方便一些(第一更) 第144章 玄武门的确要方便一些(第一更) 卯时正,天色未明。 东宫承恩殿。 李承乾张开双臂,苏淑站在他的面前,帮他收拾最后一点衣领。 马上就要正旦大朝了,正月初一,百官朝拜,又是新的一年,又是新的开始。 “殿下昨夜似乎没有睡好。”苏淑稍微停手,抬头近距离看着李承乾的眼眶。 远的时候看不出来,但面对面,还是清晰的能看出李承乾眼眶有些青黑的。 “经过了昨夜之事,一切若是不出孤的所料,那么三个月后,青雀到了洛阳,陪父皇观参龙门石窟之后,他就会被调任地方。”李承乾笑笑,说道:“孤只是有些兴奋睡不着而已。” 昨晚上的事情,苏淑虽然知道的不是很全面,但李泰面对李承乾,全面落入下风却是都很清楚的。 一旦李泰离开了洛阳,就任地方,那么李承乾的太子之位就会更加的安稳。 东宫也会更加的安稳。 苏淑自然清楚这个道理,不说别的,光是现在,朝野之中敬畏东宫,远胜于其他任何时候。 但贴心之人,苏淑更加了解李承乾。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直直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看着她关切的眼睛,轻叹一声,然后朝着侧面微微摆手。 殿中其他内侍和侍女全都退了下去。 李承乾这才低头,看着眼前眼前认真的苏淑,轻声说道:“爱妃,你说,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开,青雀,他会愿意吗?” “不会!”苏淑异常斩钉截铁,肯定的说道:“魏王一旦离京就藩,那么就意味着这彻底失去了争夺储君之位的机会,他不会甘心的。” 李承乾满意的点点头,苏淑对这一切了解的很透彻。 不过有的时候,失去了争夺储君之位的机会,并不等于是失去了争夺皇位的机会。 这是两码事。 当然,如今的天下,这很难。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试过,而且很快就会有。 …… 收回思绪,李承乾说道:“是的,青雀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留在父皇身边的,然后等着孤犯错,所以,即便是青雀如今争夺储君的机会已经很小很小了,但孤还是要小心……同时孤其实也在想,究竟是再给他一次打击,将他彻底送到地方,还是说将他继续留在长安,逼他犯更多的错误,究竟哪个会更好一些?” “殿下?”苏淑惊讶的看着李承乾,说道:“当然是给他更大的打击,将他赶走的好,若是将他留在长安,被他真找到什么机会怎么办?” “但,孤要怎么才能打击他呢?”李承乾轻叹一声,看着殿外,轻声道:“父皇昨日说了,之前的事情全都到昨夜为止,孤若是再针对他做些什么,那就是孤的不对了,起码父皇会这么认为。” 苏淑一顿,靠在李承乾的怀里,喃喃的说道:“所以父皇才让魏王禁足三个月。” 李泰被禁足了,他做不了什么,李承乾同样也对他做不了什么。 “父皇若是今日就将青雀送到地方,那样或许会真的全了孤和他的兄弟之情。”李承乾目光忍不住的看向甘露殿的方向。 他的父皇,哪怕是在无意之间,对于李泰,还有很深的父子之情,这反而会害了他。 “这是其一。”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继续说道:“其二,青雀虽然最近一年诸事不遂,但是,他背后的支持力量还有很多,朝中也有不少人在支持他,父皇若是要将他送到地方,必然会有很多人阻拦的。” “阎家?”苏淑的脸色顿时有些阴沉了下来。 “不是阎家。”李承乾摇摇头,说道:“阎立德阎公很少介入魏王府之事,只有将作少匠阎立本时常关注……这不是什么两边下注的事情,是阎公真的很少介入,比如最近青雀的事情,阎家就没有介入,更让孤确定了这一点。” “那是谁?”苏淑抬起头问道。 “不知道。”李承乾直接摇头,前一世的时候,支持李泰夺嫡的人有很多,但这一次,经过了这一年的明争暗斗,李泰的圣眷已经少了许多,有多少人依旧愿意支持他,还很不好说。 收回心思,李承乾认真的说道:“所以孤正好可以借助这次机会看一看,究竟还有多少人支持青雀。” “嗯!”苏淑轻轻点头。 “还有便是其三。”李承乾冷笑,说道:“青雀若是倒了,父皇必定会扶持其他人来制衡孤,有些人不喜欢青雀,但却会去支持别人来和孤作对,与其如此,还不如留着青雀……青雀已然不成,这些人才是孤真正的对手,所以紧盯着青雀,将这些人全部都挖出来,青雀必然失败,这些人自然也要受到牵连。” 李承乾脑海中的思绪迅速的清晰起来。 昨夜的事情,齐知玄被抓,皇帝整理河北,同时又禁足李泰,让李承乾无法继续对李泰动手…… 这些让李承乾之前的很多计划都要做修改。 如今的局面,李泰也好,李承乾的其他弟弟也好,都无法再对他的太子之位造成直接的威胁。 所以,他开始要针对根本动手。 朝堂上,那些并不是很支持他的力量,如果这个时候确定明确在反对他,那么李承乾就要针对他们动手了。 没有了这些人,皇帝即便是想要扶持其他人和他抗衡,其他人也很难做到这一点了。 这才是釜底抽薪的手段。 如此,他的太子之位才算是真正的稳了。 “但。”苏淑有些担忧的看着李承乾,说道:“魏王毕竟殿下的亲弟弟,陛下的嫡子,如果他抓到机会,孤注一掷……” “他不会有任何机会的。”李承乾抓起放在一边的长剑,然后握住苏淑的肩膀,说道:“他有人支持,孤更有人支持,尤其是舅舅,他不会给青雀任何机会的,哪怕是父皇也不行。” “若是有个万一。”苏淑依旧有些不放心。“那就是走到最后了。”李承乾握住剑柄,轻轻一挑,剑刃立刻跳出一截来。 李承乾眼神微冷的说道:“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孤的剑,也未尝不利。” …… 看着李承乾握剑的背影消失在承恩门外,苏淑站在承恩殿门口,神色中的担忧清晰可见。 虽然说,李泰如今已经被逐渐的打压了下去,但东宫的位置依旧不能算绝对安稳。 苏淑心里知道,真正的问题并不在其他的地方,而是就在隔壁。 “也好,留在魏王,很多事情也方便去做。”苏淑深吸一口气,然后看向侧畔:“来人!” “殿下!”苏淑的奶娘胡氏,从侧畔走了过来,微微福身。 “之前安排的事情,还是按照原计划去做。”苏淑的目光微冷。 她说的,是苏勖的事情。 苏勖是魏王府司马,如果李泰还留在长安,那么苏勖这个魏王府司马,必须要拿掉。 起码要拉拢到东宫这里来。 “喏!”胡氏立刻应声。 “另外。”苏淑抬起头,平静的说道:“今日大朝,大朝之后有朝宴,等到朝宴过半的时候,将郑良悌有孕的事情,上奏上去吧。” “喏!”胡氏再度躬身。 …… 步辇抬起,缓缓的朝崇德门而去。 李承乾坐在步辇上思考着什么,左侧跟着李安俨,右侧跟着贺兰楚石。 刚到崇德门下,东宫左监门卫率郎将庞同善已经上前一步,拱手道:“殿下,宫中刚刚传下陛下口谕,令殿下今日从通训门入宫,甘露门侯驾。” 李承乾微微一愣,下意识的问道:“通训门?” “是!”庞同善稍微后退一步,躬身道:“殿下请!” 李承乾诧异之间,抬手道:“走吧。” 步辇立刻转向,从崇德门转西向右永福门而去,过了右永福门,往前便是通训门,直入皇宫。 平常而言,通训门是关闭着的。 便是李承乾平日里上朝,也是需要从嘉福门出东宫,然后走宫道到承天门门下,然后入宫直直太极殿。 然而,若是有需,李承乾也可以通过通训门,入恭礼门,经门下省,到虔化门,立政门,出献礼门,到甘露殿听令。 这是一条捷径,但这条路上所有宫门钥匙,全部都掌握在皇帝的手里。 一旦关闭,别说是通行了,就是接近都难。 而且中间宫门重重,守卫森严,想从这里靠近皇帝,比登天还难。 相比而言,玄武门的确要方便一些。 李承乾不知道皇帝今日为什么让他走这里,但这无疑对他是一件好事。 因为即便是他作为太子,自从他别居东宫以来,只有他母后还活着的那些年,他才有过机会通过通训门入宫,以后就再也没有了。 …… 承天门下,长孙无忌看了另外一侧的荆王李元景一眼,然后有些诧异的看向东宫方向。 太子没来,魏王也没来,有意思。 不过仅仅是看了一眼,长孙无忌就看向了站在房玄龄,高士廉和杨师道身后的魏征。 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不时的咳嗦,但是眼神却精神的要命的魏征。 今日,最大的一件事情,便是魏征致仕。 一起待了十几年的老伙计,今日要致仕了,这让长孙无忌不免心头复杂。 魏征致仕,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的身体已经有些支撑不住,需要长时间的卧床休养,才有可能度过这一年,而这一切越是往后,魏征的日子就越难熬。 但不管怎样,离开了朝堂,魏征是真的能够好好的歇一歇了。 只是不知道这朝堂之上,没有了魏征的监督,一切会不会有大的变化。 尤其是皇帝,有魏征在的时候,魏征劝一劝他还听,若是魏征走了,也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长孙无忌忍不住的轻叹一声。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的承天门打开。 内侍监张阿难快步从里面走出,然后一甩手里的拂尘,高声道:“贞观十六年,正旦大朝,群臣参拜。” (本章完) 第145章 朕已经没有了换太子的想法(第二更) 第145章 朕已经没有了换太子的想法(第二更) 太极殿门口,内侍省典仪高声道:“陛下驾到!” 太极殿中,百官立刻躬身垂首,持笏肃立。 一身黑色金边九龙九章衮龙袍,头戴白玉十二旒,腰挎黑鞘长剑,一脸冷肃的皇帝李世民,缓步的走入殿中。 太子李承乾,晋王李治,分别随在皇帝身后两侧,李治又落后李承乾半步。 跟着皇帝一路走上丹陛,李治在丹陛上一阶停步,李承乾在丹陛上三阶停步,然后转身对向御榻之上,躬身垂首。 皇帝走到了御榻之上,然后缓缓坐了下来。 …… 大殿左侧,内侍省典议上前一步,高声道:“皇帝至,众臣行礼,趋。” 喊声落下,殿中群臣齐齐向前半步,然后单膝跪在地上。 “脱舄!” 众臣同时将双足上的厚靴脱掉,便是李承乾也不例外。 “解剑!” 李承乾和殿中其他携带佩剑的官员和武将,一起解下佩剑,然后放在一侧。 “俛伏!” 群臣立刻双膝跪倒在地,行大礼叩拜,同时齐声呼道:“臣等拜见陛下,恭祝陛下万寿无疆。” 李世民坐在御榻之上,左手轻轻抬起,内侍省典仪再度高呼道:“兴!” “谢陛下!”众臣叩首起身,然后持笏肃立,双目低垂。 特进,参知政事,知门下省事,郑国公魏征,依旧如同往常一样,神色肃穆的从群臣之中走出。 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杨师道,侯君集,唐俭,张亮等一众从贞观初年走过来的朝中重臣,全部神色复杂的看着魏征。 这么多年的老伙计,今日就要致仕了。 然而更多的朝臣对此却一无所知,只把今日当成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正旦大朝。 魏征戴着黑色的三梁冠,两鬓斑白,一身紫色官袍,腰挎金玉带,配金饰鱼袋,走到大殿中央,持象笏躬身道:“臣,知门下省事魏征,启奏陛下,贞观十五年,风调雨顺,百姓安乐,诸业顺畅,天下安定,臣以天下臣民,启祝陛下万寿无疆。” 李世民深深的看了魏征一眼,然后点头道:“一年丰收,诸位爱卿辛苦了!魏卿也辛苦了!” 群臣下意识的俯首,这个时候,不少人猛然抬手,面色惊讶。 皇帝微微闭上眼睛,看向一侧,点头道:“太子!” “遵旨!”李承乾神色肃穆的拱手,然后从一旁内侍捧着的托盘里熟练的取过圣旨,走下丹陛,站在群臣左上,然后展开圣旨,高声道:“有旨意!” “臣魏征领旨。”魏征这一次彻底的跪拜了下来。 李承乾看了魏征一眼,然后高声道:“惟贞观十六年,岁次壬寅,正月乙丑,朔初一乙酉日,皇帝若曰: 於戏! 方藉嘉猷,养老乞言,实怀虚想。 六十致仕,本为常人。 至若吕尚以期颐佐周,张苍以华皓相汉,高才命世,不拘恒礼,迟得此心,留情规训。 特进、参知政事、知门下省事、金紫光禄大夫、郑国公魏征,公,年既耆旧,筋力难烦,今勒所司,敬蠲朝集。 多年辛劳,今允荣归。 特授太子太师之爵,实封八百户。 如有大事,须共谋谟。 别遣侍臣,就第询访。 钦此!” …… 李承乾话音刚落,瞬间,整个大殿,无数群臣,顿时一片哗然起来。 绝大多数人都不敢相信,魏征就这么致仕了? 这么多年以来,不停的诤谏,不停的规劝皇帝的一代贤相魏征,就这么致仕了? 柴令武站在群臣后侧顿时忍不住的握紧了手里的笏板,该死的魏王,你之前不该乱来的,若是你不乱来,魏相如今致仕,朝中对太子支持的力量就会少了一大半。 当然,魏征虽然致仕,但也还有太子太师的荣爵,另外皇帝如果有事,还会派人到魏征府中,随时征询意见。 甚至于很多时候,正旦大朝,也少不了魏征的参与。 就比如李靖,今日也在殿中。 但这也足够柴令武后悔的了,如果李泰和齐知玄之前不搞那些幺蛾子,现在正是他们大踏步进取,大踏步拉拢朝臣最好的机会,何至于现在这样。 不过现在也不是没有办法,或许可以从别的方面想办法。 “臣魏征,叩谢陛下大恩!”魏征高喝一声,沉沉的叩首在地,柴令武的思绪也被突然打断。 “魏卿平身吧。”李世民抬手,然后继续说道:“朝政诸事,太子会定期前往府中请教,就劳烦魏卿了。” “臣领命,多谢陛下。”魏征再度躬身,然后起身退至一旁。 皇帝转头看向李承乾,说道:“太子继续吧。” “喏!”李承乾再度躬身,然后拿起又一封圣旨,高声道:“有旨意,黄门侍郎刘洎听旨。” 殿中群臣顿时肃静起来,魏征致仕,门下省立刻就空缺出主持出来。 要知道,这些年,门下侍中一直是空着的,只有一个前侍中魏征,以特进,知门下省事,在参知政事。 魏征一致仕,中书省就等于没有了宰相。 那么现在必然要有人在门下省成为宰相,这个人就是刘洎。 许多人兴奋着,许多人也在冷眼旁观。 譬如侯君集。 “臣刘洎,接旨。”刘洎跪入殿中,然后沉沉叩首。 李承乾手握圣旨,高声道:“惟贞观十六年,岁次壬寅,正月乙丑,朔初一乙酉日,皇帝若曰: 於戏! 致君惟善,辅德在和。 必俟三台之明,用增九鼎之重。银青光禄大夫,黄门侍郎刘洎,体凝精粹,理畅黄中,学奥全经,词深大雅…… 可黄门侍郎,参知政事,散官勋封如故。 钦此!” “臣领旨,叩谢陛下隆恩!”刘洎沉沉的叩首在地,虽然说他没有成为侍中,但参知政事成为宰相,已经足够了。 又是一个人封拜宰相,群臣心中激动的同时,也有一人在含眼冷笑,这个人就是侯君集。 侯君集从只差一步,就是三省正相,到如今以吏部尚书,行雍州长史,可是一年过去了,他还没有丝毫封拜宰相的机会。 他的心中早已经是一片冰凉。 李承乾将两封圣旨递入到刘洎手里,然后后退一步,退入到丹陛之上。 刘洎对着李承乾微微躬身,然后转身面对群臣,打开其中一封圣旨高声道:“有制!” 李承乾,李治,还有殿中群臣,全部跪拜在地:“臣等聆听圣训!” 刘洎高声道:“今夕岁首,时会四海升平之运,八方宁靖之德,功德贤均,内外恩并……所以王者至仁则见,盖太平之符也。 天有历数,钟我皇朝;威恩并隆,远人宾服,今履新之庆,与公等同贺。” “履新之庆,与陛下同贺。”众臣齐齐口拜,同时齐声朝贺:“臣等恭祝陛下万寿无疆,祈愿大唐万年无期。” “大唐万年,众位爱卿平身。”皇帝的声音再度响起,众臣这才重新站立而起。 “来人,舞!”皇帝话音刚落,四十九名千牛卫便已经从门外而入。 瞬间,秦王破阵舞起,已是刀光凌厉,杀机密布。 殿中群臣已经开始思量起了魏征致仕,刘洎执掌门下省以后,朝局的变化。 李承乾平静的看着,如今别看他在朝中已经拥有了不少的话语权,但是在真正的朝政运行当中,他也只有听话的份。 …… 千牛献舞,诸州贺瑞。 诸蕃进贡,天下祥和。 刘洎跪倒在太极殿中央,双手捧一本上记今日大朝一切细节详情的奏章,高声说道:“启奏陛下,贺献瑞讫,大礼已毕!” 御榻之上,李世民看向群臣,开口道:“去岁诸事,有劳众卿辛苦,刘卿!” “喏!”刘洎抬头,张阿难已经捧着一托盘的圣旨站在一侧。 刘洎拱手,然后从托盘上拿起一封圣旨,然后继续宣读:“有旨意!” “臣等恭听圣谕!”群臣齐齐叩首。 “惟贞观十六年,岁次壬寅,正月乙丑,朔初一乙酉日,皇帝若曰: 於戏! 成万方之化,通天下之志。 缉熙帝载,昭畅元猷。 股肱之臣,共凝理本。 银青光禄大夫,黄门侍郎岑文本,粹密由道,端庄保和,本清明之上才,体博厚之重德,学贯通儒之业,词含大雅之风…… 可中书侍郎,专知机密,散官勋赐如故。” 岑文本惊讶的抬头,随即赶紧站出,然后沉沉的叩首在地:“臣,岑文本,叩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寿无疆!” 皇帝平静的点头,刘洎站在一侧,继续宣读圣旨:“惟贞观十六年,岁次壬寅,正月乙丑,朔初一乙酉日,皇帝若曰: 於戏! …… 凉州总管李袭誉,可同州刺史。 左骁卫将军郭孝恪,可凉州都督。 ……” 皇帝圣旨之下,群臣一一站出叩首。 一番动作之下,已经有十几名刺史都督,调任新职。 李承乾在一旁平静的看着,这些调动和他没有关系。 和他亲近的多是宗室郡王,公主子弟,或者驸马一类的地方官员。 其他的地方刺史一级,他还接触不上。 等到所有人都被封赏完毕之后,皇帝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抬手道:“众卿平身!” “多谢陛下。”群臣这才起身,然后退入到班列之中。 “新年佳节,朕亦有喜庆之事。”皇帝笑笑,然后说道:“太子,赵王。” 李承乾,还有李福,同时站出,然后跪倒在殿中。 “礼有谨于初,义亦重其本:凡是姻媾,且犹正于人伦;况在元良,更将承于宗祀。” 皇帝笑呵呵的看向群臣,然后说道:“今以太子太师,郑国公魏征之女魏薇为太子良悌,以郢国公宇文士及之女宇文修多罗为赵王妃,望以子嗣延续,宗脉长久。” 李承乾有些发愣,魏薇,是那天在郑国公府邸见到了明媚少女吗? 魏征,宇文士及同时走出跪倒,和李承乾,李福一起叩首道:“臣等领旨,谢陛下隆恩!” 群臣肃穆,宇文士及的女儿嫁给赵王做找赵王妃,这是之前就知道的事情,魏征的女儿嫁给太子做太子良悌,这又是怎么回事? 柴令武站在后侧,终于彻底的明白了过来。 魏征致仕,魏征的那一脉人手,不会打散,反而会彻底的靠拢在太子身边。 皇帝这是在昭告群臣,太子的事情,以后他在护着。 如今的他,已经没有了换太子的想法。 起码是现在,起码不是魏王。 柴令武轻轻低头,若是这样的话,岂不是更合他的计划。 (本章完) 第146章 贞观十七年,齐王李佑起兵谋反(第三更) 第146章 贞观十七年,齐王李佑起兵谋反(第三更) 两仪殿,皇帝大宴群臣。 美酒佳肴,笙歌宴舞。 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李承乾坐在矮几之后,看着群臣举杯欢庆的模样,他逐渐的冷静了下来。 魏征的女儿,最初是他用来逼迫皇帝,允许他娶郑仁泰女儿为太子良悌的筹码,但是,苏淑去了一趟郑国公府,反而看上了魏征的女儿,后来第二趟去,便开始若有若无的示意。 恰好魏征身体不适,这个示意立刻就被迅速的挑明。 由此看来,皇帝那日是的确就在魏征床榻之侧啊! 这桩婚事,到了如今,多少有些冲喜的味道……不,真正冲喜的,不是李承乾,是魏征的长子魏叔玉。 皇帝年前就已经赐婚,魏叔玉娶的是河东薛氏薛大年的女儿。 薛大年已经亡故,但薛大年的妹妹便是高祖皇帝的婕妤薛氏,便是那位照顾李治和晋阳公主长大的薛婕妤。 原本魏叔玉应该是娶新城公主的,但新城太小,所以就娶了薛婕妤的侄女。 这样也好,避免了一场悲剧。 李承乾微微举起酒杯,细细品酒。 上一世的时候,魏叔玉娶的是新城公主,而魏薇嫁了河东薛氏;不过如今,魏薇嫁给了李承乾,魏叔玉却娶了薛氏的女儿。 这样变相的,李承乾和薛氏扯上了关系。 要知道,如今河东薛氏在朝中人可不少,除了薛万钧薛万彻兄弟几个,还有一大批薛氏的刺史在天下任职。 朝中也有一个曾经是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的国子司业薛元敬,年纪小点的薛元超也很出色。 未来还有一个薛仁贵…… “太子……”皇帝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李承乾立刻转身:“父皇!” 李世民笑笑的看着他说道:“不要再想你的太子良悌了,好了,起身敬酒吧。 你,稚奴,代朕向群臣敬酒,谢过他们去年一年辛劳,天下丰收!” “喏!”李承乾和李治齐齐拱手。 百官效力,皇帝致谢,诸皇子代劳,这是历年规矩了,可惜,这两年李泰都不在。 …… 李承乾负责两仪殿内,李治负责两仪殿外。 李承乾率先走到了长孙无忌的身前,举杯躬身道:“舅舅,一年辛劳,新年安康!” “太子千秋!”长孙无忌笑着点头,然后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承乾同样一杯酒直饮而尽,没有丝毫迟疑,然后他才看向长孙无忌道:“舅舅请坐。” “稍微慢一点。”长孙无忌劝了一句,李承乾立刻点头道:“外甥领命。” “呵呵!”长孙无忌跟着笑了起来,他差点忘了,这种事情,李承乾这个太子做了不知道多少回,不用太叮嘱。 李承乾紧跟着走到了房玄龄的身边,然后认真的举杯躬身道:“梁国公,一年辛劳,新年安康。” “多谢殿下,殿下千秋!”房玄龄郑重的举杯,然后一饮而尽。 李承乾跟着一饮而尽,然后看向房玄龄道:“房相请安坐!” 房玄龄眉头轻轻一挑,随即坐了下来,多一个“安”字,便有所不同。 李承乾走到了高士廉的身前,举杯道:“舅翁,一年辛劳,新年安康。” “太子安康。”高士廉举杯,看着李承乾说道:“昨夜的事情,谢过太子了。” “这是甥孙应该做的。”李承乾再度躬身,高士廉这才满意的将一杯酒饮尽。 魏征虽然致仕了,但是、李承乾在中枢还是有人支持的,高士廉前世便是最支持李承乾的人之一。 前世如果不是魏征病逝,高士廉又致仕,他被逼的喘不过气来,他也不会走到那种地步。 李承乾紧跟着走到了魏征的面前,顿时,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色彻底红晕了起来,举杯躬身道:“魏相,新年安康。” “太子该称岳丈才对。”一侧的长孙无忌突然间打趣了一句,顿时,从皇帝到房玄龄,高士廉等人全都大笑了起来。 “岳丈,新年安康!”李承乾红着脸再度举杯躬身,然后说道:“岳丈少饮些,以养身体。” “臣是听劝的,少饮便是!”魏征一句话,目光却看向了皇帝,李世民顿时无奈的笑了起来,然后微微举杯,一口饮尽。 魏征这才转过身看向李承乾,神色肃然的说道:“太子,日后行事,太子当多注意民生疾苦,切记脚踏实地,不要好高骛远。” “孤谨遵良训!”李承乾立刻认真躬身。 他听的出来,魏征这番话,其实是在告诉他,要多用心的在朝中底层,培养未来更长远的人才,而不知如今就在中枢争抢权利,这样的太子,才是皇帝喜欢的。 “殿下请!”魏征看到李承乾听进了他的话,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刚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李承乾突然开口:“少饮!” 魏征一愣,随即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 两仪殿中,李承乾一路敬酒,杨师道,刘洎,岑文本,然后来到了侯君集的面前。 侯君集举着酒杯,看着李承乾,神色复杂的说道:“殿下,恭喜殿下。” “陈国公,新年安康。”李承乾认真的看着侯君集。 侯君集笑笑,然后轻叹一声说道:“臣有些后悔了,当初应该听殿下的才对。” 说完,侯君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前年底的时候,李承乾给过建议,希望侯君集能够到边州去任职。 若是真的能够如此,那么去年薛延陀之战的时候,就是侯君集领军出战,一战之下,直接以军功再度封相。 不像如今,他虽然以吏部尚书,行雍州长史,但实际上多以雍州长史履职,吏部他至少要划一半权力出去。 而雍州虽然是天下之首,但实际上立功之处寥寥,便是抓捕谋逆刺客那种事,侯君集在其中的功劳很少。没有功劳,就无法拜相。 就像是刘洎那样,虽然参知政事,但始终无法更进一步,原因就在于他的功劳不够。 侯君集如今也是一样,身为雍州长史,吏部尚书,这个位置却困住了他,反而是李勣,通过这一仗,坐稳了兵部尚书的位置。 柴令武在后侧看着,看着侯君集有些落寞的神色,目光不由得沉思了下去。 …… 宰相,六部尚书,六部侍郎,九寺寺卿,九寺少卿,诸州刺史,诸部郎中,中书舍人,给事中。 殿中群臣,李承乾一个个都敬了过来。 群臣都非常恭敬的一饮而尽,大家都是目光敏锐的人,魏王连续两年新年大朝不至,太子又多得圣宠,基本都能看得出太子的位置十分的稳固,根本不是魏王能够动摇得到了。 不知不觉之中,李承乾已经来到了柴令武的面前。 “表弟!”李承乾笑呵呵的看着柴令武,说道:“一年辛劳,新年安康。” “殿下新年安康。”柴令武立刻举杯,神色诚恳的一饮而尽 李承乾举杯同样一饮而尽,然后才看着柴令武,说道:“表兄如今回到代州了吗?” 柴令武顿时面色一紧,然后说道:“三日前,随英国公一起返回了长城之内。” 大唐和薛延陀的战事虽然已经结束,但大唐的军队还没有完全退回到长城之内。 李勣如今也在军前。 李承乾笑着说道:“什么时候,等到表兄回到长安,孤再和表兄和上几杯。” “是!”柴令武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李承乾笑笑,朝其他人走去。 柴令武你别看他在长安城耀武扬威,但实际上,他最怕的人,就是他的兄长柴哲威。 长兄如父啊,关键时刻,柴哲威是真的会狠狠揍他的。 …… “诸卿辛苦了。”李承乾对着御史台的诸人,笑着举起酒杯。 “殿下千秋安康。”苏良嗣,李义府等人同时举杯,然后又低声说道:“恭喜殿下。” “同喜同喜。”李承乾意味深长的回了一句,然后直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苏良嗣和李义府微微一愣,下一刻,两人都脸上不由得自主的带出一丝喜意。 他们两个去年辛苦那么久,终于要升官了。 只是不知道,会升做什么了。 下意识的,苏良嗣和李义府相互对视一眼,然后举起酒杯,无声的笑了起来。 李承乾神色认真的从诸大将军,将军,中郎将,譬如程知节,尉迟恭,牛进达,段志玄,执失思力,郭孝恪,苏定方等一众军方将领身前,一个一个挨个敬过酒去。 到了最后,他才到了诸王面前。 李承乾刚刚对着荆王李元景举杯,侧畔御榻之上,皇帝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太子,你和宗正寺去年整理的亲耕奏本朕看过了,你如今和他们几个好好的说说。” 李承乾微微一愣,随即转身拱手道:“喏!” 李世民平静的笑笑,然后看向李承乾对着李元景,目光带上来一丝审视。 殿中群臣渐渐的安静了下来,目光落在了李承乾的身上。 李承乾举起酒杯,看向李元景,说道:“荆王叔,去年辛苦了,亲耕之事,孤看过,诸王之中,仅次于韩王叔和吴王,孤敬王叔一杯,王叔在鄜州治理辛苦,王叔请!新年安康!” “殿下千秋!”荆王稍微松了口气,赶紧举杯,然后一饮而尽。 鄜州距离长安不远,前年除夕夜宴的时候,李承乾提出话题,李元景虽然没有太过在意,但也没有不在意,他是很谨慎的人,所以中规中矩的亲自耕作,成绩还算不错。 李元景是高祖诸子之中,除了皇帝以外,年纪最大的,玄武门的时候,他已经九岁了,事情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李承乾笑笑,然后走向了汉王李元昌。 李元昌和李承乾关系不错,来往信件李承乾也不止一次提醒过他,他做的也算是中规中矩。 高祖诸子当中,多数人做的都不错,但也有两个人完全置之不顾,那就是虢王李凤和江王李元祥。 李承乾刚神色冷漠的斥责了他们两句,下一刻,皇帝立刻对二人罚俸三月。 群臣顿时就明白,皇帝是在为太子在宗室当中树立威信。 同时,也让他们不敢小视亲耕之事,如此方能够好好的治理地方。 无形之中,群臣对李承乾也越发的敬畏。 …… 李承乾看着眼前的李恪,笑着举杯,说道:“三郎是诸王之中做的最好的,孤敬你一杯。” “多谢太子。”李恪稍微松了口气,赶紧举杯一饮而尽。 李恪也好,李元景也罢,他们都是皇帝非嫡子当中最年长的,同样也是最小心的。 李承乾从李恪身边走过,然后走到了李佑的身前,李承乾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声音忍不住拔了起来:“齐王!” 李佑猛然一个哆嗦,拱手举杯道:“臣弟在。” 李承乾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齐王李佑,贞观十七年举兵谋反。 “齐王,去年一年亲耕之事,你是做的最差的,职田,你是一天也没有去过啊!” 李承乾酒杯放了下来,冷眼看着李佑说道:“你说,该怎么罚你?” 于是643年(贞观十七年)三月,李祐征发城中十五岁以上的男子,私自任命自己的左右为上柱国、开府仪同三司等官职,开府库以行赏,并驱赶百姓入城为兵,布置官署,并封亲信为拓西王、拓东王等。 唐太宗于是诏兵部尚书李勣发怀、洛、汴、宋、潞、滑、济、郓、海九州府兵,与刘德威讨伐平叛。 (本章完) 第147章 柴令武:大将军如何说(第一更) 第147章 柴令武:大将军如何说(第一更) 两仪殿中,李佑举着酒樽,脸上却是一片气恼的红晕,但愤恨却被强行压了下去。 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对于李佑而言,除了皇帝以外,还真的没有被其他任何人这么做过。 他抬起头,有些艰难的看着李承乾。 他的长兄,大唐的太子,冷着脸在训斥他。 李佑的眼睛已经瞪直。 就在这个时候,李佑的目光无意间越过李承乾,落在了李承乾背后,另外一侧群臣当中的御史大夫韦挺身上。 他的岳父,齐王妃的父亲,御史大夫韦挺。 韦挺面色严肃的看着他,然后轻轻摇了摇头,眼神凝重。 李佑深吸一口气,压着心头的愤怒,缓慢的拱手道:“臣弟有错,请皇兄责罚。” 李承乾看着李佑,沉声说道:“齐鲁,丰茂之地,然齐州数年之内,百姓年入,秋收赋税,都不到他州的八成,齐王,这个问题,你说孤应该问谁?你说,这个问题,朝廷应该问谁?” “是佑!”李佑躬身,他能感受得到,在侧畔,一双冰冷的目光已经直直的看了过来。 是皇帝,皇帝在通过太子来敲打他。 李承乾微微点头,说道:“你既然知错,那么孤问你,你改吗?” “臣弟回去便改。”李佑沉沉低头,神色虽然懊悔,但牙在无形中已经咬了起来。 “亲耕农田,扶养幼苗,知悉雨节,通晓农时,协助丰收,最后了解百姓收成如何,缴纳赋税之后剩余多少,够不够过这个新年,够不够撑到新一年的秋收,若是不够该如何弥补,这些,都是你这个齐州刺史需要明白的。”稍微停顿,李承乾神色认真的看着李佑,说道:“齐王,你懂了吗?” “臣弟谨遵皇兄教诲。”李佑僵着身子,沉沉躬身。 四周其他诸王,全都紧跟着拱手道:“臣等谨遵太子教诲。” 诸王战栗,但殿中的其他群臣却都满意的点点头。 角落里的柴令武,不经意间,幽微的目光落在了面色僵硬的李佑身上。 心底开始缓缓的动起了思绪。 …… “诸卿,太子贤明,来满饮此杯!”李世民突然开口,目光扫过躬身的诸王,然后满意的举起了酒樽。 群臣立刻跟着酒樽,说道:“太子贤明,陛下威福,大唐江山万年,陛下万年!” 李承乾举着酒樽对着皇帝躬身,其他诸王也在同一时间举起来酒樽。 “哈哈!”皇帝大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殿中群臣跟着将酒一饮而尽,神色欣喜。 李承乾饮酒之时,目光轻轻的掠过御史大夫韦挺。 韦挺,京兆韦氏,逍遥公房子弟,少年与废太子李建成友善,后任太子左卫率,玄武门事变后被流放;贞观中复朝,任尚书右丞,吏部侍郎,转任黄门侍郎兼魏王府事,后任御史大夫。 李承乾很清楚的记得,李佑起兵谋反,韦挺这个齐王岳丈根本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反而是李泰谋储失败,韦挺却受到了严厉的处分。 现在的韦挺,距离他总管魏王府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再加上他的长女是齐王妃,他的长子韦待价又娶了江夏郡王李道宗的长女,他的立场反而让人不容易看清楚。 如今呢,时局已经大变,韦挺又会怎么选。 李承乾放下酒樽,神色恭敬的对着皇帝躬身,皇帝笑笑,然后面色微冷的看向李佑,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在殿外响起。 李世民有些诧异,抬头看了张阿难一眼,张阿难立刻拱手,然后转身快速的走到了殿外。 很快,张阿难就重新返回,然后一脸欣喜的跪倒在地,拱手道:“启奏陛下,就在刚刚,东宫侍医诊断,太子良悌郑氏已经身怀有孕。 老奴恭贺陛下血脉蔓延,美于尧年;螽羽宜孙,称道周颂。” “你个老奴倒是会说话。”李世民摆摆手,笑着说道:“起来吧。” 李世民看向李承乾,笑着点头道:“恭喜你了,承乾!” “多谢父皇,父皇同喜。”李承乾这才反应了过来,躬身拱手。 殿中群臣这个时候,也全部拱手贺道:“恭贺太子,血脉传承,恭贺陛下,宗谱延续,大唐万年,陛下万年。” i另外一侧郑仁泰拱手之间,神色惊喜。 原本他还因为太子娶了魏征的女儿为太子良悌,担心自家女儿会被冷落,没想到,转眼间,自家的女儿竟然已经怀上了皇孙。 皇孙啊,那是皇孙。 太子一旦登基,那起码就是个亲王之位。 一个亲王本身的权利就不说了,更何况王府里面有几十个职位可以供自家子嗣,族人作为入仕之选,这里面好处太多了。 郑仁泰神色凛然起来。 太子将来要登基,谁也阻止不了,谁要谋夺太子的储君之位,就是和他整个荥阳郑氏为敌。 不同于武功苏氏因为苏勖的缘故,在李泰身上投资不少,荥阳郑氏这一次,是要完全投注在太子身上的。 要知道,当年荥阳郑氏主支因为完全投注在李建成的身上,这才导致最后李建成身死,整个荥阳郑氏也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整个荥阳郑氏,如今在五姓七家之中,地位最低。 如今,郑家又出了一个太子良悌,好在是太子良悌,可以尽力的投资,但又能保证一旦有变,他们不会受到最大的打击。 很好,很好,这样就好。 如果太子能登基成为皇帝,就更好了。 …… “众卿平身吧。”皇帝满意的笑笑,然后看向一脸急切的李承乾,摆摆手道:“好了承乾,这里不用你了,你回去看你的太子良悌吧,好好照顾她,朕还等着朕的孙儿降世呢,哈哈哈!” “父皇,儿臣告退。”李承乾满脸激动的拱手,沉沉行礼之后,这才快步的转身离开。看着李承乾离开的背影,皇帝轻叹一声,然后侧身看向一旁的长孙无忌,说道:“无忌,太子马上就要有四个子嗣了,如此一来,朕也算是对得起观音婢了。” “太子子嗣茂盛,为人沉稳有理,体贴黎庶,实乃陛下天定传承。”长孙无忌微微躬身,举杯道:“臣恭贺陛下。” “臣等恭贺陛下!”群臣齐齐举杯,向皇帝道贺。 “诸卿,再饮!”皇帝满意的再度举杯,然后将一杯酒饮尽。 放下酒樽,皇帝看向了站在一侧的齐王李佑,神色平静下来:“齐王!” “儿臣在。” 李世民目光凝重的看着李佑,说道:“太子的话,就是朕的话,去年一年,在地方之中,你所做所行最是荒唐,朕本欲重责,但如今太子良悌有孕,朕便开恩,罚你一个月的俸禄,还有虢王和江王,也各自罚一个月的俸禄。” “臣等知错,谢陛下宽容!”李凤和李元祥同时松了口气。 李佑虽然慢一步,但还是紧跟着行礼道:“儿臣知错,多谢父皇宽容。” “坐下,继续饮宴吧。”皇帝微微摆手,然后抬头道:“来人,舞!” 舞乐再起,身姿柔美的宫女再度进入殿中,开始跳起了婀娜的宫廷仕女舞。 柴令武坐在群臣后侧,目光不时的在侯君集,还有齐王,江王和虢王的身上扫过。 最后他看向了梁国公房玄龄。 但仅仅是扫了一眼,柴令武就低下头,看向桌案上的酒樽。 酒面清澈倒映着他一个人的面容。 …… 柴令武抬起头,看向眼前的酒楼厢房。 酒楼在平康坊内,临街便是长安大街,东面便是东市。 黄昏之下,各处红灯高挂,人影往来如梭。 柴令武看向对面,阴影中有一道身影坐在那里。 柴令武提起酒壶,给对面之人倒了一杯,然后才开口问道:“大将军如何说?” 对面的人影伸出一只粗糙的手掌,握住酒樽,然后再度回到黑暗中:“阿耶说,如今的局势,魏王已经彻底失去了陛下的宠幸,便是日后能够再得到一些欢心,但也无法和太子相比。” “魏王终究是陛下的嫡子。”柴令武忍不住的反驳了一句。 “陛下的嫡子,也不只是太子和魏王。”对面的人影摇摇头,说道:“你何必如此,非要在魏王一颗树上吊死。” “我投入的太多了。”柴令武苦笑一声,说道:“现在抽身已经不容易了,而且魏王也不一定就完全没有机会,太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犯错,所以我想再继续试试。” “好吧。”对面的人影微微点头,说道:“阿耶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他让我告诉你,去找一个人,他能帮你。” “是?”柴令武顿时认真了起来。 “侯知仪,陈国公侯君集之子。”对面的人影平静的吐出了侯君集之子的名字。 “原来你们也一直在关注陈国公。”柴令武瞳孔微微紧缩,然后紧跟着问道:“为什么,陈国公不能封相只是暂时的,只要他做出些什么功劳,那么将来再度为相也是可能的,更别说他和太子走的很近。” “走得近又能如何,太子登基还不知道什么猴年马月。”对面的人影冷笑,然后说道:“至于说眼下,只要陛下在朝,他侯君集就永远没有封相的机会。” “永远没有吗?”柴令武无比的惊讶,这里面难道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三五年内不会有,三五年后,侯君集老了,无法再建功,自然也不会有。”对面的人影说的十分肯定。 柴令武知道,这不是他说的,而是他身后的那位大将军说的,他忍不住的问道:“为什么?” “陛下前年在大军返回之前,曾经询问过诸相,诸尚书,诸大将军。”对面的人影,摇头道:“没有人赞同陈国公为侍中,而且每个人都给出了令陛下都难以反驳的理由……高昌纵兵劫掠,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柴令武神色之间满是不解。 侯君集竟然将朝中所有的宰相,还有六部尚书全部都得罪了吗? “最关键,还是陛下不想。”对面的人影冷笑两声,说道:“你若是真的感兴趣,多问问侯知仪,他那边知道的更多一些。” “嗯!”柴令武平静了下来,然后说道:“所以,以魏王的名义,答应未来给陈国公宰相之位,便能够拉拢他了。” “小心些,太子那边也在盯着,别再弄巧成拙了。”对面的人影郑重的告诫。 “我知道。”柴令武抬头,说道:“河北的事情你们知道的,齐家完了,陛下再用高家顶替齐家,此事要做因应吗?” “不必,阿耶说了,用高家顶替齐家未必就是坏事,有的时候,高家去做,比我们做要方便的多。”对面的人影不在意的摆摆手,柴令武听的出来,他们是要反过来利用高家。 “那么将来怎么办,陛下如果真的征伐辽东,有高家支持,那么高句丽拦不住的。” “这是好事!”对面的人影直接打断了柴令武,说道:“阿耶,还有令兄,到时候可能都会战场中,高句丽弱些好……二郎,你要明白,我们和高句丽始终不是一起的。” 柴令武点点头:“我知道,我担心的是陛下万一灭了高句丽……” “你想多了,当年杨广征伐三百万,三次都没有能够灭了高句丽,即便是陛下英明神武,但也难。” “这是大将军说的。”柴令武目光微微一挑。 “嗯!”对面的人影突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才起身道:“好了,今夜如此吧,日后再聊。” “好,我也该去想办法见一见侯知仪了。”柴令武起身,看着对方披着黑色斗笠离开,他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局面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不过他说是要见侯知仪,但在见侯知仪之前,他得去见一见房遗爱。 …… 马车缓缓的从平康坊离开。 黑暗的阴影下,一道穿着青色长袍的人影从廊柱之后转了出来。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柴令武原本所在的酒楼一眼,过了半刻钟,他才从平康坊走出。 一路朝着远处柴令武马车的方向缓缓跟去。 (本章完) 第148章 盯住魏王,关键时刻立功劳(第二更) 第148章 盯住魏王,关键时刻立功劳(第二更) 夜色之下,高阳公主府后院。 荷叶无踪,枯枝在冰面倒伏。 房遗爱走过假山之侧,走入木亭之中,请柴令武坐下,然后招呼府中婢女放上热炉,煮上黄酒,这才挥手让婢女下去。 调了调木炭,房遗爱抬头看向柴令武,说道:“本来这次我是不当私下见你的,也就是阿耶这会睡过去了,我才能偷偷的见你一下。” “这里是高阳公主府,又不是国公府,房相这样还能管你了?”柴令武看着石桌上的酒杯,也不抬头。 “你心里明白的,何必多说。”房遗爱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柴令武终于抬头,皱眉问道:“所以,魏王的事情,你是真的不打算再管了?” “不是我不想管,是阿耶不让我管。”房遗爱摇摇头,说道:“现在的局面,你也清楚,太子极得陛下欢心,就拿今日之事来讲,陛下刻意为太子造势,以让诸王和群臣敬畏,甚至就连太子良悌恰好有孕这件事,也不揭破。” “原来你也看出来了。”柴令武轻叹一声,说道:“这也是个问题,虽然朝臣中不少人看出来这里面刻意的痕迹,但是谁又会揭穿呢,算上郑良悌,太子已经有四个孩子了,甚至以后可能还会更多。” “魏相之女。”房遗爱默默的点头,说道:“陛下,还有高祖皇帝,都是多子多女之人,太子如今已经隐隐有传承之相,但是其他诸王,却是一个都比不上。” “魏王更是只有一个世子。”柴令武苦笑一声,说道:“不少人都已经开始不和魏王府联系了。” “根本原因还是陛下不喜魏王,甚至已经到了厌恶的地步。”房遗爱看着柴令武,不解的问道:“最近究竟发生什么了,事情竟然会如此变化?” “魏王自己做了一些事情。”柴令武没有多讲,只是摆摆手苦笑。 房遗爱轻轻点头,他明白,这是李泰自己做出的决定,而后果很不理想。 “事情已经如此了。”柴令武神色收敛,看向房遗爱,说道:“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能有什么办法,甚至我阿耶都让我不要再管魏王府的事情,而且还有公主。”稍微停顿,房遗爱看向正院方向,然后说道:“太子年底的时候,给公主送了双倍的年礼,公主高兴,阿耶也高兴,而魏王府今年准备的不是很好。” “魏王!”柴令武只能再度叹息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泰年底的时候突然遇刺,然后被软禁在宫里。 很多事情,柴令武和苏勖他们都在竭力的去做,能够如同往常一样,不出差错的做完,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刻意的讨好谁。 而太子就不一样了,太子身份本就不一样,双倍年礼一送,哪个公主都要高兴。 高阳公主也不例外。 “等吧。”房遗爱拿起酒壶,给柴令武倒了一杯,然后才说道:“如今的局面,太子如此得宠,陛下又刻意树立太子的权威,这个时候,不管是谁碰上去,都会在陛下那里碰的头破血流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心里就是不甘,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柴令武一口将杯中酒喝干,使劲的咬牙。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房遗爱再度给柴令武倒上一杯,然后说道:“太子如今逐渐的翻覆,性格坚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太子妃,太子良悌多有孕也有极大的助益……所以,要么请孙真人替魏王和王妃看看,要么便替魏王……” “这话别说。”柴令武赶紧摆手。 阎婉在很多方面都是一个贤淑的王妃,但是唯独在牵涉到魏王纳妃一事上,管的很严。 不然的话,也不至于他们大婚十年了,都只有一个子嗣。 要知道,当年魏王大婚,可比太子还要早上三年。 “那就找孙真人吧。”稍微停顿,房遗爱认真的说道:“这件事情必须抓紧,如今魏王还年轻,别人也不会多说,不会多想,但若是再过几年,魏王还是只有一个世子,而太子子嗣绕膝,其他人会起心思的,便是陛下,再怎么也不会选魏王。” 子嗣的问题从来不只是子嗣,还有后宫的问题。 后宫是皇帝拉拢天下世家的最佳利器,若是李泰主动放弃了这个优势,那么天下世家,也不会有多少人站在他这一边的。 不过那是之后的事情了。 柴令武微微点头,拿起酒杯,看向房遗爱,眯着眼睛问道:“听说孙真人准备今年替太子治腿,你有什么消息没有?” “这事你找我是错的,你应该去找司马?”房遗爱轻轻的敲敲石桌。 柴令武微微一愣,随即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苏勖虽然是魏王司马,但却是太子妃的亲伯父,若是他能够通过苏家的路子来探知东宫的消息,比他们任何人都要方便。 一壶酒饮尽,柴令武起身告辞。 房遗爱亲自将他送到了府门前,有些迟疑的拱手道:“虽然你我和魏王相处久远,但有些事情,他未必会听我们的,或许有时候,你也需要为自己考虑几分了。” 柴令武微微一顿,无比惊讶的看着房遗爱,缓了缓,柴令武轻轻点头。 李泰的性格他们比谁都清楚,平日里温文尔雅,但是一遇到储君之事,立刻就不由自主的上头,很多事情都是做出来之后,才通知他们的。就比如这一次的事情,柴令武怎么都想不通,李泰竟然听齐知玄的,去找陛下诬告太子派人刺杀于他。 这种事情,李泰但凡找柴令武和苏勖商量一下,事情都至于落到那种地步。 有的人,是一提到钱就头脑发昏。 有的人,是一想到太子之位,就头脑发昏,神智失常。 柴令武之所以如此还在为李泰奔走,就是因为李泰知道太多了,若是有一日,当李泰发现出卖他,能够更好的帮助李泰夺取太子之位,柴令武相信,李泰一定会那么做的。 所以,他才需要将李泰,一脚踢入深渊,同时自己抽身出来。 …… 柴令武骑马离开了高阳公主府,而房遗爱却并没有返回公主府,而是转身去了旁边的梁国公府。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在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紧紧的盯着他。 新年元旦,长安无禁。 没有宵禁,自然坊门也不会关闭,所以哪怕是累累公主府所在的地方,也是人来人往的。 梁国公府,后院书房。 “他走了?”在长榻上躺着的房玄龄,睁开眼睛,吐出一口酒气。 “是!”房遗爱拱手,说道:“他想父亲出手帮助魏王。” “没的帮。”房玄龄摇摇头,说道:“现在陛下已经有些厌烦魏王了,不悌,不仁,最重要的是他太蠢。” “魏王不蠢吧?”房遗爱忍不住的反驳了一句。 “看上去不蠢罢了。”房玄龄摆摆手,说道:“治大国如烹小鲜,太子逐渐的领会到了这一层,而魏王却还差的太远,甚至很多时候,一个忍不住,就会将盘子给掀翻, 这样的亲王魏晋南北朝的时候见的多了,很多都是以身死国灭而告终。” “是!”房遗爱面色凝重的点点头,稍微停顿,房遗爱小心的问道:“阿耶,太子那边真的不会在意之前的事情了吗,毕竟儿子之前做了很多不利于太子的事情。” 房玄龄古怪的看了房遗爱一眼,随即摇摇头,说道:“不会,太子是聪明之人,他知道,在他登基之前,需要尽量多减少敌人,所以他登基之前,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那么他登基之后呢?”房遗爱神色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你怕什么,你是公主的驸马。”房玄龄没好气的看了房遗爱一眼,说道:“太子若是登基之后,对你不利,你就去让公主进宫去哭,太子最多是烦你,不会对你怎样的。” 是的,他有公主。 高阳公主就是他的护身符。 房遗爱稍微松了口气,但随即,他的脸色就紧了起来:“那么儿子的前程呢?” 房玄龄顿时无语,但又不得不说道:“有公主在,你最差也是一个刺史的位置,甚至如果你主动缓和和太子的关系,然后活的久些,说不定能够做到宗正寺卿的位置。” “只是宗正寺卿吗?”房遗爱脸上顿时满是不舒服。 “你还要怎样,宗正寺卿已经是天下驸马日后能够做到的最高位置了。”房玄龄轻叹一声,说道:“大唐开国多年,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出现驸马宰相,国舅宰相的事情了。 所以你要么在朝中做一个宗正寺卿,要么调任地方,做一州刺史都督。” “若只是宗正寺卿,儿子还是愿意去地方。”房遗爱已经逐渐的明白了过来,有什么不满意的,他就让公主去宫里闹,最后皇帝总会让他满意的。 “你想清楚就好。”稍微停顿,房玄龄说道:“为父打算过几年,等到陛下东征高句丽回来,就将四郎送到东宫去……起码我房家和太子的关系,不会太僵。” 房遗爱点点头,随即又问道:“为何是东征高句丽回来?” “那起码得是几年之后的事情了,若那时候太子还是太子……”房玄龄看了房遗爱一眼,房遗爱脸色微惊,房玄龄这才笑笑,说道:“陛下如今还在盛年,谁知道哪一年陛下就变了心思,前年是魏王,如今是太子,或许过两年就是晋王,甚至是吴王……” “赵国公?”房遗爱惊讶的抬头。 “世事无常,或许是他先走一步,也或许是为父先走一步,谁知道的。”房玄龄突然收敛神色,看向房遗爱,说道:“魏王那里,你也要关注一些,若是有什么立功的机会,不要错过。” “立功的机会,什么立功的机会?”房遗爱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房玄龄笑笑,然后重新躺在了床榻上,转身睡了过去。 房遗爱站在那里,突然间,他脸色一变,瞬间无比难看起来。 (本章完) 第149章 和荥阳郑氏的交换(第三更) 第149章 和荥阳郑氏的交换(第三更) 正月初二,李承乾早早起身,然后跟随皇帝一起前往长安南郊。 国之大事,在戎在祀。 长安南郊圜丘为天坛,祭天;长安北郊方丘为地坛,祭地。 这一日,便是皇帝祭祀天地之日。 …… 一片荒芜的四野,天地肃冷。 圜丘之下,数十朱紫肃立。 李承乾一身淡黄色九蟒九章圆领袍,头顶九梁冠,神色肃然的站在群臣最前方。 长孙无忌,房玄龄,杨师道,岑文本,刘洎,侯君集,郭孝恪,常何,苏定方等一众文武站在李承乾身后。 众人的面前,是一座四层白灰抹面的圆坛,无数的密密麻麻旗帜四面招展。 这里便是圜丘天坛。 面前的祭坛上,四层圆坛每层都设有十二陛,十二陛顺十二辰均匀分布在圆坛四周。 如同十二个时辰一样,分子陛、丑陛、寅陛、卯陛、辰陛、巳陛、午陛、未陛、申陛、酉陛、戌陛、亥陛。 子午相对,各为北南。 卯酉相对,互是东西。 …… 无数千牛卫围绕圜丘站立,旌旗招展。 三十六名礼部官员快速的走到每一层不同的陛辰位置之上,双手自然下落,然后肃穆垂首。 大唐皇帝,天可汗李世民,一身赤黄色衮龙袍,手按黑鞘长剑,然后一步步的走上圜丘。 三层之上,太常寺卿庾俭和礼部尚书李道宗站立两侧。 等到皇帝踏足午陛之时,庾俭和李道宗同时高声道:“皇帝祭祀圜丘,众臣叩拜。” 李承乾,还有圜丘之下的其他群臣,更远处的仪仗,礼乐,在这一刻全部所有人跪拜在地。 李道宗稍微上前一步,将一块双掌大小的四方白玉,恭敬递到李世民手里,然后才和庾俭一起退到后方。 皇帝一步踏足圜丘最上,瞬间视野开阔,仰望苍穹如盖,俯首,关中沃野尽收眼底。 皇帝收回视线,目光落在眼前的“昊天上帝“的牌位上,随后,他双手捧着洁白的四方玉璧,恭敬的摆放在供桌之上。 瞬间,祭坛东南角一座燎坛之中,无数的牺牲、玉帛等祭品被扔了进去,然后快速的焚烧起来。 随即,一股白色的浓烟直接升了起来,直冲天际。 烟火升腾达上天,天帝及诸神同飨。 …… 李世民站在祭坛嘴上,将亲手写就的祭文一字字的读完:“……兹乃九庙遗休,兆人介福,以臣之责,其何解焉?间属寇虞,久稽告谢,今天下安定,长至在辰,谨以玉帛牺牲,粢盛庶品,冀凭禋燎,式荐至诚。高祖武皇帝配神作主,尚飨!” 皇帝念完,然后沉沉躬身。 瞬间天地肃静。 下一刻,李承乾,还有四野百官,同时叩首,齐声高喊道:“尚飨!尚飨!尚飨!” “轰”的一声,东南方的烟火猛然升腾,以更高更快的速度,直冲上天。 群臣再度叩拜道:“陛下万年无疆,大唐万年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世民站在圜丘,头顶苍天,脚踏大地。 庄严神圣。 李承乾跪在下方,嘴角紧紧的抿着。 今日,站在上面的,是他的父皇,那么将来总有一日,站在上面,祭祀上苍的人会是他。 …… 南郊祭天,以祭祀昊天为主,黄帝为辅。 北郊祭地,以祭祀厚土为主,神农为辅。 同样的祭祀典礼,繁重复杂。 但好在早上都起的很早,午时基本已经结束。 皇帝并没有直接回宫,而是去了晋昌坊的太乙青华观。 九尺朱门,六尺黑鼎。 李世民抬头,看着上面黑底金漆的太乙青华观五个字,心底莫名的平静了下来。。 往年前往佛门,耳边是纷纷吵吵,反而是道门,能让人心中清静。 “青华观中紫雾缭绕狮子座,太乙慈尊甘露杨柳济生灵。”李世民侧身看向楼观道尹文操曹真人,满意的点头道:“道门济世,太乙救苦,名不虚传。” “陛下过奖了。”一身紫色道袍的尹文操,一甩拂尘,躬身道:“陛下请。” 皇帝点点头,然后迈步走进太乙青华观之中,观中如今并无多少人迹,甚至有些地方,还在做在收尾的工程,不过看一眼就知道不过是三五天的事情而已。 皇帝没有在意,从太乙救苦殿,到三官殿,再到三清殿,每到一点,皇帝都上香行礼。 走出三清殿,李世民看到一人身穿白色道袍,站在了一座钟楼之下。 “孙真人!”皇帝惊讶的走上前,对着孙思邈微微点头道:“真人何以在此?” “陛下!”孙思邈对皇帝扣手行礼,然后说道:“太乙青华观开观之后,会免费为长安百姓诊病一年,臣可能会偶尔来看一看,所以就提前来熟悉一下。”“真人若是来此,这里便真的是天下名观了。”李世民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他知道,孙思邈哪怕来这里一趟,那么长安百姓都会将这里给踏平的。 李承乾上前半步,拱手道:“父皇,因为宫中的捐赠,修观还有一部分银钱剩下来,所以儿臣就自作主张,将多余的银钱用来好好的打造了这一座铜钟,如此,晨钟暮鼓,儿臣也能听着这特别的钟声,开始每一天。” 特别的钟声,李世民抬头看着这座钟楼。 他明白李承乾的意思,这座钟楼实际上是用宫里的衣物,甚至于皇后的一部分衣物捐赠修建的。 如此一来,每一日钟声敲响,就等于皇后的声音响遍整个长安。 乃至于传入公众。 皇帝轻叹一声,看向李承乾,说道:“太子有心了。” “这是儿臣当做之事。”李承乾沉沉躬身。 李世民收回视线,转身看向孙思邈,问道:“真人,太子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在顺利进展当中,春暖,三月吧。”孙思邈点点头。 李世民转身看向尹文操,问道:“真人,道观什么时候开观?” “三月十五日。”李承乾和尹文操同时开口。 李世民微微一愣,随即点头道:“那日便好,三月十六日,真人为太子治病吧。” “喏!”众人齐齐拱手。 三月十五日,文德皇后生辰之日, 皇帝,还有李承乾少不了要再来祭拜,顺带祈求长孙皇后保佑。 对于李承乾而言,更是如此。 …… 皇帝回宫已经是午后。 很快,皇帝就将宫中制作的美食,还有大量丝绢绸缎,迅速的下发到今日陪祭天地的百官家中。 三品以上的高官,甚至还有宫中赐下的美酒一坛。 东宫宜秋宫,李承乾从宫外走入,殿中郑仁泰,他的妻子崔氏,还有儿子郑玄果,女儿郑霜儿,同时起身道:“殿下!” “不必多礼。”李承乾对着郑仁泰点点头,说道:“本来应该午前回来的,但因为去了一趟太乙青华观,所以耽搁了一点时间。” “今日诸事繁多,稍微耽搁也是正常的。”郑仁泰很客气的行礼。 “本来岳丈也应该一起去的,不知道为什么,父皇没有叫岳丈。”李承乾很轻松的就将一句岳丈说了出口,郑仁泰的神色顿时缓和了起来,摇摇头笑着说道:“陛下心中自有想法,也不是臣等能够轻易猜度的。” 李承乾点点头,走到了郑霜儿身侧坐下,顺带按上了她的脉门。 郑仁泰诧异的看着李承乾,说道:“殿下还会医术?” “孤养病的时候,稍微学了一点。”李承乾稍微解释一句,然后看向郑霜儿说道:“爱妃今日吃的多了些?” “妾身不知道怎么的,就胃口大开。”郑霜儿顿时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颊。 “其实能多吃才是对的。”李承乾笑着看着崔氏,点头道:“岳母以为如何?” “当是如此。”崔氏满意的笑笑,李承乾对郑霜儿的态度让他们很满意。 李承乾这才看向郑玄果,问道:“兄长,还是在右千牛卫?” “是!” “不知道兄长有无兴趣去韩王府做一任录事参军,过上两年,直接调任上州长史,做出成绩,便可调任中书舍人和给事中等职位。”李承乾将仔细思考过的对郑玄果未来的安排说了出来。 郑仁泰迅速的反应了过来:“殿下是不想让大郎再留在千牛卫?” “继续留下来可以,但是对仕途不利,还不如去地方做出成绩,然后顺势调回长安,如此中间的一些沟壑便能轻松跨过。”李承乾认真的点头。 “多谢殿下了!”郑仁泰忍不住对李承乾微微拱拱手,他能看清楚,李承乾这里面的用心。 郑玄果除非在十年来,能够做上千牛卫郎将,否则还真的不如外调。 最后的中书舍人和给事中都是皇帝近臣,比千牛卫郎将要高多了。 “多谢殿下。”郑玄果也跟着躬身。 “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李承乾笑着摆摆手。 郑仁泰看向李承乾,说道:“殿下东宫忙碌,不知道有什么是荥阳郑氏能帮的上忙的?” “岳丈客气了。”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若说帮助,孤这里还真的有一事相求……听闻郑氏有不少两汉魏晋流传下来的关于农事的典籍。” “农事?”郑仁泰微微一愣。 “没错,农事最好。”李承乾神色认真的点头。 “这倒是不难。”郑仁泰缓缓点头。 “如此,多谢岳丈了。”李承乾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 承恩门下,李承乾将郑氏一家人送走,然后才将郑霜儿送回到了宜秋宫,这个时候,他才脚步匆匆的朝宜春宫而去。 他刚进入殿中,一众已经起身行礼。 “臣等参见殿下。”苏淑,苏淑的母亲冯氏,还有苏淑的弟弟苏瑰,堂弟苏均,苏干,苏昱,以及堂妹苏旖几个人,一起躬身行礼。 (本章完) 第150章 孤要让房相亲手将青雀打落尘埃(第一更) 第150章 孤要让房相亲手将青雀打落尘埃(第一更) 李承乾坐在主位上,言笑之间,看向了一侧容颜俏丽、衣饰华美的苏旖,打趣的问道:“听闻旖娘已经订亲了,什么时候过门嫁人啊?” 苏旖是苏勖和南昌公主的女儿,既是李承乾的表妹,也是苏淑的堂妹。 苏家几兄弟和李承乾都是如此关系。 正在低身放下茶碗的苏旖赶紧抬起头,满脸羞红的说道:“是三月二十七。” “嫁的哪家人家,这要是家世不好,孤可不依啊!”李承乾侧身看向了一侧的苏均,目光探究。 “是京兆韦氏西眷房的子弟。”苏均微微躬身,笑着说道:“等到他们成婚之后,必定带来给殿下一观,日后还望殿下多多提携!” “这个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为何是西眷房的子弟?”李承乾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一侧年纪最小的苏昱听出了李承乾的画外音,脸上忍不住有些焦急。 “也不能说不对。”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京兆韦氏,有东眷房,西眷坊,逍遥公房,郧公房,驸马房等,但说实话,其他各房都是在走上势,只有西眷坊,这些年在走下势,而且……” 李承乾突然沉吟了起来。 “表兄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苏旖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她也是聪慧的女子,能够让太子顾忌的,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好。”李承乾看向苏旖,说道:“近些年来,韦氏西眷房的风气不大好,年轻一辈的子弟多有跋扈之气,而于官中行事,却尽皆是眼高手低之弟,多有刑错之案,欺压百姓之事。” “殿下所言,似乎是吏部的言辞。”苏均的脸色越发的凝重起来。 “是的,这是孤有一次和陈国公闲聊时,陈国公说起的。”稍微停顿,李承乾摇摇头道:“不过这更多的是考功司的看法,户部侍郎和陈国公那里,倒是并不太在意。” 苏均满脸苦笑,吏部侍郎和吏部尚书,盯得都是刺史,九寺少卿,六部侍郎一级的大员,而剩下的五六品的官员多在考功司郎中的眼里,八九品初入仕途的官员,甚至都到不了考功司郎中的眼里。 如果吏部考功司对京兆韦氏西眷房的弟子形成了固有的印象,那么他们的仕途不说艰难,起码起步坎坷! 尤其是对于荫官子弟来说,更是如此。 “旖娘的未婚夫婿,为人如何,若是不错的话,孤去和吏部说上一声。”李承乾转头看向苏旖。 苏旖目光越过李承乾,带着三分期盼,三分忐忑的看向苏均。 “还好,还好。”苏均笑着点头,说道:“他家家风不错。” 苏旖稍微松了口气,李承乾却能从苏均的脸上看出三分勉强。 家风不错,但为人不怎么样。 李承乾心中叹息一声,苏旖前世便嫁的不怎么样。 尤其是后来苏勖因为受到李恪,高阳和柴令武一案牵连后,更是一落千丈。 “好了,不说他了,等日后他成为自家人,自有我等自家人管束。”李承乾转身看向苏均,问道:“姑丈如今怎样了,孤不是听说《括地志》快编修完成了吗?” “好像是有哪个地方稍微需要修改一些吧,具体臣也不是很清楚。”苏均忍不住的摇头,脸色有些茫然。 “原来如此。”李承乾笑笑,然后转口说起了别的事情。 …… 夜色笼罩,宫灯高挂。 承恩殿中,李承乾看着书架上平放着的一摞奏本,侧身诧异的问道:“他真的都翻过了?” “是的,今日太子妃是先在承恩殿接待了苏氏众人,苏干趁着人多,郡主突然哭闹,趁机都打开看了一眼,不过臣怀疑他有过目不忘之能,一眼看过,便已记住了。”李安俨面色凝重的从后侧走出。 “郡主突然哭闹?”李承乾眼神一冷,转身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臣仔细看过,苏干是一直等着的,并没有胡乱做什么?”李安俨认真躬身。 “明日让御医再帮郡主全面查一遍,郡主若是有什么事,孤直接撕了他。”李承乾脸色无比的凶狠。 “喏!”李安俨立刻拱手。 李承乾神色舒缓了下来,然后冷笑道:“苏均,苏干,苏昱,三兄弟,今日就数苏干最是安静,没想到,竟然是他和柴令武关联最深,心思真深啊。” 李安俨拱手,说道:“驸马昨日先是在平康坊会见了神秘人物,之后又去了高阳公主府,然后才去了南昌公主府,最后才回到巴陵公主府的。” 一个又一个公主府,李承乾心中轻叹一声,皇帝嫁了那么多皇室女子给功臣后裔,谁能想到他们今日竟然给了他们插手皇家储君之争的资格。 收回心神,李承乾说道:“其实想想也不难理解,苏家的三个儿子,长子苏均不可能会冒这种风险,三郎苏昱还未入仕,为人天真。 只有二郎苏干,正九品上的秘书省校书郎,领会了仕途艰难,自然容易被人蛊惑。” “殿下,那么苏司马那边知晓此事吗?”李安俨神色严肃起来。 如果苏勖指使儿子来东宫偷读奏本,那么事情就严重了,起码苏勖和东宫日后会不死不休。“不会。”李承乾摆摆手,说道:“姑丈最是清楚这其中的厉害,这里面一旦被抓住,苏干的仕途就彻底的完了,甚至他们父子三人都要受到影响…… 姑丈虽然是魏王司马,但如今,恐怕也不愿意为青雀赌上自己的身家。” “所以,是驸马直接找的苏干?”李安俨有些恍然了过来。 “必然是如此的,他们都是公主次子,柴令武虽然是巴陵皇妹的驸马,但和其兄柴哲威相比,却差的不是一丁半点,所以他们能说到一起去,苏干被蛊惑也正常。”李承乾拿起来书架上的奏本,翻到了第八本,拿了起来。 李安俨神色顿时严肃起来。 “过目不忘的能力,他应该是没有,但特殊的阅读能力,他还是不缺的,秘书省校书郎不就是做这个的嘛!”李承乾打开奏本,平静的看着其中的内容。 以活人腿骨为鉴,以为太子治疗之用——李安俨。 不可,有伤天和,建以死者腿骨为鉴——孙思邈。 以天牢死囚不赦者腿骨为鉴——太子李承乾。 看了一眼奏本之后,李承乾平静的将奏本当中的纸页撕下,然后亲自走到了一侧的烛火前,将纸页点燃,最后扔入火盆当中,然后一点点的将其燃烧的灰烬碾碎。 “东西他们既然已经看到了,那么便看看他们究竟会怎么用,诬告太子,可不是什么轻罪。”李承乾嘴角闪过一抹冷笑。 是啊,既然都已经知道柴令武去了南昌公主府,而第二日苏氏众人又要来东宫,李承乾怎么可能不准备。 “将崇教殿,丽正殿和光天殿里的东西都撤掉吧,有这里一本作用就足够了。”李承乾平静的看向李安俨。 “喏!”李安俨认真躬身。 整个东宫,除了最森严的崇德殿绝对不会让其他人进入之外,今日,李承乾在其他地方都做了方便苏氏众人动手的手脚。 他这一次,要狠狠的坑苏勖一把。 …… 直起身,李承乾拍了拍手,然后说道:“柴令武去了高阳那里,房遗爱没有别的动作吧?” “没有,除了去了一趟梁国公那里。”李安俨拱手,说道:“之后就什么都没有做了。” “房相是最会揣摩父皇心思的,父皇如今在鼎力支持于孤,所以他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胡乱做什么,尤其是房遗爱已经从魏王府出来之后,他更加不会去管青雀的事情了。”李承乾微微摇头。 前年,他着力动手针对房遗爱,就是要切断李泰和房玄龄的关系。 没有了房玄龄在背后支持,李泰的很多事情都做不对,甚至一次比一次做的荒唐。 “日后,梁国公府,盯着的人手,抽回大半来吧。”李承乾轻叹一声。 “但是那件事情……殿下,房相还是有把柄落在魏王手里的,若是魏王下手要挟房相……”李安俨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让李承乾给直接打断。 “若是青雀要挟房相,房相或许会选择,让青雀永远都开不了口,或者让青雀所有的开口都变成是胡乱攀咬。”李承乾看向李安俨,说道:“他会亲手将青雀彻底打落尘埃的。” 便是要挟,也是需要双方实力相近的,明显,现在的李泰,已经越来越不够资格了。 “那么便只剩下最初在平康坊和驸马私会的那个人。”稍微停顿,李安俨拱手道:“殿下,我们只跟他到了光德坊,接下来怕被发现,就没有再跟下去了。” “派人每天去光德坊一个时辰,不要去打听,不要去问,偶遇就好,那里是人家的地盘,一个不小心我们就被发现了。”稍微停顿,李承乾将手里的空白奏本放回书架后,然后说道:“一点点的来,总有我们摸透他们底细的一天。” “是!”李安俨拱手,然后说道:“但是殿下,臣还是觉得那边会有风险。” “不会的,如果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就知道他们绝对不会有风险的。”李承乾平静的转身,走到了中堂的长榻上坐下。 李安俨诧异的拱手道:“殿下莫非是已经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 “这并不难猜。”李承乾摇摇头,说道:“他们那些人做的,无非就是在大唐和高句丽之间走私,你算算,有了齐氏这样的地方世家,还有柴令武这样的当朝驸马,他们这条线上,还缺什么?” “什么?”李安俨小心的问道。 “当然是军中,守卫边境关卡的将士,所以只要筛查边境关卡一条线上的军将来历,那他们背后的人就不难查。”李承乾目光平静的可怕,仿佛他早已经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早就是谁一样。 “那么殿下,我们……”李安俨神色凝重起来。。 “你知道吗,安俨,孙真人三月份会重新替孤接腿,是要打断之后,重新再接。”李承乾抬头看向李安俨,眼神冷厉的说道:“若是没有那麻沸散,你说孤到时候究竟该会是有多疼啊!” “是!”李安俨已经彻底明白李承乾要做什么了。 他要彻底的毁了魏王,用最彻底的手段。 (本章完) 第151章 太子盯上了范阳卢氏?(第二更) 第151章 太子盯上了范阳卢氏?(第二更) 夜色旖旎,红烛残泪。 白皙的肌肤从脖颈蔓延下去,然后被李承乾修长有力的手指截断。 手指向上,从脖颈又轻抚在白皙下颚之上。 李承乾看着眼前柔美的女子,手指不由得微微用力。 “殿下!”郑楚明显感到有些疼,但又不敢叫喊,只能楚楚可怜的看向将自己搂在怀里的李承乾。 李承乾笑了,将郑楚更用力的搂在怀里,然后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他们来了,今日便去了范阳郡公府,但是卢卿没有见他们,只是让卢谞招待了他们一刻钟,就让他们回府去了。” “是臣妾的那间宅子吗?”郑楚惊讶的抬头。 “对,怎么,他们没有提前和你说他们什么时候会来长安吗?”李承乾诧异的看着郑楚的眼睛。 “没有,他们说是年后会来,臣妾以为他们起码得等过了初五初六才能从范阳赶过来……如此说来,他们根本就没回范阳,他们在洛阳过完除夕和正旦,就来长安了。”郑楚脸上满是担忧,卢护的父兄突然到来,让她这个卢护的遗孀有些莫名的不安。 “你担心和他们的见面吗?”李承乾能够深刻的感到了郑楚的紧张。 “臣妾……臣妾不想见他们,但是这件事,总得有个了结。”郑楚满眼哀求的看着李承乾。 “还是那个办法,你在长安找个卢氏子弟过继,那么你自然要留在长安,而不用回洛阳。”李承乾凑到郑楚的耳边,低声说道:“你觉得若是你给孤生个儿子,然后改名姓卢,做你的养子如何?” “殿下!”郑楚顿时羞红了脸,但突然又瞬间白了下来。 “孤跟你说个笑话罢了。”李承乾紧紧的搂住郑楚,用力的说道:“你记住,你是孤的女人,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你都只能是孤的女人,你给孤生的儿子,孤也绝对不会让他去姓别的。” “嗯!”郑楚这个卢护的遗孀,早已经感动的满眼泪水,紧紧的抱住李承乾。 两支红烛在外室燃烧,微风吹过,烛火摇曳。 烛影在地面交错,碰撞。 一夜不停,抵死缠绵。 …… 长兴坊,卢护宅院门前。 卢哲和卢保两父子翻身下来,将缰绳交给一旁的下人,两人这才平静的走入府中。 身材魁梧,面容沉稳的是父亲卢哲,身材敦实,脚步急躁的是儿子卢保。 刚进入书房,卢保就忍不住焦躁的说道:“三天了,我们连续去了郡公府三次了,不是出门访客,要不就是招待贵客,今日,他更是病了,阿耶,他还不是族长呢,怎么谱比任何人都要大!” 范阳郡公卢承庆,虽然是整个范阳卢氏官位最高的人,但实际上他并不是范阳卢氏的族长。 族长需要待在范阳,主持族中事务,而不是留在长安做官。 就像武功苏氏,苏氏族长不是李承乾的岳丈苏亶,也不是长兄南昌公主驸马苏勖,而是他们的三弟太常丞苏澄。 “闭嘴!”卢哲刚在矮榻上坐下,然后就猛的拍了一巴掌,冷喝道:“郡公也是你能多嘴的,再胡言,乃公直接打断你的腿。” “阿耶!”卢保嘴角微微抽搐,不情不愿的拱手道:“儿子知错。” 卢哲盯着卢保,认真的说道:“郡公在长安,所能承受的压力,所经历的风雨,又岂是你能想象到的,前年一个错误,郡公差点保不住尚书左丞的位置,如今正是战战兢兢的时候。” 去年,如果不是瘟疫战乱,朝中忙的不可开交,卢承庆的尚书左丞,早就被免掉了。 今日,皇帝还没有顾及到他,如果他真的犯了什么错,恐怕立刻就会被免掉。 尚书右丞可还在边上虎视眈眈的盯着。 卢保在江南任县尉,所以了解不深,但卢哲这个曹州户曹参军,却对一切明白的清清楚楚。 “那么该怎么办?”卢保嘴里嘟囔一句,然后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起码要谨言慎行。”卢哲抬头看向院外,平静的说道:“郑氏和珠儿在东宫,这座院子,基本都是郡公府的人在打理,谁知道你的那句话,就被郡公给听到了,最后你的仕途也就算了。” 卢承庆奈何不了朝中的大佬,但收拾他一个小小的县尉,却是异常的轻松。 卢保面色微变,然后神色低沉了下来,随即,他抬头看向卢哲说道:“阿耶,我们这一次来长安,是要接二郎,郑氏和珠儿回长安的,但郑氏现在明显不愿意回范阳,还说要从长安过继一个族中子弟到二郎的名下,这如何能成,长安的子弟血脉不知道和二郎远了多少,如何能让他们过继二郎的香火?” 卢哲扫了儿子一眼,然后平静的说道:“郑氏今日传信了,若是你愿意将淇儿过继到二郎的名下,然后送到长安来抚养,她也是能够接受的。” “不行。”卢保脸色瞬变,咬牙说道:“儿子就两个子嗣,他们若是有个什么万一,又过继一个到了二郎名下,到时候绝嗣的就是儿子了。” “郑氏已经退让,为父也已经打算答应了。”卢哲轻叹一声,说道:“事情不能总这么拖着,是不是?” 卢保想要说些什么,最后无奈的点点头。 卢护的遗体去年便埋在了长安,如今再埋下去,恐怕就真的回不了范阳祖坟了。 “不对!”卢保猛然抬头,看向卢哲说道:“郑氏要求将淇儿送到长安来,如今她在宫里,淇儿到了长安,谁管……阿耶,儿子看,郑氏若是想要待在长安,就让她待在长安好了。 将淇儿送到长安,办了过继仪式,然后再送回范阳,改了族谱,就让淇儿和珠儿都留在范阳吧。” “你不放心将儿子留在长安,她又如何会放心将女儿留在范阳。”卢哲轻轻摇头,说道:“如今不一样了,她是宫里有品秩的女官,比你也不差多少,她如何会听你的,有本事,等她忙完太子娶太子良悌之事后,初九,你直接和她说。” 郑楚如今已经不一样了,她不仅是宫中的女官,最关键的,是她伺候的是自己的堂妹,太子良悌郑氏,并不好欺。 卢保皱了皱眉,然后小心的说道:“郡公那里?” 卢哲斜着眼看了卢保一眼,没好气的说道:“现在知道有郡公了?” 卢保讪讪的笑笑。 卢哲神色严肃的说道:“淇儿年纪还小,在长安待上一段时间也好,若是能进入东宫,也未尝不行,或许能给皇孙做个伴读,将来的仕途也会顺利许多。” “好吧。”卢保无奈的点点头,毕竟到了他们这个年纪,才更加明白,仕途的起点是多么重要。有的人的仕途起点,就是别人的终点。 “若是无法进入东宫,那么待上一年之后,就找个理由回范阳去。”卢哲淡淡的一句话,卢保脸上顿时满是惊喜。 “在长安的时候小心一些,齐家前阵子的事情,你又不是没有听说。”卢哲皱着眉头,看向卢保。 卢保无所谓的点点头,说道:“阿耶,齐家的事情,是齐家的事情,和我们卢家何干。 而且便是我们卢家,也和我们家,我们这一房,我们这一脉都没有关系。” “小心一点。”卢哲声音冷了下来,说道:“这里是长安,谁知道谁在盯着谁,你若是你死在这里了,我就只剩下三郎一个儿子了。” 卢保一愣,随即缓缓的点头。 …… 看着卢保离开书房,卢哲的神色已然凝重起来。 卢护的很多事情,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却在字里行间有所提示。 长安的不说,这个不消停的逆子,竟然和齐家也有关联。 若是一个不小心,被牵扯进那些事情当中,那么恐怕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齐家啊,齐家完了。 卢哲从桌案之下取出一壶酒,又让下人做了几个菜,这才独自在书房慢慢思索起了,日后的事情。 不知不觉中,卢哲已然喝多。 突然,他耳边似乎听到什么了动静,他下意识迷蒙的睁开了眼睛。 隐约之间,有一道人影拄着烛台在书架上翻找着什么,卢哲下意识的叫了一声:“谁啊!” “啪”的一声,烛台顿时掉落在地,房间一暗,紧跟着火烛突然又燃烧了起来。 不,是书架上的书燃烧了起来,卢哲瞬间清醒了过来,他右手在桌角一抽,一把冷冽的长刀已经被拔了出来。 “砰”的一声,窗户被推开,人影已经从窗户直接跳了出来。 卢哲迅速的追了过去,他站在窗口,就这么看着人影从墙上直接跳了出去,然后消失不见。 这个时候,他才下意识的喊道:“来人,有贼!” …… “卢家被人闯了?”柴令武猛然站了起来。 “是,前夜,有人闯了卢护的宅邸,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恰好碰上卢护老父清醒,这才将贼人惊走,事后一查,卢哲,还有其子卢保,他们的房中,他们所带的行李,都被人找了一遍,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似的。”手下人认真拱手。 “又有人动卢家?”柴令武皱眉,低声道:“到底是谁?” 有人三番四次的想要从卢护这里打开缺口,谁盯上了这里。 卢护,他又握着什么? 柴令武并不知道卢护手里掌握着什么,因为他和他没有关联。 和卢护有关联的是齐知玄,但现在齐知玄已经被抓,卢护手里就算有什么,最多也只牵连到齐知玄。 不,可能还有魏王,可能还有房相? 所以,是太子的人动的手吗? 太子还要针对魏王,针对房相吗? 若真是这样的话,也不是一件坏事。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官廨外响起。 没错,官廨外,这里是魏王府。 很快,一张纸笺就被送到了柴令武的面前。 卢哲,卢保,被押入千牛狱。 …… “该死!”看到千牛狱这个三个字,柴令武的脸色瞬变,但随即,他的面色就平缓了下来。 一切终归要到齐知玄的身上,那么只要齐知玄始终不开口,那么这件事情就永远不会牵涉到他。 柴令武放心下来,这件事情牵连不到他,那最多牵连到……卢氏? 柴令武有些难以置信的站了起来。 有人盯上了卢氏,盯上了范阳卢氏? 是他们自己内部的人,还是说太子,或者房相? 范阳卢氏虽然也是他们内部的一份子,但他们相互之间,也不是一团和气的。 尤其是现在齐氏倒台,内部的份额更是争抢的厉害。 若是有人做手脚,柴令武也不会觉得奇怪。 但牵涉到千牛卫,就麻烦了。 需要将这件事情的注意力移开,这样,他才好做手脚。 柴令武轻轻皱眉,如今能引动朝野注意的……太子。 柴令武轻轻笑了。 孙思邈和太子,若是他们的那件事情被爆出来,恐怕会天下震动吧。 当然,得提前找好证据,才能彻底钉死他们。 魏王的事情,也就有了转机。 (本章完) 第152章 三跪九叩,送入洞房(第三更) 第152章 三跪九叩,送入洞房(第三更) 正月初九,宜娶宜嫁。 宫道之上,红色的灯笼挂满了树梢。 树枝顶端,红绸随风招摇。 东宫之内,李承乾一身大红蟒袍,脸色有些紧张的对着四周拱手。 整个东宫之中,如今是满满当当的宾客。 整个长安,几乎五品之上的官员今日都来了。 不少本应该在正旦大朝之后,就返回地方的州郡刺史也都来了。 当然,还有各国外使。 李承乾甚至看到了薛延陀使者山格的身影。 最多,当然还是宗室诸王,除了李泰被禁足以外,其他诸亲王,郡王,公主,郡主,能来的今日都在这里。 所有人都笑呵呵的看着李承乾。 …… 红灯高挂,爆竹阵阵。 喜乐欢庆,金钱遍地。 李承乾站在崇德殿前,看向身后。 魏薇一身的华贵的红蓝翟衣,头戴九钿树金冠,脸画精致的钿妆,手里捧着一只桃枝团扇,遮住脸孔,迈步稳稳当当的跨过马鞍、火盆,踩着红毡,一步步走到了李承乾的身侧。 站定之后,她有些慌张的看向李承乾,恰在这个时候,李承乾也正好侧头看向她。 明亮的眼珠里,是清晰的不安,就好像一只随时都会受惊的小白兔一样。 眼睛对视,李承乾安慰的点头,魏薇的神色这才舒缓了下来。 一条红色喜绸被塞入了李承乾的手中,另外一头则是在魏薇的手里。 两人同时紧紧抓住。 前方,礼部尚书李道宗走到天地桌侧,然后高声喊道:“新郎,新娘,一拜天地,跪!” 李承乾和魏薇两人同时跪拜下来。 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起!”李道宗声音落下,李承乾和魏薇两人同时站了起来。 天地桌被搬到一侧,李道宗高喊道:“入堂。” 李承乾和魏薇两人,同时拉着红色喜绸,然后一步步的向前,最后并排走入到正堂之中。 皇帝坐在中堂左侧,婕妤裴氏坐在中堂右侧。 裴氏和魏征的夫人裴氏是族姐妹,虽然关系不深,但终究有所血脉。 如今皇帝和裴氏同座,也是皇帝给了魏征面前。 毕竟太子纳太子良悌,李承乾根本就没有去郑国公府,没有向魏征叩拜,如今由裴氏代替,也是算是对魏征的一丝交待。 如果是往常,长孙无忌难免要争上几句,但是如今魏征已经致仕,而且他的身体也不好,长孙无忌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了。 李道宗站在一侧,高声喊道:“二拜高堂,跪!” ”李承乾和魏薇两人再度同时跪拜下来,对着皇帝和裴婕妤沉沉三叩首。 李道宗再度喊道:“夫妻对拜,跪!” 在无数朝臣,宗室,外戚,外族使者的注视下,李承乾和魏薇对面站立,彼此看向对方,然后直接跪了下来。 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却扇。”魏薇面前紧握的桃枝团扇,在一刻被放了下来,秀丽柔美的面容顿时出现在人前。 “起,礼成,送入洞房!” …… 承恩殿门口,李承乾手里拉着喜绸,然后和小心谨慎的魏薇,一起步入了承恩殿。 八个侍女站在床榻的两侧,喜被的下面,已经被提前放好了桂圆、荔枝、红枣、栗子、生等喜果。 再之上,摆放着一张矮几,上面放一只脸盆。 “沃盥,净手。” 李承乾和魏薇同时将手放进了铜盆里。 温热的水倒到了两个人的手上,李承乾稍微向前,大手覆盖在了魏薇的小手之上。 魏薇下意识的想要往后缩,但在这一刻,一双柔荑已经被李承乾紧紧的抓住。 魏薇顿时羞红了脸颊,然后又小心的抬头,怯怯的看向了李承乾。 九钿树金冠下,眼神当中的不安逐渐的消减。 “同牢之礼,交杯解缨;同渡尊卑,永不分离。” 魏薇抬起头,直直的看着李承乾,一双黑眸的明亮柔美,让人不由得深陷其中。 李承乾抬手,从一旁的红色托盘上,拿起两只红色的酒杯,然后将其中一只递到了魏薇的手中。 双臂交环,双眼对视。 近距离之下,李承乾更是直直的看着魏薇那双迷人的眸子,眼中满是怜惜。 一杯酒饮尽,李承乾站起,走到了魏薇的身后,轻巧的从她头上解下了许婚之缨, 长发披下,这一刻,魏薇便已经不再是未出嫁的少女,而成了东宫的太子良悌。 李承乾将许婚之缨凡在了一侧的托盘上,承恩殿门口,立刻有赞者高声呼喊:“敬告天地,礼成……礼成……” 声音在整个东宫不停的回荡。 李承乾看着魏薇,魏薇有些羞涩的低头,脸上浮起一抹红晕,顺着白皙的脖颈蔓延了下去。 突然,也不知道魏薇究竟想到了什么,脸色轻轻一白。 李承乾顿时就恍然了过来,这是没有结发之礼。结发,结发。 对于李承乾而言,他的结发妻子只有苏淑一个人。 魏薇清楚这一点,所以才神色有些黯然。 笑了笑,李承乾轻轻靠近了魏薇的耳边,低声的说了一句,微微惊讶的抬头,脸上满是惊喜。 金色的树冠下,红润的樱唇,高挺的鼻梁,漆黑的眼眸,如玉一样的肌肤。 脸颊更是红润的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 宾客盈门,李承乾带着李治和李福,从光天殿,敬酒到丽正殿,崇教殿,崇德殿,将所有的重臣全部敬了一遍。 尤其是门下省和御史台的官员。 他们不少都曾经在魏征的手下任职,而更多的人,则视魏征为偶像。 极言直谏,爱君忘身,成一代名臣。 李承乾这个太子,虽然前些年有些荒唐,但是在一次断腿之后,却逐渐的展现除了纳谏明断的能力。 长此以往,必成一代明君。 如今皇帝在朝,实际上能够走到他面前说话的,都是多年的重臣,年轻一辈其实在本朝很难出头。 马周,褚遂良,便已经是极难得的人了。 所以更多人将目光放在了李承乾的身上,希望他日后能过像皇帝对待魏征一样的对待他们。 李承乾当然会如此。 效仿他的父皇。 对自己有利的就听就改,对自己不利的只听不改。 表面上的功夫,一定要做到最好。 这就是他的父皇。 说起皇帝,皇帝已经走了,他没有多待,毕竟魏征即便是再是名臣,皇帝也需要顾忌太子妃的感受。 盛宴终究了尽之时,繁华燃尽人烟稀落。 李安俨代替李承乾将宾客送出东宫,而李承乾则是站在崇教殿门前,拱手送客。 其实他不必这么做的,但是…… “郡公!”李承乾转身,看向落在最后的卢承庆,轻轻拱手。 “殿下!”卢承庆拱手还礼,看着李承乾问道:“殿下可知卢护的父亲和兄长,昨日都捕入千牛狱了?” “哦?”李承乾满脸诧异,看着卢承庆问道:“为何?孤最近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没有多少心思关注外面。” 卢承庆淡淡的笑笑,然后说道:“听闻殿下让人调了卢护父兄的官档?” 从吏部调去官档这种事情,或许能够瞒得了柴令武,但绝对瞒不住卢承庆。 “哦!”李承乾猛然轻拍额头,恍然道:“孤差点忘了,那些是孤在年前安排的事情,后来那人被捕入千牛狱,孤就忘了这件事情……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身上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没有,武水县伯说,明日他们就能被放出来。”卢承庆看着李承乾,说道:“只要殿下没有什么要查的。” “孤哪里有什么要查的,最近一段时间,孤恐怕都没有什么心思在那方面。”李承乾神色温和的笑笑。 卢承庆神色这个时候,却是严肃了起来。 仿佛李承乾越是轻松平淡,他就越严肃认真。 “殿下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对臣说的?”卢承庆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 李承乾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天空,然后轻声说道:“郡公,郡公有没有考虑过下一站该去哪里?” 卢承庆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但随即他就拱手道:“未曾,还请殿下指教?” “指教倒也不必。”李承乾摇摇头,说道:“中枢之事,历来风云变幻,孤最多算是一个局外人。” “哦!”卢承庆有些诧异的看着李承乾,微微拱手道:“殿下请讲。” “父皇要东征,此事也不必多说。”李承乾看向卢承庆,说道:“郡公有没有想过,去河北,齐鲁,甚至是江南去任职,或许可能,孤希望郡公能全力支持父皇,不,是希望范阳卢氏能够全力支持父皇,如此便足够了。” “仅是如此吗?”卢承庆惊讶的看着李承乾。 “孤说过了,此事与孤无关。”李承乾笑着摆手,说道:“说回到郡公,如今的长安太拥挤了,而且风波诡谲,郡公不妨还是离开的好,将来立功之后再回来便是,说不得那个时候,位置空出的就多了。” “退一步海阔天空。”卢承庆缓缓的点头,回过神,他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道:“多谢殿下解惑,殿下日后若是有事,请言语一句。” “郡公为国效力,便是对孤最好的事情。”李承乾看向长安城的上空,轻声说道:“孤是太子,一切顺理朝制,便是对孤最好的事情。” 卢承庆的脸色认真起来,稍微停顿,他终于还是认真拱手道:“臣必定依照朝规矩行事。” “送郡公。”李承乾笑了,推开一步,然后拱手示意。 “谢殿下!”卢承庆松了一口气,然后点头拱手,转身心事重重的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李承乾满意的笑笑。 朝制,他是太子。 只要他不犯错,只要别人找不到他犯错的证据,那么任何人都不能废了他。 李承乾要的,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卢承庆,还有整个范阳卢氏的支持。 他是太子啊。 太子,天下唯一的储君。 储君,也是君。 李承乾的脸色冷冽下来。 当其他人犯错的时候,在皇帝不在长安的时候,关键时刻,李承乾便拥有能决人性命的资格。 这个人,可以是柴令武,也可以是李泰。 (本章完) 第153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酒后乱言被斩首(第一更) 第153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酒后乱言被斩首(第一更) 洞房烛,美人笑颜。 已经洗漱过后,浑身干净的李承乾坐在床榻之上,平静的看着对面的魏薇。 一碗长寿面放在两人中间,李承乾吃了几口之后,便看着魏薇在吃。 这个时候的她,反而没有了那些怯怯,看上去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多吃一点,今天累了一天,小心一会没力气了。”李承乾笑呵呵的看着魏薇。 魏薇有些茫然的抬头,随即下意识的点点头。 李承乾忍不住的大笑了起来。 魏薇顿时意识到了不妥,赶紧收敛自己的姿态。 “没事的,你继续。”李承乾看向侧畔的侍女,摆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喏!”侍女们福身,小心的退了下去。 李承乾这才看向魏薇,说道:“爱妃,你继续!” “不了,妾身吃饱了。”魏薇有些害羞摇头,同时也放下了手里的红筷。 “你,真的吃饱了。”李承乾身体微微前倾。 “嗯!”魏薇赶紧点头。 “那好。”李承乾直接伸手,将小案拿了起来,放在了床榻之下。 魏薇突然打了一个寒颤,双手抱在胸前,小心翼翼的李承乾:“殿下!” “嗯?”李承乾笑笑,然后稍微身体稍微后退,魏薇心放下了一些,就在这个时候,李承乾却伸手,将一侧的帷帐解了下来,光影瞬间一暗! “殿下!”魏薇的心顿时惊了起来。 “不用害怕。”帷帐之中,李承乾伸手看向魏薇,认真的说道:“爱妃,手给孤。” 魏薇咬着嘴唇,略微迟疑,但还是将手伸了过去。 李承乾顺势将魏薇拉进了怀里,然后低下头,看着她白皙的面庞,轻轻的抚摸了上去。 “殿下!”魏薇喃喃的开口。 “不要说话。”李承乾轻轻的低头,转眼,轻唇相触,搅动口舌的同时,他的手也解开了她的衣领。 “咦……哇哦……” “殿下……” “怕什么,孤喜欢……” …… 春宵一刻值千金,有清香月有阴。 歌管楼台声细细,秋千院落夜沉沉。 …… “公主的女儿算什么,最后还不得给本少爷送到床上去。”一句醉醺醺的胡话,在平康坊的某座青楼里响起,然后瞬间就传遍了整个平康坊,整个长安。 南昌公主府,中堂之内。 一身墨绿色长袍的南昌公主冷着脸坐在主位上,看着站在堂中的家令,咬牙问道:“他真的这么说了?” “是,韦家少爷酒后失言,但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人传了出去,现在已经传了开来。”家令面色凝重的拱手。 “该死的。”南昌公主猛地一拍桌案,瞪着眼睛说道:“他们这是在践踏皇室威严。” 苏均,苏干,苏昱三兄弟站在一侧,面色同样铁青。 苏均上前一步,拱手道:“阿娘,要不取消和韦家的婚约吧?” 苏旖和韦家定亲,还没过门,被人这样侮辱,将来便是勉强嫁入了韦家,也会低人一等。 日子绝对不会好过的。 南昌公主沉默了下来,一旦和韦家取消婚约,就等于是和韦家彻底撕破脸。 南昌公主自然不在乎这个,但她三个儿子未来的仕途,却是要考虑。 她虽然是公主,但是皇帝现在在还好说,皇帝若是将来不在,他们家又和太子不睦,再和韦家撕破脸,儿孙们未来的试图难免要受挫折。 尤其……尤其他们走的近的魏王,眼下正被皇帝所不喜。 沉默片刻,南昌公主看向一侧的苏勖,压住烦躁的说道:“你倒是说句话,这事怎么办?” “三个办法。”苏勖平静的坐在另外一侧,从容转身,看向南昌公主,脸色淡然。 南昌公主顿时由嗔转喜,看着苏勖说道:“还是驸马有办法,一下子就想出三个办法来。” 苏勖摇摇头,说道:“其一,昨夜在平康坊和韦氏子喝酒的人很多,找一个人出来,代替韦氏子认下这件事。” 南昌公主皱了皱眉,说道:“想法倒是不错,但别人现在怕是也不敢说这种话了吧?” “这是韦家需要去考虑的事情,这种交代本来就是他们给我们的。”苏勖神色平淡的抬头。 “驸马说的是!” “其二,便是让韦氏找人,在长安城传类似的话,他们不是传了旖娘的谣言吗,让他们找人传其他王府,国公府,侯府,伯府,传京兆杜氏,薛氏,杨氏,裴氏,柳氏,还有崔氏,王氏,卢氏,郑氏的谣言。”苏勖神色淡漠。 “若是如此,韦家得罪的人就多了。”南昌公主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这样搅浑水了,也就没人关注旖娘了。”苏勖眼神微冷。 韦家子做错了事,自然应当由韦家来承担代价。 苏均,苏干,苏昱三兄弟也同时放松了下来。 如此一来,苏旖受到的影响便淡化了许多。 “其三。”苏勖抬起头,目光平静的说道:“传话韦氏,将其子以韦氏家法杖责四十棍,然后送到公主府来赔罪。” 四十棍,苏均,苏干,苏昱三兄弟一阵乍舌。 四十棍,即便是下手再轻,也足够能将人的屁股给打烂了。南昌公主咬牙,说道:“若是可以,这些让韦家都去做,让人顶了罪名,同时搅浑水,最后再将韦氏子杖责四十送到府里来赔罪。” “既然是来赔罪,公主到时候可以多要求一些,保证旖娘他日嫁入韦氏不会受欺负。”苏勖转身看向南昌公主,面色凝重。 “驸马这才是正道。”南昌公主点点头。 “阿娘。”苏昱站在侧后,小心的问道:“就不能解除婚约吗,儿子听太子说,韦氏西眷房,这些年在走下坡路?” “你不要光看现在。”南昌公主看向小儿子,叹声说道:“韦氏西眷房北周有侍中、平齐县公韦瑱,隋有井陉侯韦贞,汴州刺史韦师,本朝亦有阆州刺史韦德蒨,右领军卫郎将韦怀敬,更年轻一辈只是如今混沌,再长一些就好了,至于太子……” 南昌公主面色迟疑,太子是储君,韦氏西眷房的未来若是不被太子看好……可是魏王…… “公主!”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南昌公主的思绪。 南昌公主抬头,典侍站在堂下,面色凝重的拱手道:“公主,太仆寺卿韦丛及其子到了,如今正在府门前求见。” “他们怎么来了?”南昌公主有些惊讶的看了府门一眼,随后她皱了皱眉头,问道:“他们是如何来的?” “韦氏来了重礼。”典侍认真的拱手。 “仅仅是礼吗?”南昌公主的眉头已经紧皱了起来。 典侍有些不解,但还是拱手道:“韦氏父子带了十几名仆人,还有大量的礼品。” “他们仅带了礼?”南昌公主的呼吸重了下来,她转身看向苏勖,愤怒的咬牙道:“他们把本公主当成了什么,没有见过银钱的乡下村妇吗,弄了这么大的乱子,一点也不知错,一点也不悔改……” 说着说着,南昌公主越发的愤怒,越发的气恼,转头道:“来人,更衣,本公主要进宫,驸马,你去写奏本,本公主要进宫去找皇帝,让韦家给本公主,给整个皇室一个交代。” “公主。”苏勖有些发愣,他不明白南昌公主怎么一下子这么愤怒,有些茫然的站了起来。 南昌公主神色突然间冷峻了下来,看向家令说道:“便如此吧,去请韦氏父子回去,好好的等着吧,皇帝这一次哪怕是不将他们斩首,也要将他们流放,本公主要让整个长安的人都明白,南昌公主府,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喏!”家令没有理会苏勖,直接福身。 大唐的公主又岂是那么好惹的。 …… 魏王府,坐在官廨内的柴令武看向手下人,皱着眉头问道:“南昌公主进宫了,就因为韦家的事情,怎么,难道她真的要和京兆韦氏撕破脸吗?” “司马传话说,他今日就不过来了,需要在家中处置事务。”手下人拱手。 柴令武轻轻的敲敲桌案,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件事情很怪异啊!” 韦氏子喝多正常,新年之间都是如此,和一群狐朋狗友在一块,不喝多才怪。 但是怎么就说到了苏旖的身上,而且还大言不惭,大放厥词。 更诡异的是,这件事情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传扬了开来,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推动。 如今,南昌公主更是直接进了宫。 这事已经不受控制了。 当最初听到韦氏子关于苏旖的胡言乱语之后,柴令武心头也是无比愤怒了。 毕竟苏旖也算是他的表妹,而且他柴令武娶的也是公主,代入一下,如果有人将来这么说他的女儿,他非得把那人撕了不可,但是,冷静下来,柴令武心头否了那个想法。 且不说这件事本身就有人为算计的痕迹,不提京兆韦氏大族,不论如何都不能因为酒后之言,就直接毁了婚事。 起码要给人家赔礼道歉的机会,但是现在,南昌公主却已经进宫了。 南昌公主是皇帝的妹妹,驸马苏勖如今又在编修《括地志》,而且他们被侮辱,损伤的是整个宗室的颜面。 尤其韦氏子还指名道姓的提了公主。 这一下子,整个宗室,二十多位公主,恐怕都要闹腾起来,局面会一发不可收拾。 太仆少卿韦丛会被罢官,他的儿子就算不被直接斩首,也要充军安西军前,至死方归。 更关键是,韦丛是太仆少卿,韦家有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是韦丛在做的。 柴令武皱了皱眉头,最近的事情,感觉怎么越来越不对。 先是齐氏,然后是卢氏,现在又是韦氏。 柴令武总感觉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拨弄着什么。 猛然,柴令武抬头,问道:“太子如今在什么地方?” “驸马,太子今日陪太子良悌回门,去了郑国公府。”属下小心的拱手。 柴令武轻拍额头,他怎么忘了,今日是太子良悌魏氏回门的日子。 从昨夜到今日,太子恐怕都沉浸在温柔乡中,怕是也没有心思去想,却做,去针对韦氏。 况且太子和韦氏之间,也没有什么仇怨。 这件事情的最大后果,便是韦丛被罢官,其子被流放,韦氏西眷房日后再无法和宗室联姻。 仅此而已。 看起来是如此,但是柴令武依旧觉得不对。 这件事,究竟是有人盯上了韦家的那条商路,还是说有人不想苏勖,不想魏王府和京兆韦氏牵连起来呢。 京兆韦杜,去天三尺。 魏王府若是能得韦氏之助,魏王未尝没有翻盘的机会。 “来人!”想到这里,柴令武立刻抬头喝道:“去查,韦氏子是和什么人一起吃酒的,他为什么会突然说出那样的话,所有的一切,全部都要彻底的调查清楚。” “喏!”手下人立刻拱手。 “还有,派人在鄭國公门外,小心的看着,看看太子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部署。” “喏!” (本章完) 第154章 侯君集高昌王的妃子(第二更) 第154章 侯君集+高昌王的妃子(第二更) 郑国公魏征府,后堂。 冬日的冷寒被燃烧的火炉给驱散。 李承乾跪在蒲团上,和魏薇一起沉沉三叩首,然后直身躬身道:“见过岳丈。” 魏征有些疲惫,但很满意的抬手,说道:“太子请起。” “多谢岳丈。”李承乾转过身,扶着魏薇一起站了起来。 魏征看着女儿害羞但含笑的神色,心里安心下来,然后转身看向李承乾,说道:“小女刁蛮,还望殿下多多担待。” “二娘性子恬静,小婿疼爱还来不及。”李承乾躬身的同时,又看了魏薇一眼。 魏薇这个时候,恰好抬头,嘟嘴看着魏征,撒娇道:“阿耶!” 魏征一时间有些好笑了起来,看向有些诧异的李承乾,摆摆手道:“小女向来……咳咳咳咳……” “岳丈!”李承乾赶紧上前,帮助魏征拍拍后背,同时伸手按向了他的脉门。 魏征稍微平缓下来,这才察觉到了李承乾的诊脉,他有些诧异的问道:“太子竟然还会诊脉?” “前年躺在病榻上的时候,顺带学的。”李承乾摇摇头,然后放开了魏征的脉门。 “殿下,阿耶?”魏薇站在一侧,有些担忧的看着李承乾,然后又看向魏征。 “岳丈没有大碍的。”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不过是这两日太过操劳,之后,卧床休养便好,过会小婿派人去问一下孙真人,岳丈今日的药量是不是要加上三分。” “如此便能妥当?”魏征惊讶的看着李承乾。 “当然,不过是损耗元气有些大,弥补就是了。”稍微停顿,李承乾看向魏征,说道:“父皇已经令折冲都尉席君买入昆仑山找寻,孤也写信给了交州都督杜正伦,让他在南海和林邑群山之中找寻,想来不久之后就有结果。” “杜正伦!”听到杜正伦的名字,魏征有些恍惚,轻声说道:“杜正伦有宰相之才,但是性情急躁,他倒还好,如此受到磋磨,将来或许能够更上一步,真正麻烦的是侯君集。” 李承乾转身看向魏薇,微微摆手,魏薇看了父亲魏征一眼,点点头,小心的退出了后堂。 魏征轻叹一声,摇头道:“侯君集同样有宰相之才,但他的问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陛下让他留在雍州府,就是要用一桩桩细致的案子磋磨他,但是他虽然诸事看起来处理的井井有条,但实际上却并不是真正的尽心,或者说,他的心思总在其他地方,若是不改,他将来要有大麻烦的。” 侯君集和杜正伦都是魏征觉得有才,而且能够有机会真正改观的人才,杜正伦这些年逐渐的改变,但是侯君集,却是一点改正的意图都没有。 或者说,侯君集根本不知道他错在哪里。 不,侯君集当然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他的问题在于他不想改,他没有任何要改的意图。 这一点,才是皇帝难以再重用他的原因。 李承乾低头沉吟,他听得出魏征的意思,魏征是想要让他帮侯君集。 侯君集心怀不满,李承乾是最知道的人,想要让他释怀,只有让他坐在宰相之位。 然而他不释怀,他就不可能成为宰相。 李承乾不是没有想过,让侯君集彻底的成为为国效劳的一代贤相,但他的那些事情,便是李承乾也难以接受。 尤其是他还有一受人蛊惑,就造反的可能。 略微沉吟,李承乾开口道:“陈国公,岳丈,小婿还是最初的意见,他不适合做宰相,起码现在不适合,他最适合的,是将来拿下高句丽之后,让他做高句丽大都督,最多兼任参知政事,其他的,恐怕得他几年磨砺之后,才会改观。” 宰相可以给,但他人不能留在朝中,这是李承乾的态度。 “是啊,朝中没人喜欢他,他在高昌做的那件事,不斩首已经不错了。”魏征轻轻苦笑。 “问题其实也不在陈国公的身上,岳丈没有发现吗,他这一年来,都不敢回府。”李承乾不由得笑笑。 “当初御史弹劾薛万钧强占高昌女子的时候,他若是出面应下就好了。”魏征一句话,彻底道出了侯君集之事的真正原因。 “那两个女子,据说都是麴文泰的妃子。”李承乾摇摇头,叹息说道:“这种事情,孤去年就注意到了,稍微一查就查出来了,他还真以为能够瞒得住所有人,其实只不过是大家都不愿意和他计较罢了。” 魏征沉默了下来,侯君集在拿下高昌之后,有人往他那里送了两个高昌国的女人,他原本不知道是麹文泰的妃子,直接享用了,但是最后,被人曝出来了,他便只能默认手下人在高昌掠夺。 高昌国王的妃子,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侯君集的家里。 只要被人知晓了,立刻就会被人弹劾不臣之心。 李承乾看了魏征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 侯君集的事情,他不是这一世才知道的,是前世侯君集被抄家的时候,抄出来的。 当时官员们在侯君集家中,搜出了大量金银珠宝和珍稀宝物。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他们还发现了两个“自幼食人乳而不饭”的美人。 这两个美人之貌美肤白,连皇帝李世民见了都感慨她们的容貌绝代。 这样的美人,李承乾自然是没有见过的,但是他明白男人的心理。 柔柔的说上两句话,便再是英雄,也要筋骨酸软,更何况是本就欲望强烈的侯君集。 男人的心啊! …… “岳丈。”李承乾抬头,看向魏征,认真的说道:“如今的事情,是父皇在做主,诸事一切由父皇而定,至于陈国公,小婿最多拉他多做一些农事,希望他能沉下心来,至于其他的,孤一个字也不好说。” 李承乾终究是只太子,上面终究也还有皇帝。侯君集未来会成什么样子,便是李承乾也不好说。 更别说,他现在还在有意的疏远他。 一旦他的秘密给柴令武那些人发现了,那么之后,就必然是造反的事情了。 “多谢殿下了。”魏征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各人自有各人福,谁也别管他人祸。” “人心幽微只在一念之间,或许在最后关头,他能够醒悟也说不定。”李承乾抬头看向魏征,说道:“岳丈若是真的想管他,那么便好好的保重身体,等他日后惹祸的时候,出面求情便是。” “殿下贤明。”魏征笑了起来,的确,他好好的活着,就是对侯君集最大的帮助。 李承乾神色认真的点点头,魏征活着,对李承乾来讲,何尝不也是一个最大的帮助。 只要魏征活着,皇帝对李承乾就不敢做的太过分。 如此,他才能够有更多的时间来发展自己。 …… 到了夜色黄昏,李承乾才起身,带着魏薇,一起返回东宫。 后堂之中,魏征带着黑色的披风坐在那里。 诡异的,整个后堂除了他以外,再没有一个人。 魏征侧身,看向一旁的后院小门处,开口道:“太子已经走了,后院老夫也已经让人不要打扰,李长史可以出来了。” 小门处,面色普通,一身黑色圆领服,带着黑色璞帽的李五,小心的走了出来。 “见过郑国公。”李五对着魏征认真的拱手。 “刚才的话,李长史都听到了,可以回宫复命了。”魏征平静的摆摆手。 “喏!”李五再度对着魏征躬身,然后转身就要离开,突然,他的脚步一顿,然后对着魏征再度拱手道:“魏相,府门外的一些眼线,小人替魏相处理了,日后魏相出入之时,小心些。” 李五说完,转身就走。 魏征看着他的背影,眉头不由得紧紧皱了起来。 怎么还会有人盯着他的府邸。 …… 太极殿中,李世民放下手里的奏本,看向李五,皱眉问道:“是什么人?” 烛光之下,李五平静的开口道:“是柴驸马的人!” “柴令武!”皇帝轻轻沉吟,说道:“那他所为的就是青雀了,是苏勖之女的事情吧?” 今日,整个长安城,闹的最沸沸扬扬的,无非就是南昌公主之女的事情。 虽然是南昌公主之女,但也同样是苏勖的女儿,苏勖又是魏王司马,若是这件事情有人在动手脚,那么说不定就是在针对苏勖,针对李泰。 李世民抬头,看向李五,问道:“这件事,是太子做的吗?” “不是!”李五躬身,说道:“太子的人手,没有丝毫参与其中的迹象,陛下,这件事要深查吗?” 李世民沉吟了起来,随后他淡淡的摆摆手,说道:“既然不是太子动的手,那么必然是其他几家男子,争风吃醋的问题,又何必去查呢,盯着柴令武的人,若是有问题,他会查出来的。” “喏!”李五躬身,皇帝不在意这背后的猫腻,他更在乎的是柴令武。 李世民抬头,说道:“皇妹刚才过来哭诉,说是因为此事,她的女儿没法嫁人了,孤想了想,也的确是如此,韦家最近在抢齐家留下的东西吧……传旨,以大不敬,免去太仆寺少监韦丛一切职务,押送大理寺严加审讯,其子送安西军前。” “喏!”张阿难快步的从一侧走出,然后快步走出两仪殿。 皇帝重新拿起来奏本,看着上面记载了李承乾和魏征关于侯君集的谈论。 侯君集,皇帝的眼神微微的眯了起来。 两个麹文泰的妃子,其实只要侯君集如此禀奏,他最多削一点侯君集的功劳,然后就将那两个女人赐给他了。 但是,侯君集没有。 他在瞒他,他在骗他。 为了两个女人,他已经彻底的昏了头。 “雍州长史,吏部尚书。”李世民放下奏本,心里莫名的有一丝痛楚,随即,他抬起头,看向李五,说道:“盯住侯君集身边所有的一切,所有内外和他联系人,都给朕盯死了,朕要看看,他究竟会走到哪一步?” 侯君集不仅是和他从小长大,然后一起战场厮杀的重臣,还是他族姑的儿子。 彼此之间,还有一丝血脉之情。 这让皇帝在处理侯君集的事情上异常的犹豫。 他希望侯君集能够改正,但又隐约希望,他能够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来。 “喏!”李五在烛影中,面无表情的拱手。 (本章完) 第155章 百骑司,李五(第三更) 第155章 百骑司,李五(第三更) “苏旖被送进了东宫?”柴令武坐在马上,惊讶的看着巴陵公主家令。 “是!”家令搀扶柴令武下马,然后看了公主府正堂一眼,这才说道:“南昌公主进宫面圣,在出宫的时候,被得到消息的太子妃请到了东宫,之后,人便被送进了东宫。” 太子妃是苏旖的堂姐,这么做没人能说什么。 柴令武抬头,看向头顶的夜空,略微沉吟,他开口说道:“南昌姨母,这是在用东宫来镇压外人的心思,他们的背后有太子撑腰,他人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姨母也是聪明的人啊!” “陛下刚刚传下圣旨,太仆少卿韦丛以大不敬下狱,其子流放西域。”家令的话说完,柴令武平静的点点头,这在他的预料之内。 南昌公主一进宫,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注定。 南昌公主的背后,站在大唐所有的公主,甚至还有诸王,诸王妃,县主,驸马,甚至整个宗室都在盯着,皇帝快刀斩乱麻,直接处理了韦氏,是最简单的事情。 而且,说实话,未尝就不是皇帝恼了韦氏。 有些话,便是酒醉了也不能乱说。 今日说公主之女,明日是不是要说诸王之女了,后天是不是要说公主,说皇帝。 这种事情,最禁不起的就是琢磨。 越到最后,越想,事情就越麻烦。 “你说,韦氏也真是无能,事情从昨日发生到现在,都一整天,他们愣是没有想出一个好好的安抚南昌姨母的办法。”柴令武忍不住的摇头,这件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韦氏自己的责任最大。 抬起头,柴令武神色平静下来,问道:“去郑国公府的人传回消息了没有,太子有没有什么动作?” “之前,他们传消息说,太子已经启程回宫,更多的消息就没有了。”家令平静的拱手。 柴令武点点头,然后迈步朝着后院走去。 同时他也在思索,这件事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如今看起来,这件事情得益的似乎是东宫,因为这件事情,东宫和南昌公主府的关系在拉近。 或许,是有人盯上了苏勖。 苏勖虽然是魏王司马,但实际上他在魏王府,真正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编修《括地志》。 如今《括地志》已经近乎完工,甚至实际上下个月初就能够呈送上去。 不过是魏王为了能够亲手送到皇帝面前,所以才将一切压了下来。 然而《括地志》一旦被呈送上去,最直接的结果,便是苏勖会马上调离魏王府。 不管是去九寺做少卿,还是六部侍郎,甚至是地方刺史,他都会离开魏王府,进一步的和魏王府脱离关系。 所以,这件事情的根本便是有人盯上了苏勖。 …… 柴令武的脚步突然停下,侧身看向家令,问道:“你说,若是这个时候有人上门,向苏旖提亲,最后的结果会是怎样?” 家令的脸色微微一变,拱手道:“若是诚心一些,说不定南昌公主会直接嫁女的。” 柴令武点点头。 家令说没错,必然如此。 那人到时候不仅会收获一个美娇娘,甚至还会将苏勖拉拢过去。 这样的人不仅得到了苏勖,同时还打击了韦氏。 这样的人,不说太子,光是在他们一群人的内部,柴令武就能想出两三个人来。 人太多了也不是好事。 “平康坊查的如何了?”柴令武推开了书房的房门,走入里屋,准备更衣。 “和韦丛之子一起喝酒的其他所有人,都已经被家中禁足,根本无法探究详情。”家令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柴令武稍微停顿,问道:“那么那座青楼呢?” “那里没有问题,不过里面的人传话说,是其他几位少爷一起起哄,话赶话赶到了那里。” 柴令武继续更衣,他摇着头,说道:“事情没有那么容易的,必然有人动了手脚,不然话不至于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稍微停顿,柴令武说道:“两件事,明日请姨丈到魏王府一叙,谈一谈这件事情;第二,派人继续查下去,总能够查到究竟是谁做的……” “噔噔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随后一张纸笺被送了进来。 家令看了一眼,直接愣住了,甚至都忘了将纸笺递给柴令武。 “怎么了。”一身换上一身舒适的青丝长袍的柴令武,从里屋走了出来。 家令赶紧躬身,然后面色有些苍白的说道:“驸马,我们派往郑国公府邸的人,都死了?” “嗯?”柴令武瞳孔瞬间紧缩,然后直直的看向手里的纸笺。 他们四个人先是失踪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再找到的时候,便已经顺着沟渠出了景耀门。“太子……不。”柴令武的嘴有些苦涩,然后无奈的摇头,说道:“太子没有能力,不会也不敢做这种事情,长安城中,有能力,有胆子,而且不怕追查做下这些事情的,只有陛下的人。” 皇帝一直在盯着郑国公府。 是郑国公府,而不是太子。 或者说,盯着太子是一波人,盯着魏征的是另一波人。 柴令武原本以为,皇帝不会太在意魏征,毕竟魏征不管怎么说都已经致仕了。 一个致仕的官员,他的家门外,是不会有太多的人看顾的。 但魏征不在此列。 如果百骑司的人盯的是太子,那么他们就不会管盯着魏征府邸的人,但他们盯的是魏征。 柴令武的人一出现,立刻就会引起那些人注意,然后顺手就将人给杀了。 这样的案子,别说是雍州府了,就是大理寺都不敢介入。 “也就是说,陛下的人,很有可能已经从这条线摸到了我们身边。”柴令武顿时忍不住的倒吸一口凉气,他赶紧抬头,说道:“之前的事情都不用做了,安静的等待就好。” “喏!”家令拱手,然后抬头,小心的说道:“驸马,城外的那件事,也不用再查了吗?” 城外,仅仅是两个字,柴令武的面色就又凝重了起来。 …… “那边追查的如何了?”柴令武亲自走上前,然后将房门关闭。 家令转身,然后低声说道:“大理寺有些罪囚,在夜间悄悄的被送出长安城,然后进了京兆杜氏的一座庄子里,那些人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吧,不过很多人都看到了孙真人进出其中。” “用死囚的腿骨,来给太子治病做参照,他们也真的是胆大啊,还有孙真人。”柴令武不屑的冷笑两声,然后说道:“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孙真人,竟然也会做这种事情。” “但是驸马,院中有士卒守卫森严,他们究竟在做什么,我们还没有探查到,人手要收回来吗?”家令面色凝重的看着柴令武。 柴令武眼神迟疑了起来,然后说道:“你说这件事情,会被百骑司从我们身上追过去吗?” “驸马,那是百骑司。”家令小心的拱手,说道:“便是我们府上,也有百骑司的人,他们那些人可是什么都敢查的。” 别看常何在主管百骑司,但百骑司的真正主管,是李五这个百骑长史。 他才是真正陪着皇帝一路从隋末战场上走出来的。 他之所以叫李五,便是因为在他的前面,李一,李二,李三,李四,都已经在各种战场上为皇帝而死了。 除了皇帝,整个大唐,没有一个人是他放在眼里的。 很多事情,外人不知道,但是他们这些从宫里出来的人,对天下秘闻,是知晓最多的。 “收回来。”柴令武猛然抬头,然后说道:“调查侯知仪的人,让他们断线,然后随意让他们去做。” 相比于调查太子,在柴令武看来,调查侯君集的秘密更加重要。 “喏!”家令立刻就要拱手离开。 “等等!”柴令武叫住了他,然后走到桌案之后,快速的写了一封信递给家令,然后说道:“让人送到监察御史王黯的府邸,令他照信中指示行事,记住,千万不要让百骑司的人发现。” 家令惊讶的看着柴令武,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敢接信。 “信送完,人直接去扬州。”柴令武微微摆手,说道:“在扬州待上半年之后再回来,这件事做成高丽人动手的样子。” 家令目光一挑,随即拱手道:“喏……那位监察御史?” “不用担心他,他有把柄在我手上,他不敢乱说的,而且他也不会有机会乱说。”柴令武的目光微微冷了起来。 “喏!”家令拱手,然后快步的转身离开。 …… 柴令武走到了桌案之后,从一旁的本章当中取出一张纸。 纸面上写的是苏干在东宫探查出一二消息。 这里面的东西,还有柴令武这些天对城外庄园调查出的一切,柴令武都送到了王黯那里。 他就是要王黯利用这些东西去弹劾李承乾。 弹劾李承乾的同时,他也要用这件事情,来反过来作为控制苏勖的手段。 一旦将来苏勖要离开魏王府,那有任何切断和魏王府关系的迹象,他都会用这件事来威胁他。 魏王若是倒台,那就需要一个很好的陪葬品。 这个人不能是柴令武,那么只能是苏勖了。 (本章完) 第156章 青雀被逼到绝望,他会不会搏一把(第一更) 第156章 青雀被逼到绝望,他会不会搏一把(第一更) 清晨,李承乾从睡梦中醒来。 苏淑靠在他的怀里。 或许是习惯了,李承乾微微一动,苏淑便含糊的醒了过来:“殿下!” “嗯!”李承乾轻轻的搂住苏淑,低声说道:“接着睡吧。” 苏淑摇摇头,稍微清醒一些,道:“是今日吧?” “应该是今日,柴令武找了监察御史王黯,准备弹劾孤。”李承乾笑笑,说道:“孤每个月参加朝会的次数只有四次,初一,初七,十五,二十二。” “初一十五是大朝,二月初七又到了科考之时,若是下次再提,便是到了二月二十二,一个月之后了。”苏淑猛然间清醒了过来。 不是今天,那么就得是一个月之后,一个月之间,谁知道会发生多少事情。 所以必然是今日。 “孤已经让城外庄园收紧动作,做出了要清理的假象,若是他们真的放的不动,一个月之后,那边可能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李承乾笑笑,便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一个月之后,他还会在那边留下什么,柴令武更加不会让夜长梦多的。 “若真的,今日王黯弹劾殿下,殿下有把握吗?”苏淑的眼中带出一丝担忧。 “放心,孤就是在等他来,而且孤的手上还有一记杀手锏。”李承乾轻轻冷笑,然后又神色认真的说道:“但是,孤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柴令武,最近一段时间,他太活跃了,甚至都不知道已经被父皇看在了眼里。” 苏淑在李承乾的怀里靠了靠,心中又有一丝不安升起。 从房遗爱到柴令武,皇帝派到魏王府的这些驸马参军,总是千方百计的和东宫过不去。 “今日这件事之后,若是能从王黯的身上牵连到柴令武的身上,那他不说要倒大霉,起码这几个月,他会安分一些。”李承乾目光微微闪烁。 这件事情他做到这里就足够了。 剩下的,该怎么查,会查到哪里,就都是百骑司的事情了。 不要小看百骑司,皇帝通过他们究竟掌握了多少,李承乾也没有把握。 所以,他才要撤出来。 百骑司只有自己调查出来的东西,皇帝才会相信。 若是因为他的过度介入,让皇帝怀疑百骑司调查出来的关于柴令武的情报有假,那李承乾做了这么多,就都白做了。 柴令武能从这件事中脱身几分,就看他自己的运气了。 不过他终究是柴绍和平阳公主的儿子,一棒子打死他很难,所以只能一步步的将他往绝望的路上逼。 柴令武,李泰。 一步步的都踏上绝望之路。 李承乾思绪幽幽的飘了起来。 …… “若是能从柴令武的身上牵连到苏干,那么今夜,妾身便可以找姑母来谈谈旖娘的事了。” 苏淑彻底的松了口气,然后抬头看向李承乾,:“姑母好像也有意在拉近和东宫的关系,那日妾身不过是提了一句,让旖娘来东宫住几天,避避外面的风雨,姑母竟然就直接答应了。” 苏旖如今住进了宜夏宫,李象,李厥和安康公主如今住在里面。 苏旖在东宫散心的同时,也顺带照顾他们仨。 如今的东宫,太子良悌郑霜儿住在宜秋宫,太子良悌魏薇住在宜冬宫。 苏淑身为太子妃,住在宜春宫。 “脚踩两只船罢了。”李承乾抬起头,看向上方,平静的说道:“大唐的宗室,不管是亲王郡王,还是公主郡主,看到机会的时候,都攀附的很快,而看到危机的时候,同样也躲的很快,毕竟玄武门的例子已经摆在了那里。” 玄武门事变,虽然史书上死的只有李建成和李元吉,但在史书没有记载的角落里,不知道多少宗室死无葬身之地。 “殿下,你说姑母会不会已经察觉是东宫在做手脚?”苏淑突然间又担忧了起来。 “现在知道怕了。”李承乾低头,捏了捏苏淑的鼻子,然后才摇头说道:“不用担心,就算姑母发现了,也不会多说什么,而且你做的也很巧妙。” “嗯!”苏淑在李承乾的怀里往上靠了靠,然后才略微有些得意的说道:“妾身不过是请几个小姐妹在家里,在他们那些纨绔的兄长,或者夫君面前念叨上几句罢了。” “男人啊,总是避免不了攀比之心。”李承乾感慨的笑笑,苏淑不过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尽可能去做,最后没想到,竟然有了出乎意外的结果。 “嗯!”苏淑柔柔的应了一声。 “父皇曾经隐晦的提过,只要孤和青雀的争斗,在合理的范围内,父皇就不会在意。”李承乾看向苏淑,轻声说道:“爱妃的动作,恰好就在合理范围之内,没有人死,也没人受伤,父皇不会管的,父皇不管,姑母也就不用在意了。” “反正他们一开始就对我们不好。”苏淑说着,脸上带出了一丝怨恨。 她嫁给了太子,嫡亲的伯父却帮着魏王来夺位。 他难道就没有想到,一旦太子被废,苏淑,还有她的儿子女儿,就都会堕入尘埃。既然他不体恤伯侄之情,那么也就别怪苏淑进行算计了。 李承乾笑笑,他是后来才知道苏淑的计划的,恰好和自己一些手段相吻合,这才相互配合。 “你想要让苏旖嫁入东宫,恐怕不容易,毕竟东宫太子良悌只有两个位置,如今都已经被占据,旖娘若是嫁入东宫,便也只有四品的太子良媛,姑母或许会用来虚以委蛇,但真正的答应并不容易。”李承乾低头开始沉吟起来。 太子妃是超品。 太子良悌是正三品,两人。 太子良媛是正四品,六人,地位低的多。 “但也总好过嫁给韦氏子。”苏淑并不是很在意,她对于这件事情有足够的把握。 韦氏子虽然是酒后胡言,但说实话,未必就没有几分心中真实所想。 有了那句话摆在那里,苏旖不管是嫁入哪家人家,她的处境都不可能好过。 只有东宫,有最疼爱她的堂姐。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需要多做些准备,孤这里有一招杀手锏,便送于爱妃。”李承乾在苏淑惊讶的目光从床榻起身,然后走到了一旁的桌前,从上面取出一册《括地志》,然后又走了回来。 “这是伯父送给福昌儿做百日礼的。”苏淑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有些不解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在旁边坐下,然后打开《括地志》,指着上面李泰和苏勖的名字,说道:“这本典籍,是姑丈的毕生心血,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他却要让青雀的名字在他之上,但是若是……” 李承乾伸手,直接将李泰的名字给遮住。 整本书只剩下苏勖的名字。 …… 苏淑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笑笑,说道:“孤原本是打算用来和姑丈言说的时候,劝解他的,但现在看来,还是找姑母的好,姑母或许不会那么在意苏旖,在意苏干,但她一定会在意姑丈的。” 苏勖说到底,还是李泰的魏王司马,到了关键时刻,他究竟会选择帮李泰,还是袖手旁观,这很不好说。 李承乾说服他的把握并不大,但这一手若是用在南昌公主身上,却一定有奇效。 “是的,有了姑母心向我们,那么说不定伯父,还有魏王府的一切动静,就都在我们的掌握当中了。”苏淑抬头,看向李承乾,沉吟道:“不过如此一来,旖娘嫁入东宫,就不那么着急了。” “不。”李承乾打断苏淑,摆手道:“魏王府的动静,不在青雀身上,而是柴令武身上,姑丈在上呈《括地志》之后,就会调离魏王府,日后魏王府的事情,他知道的不会太多的,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彻底切断青雀和姑丈的关系,这样,魏王府的那些文人,也会离心离德的。” 编修《括地志》的文人,虽然是在魏王府麾下,但实际上,他们的根本目的,还是在于用《括地志》来增加名声。 更准确的讲,他们是冲着苏勖来的。 若是李泰能成为下任太子,甚至继位,自然更好。 若是不能,他们也会飞快地切断和李泰的一切关系。 “一旦伯父离开,他们也会离开的。”苏淑点点头,说道:“若是旖娘嫁入东宫,他们也会心向东宫,而魏王能用的人手会越来越少。” “这是阳谋!”李承乾轻叹一声,然后将苏淑搂在了怀里。 实际上,李承乾还有一句话没说。 从杜楚客,房遗爱,到柴令武,到苏勖,李承乾都在一步步的剥离李泰身边的力量,最后一步步的将他往绝望的边缘推。 到了那个时候,李泰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他会孤注一掷的选择搏一把。 而在他的面前,已经有一个搏一把彻底成功的人。 这个人,就是当今的皇帝。 …… 通训门下,步辇缓缓的通过。 自从新年正旦,李承乾从通训门至甘露殿侯驾,跟着皇帝一起上朝之后,他每一次上朝都被允许从通训门而过。 今日也是一样。 李承乾神色逐渐的收敛。 他摸了摸自己放在袖子里的奏本,眼神冷厉起来。 柴令武,这个至始至终都在为青雀谋划的人。 今日,他们要好好的交交手了。 (本章完) 第157章 启奏陛下,臣弹劾太子(第二更) 第157章 启奏陛下,臣弹劾太子……(第二更) 两仪殿中,朝中所有五品以上官员,全部持笏躬身。 内侍省典仪高呼的声音从东厢房门口传来:“陛下驾到!” 李世民一身黑底金丝衮龙袍,头戴黑色翼善冠,平静的走入殿中。 他的身后跟着李承乾。 只有李承乾,没有李泰,也没有李治。 这种局面已经好几次了,群臣也已经习惯。 皇帝在御榻之上坐下,李承乾站在丹陛三阶之上,然后躬身垂首。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群臣齐齐持笏躬身,参见皇帝。 “众卿平身吧。”李世民坐在御榻之上,不是很在意的抬手。 “多谢陛下!” …… 皇帝坐在御榻上,目光扫过神色平静的李承乾,然后看向群臣,长孙无忌,房玄龄,杨师道,终究缺了魏征。 李世民轻轻抬手,内侍省典仪立刻上前道:“有本启禀,无本退朝。” “启奏陛下!”长孙无忌率先走了出来,举着一本奏章拱手道:“陛下,科举之事,吏部已经已经准备妥当,诸考题列册,请陛下于列挑选。” 科举初试,为吏部试。 诸考题由吏部所出,吏部将考题统一写入一本奏本当中,最后由皇帝挑选那一题作为科考的用题。 奏本当中的科考题目,林林种种有数百道之多。 皇帝当然不可能一道道的看完。 实际上吏部也是将其中的一些题目整合,成为一份份考卷。 一共十二份考卷,皇帝在科考的前一日送到考场便是。 而在那日,诸考官已经封闭在了考场之中。 除此之外,皇帝还会在科考当日出一道策论,当日送入考场。 那道策略才是科考真正的核心所在。 “朕知道了。”李世民摆摆手,张阿难立刻走下,取过奏本,然后放在了皇帝的桌案之上。 长孙无忌退回到班列当中。 “陛下,臣有奏。”大理寺卿孙伏伽站了出来,拱手道:“启奏陛下,大理寺察查光州刺史齐虞谋逆案,数日之前,大理寺少卿胡演抵达光州,赫然发现齐虞已经畏罪自尽,其留有遗言,诸罪责,都由其一人承担。” 说着,孙伏伽将手里的奏本递给从上面走下来的张阿难。 李承乾站在一侧,平静的看着奏本被送到了皇帝手里。 这个消息并不意外,实际上,这个消息在初十之前,就已经送到了长安。 只不过那是千牛卫和百骑司的渠道。 今日这本奏本,便是朝廷的正式公文。 光州刺史齐虞畏罪自尽。 甚至于在百骑司抵达光州之前,齐虞便已经畏罪自尽了。 也就是说,有人在百骑司抵达光州之前,就给齐虞去了消息。 至于这个人究竟是谁,现在谁也说不清楚,但问题必然是出在长安。 齐虞一死,这件案子不管再怎么查,最后都只会终结在义丰齐氏的身上,而不会继续追查下去。 齐知玄在千牛卫,不管怎样严刑拷打他都不开口,结局已经注定了。 李承乾目光轻轻的上挑。 皇帝已经接过了奏本,这件事,他又会怎么处理呢? …… 李世民神色平静的读完了一整本奏章,然后平静的开口道:“传旨,光州刺史齐虞,以谋大逆论罪,其子,其父,其兄弟,其祖孙,兄之子,祖之子之孙,年十六以上男丁皆斩,十五以下及母女、妻妾、姊妹及部曲、资财、田宅并没官。” 父子,兄弟,祖孙,兄弟的儿子,兄弟的孙子,三族(秦论)之内,皆斩。 没有绞,没有流放三千里。 十六岁以上,皆斩。 “喏!”大理寺卿孙伏伽拱手领命。 贞观律从轻,但武德律从严。 贞观之初用定便是武德律。 皇帝面色淡漠的看向群臣,没有人有异议。 如果魏征在的时候,或许还会出来争上一争,但现在,没有。 “还有。”皇帝继续抬头,说道:“其妻父兄子孙,母父兄子孙,女婿父兄子孙,儿媳父兄子孙,尽皆免官,三代以内不许授官,不可科考。” “陛下!”长孙无忌忍不住的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此罚过重,臣请慎重。” 三代以内不许授官,不可科考,那么就等于其二十年之内,相关人家都不会有仕途之人出现。 甚至于将来更多的子孙科考,吏部在审核资历的时候,也会因为审核到这一段,而不会给予他们任何科考资格。 这就意味着,齐虞的三代之内的所有直系男丁,都要被斩,任何和他三代以来联姻的家族,三代以内,都会沉沦。 延续之下,五代之内,都难以振作。 整个家族都会被彻底毁掉,甚至湮灭。看似轻描淡写,但实际上凶狠无比。 李世民平静的看了长孙无忌一眼,然后转头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你怎么说?” 李承乾拱手站出,说道:“父皇,确实重了一些,儿臣请问是否可以举告,允其妻,其母,女婿和儿媳一族,举告是否有人和齐虞共同谋逆,若举告有实,则免其一族之罪。” 皇帝恍然的点点头,说道:“太子所言有理,便如此吧。” “多谢父皇。”李承乾面色平静的躬身,然后走回到自己的位置。 偶尔抬头之间,能够看到他的眼神冰冷。 和皇帝一样的冰冷。 柴令武以为令齐虞自杀,就能阻断他们继续查下去的路,做梦。 齐虞死了,他的父兄三代以内的亲族,还有三代以内联姻的家族,总有人知道什么的。 杀鸡儆猴,皇帝就是在杀鸡儆猴,李承乾也是一样。 父子两个同时感受到了有人对皇权严重的挑衅。 若是日后谋逆之罪,都以自杀了事,那么日后谋逆之人将会更多,必须要给他们一个极深的警告,事情才能杜绝以后。 “好了!”李世民抬头,说道:“继续言事吧!” “喏!” …… 刑部尚书刘德威站在殿中,神色认真的对着皇帝拱手道:“启奏陛下,如今刑部和大理寺狱中有流放之囚二百三十四人,刑部拟定二月初启程前往高昌,请陛下示下。” 李世民点点头,轻叹一声,说道:“百姓疾苦,刘卿,择其轻罪者四十九人,降一等处置,所有缺额,从死囚之中择选,其人免死罪,以流放西域处置。” “喏!”刘德威轻轻的松了口气,然后拱手道:“陛下仁德!” 整个大殿之中,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拱手道:“陛下仁德!” 按说,这种流放地罪人启程的事情,用不着对皇帝说,但这基本是皇帝施展恩德的一次机会。 而在今日,自从皇帝半个时辰前对齐家的重罚之后,有些心惊胆战的群臣,终于稍微松了口气。 柴令武更是如此,今日的谋划他可是等了好几天,若是王黯因为刚才的事情被吓着了,不敢弹劾,那么再等下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柴令武目光轻轻的瞥了身后一眼,已经五十岁的监察御史王黯。 似乎察觉到柴令武的目光,王黯面色一紧,随即,想了想,在刘德威退回班列的一瞬间,王黯站了出来。 一步站出,王黯神色已经肃然了起来:“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讲!”李世民平静的笑笑,仿佛之前那个冷酷的诛杀别人三族的人不是他。 在王黯的眼中,更是已经忘了那一段,眼前这位,还是那个胸怀广阔,开怀纳谏的皇帝。 王黯松了口气,然后认真拱手道:“启奏陛下,臣要弹劾大理寺狱丞徐恩,大理寺正戴至德,太子家令李安俨,三人私自窃调死囚,以供妖人在城外培植邪法所用,其狡诈凶戾,冷血残忍,世所罕见,请陛下察查。” 王黯说到最后,越发的义正词严,怒眉瞠目。 皇帝身体微微前倾,殿中群臣满脸茫然。 什么东西,太子家令李安俨,大理寺正戴至德,大理寺狱丞徐恩,从大理寺窃调死囚,在城外培植邪法,这是什么事? 虽然王黯说的每句话,他们都能听得懂,但全部都连起来,却感觉仿佛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事情。 李世民抬头,看了神色依旧平静的李承乾,然后看向群臣之中,直接说道:“戴卿,李卿,你们说说吧,可有此事?” 戴至德已经忍不住的站了出来,无比愤恨的看了王黯一眼,然后看向皇帝道:“启奏陛下,此是胡言,大理寺如今共有死囚七十一人,如今皆在大理寺狱中,何来窃调之事,至于说什么城外培植邪法,臣更是不知。” “孙卿!”皇帝看向孙伏伽,问道:“大理寺是你管的,现在你去大理寺狱,清点死囚人数,核对身份。” “喏!”孙伏伽认真的拱手,然后转身离开,只是他的目光落在王黯的身上时,却感到一阵阵的荒唐。 他是大理寺卿,如果大理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而他不知道,他这个大理寺卿,几乎是已经失职到了该死的地步。 “李卿。”李世民看向了李安俨。 李安俨认真拱手,说道:“启奏陛下,东宫的确在宫外有座庄园,不过是借来让孙真人暂居,同时可以让真人研究接骨之法,为太子治病所用……” 殿中群臣不由得轻轻哗然。 现在王黯说的是什么,他就都懂了。 他是在说,太子让戴至德从大理寺调取死囚,然后又送到城外的庄园,让真人孙思邈利用这些死囚来研究接骨之法。 “……至于说,御史所说死囚之事,臣委实不知,真人的确是用人在研究,但不过是漠北一战当中断腿的士卒来研究,而真人业已经帮助十几名军中断腿的士卒治疗好了伤腿,臣实在不知道所谓大理寺的死囚是什么回事?” 李安俨躬身,说道:“庄园就在长安城西三里渭水之畔,臣请陛下派人查察。” 李世民扫了李承乾一眼,李承乾依旧安静。 “右金吾卫将军丘行恭。”皇帝转头看向另外一侧的武将之中。 丘行恭拱手站出:“臣在。” “派人去查。”稍微停顿,皇帝说道:“若是孙真人在帮军中士卒医治,不要惊扰。” “喏!”丘行恭立刻抱拳,然后快速的转身离开。 李世民这才转身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此事你是如何说法?” 一时间,殿中群臣,全部都看向了李承乾。 (本章完) 第158章 太子,朕如此处置,你觉得如何?(第三更) 第158章 太子,朕如此处置,你觉得如何?(第三更) “启禀父皇。”李承乾站了出来,满脸茫然的拱手道:“此事是儿臣去信太子左卫率、兵部尚书李勣,询问漠北一战中,因战事而断腿的士卒如何,英国公回信,军中无法处置,故而,臣建议英国公将病卒送回长安,然后让孙真人统一治疗。 这里的确有为儿臣自己考虑之事,但诸事都是正统疗法……哦,对了!” 李承乾恍然,再度拱手道:“启禀父皇,这其中的确有研究之事,不过是孙真人和景教上德阿罗本,内外研究大唐和波斯的医术医疗之法……不过儿臣怎么都不明白,这明显是利于千秋之事,为何会成了邪法?” 李承乾满脸的委屈,但是浑身坦荡,并无什么隐瞒之事。 “陛下。”兵部侍郎崔敦礼站了出来,拱手道:“此事英国公已经行文兵部,兵部奏本上呈尚书省,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到陛下那里。” “陛下!”房玄龄站了出来,拱手道:“士卒之伤之事,不是大事,其中所行,臣已令兵部严加看管诸断腿伤卒,故而未曾禀奏陛下,请陛下降罚。” 军中断了腿的士卒,由孙思邈帮忙医治,这种事情,的确不用上呈皇帝。 一切都有据可查。 “漠北之事,朕的确说过让太子关注。”李世民抬头,看向了王黯,问道:“王卿,朕想知道,你究竟是进过大理寺狱,还是说进过那座庄园,如此仓皇大言?” 王黯的呼吸近乎停滞了下来,但他还是竭力的拱手,说道:“启奏陛下,臣亲眼看到有马车从大理寺狱而出,然后出长安城,最后送入到城外庄园,臣也的确看过,有大量的血水流入庄园外的沟渠中,而庄园中,也不停的有凄惨哀嚎声传出。” 站在群臣队列当中的柴令武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气,但他的脸色依旧难看。 到了如此,他怎么可能还看不出,今日这一切,要么是太子提前已经知晓了王黯今日要弹劾,要么就是这本身是太子所布的陷阱。 “太子!”皇帝再度看向李承乾,问道:“此事你又如何说?” “启奏父皇。”李承乾拱手,然后说道:“父皇,儿臣诸事都交于了太子家令负责,至于其中的细节,儿臣并不清楚。” “李卿。”李世民接着看向了李安俨。 李安俨立刻拱手,说道:“启奏陛下,御史为何会有如此想法,臣也不知……军中从漠北运回来的伤卒,送到兵部堪验之后,臣才从兵部接手,之后从含光门出皇宫,最后由金光门送出长安至庄园当中……至于庄园中事,一切由孙真人掌管。” 李安俨一句话说完,王黯的脸色不由得一白。 从兵部出含光门,恰好要经过大理寺狱,别人只要略做手脚,那么王黯必然会被欺骗。 王黯忍不住的要躬身请罪,但是他的心底,莫名的涌出一丝念头。 不一定的,不一定的。 或许他们做过了手脚,但未必就没有动大理寺的死囚,而且还有城外庄园当中流出的血水,以及那日夜凄厉的哀嚎。 那些东西,不只是王黯自己看到了,其他周围住着的人,也一样都看到了。 只要一问,事情就都能清楚。 只要这一点弄清楚,那么其他的方面,他即便是有错,也仅仅是有错罢了。 王黯挺着身子在咬牙坚持。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旁边响起,随即,大理寺卿孙伏伽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册,快速的走入殿中。 跟着他身后,赫然是大理寺狱丞徐恩。 太子若是动了手脚,他一定清楚。 …… “启禀陛下!”孙伏伽站在殿中,手捧书册,然后躬身道:“大理寺如今有死囚七十一人,如今皆在牢中,臣已经验明正身,另外,臣也派人,在大理寺所有在押犯人进行甄别,确保囚犯身份吻合,无有被他人顶替之事。” 孙伏伽说完,群臣赞许的点头。 此事涉及到了军中的士卒,若是有人用军中的士卒代替了大理寺牢狱当中的犯人,然后再将犯人弄出,最后犯人死了,送回来,扔进牢狱里,而顶替的士卒则从容撤走。 那时再查,一切根本查不出来。 “孙卿做事稳妥。”皇帝平静的点点头,然后看向王黯说道:“但王卿弹劾的是太子家令私调死囚,既然不是死囚,那么王卿的弹劾,便已经有失了!” “臣有错!”王黯立刻拱手,他是有错,不是有罪。 李世民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了大理寺狱丞徐恩,问道:“徐卿,朕问你,东宫可曾有人从大理寺私调犯人?” “启奏陛下,没有。”徐恩躬身,然后认真的说道:“臣从来没有见过东宫的人,臣也没有资格和东宫的人接触。” 说着,徐恩的脸色不由得有些苦笑。 他一个从九品下的大理寺狱丞,如何有资格接触东宫的贵人。 皇帝点点头,这个时候,他的目光看向了殿外。 右金吾卫将军丘行恭大踏步的从两仪门下走入,在他身后远处,还跟着数人,其中一人赫然正是孙思邈。 进入两仪殿,丘行恭立刻抱拳道:“启奏陛下,臣已进入太子城外庄园察查,其中所存者,的确是军中漠北一战中断腿的士卒,孙真人在帮诸士卒医治伤腿,其中有十几个军中确定无法医治的伤卒,已经在孙真人手下彻底的治好了。” 说话之间,丘行恭微微有些激动。 他虽然为人冷酷,但是对于军中的士卒,却多有体恤。 太子和孙思邈不管在说什么,对军中的士卒而言,终究是有所好处的。 “另外,孙真人,太子侍医李秦,太子千牛卫率贺兰楚石已在殿外候旨。”丘行恭拱手。 “你确定,那庄园之中,没有大理寺的囚犯,全部都是军中的士卒?”李世民微微抬手。 丘行恭抬手,认真的说道:“陛下,大理寺的囚犯和军中士卒的区别,臣还是分辨出来的。” 皇帝点点头,丘行恭是军中老手了,这一点能力他还是有的。 李世民看了王黯一眼,然后抬头道:“宣妙应真人孙思邈觐见。” 张阿难立刻上前一步,高声道:“宣妙应真人孙思邈觐见。” 李承乾忍不住的抬头,看向殿外。 一身青色长袍,鹤发童颜的孙思邈,面色平静的走入殿中,然后行礼道:“贫道见过陛下。” “真人免礼。”李世民脸上满是笑容,看着孙思邈说道:“真人在城外研究医术辛苦了,不知道,有什么是朕能够帮忙的吗?”孙思邈抬头平视皇帝,然后行礼道:“庄园需要一些新的纸张,还请陛下支持一些。” “这个自然。”皇帝点点头,然后转口问道:“朕听说,庄园中时常有血水流出,不知道是否需要朕安排人修建沟渠?” 孙思邈眉头一挑,随即他点点头,说道:“弄一条吧,贫道在庄园中,利用猪肠来缝合伤口,死了不少猪,也流了不少血,那就麻烦陛下清理一下吧。” “好了。”李世民抬头,看向一侧群臣当中的左金吾卫将军郑仁泰,说道:“宿松县公,你跟着去一趟吧。” “臣领旨。”郑仁泰立刻拱手,然后看向孙思邈。 孙思邈拱手,说道:“如此便多谢陛下了,贫道告退……对了,贫道这一次研究骨科,有不少收获,等贫道帮太子医治完毕之后,便将这本书编写出来,送至太医院,供诸太医研习。” “如此便多谢真人了。”李世民满意的点头,说道:“朕这里还有事,就不麻烦真人了。” “贫道告退。”孙思邈拱手,然后转身直接离开两仪殿,神色一如往常的平静淡然。 群臣齐齐躬身,目送孙思邈离开。 李承乾站在丹陛三阶之上,也是同样的动作。 皇帝对于孙思邈恭敬的有些谄媚的态度,群臣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的。 尤其是这两年。 不是因为他这两年帮助李承乾治病,而是因为孙思邈如今的实际岁数,已经一百零一岁。 虚岁甚至是一百零二岁。 鹤发童颜,健步如飞,思维敏捷,言辞锐利。 人瑞不过如此。 甚至于孙思邈越多活一天,他在大唐的地位就越重。 对于皇帝,对于长孙无忌,对于房玄龄这些人更是如此。 然而,就在刚刚,有人称呼孙思邈为妖道。 …… 御榻之上,皇帝的脸色已经彻底的冷了下来,看着王黯:“王卿,这便是你说的,窃调死囚,培植邪法的事?” 王黯跪倒在地,沉沉叩首道:“陛下,臣有错,请陛下治罪。” “有错,你只是有错吗?”李世民已经忍不住在的咬牙切齿起来。 王黯叩首,不敢回答。 柴令武站在群臣当中,面色紧紧的,他低着头,甚至都不敢去看王黯。 现在的王黯,一个不小心,就是诬告反坐的下场。 他唯一幸运的,就是将事情的矛头对准了戴至德和李安俨,如此即便是反坐,不过是罢官流放的下场。 如此,柴令武还是能够照顾得了他的。 就在这个时候,柴令武听到上方,李承乾的声音响了起来:“父皇,儿臣或许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柴令武猛然抬头,惊讶的看向李承乾。 就见李承乾手里捧着一本奏章,躬身道:“父皇,去年薛延陀使者勾连朝中叛逆窃取机密之事,儿臣已经有所结果了。 监察御史王黯在去年底的时候,曾经和薛延陀使者,见过同一人,父皇只需严查,那么王黯,还有他背后的人,就都能查到出来。” 听到这话的柴令武,浑身上下瞬间一片冰冷。 太子,太子,他要……他要直接毁了他。 王黯的背后,就是他,柴令武。 勾连,叛国,这样的罪名一旦栽到他的头上,那么即便是他柴令武是柴绍和平阳公主之子,即便他是巴陵公主的驸马,皇帝也不会饶过他的。 柴令武这一瞬间,也终于彻底的明白,李承乾这一次布局真正针对的人是他。 一直都是他。 他这一次所做的所有事情,全部都在太子的预料之中。 甚至就连苏干从东宫偷取消息,也都是太子刻意安排的。 他在对付他,就像是前年,他对于杜楚客和房遗爱一样。 …… 李世民平静的扫了柴令武一眼,然后抬头道:“来人!” 两名全身甲胄的魁梧禁军,从殿外走了进来,抱拳道:“陛下!” “将他拖出去,押送含光门,以妖言惑众罪,斩首示众。”皇帝直接一挥手,根本不给王黯说话的机会,两名魁梧禁军便已经将他拖了起来,大踏步的朝着外面走去。 “陛下,臣……”王黯刚说三个字,两名千牛卫的肘部,已经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脸上。 顿时,他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承乾抬头,恰好看到王黯嘴角的血渍流了出来。 似乎,他已经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太子!”皇帝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淡淡的问道:“朕如此处置,你觉得如何?” (本章完) 第159章 杀鸡儆猴,逼人嫁女(第一更) 第159章 杀鸡儆猴,逼人嫁女(第一更) 皇帝的声音在上方淡淡的响起:“太子,朕如此处置,你觉得如何?” 李承乾一时间有些愣住了。 人这就杀了。 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转身拱手,认真说道:“父皇处置极为的妥当,儿臣无异议,只是儿臣觉得,王贼罪重,其人处斩尚且不够,其子孙,有官者罢官,无官者,三代以内不得入仕。” 李世民眉头轻轻一挑,随即平静的点头道:“好,便依太子所说。” 站在大殿之中的群臣,到了这个时候,才轻轻的喘气。 刚才一瞬间大殿中的气氛,真的很令人窒息。 皇帝杀人,然后又盯向太子。 今日这一幕,虽是王黯在弹劾太子,但实际上,却是太子在布局,坑那些针对他的人。 整个朝堂上,敢于针对太子的人是谁? 魏王,只有魏王。 今日之事,一旦最后牵连到太子被废,那么继位太子的,只有魏王。 所以躲在王黯之后,弹劾太子的,必然是魏王。 只要顺着王黯这条线继续追查下去,那么最后必然会查到魏王的身上。 所以,皇帝果断的杀人,切断了所有可能会牵连到魏王的线索。 太子也很果决,皇帝询问他的意见,他也没有继续坚持朝着魏王追查下去,反而是走了另外一条路,加深对王黯的处罚,杀鸡儆猴。 而且他的手段,也是刚刚和皇帝学习的。 三代以来不得入仕。 于王黯而言,他被以妖言惑众罪,斩首示众,他的儿子不管是官是吏,都会被立刻罢免,但是他的孙子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因为他出身太原王氏。 太原王氏子弟,足够保证他的孙子,不会受到祖父的牵连。 即便是将来李承乾登基,大不了到边远一点的地方任职,不在皇帝面前晃荡,甚至不要让皇帝知道他已经做官就足够了。 太原王氏的权势,足够悄无声息的做到这一点。 但是如今,太子加上这一句,三代以内不得为官,那么他这一家人都会上吏部的黑名单。 甚至于三代之后,一旦参加科举,追溯过往,也会直接否掉他们参加科举的资格。 五代不能为官,这一家人,便会彻底的沦为庶民,连寒门都比不上。 对于世家大族,官宦门第来讲,这才是最残酷的惩罚。 相比于直接斩首三代都要更狠。 太子一句话,皇帝点头,王黯的后人,会彻底的毁掉。 这便是针对太子的下场。 这便是来自太子的警告。 但这是针对谁的警告呢? 魏王。 殿中的百官,目光轻轻的扫向了柴令武和苏勖。 苏勖是魏王司马,柴令武是魏王参军,太子的警告自然是针对他们的。 柴令武轻轻低头,面色竭力的平静。 他知道,这个警告不仅是针对他,同样也是在针对所有在魏王府任职的官员。 跟着魏王针对太子,便是这个下场。 同样的,还有柴令武背后的那些人…… 李承乾站在丹陛三阶之上,神色平静的低头。 李世民的目光从李承乾的身上扫过,然后看向群臣,淡淡的说道:“退朝!” …… 东宫,甘露门。 南昌公主神色平静的看向一旁,一旁的家令从门下守卫手中拿回腰牌。 “殿下请!”东宫司记高氏一身浅绯色宫裙,对着南昌公主躬身。 南昌公主平静的点头,然后一步踏入东宫后院。 高氏立刻在前方引路,她是东宫的女官之首,随在太子妃身边伺候,在东宫地位很高,便是南昌公主也不敢轻视她。 因为高氏是长孙皇后的远房表妹,自然也是赵国公长孙无忌的远房表妹,同样也是申国公高士廉的族侄女。 当然,她的身份不差,但相比南昌公主,还差的不少。 行走之间,南昌公主的神思有些游离。 今日朝中的风波,在散朝之后,已经在整个长安城,沸沸扬扬的传了开来。 魏王府指使监察御史王黯弹劾太子,不料却恰好的掉进了太子设置好的陷阱当中。 监察御史王黯被太子查实了一个私通薛延陀的罪名,太子还要继续追查。 最后,王黯以妖言惑众罪,被直接推出含光门斩首。 皇帝虽然没有再追查下去,但太子要求王家三代以来不能为官的惩罚却是被执行了下去。 三代不能为官,这家人便彻底的废了。 南昌公主心中不由得担心,这件事情,会不会牵连到驸马苏勖。 太子的手段狠辣,魏王又不被皇帝所喜,若是再这么继续下去…… “啪啪啪……”一声声重重的打板子声从甘露殿东侧传了过来,南昌公主下意识的抬头,就看到三名东宫内侍正在趴在地上,被人一下一下重重的打着板子。“这是怎么了?”南昌公主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 高氏看了一眼,然后对着南昌公主躬身道:“回公主,这几人原本负责看守承恩殿,但藏在承恩殿的几本密折被人偷看了去,如今查出来,太子下令,每人打三十板子,承受不住的,打死了事。” “原来如此。”南昌公主平静的点头,然后继续抬头朝宜春宫而去。 她现在有些明白了,魏王府的人之所以会弹劾太子,恐怕就是因为这几个人从东宫传出去的消息。 甚至恐怕是太子故意让他们从东宫传出消息,然后引诱魏王上钩的。 不经意间,南昌公主已经看透了这其中的一些蛛丝马迹。 宜春殿在承恩殿东侧半里之处,殿外十几名内侍垂首站立。 南昌公主平静的走上台阶,最后进入宜春宫。 …… “见过太子妃!”南昌公主率先行礼。 “姑母不必客气。”苏淑笑着上前,扶起南昌公主,请她坐到一侧,然后说道:“今日请姑母来,就是要和姑母商量一下,如今长安内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经转移到了监察御史王黯的身上,如此,过上几日,人们便不会关注到旖娘之事,几日之后,让旖娘回府了。” “多谢殿下。”南昌公主稍微松了口气,这是今日以来唯一的好消息。 “来人,倒水。”苏淑对着一侧的宫女挥挥手,宫女立刻拿起一侧的水壶,朝着南昌公主面前的杯中倒了一杯。 “这是今日刚刚冲泡出来的蜂蜜水,姑母请。”苏淑温和的笑笑,然后看向已经给自己倒了一杯蜂蜜水的侍女,点点头道:“你下去吧。” “喏!”侍女福身,然后倒着退出了堂中。 一时间,堂中只剩下苏淑和南昌公主。 看着南昌公主,苏淑轻轻感慨一声,说道:“今日在朝中的事情,姑母想必是已经知道了。” 南昌公主的手轻轻停顿,神色不由得郑重起来。 “东宫向来是喜静的,但是总是有人不愿意让侄女和太子安心。”苏淑右手轻轻的摩挲着水杯。 “皇家之事,历来如此的。”南昌公主柔声安慰苏淑,心中却在想,这算什么,当年玄武门比这惨多了。 “嗯!”苏淑有些感激的点点头,说道:“还是当年在武功的时候好,兄弟和谐,姊妹友爱,前些日子表兄和二郎三郎一起还来看望侄女,没想到一转眼间,这么多事情发生了,那个时候,表兄沉稳,三郎天真,倒是二郎,二郎有些活泼了……” “活泼?”南昌公主有些惊讶的的看着苏淑,问道:“殿下何以如此说?” 苏淑笑笑,轻声道:“那日在承恩殿,二郎倒是很喜欢翻阅一些东宫的典籍,甚至于一些奏本,他也忍不住的要翻阅。” 南昌公主的脸色逐渐凝固了下来。 什么叫做“一些奏本,他也忍不住的要翻阅”,东宫的奏本是那么好翻阅的吗? 突然,之前在承恩殿外看到了几名内侍被杖责的画面,蛮横的冲出了南昌公主的记忆深处,充斥在她的眼前。 南昌公主的思绪瞬间就跳到了今日长安城中传的沸沸扬扬的监察御史王黯弹劾太子私调死囚、培植邪法,最后却是他自己被以妖言惑众罪,直接斩首之事。 毫无疑问,站在王黯背后的魏王府,落入了东宫的陷阱当中。 但是,他们究竟是怎么被东宫算计,却没有一个人说的清楚。 甚至于魏王府,很多人都不知道什么事情。 现在,太子妃的一句话,将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揭了开来。 魏王府之所以被算计,就是因为苏干在东宫翻阅了他不该翻阅的奏本,然后将里面的内容传到了魏王府,之后魏王府便联系了监察御史王黯,当堂弹劾太子。 一旦有成,那么自然是太子被废,魏王上位,但是一旦失败,便是眼下的结局。 王黯被以妖言惑众罪,直接斩首,他的子孙,三代以内不得入仕。 对于一个世家门庭来讲,这是最残酷的刑罚。 然而南昌公主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一切的原因,竟然是在苏干的身上。 是苏干在东宫做了不该做的事情,然后才导致了后续这一切的结果。 …… 许久之后,南昌公主有些艰难的抬头:“殿下,二郎做的的这些事情,东宫一开始就是知道的吗?” “姑母是想问,这件事情,东宫是不是一开始就算计二郎的吧?”苏淑摇摇头,道:“东宫不知道会做手脚的是二郎,太子原本以为,会是苏家的某个下人,因为在正月初一当夜,驸马都尉柴令武悄悄的去了姑母府上,而第二日,是正月初二。” 正月初二,回门日。 太子随皇帝祭祀南北郊,之后又去了太乙青华观。 所以郑家和苏家的人都入东宫探望。 苏家的人,本来应该只是苏淑的母亲和弟弟,但是南昌公主和苏勖的四个儿女,也跟着一起到了东宫。 “本来东宫以为的,是柴驸马找的伯父,伯父指使家中下人行事,没想到,是驸马找了二郎,单独行事,所以最后落入东宫视线当中的,是二郎。”苏淑微微的摇头,将这一切彻底的揭开。 南昌公主这次彻底的明白了,是柴令武私下找了她的二儿子,指使他悄悄的探查东宫。 但是,柴令武却没有想到,他所有的动作,全部都在东宫的注视之下。 之后,便是这个局。 沉默许久,南昌公主终于忍不住语气生涩的问道:“太子究竟要做什么?” 王黯被定的是妖言惑众之罪,但是太子弹劾他的,却是私通薛延陀的叛国之罪。 苏干现在已经牵连了进去,一旦太子揪住不放,苏干立刻就要倒霉。 当然,太子的目的当然不是苏干,而是南昌公主的驸马苏勖。 这件事情苏勖究竟知不知情,知道多少,和薛延陀有多少关联,这些都要说清楚。 若是说不清楚,以叛国论处的,就是苏勖了。 苏勖一倒,虽然不知道整个南昌公主就会倒下,但是,他们一家,也就没有未来了。 “伯娘,淑儿和伯父终究是一家人。”苏淑转身,从一旁拿起纸笔,递给南昌公主,说道:“姑母,旖娘的生辰八字,是什么来着?” 南昌公主猛然抬头,瞳孔放大,难以置信的看着苏淑。 (本章完) 第160章 自保,就必然冒犯根源(第二更) 第160章 自保,就必然冒犯根源(第二更) 宜春殿中,苏淑转身将纸笔放在了桌案上,然后神色平静的看向南昌公主。 南昌公主的目光跟着纸笔到了桌案上,她的手不由自主的缓缓抬了起来。 虽然她无比的不情愿,但一边是丈夫和儿子,另一边是女儿。 她没得选。 她不得不选。 如今只要女儿嫁入东宫,那么不仅这件事情会一笔勾销,甚至于将来,他们一家还能够彻底的转入东宫阵营。 这是一笔绝对划算的交换。 然而,在南昌公主手指触碰到毛笔的一瞬间,她又像是被惊到一样的收了回来。 苏淑平静的看着,没有开口,没有动作。 迟疑着,南昌公主抬头,问道:“若是旖娘不嫁入东宫,会怎样?” 不嫁入东宫? 苏淑目光微抬,她有些明白南昌公主的意思了,她轻轻摇头道:“不会怎样的,监察御史王黯已经被斩了,薛延陀使者也回到了薛延陀,只要柴驸马不开口,那么没有人能将二郎怎样的,但是……” 南昌公主心里一惊:“但是如何?” 南昌公主之所以突然迟疑,就是因为她想起王黯已经死了,薛延陀使者也不在长安,这件案子已经很难再追查下去了。 但是,事情自然没完。 “二郎既是淑儿的堂弟,也是太子的表弟,血脉亲情,东宫不会多做什么的,但是……”苏淑平静的看向殿外,然后说道:“父皇要东征高句丽,这件事情朝中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姑母应该是知道的。” 南昌公主的神情顿时严肃了起来。 皇帝是天可汗,天下无敌,高句丽时刻在辽东威胁着大唐的东北,皇帝不可能放任不管的。 更别说那块地方本身就是大唐领土。 “陛下东征高句丽,最厌恶的,就是朝中有人和高句丽勾结背叛大唐之事。”苏淑转头看向南昌公主,轻声说道:“姑母,今日朝上被抄家、灭三族的义丰齐氏,他们的根本罪名便是如此。” 南昌公主看着苏淑,一时间有些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姑母怎么忘了,齐氏之所以事发,便是因为齐氏子刺杀魏王,可结局呢,是齐氏被灭三族,而魏王被禁足啊。”苏淑冷冷一笑,说道:“这里面的联系,姑母看不出来吗?” “你是说,魏王他和……”南昌公主一时间就连话都不敢说完了。 “今日朝中两件事,因高句丽而齐氏被灭三族,因薛延陀而监察御史王黯被斩首,这些事都和魏王有关啊,姑母。”苏淑轻轻摇头,不屑的说道:“有些事一旦做了,要改就很难了,而且姑母敢肯定魏王对外勾连的只有薛延陀和高句丽吗……若是说在陛下征高句丽期间,魏王做些什么?” 南昌公主顿时全身上下一股寒意升起,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转过身,南昌公主立刻在纸笺上,写下了苏旖的生辰八字。 魏王要发疯,他们家可不想和魏王一起沉沦。 苏淑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 魏王府这些事情,真正对外联系的是柴令武,不是李泰。 但可惜,南昌公主不知道这些,但她知道,柴令武代表着的,就是李泰。 这就足够了。 …… 转过身,苏淑从侧面拿起了早就放着的《括地志》,递给南昌公主。 刚刚放下笔的南昌公主,看到《括地志》,有些诧异的看看向苏淑,问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伯娘请翻开第一页。”苏淑的神色坚定,但温和。 南昌公主下意识的打开了第一页,赫然就看到页面之上,苏勖上面本该是李泰名字的地方,已经被用毛笔涂掉了。 “这?”南昌公主目光一挑,刚想要问这些什么意思,突然间,脑海中电光一闪,她的瞳孔一下子直接放大。 苏淑笑笑,看向南昌公主,说道:“伯娘,这本书是伯父送过来作为郡主百日礼的,今日麻烦伯娘再带回去,送给伯父,相信旖娘的事情,伯父能够同意的。” “不用了,此事我做主就好。”南昌公主果断的合上了《括地志》。 南昌公主府的事情,本身就是她这个南昌公主说了算的。 “好。”苏淑松了口气,然后说道:“那么婚事便定在三月二十七日,旖娘原本和韦氏子的婚事便在那一天。” “不!”南昌公主坚定的摇头,说道:“婚期不急,先让驸马将《括地志》的事情了了,然后从魏王府调出来,彻彻底底的了断了和魏王的一切关系之后,再说这些事情。” 苏淑皱了皱眉,看着南昌公主坚定的神色,她最后点点头道:“好,就按伯娘说的来。” “多谢殿下。”南昌公主直接起身,然后微微福身道:“如此,妾身就先告退了。” “送伯娘。” …… 将南昌公主送走,苏淑重新返回了殿中。 这个时候,原本苏淑的位置上,李承乾已经坐在那里了。“那本《括地志》,姑母拿走了,看样子她是真的决定要和青雀彻底了断了。”李承乾不由得感慨一声,然后看向苏淑道:“孤原本还想着将重新治腿的时间延后,没想到,这下子,婚事反而不急了。” 苏淑站在李承乾的身后,按着他的肩膀,轻声说道:“断的干净一些也好,免得将来再牵连到东宫……只是,殿下,魏王真的和薛延陀,和高句丽有联系吗?” “有。”李承乾肯定的点头,然后说道:“当他和齐氏接触,当他的人在朝堂上薛延陀使者配合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不过他和各方的牵连都不深而已,甚至勾连的最深的人,其实是柴令武。” “柴令武便和魏王没有区别了。”苏淑松了口气,然后说道:“若是这样的话,魏王便真的可能会在陛下东征高句丽的时候做些什么,殿下,这些事情,不需要和陛下说一声吗?” “不必。”李承乾摇摇头,说道:“今日的事情,父皇虽然处斩了王黯,但这件事,父皇还是会继续追查下去的,尤其是柴令武,父皇会盯住他的,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 “最近?”苏淑有些不解的看着李承乾。 “是的,最近。”李承乾转过身,握住苏淑的手腕,轻声说道:“爱妃,你知道孤最虚弱的是什么时候?” “殿下什么时候虚弱了?”苏淑反过来握住了李承乾的手,笑着安慰他。 “不。”李承乾看着苏淑,说道:“是前年,孤断了腿,躺在病榻上的时候。” 不管是前一世,还是这一世,李承乾在断腿时候的虚弱感,都是用言语都无法说明的。 上一世,他用疯狂来应对,最后疯狂的将自己送上了绝路。 这一世,他沉稳应对,终于将局面扳了回来。 “三月份,孤还要断一次腿,那个时候,会是孤最虚弱的时候。”李承乾牙口死死的咬住,看着苏淑,他才继续说道:“这两年来,孤用一套甲胄,在人前行动,让人看不出异样,甚至都让人忘了孤的腿断了。” 苏淑看着李承乾,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这一刻的无奈。 “可即便如此,一旦孤的腿再断,那么难免会有人心在动,所以,孤才会如此设计,用种种罪名勾连青雀,勾连他府上的所有人,如此孤的腿再断的时候,便不会有人轻易敢胡作非为。”李承乾看向甘露殿的方向,轻声说道:“因为父皇不许。” 他前世曾经说过一句话。 自保,就必须要冒犯根源。 他所有一切遭遇的根源,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的父皇。 如今的李泰,在无形中做了很多对大唐不利的事情。 他原本以为,这些事情,皇帝可以容忍的,但实际上不是。 皇帝,大唐皇帝,后世被尊称为太宗皇帝的李世民,他最在乎,就是这个天下,这个江山。 任何人做有益于大唐,有益于天下江山的事情,他都能够容忍。 同样的,任何人在做损害大唐天下江山的事情,他都难以容忍。 柴令武,因为他,有太多的事情找上李泰了。 这让皇帝也越发的不能容忍李泰。 这个时候,李泰如果真的在胡作非为,皇帝搞不好会立刻将他废为庶人。 当然,这一切,是在皇帝弄清楚柴令武和李泰所做所为的区别之后。 这就是李承乾要争取的时间。 争取时间,度过这段虚弱期。 …… 魏王府,柴令武面色凝重的步入后院。 李泰一身的青色长袍,站在亭廊之中,看着对面的冰湖。 “殿下。”柴令武停步,然后认真的拱手道:“臣有罪,诸事做错,累及殿下,臣请辞王府参军一职。” 李泰平静的转身,淡然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柴令武,然后笑着摇头,说道:“表兄事情虽然做的不是很好,但表兄的心,本王却是能切切实实的感受到的,如今的王府,还在实实在在为本王考虑的,也就只剩下表兄了。” “但是殿下,臣如今做错事情,继续留在王府,陛下那里,恐怕不会对殿下有好印象的。”柴令武有些急切的看着李泰。 “无妨。”李泰不在意的摆摆手,说道:“表兄做的事情再错,能有本王做的错吗,而且人已经死了,父皇的意思便是人不再追究了,如此,表兄安静上一段时间,等父皇忘了这些事情就好了。” “殿下?” “不必说了,表兄回府吧,巴陵皇妹那里,怕是要着急了。”李泰轻轻摆手。 “是!”柴令武深吸一口气,然后拱手告退。 等到柴令武离开之后,李泰看着眼前的冰湖,轻轻冷笑。 一本本章从他的袖子里面滑落了下来,李泰只是顺手抓住了封皮,剩下的,任由展开。 冷风吹过,本章当中密密麻麻的是各种文字。 有五六个名字,被特意的用红笔标注了出来。 柴令武,张亮,侯君集…… (本章完) 第161章 侯君集,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第三更) 第161章 侯君集,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第三更) 夜色之下,平康坊。 柴令武坐在三楼靠窗的位置,看着楼下来来往往,人影如梭的街道。 他的手上捧着一只酒杯,很随意的将杯中酒送入喉中。 眼神迷离,但是,目光扫过楼下的几个地方,却是不由自主的停顿了几下。 “怎样,百骑司的人,找到了吗?”对面的阴影中,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 “只能说像,但不一定就是。”柴令武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窗外,平静的说道:“百骑司的人我倒是不在乎,问题是陛下和魏王的态度有些不对,原本我以为,这一次之后,我会被调出魏王府,可不知道为什么,快十天了,都没有一点动静。” “陛下的想法,一般常人哪里能够猜透。”阴影中身影平静的摇头,说道:“不过你这里,还是需要谨慎,阿耶那里已经截住了所有通往你这里的消息,你不用担心其他事情会牵连到你。” “替我谢谢大将军。”柴令武看着外面,不由得轻叹一声:“我原本以为自己什么都能看透的,没想到,太子没能看透,魏王没能看透,陛下……” “不要说了。”阴影中的人影摆摆手,打断了柴令武,说道:“阿耶让我带句话给你,日后做事,轻易不要针对太子。” “为何,我在魏王身边效力,针对太子本就是我的责任?”柴令武诧异的扫了对面的同伴一眼,然后又看向了外面。 “阿耶说了,诸事要弄清楚根源。”对面人影眼神凝重起来,认真的说道:“太子的根源是陛下,在陛下已然没有了易储想法的时候,你这么针对太子,就等于是在针对陛下,和陛下硬碰硬,能够好果子吃才怪。” 柴令武微微点头,心中一声轻叹。 他的确看错了形势,他以为皇帝对太子的猜疑心依旧很重,没想到,皇帝竟然如此的信任太子。 “还有,其他各家对你的意见也很大,他们认为,是你的胡作非为,让陛下加强了对东北各地的巡查,他们损失不小。”对面的人影摇摇头,说道:“你注意点,阿耶虽然不在乎他们,但如果他们觉得你是障碍的话……” “我知道了。”柴令武点头,说道:“我会小心的。” “好了,我该回去了。”对面的人影站了起来,隐约间是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形。 “麻烦了,张兄。”柴令武只是扫了一眼,然后又继续看向了窗外。 “吱呀”一声,厢房的门被关闭,柴令武再度将一杯酒灌入喉咙。 他需要重新思考,思考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魏王这边,他一时半会还脱身不了,但是之前的计划,还是需要继续。 太子那边,该针对还是要针对,但要把握分寸。 最好再找一个机会,再针对太子一次,然后好从魏王府脱身。 同时,魏王这边,还需要给他找一个合格的帮手。 谁呢? 突然,一道身影在脑海中闪过。 柴令武笑了。 就在这个时候,“砰砰砰”三声,房门被敲响,柴令武回过头,敲门声已然停止。 深吸一口气,柴令武稍微整理了一下衣着,这才提起酒壶,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拉开房门,柴令武走入了外面的甬道之中。 安静的甬道中空无一人。 很快,柴令武就走到了楼下,喧嚣顿时传来。 柴令武平静的走到一间喧嚣的厢房之前,然后一拉厢房门直接走了进去。 瞬间,原本沸腾的厢房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一群抱着女妓在胡来的年轻男子,原本愤怒的眼神,在看到柴令武的一瞬间,顿时就清醒了下来。 坐在最里面的一名华服少年站了起来,对着柴令武拱手道:“见过驸马,不知道驸马今日在此,侯某有罪,请罚三杯。” “不必如此。”柴令武笑着摆摆手,说道:“柴某这就要走了,听说小公爷在这里,所以过来打声招呼,来小公爷,柴某敬你,还有诸位。” “不敢,多谢驸马。”房中的一众纨绔子弟,立刻举杯,这才和柴令武一起一饮而尽。 和柴令武这种真正的顶级二代相比,他们这些人,只能算是纨绔。 所以柴令武的敬酒,让他们很是受宠若惊。 柴令武点点头,说道:“诸位继续,小公爷,下会有空,柴某单独和你喝几杯。” “多谢驸马。”侯知仪立刻点头。 “告辞。”柴令武举了举酒杯,然后转身走出了厢房,顺带的,他还将厢房门给关上。 下了酒楼,柴令武骑马,朝着平康坊外而去。 夜幕之上,群星璀璨,但没有月亮。 冷风吹来,柴令武拉着缰绳,神色逐渐的冷冽起来。 陈国公府藏着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呢? …… 二月二,龙抬头。 长安东郊,春明门外。 群臣站在先农坛南侧的“一亩三分地”之前,看着皇帝,太子,还有司农寺卿赵元楷,三个人在田中耕地。 赵元楷在牵牛,皇帝在握犁,太子在旁边扶犁。 一亩三分地的耕翻并不难。 这里本身就是最松软的土地。 柴令武站在群臣靠后的位置,面无表情的看着皇帝和太子父慈子孝的场面,心底却是一阵阵的冷笑。魏王最初挑战太子的位置,不就是皇帝抛的媚眼吗,现在却翻脸了。 哼! 要知道,在小的时候,太子和魏王的关系也是可以的。 微微低头,柴令武神色平静下来,他的目光落在李承乾的左腿上, 平静的行走,用力的行走,即便是在农田之中,也没有任何踉跄的痕迹。 也看不出任何机关的痕迹。 朝臣之中相当多的人,甚至以为太子的腿已经完全的好了,孙真人帮助太子治腿,不过是拿着针灸稍微治疗一下罢了。 只有少数人才知道太子的腿依旧有大问题。 阎立本曾经说过,太子的行动之所以如常必然是机关的支持。 阎立德也曾经确认过这一点,但是对于究竟是什么样的机关,没人知道。 很多人认为是朝散大夫,将作丞杨务廉发明的机关,但是魏王府却清楚的记载着,在杨务廉入长安之前,太子的身上便已经有了这套机关。 可惜了,任何人都探查不到。 同样的,很多人也探查不到太子的真实情况如何。 柴令武之前对太子的弹劾虽然失败了,但是从长安西郊庄园的一些痕迹来看,太子的情况依旧不容客观。 只是现在的他被百骑司的人盯的很厉害,再想要对太子动手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是,他可以在每次见到太子的时候都死死的盯着他的腿。 必然会有收获的。 …… 一亩三分地耕完,皇帝去更衣。 李承乾带着东宫的一众属官,朝着属于太子的籍田而去。 诸官的籍田在先农坛外,大小不等。 李承乾站在田中,手里握着犁把,用力的下压,李安俨在旁边帮着压犁,独孤大宝在前面牵牛。 田地松软,不用费多大的力气,就能够耕种三亩。 没错,李承乾身为太子,他今天需要亲耕三亩地。 当然,仅仅是今天,过了今天之后,这些田地都会交给百姓去租种打理,李承乾每年从户部收租便可,不用管具体的耕种之事。 所谓的亲耕,也不过是让太子,诸王,和诸官了解百姓耕作的辛苦。 一直到三亩地耕完,李承乾的目光依旧放在了手上的直辕犁上,在后世人李乾的记忆中,犁应该是曲,而不是直的,而且直辕犁看上去也有些丑陋,耕作效率也不快。 一旦耕快了,耕的不深不说,前面翻出来的泥土,还会挡住横板,所以要慢,要耐心。 以前李承乾并不在意,但是现在,他却有了想要改革耕犁的想法。 站在路边,李承乾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裳,然后看向侧边说道:“去看看司农卿现在在哪里,让他有空的话,过来找孤。” “喏!”李安俨认真拱手,然后快步转身而去。 耕完地,李承乾冲着先农坛下而去,走着走着,他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侯君集。 “陈国公!”李承乾微微点头打招呼。 侯君集立刻转身躬身道:“见过太子。” “弄完了?”李承乾笑着问道。 “是的,已经弄完了。”侯君集点点头。 “一起走走吧。”李承乾看向前方。 侯君集立刻拱手道:“喏!” …… 看着两侧的田野,李承乾忍不住的感慨道:“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百姓一年的收成,全都仰赖春日的耕种。 陈国公,孤有个问题。 雍州百姓如今所拥有的田地,就是需要缴纳租庸调的田地,占整个雍州田地的几成?” “整体是七成,但是越靠近长安城,百姓所拥有的田地比例就越少,长安附近的田地,差不多有五成是百姓的,甚至五成是贵族和官员的。”侯君集稍微解释了几句。 “长安附近的百姓,缴纳长安附近所有田地当中五成的赋税,是因为他们占有其中五成的土地,对吧?”李承乾侧身看向侯君集。 “对!”侯君集肯定的点头。 “孤听说有一种说法,那就是贵外戚和官员的职田,经常会悄悄侵占百姓的田地,而长安万年二县的官吏也会予以配合。”李承乾转身,看向侧畔的田地,说道:“就比如,有人刻意的切下一小块,划归到贵族田地当中,而少了这一小块田地的百姓,在官府的测量和登记中,还是原有的数量。” “殿下的意思是说,百姓的田地被人侵吞,收成少了,但却还要缴纳原本的赋税?”侯君集惊讶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笑着点点头,说道:“孤现在是太子,有些事情还能够调查,你看看父皇,这些事情,他已经不方便调查了。” “殿下,此事很难。”侯君集停步,面色凝重的拱手。 “是很难,所以才能立大功。”李承乾眼神幽深了起来,看向侯君集说道:“陈国公,长安事务繁杂,但想要立大功却并不容易,可若是能够清查出整个雍州府所有被贵戚藏起来的隐田,然后还归百姓,相信父皇会很高兴的。” 侯君集眼角不由得微微一抽,他立刻拱手道:“臣明白,臣一定尽心去做。” “如此甚好。”李承乾笑着点头,然后大踏步的向前,背对着侯君集,李承乾的眼神却是冷了下来。 侯君集,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本章完) 第162章 陛下要查看国史,怎么办(第一更) 第162章 陛下要查看国史,怎么办(第一更) 观耕台上,李世民侧身和长孙无忌说着话,脸上不时的露出笑容。 远处的声音传来,李世民下意识的抬头,然后就看到李承乾和司农寺卿赵元楷神色认真的说着什么,一起照着观耕台的方向而来。 他的目光落在了后方的侯君集身上,看着侯君集面色凝重,神色不属的样子,皇帝的脸色莫名的冷了下来。 “陛下!”一旁的长孙无忌想要说些什么,李世民直接摆摆手,说道:“不用说了,机会给他了,抓不住是他的问题。” 说完,李世民抬头,说道:“太子面前他都不愿意低头,那么还能有谁呢?” 长孙无忌侯息一声,转过身,看向了远处走来的李承乾和侯君集。 皇帝很多事情是不瞒他的,就比如李承乾和魏征的那场谈话。 今日,太子会劝说侯君集,跟他多谈一谈农时,让他好沉下心来做点事情。 但现在看来,太子的劝说没起作用。 侯君集依旧是那个侯君集,他不想改,不会改,也没有任何要改的意图。 徒之奈何! …… 走到了观耕台下,李承乾和赵元楷,还有房玄龄,高士廉,杨师道,滕王,赵王,侯君集,唐俭,李道宗等诸臣同时拱手道:“启奏陛下,诸耕已毕,请陛下示下。” “农耕之事,天下根本,诸卿无论身在何方,都需认真关注。”皇帝神色郑重的告诫。 “臣等恭领圣训。”群臣齐齐俯首。 李世民平静的笑笑,摆手道:“好了,诸事已毕,放松一些。” “喏!”群臣这才起身。 皇帝转身看向李承乾和赵元楷,笑着说道:“太子,朕看到你刚才和司农卿在说着什么,能告诉朕,你们究竟在说些什么吗?” “是!”李承乾拱手,上前一步,说道:“启禀父皇,儿臣今日亲耕,突然发现耕犁多少有些不便,所以想着能不能改进一下,让耕犁的速度加快一些,如此一来,于天下耕地有利。” “哦!”皇帝身体微微前倾,认真的问道:“可行吗?” “可行,不过这样的话,耕牛受的力就要更重一些。”李承乾小心的找着托词,他不希望给别人太大的希望,如此,当结果超出他们想象的时候,他们才会更加的惊艳。 “牛的事情再说,先把犁做出来。”李世民直接摆手,说道:“赵卿,此事司农寺全力配合。” “喏!”赵元楷立刻拱手,低头之间,他的神色有些疑惑,不过是改进犁而已,东宫自己做就可以了,何必要司农寺全力配合? “这样吧,从今往后,太子在农事上有什么想法,司农寺多多协助,诸多政务,在上呈尚书省的同时,也上呈东宫一份;同样的,东宫和司农寺做的事情,也呈送奏本到尚书省。”皇帝直接定调。 赵元楷愣住了,皇帝这话的意思,这话的意思,似乎是司农寺日后归太子管了? 皇帝话说的婉转,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儿臣领旨。”李承乾在一旁拱手。 “臣领旨!”赵元楷立刻跟着拱手。 群臣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了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二人,两个人全都躬身垂首,没人开口说话。 群臣顿时就明白了,这事是皇帝早就已经决定了的,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全部早就知道了。 不过转念一想,群臣也就释然了。 司农寺虽然是九寺之一,但说实话,却是九寺之尾,根本没有多少实权。 甚至都不如鸿胪寺,更别说是太仆寺,太常寺,光禄寺,宗正寺,大理寺,卫尉寺,太府寺这些特权大寺了。 司农寺就是那种吃力不讨好的的机构。 想到这里,群臣齐齐俯首。 “好了,便如此吧,回宫。”皇帝神色满意的从观耕台走了下来,群臣立刻列于两侧。 李承乾紧紧跟在皇帝的身后,其他人则是跟在李承乾的身后。 柴令武站在稍后一些的地方,虽然他是驸马都尉,但眼前这些朝臣,要么是皇子的岳父,要么是儿子娶了公主,柴令武想靠前都没有办法。 比如户部尚书唐俭,他的五子唐善识,娶了豫章公主,而他的四子唐河上,娶了阎立德的次女,是魏王正儿八经的连襟。 其他人也都是差不多的背景。 甚至哪怕没有这些背景,他们和他的父亲柴绍,当年也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情谊,更别提他们的官位,也全部都在柴令武之上。 不过现在的柴令武,没有心思想这些,他真正在意的,是太子介入司农寺一事。 皇帝虽然没有直说,是让太子直接接管司农寺,但里面就是这个意思。 东宫行事,司农寺要全力配合,而司农寺行事,则要向太子禀报。 这就等于太子接管了司农寺。 虽然说司农寺是九寺当中地位最低的,但再低也是九寺之一啊。 真搞不懂皇帝为什么会给太子这么大的权力。 司农寺,司农寺。 回宫的一路上,柴令武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 皇帝给,那么首先是太子想要的。 那么太子要司农寺做什么,司农寺又究竟能够给太子什么呢? 这个问题,一直到柴令武回到皇宫,目送皇帝进入宫城,他自己返回魏王府也没有想通。 柴令武坐在自己的值房,轻轻敲着桌案,他有些想不通司农寺有什么,能够被太子盯上。 至于什么改进耕犁的事情,柴令武是不信的。 “是司农寺的人力吗?”柴令武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司农寺所拥有的人力,是整个九寺当中最多的,但都是些农人,难不成太子还指望这些连长安城都进不来的农人,帮他稳固太子之位吗? “驸马!”手下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有密信。” 柴令武起身,打开房门接过密信,然后返回屋中,打开密信。 司农坛外,太子和侯君集密谈。 柴令武瞬间将李承乾和司农寺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太子和侯君集私下里密探了什么,这件事情陛下知道不知道? 柴令武深吸一口气,直接起身,打开房门。他要去找侯知仪。 侯君集的事情,必须要抓紧了。 …… 两仪殿中,黄昏的光芒照入大殿之中,金光的光芒下,整个大殿却显得越发的昏暗。 李世民放下手里的奏本,目光看着铺在地上的金光,突然,皇帝侧身看向大殿右侧:“褚卿,你对太子今日所提的改进耕犁的事情如何看?” “太子贤明。”谏议大夫褚遂良立刻站了起来,认真拱手道:“耕犁之事若是能行,天下粮收必能有所增长,哪怕是增长万一,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此而活下来,此举大善,太子大贤。” “若是朕记得没错的话,杨广在登基之前,也是厉行节俭,谦恭有礼,多有大功,当时被称为一代贤王的。”李世民脸色莫名的一冷。 褚遂良顿时被李世民这一句话吓的直接跪了下来:“陛下何出此言,太子本性纯良,孝悌又加,又关爱百姓,体恤民力,如何会成为杨广之流……当然,若是太子有什么不对之处,请陛下指出,召重臣妥善应对。” 皇帝的目光落在褚遂良的身上,淡淡的问道:“卿如今依旧知起居注,所书可尽记太子之事?” 褚遂良自贞观十年任起居郎,专门记载皇帝的一言一行以来,已经六年有余。 他的官职也从起居郎,升任御史中丞,到如今的谏议大夫,升了好几级。 然而,即便是他如今已经是谏议大夫,但是却依旧检校起居郎,皇帝的一言一行,依旧是他在记录。 听到皇帝这么问,褚遂良心里莫名的一紧,随即拱手道:“这是自然,太子所言所行,臣等都如实记录。” 起居郎虽然是只记载皇帝的一言一行,但皇帝言谈,经常会涉及到朝中重臣,更别说是太子了。 更别说朝中还有左史和右史。 左史记言,右史记行。 朝堂之上群臣的言行,也全部都在记载当中。 当然,太子仅仅是太子,他虽然是储君,但是很多事情,他都会涉及到皇帝,自然也是要被记载的。 “另外,太子在东宫诸事,也有太子中舍人记录太子言行诸事。”褚遂良小心的拱手。 太子中舍人,掌东宫文记,行令书,表启,记录之事。 “很好,朕命你现在就去将东宫的太子言行录,还有朕的起居注当中,所有关于太子言行的记录摘抄出来,最后一并送到朕这里来。”李世民目光紧紧的盯着褚遂良。 褚遂良心里彻底的沉了下去,但他还是认真的拱手道:“臣领旨。” …… 门下省,政事堂。 房玄龄,高士廉,岑文本三人先后脚步匆匆的赶到了门下省,而在政事堂。内,长孙无忌,刘洎和褚遂良三人已经在座。 如今的政事堂有五位宰相,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岑文本和刘洎。 正常情况下,褚遂良是没有资格进入政事堂的,但谁让今日情况特殊啊。 听完褚遂良所说,房玄龄一拍额头,无奈的说道:“又开始了!” “不管是又开始了,还是怎样,这件事情终究要给陛下一个答复。”长孙无忌坐在中央主位上,看向褚遂良,说道:“登善,你说说吧,此事你打算怎么办?” “司空。”褚遂良站了起来,对着诸相拱手道:“陛下虽然言说,是想看东宫的太子言行录,还有起居注当中关于太子的记录,但实际上陛下想看的,是国史。” 或者更准确的讲,是国史当中关于大唐监国,武德,玄武门,还有贞观至今的记录。 今日借太子为理由,插手起居注,明日就能直接查看整本起居注,后天就能够直接查看国史。 “不行,国史绝对不能给陛下看。”长孙无忌斩钉截铁的摇头,随即他紧紧的盯向了房玄龄:“房相,你说呢?” 房玄龄是著名的墙头草,软骨头,皇帝的话一硬,房玄龄立刻就会倒过去。 “当然不行。”房玄龄迎着长孙无忌的目光,苦笑着摇头道:“赵国公难道忘了吗,贞观十年那次,陛下要求查看起居注,是下官和谏议大夫朱子奢一起阻止的。” “刘相。”长孙无忌看向了刘洎。 “贞观十四年那次,是下官和褚大夫一起阻止的。”黄门侍郎刘洎转头看向了褚遂良。 褚遂良轻轻点头。 “算起来,陛下要看国史,已经是第三次了。”高士廉总结看向杨师道,问道:“景猷怎么说?” “高公向来知道,景猷话从来不多的。”杨师道轻轻点头。 “很好,如今这次也是一样,所以,登善,你说说,有什么办法?”长孙无忌再度看向了褚遂良。 “陛下既然要起居住当中关于太子的部分,那么就将这部分单独摘抄出来,只有太子的言行,其他上下根据,一概不写。”稍微停顿,褚遂良说道:“至于太子那方面倒是没有什么所谓,让太子中舍人萧钧呈送上去便是。” “不可!”房玄龄突然开口,摇摇头道:“若是这样,只会是治标不治本,陛下还会想法设法的接着要求的。” “那怎么办?”长孙无忌忍不住的问道。 “太子,陛下既然将太子牵涉了进来,那么我们就用太子来说服陛下。”房玄龄看向长孙无忌,认真的说道:“应该让陛下知道,今日陛下他查看国史,那么明日,太子登基之后,也会查看国史。” 查看国史要做什么,当然是不满之后,修改国史了。 皇帝今日想修改国史,那么太子明日也会去想修改国史的。 皇帝要修改的,是武德和玄武门的事情,那么太子登基之后,要修改的,又会是什么呢? “办法是好办法,但是太子不会接受的。”刘洎直接摇头。 “找个人,说服太子,让太子将太子言行录亲手呈送陛下便是。”房玄龄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谁去?”长孙无忌直接问道。 “让马周去吧。”房玄龄神色平静了下来。 “好!” (本章完) 第163章 会说话的马周(第二更) 第163章 会说话的马周(第二更) 东宫崇德门下,马周收回自己的腰牌,然后跟着太子通事舍人封言道一起朝崇德殿走去。 “砰砰砰”的声响从太子崇文馆的方向传来, 马周知道,那里是东宫编修《考工志》的地方,这些年东宫在这方面很是出了一些成果。 整个东宫的所有官员,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声音,来往井然有序。 来到崇德殿外,封言道刚要进入禀奏,马周突然一把拉住了他,面色平静的摇头。 封言道看了一眼马周,面色郑重的退后一步。 …… 崇德殿内,李承乾坐在主榻上,看向东宫诸臣道:“新年已过,诸事当迅速步入正轨,诸卿最近有些懒散了。” “是臣等之过。”群臣齐齐拱手。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这些都不说了,三件事,第一,东宫尚书省听诉之事,要继续开始,诸舍人、郎将要轮流前往尚书省,有事即刻通报东宫,萧卿每月做一份排表。” “喏。”萧钧认真拱手。 “第二,《考工志》的编修要加快,《南史》、《北史》的编修准备也要加快。”李承乾目光看向了杨务廉和李延寿,两人立刻拱手道:“臣领命。” 李承乾点点头,看向张玄素说道:“张公,此事你来统筹。” “喏!”张玄素肃然领命。 “第三,耕犁的改进,杨卿要放点心思在上面,然后通知司农寺,准备出一块中等的耕田出来进行试种,另外,让司农寺卿将司农寺如今所有的植物种子,统计一遍给孤。”李承乾看向令狐德棻,说道:“洗马,你来负责沟通。” “喏!”令狐德棻立刻拱手。 李承乾抬头看向李安俨,说道:“诸卿有什么不好解决的地方,直接找家令,家令解决不了,找孤。” “喏!”众人齐齐拱手。 “好了,便是如此,中书省今日有什么奏本送过来没有?”李承乾下意识的看向了门外。 “殿下!”封言道立刻走了进来,站在门口对着李承乾拱手道:“中书舍人马周殿外求见。” “哦,他们怎么亲自来人了?”李承乾诧异的说完,看了李安俨一眼,然后点点头道:“请!” 封言道立刻转身看向殿外,摆出来请的姿势。 一身浅绯色官袍,头戴黑色璞帽的中书舍人马周,面色肃然的走进了殿中。 站在殿中,马周认真的拱手道:“臣中书舍人马周,参见太子殿下。” “马卿平身!”李承乾有些诧异的看着马周,问道:“卿今日怎么亲自来东宫了,可是中书省有什么事情?” “是!”马周拱手,说道:“臣是奉中书令之命,前来面见殿下,请殿下屏退左右,臣有要事通禀。” 李承乾皱了皱眉头,然后看向四周道:“张公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 “喏!”众臣齐齐躬身,他们虽然不知道中书令杨师道有什么事情,但有张玄素在,他们也不担心。 …… 李承乾坐在主榻之上,看向马周,问道:“马卿有什么事情请讲,孤这里诸事不瞒张公的。” “喏!”马周神色温和的拱手,在他看来李承乾如此尊重张玄素,是一件好事。 “启禀殿下!”马周微微躬身,然后认真的说道:“殿下,臣今日来东宫,其实是奉了赵国公,梁国公,申国公,中书令,刘相和岑文本的命令,请殿下亲自持东宫的太子言行录,然后呈送到陛下那里的。” “嗯?”李承乾的眉头瞬间皱起,看向马周问道:“这是为何?” 皇帝要调他的太子言行录,李承乾倒是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因为一贯以来,太子言行录所记载的,都是他在前殿处理政务时的言行,他一贯注意,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但是这个动作很不寻常。 要知道,马周刚才说的五个人,可是如今政事堂所有的宰相。 他们要这些东西,就等于是要对东宫,对李承乾所有言行的审查。 李承乾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是一回事,但是他也怕被别人刻意构陷。 马周沉默了下来,略微沉吟,他谨慎的问道:“敢问殿下,殿下可曾翻阅过东宫的太子言行录?” “这倒没有。”李承乾摆摆手,然后说道:“太子言行录是萧卿安排诸舍人,还有文学,主簿,校书,正字等人轮流记录,孤信任萧卿,所以无需去看。” 马周眉头一挑,太子这番话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稍微沉默,马周说道:“此番之事,是陛下口谕,调东宫的太子言行录,还有起居注当中关于太子言行的文字。” 李承乾身体微微一顿,皱眉问道:“父皇何时调的,为何卿让孤亲自去送……不对,卿说什么,起居注?” 马周深深拱手道:“是!”李承乾顿时无语,他还以为是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让皇帝起了疑心,谁知道,他的事情就是个幌子,皇帝真正的目的是在起居注。 不,更准确的讲,是国史。 国史当中关于大唐立国,武德年间,还有玄武门之事的记录。 李承乾看了一旁内殿记录的太子文学,将心头的话压了下来 皇帝不是第一次要求查看国史了,每隔三两年总会要求一次,而且时间基本都在前半年。 为什么,因为当年玄武门就是六月初四进行的。 皇帝也就是在那一日,杀了他的兄长和亲弟弟的。 皇帝第一次要求查看起居注,是在贞观九年五月二十四日。 李承乾之所以对那个日子记得那么清楚,就是因为他的祖父,高祖李渊,就是在五月十四日崩于垂拱殿的。 之后一次,是贞观十四年。 那一年,是李建成冥寿五十岁的时候。 李承乾突然抬头,他猛然醒悟了过来,今年是李元吉冥寿四十岁的时候。 怪不得他的父皇突然间就要求看起居注了。 之前的两次查看起居注,全部都被朝臣给拦住了,这一次,他的父皇拐了弯,用他作为借口要求查看起居注。 只要有一个口子开了,那么皇帝之后就能够顺利的查看整个起居注,还有这些年编修的国史。 国史当中关于他自己在大唐开国,武德年间,还有玄武门诸事的一切记录。 …… 李承乾眉头突然那皱了起来,看向马周问道:“卿刚才说什么,让孤亲自将太子言行录送到父皇面前?” 马周有些尴尬了起来,但他还是勉强拱手道:“是!” 李承乾顿时就忍不住一股火气上冲,他的父皇要查看国史,李承乾捧着自己的太子言行录到了皇帝面前,怎么,将来,他也要学他的父皇查看国史还是怎的? 然后让他的父皇,以为他做表率,不再看起居注。 合着这做恶人的人是他,得罪皇帝的人也是他。 “卿刚才说,是政事堂诸相共同的意见?”李承乾咬着牙看着马周。 “是的!”马周沉稳的拱手,然后认真的说道:“殿下,此中之事的慎重,殿下也是明白的,起居注是可以给陛下看,但陛下看的这件事,也会被史官记录史书,一旦如此,后世人如何相信贞观一朝编写的史书是真的呢?” 李承乾微微一愣,神色立刻郑重了起来。 “臣刚才听过了,东宫如今也在编修《南史》、《北史》,若是都改史成性,如何能够让后人相信我等这些后人编修的前人史书,是真的呢?”马周拱手,诚恳的说道:“魏相,房相,赵国公他们前些年编修的《六代史》,如何让后人相信,他们编修的史书,是出于公心,完全从客观的角度去编写的呢,尤其是《隋书》!” 李承乾顿时抬头,马周一句《隋书》,彻底的说服了他。 大唐国祚承继前隋,《隋书》对于隋朝的盖棺定论,对大唐而言,是极为重要的事情。 大唐立国得正,是不容许质疑的。 若是后人对《隋书》有了质疑,那么他们对大唐的得国,也会持疑。 李承乾转过身,看向张玄素,说道:“张公,请张公去找萧卿,让他准备太子言行录,孤一会儿亲自给父皇送去。” “喏!”张玄素有些担忧的看了李承乾一眼。 这事或许于国而言是有好处的,但是一个处置不好,李承乾就很有可能会直接触怒皇帝。 …… 宫道之上,李承乾坐在御辇上,朝着承天门而去。 “马卿,此事你完全可以直接对父皇去说,为何还要来让孤跑一趟?”李承乾好奇的看着马周。 马周说服他的那番话,完全能够说服皇帝,何必来找他。 “有些事情,殿下去说,作用可能更强一些,而臣等,恐怕就是说了,最多不过让陛下一时偃旗息鼓,长久之后,必然是要再起波澜的。”马周有些担忧的拱手。 “但孤这么做,很有可能会直接触怒父皇,所以……”李承乾目光看向前方,说道:“卿和孤一起去见父皇吧,若是孤真的不小心触怒了父皇,还望卿能够圆转一二。”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马周认真躬身。 “嗯!” (本章完) 第164章 渐渐绝望,渐渐窒息的李泰(第三更) 第164章 渐渐绝望,渐渐窒息的李泰(第三更) 两仪殿中,光影明亮。 李世民坐在御榻上,手里握着太子言行录,又气又笑的看向李承乾,质问道:“太子,别人随便劝你两句,你就贸贸然的前来,如此轻信他们,将来朕何以将江山交托予你?” 马周站在李承乾身侧,闻言不由得微微色变。 李承乾认真拱手,说道:“父皇,儿臣之所以亲自前来,不是因为中书侍郎的劝说,而是因为中书侍郎所言,是真的说服了儿臣,儿臣这才心甘情愿的前来。” 李承乾没有说皇帝要查看国史,会影响到国史,以及大唐之前编修的所有史书的正当性,因为皇帝从头到尾说的,也仅仅是要查看李承乾的太子言行录,还有起居注当中关于李承乾的记载。 马周的劝说之言,他没必要说,因为在李世民手里握着的太子言行录最后一页,所记载的,就是马周和李承乾在东宫的所有言语。 皇帝只要想看,就一定能看到。 “心甘情愿,你是真的心甘情愿,你可知你今日来此,已经成为了他们对付朕的利器。”李世民猛的一把将手里的太子言行录拍在桌案上,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李承乾立刻撩开衣摆跪倒在殿中。 一侧的马周紧跟着也跪倒了下来。 “儿臣的一切都是父皇所给予的,儿臣的性命,儿臣的太子之位,所有的一切都是父皇给的,没有父皇,便没有儿臣,儿臣如何又会成为他人攻击父皇的利器,刚才之言,请父皇收回。”李承乾直接叩首下来。 一侧的马周听到李承乾所说,转身惊讶的看着他。 李世民坐在御榻上,神色诧异,但也逐渐的和缓了下来。 李世民要查看国史,目的就是担心国史当中,有不利于他的言辞,而其他人让李承乾来送这本太子言行录,别人就是要用他告诉皇帝,今日皇帝可以查看国史,修改国史,那么他日,李承乾登基之后,他一样可以查看国史,修改国史。 修改什么,当然是修改玄武门的事情。 然而李承乾现在却是当着皇帝的面告诉他,他不会修改国史的,尤其不会修改玄武门这段。 为什么,因为他是太子,是皇帝的儿子,是他李世民的儿子。 李承乾登基,继承的是李世民的皇位。 李世民皇位的正当性,便等同于李承乾皇位的正当性。 所以李承乾将来登基之后,也不会修改这些,反而会极力去美化李世民。 因为他是他爹。 所以不存在李承乾成为别人阻止李世民查看国史,改写国史的障碍。 皇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舒缓了下来,他点点头:“你说的有理,朕错了,你继续。” 李承乾拱手,诚恳的说道:“父皇,儿臣今日之所以将太子言行录亲自送来,实际上是因为这太子言行录,儿臣虽然没有看过,但是编写它的人,是经过太子詹事,太子少詹事,太子中舍人,太子洗马等人精心挑选的可信之人。” 皇帝微微一顿,目光看向了角落之中的褚遂良。 “是的,便如谏议大夫一样,一样是父皇最信任的人。”李承乾神色坦然的抬头,说道:“而且,他也是舅舅,房相,舅翁,姑父,还有刘相,岑相,精心挑选出来的记录父皇起居的人,多年来,他们从玄武门跟随父皇到今日,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磨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所做所行,难道还不值得父皇信任吗?” 李世民这下子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杨师道,都是当年从玄武门一路过来的亲信之人。 他们是断然不会让人诋毁玄武门的正当性的,也不会允许别人随意的乱写。 甚至于长孙无忌和房玄龄,高士廉几个,他们本身就有兼修国史的职责,所以根本就不用担心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便是有什么人有自己的看法,他们几个也会订正过来。 “至于说后人评说,儿臣觉得没有什么可需要担心的。”李承乾神色激动的拱手,说道:“父皇自登基以来,灭东部突厥,灭高昌,灭吐谷浑,南北征伐,东西纵横,无敌于天下,大唐百姓生活安定,诸业繁荣,天下日渐有盛世之兆,史书记载,也只会夸赞父皇,不会与那些瑕疵计较的。” 李世民突然感慨的笑了起来,说道:“朕于诸事,还没有你一个小儿看的通透。” “父皇当局者迷而已。”李承乾继续拱手,说道:“儿臣如今依旧记得,当年颉利在大殿之上跳舞,祖父是何等的高兴,何等的开怀,便是他也都为父亲的武功而赞叹举杯,父亲又何须担心其他。” 马周跪在一旁,听到太子在悄无声息间,将对皇帝的称呼,改成了父亲,对高祖皇帝的称呼改成了祖父,一句话之下,皇帝立刻便陷入了回忆当中。 李世民不由得想起当年击败东部突厥,生擒颉利,让他在两仪殿大跳舞蹈的事情。 就是在这里,就是在这座宫殿当中。 那个时候,他的父亲是真的开怀,以至于在之后,甚至亲手举杯道:“二郎,做皇帝,父皇不如你啊!” 那一夜也是李世民最开心的日子。 是啊,有了他父皇的赞许,他又何必在意之前的那些小事呢。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摆手道:“好了,你说的对,起来吧。” “喏!”李承乾这才再度叩首,然后站了起来。 “行了,今日之事到此吧,太子先回东宫。”李世民微微抬头。 “喏!”李承乾拱手道:“儿臣告退。”…… 等到李承乾的身影彻底的消失在眼前,李世民脸上的激动平复下来,但是他的脸上依旧带着赞赏。 转过身,李世民看向马周,问道:“马卿,太子如何?” “陛下,太子贤明温厚,孝悌有礼,臣感佩至极。”马周立刻躬身,李承乾刚才那一番有条理的话,便是他都被惊到了。 “呵呵!”李世民笑了笑,然后看了眼桌案上的太子言行录,神色平静下来,然后看向马周,问道:“马卿,朕问你,若是让你规劝太子,你能做得到吗?” 马周微微一愣,随即拱手道:“太子明智,天下事的利弊,但凡能够看得清的,只要将话说明白,劝说不难。” “很好,那么你便到东宫,兼一个太子左赞善大夫的职位吧。”皇帝微微抬手。 “喏!”马周拱手:“臣谢陛下。” “好了,卿去一趟政事堂,将诸相都叫过来吧。”李世民微微摆手,马周立刻站了起来,拱手道:“喏!” 李世民看着马周走出两仪殿,这才缓缓的站了起来。 走到殿门之前,李世民侧身看了褚遂良一眼,平静的开口道:“记,太子孝悌,中书舍人马周以能规劝太子,授太子左赞善大夫。” 褚遂良微微一愣,随即立刻抬手提笔。 李世民站在殿门前,目光越过重重城门,看向远处的长安城。 各处钟楼之上,一处处的卫士肃立,警惕的看着整个长安城。 他的长安城。 …… 是夜,皇帝大宴诸相于两仪殿。 歌舞欢庆,一夜不歇。 …… 魏王府,后院亭廊。 李泰站在亭廊之前,看着面前的水湖。 春日到来,水波荡漾。 远处的岸边,绿色的青草已经开始冒芽。 李泰低头,拿起手里的密本,直直的看着上面的内容。 中书舍人马周以能规劝太子,授太子左赞善大夫。 马周。 马周,左千牛卫常何好友,门下省主事,监察御史,御史中丞,中书舍人。 马周的才能,是朝中百官都能够看的见的,皇帝的重用亦是毋庸置疑的。 去年的时候,他还代表皇帝去送文成公主入吐蕃。 朝中百官都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用不了几年,马周就会任中书或门下侍郎,过几年,就会参知政事,成为宰相。 如今成为太子左赞善太夫,算是补上了最后一点缺乏的履历。 朝中的重臣,其实都有在诸王身边任职,或者说和诸王联姻的惯例。 就比如兵部尚书李勣,如今依旧兼任太子左卫率,工部尚书张亮兼任太子右卫率,尚书左仆射房玄龄任太子少师,尚书右仆射高士廉任太子少傅,已经致仕的魏征,头上还有太子太师的职务。 马周兼任东宫,一方面是在说马周的官途继续在往前大踏步前进,另一方面,皇帝也在用让马周兼任东宫告诉群臣他对太子的信任。 皇帝对太子越是信任,就等于李泰的机会越小。 站在湖边,李泰的拳头被紧紧的握住。 让他就这样的从皇位之争当中出去,他不愿意,也不会这么做。 深深的吸一口气,李泰重新合上了密本。 这本密本的主人,并不方便公开帮助他,只能在悄无声息的地方,提供一些朝中的消息。 不过这也已经足够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后院门口处传来,李泰抬头,恰好看到苏勖,柴令武,还有其他几名魏王参军,正神色肃穆的朝这边走来。 李泰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本章完) 第165章 李承乾:卿可为宰相(第一更) 第165章 李承乾:卿可为宰相(第一更) 阳光温煦,水渠流淌。 李承乾一身黑底金丝蟒袍,站在渠岸边上,目光抬起,远处的玄武门清晰可见。 仅仅是看了一眼,李承乾就收回了目光,低头看向四方。 密密麻麻的田野之中,不少军卒,还有他们的家人在辛勤的劳作着。 这里是皇宫禁苑。 然而这里虽然是皇宫禁苑,但这里并非没人。 甚至于这里面有大片大片十几万亩的良田在其中,数万人在这里面耕作生活。 这里就是北门禁军的所在。 北门禁卫,屯驻皇宫北面,守卫整个皇宫禁军所在,整整两万精锐军卒,还有他们的家人,全部都生活在整个皇城北苑之中。 从玄武门往北,一直到渭水边缘,全部都是禁苑的所在。 皇帝自然用不了这么大的地方去游玩打猎,所以,这一片渭水南侧最肥沃的土地,便是北门禁军的耕种之地。 每年有着极好的收成,而且还不用交税。 田野农舍,乡村阡陌。 婚约往来,联姻互通。 禁军家属的生活,就在这片土地上。 他们也不进长安城内,所有的一切都在彼此之间,从而也保证了对皇帝的绝对忠诚。 …… 李承乾收回目光,李安俨,还有太子舍人张大象,司农寺卿赵元楷,带着一名六旬年纪、一身绿袍的魁梧老人,来到了李承乾的身前,众人拱手道:“见过太子殿下。” “平身吧。”李承乾温和的点头,看向老人说道:“父皇有旨,让孤在禁苑选一块土地,施行对农事的种种改进,有劳宋卿。” 宋集,北门禁军屯田校尉,从隋末太原起兵,到武德年间,再到贞观的老将,如今致仕,做了北门的屯田校尉。 “老臣领旨。”宋集立刻松了一口气。 太子出现在禁苑,这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太子接触北门校尉,不远处还有大量的禁军家眷,这就是犯忌讳的事情了。 当然,有皇帝的圣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承乾也弄不明白,皇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竟然让他介入到北门之中。 司农寺有自己的田,长安城四周也有无数的农田可以用,皇帝却偏偏让他在北门弄块地, “孤有三个要求。”李承乾看向宋集,认真的说道:“首先,地不能太好,中等便可。” “喏!”宋集立刻拱手,这事好安排。 “取用三亩,全部由东宫和司农寺的官员前来耕种。”稍微停顿,李承乾认真说道:“不管所用谁家,东宫按照去年田地收成的两倍补偿……不必多言,便如此。” 宋集原本还想要拒绝,但却被李承乾直接摆手阻止。 “其次。”李承乾依旧看着宋集,说道:“孤要用人,去年整个北门,谁家收成最好,请其长者,来教司农寺和东宫的官员种田之术……” 站在一旁的赵元楷刚想要说什么,却被李承乾冷眼直接瞪了回去。 “虽然天下人都知道,谷物种植需要间隔,但多少间隔最为恰当,施肥施多少,什么时候施最为恰当,浇水,浇多少最为恰当,这些东西,司农寺怕也不敢说一定就是最对的吧?”李承乾目光幽深的看着赵元楷。 “喏!”赵元楷立刻拱手认错。 李承乾这才看向宋集,说道:“孤知道,各家长者,都有不传之秘,故而孤希望诸长者能够尽力传授,除了他们自己能够获得他人的秘术之外,同样的,一旦所言有用,孤会亲自向父皇请奏,赐封爵位。” 一句爵位,宋集顿时郑重了起来,这一句话,不知道多少人家会动心。 “其他各家人家,若有方法以教孤,司农寺和东宫属官鉴定有用之后,亦比照处理。”李承乾看向李安俨,说道:“安排东宫诸舍人,郎中,司马,主簿,诸事,认真记载,不得有丝毫枉纵贪墨之事,若有,即刻赶出东宫。” “喏!”李安俨拱手领命。 “其三。”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说道:“北门孤不会常来,诸事由太子家令寺全面负责,司农寺亦派专人盯着,还有北门……” “老臣无他事,老臣亲自盯着。”宋集认真拱手。 “如此甚是妥当。”李承乾点点头,然后感慨的说道:“今年诸事先铺展开来,人员事务熟练上手,明年才是真正大动手脚的时候,诸卿明白吗?” “喏!”众人齐齐拱手。 ……宫道之上,李承乾和赵元楷并肩骑行。 李承乾说道:“父皇虽然说是主用北门之地,但在孤看来,光用北门之地是不够的,所以孤打算在武功,还有长安万年二县,各择取三亩田地,还是用同样办法,请教当地农户,学习他们历年经验,集合成册,然后具体施行,一年底来看成果。” “喏!”赵元楷点点头,这才是他们最初的计划。 “武功县,孤会让武功苏氏协助,长安万年二县,就劳烦司农寺多处置吧,孤偶尔也会去看看。”李承乾有些抱歉的笑笑,北门他还能够随便而去,其他地方就不一定了。 “是!”赵元楷能够理解太子的难处。 “还是那句话,今年先铺展开,积攒一定的经验之后,再在岐州,眉州和华州施行,先十亩再百亩。”李承乾目光看向承天门的方向,轻声说道:“各地地理不同,水质不同,土质不同,诸方法要因地制宜。” “是!”赵元楷顿时不停的点头赞同,太子这话,是说的最对的。 “这两年先关中,过两年再河南,河北,齐鲁,江淮,乃至于江南,岭南,注意天下地形,气候,土质,请教天下百姓,最后成一本农册,然后颁行天下。” 稍微停顿,李承乾看向赵元楷,认真的说道:“赵卿,若是三五年后,天下百姓秋收能够增长一成,天下赋税能够增长一成,那么爱卿别说是尚书之位,便是宰相之位,也是唾手可得啊!” 赵元楷一愣,随即眼眶顿时就发红起来。 如今的大唐,天下税收不过七八百万贯,若是几年之后,能够增长到一千万贯,而他赵元楷和太子如今做的这些事情能够让占的其中的一百万贯,别说是六部尚书了,宰相之位,皇帝也得给他。 “殿下放心,臣于此事,必定效死。”赵元楷认真的点头。 “呵呵!”李承乾笑着摆摆手,说道:“我等都是在为大唐效死,为父皇效死而已。” “是!” …… 东宫,崇教殿。 李承乾坐下,拿起热茶,喝了一口,然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抬起头,李承乾看向神色迟疑的李安俨,问道:“怎么了,有什么话说?” “是!”李安俨拱手,说道:“殿下,如此做,真的能让粮食丰产吗?” “能。”李承乾点头,说道:“天下人都知道要让粮食合理种植,然后施肥,灌溉,如此便能丰收,但是具体该怎么做,做到多少,知道的人却并没有多少,而绝大多数,都被天下世家当成了不传之秘。” 李承乾抬头看向李安俨,眼神幽微。 “殿下!”李安俨顿时明白了过来,李承乾今日所做的,就是要将天下世家知道的东西,全部公布天下。 这才是今日之事的真正原因。 “若是没有北门的那三亩地,你信不信,东宫在其他地方的田地,会在突然的某一天,被人彻底的毁掉。”李承乾轻轻冷笑,皇帝让他在北门种地,这一点是最主要的原因。 当然,皇帝也会想看一看,李承乾和北门禁军的接触,看他有没有去拉拢北门军士。 说不定刚才的那位北门屯田校尉,现在已经在两仪殿汇报李承乾在北门的一切言行了。 这就是一些难以避免的阴暗想法了。 “也就是说,殿下一旦做出成果,陛下一定会千方百计的保住殿下的。”李安俨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这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便是孤真的做出了什么,下面也有很多手段可以阻碍,州县胥吏,地方乡绅,到了百姓手中的东西很少。” 便是好的政策,到了田间地头,也是经过一层层阉割的。 “是!”李安俨认真点头。 李承乾从桌案之下拿出一张纸,然后快速的在上面写了密密麻麻一页纸。 吹干,折好,装入信封,递给李安俨,说道:“这封信,用你的名义发往交州,给交州都督杜正伦,这一次司农寺之事,想要出成果,真正要靠的,是杜都督。” 前中书侍郎,太子左庶子,如今的交州都督杜正伦。 “喏!”李安俨立刻拱手。 “不用太隐蔽,正常就好。”稍微停顿,李承乾轻轻冷笑,说道:“顺带看一看,有没有什么人,在盯着这封信。” “是!”李安俨神色严肃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太子通事舍人高真行脚步匆匆的出现在了门前,对着李承乾,面色急促的拱手道:“殿下,陛下有旨,令殿下即刻觐见。” “哦?”李承乾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怎么突然就召见他了? (本章完) 第166章 齐王阴蓄死士,意图夺嫡(第二更) 第166章 齐王阴蓄死士,意图夺嫡(第二更) 两仪殿中,李承乾认真的拱手道:“儿臣参见父皇。” “嗯!”皇帝平静的点点头,稍微摆手。 李承乾再度躬身,然后走到了丹陛下的矮几后,跽坐下来。 大殿两侧,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坐在左侧,高士廉和杨师道坐在右侧,褚遂良在侧后记录。 …… 李世民坐在御榻上,手里翻出一本奏本,然后递给张阿难,同时看向群臣道:“这是齐王长史刚刚送到长安的奏本,诸卿都看一看吧。” 张阿难走下丹陛,然后第一个将奏本递给李承乾。 李承乾一愣,双手接过,然后快速看了一眼。 瞬间,他的瞳孔就彻底放大。 抬起头,李承乾依旧有些难以置信的将奏本还给张阿难,张阿难又递给长孙无忌。 但是这个时候,李承乾的神色已经全部落入到众人的眼中。 然而当他们自己看到奏本的时候,也是同样的震惊。 “齐王长史权万纪,密奏齐王招募死士,并以游猎训练,太子,此事你怎么看?”李世民猛然转头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顿时回神,拱手道:“父皇,此事没无太多证据,不过是权万纪的一人之言,儿臣以为,此事还需慎重调查。” 死士,光是死士两个字,便足够让齐王罢官圈禁了。 “朕没有问你调查之事,朕问你,此事你信吗?”李世民直直的盯着李承乾。 李承乾神色认真下来,斟酌着说道:“父皇,齐王自任齐州都督以来,所行诸事,虽然多有荒唐,但却并未过线,便是去年一年,理政荒唐,父皇和儿臣也都予以斥责,令其改正,但也仅仅是令其改正啊!” 不过是斥责,不过是罚俸一个月。 朝中并没有对他怎样,何至于招募死士的地步。 “你继续。”皇帝身体微微后仰,目光看向大殿之中悬吊下来的金龙。 “喏!”李承乾拱手,说道:“贞观十四年,父皇以齐王长史薛大鼎对其管教无方,而将其免职,调吴王长史权万纪任齐王长史,便是因为权长史为人正直,能够规劝,贞观十五年,齐王行事虽然依旧荒唐,但说实话,斥责令其改过便可。” 正月大朝,李承乾和李世民都已经斥责过李佑。 “正月到如今,齐王回到封地,不过一个半月,但却突然和齐王长史矛盾激化,儿臣以为,这其中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是有什么人暗中挑唆。”稍微停顿,李承乾认真的拱手道:“所以儿臣以为,还是应该派人到齐州详细察查,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你不信齐王招募了死士?”皇帝平静的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拱手,说道:“儿臣虽然和齐王常年未见,但是齐王幼时在宫中,还是谦逊有礼的,只不过是去了地方,缺了约束,这才变得肆意起来,儿臣看权长史禀奏,说是有奸邪之人挑唆,儿臣想知道,这奸邪之人究竟是谁?” “所以,你是相信齐王招募了死士?”李世民始终都盯着死士两个字。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父皇,儿臣相信,齐王一定是招募了一些人,但未必一定就是死士,或许是交友,或许是护卫,但儿臣坚持认为,齐王本质不坏,权长史虽然上奏,但是这其中的很多东西都模糊,说的很不清楚。” 齐王或许有问题,但权万纪也不一定就是好人。 “陛下,查查吧。”长孙无忌开口,接住了李承乾的话。 房玄龄,高士廉和杨师道三人没有开口。 李承乾有句话暗中隐晦的点了出来。 权万纪曾经是吴王长史,现在他调任齐王长史,这里面是不是有问题。 长孙无忌对此是最警惕的。 就如同魏征最警惕的是李元吉的王妃杨氏一样,长孙无忌最警惕的是杨广的女儿杨妃。 也就是李恪的母亲。 权万纪曾经是李恪的长史,如今虽然成了李佑的长史,但直接举报李佑暗藏死士,这里面或许李佑有错,但是权万纪就真的一点错也没有吗? 李世民转头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后又看向长孙无忌,说道:“那就查查吧,大理寺少卿胡演如今正在光州,顺带去一趟齐州,看看是什么情况。” “喏!”长孙无忌,还有李承乾等人,齐齐躬身。 …… 承天门下,李承乾刚刚朝东宫走去,身后长孙无忌的声音响起:“承乾。” 李承乾神色一愣,随即转身,看向走来的长孙无忌,率先拱手道:“舅舅!” “一起走走!”长孙无忌微微抬手,看向东宫方向。 “是!”李承乾跟着朝东宫而去,四周的护卫稍微散开。 长孙无忌脚步稍微,然后转头看向李承乾,面色凝重的问道:“太子真的觉得齐王没有阴蓄死士?” 李承乾微微笑笑,说道:“舅舅,其实说实话,外甥怀疑齐王甚至都不知道死士是什么?” “嗯?”长孙无忌的脚步彻底的停了下来,惊讶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停步,说道:“舅舅,齐王性子疏懒,为人荒唐,但若是说他有什么不轨的心思,外甥是绝对不信的……即是如此,那么就不存在什么招揽死士的说法,而且他才多大,总共也没有接触过多少人,到哪里去接触死士,所以这必然是有些介绍给他的,谁呢,齐州长史阴弘智,齐王的亲舅舅,阴德妃的亲弟弟。” 齐王任齐州都督,齐州刺史,权万纪任齐王长史,阴弘智任齐州长史,两人一内一外辅佐李佑。 “阴弘智。”长孙无忌有些恍然的点点头。 李佑希望游猎,阴弘智便介绍一些人给李佑,这些人到了李佑身边,那么自然会压缩权万纪这个齐王长史的空间。 剩下的就是权力斗争了。 长孙无忌突然间放松了下来,要知道,阴蓄死士的下一步,就是起兵谋反。 齐王阴蓄死士,以齐州都督府之重,都督齐、青、莱、密等五州诸军事,那么他下一步会不会在齐州谋反。这才是最关键的。 说齐王谋反,长孙无忌都不信,更别说是皇帝了。 …… 两仪殿中,皇帝坐在御榻上,看着回来的长孙无忌,问道:“太子如何说?” “太子只是今年给齐王去过一封信,令他好好的进行今年齐州春种之事,并无他事。”长孙无忌认真拱手,然后说道:“另外,太子觉得,齐王不过是行事荒唐而已,谋反这算事情,齐王他不敢的,但是日后要加强管教。” 李世民松了口气,然后点点头,说道:“太子认为如此,你认为如此,朕也认为如此,但是权万纪却上奏齐王招募死士,并以游猎训练,你觉得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太子说,齐王身边的人,很可能是阴弘智调过去的,所以可能涉及到了齐王府内部的权力之争。”长孙无忌起身,说道:“臣也以为如此,不过臣觉得可能还不止如此,但更多的,臣一时间也想不通。” “是齐州。”李世民低头,轻叹一声,说道:“他们争的是齐州,齐王无力治理,自然人人相争,无忌,要注意啊!” “喏!”长孙无忌认真拱手。 李世民抬头,看向殿外的天空,轻声说道:“等吧,且看一切结果如何。” “是!” …… 崇教殿中,李承乾将之前在两仪殿的事情,全部一五一十的说给了李安俨。 “殿下,这是为何?”李安俨有些不解的看着李承乾,问道:“殿下为何要帮齐王说话,万一齐王真的有事?” 李承乾微微摆手,笑着说道:“齐王能有什么事情,他在宫里还有齐妃在,齐妃可是德妃,枕头风稍微吹一吹就没事了。” 李安俨一顿,随即点头道:“殿下所言有理。” 皇帝有四妃:韦贵妃,杨淑妃,阴德妃,燕贤妃。 “齐王不仅母亲是德妃,他的岳父是御史大夫韦挺,韦挺还是韦贵妃的亲堂叔,他能出什么事情。”李承乾轻轻冷笑,说道:“他在齐州,最多是玩心重一些,不可能有什么阴谋之心的。” 李佑在前世,就是在明年三月起兵谋反,最后牵连到了李承乾。 然而对这件事情仔细研究过的李承乾,却发现里面的问题很大。 李佑说是起兵谋反,召集麾下十五岁以上的男子成军,但实际上,这些人在朝廷大军没有抵达齐州之前,就已经不听李佑的号令了,甚至于到最后,李佑自己都是被自己麾下参军抓获。 可见这起兵的仓促。 不过是临时的一场乱局罢了。 到最后,这场谋反,皇帝也不过是处死了四十多人而已,其他人全部概不追究。 但问题是,李佑谋反是实实在在的,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被逼的。 谁呢,权万纪。 如果仅仅是到此为止,那么李承乾或许会怀疑这是权万纪和阴弘智在争夺齐州的权力,但是这事莫名其妙就牵扯到了他,将他的事情直接扯了开来,所以,这件事情的背后,必定还有人。 李泰,柴令武,房玄龄,或者是其他人。 李承乾心中轻轻摇头,要查清楚这里面的东西,他缺乏的太多了。 深吸一口气,李承乾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这件事情,他不好查,但是皇帝好查。 别看皇帝今日只是派了大理寺少卿胡演,但是他相信,百骑司的人,肯定早已经疯狂的赶去了齐州。 因为皇帝也想知道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 所以这些事情就让皇帝去查吧,看看究竟能牵连到了谁? …… 魏王府,李泰站在水湖之畔,看向走来的苏勖,柴令武,蒋亚卿,谢偃等人,手里的秘本无声的收回来袖子里。 “殿下!”苏勖,柴令武,蒋亚卿,谢偃等人来到了李泰身上,然后齐齐拱手。 “免礼。”李泰微微摆手,问道:“何事?” “启禀殿下,宫中刚刚传来消息,齐王长史权万纪,弹劾齐王阴蓄死士,游猎训练。”苏勖面色凝重的拱手。 李泰面色平静的点头,问道:“姑丈,你觉得齐王是在做什么?” “准备夺嫡。”苏勖面色凝重的拱手,说道:“如今殿下势弱,齐王意图参与夺嫡,那么第一步就是要取代殿下,虽然说可行不高,但也难免他下手。” 李泰神色依旧平静,问道:“听说当年齐州长史阴弘智也是秦王府旧人,姑丈怎么看他?” 苏勖诧异的看了李泰一眼,拱手道:“阴家虽然在大唐建国之时螳臂挡车,但多年过去,阴弘智早已经效力陛下,这些年,他从吏部侍郎、御史中丞,出任齐州长史便是明证……如今齐王虽是齐州都督,但齐州诸事,却是握在他的手中的。” 李泰满意的笑笑,然后转身看向柴令武,说道:“表兄,权万纪原本是吴王的长史,你去打听打听,是不是吴王有心介入齐州,若有此事,恐怕父皇那里就有意思了。” “喏!”柴令武神色顿时肃穆了起来。 李佑算什么,李佑就算是有争取储君之心,但也要越过李泰,李恪,再是李承乾,而且李佑向来不被皇帝所喜,虽然他和京兆韦氏有所关联,但京兆韦氏却并不支持他夺嫡,所以李佑不管做什么,也不过是镜中水中月罢了。 但若是李恪将手插进齐州,一切可就不一样了。 要知道,不仅李恪的母亲是杨广的女儿,就连李恪的妻子,也是出身弘农杨氏嫡系。 如今在朝堂上,可还有一个弘农杨氏的中书令。 李恪才是李泰最大的威胁。 李治,还小。 (本章完) 第167章 告诉李五,盯死他(第三更) 第167章 告诉李五,盯死他(第三更) 两仪殿中,一身赤黄色衮龙袍的皇帝高坐在御榻之上,李承乾跽坐在丹陛之下。 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杨师道,刘洎,岑文本,李道宗,侯君集,唐俭,刘德威,张亮,韦挺,卢承庆,韦悰等人,各自跽坐在大殿两侧。 大理寺卿孙伏伽站在殿中,拱手道:“启奏陛下,大理寺少卿胡演回奏,齐王身边确有不在册的护卫十三人,其为首之人,乃是齐州长史阴弘智的妻兄燕弘信,燕弘亮等人,其人时常陪伴齐王游猎,以至于齐王耽误政事,滋事生衅。” 李世民面色平静的看着孙伏伽,问道:“那齐王长史权万纪弹劾之事,又怎么说?” “启奏陛下。”孙伏伽继续拱手,说道:“权万纪之所以上奏弹劾,皆是因为齐王与燕弘信等人,常有阴私不法之事,而且与十三人中昝君谟、梁猛彪多有冲突,愤怒之下,才上奏弹劾。” “昝君谟、梁猛彪,燕弘信,燕弘亮,这些人,光是听名字就不一般。”李世民摸了摸嘴角的胡须,看向李承乾,笑着问道:“太子,你怎么看?” “既然是猛士,那么自然当为国效力,辽东纷扰,父皇,调往辽东如何?”李承乾拱手躬身。 殿中群臣目光不由得扫了太子一眼。 好手段啊。 这些人在齐王身边,常有不法之事,少不了知道齐王不少的事情,既然如此,那么就调的远远的,恰好皇帝已经开始为辽东之战准备,那么就调往辽东军前,为来年征伐高句丽做准备。 “不错。”李世民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便如此吧……不过既然如此,那么这些人便不算是死士,权万纪弹劾齐王畜养死士便不算对,当然,那些人虽不是死士,但他们不在齐王护卫名册之中,而且教唆引导齐王行乱,权万纪弹劾也不算错。” “陛下圣明。”群臣齐齐拱手。 “不过,齐州的问题,根本不在这些人,而在于齐王。”李世民抬头,无奈的看向群臣道:“朕让他做齐州都督,不是让他将齐州交给阴弘智,而自己偷懒胡闹的,众卿说说,该怎么办吧?” 群臣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怎么,皇帝是要将齐王调离齐州吗? 看到群臣不说话,李世民转头看向李承乾,说道:“太子,你来说,该当如何?” 李承乾嘴里轻轻倒吸一口凉气。 这怎么还问习惯了。 “父皇!”李承乾拱手,抬头道:“父皇,儿臣觉得,齐王年幼,还是以教化为先,至于齐州之事,儿臣以为,问题虽然齐王身上有,但关键还在于齐州长史阴弘智身上,舅甥同在一州,齐王没有压力,便会懈怠,所以儿臣建议将阴弘智调离齐州,调往他州任刺史。” 李佑在齐州胡乱来,不就是因为有阴弘智这个齐州长史为他兜底吗? 而且说起来,李佑身边的那些人,全部都是阴弘智推荐到他身边的。 其中的两个,燕弘信,燕弘亮更是阴宏智的妻兄。 这里面,他的责任是不小的。 将他调离齐州,也是说的过去的。 李世民点点头,看着李承乾问道:“阴弘智调离齐州,太子认为何人调任齐州长史合适?” “啊?”李承乾一时间有些愣住了,这种事情也要问他吗? 一道人影瞬间闪过李承乾的脑海,他立刻拱手道:“儿臣以为中书舍人马周合适。” 皇帝目光微微一抬,也是诧异。 马周兼任太子左赞善太夫没有几天,便已经如此得到太子信任了吗? 不,李世民回过神来,马周的确是个很适合的人选。 不过可惜,他已经有了别的去处。 李世民转头看向房玄龄,问道:“房相,你觉得何人调往齐州合适?” 房玄龄看了皇帝一眼,然后躬身拱手道:“启奏陛下,臣以为齐州长史阴弘智在齐州任上,为官还算妥当,没有多少大碍,臣以为,还是不调为好。” 李承乾诧异的看向房玄龄。 这个老家伙是什么意思。 突然,李承乾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房玄龄是最了解皇帝的人,如果皇帝真的想要将阴弘智调离齐州,同时换一个人过去,那么他必定会立刻推荐最适合的人选,如今他这么说,也就是说,皇帝其实并没有调动阴弘智的打算。 后宫,阴妃。 枕头风啊! 李佑以年幼任齐州都督,本身便是不合适的,所以才会让阴弘智任齐州长史,协助他处理政务。 更准确的讲,阴弘智由御史中丞调任齐州长史,本身就是让他治理地方的。 齐王,不过是挂个名头罢了。 李世民点点头,然后转身看向一侧问道:“韦卿,你怎么看?” 御史大夫韦挺站了起来,拱手道:“启奏陛下,臣以为齐州长史阴弘智调离齐州为妥,然后由齐王长史权万纪,调任齐州长史,至于齐王长史,臣看,不如调松州长史房遗爱任齐王长史如何?” 群臣的目光不由得就看向了房玄龄,房玄龄也是有些诧异的看着韦挺。 韦挺是李佑的岳父,他不赞同阴弘智留在齐州,也就是说,他和阴弘智之间也存在矛盾。 至于说调房遗爱任齐王长史,这反而多少有些让房玄龄和李佑绑定的意思。 皇帝有些好笑的笑笑,他转身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你来说?” 李承乾的面色苦了下来,拱手道:“父皇,儿臣还是觉得将阴弘智调离齐州为妥,儿臣之所以推荐中书舍人马周调任齐州,便是因为他能将齐州治理妥当,儿臣没有私心……另外,儿臣觉得,尚书左丞,御史中丞等人,也都适合调任齐州,甚至大理寺少卿胡演也可以就地转任齐州长史。” 尚书左丞卢承庆,御史中丞唐临。 李世民看了两人一眼,然后看向群臣道:“众卿都说说,你们是什么看法?”朝中群臣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都开了口。 有人赞同让阴弘智留下,有人觉得将阴弘智调走更好,不少人都推荐了自己的人选。 李世民看着群臣,心中轻叹一声。 群臣当中不少人之所以不同意阴弘智留任,还有一个原因,便是阴弘智虽然做了齐州长史,但是这几年,他的成绩只能算是普通,算不上太出色。 按照吏部考功司的标准,阴弘智在齐州任期满了之后,最好也是将他调任其他州县,多多历练。 齐州,对于阴弘智来讲,终究是大了些。 皇帝抬头,刚要开口说话,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随即通事舍人来济站在殿门处,然后认真的拱手道:“启奏陛下,齐王长史权万纪,携齐王手书,在承天门求见。” “嗯?”李世民眉头皱了起来,看向下方的长孙无忌,问道:“朕有下诏宣他入京吗?” “没有!”长孙无忌面色凝重的摇摇头,说道:“或许他有什么急事也说不定。” 李世民点点头,看向来济说道:“宣!” “宣齐王长史权万纪觐见!” …… “臣齐王长史权万纪,叩见陛下。”权万纪进入两仪殿中,然后沉沉的叩首在地。 李世民皱了皱眉头,看向权万纪问道:“权卿何以如此赶入长安,可是齐州出了什么事情?” “启奏陛下,臣这里有齐王谢罪表一份,请陛下预览。”权万纪从袖子里面取出奏本,捧着说道:“此番之事,齐王已经认知到自己所错,并且愿意约束自己,诚心悔过,故而请臣入朝请罪,请陛下原宥!” 奏本被张阿难接过,然后送到了皇帝的面前。 李承乾在一侧看着,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 这个权万纪,这次入朝,是来告诉皇帝,他能够劝说得了齐王,如此,请皇帝减轻对齐王的处罚。 齐王,阴弘智吧。 李承乾心中冷笑,权万纪怕是和阴弘智达成了什么默契。 你管内,我管外。 或者在其他地方,他们共同协力合作。 李承乾猛然抬头,看了皇帝一眼,随即立刻低下头。 他敏锐的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皇帝是没有太多调动阴弘智的意愿的。 这里面毫无疑问的根源,是在阴妃身上。 有亲弟弟看着儿子,阴妃自然放心,换一个人,阴妃肯定不放心。 阴弘智有阴妃作为后盾,自然无所畏惧,但是权万纪也是一个麻烦,而且朝中如今不少人,尤其是李承乾提议调走阴弘智,然后再调一个人过去,辅助李佑,同时制衡权万纪。 对于权万纪而言,换一个不好对付的对手,还不如一个达成妥协的阴弘智更划算。 更别说,对方身后还有阴妃。 若是真的如同李承乾建议的,将马周,卢承庆这些人调过去,权万纪一定玩不过他们。 如此,还是和阴弘智妥协的好。 当然,前提是李佑得认怂。 所以…… …… 皇帝合上手里的奏本,平静的点点头,说道:“既然齐王已经愿意诚心悔过,那么其他诸事也就没有太大的必要了,传旨,调燕弘信,燕弘亮,昝君谟、梁猛彪等一十三入营州军前效力,齐州长史阴弘智罚俸半年,齐王禁足半年。” 权万纪跪在地上,脸色微微一变。 齐王那里,他说的是免除一切处罚的…… “调金吾卫校尉韦文振,为齐王府典军。”李世民抬头,目光轻轻的从韦挺身上掠过,然后看向权万纪,笑着说道:“权卿诸事妥当,朕甚至满意,传旨,赐金五十两。” “臣多谢陛下隆恩!”权万纪沉沉的叩首在地。 …… 朝臣散去,李世民坐在两仪殿御榻之上。 他侧过身,看向张阿难,说道:“告诉李五,盯死权万纪在长安的一举一动,朕要知道,他究竟是谁的人?” “喏!” (本章完) 第168章 压力给到齐王,希望他能撑住(第一更) 第168章 压力给到齐王,希望他能撑住(第一更) 太极门下,马周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道:“今日多谢殿下推荐。” 李承乾看了后方的群臣一眼,然后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一边走,李承乾一边说道:“孤之所以推荐卿,便是认为卿能将齐州治理妥当,但可惜,最后还是没有能成功。” 虽然只是齐州长史,但因为齐州都督、齐州刺史、齐王李佑基本不管事,所以齐州长史基本就等于是掌握了齐州都督,齐州刺史的权力。 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眼热这个位置,而阴妃,还有阴弘智等人不愿意放弃的缘故。 “殿下还是觉得齐州长史阴弘智应该调离齐州?”马周的声音不由得低了下来。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若是齐王有能力,自然可以平衡双方,但齐王……” 马周赞同的点头。 齐州的州务,很多时候都需要一个人一言而定,但若是权万纪和阴弘智相互之间起了矛盾,李佑又没有平衡的能力,那么最后的结果,要么是一方胜出,要么就是两败俱伤。 “其实很多事情,还不如让一个人同时管理内外,行使刺史之权,如此对百姓更好。”李承乾有些无奈的苦笑。 其实齐州的问题归根到底,还是在李佑身上。 因为李佑这个齐州都督,齐州刺史的不合格,这才有了这许多的麻烦。 若是换个人任齐州都督,齐州刺史,齐州的事情早就解决了。 但是,皇帝让李佑任齐州都督、齐州刺史,因为李佑是他的儿子。 其他两人都不过是辅佐罢了。 根本的问题,是这两个人都没有想过要好好的辅佐李佑,这才是有了这些事情。 阴弘智倒也罢了,他恨不得全面掌控李佑,然后让李佑什么都不做,由他来掌管齐州。 权万纪也有问题,皇帝虽然称他是直言敢谏,但也曾经说过他谏不能进。 其实多说他是心中有私。 说话之间,已经回到东宫。 …… 崇教殿中,李承乾示意马周坐下,然后又让人上了蜂蜜茶。 马周稍微抿了一口,然后说道:“殿下,齐州如今的局面已然如此,陛下今日同意权万纪所请,便是因为权万纪和阴弘智私下已经和解,齐州诸事暂时无忧,然如同殿下所言,齐州诸事早晚会出问题,殿下身为太子,其实是应该想想办法的。” “那么依卿看来,齐州问题爆发,大概会是在什么时候?”李承乾看向马周,将问题扔了回去。 马周略微沉吟,说道:“慢则一两年,快也就是三五个月。” 李承乾看向殿外,轻轻的敲敲桌案,然后说道:“齐王府的事情,父皇已经做了定论,孤这里就不方便太过介入。” 李佑是齐王,之前在大殿之上,皇帝已经对齐州的事情做出了决断。 虽然有种种处罚和限制,但是对于权万纪和阴弘智达成和解的事情,皇帝是喜闻乐见的。 说到底,他还是希望权万纪和阴弘智能够联手辅佐李佑。 李承乾心中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但皇帝已经做了决定,他便不能够在这方面反对皇帝。 私下和马周说些什么没有问题,但是不能在明面上针对这方面进行动作。 所以得想别的办法。 “然而,齐王府内部的权力争斗孤无法介入,但齐州的州务,孤还是能想想办法的。”李承乾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说道:“父皇既然要让齐王府上下齐心一致,那么便按照他们齐心一致来,齐州今年的秋收必须增长五成……今年齐州百姓的秋收要增长五成,齐州的赋税收入也要增长五成,压力全部都在他们头上,让他们无暇内斗。” 马周惊讶的看着李承乾,缓缓点头道:“殿下所言极是,其实齐王府的内斗,除了陛下,没人管的,朝中群臣真正在意的是齐州的民生……所以只要齐州民生保证,那么齐王府便随他们斗破天。” “这话不对,说不定压力之下,他们反而真的齐心一致了呢。”李承乾抬头,感慨一声道:“齐王终究是孤的五弟,诸事虽然不妥,但他毕竟年轻,孤是真的希望他能够在压力之下有所成长。” “若是不能呢?”马周抬头,眼神担忧的看着李承乾。 “卿说话,怎么有些像郑国公了?”李承乾诧异的看向马周。 马周微微躬身,说道:“郑国公为国为民,乃是臣子表率。” “好吧。”李承乾深深看了马周一眼,然后斟酌的说道:“两年吧,去年齐州内斗,赋税下降的厉害,所以今年只要他们竭尽全力,增长五成应该能够完成,到了明年,尽心尽力的话,两成没有问题,但若要他们放下内斗,勉强可到三成。” “那就三成。”马周点头,说道:“外边多给一些压力,或许能够让齐王改进一些。” “好,今年五成,明年三成,若是齐王做不到,孤就会向父皇请奏,免去他的齐州刺史,齐州都督之职,然后调回长安,禁足思过。”李承乾神色认真的点头。 看上去惩罚的只是李佑一人,但他的背后,还有阴氏,还有韦氏,他一旦被免,两家受的压力也就大了。而且对李承乾而言,一旦他真的如此谏言皇帝,那么他必将得罪韦氏和阴氏。 “不够!”马周直直的盯着李承乾。 李承乾神色沉了下来,看向马周说道:“若是如此还不够,那么孤便只有请父皇废除齐王的王号,将他送到某个边缘的地方去等着老死了。” “如此甚好。”马周一拍手,然后说道:“臣现在就起草奏本,殿下和臣署名之后,然后送到陛下那里,请陛下决断。” 李承乾微微一愣,马周也要一起署名,就等于得罪齐王,阴氏,还有韦氏的事情,他会和自己一起承担。 “好,便依卿所言。”李承乾微笑着点头。 有马周这么一个未来的宰相和他绑定在一起,得罪阴氏和韦氏便得罪吧。 “多谢殿下。”马周低身,看着李承乾,然后认真躬身,神色郑重。 ……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楞,铺在两仪殿的地面上,温暖平静。 李世民看着手里的奏本,看着站在殿中的马周,问道:“太子,他真的这么说?” “是!”马周微微躬身,说道:“臣原本也是有些想法的,譬如更换齐州司马和录事参军,但诸事都没有太子说的方便,至于说日后请调齐王回京,贬调王号,这就是臣的谏言了。” “是吗?”李世民轻轻的扫了马周一眼,然后看向奏本,说道:“太子认为,权万纪和阴弘智将来必然还要起冲突,为何?” 马周拱手,说道:“太子说,权万纪有私心,阴弘智能力不足,若是两人齐心还则罢了,若是两人冲突,最后必然会危及齐州民生,故而便制定一个他们能完成的最高目标,有了压力,内斗之心便会少上许多。” 李世民看着奏本最后,说道:“那么两年之内,若是完成不了,卿真的要请奏,贬调齐王的王号?” 李世民看的很清楚,李承乾必然是被马周一步步的架到了这里。 这一切本质上是马周的意思。 他没有责怪李承乾的意思,马周是连他都看好的未来相臣,四十多年的经历,李承乾在他的手段之下,被架到了这里,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更别说,这多少都有李承乾自己的意思。 今日的朝会上,李承乾的几番提议,都是要调走阴弘智,让权万纪一个人来主持齐州,让他一个人来教导李佑。 避免矛盾,让李佑完全由权万纪来教导,这对李佑来讲,是最好的。 但是,李世民并不相信权万纪,而且在后宫,还有阴妃一脸的担忧。 平衡之道,似乎是李世民如今能够采用的最好的办法。 李承乾和马周现在的谏言,似乎能够弥补一些不足。 …… “是的,臣会请奏贬调齐王。”马周坚决认真的拱手。 “好了,便如此吧。”皇帝在上面勾画了一个准字,然后递给张阿难,说道:“明日,送到权万纪的手里。” “喏!”张阿难微微躬身。 李世民转身又看向马周,说道:“马卿,卿与太子也算是有所接触,如何,卿觉得太子可有主见吗?” 马周神色一肃。 他知道,在皇帝的眼里,一个只知道听从臣子之言的储君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储君。 今日之事,马周将李承乾架了起来,多少显得李承乾无能。 所以他现在必须要打消皇帝心里的疑虑。 “太子目光敏锐,能够看到事情问题的根本所在,这是极为难得的。”马周躬身,认真的说道:“只不过太子年轻,还缺乏历练,过上三五年,等到太子性情成熟,便是臣的谏言当中的不足之处,太子也能看的出来。” “嗯!”李世民点点头,这话没错,太子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还是那句话,今日李承乾之所以会和马周一起上奏,主要还是他自己有想法,才会被马周给一点点架起来。 但马周也用自己的行动表明,他会全力的辅佐太子,匡正错失,纠谏提奏,做好他的太子左赞善大夫之职。 “很好,马卿,太子便交给你多多看顾了。”皇帝抬头,看向马周道:“今年朕东巡洛阳,东宫如何,年底朕也要看到结果。” “喏!”马周平静的拱手。 (本章完) 第169章 陇右旧族,太子右卫率张亮(第二更) 第169章 陇右旧族,太子右卫率张亮(第二更) 夜色之下,平康坊。 灯红酒绿,莺歌燕舞。 熟悉的酒楼,熟悉的声音。 柴令武依旧坐在窗边,看了楼下一眼,然后看向对面道:“张兄,陛下果然对权万纪有所怀疑,连平日里盯着小弟的密卫,也不见了踪影。” 对面的阴影中,户部员外郎张顗抬头看向柴令武,说道:“这一次他突然和阴弘智两相妥协,以陛下的睿智,必然能看出其中的问题所在,派百骑司的人盯一下,也是正常的,所以父亲已经下令,不许任何人在他人在长安之时,私下去见他。” 权万纪这一次之所以和阴弘智妥协,便是因为朝中的风声有些不对。 太子主张将阴弘智调走,将齐州全部交给权万纪,这一点本来他们是很欢迎的。 但很多人看出了其中的利益,也想插一脚进去,这就有些不妥了。 走了一个阴弘智,来了一个新人。 到时候彼此还要再斗不说,还要小心阴弘智重新杀回来,而且还有齐王。 阴弘智被调走,最不满的就是他。 到时候,再斗起来,结果怎样还不好说。 若是再被皇帝看出其中的猫腻,皇帝狠手下来,所有人都要倒霉。 与其如此,还不如和阴弘智妥协,共同分割利益,毕竟即便是没有了权万纪,也会有其他人。 当然,权万纪这一次回来的太突然,他们妥协的也很突然。 落到皇帝眼里,自然也是有所怀疑的。 不过怀疑归怀疑,只要他们日后好好的“协助”齐王治理齐州,皇帝就不会再多说什么。 现在这个时候,正是最敏感的时候,最好不是贸然去见权万纪的好。 …… “大将军做的是对的。”柴令武点点头,然后抬头看向张顗,说道:“只是魏王,他让我弄清楚权万纪背后究竟是谁?” “究竟?”张顗抓住柴令武话里的关键,反问道:“魏王怀疑是谁?” “吴王。”柴令武拿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才开口说道:“相比于太子,吴王对魏王的威胁更大。” 张顗皱了皱眉,问道:“为何如此说?” “陛下暂时并没有更换太子的心思,所以不管是魏王,还是吴王,在陛下眼里都没有太大的区别。”柴令武抬头,说道:“如果陛下宠信吴王超过魏王,那么魏王就会被边缘化,等到日后陛下再有了废太子之心,魏王也很难再挤到前面来了。” 李承乾是正统嫡长子,一旦他被废,嫡长子被废,虽然李泰依旧是嫡子,但也一样会受到影响。 如果说他不能够在李承乾被废的第一瞬间,确定储君的位置,那么日后他这个嫡子,所能起到的作用也不会太大。 其他人也会蜂拥而起的和他争夺储君之位。 “所以,如果权万纪背后是吴王,那么魏王就会动用一切力量去铲除权万纪,避免吴王的力量也跟着一起渗透入齐州,从而威胁到自己的位置。”柴令武看着张顗,说道:“所以,张兄,告诉我,权万纪背后是吴王吗,如果是,小弟恐怕也会跟着魏王一起对吴王动手的。” “差点忘了,平阳长公主是陛下的嫡妹。”张顗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柴令武和李泰之间的关系,要比其他高祖皇帝的外孙要关系近的多。 相反,柴令武和李恪之间的关系就要远的多了。 柴家本身就是皇家嫡系一脉,而不是那些虽然挂着亲王和公主的头衔,但实际上是庶系的皇帝子女。 他们血脉关系足够近。 “说结果。”柴令武直直的盯着张顗,他需要一个结果,交待李泰。 “不是吴王。”张顗微微摆手,说道:“权万纪虽然曾经是吴王长史,但实际上不过是职务关系,双方并没有多少私下利益往来,自从权万纪调任齐王长史,双方之间的关系便已经疏远了。” “虽朝夕曳裾,无违接侍,而职务一离,有同宾客。”柴令武缓缓的点头。 “对,南梁何逊的这句话就是这意思。”张顗点头,说道:“吴王背后依靠最多的,还是弘农杨氏,其他人很难进他的核心,权万纪也是一样。” “那么,他的背后究竟是谁?”柴令武神色凝重起来。 “权家,当然是权家,天水权氏也是天下大族,权万纪的堂兄权弘寿更是太原起兵的老将,陛下的秦王府长史、陕东道大行台左丞,贞观以来,从太仆卿,升任兵户二部尚书,天水郡公,陇西大族啊,他们不需要靠谁的。”张顗感到有些好笑。 所有人看到权万纪,都忍不住的想起李恪,却不知道,人家本身就是大族子弟。 “原来是陇右旧族,这下子就都说清楚了。”柴令武这下子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摸清楚了权万纪的底细,他也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所谓的陇西旧族,实际上是在北魏,前隋,鼎盛的几个大族,譬如令狐,元氏,独孤,权氏,张氏,甚至窦氏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家族,他们在大唐建国的过程中,不能说没有出力,但出力不大。 大唐建国以来,皇帝努力东向,以关陇韦裴薛柳杨杜几家为核心,然后拉拢王崔卢郑李几姓,控制天下。 同时,蜀中,荆襄,江南,岭南各地世家也逐渐的融入大唐。 当然,他们的位置还是靠外。 在这个过程中,令狐,元氏,独孤,权氏,张氏,甚至窦氏这些旧族,逐渐的被甩离权力核心。 不说其他,就是独孤家也是如此,窦家情况稍微好些,毕竟是皇帝的母族,但这些年实际上权力也在逐渐的走下坡路。 最直观的表现,便是几姓走出的刺史数目在每年递减。 中枢的寺卿宰相是一回事,真正评判一个家族鼎盛与否的,还在于他有多少刺史。 随着皇帝越发的任用关东的人才,关陇豪门出身的刺史数目都在减少,更别说是本身出不了多少人才的陇西旧族了。当然,这里面和当年大唐开国的时候,陇西甘凉的旧族支持薛举梁师都有很直接的关联。 对于这些东西,柴令武自然是门清。 甚至于权万纪,是他们这一波人当中的一份子。 只不过便是他们这些人当中,也分着好几个群体,究竟谁在做什么,如果不是特别通气,别人也不知道。 他们也不会让别人知道。 …… “这么说来,权家是试图打通因为齐家断掉的那条线,所以今年,权万纪才在齐州发力的?”柴令武抬头看向张顗。 “光州在淮河那条线,光州因为齐家而断,只能够发力黄河,齐州因为齐王在,韦家的关系,本来是有一条路的,但是我们需要这条路更扩张,而且还要不能损害韦家的利益,也不能让韦家做大,所以便只有阻断阴家了。” 张顗摇摇头,说道:“我们原本的目标只有阴家,可不想动齐王,但如果阴家彻底出局,局面反而又不利。” “因为会有更多的人看到这块利益,到时候一旦乱起来,陛下也会关注过去。”柴令武明白其中的逻辑。 “便是如此,这些话你可以直接说给魏王,阿耶说了,可以挑着说。”张顗郑重的看着柴令武。 柴令武明白,随着这些事情越来越多,他们也会越来越多的暴露在李泰面前。 不过无妨,只要不让李泰知晓全貌就好。 更何况,便是柴令武自己,也不知道真正的全貌是怎么样的。 “如今的局面虽然稳定了下来,但是陛下一定会继续关注的,你们小心,别再被陛下发现了。”柴令武明白,既然权万纪和阴弘智已经达成妥协,那么日后,和高句丽,百济,新罗,甚至是倭国的走私,都会从这条路上展开。 “我们做事是不用担心的,真正需要担心的是魏王。”张顗看着柴令武,摇摇头,说道:“小心魏王,齐家的事情就是他搞砸的,我们最不需要的,就是他介入我们,再搞砸我们。” “好的,我明白。”柴令武点点头。 “好,就这样,我回去了。”张顗起身离开。 柴令武没有动,直到一刻钟之后,他也才离开了酒楼。 …… 郧国公府。 工部尚书,郧国公张亮返回府邸。 张顗很快就来到了书房,看到已经换了一身便服的张亮,他立刻拱手道:“阿耶!” 张亮站在桌案之前,手里的毛笔将《兰亭集序》最后一个字写完,然后才将笔放下。 张顗立刻将一旁的毛巾递上。 张亮擦了擦手,然后看向张顗问道:“今日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该说的,已经全都和柴令武说了,果然,权万纪动手,还是太引人注意。”张顗微微拱手,面色凝重。 “没办法,谁让齐家倒的太快,好在柴令武那小子出手果断,不然更多的事情,非得暴露不可。”张亮将毛巾放在一旁,轻声感叹道:“若是那样的话,说不定就得杀柴令武那小子灭口了。” “是!”张顗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柴令武不仅平阳公主和柴绍的儿子,而且他还是驸马,更重要的是,他的兄长柴哲威是皇帝看重的年轻将领。 柴令武若是就这么死了,不知道会出多大的事情。 张亮在短榻上坐下,然后看向张顗说道:“其实柴令武那小子还是不错的,真正麻烦的在魏王,魏王太无能了。” “是!”张顗点点头,说道:“若非柴令武和房遗爱都做了魏王参军,否则凭借阿耶太子右卫率的身份,根本就不需要介入什么夺嫡之争。” “我们现在也没有。”张亮瞪了张顗一眼,说道:“陛下没有易储的意思,太子也足够贤明,我们也不会去做什么,专心在自己的事情上就足够了。” “是!”张顗立刻躬身。 张亮点点头,说道:“权万纪既然已经回到了长安,那么便开始安排人跟他去一趟齐州,先把路趟开。” “是!”张顗神色认真起来。 “窦家那边,总得交待一声。”张亮微微沉吟,说道:“从库房取十支上好的高丽参给莘国公送去,他的身体一向不大好。” “是!”张顗认真躬身。 莘国公窦诞不仅是太穆皇后的侄子,和皇帝从小一起长大,还娶了高祖皇帝的次女,如今还是宗正寺卿,便是太子见了,也不敢怠慢。 同样的,那些陇西旧族,甘凉旧族,都以窦家为首,只是窦诞的身体不是太好,对这些事情并不积极。 但其实,这个身体不好,他们这些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张亮摆摆手:“好了,你去吧。” “喏!”张顗立刻躬身,然后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张亮突然叫住了张顗,略微沉吟说道:“东宫在长安城的人手,最近全部都盯死了。” “是!”张顗立刻肃然起来,然后郑重的躬身,然后转身离开。 短榻之上,张亮的神色微微凝重,太子这一次,是不是也看穿了什么。 他这个太子右卫率,也得好好的探一探太子的底细了。 (本章完) 第170章 这一世,齐王一定还会起兵的(第三更) 第170章 这一世,齐王一定还会起兵的(第三更) 一日辛劳。 李承乾伸了伸懒腰,起身走到了崇教殿外。 夜色之下,清风徐徐。 崇文馆的敲打声已经停止了,宫中各处的灯火也已经熄灭了大半。 马上就要三月了。 皇帝东巡,太子监国。 很多事情李承乾都要做好准备。 李安俨无声的从侧殿走来,站在李承乾身后,拱手道:“殿下,宫外的眼线传来消息,今日无事。” “嗯!”李承乾深吸一口气,春日的凉意让他感到有些清爽。 侧身,李承乾看向李安俨,问道:“没有人去做不该做的事情吧?” “没有!”李安俨拱手,说道:“所有人都是例行的收集消息,没有主动出动。” “这样便好,百骑司那边在盯着权万纪,不管有什么,都让百骑司去查,这些事,他们比我们要方便多了。”李承乾说完,转身朝着承恩殿走去。 李安俨赶紧跟上,然后小心的说道:“殿下,若是我们的人不动的话,那么百骑司查出来的东西,是不会知会我们的,那样这里面的事情,东宫就完全一无所知了。” 李承乾停步,看向李安俨,然后继续迈步朝承恩殿走去,不过这一次,他的脚步慢了许多。 “齐州这一次的风波,很多人都看到了齐州长史的官位,但他们却忽略了那里是齐王的封地。”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是父皇赐封给齐王的封地,也就等于那里是父皇的地方,有人在那里动心思,父皇是不会放过的。” “是!”李安俨拱手,他的脸上还有疑惑,不明白李承乾为什么说这些。 “所以不管怎么,一直到父皇在齐州查出什么来,否则的话,父皇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既然如此,齐州那边的动荡恐怕会持续一段时间,最后还会传到长安来。”李承乾这个时候,彻底停下脚步,看向李安俨道:“三月下旬,父皇要东巡。” “殿下监国,臣知道。”李安俨拱手,然后小心的说道:“但殿下三月要疗伤。”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孤就算是要疗伤,但也是监国太子,很多事情孤都是能做安排的,而且,你也别忘了,在柴令武的身上,我们也发现了不少东西,等到孤监国的时候,稍微查一下,很多东西就都能查出来。” 跟着柴令武,未必真的能够查到幕后主使,但是李承乾是穿越重生而归的。 前世的时候,在他被废,和被废之后,虽然大量的消息跟着被掩埋,但同样的,他也获知了相当多的消息。 只需要这些消息,和从柴令武身上找出来的线索相比照,那么柴令武背后究竟是谁,也就不难查出来了。 “而且,孤也是最初不方便行动而已,到了六七月份,便会顺利许多了。”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而且低调也有低调的好处,起码别人会忽略我们,这样我们就能够看清楚很多的东西。” “是!”李安俨依旧有些不太明白李承乾的手段,但是他知道,李承乾心中有足够的想法,这就足够了。 看到李安俨安静下来,李承乾笑笑,然后继续朝承恩殿走去,同时说道:“起码齐州的事情,魏王府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只需要盯着柴令武,很多东西就都能够查出来,别忘了我们的敌人首先是魏王。” “是!”李安俨神色肃然起来。 “外面的那些敌人,就让父皇去对付吧,这样也省得他将心思放在孤和魏王身上。”李承乾轻轻冷笑。 对于他而言,最麻烦的,是皇帝玩什么平衡的手段,随便冒出一个谁,就敢争抢储君之位。 现在让他将心思放在李佑身上更好。 在前一世,李佑在明年三月起兵,如今虽然李承乾改变了许多,但是他有一种感觉,这一世,齐王一定还会起兵的。 只不过这一次究竟会牵连到谁,那就是不好说了。 …… 魏王府,书房。 柴令武坐在右侧的短榻上,对着李泰说道:“殿下,一切已经都查清楚了,权万纪的背后不是吴王,是天水权氏和陇右旧族,他们试图渗透齐州,然后从齐州捞取利益。” 李泰微微点头,神色放松下来:“只要不是吴王就好。” “权万纪不过是一个齐王长史,就想要在齐州胡来。”苏勖坐在左侧上首,轻轻冷笑道:“齐州是齐鲁核心,不知道多少齐鲁世家在那里扎根,阴弘智的背后有齐王,有陛下,想要做什么都步履蹒跚,一个权万纪,想的太美了。” “原来如此。”李泰笑了起来,摆摆手说道:“既然如此,那么齐州的事情,我们就不管了。” “是!”苏勖和柴令武同时点头。 不过相比于苏勖的不在意,柴令武神色微微严肃。 齐鲁之地,孔家自不必说,但是除了孔家之外,还有颜家,曾家,孟家等等诸多家族。 他们或许在长安不怎样,但在齐鲁当地,却是很不好惹的。 齐州的事情,没有那么容易了结。 李泰收敛神色,看向苏勖和柴令武说道:“如今马上就是三月了,《括地志》也是时候可以拿出来上呈父皇了。”“是!”苏勖稍微松了口气,然后看向李泰道:“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呈送陛下?” “三月十五。”李泰神色严肃起来。 “三月十五?”柴令武惊讶的看向李泰,说道:“三月十五,不是太子的太乙青华观太乙青华帝君开光之日吗?” “是的,但是表兄,你莫要忘了,那日也是母后生辰之日。”李泰抬起头,看向晋昌坊的方向,说道:“皇兄刻意选择在那一日为太乙青华帝君开光,目的也就是在祭祀母后,既然如此,那么那一日,本王也应该去那里的。” “殿下是想在那日,在太乙青华观,将《括地志》呈送给陛下。”苏勖有些明白了李泰的意思。 “还有母后!”李泰神色认真,说道:“母后的生辰之日,本王本就应该寄托哀思。” “喏!”苏勖和柴令武同时点头。 “不用太紧张。”李泰摆摆手,笑着说道:“那日父皇心中也必定不会安宁,恰好将这套《括地志》呈送父皇,如此父皇能够开心一些,母后在天之灵也能够得到安慰。” “殿下英明。”苏勖神色平静的点点头,他知道,有句话李泰并没有说出来,那就是恰好可以在那一天分薄太子的关注。 不过这些话,也没有必要说出来。 李泰有些兴奋的看向苏勖,说道:“姑丈,麻烦你写本奏章上呈父皇,三月十五那日,本王一定要在太乙青华观。” “喏!”苏勖依旧平静的拱手。 李泰没有察觉到什么,但是柴令武却觉得苏勖有些不对劲,似乎并没有那么高兴。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出现在殿外,打断了柴令武的想法。 “殿下!”门外声音响起。 柴令武看了李泰一眼,李泰微微点头。 柴令武立刻起身,打开房门,很快他就重新关上房门,将手里的密信递给李泰,然后皱着眉头,说道:“太子和中书舍人马周上奏,以齐州和谐为由,要求齐州今年的百姓秋收上涨五成,恢复到贞观十三年的水准,然后明年,齐州百姓的秋收上涨三成,弥补这几年的亏空。” “这倒是没有什么,只要权万纪和阴弘智携手,尽心尽力,两年之内完成不难。”苏勖微微摇头。 这几年齐州的发展相比附近诸州都要差,是应该让他们努力去赶一赶。 “但是,太子和马周上奏,若是完不成,那么就将齐王调回长安,然后贬降王号,发配到偏远州郡。”柴令武的神色冷肃起来,这一手,是真的够狠,他轻轻摇头道:“关键是陛下已经答应了,而权万纪一刻也不敢怠慢,进宫一趟,没有见到陛下之后,回到齐州进奏院,稍微收拾便已经出城离开长安,回返齐州了。” “他已经离开长安了?”李泰惊讶的看向柴令武。 “是的!”柴令武面色凝重的点头。 “倒是可惜了。”李泰摇摇头,然后琢磨的说道:“皇兄为什么好好的这么压迫齐州?” “殿下。”苏勖看向李泰,认真的说道:“殿下,太子这是用压力,逼迫权万纪和阴弘智携手合作,毕竟一旦齐王受责,他们两人也一样都躲不过去,将来的仕途就艰难了。” “那他们几个,岂不是得恨死皇兄了。”李泰有些好笑。 “殿下!”苏勖的声音重了下来,他看向李泰,说道:“太子这是最堂皇正大的治国手段,殿下不可小视,此事若是一旦有成,太子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将会大增。” “哦!”李泰神色终于严肃起来。 “是百姓。”柴令武站在一旁,认真的说道:“齐州的时候,权万纪和阴弘智闹的再大,也不过是小事而已,但因此影响了民生治理,这才是大事,太子以此来强压权万纪和阴弘智用心在民生之上,恐怕在陛下,还有在看透此事的百官心中,威望要大增了。” “皇兄看样子,还是有些手段的。”稍微停顿,李泰看向柴令武,说道:“又或者是马周的想法?表兄,现在你去查清楚,这件事情,究竟是谁的想法,若是太子最好,若不是太子,最好也说成是太子,说不得反而会让父皇反感。” “喏!”柴令武目光一挑,立刻拱手。 “臣也告退了。”苏勖同时起身,拱手道:“《括地志》那边还有一些地方需要收尾,臣现在就去做完。” “好,麻烦表兄和姑丈了。”李泰认真的点点头。 “臣告退。” …… 李泰看着柴令武和苏勖离开,脑海中依旧在想着这些事情。 片刻之后,他已经坐在了桌案后,面前一张纸铺了开来。 略微沉吟,李泰落笔道:“齐王吾弟,惊闻太子上奏……欺人太甚……汝当忍耐……” 片刻之后,一封信写就,装入信封,盖上信戳。 李泰松了口气,看向侧面,说道:“将这封信,送到齐王府典军韦文振的手里,然后托他转交齐王。” “喏!”帷帐之后,一名陌生恭顺的青年站出,然后拱手接过信封,转身离开。 李泰眯着眼睛,轻轻冷笑:“齐王!” (本章完) 第171章 李世民:东宫的力量太薄弱了(第一更) 第171章 李世民:东宫的力量太薄弱了(第一更) 夜幕之下,华山脚下。 驿站后院,权万纪放下手里的密信,看向对面的张顗,说道:“此次麻烦公子了,若不是太子和马周突然上奏,下官也不至于要突然离京,连累的很多事情来不及处理,还得公子紧追而来。” 皇帝下旨,权万纪根本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收拾东西启程离开长安。 原本很多事情,应该是在他在离开长安,在渭城驿和其他人交待过后,这才返回齐州。 但李承乾和马周的突然上奏,让权万纪不得不离的远些,现在更是到了华山脚下。 而张顗也被迫追了上来。 “无妨,华山其实也好。”张顗微微摆手,说道:“若是在长安,天下脚下,我们真要接触,什么时候被百骑司的人看去了也不知道,这里反而更加的安全。” “是!”权万纪点点头,如果说是在长安,来见他的人就不是张顗,而是陇右各大旧族的人。 但现在在华山,张顗却可以亲自出面,这倒要轻松许多。 “这一次的事情,父亲说了,陛下会持续关注,所以齐州的事情,就劳烦长史多多用心,齐王那里,也多安抚,这一年尽量平静的过去,同时将下面的道路全部疏通。”稍微停顿,张顗说道:“一切就劳烦长史辛苦了。” “麻烦公子转告国公,下官必定竭尽全力。”权万纪神色认真的躬身,然后他又小心问道:“窦家那边没什么问题吧。” 权万纪的背后虽然是陇右旧族,但实际上,他却是和张亮走的很近。 这一次的事情,也是张亮在背后谋划,而不是柴令武以为的陇右旧族。 “无妨,窦家那边基本上什么都不管。”张顗摇摇头,说道:“陛下的心思,窦家最懂,所以他们什么都不会做的。” “如此便好。”权万纪放心了下来。 “一切按照说的去做就好。”张顗站了起来,说道:“太子和陛下虽有些出乎意料的关注,但也仅此而已,只要我们小心一些,便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是!”权万纪起身。 “还有柴家那边,诸事不要让他们介入。”张顗迈步走向外面,同时说道:“魏王不成器,免得做错什么,将我们牵连进去。” “喏!”权万纪站在门口停步。 张顗摆摆手,然后自己走出了房门,然后朝着驿站后门处而去。 十几名骑士在默默的等着,直到张顗出门,才护送他一起返回长安城。 过了半个时辰,权万纪才独自一人走了出来,然后翻身上马,冲着潼关的方向而去。 斜月高挂,丛林静谧。 两道人影从远处的丛林边缘走了出来,然后两人一左一右,各自朝着张顗和权万纪追了过去。 …… 夜幕深沉,宫城寂静。 甘露殿中,李世民一身青色长袍,头戴黑色璞帽,随意的靠坐在御榻之上,看着手里的密报。 一身黑色长袍,面貌普通的李五站在一侧。 片刻之后,皇帝放下密报,看向李五道:“所以,权万纪背后是张亮?” “今日陛下降旨后,权万纪惶恐之下立刻收拾东西出城,然后直赴潼关,然而他抵达潼关之时,潼关城门已闭,他只能停留在潼关,然而在夜幕落日之后,他却悄然返回了华山之下的小镇,密会了郧国公之子,户部员外郎张顗。”李五微微拱手。 “密会。”李世民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轻声说道:“知道他们谈什么了吗?” “不清楚,他们很谨慎,我们无法靠近。”李五微微摇头,有些为难的说道:“陛下,他们的一些手段和我们十分相似,不惊动他们,很难靠近。” “张亮!”李世民轻叹一声,说道:“朕几乎都忘了,当年百骑司的组建也有他的功劳。” 李五微微躬身,郧国公张亮在玄武门之前,便是负责帮助皇帝在山东招揽豪杰之士的负责人之人。 当然,说是豪杰之士,但实际上就是杀手和死士。 玄武门之变后,张亮被封右卫将军,怀州总管,又转任御史大夫,改任光禄寺卿,历任豳州、夏州、鄜州三州都督,在贞观七年,任相州大都督长史,并于贞观十四年,入朝担任工部尚书,太子右卫率。 他在地方任职的时候,便常常暗遣手下侦知治下官员的善恶细隐,抑制豪强,抚恤贫弱。 皇帝还颇为称赞。 这种事情,如果放在官员身上,皇帝忍不住的要怀疑别人的用心,但落在张亮身上,皇帝就不在意,因为张亮本身就是百骑司的组建者之一,他做的那些事情,最后得到的情报消息,也会传入百骑司一份。 就等于张亮在地方做的事情,和皇帝自己做的事情没有区别。 但是,李世民第一次发现,张亮背着他,竟然还有自己的小九九。 不,或者更准确的讲,他是知道张亮私底下,有些东西的,但从来不知道这些东西牵连到有这么广。 …… “陛下。”李五微微躬身,然后说道:“郧国公从玄武门开始,一直在抚养军中战死同袍的遗孤,粗略统计在两三百人之多,每年需要大量消耗,所以在郧国公的手下,有着好几支的商队,有的去往突厥,薛延陀,有的去往西域,有的在扬州,还有的和高句丽也有关联。” “薛延陀,高句丽?” 李世民的眉头瞬间紧紧的皱了起来,他看向李五问道:“怎么,张亮和魏王也有关联?” “没有,据臣调查没有。”李五拱手是,说道:“郧国公是太子右卫率,便连太子那里,他都很少过去,和魏王也就更没有什么往来。” “以前没有往来罢了。”李世民摇摇头,目光看向殿外,轻声说道:“他和薛延陀,和高句丽有关联,说不定就有别的心思,去查一查,工部在这一次高句丽备战的每一件事情当中,有没有出问题,查的深一些。” “喏!”张阿难从阴影中站了出来,拱手之后,悄悄转身离开。 李世民的神色凝重起来。 在朝中,一直都有一批人反对他东征高句丽。 当然,像魏征那样的,是反对他亲自东征,其他人就不好说了。张亮从来没有在名义上反对他东征,但这样才更可怕。 杨玄感当年是杨广的礼部尚书,而张亮却是他李世民的工部尚书。 谁的危害更多一些,清晰可见。 一旦张亮在李世民东征的时候,在他的背后狠狠的来上一下子,李世民就是下一个杨广了。 尤其是之前薛延陀和齐家的事情,已经和李泰有所关联了,这让李世民越发的警惕起来。 特别是齐家,齐家和李泰,还有柴令武的事情,李五很早就查清楚了。 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的背后竟然还牵连着张亮。 很多事情,这就说清楚了。 为什么就有死士在齐知玄面前自杀,警告他不要乱说。 为什么,光州刺史齐虞,会选择自杀,背后都是因为有张亮的存在。 齐家虽然成年男丁被斩杀,但还有妇孺活了下来。 甚至在齐虞自杀之前,他还有一个儿子,带着几个小孙子逃了出去。 这些人,谁来庇护? 柴令武和张亮。 …… “张亮和柴令武,他们两个,还有他们两个背后更多的东西,都要查清楚。”皇帝的目光冷了起来。 “喏!”李五认真拱手。 李泰是什么样子,没有人比李世民更清楚了,但是柴令武,李世民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小看他了。 “还有什么?” “是魏王。”李五躬身,然后认真的说道:“魏王和权万纪没有关系,但是在权万纪前往华山的时候,有人将一封密信送到了新任齐王府典军韦文振的手里,臣稍微查了查,是魏王的人手。” “你刚才说的对,青雀和张亮的确没有关联。”李世民轻轻冷笑,但是一个柴令武,却有意无意的将张亮和李泰勾连了起来,李世民已经看到了未来可能会发生的某种可能性。 李世民神色漠然的抬头:“告诉泰山府折冲都尉殷令名,盯住齐州的一举一动。” “喏!”李五神色肃穆起来。 虽然说齐王李佑是齐州都督,齐州刺史,权万纪是齐王长史,阴弘智是齐州长史,但是在齐州还有第三股力量,而且是皇帝可以绝对控制的力量,那就是齐州的几个折冲府。 不管他们在齐州怎么乱,折冲府兵一出,全部都能彻底荡平。 “百骑司当中,也有不少和张亮走的近的人吗?”皇帝的侧身看向李五。 李五立刻拱手,有些紧张的说道:“陛下,百骑司当中的所有人都是绝对忠于陛下的,而且便是郧国公手下的那些养子多数也都是忠于陛下的,不然臣调查也不可能调查的这么清楚。” “不关你的事情。”李世民摆摆手,说道:“张亮现在也未必有敢背叛朕的心思,但将来,将来就不好说了,谁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心里一动,事情就那么的做出来了呢,到时候,百骑司,长安各处城门,对他而言,就等于是完全敞开的。” “是!”李五顿时肃然起来,拱手道:“臣回去以后,立刻就做清理,将和郧国公有关的人员全部调出百骑司……” “不不不!”李世民再摆摆手,淡淡的说道:“那样就太惊动他了,去增员吧,将百骑司扩张为千骑司,人选分散,再调出一些,各处城门人员再进兵更换,换下来,调入左右卫,准备充入征伐辽东的大军。” 李世民肯定,不管是百骑司,还是各处要害,绝大多数人对他都是忠诚的,只有少数人,在关键时刻会背叛他。 然而即便是这些人,不到最后关口,谁也不知道他们的选择究竟是什么。 关键是,这些人,很可能会被张亮欺骗。 “张亮啊,或许便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做什么。”李世民感慨一声,闭上眼睛,轻轻摇头。 张亮现在做的这些事情,最多算是犯错,但他犯错已经极深了,只要再向前踏出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但是李世民却不能不防。 “太子右卫率郎将戴至德调任大理寺正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李世民轻轻敲敲桌案,然后说道:“传旨,调朝散大夫、尚辇奉御薛万备,任太子右卫率郎将。” “喏!”张阿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肃然拱手。 薛万备,薛万述、薛万钧、薛万彻的五弟。 如其兄,有勇力。 薛万备任太子右卫率郎将,而张亮正是太子右卫率。 …… “齐州那边要继续盯紧。”李世民稍微停顿,然后说道:“若是张亮和魏王没有任何联系,不用管他,但若是张亮和魏王有了联系……” “臣知道该怎么做!”李五拱手,说道:“郧国公麾下的养子,有很多是只忠诚于陛下的。” 张亮的触角,可以通过旧部渗透到皇帝身边,但皇帝也可以通过张亮麾下的养子,渗透到他的身边。 “便如此吧。”李世民抬头,看向殿外,轻声说道:“希望他们不会利用齐王做些什么……齐王,齐王,太子?” 李世民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缓缓的起身道:“好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啊,朕要到阴妃那里一趟。 张亮,柴令武,还有齐王那里,全部都要盯紧了,还有他们背后的东西,给朕全部都摸清楚。” “喏!” (本章完) 第172章 国难兴太子,杀入玄武门(第二更) 第172章 国难兴太子,杀入玄武门(第二更) 东宫,崇教殿。 李承乾看着面前的一身魁梧,四十岁上下的东宫新任右卫率郎将薛万备,点点头:“薛将军到东宫任职,孤不胜欣喜,只是东宫诸事,除了内外宫禁以外,薛将军还要多参与诸政事的商讨。 譬如《考工志》的编修,《南史》、《北史》的准备,还有司农寺的事情,每日前往尚书省的听诉,薛将军都要参与,甚至尚书省的听诉,可能还需要薛将军亲自去看看。” “臣明白。”薛万备面色郑重的拱手,说道:“陛下说过,东宫要为朝中培养可用的人才。” “是这么回事。”李承乾笑笑。 就比如戴至德,李德謇,刘应道,王业,卫规,等人全部都从东宫出去的英才。 如今多数都在天下州县和朝中四五品的位置上历练。 这些人在将来,都是李承乾可能会用到的宰辅之才。 李义府,苏良嗣,张文瓘无一不是如此。 “如此,臣先去整理右卫率,他时,再来听殿下教诲。”薛万备神色认真的拱手。 李承乾温和的点点头,说道:“劳烦薛卿了。” 薛万备立刻拱手:“臣告退。” …… 看着薛万备脚步重重的离开,李承乾左手在桌案之下,猛然紧攥。 很好,薛万备任太子右卫率,也就是说,权万纪背后的人,就是张亮。 工部尚书,郧国公张亮。 他的判断没错,张亮这个家伙,一直都是暗中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虽然说,前世,他的事情,是在皇帝东征高句丽之后才被发现,但事情他是一直都在做着的。 只不过一直以来,他做的都很隐蔽,皇帝都从来没有发现过。 但是这一次,他被发现了。 皇帝不过是察觉到了不对劲,轻轻的玩了一手打乱节奏,他们的立刻就露出了痕迹。 李承乾神色平静了下来,但他的眼底深处,却深藏着一丝兴奋。 皇帝已经盯上张亮了,甚至于开始在为未来存在的可能做防备。 薛万备虽然是太子右卫率,但他的兄长薛万彻,却是右卫将军。 张亮如今在朝中,除了工部尚书以外,名正言顺能够调动的兵力,只有太子右卫率。 薛万备如今调入东宫任太子右卫率郎将,目的就是要在张亮突然动手的时候,彻底截断他的手脚。 当然,现在这个时候,张亮还没有造反的心思,但是,他已经间接的和李泰搅在了一起。 一旦李泰那边耐不住性子,打算做些什么,他一定会牵连张亮的。 李承乾长松了一口气。 有的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 退一步真正的目的,不是退让,而是要攥紧拳头,如此才能够挥出去,狠狠的打击敌人。 现在,他做成了。 …… 一名名内侍,将大量的丝绢,字画,还有玉器,搬入承恩殿。 东宫司记高氏在一旁,一样一样的记录上。 李承乾从承恩门走入的时候,一眼都就看到了站在高氏身后的苏淑。 “殿下!”众人齐齐停下手里的动作,对着李承乾微微躬身。 李承乾微微摆手,然后走到了苏淑的身后,问道:“爱妃,这是怎么回事?” “是德妃派人送过来的,说是感谢殿下对齐王的爱护之情。”苏淑抬头看着李承乾,问道:“殿下,若是臣妾记得没错的话,殿下好像并没有怎么爱护过齐王。” 看着苏淑脸上揶揄的神情,李承乾轻轻摆手,说道:“这是在说最初,孤建议阴弘智调离齐州,到其他地方任刺史的事情……先不说齐王,光是阴弘智,他如今虽然是以齐州长史的身份掌管齐州,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长史而已。” 阴弘智,秦王洗马,检校吏部侍郎、御史中丞,出任齐州长史。 虽然说他是实实在在的掌握了齐州的大权,但是皇帝向来喜欢用平衡的手段,权万纪就是皇帝派过去平衡和监视他的。然而,权万纪却不甘心只做一个齐王长史,他想要的更多,这才有了后面的种种事情。 当然,对于阴氏和李佑来讲,最好的结果是将权万纪赶出齐州。 但是,一方面权万纪的背后有着陇右旧族,还有张亮等人的支持,另一方面,也是李佑有错在先。 如此之下,李承乾建议阴弘智调离齐州,一方面能够、到一个真正的州郡,做一个实实在在的刺史,另一方面,他们将齐州完全的让给权万纪和他背后的人,这样反而能站在暗中窥探他们的底细。 甚至在关键时刻,反手弹劾,卷土重来。 而且,齐王长史和齐州长史空缺一个位置出来,立刻就有会有其他势力看到这里面的好处,冲进来争夺。 这样,权万纪和他背后的人就更加顾不得李佑了。 “一方面是能够拿到一个实实在在的刺史之位,另一方面是能够保住力量,随机反击。”李承乾看着殿中的这些礼物,摇摇头,说道:“孤最初的建言,是对阴氏和齐王最好的策略,但可惜,他们不仅不肯放弃,还和权万纪达成了妥协。” “那岂不是说,他们在这一场政争当中,失败了。”苏淑终于彻底的明白了过来。 “当然,原本自己独享的东西,如今被别人划走了一大块,还觉得自己得到了天大的好处。”李承乾轻轻冷笑,稍微停顿,他微微皱眉道:“按说,阴氏应该是无法看透孤这一层的……哦,孤明白了。” 李承乾对着众人摆摆手,说道:“都出去吧。” “喏!”众人齐齐拱手,然后小心的退了出去。 李承乾看了高氏一眼,高氏微微躬身,退出大殿的同时,也将整个大殿彻底的封锁了起来。 高氏论辈分,还是李承乾的表姨,是跟着他的母后,在宫中历练出来的。 他的父皇可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一个不缺的,他的母后作为皇后镇压后宫,手段也是一点不缺。 高氏可是他的母后一手调教出来的。 李承乾收回目光,看向苏淑,示意她朝内殿走去,同时开口道:“这些东西,恐怕是父皇让阴氏送过来的,父皇希望孤能够介入到齐州之事当中,免得齐王成了被别人利用的棋子。” “棋子,还有人敢拿皇子做棋子吗?”苏淑在长榻上坐下,看向俯身拿蜂蜜茶的李承乾问道:“殿下,齐州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承乾轻轻冷笑:“还能是怎么回事,权万纪和他背后的人,希望能在齐州掌握更多的权利,所以抓住了齐王的错误,想要将阴氏的力量赶出齐州。 阴家自然不甘心,他们别的力量或许薄弱,但是阴妃的是德妃啊,在父皇耳边说两句软话,权万纪他们的努力就得被打消大半,更别说,如今也有不少人盯上了齐州,所以,最后权万纪和阴弘智两人为了避免更多人介入,所以两人罢手和解。” 苏淑点头道:“所以最后权万纪拿到了更多的权利,阴氏被迫失去了许多。” “对!” “那既然如此,齐州的事情已经了了,为什么父皇还要让德妃送过这么多的东西来?”苏淑诧异的看着李承乾。 “当然是没了。”李承乾看了外面一眼,然后才谨慎的看向苏淑,低声说道:“权万纪的背后,是一股强大力量,他们要的,可不仅仅是和阴弘智分享齐州的权利,他们要的更多,所以将来齐州的内斗必然少不了,必然也会波及到齐王。” “齐王长史将不利于齐王。”苏淑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嗯!”李承乾坐正身体,点点头,说道:“权万纪真正的目标,应该还是阴弘智,两个人日后必然少不了明争暗斗,但是,他们在有意无意间忽略了一个人。” “齐王。” “对,是齐王。”李承乾摇摇头,满是好笑的说道:“齐王是什么人,一个不过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罢了,短时间内,他能够接受,但时间一长,他一个怒气上头,说不得会直接对权万纪下手的。” “下手。”苏淑一惊,低声说道:“殿下是说……” 李承乾神色平静的点头,说道:“是的,阴弘智本身也不是什么多出色的人物,从他推荐到齐王身边的人就能够看的出来,到时候,齐王一个忍不住,对权万纪下手,到时候再有人蛊惑两句……” “造反……”苏淑一句话差点说出来,但最后她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是孤的看法。”李承乾平静的看向了两仪殿的方向,然后又看向苏淑,说道:“本来齐州的事情,止于齐州就足够了,哪怕齐王谋逆与否都和孤,和东宫没有关系,但是,权万纪背后的人不会善罢甘休,德妃那边也不会善罢甘休,最后便会波及到长安,一场风波之下,长安必然会乱起来。” “乱起来?”苏淑喃喃的念着这几个字。 “对!”李承乾平静的笑笑,说道:“乱局之下,父皇必定会希望东宫能够安稳,所以东宫只要不介入其中,那么到时候,这场风波当中,东宫的收益才是最大的……国难兴太子嘛,遇到这种局面,爱妃觉得父皇会用孤,还是由青雀做太子?” “当然是殿下!”苏淑点点头,她面色有些担忧的看着李承乾:“陛下难道看不到这一幕吗?” “当然是可以的,但是如果这事是发生在父皇东巡期间呢?”李承乾神色认真起来,看着苏淑说道:“而且还不止如此,爱妃别忘了,还有青雀……父皇说过的,等到青雀上呈《括地志》,就令他离京,爱妃觉得,青雀会乖乖的走吗?” 苏淑缓缓的摇头。 “若是他不走,父皇和孤又赶着他走,爱妃觉得他们怎么办?”李承乾抬头,轻声说道:“偏偏又瞧好发生了齐州的事情,到时候,青雀一咬牙一跺脚……” 杀入玄武门! (本章完) 第173章 太子的腿一日不好,陛下就一日心中有刺(第三更) 第173章 太子的腿一日不好,陛下就一日心中有刺(第三更) 杀入玄武门。 苏淑莫名的想到这几个字,突然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她马上看向李承乾,说道:“殿下,这种事情,陛下他难道就预见不到吗?” “能!”李承乾直接点头,然后他又摇摇头,说道:“但这不过是未来可能会发生的无数种可能之一,谁也不敢肯定未来一定会如此,而且谁也都还没有走到最后一步,父皇就算要做什么也很难,所以他只能提前部署。” 李承乾抬手指向殿堂之中的那些礼物,说道:“这些东西虽然是德妃送过来的,但在她的背后却是父皇……齐州的事情归根结底在齐王的身上,所以父皇希望孤能想想办法,稳住齐王,教导齐王,让他不至于走到最后一步。” “殿下在长安,如何教导齐王,既然希望齐王变好,那么为什么陛下不将权万纪和阴弘智一起调离齐州,这样什么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苏淑脸上忍不住的带起一丝怨气。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事情不是这么做的。”李承乾微微摇头,道:“权万纪,还有他背后的力量究竟有多强,父皇现在还看不清楚,他需要进一步的摸透他们,所以齐州的事情,他会先放着,先看着。” 皇帝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的皇位,至于说齐州……用一个齐王,将无数的反对者全部都调出来,对皇帝来讲还是很划算的,但是他又不希望事情发展到失控的地步,所以他才会希望李承乾介入。 …… “还有青雀。”李承乾微微摇头,说道:“对孤,对青雀,对父皇来讲,最好的,便是青雀在上呈《括地志》之后,然后立刻前往地方,但问题在于,青雀他自己愿意吗?” 李承乾说着,忍不住的咬牙起来。 虽然说李泰的事情,有皇帝的放纵,但李泰从内心深处想要谋取太子之位,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若非如此,李承乾何以被逼到这种地步。 “殿下的意思是说,魏王今年会继续留在朝中。”苏淑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不止。”李承乾看着殿堂之中的那些礼物,无奈的说道:“而且他还会试图攻击孤,然后企图更长远的留下来,最后夺取太子之位……这就是青雀。” 苏淑的脸色已经彻底的冰冷下来。 “所以,只要青雀在上呈《括地志》之后,继续留在中枢,那么孤,还有东宫,就都会继续想办法打击他。”李承乾摇摇头,说道:“青雀不会是孤的对手的,明年这个时候,他依旧会面临被赶出中枢的局面,若是他安分的离开倒也罢了……” “他不会的。”苏淑十分肯定的点头。 “若是在那个时候,齐州的乱子再来,然后波及到长安,还和权万纪等人搅和在一起,而他们当中可是有不少有实权的……”李承乾看向苏淑。 苏淑漆黑的眼眸微微闭上,点头道:“魏王会和他们联手的。” “正常来讲,他们应该是没有机会的。”李承乾伸手握住苏淑的小手,说道:“青雀他没有威望,有的只是嫡子的身份,就算是有些人手又能怎样,他连皇宫都进不来,但是怕就怕父皇明年要准备东征高句丽,这样他就会有机会。 到时候,只需要杀入皇宫,杀了孤和稚奴,他就是唯一的嫡子,到时候,父皇和舅舅都会为难,甚至一个措手无及之下,父皇就会像皇祖父一样,被尊为太上皇,然后成为青雀镇压天下的工具。” 挟天子以令诸侯,更别说李泰那个时候已经继位了。 大唐以关中而治天下。 天下兵力泰半都在关中。 到时候,李泰只需要控制住了关中,就能够控制天下。 …… 沉默许久,苏淑再度抬头,看向李承乾,说道:“殿下都能看到如此,陛下他就看不到吗?” “能!”李承乾再度点头,说道:“所以,父皇刚刚任命了右卫将军薛万彻的弟弟薛万备,任东宫太子右卫率郎将。” 苏淑诧异的看着李承乾,这件事她还真的不知道。 薛家几兄弟,是前隋左武卫大将军薛回之孙,涿郡太守薛世雄之子,武力强悍,当世少有。 除了老二,前右领军将军、营州都督薛万淑英年早逝以外,濮州刺史薛万述,左屯卫将军薛万均,右卫将军薛万彻,可都是当世名将。 薛万备任东宫太子右卫率郎将,几乎等于将薛家绑定在东宫之上。 未来的局面,有那么危险吗? “还是那句话,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父皇就算是有防备又能怎样,最多努力的将青雀送往地方。”李承乾不由得轻叹一声,对于李泰,他不相信李世民有那种强硬的决绝的将李泰送往地方的决心。 李泰是皇帝用来制衡李承乾最好的工具。 当然,若仅仅是制衡,李承乾能够接受,但问题在于李泰太危险了。 他能做到的不仅仅是制衡,他能够彻底颠覆李承乾的太子之位。 这是皇帝没有想到的,但却是李泰在前世实实在在做到的。所以对于李承乾而言,只要李泰在长安一日,他就要竭尽全力的打压他,直到他彻底绝望为止。 “说不定,父皇能在一切发生之前,突然终止呢。”李承乾侧身,看向满脸担忧的苏淑,拍拍她的手背,说道:“不用太过担心,难道爱妃还觉得孤还斗不过青雀吗?” “那倒不是。”苏淑回过神,稍微苦笑,说道:“妾身是担心,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殿下就算是赢了,一场混乱之下,恐怕也会失去父皇的心。” 李承乾一愣,缓缓点头道:“爱妃说的是对了,所以这些事情,孤还是不应该太过介入。” 稍微停顿,李承乾伸手道:“首先,是齐王的事情,父皇让孤介入,孤便介入是了,孤写封信吧,当年廉颇还有负荆请罪之事,依此为例,若是齐王能够改过,说不定,后面的乱事就不会发生了。” “嗯!”苏淑赞同的点点头。 “其二,便是东宫自身的事情,稳固人心,同时将宫外的事,全部都交给马周和薛万备去处理,他们是父皇的人,就算最后真到了不得已的地步,孤没有出手,父皇也不会怪罪到孤的头上。”李承乾轻轻的看了两仪殿的方向一眼。 李泰从来就不是李承乾的对手,皇帝才是。 “第三,便是姑丈的事情。”李承乾侧身看向苏淑,说道:“等到《括地志》上呈父皇,姑丈就该离开魏王府了,没有了他,青雀在文人士子当中的声望就会大减,至于日后,就剩下一些蝇营狗苟的手段了,马周和薛万备足够对付。” “嗯!”苏淑稍微放松了下来。 “所以,旖娘既然还在宫中,就不要让她回公主府了,免得青雀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李承乾轻轻冷笑。 “好!” …… 南昌公主府,后院书房。 苏勖坐在桌案之后,看着眼前的奏本,神思却不由得游离起来。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了开来,一身紫色襦裙的南昌公主走了进来。 苏勖立刻回神,抬头勉强温和的说道:“公主!” “驸马在做什么,连晚膳都忘了。”南昌公主走到了苏勖的身侧,看着桌案上唯一的一本奏折,然后顺手打了开来。 苏勖本来要阻止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停在了一旁。 《魏王请参太乙青华观奏》 南昌公主眉头顿时皱了起来,看向苏勖问道:“魏王三月十五要去太乙青华观?” “三月十五是文德皇后的生辰,魏王打算那一日,在太乙青华观,在太子面前,向陛下进献《括地志》。”苏勖说完,面色麻木的看向南昌公主。 “魏王他想做什么。”南昌公主一把将桌案上奏本撕碎,咬牙说道:“《括地志》是驸马的心血,不是他用来夺嫡的工具。” 苏勖拍拍南昌公主的手背,轻声说道:“事已至此,魏王心已定,说什么都没用,陛下那里倒是无妨,关键是太子,魏王一旦再度冒出夺嫡的意图,太子一定会凶狠的反击的。” “魏王不是太子的对手。”南昌公主轻轻冷笑,说道:“魏王愚蠢的跟李元吉一样,他能成事才怪。” “不论如何,我在魏王府终究是要善始善终的。”苏勖再度拿出了一页纸。 南昌公主沉默了下来。 苏勖侧身,笑着说道:“不用担心,反正旖娘要嫁给太子,太子不会在意为夫多做什么的,而且我苏家本就是太子的外家,便是做些什么,也没有什么。” 南昌公主点点头,说道:“妾身只是在担心二郎,大郎成熟,三郎和太子关系近,反而是二郎……” “等到为夫离开魏王府之后,就让他去地方任职吧。”苏勖略微抬头,说道:“到南方,任个地方参军,或者上县县令,躲开这些事就好了。” “嗯!”南昌公主微微出了口气。 苏勖刚要动笔,然后又看向南昌公主,面色冷肃的说道:“旖娘嫁入东宫的事情,不管怎样,一定要等到太子这一次的腿伤治疗有结果之后。 若是孙真人说治疗成功,那么一切可说,但若是治疗不成……那就反悔!” “为何?”南昌公主惊讶的看着苏勖。 “太子的腿伤一日不好,陛下的心中就会一日有刺。”苏勖轻轻摇头,说道:“越是如此,东宫的位置就越是不稳,哪怕不是魏王,也会有其他人站出来,取代太子……陛下要的,是一个完美的太子,而如今,太子还远远不够。” (本章完) 第174章 魏王要去青华观,好,去请晋王(第一更) 第174章 魏王要去青华观,好,去请晋王(第一更) 三月阳春,生机勃发。 初一朔朝。 太极殿中,皇帝一身赤黄色衮龙袍,面色平静的坐在御榻上。 李承乾持玉笏躬身,站在丹陛三阶之上,年幼的李治神色郑重的站在丹陛一阶之上。 吏部尚书侯君集站在殿中,认真拱手道:“启奏陛下,贞观十六年,吏部举试,首名为河北清河崔玄籍,次名为邓州南阳袁异弘,三名为沙州敦煌张大安,其他同取进士十九人,请陛下预览。” 张阿难立刻走下丹陛,然后取上奏本放到了皇帝的眼前。 李承乾神色肃穆的看着奏本。 如今大唐科举与后世不同,一般一年一次,录取多的时候是三十多人,少的时候只有十几人,宁缺毋滥。 后世一般三年一次,一次录取一百多人,若是从录取人数多的次数来算,其实是差不多的。 但,崔玄籍出身清河崔氏,袁异弘出身南阳袁氏,张大安出身敦煌张氏。 更甚至于张大安是已故郯国公张公瑾的三子,是太子舍人张大象的三弟。 不过因为是幼子,虽有门荫,但终究弱上许多,所以他才索性参加科考的。 都是世家子弟。 李世民放下手里的奏本,点点头道:“诸卿辛苦了,等到吏部铨试之后,按制度授官。” “喏!”侯君集拱手,然后退回班列当中。 李承乾微微低头。 他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到吏部铨试后,崔玄籍将会被授为秘书省校书郎,袁异弘将会被授为弘文馆正字,张大安将会被授为太子崇文馆校书。 不过也因为张大象也在东宫,所以张大安大概率会去和其他人调换。 …… 看到侯君集退回班列,李世民看向群臣,神色认真的说道:“诸卿,三月已是春暖开之时,各地春种春浇都要抓紧,尚书省行文天下各州,让他们务必抓紧……另外,今年秋末,吏部和户部做好准备,到各地查察秋收之事,有误者即刻罢免。” “喏!”房玄龄,侯君集,唐俭同时站出拱手。 皇帝神色认真起来,继续说道:“三月下旬,照惯例,朕要东巡,朕东巡期间,以太子监国,申国公辅政,中书侍郎岑文本,左卫大将军李大亮,左金吾卫将军郑仁泰,吏部尚书侯君集,户部侍郎崔仁师,礼部侍郎温无隐,兵部侍郎崔敦礼等留守长安。” 皇帝每点一个人的名字,就有一个人站出拱手。 群臣站在殿中,有些惊讶的微微抬头。 其他人倒也罢了,怎么郑仁泰也留在长安? 要知道,郑仁泰的女儿可是东宫的太子良悌。 皇帝将他留在长安,难道就不怕出事吗? 郑仁泰虽然在左金吾卫并不理事,但他毕竟是左金吾卫将军,之前还是左卫中郎将,一旦皇帝不在长安,他掌军权…… 想到这里,群臣顿时就明白,皇帝对于郑仁泰还是信任的。 将他留在长安,更多的是为了帮助太子稳定局面。 李世民继续开口说道:“免于志宁太子詹事职,授银青光禄大夫,升太子少詹事张玄素为太子詹事,升中书郎中、太子左赞善大夫马周为太子少詹事、行御史中丞,御史中丞刘孝孙,授谏议大夫。” “臣等领旨,谢陛下隆恩。”四人同时站出,肃然领命。 殿中群臣的目光不经意的落在了马周的身上。 自从于志宁守丧之后,东宫便以张玄素行负责太子詹事府。 但张玄素终究只是太子少詹事,很多事做起来名不正言不顺,根本没有于志宁那样在朝中和皇帝面前庞大的影响力。 如今马周正式从太子左赞善大夫升任太子少詹事,同时还兼任御史中丞。 加上皇帝对他信任,他在皇帝面前的庞大影响力,东宫在朝中的威望立刻回到了从前,甚至还要更上一步。 不仅如此,有不少人还记得,马周当年入了皇帝青眼,便是因为他住在李大亮家中,给李大亮出谋划策的时候,给皇帝看中,然后直接调入门下省。 少数对朝局敏锐的人,突然发现了一个恐怖的事实。 尚书右仆射高士廉身体不是太好,中书侍郎岑文本又是马周的老上司,马周和李大亮关系很好,如今又是御史中丞和太子少詹事,吏部尚书侯君集这两年又比较沉寂。 也就是说,在无声无息之间,马周已经成为了皇帝不在长安时,整个长安真正的运转核心。 或许皇帝本身就是这样安排的。 马周其实是他最信任的臣子…… 李世民目光看向群臣,神色微微黯然,然后说道:“三月十五日,是皇后生辰,到时,朕会和太子,还有朝中三品以上官员,齐聚太乙青华观,观太乙青华帝君开光仪式,同时为皇后祈求冥福。” “臣等领旨!”群臣齐齐拱手。 李世民微微摆手道:“好了,退朝吧。” “臣等恭送陛下!” …… 东宫崇德殿,李承乾坐在短榻之上,神色有些游离。 张玄素,马周,李安俨,长孙祥,令狐德棻,萧钧,薛万备,刘仁实等人各自站立两侧。 “殿下可是还在想皇后的事情。”马周突然开口,群臣的目光立刻落在了李承乾的身上。“嗯!”李承乾深吸一口气,摇摇头道:“太乙青华观的事情,诸卿有空的话,就多去看看,若是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及时弥补,如今还要半个月的时间,一切还来得及。” “喏!”众臣齐齐拱手。 “对了,还没有恭喜张卿,令弟考中进士,家族传承不绝,为官有道,恭喜了。”李承乾看向太子舍人张大象,笑着点点头。 张大安他是见过的,那是个性格敦厚的年轻人,可惜张家已经有张大象在东宫了。 “多谢殿下!”张大象起身,躬身道:“臣弟此番不过是侥幸而已。” “不算侥幸的。”马周接口摇摇头,说道:“此次科举,若非崔玄籍出身河北,这一次的科举首名未必轮的着他。” 李承乾诧异的看向马周,问道:“爱卿,此次科举还有什么不为外人所道的内情吗?” 殿中群臣同样诧异的看向马周。 马周点点头,说道:“诸位难道没有发现吗,崔玄籍本身出身河北,袁异弘虽然是汝南袁氏子弟,但实际上却是出生在河北道沧州,至于张大安,张舍人,若马某记得没错的话,你们是家在魏州吧?” “是!”张大象认真点头,他们一家虽然是出身敦煌张氏,但因为祖辈履职,早就定居魏州。 “所以其实根本上讲,这一次吏部科举试的前三名,全都是河北人,只不过崔玄籍出身清河崔氏更加直接一些,所以他才能够直接被选为状元,不然的话,为状元的,就是其他人了。”马周直接点破了这里面的要害。 “马卿是说,父皇在为稳定河北做准备。”李承乾顿时明白了过来。 皇帝在积极的准备东征高句丽,出兵的时间,也就在这几年。 在此之前,他自然要好好的安抚一下河北人。 如今的河北,虽然说朝中并不是太重视,但是因为河北的人口还没有到后世那么多的时候,所以矛盾并没有那么激烈。 安抚一下河北人,到时候,征调河北的民夫运送军粮,就要方便许多了。 “对!”马周点点头,然后转身看向群臣,说道:“所以诸位若是出身河北,家中又有河北的亲眷,这两年为朝廷效劳,是最佳的时机,陛下在这两年,授官绝对不会吝啬。” “是!”众人相互之间点点头。 “好了,此事众卿记住就行,我们说正事吧。”李承乾看向张玄素,然后开口道:“三月十五太乙青华观开观之后,三月十六,孤就要断腿重接,很多事情都需要提前安排妥当。” “喏!”殿中群臣同时肃穆起来。 李承乾面色认真的说道:“三件事情,第一是《南史》、《北史》的编修,三月十六日之前,必须开篇,我们准备的够久了,张公写个序,然后便开始编修,踏出第一步,其他的慢慢弥补便是。” “喏!”张玄素立刻拱手领命。 “第二件事,是《考工志》的事情,今年的重心在改进弓弩之上,此事马卿负责。”李承乾看向了马周。 “喏!”马周立刻拱手。 “进度慢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段时间,东宫所存的弓弩数量,绝对不能超过宫中的规制。”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看着马周说道:“马卿和太子率更令每日一查,东宫内外,詹事府,三寺,还有左右春坊,甚至是马厩,都要清查。” “喏!”马周和独孤大宝同时拱手。 “第三件事,是和司农寺联手做的改良种植之法一事,之前是家令在负责,马卿审查一遍,若是无误,自己接手安排。”李承乾直接将这件事情也交给马周。 马周没有怎么犹豫,直接拱手:“喏!” “家令会全力配合,另外,张公随时监察。”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至于监国之事,诸卿去年都经历过一次了,一切照旧便可!” “喏!”群臣齐齐拱手。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个时候,在殿外响起。 通事舍人高真行站在殿门口,神色凝重的对着李承乾拱手:“殿下!” 李承乾平静的抬头:“何事?” “回殿下,中书省刚刚转来陛下已批奏的奏请,魏王将于三月十五,一起去太乙青华观。”高真行拱手,面色凝重的将手里的奏本递给李安俨。 李安俨接过,然后放在李承乾面前的桌案上。 李承乾看了一眼,《魏王请参太乙青华观奏》,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屑的冷笑。 “殿下!”马周坐在一侧,看向李承乾,问道:“殿下打算如何应对?” “青雀是孤的弟弟,那日是母后的生辰之日,他去为母后祈求冥福,孤高兴还来不及。”李承乾抬头看向群臣,郑重的说道:“无论他做什么。” “喏!”群臣齐齐拱手。 魏王安静了几个月,现在突然出面,必然是不怀好意的,但这时候,李承乾作为太子是不能阻拦的。 阻拦了,就等于是置孝道于不顾,无论魏王究竟做什么都不能阻拦。 这是前提。 李承乾抬头,神色温和下来:“青雀那日,无论做什么,都是要祈求母后安乐,不会做其他的,所以……安俨!” “臣在!”李安俨立刻拱手。 “去和太子妃说一声,给准备几身干净适宜的素衣,给稚奴和兕子送过去一套,那日稚奴应该也一起去的。”稍微停顿,李承乾看向殿外的天空,轻声说道:“那一日,孤,青雀,稚奴,我们三兄弟都在,三兄弟都好,母后若是看见了,心中必然欢喜。” “是!”殿中群臣齐齐躬身,神色肃然。 魏王始终想着夺储那些事,而太子则总是顾念着兄弟之谊。 高下立判。 (本章完) 第175章 长孙无忌的脸色冷的可怕(第二更) 第175章 长孙无忌的脸色冷的可怕(第二更) 三月十五,天清气朗。 “吱呀”一声,东宫宫门大开。 李承乾一身淡黄色蟒袍,头戴金冠,一手牵马,平静的走了出来。 张玄素和马周一左一右紧紧跟随,身后还有十几名东宫官员。 李承乾看了远处的承天门下一眼,文武群臣已经有不少人抵达了承天门下。 “殿下,今日真的什么都不做吗?”马周忍不住的看了李承乾一眼,神色郑重的说道:“殿下若是有什么要做的,还请提前对臣讲,臣好提前有所准备。” 这半个月在东宫,马周已经逐渐的明白,之前的很多事情,不是太子根据戴至德的建言做的,而是那就是太子自己的主意。 今日,魏王决定要趁着文德皇后生辰之日,将《括地志》上呈上去,然后搏得皇帝欢心。 这个消息,在前几日已经被逐渐的探查了出来。 《括地志》涉及到不仅仅是魏王一个人,还要包括驸马都尉苏勖,肖德言,顾胤,蒋亚卿,谢偃在内的很多人。 魏王稍微有动静,很多人已经琢磨了过来。 马周如今任东宫太子少詹事,这些消息,他已经探查出来禀报了李承乾,但李承乾的态度很平静。 所以马周猜测,要么是李承乾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要么就是他已经想好了对策。 这两年,东宫和魏王府斗了很多次,其中至少有一半是东宫诸臣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太子就已经赢了魏王。 如今,马周任太子少詹事,他不希望他和张玄素一样,做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瞎子。 “卿以为,孤今日应该做点什么吗?”李承乾拉着马匹缓缓朝承天门走去,同时侧身看向马周,神色从容。 “是,但手段必须要巧妙。”马周非常谨慎。 储君之位的争夺,必须要异常的小心,容不得一丝差错。 李承乾笑笑,摇头道:“不,孤今日什么都不打算做,传话下去,今日东宫诸臣,谁也不许多做什么,安心的等着青华观开观,之后回宫便是了。” “喏!”马周立刻躬身,然后又不确定的看向李承乾问道:“殿下真的什么都不做?” “不!”李承乾坦然的笑笑,然后抬起头,看向前方走去。 马周稍微琢磨了一下,突然,他的眉头一挑,神色一喜,随即惊讶的看向李承乾。 有的时候,什么都不做,便是最佳的应对。 …… 晋昌坊,一身赤黄色衮龙袍的皇帝骑马行在最前。 左金吾卫将军郑仁泰,右金吾卫将军梁建方,一左一右的在两侧侧后护卫。 整条长街上,密密麻麻的左金吾卫将士,已经将整个长街彻底的封闭了起来。 百姓于百丈之外停步,远观不得靠近。 李承乾跟在皇帝身后,左侧是很久不露面的魏王李泰,右侧是晋王李治。 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杨师道等十几名朝中三品以上众臣,还有长孙冲,杜荷,柴令武十几名驸马也跟着前行。 诸公主今日不至,诸驸马代行。 李泰骑在马上,脑海中细细的推演今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意外,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李承乾的身上。 今日,用《括地志》来分薄太子的功劳,然后借助这件事情,将他完成《括地志》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天下,昭告天下,是李泰最完美的想法。 一开始的时候,李泰也很兴奋,但是越是接近三月十五,他就越发的不安。 他做的这件事情,这里面最大的阻碍,就是李承乾。 东宫如今的力量不弱,又有马周这样深受皇帝倚重的重臣加入东宫,自己要用《括地志》牟利的事情,恐怕根本就瞒不过他们,若是他们到时候想出什么馊主意来破坏他的行动…… 若是他们不成功倒也罢了,若是成功,李泰的一切谋划就完了。 所以这几日,李泰一直让人暗中监视并且探听东宫的动作,然后太子就像是没有猜到一样,什么准备都没做。 不,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叫了稚奴。 但今日本来就应该要有稚奴的。 莫名的,李泰有一种李承乾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应对,但是他自己却什么都没有察觉的错觉。 他想要开口向李承乾试探些什么,但李承乾却始终没有看他一眼,让他想说话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不知不觉当中,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晋昌坊。 东北角,太乙青华观已在眼前。 …… 整座太乙青华观并不豪奢,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朴素。 李泰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将一整座金佛融化了的钱都用到哪里去了。 九尺朱门,六尺黑鼎。 大门上方,是太乙青华观五个黑底金漆的大字。大门两侧,是“青华观中紫雾缭绕狮子座,太乙慈尊甘露杨柳济生灵”的对联。 一身紫色道袍的楼观道掌教尹文操,带着十几名朱紫高道,颂念道门口诀,神色庄重的行表献祭。 最后在袅袅的青烟中,请皇帝亲自上前上香,这才进入到太乙救苦殿。 由一名紫衣高功上前,将太乙救苦天尊神像上的红布取下。 再由另一名紫衣高功上前,用新面巾给神像揩面。 最后由尹文操亲自上前,然后用新毛笔蘸朱砂、白芨、白酒混合后,分别给神像点眼、口、鼻、耳,以通五官七窍。 李承乾站在殿外,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金光从院中射入,直入神像五官七窍之处。 神像开光,神灵降附。 皇帝再度上前上香。 李承乾,李泰,李治,长孙无忌等人,各自躬身,最后将手里的高香插入院中香鼎之中。 …… 从太乙救苦殿,到三官殿,再到三清殿,每到一殿,皇帝,还有群臣都上香行礼。 一直走出三清殿,李泰看到一人身穿白色道袍,站在了一座雄浑的钟楼之下。 “孙真人!”李世民点头招呼着走了过去,同时笑着说道:“真人果是信人,可是做好了在太乙青华观,为长安百姓免费诊病一年的准备?” “这个自然!”孙思邈拱手,然后说道:“贫道收了几个不成器的徒弟,还有楼观道的几位真人,到时一起行医便是。” “真人福德无量。”李世民认真的点头赞许。 长安城的百姓都是他的百姓,百姓能少点病痛,也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陛下福德无量。”孙思邈平静的点头。 “哈哈!”李世民跟着笑了起来。 摇摇头,皇帝抬头看向头顶的钟楼当中的铜钟,然后他侧身看向李泰和李治说道:“青雀,稚奴,你们之前没有来过这里吧,这座钟楼,便是用宫中的旧衣服为钱,打造出来的,其中还很是用了几件你们母后赠予你们皇兄的衣物。” 稍微停顿,李世民看向李承乾,说道:“上一次来的时候,你们皇兄还不自禁的哭了出来……承乾今日不许再哭了。” “儿臣领命。”李承乾神色认真的拱手。 群臣能够感受得到,太子心中的情绪起伏很大。 李泰站在一侧,心中忍不住的痛骂一声,他怎么忘了,皇兄上一次来太乙青华观的时候,就大哭了一回,今日他若是再哭一回,那么李泰精心准备的献礼之事,岂不是又要被他给搅和了吗? 想到这里,李泰微微上前,拱手道:“父皇,今日是太乙青华观的开观之日,同样也是母后的生辰之日,儿臣和王府诸卿一起编修的《括地志》恰好完成,今日呈送父皇,以为贺礼。” “好好。”李世民满意的点点头,笑着说道:“不错,不错,朕早就等着了。” 李泰侧身,招呼人将五百五十卷《括地志》抬了进来,然后呈送到了皇帝面前。 李世民满意的打开,然后一卷卷的看了起来。 李泰有些得意的看向李承乾,李承乾的神色依旧温和。 马周也在后方看着李承乾,他不知道李承乾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在稍后的地方,长孙无忌的脸上已经冷的可怕。 …… 李泰有些得意的骑在马上,然后跟着皇帝一起朝皇宫而去。 太乙青华观事情已了,太子没有做任何的幺蛾子。 “咚咚咚”的敲钟声,在整个长安城中回荡。 李泰侧身看向李承乾,李承乾神色依旧平静,但是动容之间,却让人感到有些微的伤感。 李泰的眉头顿时就是一皱。 莫名的,对于李承乾这种假惺惺的模样,李泰感到异常的厌恶。 但此刻,前面有皇帝,后面有群臣,李泰也不好多说什么。 进入皇宫,李泰,还有魏王府诸臣,跟着皇帝一起进入了承天门。 明显是皇帝要有赏赐赐下。 而其他群臣,则是各自返回官廨。 他们还有公务要忙。 李承乾也是一样,在东宫诸臣的簇拥下,朝着东宫而去。 就在李承乾一众人还没有走几步的时候,身后长孙无忌的声音响起起来:“太子!” 正在往东宫走的李承乾,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气,然后转身,看向跟来的长孙无忌,拱手道:“舅舅!” (本章完) 第176章 无忌,朕是不是错了(第三更) 第176章 无忌,朕是不是错了(第三更) “一起走走吧。”长孙无忌看向前方的宫道,和李承乾肩并肩,然后缓步而行。 马周跟在侧后,他双手朝着后面摆摆。 一众东宫群臣的脚步立刻慢了下来, 无形之中,长孙无忌和李承乾,与东宫群臣之间的距离被拉了开来。 “唉!”长孙无忌轻叹一声,然后看向李承乾,问道:“承乾,今日之事,你有什么看法?” “外甥没有什么看法,一切都很好。”李承乾的目光扫向前方。 前方走过来的几名录事立刻快速的走到了道旁,然后束手躬身。 李承乾这才开口道:“父皇身体康健,外甥,青雀,还有稚奴,以及几位皇妹,还有她们的驸马,都在平安顺遂,母后在天之灵若是看到,那么必然会感到安慰……如此,外甥做的这些事,也就足够了。” 今日是文德皇后的生辰,是李承乾的母后,也是长孙无忌妹妹的生辰。 长孙无忌轻叹一声,说道:“太子能这么想,足见成熟……不过对于魏王今日进献《括地志》,太子就不觉得被抢了风头吗?” “哪里有什么抢风头一说。”李承乾笑了起来,摆摆手,说道:“《括地志》是父皇下令,姑丈主持,最后编修出来的一本于国于民都有利的典籍。 今日青雀将他进献上来,恐怕也是父皇乐见的,外甥自然也是乐见。” 长孙无忌眉头不由得一挑,然后轻轻点头。 是的,真正想要借着今日这个机会,向天下人展示自己文成武德的人,不是李泰,是皇帝。 且不说《括地志》能够招揽而来的人才,光是其中关于吐谷浑,高句丽等方面的图录和氏族记载,便足够为皇帝东征高句丽,带来足够的胜算。 所以,今日之事,谁如果出手弄什么幺蛾子,真正得罪的不是别人,而是皇帝。 “太子大度,但其实,魏王若是换个时间进献《括地志》,其实也是一样的,毕竟他在洛阳龙门,还有两座佛龛今年揭幕。”长孙无忌摇摇头,说道:“今日,他多少有些做的不妥。” 今日是文德皇后的生辰之日,李泰在今日进献《括地志》,多少有些利用这一天的意思。 这本来应该是长孙无忌安静的纪念妹妹的日子,但却被李泰全部都给打乱了。 李承乾淡淡的点头,说道:“舅舅说的是怎么回事,其实不只舅舅这么想,东宫也有臣子这么想。 有人曾经建议外甥,等到朝廷将来发邸报昭告天下的时候,想办法将姑丈,还有其他魏王府群臣的名讳隐掉,只留下青雀的名讳……” 长孙无忌的脚步一顿,然后惊讶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淡淡的摇头道:“但是外甥明白,这种事情其实没有必要做。 青雀终究是外甥的亲弟弟,他能够做的好些,外甥,还有父皇,都是乐意看到的。” 长孙无忌面色凝重的微微颔首。 如果按照李承乾那种做法,只留下李泰的名字,而将魏王府其他朝臣的名字隐去,那么天下文人很快就会发现其中的问题。 《括地志》虽然是挂的李泰的名头,但实际上,真正在主持这一切的人是苏勖,还有其他的魏王府诸臣。 李泰除了名头,其他的作用并不大。 不要看起来李泰文名很盛,但实际上,李泰在文坛的真正的声望并不高。 无非就是看在他是皇子的份上,能够拉来皇帝的资助,抛开这些,李泰在经史子集上的认知甚至比不过一名普通的大儒。 李承乾的这一手,如果李泰一开始发现不了其中的猫腻,广泛的传扬开来,那么立刻就会被天下文人认为李泰是在贪天之功为已有,他们会恨死李泰的。 这样一来,李泰编修《括地志》不仅不会带来什么声望,反而会将自己的一切全部都毁掉。 太子的这一手,真的很狠。 当然是太子,这种想法根本就不是什么东宫臣子提出来的,而是李承乾自己想出来的。 但是他没做。 “所以,外甥否了东宫诸臣的种种建言,今日是母后的生辰,母后也希望看到外甥和青雀兄弟友爱相处。”李承乾停下脚步,看向长孙无忌,认真的说道:“外甥也希望和青雀兄弟友悌,安稳而处。” “难为太子了。”长孙无忌感慨的点点头。 面对李泰的挑衅,李承乾不是没有办法,只是他为了皇后,为了皇帝,直接忍了下来。 然而相比李承乾,李泰就差的太远了。 长孙无忌的心中,李泰的名字彻底的暗淡了下去。 …… 是夜,皇帝下旨。 调魏王司马苏勖,为国子司业。 调谏议大夫刘孝孙,为魏王司马。 调国子司业薛元敬,任吏部侍郎。 …… 三月十六日,承恩殿。 卯时正,天色昏暗。 李承乾躺在床榻上,苏淑躺在他的怀里。 今日是李承乾断腿重接之日,所以,两个人都很早就醒了过来,再也睡不着了。 “前年的时候,吏部侍郎杨纂被调任地方任职,所以吏部就有一个侍郎的位置空了出来。”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若是《括地志》在去年就完成的话,说不定姑丈去年就会被任命为吏部侍郎。” 李承乾看着头顶的黑暗,神色冷肃起来。 杨纂空出来的吏部侍郎,上一世就是给了苏勖。 李泰的优势从而极大的增强,之后便真正的威胁到李承乾的位置。 但可惜,这一世,在李承乾的种种算计之下,不仅《括地志》被延后了好几个月才完成,就连苏勖也和李泰离心离德。 苏勖的女儿更是要嫁入东宫。 李泰最有力的一只翅膀,被李承乾狠狠的扯了下来。如今,国子司业薛元敬任了吏部侍郎,而苏勖被调任国子司业,可惜了。 “谏议大夫刘孝孙,虽然之前是御史中丞,但其实并不重要,他重要的,是和姑丈一样是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李承乾轻轻冷笑,道:“然而刘孝孙和姑丈不同,他为人正直严苛,见不得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如今他做了魏王司马,青雀就有的好看了。” 于志宁也是曾经的秦王府十八学士,性格严苛,好于劝谏。 前世的李承乾在种种打击之下,根本听不见谏言,而他私底下做的那些事情,是于志宁最看不得的,所以双方关系越处越差。 后来李承乾谋反,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但是如今,和于志宁性格相似,甚至还要比于志宁还要更加严苛,做了好几年御史中丞的刘孝孙入了魏王府,李泰有的好看了。 李泰做的那些事情,刘孝孙绝对看不过去。 李承乾可以肯定,将来两人之间的关系会越来越差,甚至于将来…… 砰! 李承乾有些忍不住的轻轻笑笑。 他很期待李泰会走上他上一世的老路。 …… 苏淑静静的躺在李承乾的怀里,听着他的每一句话,听着他的心跳,心神莫名的安静了下来。 “如今,因为青雀的原因,姑丈被调任国子司业,如此一来,他和青雀的关系就被彻底的切断了,旖娘也可以顺利的嫁入东宫,如今我们剩下的,就是孤的腿了。”李承乾的神色冷肃起来。 他的腿一日不好,不仅他的心里将会始终有一根刺,皇帝的心里始终会有一根刺以外,房玄龄的心里也会始终都有一根刺。 只要他的腿好了,他心里的刺会消化,皇帝心里的刺会消失,而房玄龄心里的刺也有磨平的机会。 东宫,还有朝中百官的心,也会更加的认可。 “其他人还真的以为,孤会对青雀做些什么,他们根本不知道,孤现在最重要的,是治疗腿伤,一旦孤的腿伤好了,孤就能恢复真正的太子。”李承乾忍不住的咬牙起来。 如今的他虽然是太子,但地位始终摇摇欲坠。 只要他做错了一件事情,皇帝立刻就会生起用其他人代替他的想法。 一旦他的腿好了,那么就等于他的身上再没有任何破绽。 便是皇帝想要废他,只要他不造反,皇帝就永远找不到理由。 “殿下。”苏淑抬头,有些担忧的看着李承乾,问道:“殿下,这一次会成功吗?” “应该是没有问题。”稍微停顿,李承乾看向苏淑,说道:“真正的危险在于孤疗伤之后的恢复期,孙真人说过,孤的腿这一次治疗,到完全康复,期间不能受到任何伤害,所以,孤康复期间,爱妃,東宮一定要看顾好,不要要任何外人进来。” “妾身明白,妾身不会让任何来东宫的,阿母也不行。”苏淑用力的点头。 “这样便好。”李承乾轻轻的搂住苏淑的肩膀,神色逐渐的平静下来。 …… “陛下有令,陛下东巡期间,殿下居武德殿监国。”张阿难站在崇教门下,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让老奴带了御辇来,现在就请殿下去武德殿,孙真人已经在武德殿了。” 李承乾,还有马周,张玄素等人顿时就明白了,皇帝一样担心出问题,所以他根本不敢将李承乾治疗的事情放在东宫。 上一次就出了错,这一次要吸取教训。 李承乾微微转身,看向张玄素说道:“张公,日后东宫的事情,张公负责整理大要和监督,具体细节方面的事情,交给马卿去处理。” “喏!”张玄素认真拱手,郑重点头。 李承乾转身对着张阿难点点头,然后坐上了御辇。 御辇被抬起,然后朝着通训门的方向而入,最后过恭礼门,昭德殿,武德门,直入武德殿。 李承乾没有看到皇帝的身影,只有孙思邈,还有十几名宫中内外的太医和御医。 还有李秦。 看到李秦,李承乾松了口气,有他和孙思邈在,那么这件事情就不会出任何的差错。 李承乾当着所有太医和御医的面前,将身上的外衣,还有藤甲脱了下来,最后平静的躺在了床榻上。 白色的床榻,还有明亮的光线,让他莫名的有些安心。 “这是贫道整理出来的麻沸散,老道用了三倍的药量,殿下喝了吧。”孙思邈平静的看着李承乾。 “真人,孤要是醒不过来,记得放血和挤压心脏。”李承乾看着孙思邈点头,然后才将一碗麻沸散全部都喝了下去。 渐渐的,他整个人睡了过去,呼吸变得极为的缓慢,最后眼前一片的漆黑。 然而即便是如此,他依旧紧紧的攥着拳头。 …… 孙思邈走到了门外,皇帝和长孙无忌正站在外面。 其实他们很早就来了,只是没有见李承乾。 “真人,成功的把握有多大?”李世民忍不住有些担忧的问道。 “很大。”孙思邈感慨的抬头,说道:“老道在城外庄园,最熟练的,便是用肠线来缝合皮肉,所以,将太子的腿骨再度打断,将里面的碎骨取出来,然后再度缝合就好。” “仅此而已吗?”李世民轻轻的松了口气。 “看情况。”孙思邈回头,看向李世民说道:“肠线缝合之法,来自巢元方的《诸病源候论·肠吻合术》,老臣和太子讨论,太子说,既然皮肉能够缝合,他们骨头是不是也能缝合,所以,若真的到了不得已的地步,太子说,请老道一定要用骨缝合法,那样就要在骨头上钻洞了……” 李世民的脸颊微微抽搐。 孙思邈回过头,看向李世民,拱手道:“陛下,时间差不多了,老道要开始了。” “辛苦真人了。”李世民微微躬身,孙思邈点头,然后转身回了武德殿内,顺带关闭了房门。 “骨头缝合?”李世民轻叹一声,看向长孙无忌,有些后悔的说道:“无忌,朕是不是错了?” (本章完) 第177章 长孙无忌:臣请将魏王调任地方(第一更) 第177章 长孙无忌:臣请将魏王调任地方(第一更) “将骨头重新打断,重新接续,若是不成,就在骨头上开孔缝合,这得多疼啊。” 李世民转身看向长孙无忌,满脸懊悔的说道:“无忌,朕是不是错了?” 武德殿外,长孙无忌看着李世民,轻叹一声,拱手道:“陛下,臣请将魏王调任地方!” “无忌!”李世民的脸色不由得一变。 “陛下!”长孙无忌再度拱手,说道:“陛下,太子大度宽厚,孝悌友爱,若现在就将魏王调任地方,那么太子和魏王就都不会受到伤害,若是再迟疑,魏王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倒不用担心,刘孝孙到了魏王府,会将青雀牢牢的控制起来的。”李世民摆摆手,侧身看了身后的武德殿一眼,然后轻声说道:“不过你说的也对,青雀的确不能再留在长安了。” 将已经接近重新长好的腿骨再度打断,再重新接好的时候,还考虑要在骨头上开缝缝合。 想到这里,李世民莫名的打了一个冷颤。 青雀还是让他离开长安的好。 至于承乾,李世民心中长叹一声,还是再看看吧。 “啊”的一声惨叫,突然从武德殿传来,李世民彻底的转过身,眼神中带出一丝凝重。 站在一侧的长孙无忌,则是微微哀叹的摇摇头,这都是什么事情啊! …… 无尽的黑暗中,光亮如同利剑一样,直接射入,劈开混沌。 李承乾模糊的意识逐渐的苏醒了过来,骤然间,一股剧烈的疼痛从他的左腿传来,他忍不住痛叫一声:“啊!” 但仅仅是一声,李承乾就死死的咬住了牙。 下一刻,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眼底深处已经是熟悉的警惕。 睁开眼,武德殿内的陈设并不陌生。 急促的脚步声中,孙思邈快步的走上前,出现在李承乾的视野当中。 “如何了?”李承乾艰难的开口,刚一开口,沙哑的声音就已经传了出来。 “殿下,很好。”孙思邈看着嘴角因为疼痛抽搐的李承乾,神色温和的说道:“情况比预想之中的要理想,殿下的腿骨恢复的比老道想的要好,最后取出来的碎骨比预想的要少的多,将来恢复也会快上许多。” 李承乾看了一眼孙思邈的身后。 整个殿中只有三四名年轻人在捣药,煮药,还有一名太医在记录医案。 但是在暗中,肯定还有人在守卫着。 当然,是不是眼线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父皇?”李承乾抬起头,有些渴望的看向孙思邈。 孙思邈轻叹一声,说道:“重接结束之后,陛下进来看过,老道说了,一切进行的很顺利,陛下这才离开,后来听说陛下去了太庙。 赵国公没有跟着去,他在殿下的床榻边坐了半个时辰才离开。” “舅舅!”李承乾轻叹一声,神色中带着一丝感伤。 他的舅舅长孙无忌,在他没有被废之前,什么都没做,一直到他被废,才开始选择李治进行支持。 等到李治登基,长孙无忌掌握了天下大权,虽然有些嚣张跋扈,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篡位什么的。 到最后,就因为一个武则天,李治栽赃长孙无忌谋反,最后被贬遇害。 李承乾能理解为什么长孙无忌反对李治立武氏为后,他反对的不是李治废王氏,而是反对李治立李世民的妃子为皇后。 李世民的妃子啊,长孙无忌但凡敢接受,他就不是那个陪着李世民从隋末乱世,大唐立国,到玄武门事变的皇帝小舅子。 天下人,谁都能接受李治立武氏为皇后,唯独他长孙无忌不行啊。 事实也证明长孙无忌也是对的。 …… 沉默片刻,李承乾抬头问道:“真人,孤还有需要多久才好?” “一年!”孙思邈刚开口,李承乾就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孙思邈微微停顿,轻叹一声,说道:“一年的时间,腿骨能够初步长好,殿下可以下地行走,但注意,不能太用力……对了,殿下可以穿你的那套藤甲,正常行动不受影响;两年的时间,殿下便可以脱下那套藤甲,但要注意,那时虽然已经正常,但相比常人的腿骨还是要弱些;三年之后,殿下的腿骨大致可以恢复的贞观十四年年初,殿下没有受伤时的样子。” “多谢真人。”李承乾神色彻底的舒缓了下来。 孙思邈真正的意思,是李承乾半年后就能正常的下地行走,穿藤甲一如往常,一年之后,就可以脱去藤甲,恢复正常。 至于说恢复到贞观十四年年初没有受伤的样子,也不需要三年那么久。 一切无非就是因为附近有皇帝的眼线。 对于太子,皇帝永远是最戒备的。 孙思邈不想看到皇室再起风波,这才帮着李承乾隐瞒了下来。 但实际上,孙思邈对李承乾了解完全不够。 李承乾出生的时候,大唐刚刚建国。 玄武门事变的时候,他已经七岁了。 大唐和草原东西突厥正剧烈时,他十岁。 秦琼,尉迟恭,程咬金都能教导过他一些战场上厮杀的手段。 便是他的父亲李世民,也指导过他的箭术。 很多人都看到李承乾跛脚,李泰肥胖,李治做了皇帝,但很多人都下意识的忽略了,不管是李恪,还是李佑,都是弓马好手。 他们几次被人弹劾,都是因为骑马射猎的时候,而李承乾之所以断腿,也是因为骑马。 从大唐建国,从玄武门,从和草原突厥征战走过来的李承乾,他虽没有上过战场,但绝对不是生瓜蛋子。 他的剑,一样锋利。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殿下还是要注意,除了正常服药以外,殿下的腿不能再受伤了。”孙思邈的神色严肃起来。 李承乾的腿骨算起来,已经是断了两次,哪怕是第二次是主动为之,但断了就是断了,哪怕重新接起来,本质也已经受过损伤,如果再次受损,那么李承乾的腿,就再也别想恢复了。 “孤明白。”李承乾轻轻的点头。孙思邈侧过身,接过身后医官送来的药碗,然后说道:“这碗药里,有一半麻沸散的药量,能够有效的帮助阻断疼痛,用量会在三个月的时间里逐渐减少,以至于彻底停用。” “孤断过一次腿,这疼痛,孤还能忍受!”李承乾接过药碗,没有丝毫犹豫就直接喝了进去。 孙思邈又拿过一只药碗,同时说道:“这里面是能够让殿下的腿骨,尽快好转的药物。” “孤喝!”李承乾接过药碗,然后一口喝了进去。 孙思邈又拿过一只药碗,说道:“这是能够让殿下本源增强的药物……” 李承乾一碗一碗的喝了下来,他都记不得自己究竟喝了多少,最后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 迷迷糊糊之间,李承乾再度醒了过来。 武德殿中很安静。 李承乾缓缓的转头,一道熟悉的身影已经坐在了床榻上。 黑底金丝衮龙袍,银冠束发,身材魁梧的皇帝,李世民。 察觉到李承乾醒了过来,李世民惊喜的转头,看向李承乾道:“承乾,你醒了。” “父皇!”李承乾面色有些茫然的叫了一声,随即他猛然间清醒了过来,就要直接坐起来。 李世民伸手压住他,摆摆手道:“不要乱动。” “是!”李承乾这才停了下来。 李世民看向李承乾的左腿,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虽然有些疼,但儿臣还能接受,而且疼,说明在好。”李承乾脸上满是激动。 “嗯!”李世民转身看向一侧,问道:“真人,太子的腿,多久能好?” 李承乾的呼吸停顿了下来,孙思邈平静的站出。 看了李承乾一眼,孙思邈平静的说道:“太子的腿第二次断了,所以恢复要比第一次慢一些,而且也需要更加谨慎……大概半年之后,就能勉强下地,腿脚需要稍微适应,一年后,能恢复到治疗之前,太子就能穿他的那套藤甲去上朝,再过一年就能去掉那套藤甲了,腿骨算是完全长好了,但仅仅是长好,承压、受击打都是要绝对避免的,再过一年,就能彻底恢复了。” “多谢真人了。”李世民稍微松了口气。 一年正常能动,两年已经看不出问题,三年彻底复原。 三年之间,足够了。 李世民转身看向李承乾,说道:“父皇三日之后东巡洛阳,长安的事情就交给申国公去处理,你好好的养病,有什么事情,张玄素和马周会告知你的……东宫那边,让太子妃每日过来探望,其他你就不用操心的,朕会安排好的。” “多谢父皇。”李承乾看着李世民,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笑容里带着一丝不安。 “不用紧张,没事的。”李世民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笑笑,然后站起来看向孙思邈,道:“真人,这里就麻烦你了。” “陛下,这是贫道该为之事。”孙思邈轻轻点头。 李世民回头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后朝着殿外走去。 …… 走出大殿,李世民看向站在殿外的长孙无忌,高士廉,房玄龄,杨师道,侯君集,唐俭,张亮,李道宗等人,认真的说道:“舅舅!” “臣在。”高士廉站了出来,认真拱手。 李世民平静的点点头,说道:“太子监国养病期间,朕授你临机决断之权,务必稳定长安局面。” “喏!”高士廉肃然拱手。 其他人立刻明白,等到皇帝离京之后,太子虽然名义上监国,但实际上监国之权是掌握在高士廉手里的。 不过群臣谁也没有多说什么,高士廉毕竟是文德皇后的亲舅舅,也是皇帝名分上的舅舅。 同时他也是太子的舅翁,就算是皇帝真的命他直接监国,其实在名义上也是没有问题的。 李承乾躺在殿中,平静的听着外面的声音,神色淡然。 如今的他躲在深宫养伤,什么都不理会是最好方式。 如今在宫外,李泰恐怕正在千方百计的想办法,想要探知他的真实情况,然后好找到机会再让他断腿。 但可惜,这里是武德殿。 就连李承乾的手脚都伸不到这里来,更别说是李泰了。 他只需要安安静静的养好伤就好,到时候,李泰在他的面前,便是不想低头也得低头。 不然,就别怪他好好的摆一摆长兄的威严了。 “吱呀”一声脚步声再响,李承乾侧身一看,赫然是长孙无忌走了进来:“舅舅!” “躺好!”长孙无忌在床榻上坐下,看向李承乾说道:“刚才孙真人所说,太子也已经听见了,好好养伤,外面的事情,都不用担心。” “外甥明白。”李承乾点点头。 “舅舅三日之后,就要随陛下一起去洛阳了,有什么需要舅舅做的,你直接说。”长孙无忌温和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略微沉吟,有些担忧说道:“舅舅,在外甥养病的这段时间,能不能让长乐多去东宫走走,外甥有些担心太子妃和几个孩子。” “瞎想什么呢。”长孙无忌没好气的拍了一下李承乾的肩膀,但他还是点点头,说道:“舅舅会让公主进宫的,东宫那边你也不用担心,不会出事的。” “多谢舅舅。”李承乾终于彻底放心下来。 长乐公主李丽质,是李承乾同父同母的长妹,嫁给了长孙无忌的儿子长孙冲。 她在宫中的地位,仅次于太子妃苏淑。 甚至于宫中的其他几位嫔妃,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也不如她。 毕竟她不仅是皇帝的嫡长女,也是长孙无忌的儿媳妇。 (本章完) 第178章 李泰:父皇这是在防他啊(第二更) 第178章 李泰:父皇这是在防他啊(第二更) 三月二十三,阳光温和。 苏淑坐在一侧的御榻上,将碗里熬好的的骨汤,喂进了李承乾的嘴里,同时说道:“公主昨日进宫了,还带了延儿一起过来,和象儿,厥儿一起玩。” “嗯!”李承乾喝完骨汤,点点头,然后说道:“有皇妹在,孤就不担心东宫会出事。” “看殿下说的,东宫能出什么事情?”苏淑没好气的白了李承乾一眼。 那可是东宫啊,位于皇城之内,东宫要是再出了事,皇帝岂不是也要危险。 “父皇今日东巡,离开长安,这会儿应该已经在渭河之上了。”李承乾看向长安城东方向,轻声说道:“父皇一离开长安城,皇宫的守卫就松懈了一半,东宫即便是再怎么警惕,时间一长也会放松,若是有人处心积虑,虎视眈眈的盯着东宫……” “魏王!”苏淑面色凝重的点头。 当今天下,敢说是虎视眈眈盯着东宫的,只有魏王李泰。 “是啊!”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只有青雀,东宫这么长时间,孤让安俨清理了不止一遍,但是东宫内中是否还有外人的眼线很难说,若是真的还有人不顾一切……” 李承乾上一次断腿,就是卢护做的手脚,虽然说卢护已经死了,但是东宫之中会不会有第二个卢护,真的不好说。 “而且,孤的腿这一次若能彻底的好转,这里面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青雀。”李承乾轻轻冷笑,说道:“在孤腿好之前,他说不好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孤再出事……武德殿,他的人是进不来的,但是东宫,东宫只要出事,孤就得从武德殿出去……” “他会对象儿和厥儿动手,但有了公主在,他就绝对不敢胡来了。”苏淑咬着牙直接点头。 李承乾微微点头,然后说道:“这是孤能够想到的青雀唯一有机会针对孤的手段,除此之外,不管他有什么想法,都不足为惧。” …… 渭河之上,帆影重重。 李泰推开舱门,走进了船舱之内。 柴令武和刘孝孙跟着走了进来。 李泰走到衣架前,侍女上前,帮他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挂起。 李泰松了口气,然后走到船舱里侧的矮榻上坐下。 刘孝孙和柴令武各自跽坐在两侧。 一旁的侍女上前给三人各自倒一杯水,然后躬身,退出了船舱。 李泰看了刘孝孙一眼,然后笑笑,道:“司马,听说皇兄的腿已经完全治好了,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本王原本还打算要去宫中看皇兄,可是父皇不许。” 李承乾要治腿的事情,已经传了大半年。 李泰动用种种手段,最后也没有弄清楚李承乾腿伤治疗的真实情况。 如今,三月十五日太乙青华观开观,三月十六日他就突然重新治疗。 至于治疗的结果,朝野之中议论纷纷,但结果,却是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 刘孝孙是正四品的谏议大夫,他的消息可比其他人要强的多。 刘孝孙一身绯色长袍,面容古板,神色严肃。 他抬头看了李泰一眼,眼角余光轻轻的扫过柴令武,然后才开口说道:“太子殿下的腿伤,的确是重新治疗过了,具体的方式臣不太清楚,但经过孙神医这一次的诊治之后,太子的腿好后将不会再跛。” 李泰的脸色顿时不由得一沉。 刘孝孙仿佛没有看见一样,继续说道:“陛下之所以不让殿下进宫去探望太子,或许是因为太子殿下的腿还没有完全好,等到太子殿下彻底痊愈之后,殿下应该就能够见到太子殿下了。” 父皇这是在防他啊。 李泰放在矮几之下的拳头紧急的攥了起来。 李泰脸上笑了起来,看向刘孝孙说道:“具体的情况,还请司马多多探查,毕竟那是太子皇兄,本王还是关心的。” “是!”刘孝孙微微点头,看到李泰端起了水杯,刘孝孙目光一闪,随即拱手道:“殿下先忙,臣还要回去整理王府的所有文案,就不打扰殿下了。” “司马请!”李泰温和的点点头。 刘孝孙起身,然后拱手道:“臣告退。” 看着刘孝孙走出船舱,然后关上舱门,李泰这才看向柴令武,说道:“表兄,你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虽然陛下做了些安排,但这一次的事情,知道的人太多了。”稍微停顿,柴令武说道:“东宫的官员,还有太医院和尚药局的人都有参与,之前谁都不开口,但现在,太子的事情已经结束,臣总算探听到了一些消息。” “表兄请说。” “太子的腿,之前断腿变跛,之后一直在用一套藤甲来支撑身体,所以没人能够发觉真相。”柴令武摇摇头,神色感慨。 “藤甲啊!”李泰缓缓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冷色。 “此番孙真人替太子治疗,实际上是将太子的腿骨重新打断,然后取出其中不合适的碎骨,然后接续。”柴令武抬头,看向李泰,说道:“中间的过程如何臣不知道,但这一次,是真的成功了,太子的腿痊愈之后,将不会再跛。” 李泰面色冷笑的说道:“原来,他们之前在城西庄园,做的就是这些事情。” “孙真人亲自下手,还借用了侍医李秦的波斯医术,最后才成功的。”柴令武微微摇头,叹声道:“太子为了今日,怕也是精心准备了很长时间,种种手段避免我们探知,最后还是被他成了。”李泰沉默了下来,轻声叹道:“可惜《括地志》了,本来本王指望能够夺一夺皇兄的风头,谁能想到,他的腿一治好,本王不管做什么,都没用了。” 李泰之所以有了争储的机会,根本原因还是在于李承乾的腿跛了。 皇帝的心思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看到机会的群臣也开始靠近李泰。 但是如今李承乾的腿要好了,等他痊愈之后,他就不会再有缺陷。 皇帝也不会再有废太子的想法,李泰的机会也就没了。 之前不管他编了多少本书,都没有意义了。 “殿下!”柴令武想了想,然后认真的说道:“太子的为人,殿下是清楚的,他就算是现在不犯错,将来也会犯错的,殿下需要的是耐心的等待,总能等到太子出错的一天。” “出错,什么时候,皇兄不会轻易给本王机会的,尤其是这一次之后。”李泰微微摇头。 之前李承乾没有断腿之前,李泰虽也有争储的机会,但始终都没冒到台面上,李承乾也没有在意,兄弟俩的关系还不错。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李泰争储,将会损伤的不仅是李承乾的利益,还有东宫诸臣的利益。 之前,是因为李泰突然冒起,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再加上李承乾跛脚,东宫人心动摇。 现在,李承乾的腿痊愈之后,就是一个完好没有破绽的太子。 李泰再动手,东宫的群臣也会开始防备他。 甚至现在已经开始了。 “表兄,你说太子的事情,司马他知道多少?”李泰的目光看向了船舱外。 柴令武沉默了下来,刘孝孙和苏勖完全不同。 苏勖是那种愿意帮助李泰争储的人。 毕竟他很早就在魏王府了,和李泰关系很深,之后又一起经历了太子跛脚,李泰争储希望到来的时刻,又一起努力。 刘孝孙虽然是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但他为人古板,是那种典型的君君臣臣那一套的人,李泰争储,他是不会赞同的。 甚至于他会成为李泰身边阻碍争储的人。 “三件事。”李泰看向柴令武,说道:“第一,龙门石窟的佛像揭幕,要做的大一些,朝中重臣,还有宗室外戚,能请到的尽量请到,必须要让父皇感到了本王的孝心……孝心是本王获得父皇怜悯最好的机会了。” “喏!”柴令武认真的点点头。 “第二,是相州的事情,长史如今任相州刺史,我们需要相州的支持。”李泰看向船舱外,轻声说道:“本王如今最担心的,是父皇让司马任长史,将长史彻底调出魏王府。” 如今的魏王府,魏王长史依旧是杜楚客。 杜楚客出身京兆杜氏,虽然有杜荷和他不和,但京兆杜氏对李泰的支持很大。 尤其杜楚客如今还是相州刺史,虽然几年没有回京,但是通信往来依旧还在。 如果让刘孝孙做了魏王长史,杜楚客彻底调离魏王府,李泰损失的就大了。 “臣明白。”柴令武点点头。 “第三,是姑丈那里。”稍微停顿,李泰叹声道:“这一次因为本王,姑丈只是调任国子司业,是本王对不住姑丈。” 原本李泰以为,编修《括地志》的苏勖会被调任九寺少卿和六部侍郎,没想到最后只有一个国子司业。 “本王日后会弥补姑丈,但是眼下,国子监也是一个很好的地方,朝中重臣,还有天下优秀士子,不知道多少人在国子监读书,若是能够拉拢一批人,对本王来讲有极大的好处。”李泰的拳头紧紧的握了起来。 “是!”柴令武郑重点头。 “还有一件事。”李泰声音低了下来,然后看向柴令武说道:“皇兄那里的情况,必须要彻底的弄清楚,他的状况如何,痊愈的进度如何……尤其要看一看,我们有没有机会。” “是!”柴令武面色凝重的点头。 李泰起身,说道:“这是我们诸事运行的根本,若是这里不出问题,我们做事,恐怕只会事倍功半。” 柴令武看着神色低沉的李泰,刚要说些什么,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敲门声传来。 “进!”李泰抬头。 刘孝孙认真肃穆的走了进来,对着李泰微微躬身,然后拱手道:“殿下,陛下刚刚下旨,以南昌公主之女苏旖为太子良媛,即刻入宫。” “什么!”李泰顿时忍不住的站了起来,满脸惊骇。 (本章完) 第179章 心机之窟:残缺佛像,倒霉李泰(第三更) 第179章 心机之窟:残缺佛像,倒霉李泰(第三更) 四月初夏,雨雾迷蒙。 太极宫,武德殿。 李承乾躺在床榻上,左腿吊在了半空中,虽然疼痛有所加剧,但这种办法,按照孙思邈的说法,能够加快他的左腿愈合,只是究竟能加快多少,便是孙思邈也不好说。 但这就够了。 李承乾心里明白,李泰是绝对不会任由他就这么痊愈的。 在他痊愈之前,李泰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对他动手。 尤其是明年。 一旦李泰察觉自己通过暗中的手段无法得逞的时候,他就会发急。 其实,李泰对李承乾有所图谋的时候,李承乾对李泰也有所算计。 一直以来他在做的,就是一点点的剥离李泰的羽翼。 从杜楚客,房遗爱,苏勖都是如此,日后魏王府的其他人也少不了要如此。 一旦到最后真的众叛亲离,李泰能有选择只有一个。 李承乾可不想等到李泰率兵杀入宫中的时候,他还躺在病榻上,或者行动不便。 那才是要命的。 所以,他要用尽一切手段,尽可能快的复原。 在李泰以为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的时候,他反过来,打李泰一个措手不及。 这才是他最想看到的。 李承乾的脸色微微一狠,但瞬间就消失无踪。 李秦坐在殿堂之中,低头整理着医案,顺带照顾李承乾。 其他的几名年轻医官,捣药的捣药,煎药的煎药,李承乾的腿想要复原,他需要服用的药物多了。 “吱呀”一声,殿门打了开来。 苏淑迈步走进殿中,李安俨提着食盒跟在后面。 李秦还有殿中的其他医官立刻起身,躬身道:“见过太子妃。” “诸位继续吧。”苏淑温和的点点头,然后走到了内殿床榻之前,看着躺在上面的李承乾,关心的问道:“殿下今日感觉如何?” “孤还好。”李承乾点点头,问道:“宫中怎么样?” “一切都好。”苏淑坐了下来,从李安俨的手里接过食盒,然后取出熬好的骨头汤,同时说道:“其他的倒是没有什么,就是旖娘这些天情绪不高。” “旖娘自从年初入东宫以来,根本就没有出去过,如今更是直接留在了宫中,心绪不高也是能理解的。”李承乾轻轻点头,眼神中带出一丝愧疚,因为他的关系,他们算计得苏旖最后被迫嫁入东宫,做了他的太子良媛,她未必能接受。 “不过妾身看,旖娘不高兴的原因,在于其他人入东宫,都是八抬大轿正式抬进来的,只有她,住在东宫就成了太子良媛,其他的仪式什么都没有,所以才不高兴。”苏淑托着碗,看着李承乾,说道:“殿下,什么时候补点什么吧。” “嗯!”李承乾微微点头,然后说道:“等到孤回到东宫之后吧,爱妃稍微准备一下。” “好!”苏淑端起碗,然后一勺一勺的将汤喂给李承乾。 等到做完这些,她才将碗递给李安俨。 李承乾也顺势看向李安俨,问道:“安俨,洛阳方面如何了?” 李安俨拱手,然后说道:“陛下到了洛阳,先是去了嵩山一趟,过几日可能还要去龙门,据说在洛阳的王公贵戚都要去,参加龙门佛龛的揭幕仪式,臣听说,就连白马寺的大和尚,都要去好几个……” 李安俨忍不住的看向李承乾,两个人脸上同时露出神秘的得意笑容,但一闪而逝。 苏淑坐在一侧,说道:“龙门佛龛终究是为母后祈求冥福所刻,殿下,我们要不要派人过去?” “不用。”李承乾摇摇头,说道:“杜荷在那边,他和城阳都会去的,写封信,让他多准备一份贺仪便是。” “喏!”李安俨立刻拱手。 李承乾神色认真起来,说道:“东宫众卿最近如何?” “回殿下,一切都进展顺利。”稍微停顿,李安俨说道:“众人得知殿下的腿疾能够完全康复,往来做事都积极了很多。” “这样便好。”李承乾长松了一口气。 他是太子,东宫的诸官每一个人都来历不俗,甚至每一个背后都有一个庞大的家族。 长孙祥和独孤大宝就不说了,其他人:萧钧是萧瑀的亲侄子,裴宣机是裴矩的儿子,虞昶是虞世南的儿子,秦怀道是秦琼的儿子,刘仁实是刘弘基的儿子…… 还有其他很多从东宫出去的官员,背后一样实力雄厚。 李德謇是李靖的儿子;刘应道是刘林甫的儿子,他的弟弟是刘祥道…… 还有李纲,王珪,这些老臣家中,都和李承乾紧密相关。 房玄龄是太子少师,高士廉是太子少傅,更别说,还有杜荷,赵节,王敬直,李元昌这些人。 李承乾的东宫,同样实力雄厚。 只不过因为上一次他断腿跛脚后,所有的一切发生的太快。李泰在极短的时间里,就获得了皇帝的青睐,开始对储君之位发起冲击。 与东宫诸官联系的各个家族因为皇帝的态度开始迟疑起来,让李承乾不得不亲自下场和李泰搏杀。 如今,李承乾的腿伤在完全复原之后,就会彻底治好,不会再有跛脚的情况发生。 这一年的争斗,李泰也彻底的落入下风。 皇帝重新青睐李承乾。 这个时候,东宫诸官背后的家族,立刻重新开始朝东宫靠拢,李承乾在朝中的影响力瞬间恢复到了一个太子应有的水准。 李泰这时候再对他发起挑战,他要面对的就不是李承乾一个人,而是整个东宫内外无数官员,还有他们背后家族的反击。 尤其如今李承乾的腿还没有彻底的痊愈,这个时候,帮助李承乾,那才叫付出少,收益大。 李承乾神色认真起来,看向李安俨说道:“洛阳的事情我们不用太管,抓住《南史》、《北史》的编修,崇文馆的弩弓,还有司农寺的事情,孤听说有人献出了施肥之法……” …… 洛阳,龙门石窟。 一座宝相庄严,衣饰精致的阿弥陀佛像端坐在石台之上,两侧数座佛像站立在侧,躬身侍奉。 李世民站在石窟之中,面色庄重的躬身, 两侧的墙壁上,北魏时期雕刻的帝后礼佛图,无声瞩目。 李泰站在石窟洞口,和长孙无忌并肩站起。 其他房玄龄,杨师道,李治,唐俭,李道宗,晋阳,高阳,还有城阳,杜荷,柴令武等数十人,站在石窟之外。 杜荷看了众人一眼,然后又看向石窟之中,神色平静,但心底闪过一丝冷嘲。 李泰为了为文德皇后祈求冥福而在龙门石窟开凿佛龛,然而时间紧,工期重,所以他们就直接在北魏宣武帝发愿镌造而未完工的宾阳南北洞进行续凿和妆銮。 当年北魏宣武帝开凿宾阳南中北三洞,最后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才只完成了中洞,南洞和北洞因为种种原因只完成了一半。 李泰是北魏的基础上续凿,费了大量的人工,甚至就连阎立德都来这里帮忙,这才让南北洞同时完工。 如今他们在,正是宾阳南洞。 面朝东方,迎接大日。 皇帝捧着高香,对着佛像沉沉三躬身,然后将高香递向侧面。 来自白马寺,龙门寺和潜溪寺的三位高僧躬身,由龙门寺主持亲自接过高香,然后插入到了香炉之中。 …… 李世民从佛龛之中走出,对着李泰点点头,说道:“青雀做的不错。” “多谢父皇夸赞。”李泰神色喜悦的拱手。 皇帝的神色平淡下来,然后说道:“走吧,去宾阳北洞去看看吧。” 李泰神色顿时一紧,后方的柴令武面色也在一瞬间凝重了下来。 李泰小心的上前,拱手道:“父皇,于北洞,儿臣有密奏呈上。” 李世民抬头,看向众人说道:“你们都留在这里,无忌和魏王陪朕一起去北洞。” “喏!”群臣齐齐拱手。 杜荷站在后方,神色诧异,看到皇帝和李泰走远,然后才看向城阳公主问道:“公主,北洞是怎么回事?” “不太清楚。”城阳公主看向一侧的高阳公主,高阳公主也是一样的茫然。 宾阳北洞石窟,是长乐公主,豫章公主,城阳公主,高阳公主,晋阳公主,新城公主,还有其他王公陪同李泰一起捐赠而成了一座佛龛,其中以长乐公主和高阳公主捐赠最多。 但北洞究竟怎么样,他们也不清楚。 …… “啪”的一巴掌,李世民狠狠的扇在了李泰的脸上。 李泰顿时捂住脸,难以置信的看向李世民:“父皇。” 李世民指着面前佛手残缺的佛像,愤怒的说道:“这就是你费心为你母后祈求冥福雕刻的佛像,就这,佛祖在上,怕不是要一雷劈死你。” 相比于宾阳南洞,宾阳北洞的佛像就要显得粗糙许多,甚至于大佛的拇指直接断裂,成了一副剪刀手的模样。 这是对佛的不尊敬,同样也是对长孙皇后的不尊敬。 “父皇,这不是儿臣的错,岳父本来要到这里的,但是因为突然就任广州才导致这里……”李泰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的长孙无忌突然开口打断:“魏王,不要再说了。” 李泰神色一滞,抬起头看向李世民。 皇帝目光冰冷的看了李泰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朝着外面走去。 和长孙无忌错身而过的时候,李世民对着长孙无忌轻轻点头。 长孙无忌肃然躬身! (本章完) 明天上畅销,四更 明天上畅销,四更下了三江和新书强推的第一个推荐,明天的畅销精选,所以正常更新之外,会多余加更一章,冲一冲销售。 (本章完) 第180章 免魏王泰雍州牧之职(第一更) 第180章 免魏王泰雍州牧之职(第一更) 洛阳,魏王府。 书房之中。 柴令武看向刘孝孙,认真拱手道:“今日若不是司马想要办法,一旦让诸王诸公主,诸相诸尚书,见到北洞的情况,恐怕后果难以预料。” 今日,李泰单独请皇帝去了宾阳北洞,虽然挨了皇帝的一顿骂,但终究保住了脸面。 皇帝出洞之后,立刻下旨,将宾阳北洞继续封闭,择日再开。 诸王公贵戚虽然心中疑惑,但更多的还是将赞美的心思用在了宾阳南洞上。 否则,一旦让他们看到宾阳北洞的真实情况,恐怕无数的指责立刻就会落在李泰的头上。 刘孝孙微微摆手,看向李泰说道:“这是下官该为之事,只是殿下,诸事为何如此急迫,稍微缓一缓,等到一切完美之后,再呈现陛下,岂不是更好?” “还不是太子那边逼的太急……”柴令武话刚说到一半,李泰直接打断了。 坐在主榻上神思有些不属的李泰,直接抬头看向刘孝孙,抱歉道:“今日让司马操心了,其实龙门石窟的事情,根本还在于钱财不足。” 长叹一声,李泰说道:“原本本王估算着,用自己手上的那座金佛,加上太子手里那座金佛,还有其他王叔,王妹捐赠一些应该就足够了,谁成想,皇兄竟然固执的用来修建太乙青华观,再加上这边岳丈突然离开,才弄的虎头蛇尾。” 刘孝孙深深的看了李泰一眼,如果他之前不是御史中丞,或许真的可能被李泰给骗了。 太子的金佛赠予楼观道,还在魏王说要修龙门佛龛之前。 毕竟楼观道就在终南山上,而魏王的龙门石窟却在洛阳,而且太子的动作可比魏王快多了。 至于阎立德,那是正经的朝中重臣,广州都督。 难道让他放着广州都督的位置不去就任,反而留在洛阳帮他争储? 开什么玩笑。 阎家终究是阎立德在做主,他的态度清晰可知。 没看到这半年,就连阎立本都少来魏王府了吗? “其他人,勉强倒还好说,但是陛下,还有赵国公那里,殿下还是需要好好的去请罪。”刘孝孙稍微停顿,对着李泰拱手道:“此事殿下终究做的差了,陛下和赵国公那里,难免对殿下有怨气。” “舅舅那里,本王去一趟认错便是,倒是父皇那里,父皇虽然不会怎么责怪本王,但本王明早就去宫中请罪便是,当然还需要准备些礼物。”李泰脸上露出一丝自信,他对说服皇帝有足够的自信。 毕竟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父子。 李泰笑笑,看向柴令武道:“另外,《括地志》和龙门石窟的事情已经完了,魏王府终究需要再做些什么,才能让父皇龙心大悦。” “臣听说……”柴令武的话刚开口,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高喝声:“陛下有旨,魏王接旨!” 书房中的三人同时一愣,随即柴令武和刘孝孙全都转头看向李泰:“殿下。” “本王好像还没有到宫中请罪吧。”李泰脸色不由得凝重起来。 一时间,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不会是父皇的降罪诏书吧? “殿下,先去领旨吧。”刘孝孙稍微后退一步,认真拱手。 “好!”李泰勉强的笑笑,然后起身走出书房。 …… “……免魏王泰雍州牧之职,领相州都督职,授魏州刺史,督相、卫、黎、魏、洺、邢、贝七州军事;免杜楚客魏王长史职,领相州都督长史,相州刺史职;任魏王司马刘孝孙为魏王长史,领魏州长史职;任魏王录事参军柴令武为魏王司马……” 张阿难宣完圣旨,然后面色肃穆的看向李泰:“魏王殿下,接旨吧。” “儿臣……”李泰抬头,看着圣旨,然后沉沉的叩首道:“儿臣领旨。” “臣等领旨。”刘孝孙和柴令武同时叩首。 张阿难将手里的圣旨放在李泰手里,然后开口道:“陛下口谕,魏王收拾妥当之后,进宫谢恩,然后便启程吧!” “喏!”李泰嘴角微微抽搐,但还是再度沉沉叩首。 皇帝这一句话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已成定局,再没有了任何回旋的余地。 等到张阿难离开之后,李泰这才有些艰难的起身,刘孝孙和柴令武上前要搀扶,李泰直接摆手。 身体站直,李泰看向大院之中,然后侧身看向刘孝孙,说道:“长史,本王之前之所以能够留在长安,便是因为身上有雍州牧的职司,如今没有雍州牧,父皇又催促启程,本王该怎么办,才能继续留在父皇身边?” 刘孝孙面色肃穆的上前,认真拱手道:“臣知道殿下心中想法,但是殿下,如今圣旨已下,陛下心中已有决断,如此不如先去相州,让陛下心中怒气稍散,同时在相州做出成绩来,赢得陛下欢心,然后以图将来。” 李泰缓缓的点头,说道:“龙门石窟的事情,父皇心中,还是在意了,是本王的错,自从去年岳丈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龙门了,不然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转过身,李泰看向刘孝孙,说道:“有劳长史了,本王现在心绪纷乱,王府收拾之事,就麻烦长史操心了,等收拾好,本王去就皇宫和父皇陛辞。” “臣领命。”刘孝孙稍微松了口气,然后拱手退出。李泰看向柴令武,面无表情的点头道:“表兄,我们去书房吧。” “喏!”柴令武神色肃穆起来。 …… 书房,李泰站在窗口,看着院中的假山,轻声说道:“表兄,是不是在长安的时候,我们就做错了?” “若仅仅是龙门的一件事情,臣认为不应该如此。”稍微停顿,柴令武拱手道:“之前在长安,在青华观的事情之前,殿下一直被禁足,剩下的便是年前的殿下遇刺之事,但那也已经很久了,陛下不会介怀那么久……或许的确有事,但臣实在想不出,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太乙青华观?”李泰微微点头,说道:“太乙青华观的事情,本王一直觉得很奇怪,明明是本王进献了《括地志》,可为什么之后,司马被调任国子司业,而之后,表妹更是被赐封太子良媛,一切就好像是皇兄吃了大亏似的。” “太子!”柴令武稍微躬身,说道:“殿下,太子如今断腿重治,如果不出意外,起码大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他都不会出现在陛下和朝臣的面前……” “我们不是说过,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龙门石窟的事情,父皇才不会怪罪,但是现在的情况,明显是我们错了。”李泰抬头看向柴令武,面色凝重。 很明显,皇帝并不是真正的宠爱李泰,而是在用他来平衡太子。 如今太子沉寂,皇帝自然不需要李泰来平衡了。 柴令武自然猜得到皇帝真正心中的想法,但是这些话,他不能用来对李泰说。 起码不是现在。 “殿下,或许正是因为如此。”稍微停顿,柴令武斟酌着说道:“太子如今养病,正是最虚弱的时候,东宫群臣,还有其他人,都感觉到了威胁,所以殿下此次龙门之错,才会被人抓住。” “表兄的意思,是太乙青华观的事情,本王没错,问题出自了皇兄的断腿重治上,让父皇心生怜悯,这一次本王又出了错,所以才被东宫的人抓住机会弹劾,父皇这才决定将本王调往相州?”李泰有些不确定的看向柴令武。 “应该是这样的。”柴令武直接点头,然后说道:“殿下,问题是接下来怎么办?” 稍微停顿,柴令武认真的看向李泰道:“殿下,长史刚才说的没错,稍微退一步,然后在相州做出些事情来,重新赢得陛下的欢心…… 臣刚才想说的也是这个,臣听说太子少詹事马周经常去武功和长安万年各县的司农寺农田,而这又是太子……” “农耕之事。”李泰抬头,目光幽幽的看向柴令武,说道:“的确,东宫很用心的在做这件事情,但那是因为他们是东宫,他们做了这件事情,才能带来最大的效果。 若是本王做了,不过是一年丰收罢了,父皇最多夸赞一句,绝难动摇他的心思,而且……” 李泰苦笑一声,转身看向院外的假山,轻声道:“表兄,以前的时候,不管是李恪,还是李佑,在长安时,都颇受父皇重视,然而他们一旦离开长安,不管他们做的多好,再回来的时候,父皇便已经对他们冷淡许多。” 皇帝的儿子很多。 皇帝的爱是不会消失的,但它却是会从一个儿子的身上,转移到另一个儿子的身上。 “本王一旦离开了长安,那么再回来的时候,跟在父皇身边的,不是赵王和曹王,就是晋王。”李泰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眼底深处闪烁着浓重的警惕。 赵王和曹王倒也罢了,关键是李治。 李治今年虚岁已经十五,马上就要到参政的时候了。 如果皇帝再以他为雍州牧,那么李泰就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本王绝对不要离开长安。”李泰目光凶狠的看向了柴令武,就像是要吃人一样。 柴令武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才的一番话,是他真的在劝解李泰,让他离开长安。 当然,这里是洛阳,不是长安。 但说到底,这不過是皇帝东巡的驻地,李泰随同皇帝东巡,所以他们心中认可,还是长安。 洛阳,不过是长安的附属罢了。 柴令武明白李泰的心思,但是,他是真的想要让李泰离开长安,前往相州任职。 因为皇帝刚才圣旨里面说的很清楚,任魏王录事参军柴令武为魏王司马。 原本柴令武想着找个机会调离魏王府,但是现在却成了魏王司马,想要离开更难了。 这样一来,他和这个越来越危险的李泰,绑定的越来越紧了。 …… “所以,表兄。”李泰神色平静下来,看着柴令武问道:“如何才能在父皇已经任本王为相州都督的情况下,留在洛阳,留在长安,留在父皇身边?” 柴令武深吸一口气,然后拱手说道:“殿下,以臣看来,殿下若是想要留下来,那么起码殿下要做到先离开。” “嗯?” (本章完) 第181章 本王还是右金吾卫大将军,怕什么(第二更) 第181章 本王还是右金吾卫大将军,怕什么(第二更) 书房之中,柴令武关闭了所有的房门和窗户,然后才转身看向李泰,拱手道:“殿下之前做的便很好,让长史去收拾东西,殿下自己虽然不情愿,但是,陛下圣旨已下,殿下便要诚心做好离开洛阳的准备。” “准备?”李泰听出了柴令武的关键词——准备,不是真的要离开。 “殿下还记得齐王在贞观十二年突然生病,然后滞留长安达两年之久的事情吗?”柴令武突然提起了齐王李佑。 “记得!”李泰皱着眉头看向柴令武,说道:“齐王那个时候,应该是真的了病吧,得的是什么病来着?” “是风寒。”柴令武轻轻冷笑,道:“一个风寒,病了两年,一开始或许是真的病了,但后面,绝对是装病不想离开。” “所以,表兄的意思,是本王也以生病为理由留在洛阳?”李泰有些恍然的点点头。 “若是那样就太简单了。”柴令武摆摆手,说道:“殿下如果今日收拾说要离开,明日便生病,那么太显眼了,别说是陛下了,随便一个朝臣都能看出其中的猫腻。” “那么依照表兄说,该当如何?”李泰眼中逐渐的升起期待。 “收拾几天时间,然后去陛辞,最后坐船离开洛阳,但是,在到荥阳时候,殿下突然生病,然后滞留在荥阳。” 柴令武稍微松口气,然后说道:“殿下已经离开了洛阳,那么朝中便不会太催,也不会太在别人的注意当中,如此才能从容下一步。” “表兄继续。” “殿下在荥阳生病,那么便是有人怀疑殿下是假病,但又能如何,难道他还能追到荥阳,让御医给殿下诊病吗?”柴令武不屑的冷笑一声,李泰到了荥阳,其他人便是想做什么都难。 “那么父皇呢?” “陛下派御医,自然是谁也拦不住,但真正的关键,便是在御医到荥阳之前,殿下要真病。”柴令武摇摇头,说道:“如今若是冬天,那么臣或许有办法,让殿下也如齐王一样,得个伤寒,但如今已经是初夏,一切就不好说了。” “这个不妨,找御医便是。”李泰不在意的轻轻一笑,说道:“天下的伤病那么多,总有适合本王的一款。” “是!”柴令武轻轻躬身。 “如此便足够了吧?”李泰稍微松了口气。 “不够。”柴令武再度摇头。 “哦?” “殿下虽然留在荥阳,但不是留在洛阳,更不是留在陛下身边,所以还不够。”稍微停顿,柴令武认真的说道:“臣这些年一直在想,殿下究竟还有什么地方不如太子……或许其他地方还有待斟酌,但有一个地方,殿下的确不如太子。” “什么地方?”李泰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子嗣!”柴令武一句话,李泰的不由得微微变色。 太子如今已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甚至太子良悌郑氏腹中也有了孩子,但是李泰呢,这么多年了,也只有李欣一个儿子。 “臣说句冒昧的话,如今殿下想要留在洛阳其实不难,但殿下想要挽回陛下的欢心,最好的办法,便是再有一个子嗣。”柴令武神色认真的看着李泰,然后说道:“这条路,太子证明,是可行的。” 李泰原本还有些难看的脸色逐渐的缓和了下来,随即他郑重的点头。 不过很快,李泰就又抬起头,看向柴令武,摇摇头,道:“表兄,子嗣之事,青雀也想有,但这不是青雀说想有就能有的,更别说是这么短的时间内。” 李泰即便是再拖延,十几日,一两个月,也不能让将近十年都没有子嗣的他,突然间就有了子嗣。 “臣的意思,是殿下今夜就派人回长安,看看孙真人那里究竟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药物,能够帮助殿下和王妃。”柴令武停顿下来,认真的看着李泰说道:“臣之所以如此急切的在此事上,便是因为殿下刚刚从龙门而归,虽然北洞不成,但南洞依旧是佛门圣地,又是殿下为皇后祈求冥福之地,若是此时能有所子嗣……” “便是佛祖和母后庇佑了。”李泰惊喜的点头,不得不承认,柴令武的想法很惊艳。 若是能成,那么皇帝的想法绝对会改变。 “殿下到了荥阳,因病耽搁,然后突然听到王妃有孕,便不顾病体的从荥阳赶回洛阳,如此,殿下便可以停留在洛阳了。”柴令武微微拱手,这便是他为李泰想的挽回如今局面的方法。 李泰长松了一口气,随即点点头,满意的说道:“还是表兄有办法啊。” 柴令武躬身,没有说话。 “不过表兄,你觉得刚才长史,他是没有办法,还是说……”李泰看着柴令武,眯着眼睛,说道:“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本王要调往魏州?” 柴令武眉头一挑,脑海中瞬间闪过刘孝孙入魏王府这段时间的所有作为。 最后他沉默了下来。 看到柴令武不说话,李泰便已经知道了答案,他轻叹一声,说道:“父皇要将本王调任地方,怕是很早就想过的事情了,应该就是在皇兄重新治腿的时候,表兄说的对,父皇要么是为了安抚皇兄,要么就是他就是将兴趣转向其他人了。” 沉默片刻,柴令武再度开口道:“殿下,如今对殿下而言,最好是能够重新获得陛下的青睐,至于其他,殿下还是不要多想,先留下来,留在陛下身边再说。” “表兄说的对。”李泰微微颔首,然后说道:“如今的事情,表兄弟策划虽然极佳,但如果父皇真的从一开始就想过要将本王调往地方,就不是那么容易改观的。 所以,需要找其他人帮忙,表兄那里的关系,还有本王这里的关系,最好都动用。” …… 李泰直直的看着柴令武,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身体,看向他背后的东西。 柴令武的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李泰说的很清楚,他动用他的关系,柴令武动用柴令武的关系。 李泰背后别有人手,这是柴令武很早就看出来的,柴令武背后也有人,李泰也看了出来。 “臣会尽力。”柴令武认真的拱手。 “如此便好!”李泰点点头,他这边能够动用的关系不少,公主驸马,阎家,还有苏勖家,甚至是房玄龄,他也能动。 柴令武能动的一样很多,柴家自己不说,最重要的是张亮,另外还有他们勾连的众多家族。 只要小心细致的安排,那么便能够达到说服皇帝的目的。 “如此,殿下,臣就先下去安排了。”柴令武拱手,说道:“不过殿下,此事需要稳,一步步的来,千万不能出错。” “本王知道。”李泰点点头,看向书房门外,轻声说道:“这些事情,尽量不要被长史知道。” “喏!”柴令武拱手,转身就要离开,刚走了没两步,他就突然又转身回来,对着李泰拱手道:“殿下,此事最关键的是孩子,若是王妃不成,殿下或许可以考虑其他,然后挂在王妃名下……至于御医,臣会做妥的。” 说完,柴令武直接转身而走,李泰坐在那里愣住了。李泰这些年和阎婉只有一个儿子,但是里里外外几乎所有人都默认是阎婉的问题。 柴令武的这句话,就是让李泰不要把赌注放在阎婉一个人身上。 如果是其他人,或许真的可以在短时间内有了子嗣,到时候对外说成了阎婉的便可以的。 御医柴令武搞定,自然就能瞒得过皇帝。 至于说阎婉,她已经生育过一次子嗣了,该怎么做也清楚。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李泰能说服阎婉。 想到这里,李泰就感到一阵头疼。 摇摇头,李泰坐在桌案之后,拿起毛笔,开始写信,阎家的阎立本,已经调任国子司业的苏勖,还有……御史大夫韦挺。 齐王李佑的岳丈,御史大夫韦挺。 最后是房玄龄。 想到房玄龄,李泰的神色凝重起来。 自从房遗爱调任松州之后,房家和他的关系就逐渐的疏远了。 甚至魏王府的事情,他们已经完全不再参与。 李泰突然轻轻冷笑,想和他脱离关系,做梦,别忘了,房遗爱还有把柄在他手上,他房玄龄也为他做过一件绝对不能让皇帝知晓的事情。 想到这里,李泰立刻笔走龙蛇,一封信已经写就。 他抬头看向一侧,平静的开口道:“将这几封信都送出去。” “喏!”帷帐后一条人影走出,接过信封,然后躬身退下。 李泰轻叹一声,起身朝着书房门外走去,不管阎婉怎样,这件事情都必须和她说清楚。 …… “砰”的一声,李泰重重的将手里的信拍在桌案上,他的脸上已经是异常的愤怒。 这已经是他收到了第三封拒绝帮他留在长安的信了。 第一封是阎家,第二封是苏勖,第三封是房玄龄。 阎家是阎立德离开时留的话,一切听陛下的,陛下怎么安排,他们怎么做。 不过李泰并不担心,只要阎婉“有孕”,那么他自然能够说服阎家。 至于苏勖,他的回信很客气,客气到了陌生的地步。 中间还提了一句话,苏干已经调往南方任地方参军了。 这不仅意味着李泰无法再用苏干作为威胁要挟苏勖,甚至因为这件事苏勖已经彻底的和李泰划清了界限。 苏勖还好,起码回信了,房玄龄是直接将他的信退了回来。 李泰顿时就明白,房玄龄已经不再怕他的威胁。 房遗爱的那件事情,房玄龄不在意。 因为房遗爱已经是驸马都尉,他当初酒后说的那番话,李泰如果真的拿出来,倒霉的不仅是房遗爱,还有李泰自己。 至于说太子断腿的那件事情,房玄龄虽然是幕后指使,但看今日的态度他是已经有了化解的办法。 “房谋杜断,果然名不虚传。”李泰使劲的咬着牙。 他伸手,从密格之中取出一封信,看着眼前的火焰,他一点点的将信封凑了过去。 以他对房玄龄的了解,那个家伙说不定已经开始图谋拿回这封信了。 也就是说,房玄龄不仅不会支持他留在洛阳,甚至于对于李泰夺得太子之位也不抱多少想法。 苏勖也是如此,阎立德同样是如此,关键是皇帝。 他们这些人都是对皇帝异常了解的人。 如果皇帝彻底放弃他,那就说明李泰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只凭柴令武,张亮,陇右旧族那些人,他根本无法成事。 想到皇帝已经彻底放弃了他,他已经彻底的没有了机会,李泰莫名的感到一阵冰冷。 浑身冰冷。 冷的刺骨 “不,绝不。”李泰咬牙低吼。 看着燃烧起来的火焰,一个惊人的想法突然出现在了李泰的脑海中。 他还是右金吾卫大将军,相州都督,他还有韦家,对,还有李佑,还有张亮,还有侯君集。 将所有人都联系起来,一个被逼之下最无奈的想法已经从心底冒了出来。 瞬间,李泰将刚刚燃烧起来的信封收了回来,直接甩灭。 房玄龄,关键时刻他还有用,哪怕保持中立。 放下信封,李泰重新拿出一张纸,提笔开头:杜卿…… (本章完) 第182章 我们的人从龙门进了魏王府(第三更) 第182章 我们的人从龙门进了魏王府(第三更) 五月鸣蜩,仲夏端午。 长安,太极宫。 武德殿外,太子妃苏淑站在殿门口,看着侍女将带来的粽子分给内外的医官和守卫。 众人其实都知道,太子是有密事要交代,所以都很识趣的离远。 苏淑侧身看了殿内一眼,李安俨站在内殿床榻前,低声说着什么,她一点也听不见。 …… “四月陛下巡龙门石窟,赞许宾阳南洞,随后又封闭了宾阳北洞,回到洛阳之后,当夜,陛下便下旨免除魏王雍州牧之职,任其为相州都督,魏州刺史,令其抓紧收拾,然后陛辞启程。”说到这里,李安俨稍微停顿了一下。 “这些之前都说过了,接着说。”李承乾微微抬头。 “喏!”李安俨拱手,说道:“魏王府收拾急切,然即便如此,也收拾了十日,魏王这才起身向陛下陛辞,陛下勉励,然后魏王启程……” “青雀这一离开洛阳,父皇心中对他的不满怕是要消散许多,柴令武真的是很有才智啊!”李承乾轻叹一声。 他猜出是柴令武给李泰出的主意并不难,这个时候,在李泰身边的只有柴令武和刘孝孙。 刘孝孙刚入魏王府没有多久,不可能给李泰掏心掏肺的出主意了。 也就只有柴令武了。 柴令武是柴绍和平阳公主的次子,虽然成就比不上其兄柴哲威,但也绝对不容小视。 尤其他还能和张亮那种人物玩的有来有回,智计可见一斑。 “魏王离开洛阳之后三日之后,便在荥阳突然得疾,御医诊治,乃是水土不服胃疾之症,调养十数日便可以启程,故而魏王率半队人马停在荥阳治病,半队人马随魏王长史刘孝孙前往相州。”李安俨低头看向李承乾。 “继续。” “就在魏王养病半月之后,洛阳突然传来消息,魏王妃诊查有孕,病中的魏王立刻赶回了洛阳,探望了魏王府之后,病情又加重了。” 李安俨稍微停顿,略带嘲讽的说道:“然而陛下立刻派御史给魏王诊治,不过此时,将作少匠阎立本,门下侍郎刘洎,户部尚书唐俭,工部尚书张亮,御史大夫韦挺,宗正寺卿窦诞等人,以太子有疾,魏王有疾,不宜让魏王再离京劝谏陛下。” “他们之间的关系都查清楚了吗?”李承乾微微抬头。 “查清楚了。”李安俨手里本章,然后说道:“将作少匠阎立本原本什么都不打算管的,但魏王妃有孕,他便只能出面,刘相和户部尚书唐俭是他找的,工部尚书张亮、宗正寺卿窦诞是柴令武的关系,倒是御史大夫韦挺有些看不清。” 对于洛阳发生的事情,东宫的人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但是他们却将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几位公主原本也打算要替魏王求情,不过恰好宾阳北洞真相被几位公主所知,他们也就没有动作了。”李安俨低头,忍不住的摇摇头。 宾阳南洞是魏王出钱,宾阳北洞是几位公主和其他贵戚出钱,全部交给魏王去修,然后最后,宾阳南洞佛像庄严,蔚然大观,然而宾阳北洞却是佛像残缺,粗糙不堪。 魏王得了陛下赞许,其他几位公主反而差点挨骂,这个时候,她们已经不愿意参与李泰的事情了。 李承乾点点头,然后说道:“这件事,是城阳和杜荷查的,和东宫没有关系。” “是!”李安俨拱手。 城阳公主也是出钱的人,自然有理由抱怨。 “本来陛下还是坚持要让魏王离京,但是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了夏、谷、泾、徐、戴、虢五州瘟疫的消息,陛下便下令让魏王暂留洛阳。”李安俨看向李承乾,说道:“这是前几日的事情了,申国公已经开始调动长安的医者前往夏州,泾州和虢州去治疾。” 夏州在长安以北,泾州在甘凉一带,虢州紧挨华州。 其他谷州,徐州,戴州都相距不远。 “瘟疫之事,最怕蔓延,父皇令青雀留在洛阳,其实也是对的。”李承乾轻叹一声。 李泰留在了洛阳,那么便依旧有和他争夺储君的机会。 “对了。”李承乾抬头,问道:“青雀回洛阳这些时日,父皇有没有去探望过?” “未曾!”李安俨拱手,说道:“殿下,陛下一次都没有去过魏王府。” “嗯!”李承乾轻轻笑笑,然后说道:“这便是了,只要父皇不去见青雀,那么这件事情就还不算是太坏。” “是!”李安俨点点头,叹声说道:“如果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那么魏王说不定早就去了相州。”“突如其来吗?”李承乾平静的笑笑。 这场瘟疫可不是突如其来,实际上是去年瘟疫的蔓延。 去年的瘟疫,到了秋后,便已经逐渐的沉寂了下来,然而,瘟疫的种子却是被人带到了虢州,然后便天南海北的散了去。 不只是今年,甚至是之后的每一年,都会有瘟疫在天下各处爆发。 不过都是零零星星的并不严重,但也不是轻易能够忽视的。 李承乾抬头,说道:“这种瘟疫,真的是方便了青雀,龙门石窟明明没有修好……” “殿下,要不要?”李安俨的眼睛一亮,他似乎是听出来什么。 “你是说栽赃青雀,说是因为龙门石窟没有修好玷污了佛祖,最后才导致天下爆发瘟疫的谣言吗?”李承乾抬眼看向李安俨,目光中闪过一丝冷嘲。 “殿下?”李安俨立刻拱手,他对李承乾特别了解,李承乾这么说了,那么就说明他对这种方法并不感兴趣。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洛阳的事情,我们什么都别做,甚至我们做的越多,对青雀就越好,明白吗?” “是!”李安俨认真点头。 “洛阳的事情,从头到尾,就全部都在父皇的视线当中。”李承乾摇摇头,说道:“青雀做的那些事情,阎立本,刘洎,唐俭,张亮,韦挺,窦诞,他们几个,其实都在父皇的注意当中。” 稍微停顿,李承乾抬头,说道:“这几个人,便是孤恐怕也很难聚集起同等的力量,你觉得能够聚集起这么多力量的青雀在父皇的眼里,父皇又该怎么想?” “陛下会警惕!”李安俨点点头,思索着说道:“其他人倒也罢了,关键是勋国公,他可是军中出身,如今还有不少旧部在军中充任要职。” “所以,这件事情最着急的应该是父皇才对。”李承乾神色平淡,说道:“他们和青雀的关系,父皇一定会查清楚的。” “是!”李安俨彻底的松了口气。 “当然,我们也不是什么都不做,河南道的瘟疫,还有青雀的病,魏王妃有孕,孤都应该去本,尤其是青雀的事情,孤应该上本让父皇将青雀留在洛阳才是,魏王妃有孕,太子妃也该去信安慰,这才是太子长兄应有的作为。” 李承乾轻叹一声,他的父皇想要调查李泰,就得将李泰留在洛阳,这样反过来却需要注意他的态度。 他只有去一封信赞同李泰留在洛阳,才能让皇帝安心的调查。 看到李安俨脸上的不解,李承乾笑着摆摆手,说道:“青雀的事情不必担心,只要父皇不去见他,那么相反的,他在洛阳,甚至比在相州,还要更让孤安心。” “为何?” “青雀在相州,父皇见不到他,反而要有思念,还要担心相州和魏州的地方治理,但是青雀在长安洛阳,父皇反而对他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这样反而不会太关心。”李承乾笑笑,继续说道:“至于青雀,他就算是跟着父皇回了长安,明年三月份也一样要离京赴任的。” “为何是三月份?” “因为明年三月份,魏王妃就要生育了。”李承乾摇摇头,说道:“怎么也得等到魏王妃生育之后,才让青雀离京,真正要看的是那个时候。” 看着李承乾的神色严肃起来,李安俨低头道:“殿下?” 李承乾摆摆手,问道:“我们在龙门石窟的人,现在在哪里?” “进了魏王府。”李安俨稍微停顿,说道:“我们的人虽然家中有铁匠出身,但身手却都不错,龙门石窟的事情了结之后,魏王家令便悄悄的将他们招入了魏王府。” “让他们安心待着,若是什么时候,他们身边的陌生人多起来的时候,就将消息传出来。”李承乾的神色冷漠起来。 “喏!”李安俨虽然还看不透这里面的算计,但他知道,经过了这一次的事情之后,一切已然不同。 李承乾看着上面神色严肃,明年三月之后,李泰若还能留在长安,那么就是他争储又有希望,若是他离开了长安,那么就说明他夺储已经彻底无望。 李承乾可不相信李泰是那种能够接受争储失败的人,装病这种手段用一次,已经是皇帝对他的优待了。 “崇文馆的弩弓改良要加快,孤希望到了明年三月的时候,宫中的禁卫能够全部改用改良后的弩弓。” “是!” “还有便是那几块地,秋收的时候,让申国公带京中的百官一起去看看,究竟能够收获多少,今年数州瘟疫,是该有些好消息的。” “是!” (本章完) 第183章 皇帝明年就要东征高句丽 第183章 皇帝明年就要东征高句丽 七月下旬,秋光明媚。 武德殿中,马周和李安俨站在李承乾床榻之侧。 李安俨有些兴奋的对着李承乾拱手道:“启禀殿下,今年北门外的那三亩地,统计收获七石粮食,相比于去其他良田高了五成,五成啊!” “今年天下虽然丰收,但是亩产两石多,在北地也是仅有的。”马周拱手,说道:“臣已经飞马奏报陛下,今年各处瘟疫,陛下很是需要一些好消息。” 李承乾微微点头,说道:“是该如此,今年五州共同爆发瘟疫,也天下少有,是该让父皇轻松一下。” “今年陛下回长安,可能要稍微晚一些。”马周稍微停顿,解释说道:“陛下已经决定要去定州一趟。” 李承乾缓缓点头,说道:“孤记得,当年杨广也是选了定州吧?” “是!”马周很谨慎,说了一个字便不再说。 当年杨广东征高句丽,就是选择定州作为粮草转运的枢纽。 现在皇帝东征辽东,选择的一样是定州。 皇帝北巡定州,也就说,皇帝明年就要东征了。 李承乾转移话题,说道:“对了,齐州今年的秋收如何,如果齐王今日做的不到位,孤就得弹劾他调回长安了。” 这是年初李承乾和马周一起商量后做的事情。 现在马周是太子少詹事,李承乾要做什么,也少不了马周的一份。 马周笑笑,道:“殿下给压力的法子很奏效,虽然齐州具体的秋收数目还没有报上来,但是这一年,齐州长史阴弘智和齐王长史权万纪之间,彼此矛盾很少,都在竭力去完成殿下给的目标……毕竟那虽然是殿下和臣提出的,但却是陛下的旨意。” “希望他们明年也能够如此,这样孤就不用担心去弹劾齐王了,毕竟德妃还在后宫盯着。”李承乾笑着,随后轻叹一声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年初的时候,孤还给齐王写了一封劝他知错就改的信,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陛下已经派吏部和户部前往天下地方巡查,齐州的事情,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马周认真的点头。 “希望如此吧。”李承乾抬起头,说道:“对了,听说魏相最近身体好了许多?” “是的!”李安俨接口,说道:“臣前几天去看过魏相,魏相的确……” “踏踏踏……”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随即,太子通事舍人高真行面色凝重的从外面走入。 武德殿,一般是轻易不允许外人进入的,便是马周和李安俨,也是几天才来一次,向李承乾这个监国太子禀奏政事。 但高真行的身份又特殊一些,他不仅是李承乾东宫的太子通事舍人,同样也是申国公高士廉之子,也是皇后的表弟,这就给他行动之间带来了很多的便利。 …… “殿下!”高真行站在殿门口,对着李承乾拱手道:“启禀殿下,出事了,褒国公病故了。” 李承乾还没有怎样,马周已经忍不住的惊叫道:“什么?” 褒国公段志玄,右卫大将军,太原起兵和玄武门之变的功臣,征伐突厥和吐谷浑,都有参战。 “不是之前还说身体好转吗?”李承乾面色凝重的问道。 “昨日本来已经大好,但谁知道,今日清晨就没有醒过来。”高真行拱手,说道:“阿耶……右相已经赶了过去,殿下……” “孤就算是想去,也去不了啊!”李承乾抬头看向马周,说道:“马卿替孤走一趟吧,不,东宫在的人,全部都去慰问。” “是该如此。”马周点点头,说道:“陛下说不定马上就会从洛阳回来。” “嗯!”李承乾微微颔首,说道:“去吧,替孤致哀。” “喏!”马周立刻拱手,然后快速的转身离开,刚出殿门,他就听见李承乾叫李安俨的声音,不过也没有在意。 殿中只剩下李承乾,还有从门口走回来的李安俨。 李承乾神色肃然的说道:“三件事,从现在开始,即刻去做。” “喏!”李安俨顿时肃穆起来。 “第一件事,同州刺史李袭誉在凉州的时候,曾经因私愤用杖刑,打死了番禾丞刘武。”李承乾看向李安俨,说道:“找一个和我们没有关系的御史,将这件事情透露给他,然后让他弹劾李袭誉。” 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不要快,也不要慢,正常走就行。” “是!”李安俨不知道李承乾究竟什么打算,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 “第二件事,司农丞杨桢今年行事,有贪墨之嫌,让侍御史李义府上书弹劾。”李承乾再度交代。 “喏!” “第三件事。”李承乾抬头,说道:“从现在起,派人盯住户部员外郎张顗,还是老办法,不要死盯,先确定他们平日里多来返什么地方,然后固定地点固定人员进行监视,其他人跟踪,远一些,丢了也不怕,后面能接上就行。” “是!” “用大概半年左右的时间,将张顗的底细,全部都摸出来。”李承乾稍微停顿,然后认真的说道:“不要着急,宁肯什么都发现了不了,也不要讓他察觉到被我们盯着。”“是!”李安俨立刻拱手。 “去吧。”李承乾摆摆手,李安俨立刻快步的转身离开。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李承乾轻轻笑笑,然后拿起放在桌案上的奏本看了起来。 其中记载的,是吐蕃赞普松赞带文成公主回吐蕃王都逻些成婚之事。 其中还有一些关于吐谷浑,安西,还有西突厥,以及薛延陀诸事的记载。 李承乾的目光看向东方,微微摇头。 可惜了,高句丽的事情,皇帝不肯让他参与。 …… 夕阳西沉,苏淑将手里的骨汤喂完李承乾,然后说道:“父皇今日回京,没有进宫,便直接去了褒国公的府邸,参加完葬礼,之后又去看望了卫国公,鄭国公和郢国公。”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朝中这些年躺在病榻上的老臣有不少,卫国公还好,鄭國公和郢国公都是在苦熬着。” “是!”苏淑轻叹一声,李靖还好,但魏征和宇文士及的身体都不是很好。 “找个时间,让东宫诸侍医,给东宫群臣查查身体吧。”李承乾抬头,说道:“去年欧阳公病逝之后,东宫的老臣也越发的凋零了。” 李纲和王珪这样的老臣就不说了,欧阳询在去年底,也病逝了。 不过欧阳询已经八十五岁,也算是喜丧。 欧阳询做过李承乾的太子率更令,虽然时间不长,但一样是东宫重臣。 “对了,于长史守孝期满,前两日来过东宫,只是没法来武德殿。”苏淑想起了于志宁,赶紧说了一声。 “长史如今只剩下东宫太子左庶子的职务。”李承乾略微琢磨,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父皇会让他到朝中任职的,不过这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如今朝中事情繁多,父皇怕也没有心思管其他事情。” “嗯!”苏淑点点头。 于志宁是银青光禄大夫,太子左庶子,如果转任朝中,起码是个三品的职务,甚至可能还要更高。 但具体任何职,得皇帝说了算。 前世的时候,因为李承乾的缘故,于志宁守孝期未满就被夺情回归,因为李承乾的关系,他一直都是太子左庶子。 但是这一世,马周入了东宫,于志宁若是再留在东宫,多少有些浪费。 若是于志宁是必然要调入朝中的。 只是于志宁会调任哪个职务不好说。 若是时间再缓一缓,到了明年,张亮这个工部尚书会被调任洛州都督,而工部尚书就会被空出来。 不过那毕竟是六部尚书,皇帝不会给的。 那么剩下的,就是黄门侍郎了。 如今的门下省,只有刘洎一个人在支持着,如果说皇帝调个人去做黄门侍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过于志宁…… 不好说啊! 收回心思,李承乾看向苏淑,低声问道:“郑妃如今情况如何了?” “八个月的身孕了,九月份应该就要生产了。”苏淑没好气的白了李承乾一眼,说道:“孩子诞生,殿下这个做父亲的,也没法在孩子身边。” “无妨,父皇回来了。”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这个孩子能够安稳降世,你我就能够更安心一份。” “殿下说的是魏王?”苏淑皱了皱眉头,说道:“有些奇怪,魏王和魏王妃并没有跟着一起从洛阳回来。” “不用管青雀。”李承乾摆摆手,说道:“孤说的是荥阳郑氏,河东一带,荥阳郑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三家向来姻亲往来如同一体,有了这个孩子,他们就会更支持东宫一些……起码,他们不会有任何人靠近青雀。” 苏淑缓缓的点头,突然她抬头道:“殿下是说房相吗,梁国公夫人便是范阳卢氏出身。” 李承乾笑笑,说道:“有空的话,爱妃让人往高阳和城阳的府上送些补品,他们成婚也有一年多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妾身明白了。” …… 八月初,皇帝命阎立本改建凌烟阁。 (本章完) 第184章 李世民:魏王心中有怨言(第一更) 第184章 李世民:魏王心中有怨言(第一更) 秋光明澈,殿室静谧。 李承乾一个人躺在床榻上,手里捧着一本医书在细细阅读。 “吱呀”一声,殿门打了开来。 李承乾没有理会,每日进进出出的医官不少,他已经习惯了。 突然,他感觉有些不对,医官怎么没关门。 李承乾下意识放下医书,赫然发现一道熟悉的人影已经站在床榻之侧。 一身赤黄色衮龙袍,头戴黑色璞帽,一脸平静的皇帝就站在一侧。 李承乾赶紧坐起来,有些手忙脚乱的躬身拱手,道:“父皇!” “免礼!”李世民摆摆手,目光落在李承乾手里的医书上,问道:“太子在看什么书?” 李承乾赶紧拿起医书递了上去,同时说道:“这是孙真人,这些年治疗瘟疫总结出的一些方法,其中还有不少是从民间百姓那里搜集来见过成效的法子,不过很多都还需要谨慎的验证。” 稍微停顿,李承乾认真的说道:“儿臣和孙真人都认为诸事需要多从民间来,不过民间的东西也需要验证和甄别,毕竟有的东西只是特殊环境下的巧合。” 李世民微微思索,便明白了这个道理。 战场很多地方也是如此,治国很多方面同样是如此。 李世民点点头,平静的说道:“你在北门和还有武功县,长安万年两地种植的田地,朕看过了,全部丰收,这并不容易。朕已经让马周总结诸事,将来将有利于种田的种种方法,传遍天下,如此,天下就能更加的丰收。” 李承乾坐在床榻上,能够清楚的看到皇帝说这句话的时候,拳头紧紧的握住。 对于有为的皇帝来讲,天下民生很重要。 每一年的粮食收入都将关系到第二年的各项朝政,尤其是要防备洪涝干旱,瘟疫战争这些。 这几年天下丰收,没有什么洪涝干旱,但是瘟疫战争这两年年年都有。 瘟疫倒也罢了,关联不过四五个州,真正令皇帝在意的,是战争。 这几年,皇帝一直在做东征高句丽的准备。 只不过这里面的细节一直都是皇帝在亲自把控,除了几个宰相之外,知道最多的,是兵部尚书李勣。 但偏偏早就已经应该归朝的李勣,因为战事和瘟疫始终逗留在并州。 对于皇帝在河北真正的布局,朝中清楚的人很少。 李承乾略微沉吟,抬头说道:“父皇,其实这些增长农田产量的种植技术,天下世家都有,父皇想要传遍天下,除了提防这些世家以外,还需要提防那些胥吏,毕竟他们才是真正执行这些事情的人,诸事传扬的快慢,甚至删减都在他们手中。” 李世民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点点头道:“官吏官吏,天下事就在这两个字手上,朕能管得了官,但很难管的了吏。” 皇帝能管的,除了中枢的百官以外,只有地方的刺史,长史,司马和录事参军一级,最多涉及到地方参军。 了不起是几个特殊地方的县令,或者是自己关注的几个特殊官员。 仅此而已。 其他更细节的,掌握在地方刺史,县令和低级官员以及胥吏的手上。 “太子有什么办法?”李世民看向李承乾,目光中带着审视和考教。 李承乾开口,说道:“就农时而言,儿臣觉得或许可以将司农寺总结出来的各方种植方法雕刻在石板上,然后要么竖在城门之前,要么就镶嵌在城门两侧城墙上,如此来往的百姓都能看到,这可比什么皇榜要坚持的时间更长。” 李世民缓缓的点头。 “而且父皇只要每年派人巡逻,看一眼有没有便知。”李承乾稍微停顿,然后接着说道:“剩下的,官吏下乡也好,来回的游商传扬也罢,用不了多久,这些东西就能广泛传播开来……而且石板上的字,还能帮助百姓开化识字。” “好处真多啊!”李世民看着李承乾,有些惊讶的点头道:“太子,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算是吧。”李承乾微微摇头,说道:“这种石板刻字的手段,道佛两家多了去了,其他的竹片龟甲也有不少,儿臣想的,若是能够让百姓更多的识字,那么他们就不会太受官吏欺压。” 李世民点点头,感慨的说道:“太子现在倒是很有汉明帝的风采。” “儿臣像汉明帝,父皇岂不是便是汉光武帝。”李承乾一顿,随即直接摇头道:“父皇可比光武帝要强太多了。” “啊……哈哈哈……”皇帝忍不住的大笑了起来,笑的很大声。 …… 李世民收敛笑容,在床榻上坐下,目光落在李承乾被柳木板死死夹住的左腿上,关心的问道:“你的腿,怎样了?”“好了很多。”李承乾看向自己的左腿,笑着说道:“孙真人说,儿臣现在已经能下地了,拄着拐杖,每日走不超过一刻钟,不仅没有坏处,反而加快恢复,不过每日仅一刻就是了。” 李世民缓缓点头,感慨道:“孙真人医术高明,此番瘟疫之事,他用心甚多,还有你的腿,也是他帮忙治的,可惜朕本来要赐他官禄,他却一点也不肯接受。” “孙真人心思淳朴,有如赤子,反而是一件好事。”李承乾赞同的点头, 孙思邈不接受高官厚禄,这样反而让他能轻松的远离朝臣纷扰,皇帝反而要敬重许多。 “青雀的事情,朕有些对不住你,本来说好的,让他今年就之番的。”皇帝有些抱歉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笑着摇头,诚恳的说道:“父皇,青雀身体不好,相州又陌生,难免心底忐忑,加上魏王妃如今有孕,他留在身边照顾也是常事……而且说实话,儿臣觉得魏王妃有孕之事更加重要,毕竟是皇家血脉延续,其他该放的,就应该放放。” 李世民满意的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皇家血脉延续更为重要,青雀难得在多年之后又有子嗣,朕也不舍让他就这么去地方,现在也好,魏王妃身体移动不便,就让他们在洛阳先住着吧。” 李承乾眉头一挑,随即低头道:“父皇说的是。” “等到明年魏王妃产子之后,再让青雀就番吧。”李世民摇摇头,说道:“反正他现在也已经不是雍州牧了。” 李泰之前之所以能够名正言顺的留在长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雍州牧。 雍州牧留在长安,谁也不能说什么。 但是现在,他已经不再是雍州牧了,到了明年三月,就算是李泰想留,朝中的百官也不会同意的。 除非皇帝重新改任他为雍州牧。 李承乾笑着点头说道:“父皇说的是,不过儿臣倒是有些担心魏州和相州的政事,毕竟青雀不在,很多事情不名正言顺,万一出事就不好了。” “你放心,朕会让吏部严格考核魏州和相州诸事的。”李世民点点头,说道:“你的这种办法很有用,起码齐州今年做的就不错。” “父皇明年继续严格要求便是!”李承乾笑着点头。 “嗯!”李世民赞同的微微点头,随后他目光温和的看向李承乾,说道:“朕已经回京了,你的身体也已经好了不少,如此,今日便收拾收拾回东宫去吧,群臣太久没有看到你这个太子,他们已经有些不安了。” “是儿臣的过错。”李承乾赶紧低头躬身。 李世民摆摆手,说道:“已经八月了,太子良悌马上就要生产了,到时候,朕也会过去的。” “多谢父皇!”李承乾沉沉躬身。 “朕让杨务廉做了一辆高点的木轮车,这样初一十五的时候,你也可以到太极殿听政,很多事情,朕也需要听一听你这个太子的看法。”李世民的神色异常的严肃起来。 “儿臣领命!”李承乾认真的拱手,他不用等到一年后再去参与朝政,现在就可以了。 …… 看着李承乾坐着木轮车朝武德门而去,李世民突然间轻叹一声:“李五,你说朕是不是太冷酷了?” 李五一身黑衣,平静的从廊柱之后站出来,然后拱手道:“陛下已经回到了宫里,内宫守卫恢复以往,任何人都难以再窥伺宮禁,太子既然安全,自然是要回到东宫。” “嗯!”李世民点点头,然后侧身问道:“东西呢?” “在这里。”李五从袖子里面取出一本奏本,递给李世民,同时说道:“陛下,这里面记载着太子在武德殿养病期间所见的任何人,以及他们大部分的言行。” “大部分?”李世民有些诧异的看向了李五。 李五拱手说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一些贴己话,守卫武德殿的侍卫不好听,另外,太子也和李安俨低声交代些什么,侍卫也不好太凑近听。” “东宫还是有些秘密的。”李世民微微摆手,说道:“李安俨在外面的动静都盯着吧?” “盯着。”李五点头,说道:“他所有的动静都在我们的注意当中,不过东宫的臣子很多,若是他提前交代给其他人,臣就难以打探了。” “那么长安城这半年的关键地方,有变化吗?”李世民紧跟着问道。 “没有。”李五躬身,说道:“东宫的人没有靠近过这些。” “如此还好。”李世民抬头,看向前方,平静的说道:“至于剩下的,若是没事便没事,若是有事,他们早晚会出手的。” “是!”李五微微躬身。 “东宫便是如此吧。”李世民迈步朝着立政殿的方向走去,同时说道:“洛阳那边多关注一些,相比于太子,魏王更让朕不放心。” “是!”李五站在台阶上,然后看着皇帝远去。 他明白,太子腿伤痊愈之前,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动真正的心思,反而是魏王,被免雍州牧,难免心中有怨言啊! (本章完) 第185章 孤不过是借父皇的手,斩断青雀一条羽翼罢了(第二更) 第185章 孤不过是借父皇的手,斩断青雀一条羽翼罢了(第二更) 东宫,承恩门下。 苏淑疑惑的带着侍女快步走了出来,然后就看到一架特制的步辇从光天殿侧而来。 张玄素,马周,李安俨,长孙祥,令狐德棻和萧钧等人跟随在后。 李承乾坐在步辇上,双腿轻松搭在扶腿上,经过了杨务廉改造的轮车步辇,很适合他来往行动。 李承乾微微抬手,步辇落下。 李承乾微微摆手,步辇两侧的长杆被抽了出来。 李安俨上前推车,让李承乾面对众臣。 “见过殿下!”众臣齐齐拱手。 “免礼吧!”李承乾笑着对众人摆手,说道:“孤已经回转东宫了,从明日开始,东宫一切恢复常制,议事,授课,处政,好了,今日诸卿都回去吧……家令,今日孤回东宫,心中欢喜,每人赐布三匹。” “喏!”李安俨立刻拱手。 “都去吧。”李承乾笑着抬头。 “喏!”众人齐齐拱手,然后才转身朝前院走去。 苏淑有些担心的走到了李承乾的身侧,低声的问道:“殿下怎么突然回来了?” “父皇回宫了,孤自然就回来了。”李承乾轻松的笑笑,然后说道:“走吧,先进殿!” “喏!”两侧的护卫立刻将长杆重新插入轮车,然后抬起步辇,将李承乾抬入承恩门,然后抬入到承恩殿。 …… 李承乾躺在床榻上,然后笑笑说道:“还是承恩殿的床榻舒服。” 苏淑有些担心的坐在一侧。 李承乾拍拍她的手,然后看向李安俨,神色认真的说道:“传话出去,东宫内外的所有人,在外面行事都谨慎些。” “喏!”李安俨神色肃穆起来,拱手,然后转身离开。 苏淑有些诧异的看了李安俨一眼,她总觉得李承乾和李安俨两个人说话有些她听不明白的话。 “你们都出去吧,太子妃在就可以了。”李承乾看向殿中的所有侍女。 众人齐齐拱手,然后转身离开。 等到所有人离开,苏淑才坐在李承乾床头,低声关心问道:“殿下,这到底是怎么了?” 李承乾回东宫,她自然是开心的,但这么突然,提前没有一句话,这让她多少有些不安。 “父皇回宫了,孤自然不适合再留在武德殿。”李承乾稍微停顿,说道:“父皇说了,青雀这几个月都会待在洛阳,孤不用再担心什么安危,反而是父皇……” 李承乾突然间笑了,摇着头,他难以置信的说道:“洛阳啊,青雀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引起了父皇的警惕,所以,他也在担心孤。 毕竟每日到武德殿的东宫臣子也有不少,真要有什么……那是武德殿啊!” 武德殿西侧便是大吉殿和立政殿,距离两仪殿没有多远。 往北过神龙门就是神龙殿,神龙殿往西紧挨就是甘露殿。 皇帝要么白日里在两仪殿,要么夜里在甘露殿。 皇帝如果不在皇宫,李承乾住在武德殿没什么,但如今他回到了皇宫,李承乾再住在武德殿,便多少有些不适合了。 更别说,还有李泰在洛阳做的事情。 “殿下是被魏王连累了?”苏淑有些恍然的点点头。 “嗯!”李承乾笑着点头,然后又摇摇头,说道:“青雀的事情,父皇已经关注到了,我们就不需要再管,爱妃放心,没事了,青雀已经无法再威胁到我们了,剩下的,就看他如何和父皇斗智斗勇了。” “那他岂不是输定了?”苏淑彻底放松了下来。 “嗯!”李承乾轻轻抬头,看向殿堂之下。 他的脑海中闪过了李泰,李佑的身影,但是最后,落在他的脑海中最清晰的,却是他的父皇。 李泰,李佑,若是加上张亮,侯君集,柴令武,这些人联手,事情可没有那么容易平息。 如今李承乾真正需要看的,就是他父皇的手段。 隐藏在一些关键位置的人手。 或许通过李泰,他能够看出很多来。 …… 八月十五,望日大朝。 李承乾坐在轮车,被李治从太极殿侧殿推入丹陛之下。 皇帝头戴冕旒,身穿赤黄龙袍,走到了御榻之上坐下。 一侧的内侍省典仪立刻高声喊道:“兴!” 殿中群臣齐齐持笏叩首道:“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众卿平身。”李世民平静的抬手。 “多谢陛下!”群臣这才起身。 众臣的目光轻轻的掠过李承乾。 此刻,李承乾虽然坐在轮车上,左腿被柳木死死的束缚住,然后用干净的白布条绑住,但是群臣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却都感到一阵平静,而且是心里越发的平静。 太子如今虽然行动不便,但等他腿好之后,就是一个完全正常的太子。 所以,他现在的状况完全没有必要在意。 大唐依旧是一个完整的大唐。 “众卿!”李世民坐在御榻之上看向群臣,道:“今日中秋,宫中稍后有礼品赐下,朕与众卿同贺。” “与陛下同贺!”群臣轻轻躬身,不过低头之间神思闪烁,按道理中秋应该大宴群臣的,但是群臣立刻就想到,褒国公段志玄过世没多久,皇帝没有什么心思大宴。 “如今已到秋末,户部,说一说今日的秋收情况吧。”李世民抬头看向了唐俭。 唐俭立刻站出拱手,道:“启奏陛下……” …… “司农寺需要尽快将耕种经验归纳,然后传遍关中。”稍微停顿,李世民看向李承乾,说道:“太子,明年司农寺要在剑南和并州,还有陇西,河南,河北,同时展开耕种试点,你要提前做好准备。” “喏!”李承乾肃然拱手。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高丽王现在这个时候已经被渊盖苏文杀了,只不过消息还没有传到长安来。 前世的时候,因为他的事情,导致皇帝东征高句丽被迫往后拖延,但这一次,他安分的稳坐东宫,所以东征高句丽便是会在明年后半年,秋收之后发动。 李承乾在北门,还有武功县,和长安万年两县种植的农田虽然大获丰收,但相关的经验只会在关中传播,保证明年关中秋粮丰收,至于其他地方,或许会传扬一些,但不会太多。 关中他们有足够的能力控制乱子,其他地方可就不好说了。 “众卿还有什么事情?”皇帝抬头,看向群臣。 侍御史李义府站了出来,捧着奏本沉声道:“启奏陛下,臣弹劾司农丞杨桢有贪墨之事,所有罪证尽皆在此。” 殿中群臣看了李义府一眼,然后忍不住的看向了李承乾。 谁都知道,李义府虽然晋王文字,侍御史,但实际上却和东宫走的很近,而且这一年来,真正介入司农寺最深的,恰好是东宫。 张阿难将奏本放在了李世民的面前,他打开看了一遍,然后皱眉道:“入大理寺审罪,然后按律严办,吏部尽快选出替调人选,明年的事情不能耽搁。” “喏!”侯君集立刻站了出来,拱手领命。 “好了,没事就退朝吧。”李世民微微摆手。 “臣等恭送陛下。”群臣齐齐俯首。 …… 凌烟阁在甘露殿东北,南面是三清殿,北面是观云殿,东侧是司宝库。 这是一座不大的三层小楼。 阎立本站在殿外,指挥手下人,对凌烟阁进行大规模的整修。 皇帝没有要把凌烟阁推倒重建的打算,只是要将这里的梁柱加固和整修,将窗户全部换一遍,地板,还有帷帐,全部都要换掉,尤其是内部的陈设,更是需要重新铺装。 “阎卿。”皇帝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阎立本的身后,原本专注的阎立本顿时一个哆嗦,随即他立刻转身,拱手道:“参见陛下。” “弄的怎么样了?”李世民看向眼前的凌烟阁。 “一切都在进展之中。”阎立本拱手,说道:“年底,陛下就能够看到一座焕然一新的凌烟阁。”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如今功勋老臣一个个都离世,朕想效仿当年的十八学士图,让卿在绘制十几副功臣图,然后一起放入凌烟阁中。” 秦王府十八学士图,是皇帝命阎立本在武德九年画的。 当年也是有人不停故去,所以他才让阎立本画了秦王府十八学士图,如今轮到了凌烟阁功臣图。 “等陛下琢磨好人选,臣便立刻开始动工。”阎立本轻轻躬身。 “嗯!”李世民笑着点点头。 功臣图,有多少副,谁入凌烟阁,谁不入,这些都是个问题,需要皇帝仔细去斟酌。 尤其还要考虑到东征高句丽需要调动的人手,这里面的就更需要谨慎了。 尤其还有李泰…… “阎卿!”李世民看向阎立本,说道:“朕今日来,是有一件事情征询你的意见?” 阎立本微微一愣,随即拱手道:“陛下请讲。” “嗯!”李世民点点头,说道:“司农寺如今有个司农丞空缺,吏部推选了四个人选,其中就有阎玄邃。” 阎玄邃,广州都督阎立德长子,阎立本的亲侄子。 阎立本下意识的拱手道:“陛下可是看上了大郎,大郎能得陛下赏识是他的福气。” 李世民略微沉吟,说道:“这件事情,卿要明白,司农寺如今辅助太子,这几年要做很多事情,阎玄邃调任司农丞,那么就等于是在太子的麾下效力。” 阎立本微微一顿,太子,没错,是太子在管司农寺。 司农丞是司农寺仅次于司农寺卿和司农少卿的官员,一旦调入司农寺,那么少不了要和太子打交道。 那么外人难免要想,阎家是不是开始转换策略,开始支持太子。 要知道,阎家可是魏王府的母族。 一旦阎立德的长子投入到东宫麾下,即便不说是阎家彻底投入东宫,起码阎家会在太子和魏王之间保持中立。 而且一旦阎玄邃调入司农寺,和太子长久打交道之下,也难免会被太子抓住把柄。 但如果阎玄邃真的被太子看中,那么他未来的仕途,也可能会大有发展。 阎立本有些僵硬的躬身道:“陛下,此事太子……” “太子让李义府弹劾的司农丞,不过吏部人员调动太子倒是没有介入,不过以太子的胸怀,阎玄邃调入司农寺,他是会很高兴的。”稍微停顿,李世民说道:“此事本来朕应当和阎卿兄长谈的,但他如今身在广州……” 阎立德是广州都督,同样也是李世民的亲家,如今要阎家做这么大的立场转变,不是一封圣旨就能解决的。 阎立本自然明白其中的抉择艰难。 一方面是自己身为魏王妃的侄女,一方面是自己的侄子的前途,甚至还有整个阎家的未来。 阎立本抬头看了李世民一眼,瞬间,他就彻底的明白了。 这是皇帝的意思。 “陛下,家兄离京之前,曾经说过,内外诸事一切唯陛下之命是从,陛下要调大郎入司农寺,臣没有意见。”阎立本沉沉拱手。 “好!”李世民满意的笑了。 …… “殿下!”李安俨将奏本放在崇教殿内室床榻的桌案上,躬身道:“殿下,阎玄邃已调入司农寺任司农丞。” “嗯!”李承乾背靠软靠,平静的点点头。 “殿下,为何要调阎玄邃?”李安俨是亲手操作这一切的,他不敢相信,自己不过是让李义府弹劾了一个司农丞,阎家就将自己的长子送入到了东宫手里。 “阎玄邃已经到了该调动的时候,他的资历满了。”李承乾看了李安俨一眼,然后说道:“此事真正想要动阎玄邃,动整个阎家的人,是父皇,孤不过是借着父皇的手,顺带斩断青雀的一条羽翼罢了。” 看着李安俨依旧有些不明白的样子,李承乾摇摇头,说道:“阎家一直在真正做主的人是阎立德,但是他一直和魏王府保持足够的距离,孤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不看好青雀,但现在这个时候,最好是将拉一把,彻底斩断他们和魏王府的关系。” 阎立本这个人很不简单,他和黄门侍郎、参知政事刘洎,户部尚书唐俭的关系都很近。 一旦他和李泰切断关联,那么李泰日后能够借用的力量,将会极大的减少, 不管是李承乾,还是李世民都不会放过这个控制变量的好机会。 当然,李泰会不会因此愤怒,就都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 (本章完) 第186章 李承乾:李泰的力量太薄弱了(第三更) 第186章 李承乾:李泰的力量太薄弱了(第三更) 东宫崇德殿。 李承乾一身淡黄色的蟒袍,平静的坐在长榻上。 张玄素,马周,令狐德棻,萧钧,裴宣机,张大象,赵弘智等人坐在左侧。 长孙祥,独孤大宝,贺兰楚石,刘仁实,薛万备,秦怀道等人坐在右侧。 张玄素将手里的奏本递到桌案上,然后笑着说道:“恭喜殿下,长史调任黄门侍郎的公文已经下来了,若是不出意外,不久之后,长史就会参知政事成为宰相,也就是东宫这些年走出的唯一一个宰相了。” 于志宁以太子左庶子,银青光禄大夫,任黄门侍郎,品级本身就要高。 而且如今在门下省,只有刘洎一个宰相,不像中书省,中书令杨师道和中書侍郎岑文本都是宰相。 群臣如今都明白,如果侯君集无法成为门下侍中的话,那么刘洎就将会成为侍中,到时候,于志宁必然会成为宰相,参知政事。 这对于东宫群臣来讲很重要。 于志宁一旦成了宰相,那么就等于他们这些人全部都有机会成为宰相。 张玄素,马周,令狐德棻,这几个人可都在翘首期盼。 李承乾微微笑笑,然后看向群臣,说道:“长史本身便是十八学士之一,如今他有机会成为宰相,也是他资历所知,诸卿有所仰望很好,但也需要实心任事。” “喏!”群臣齐齐肃然拱手。 “好了,说事情吧。”李承乾看向马周。 马周从袖子里面掏出一本奏章,李安俨接过,递到了李承乾面前。 马周说道:“这是中书省刚刚转来的奏本,监察御史胡煜弹劾同州刺史李袭誉,在任凉州总管时,因私愤用杖刑打死番禾丞刘武,御史台请求处置。 昨日,李袭誉已回长安,不日就将在大理寺受审,中书省问东宫到时要不要派人去问问?” 站在李承乾身侧的李安俨,目光不露神色的轻轻一闪。 李承乾平静的点头,说道:“番禾丞刘武,因何被杖刑?” “因为倒卖库粮。”马周拱手,说道:“此事本来应该按律处置,但李袭誉性情耿直,为人急躁,加上彼时薛延陀蠢蠢欲动,所以,他就果断处以五十杖刑,未曾想,将人打死了。” “也就是说刘武死有余辜。”李承乾稍微沉吟,问道:“孤知道,像这种事情,一般来讲,不会有人追究,为何会突然有人弹劾李袭誉,这个刘武,他的背后是什么人?” “应当是凉州当地的家族。”马周耸耸肩,说道:“应该是不忿吧,所以才将消息透露给监察御史。” “原来是甘凉旧族!”李承乾平静的点头,一侧的李安俨眉头忍不住的挑了起来。 “不管如何,终究是没有按律,若是严格算的话,这是杀人的罪。”马周摇摇头,说道:“彼时,薛延陀虽然有所异动,但陛下终究没有下达整军之令,不算战时,而且据查,李袭誉和刘武还有一点私怨,似乎与刘武长辈与其争权有关。” 李承乾点点头,李袭誉是陇西李氏出身,虽然不是宗室,但和宗室血脉很近。 当年大唐立国的时候,李袭誉就被高祖皇帝,召入朝廷任太府少卿、安康郡公。 之后又做过潞州总管,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江南巡察大使,太府卿,凉州总管这样的重职。 或者更准确的讲,他是高祖老臣。 …… “终究是死了人啊!”李承乾看向马周,问道:“按律,应当如何处置?” “杀人者偿命,但鉴于刘武本身有罪,又是失手杀人,故而可能是为罢官流放。”马周轻轻摇头,说道:“此事御史弹劾是其一,朝中不少凉州出身的官员也都上书弹劾。” “杀了人,罢官流放不为过,但要看流放到哪里。”李承乾略微沉吟,说道:“以孤看,要么是流放安西,要么是流放辽东,这两个地方都算军前,安康郡公终究熟识军中和地方,到了安西和辽东,也能让他多发挥一点作用。” “殿下所言有理。”马周点点头,说道:“臣会向陛下建言的。” “嗯!”李承乾说道:“还有何事?” “回殿下。”太子右卫率郎将薛万备拱手,说道:“前日,太子右卫率司马调走,同时,千牛卫备身段宝玄调任太子右卫率司马。” “谁?”李承乾有些诧异的抬头。 “千牛卫备身,段宝玄。”薛万备拱手,说道:“是褒国公的堂侄,褒国公临终前,陛下要封其子为五品官,但褒国公恳求陛下将爵位传于其弟段志感,同时请陛下照顾其宗族子弟,陛下应诺,封段志感为左卫郎将,同时将千牛卫备身段宝玄调任太子右卫率司马。” 段宝玄,李承乾微微点头,虽然段宝玄的名字和褒国公段志玄很相似,但人家是实实在在五服以内的叔侄。 “能够被父皇从众多段氏子弟当中选出,足够说明其人优秀。”李承乾看着薛万备,说道:“薛卿好好调教,日后好为国效力。” “喏!”薛万备神色肃然的拱手。皇帝曾经说过,东宫有为国储才之能,段宝玄调任东宫太子右卫率司马,将来重用也是必然。 而且还不仅如此,段宝玄的族叔段志感为左卫郎将,在关键时刻,很有作用的。 李承乾松了口气,说道:“好了,诸卿,还有何事?” “殿下……”太子洗马令狐德棻刚要开口,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太子通事舍人高真行引通事舍人来济进入殿中,认真拱手道:“殿下,陛下有旨,请殿下和太子詹事,太子少詹事即刻入两仪殿,有要事商议。” “喏!”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 …… 夜色之下,步辇缓缓朝东宫驶入。 一日朝议,直至如今方歇。 李承乾进入崇教殿,然后让人传信后宫,他今日就在崇教殿歇息,不回后宫。 火烛被点燃,李安俨小心的扶着李承乾躺下,然后挥退众侍从,然后才迟疑的问道:“殿下可是提前便知道西突厥乙毘咄陆可汗会侵略西域,遣兵东寇伊州?” 安西战事又起,西突厥攻伐安西。 今日在朝堂上,李承乾顺手建言将犯错的同州刺史李袭誉调往安西军前效力。 皇帝允许,在调凉州都督郭孝恪任安西都护、西州刺史的同时,免同州刺史李袭誉一切职务,流放安西。 虽然是流放,但实际上以他的身份,和安西的局面来讲,不过是以布衣之身在安西军前效力罢了。 李安俨是最知道事情内情的人。 弹劾李袭誉就是李承乾的手脚,如今建议将史李袭誉调往安西军前效力的也是他。 也是李安俨看不明白这其中的详情,为什么李承乾会提前知道西突厥的进犯,为什么他又能恰好的算到这一切,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里面的疑问太大了,大到李安俨都忍不住的地步。 李承乾轻轻笑笑,说道:“没错,孤提前就知道西突厥要东侵之事,此事并不难推断,你忘了,孤这半年对于吐蕃,吐谷浑,还有薛延陀的事情都非常关注,同样捎带看向西突厥也是正常的。” 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西突厥乙毘咄陆可汗,今年杀害了西突厥叶护沙钵罗,吞并了他的部眾?,实力强大之后,又向南攻击吐火罗,灭亡吐火罗,如此自恃强大,性情必然骄倨,然后侵略西域,遣兵东寇伊州是能够预见的。” 李安俨认真的点头,李承乾这半年看的奏报,很多还是李安俨送过去的。 “至于说如何推断他们会在此时动手,也不难。”李承乾抬头,轻声道:“如今已到秋后,而再晚,西域就要变冷了。” 西域的天气冷的比中原要早,所以他们若要动手,必然会在这个时候。 当然,话是这么说的,但李承乾能够知晓,也是因为他前一世特别关注的原因。 不止如此,弹劾李袭誉,其实是那些甘凉旧族早就要做的事情,而且前世他们也做成了。 只不过前世的结果是罢官夺职,废为平民,被流放泉州,之后去世。 李袭誉算是高祖旧臣当中的一员,皇帝自然不会额外开恩,以功抵罪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不过李承乾提出放李袭誉一把,李世民也不会在意,顺手就准了。 …… “至于说孤为什么这么做,当然是因为勋国公。”李承乾抬头看向李安俨,目光幽幽的说道:“弹劾李袭誉,虽然是那些甘凉旧族做的事情,但背后却有勋国公的介入,那么只要李袭誉能重新立功,杀回来,那么那些甘凉旧族自然会受到压力。” 甘凉旧族,张亮,李泰。 李承乾在一步步的把张亮往李泰那边引。 如今的李泰,如果真的想要做什么的话,他的力量太弱了,是时候帮他增强一些力量了。 “可是殿下,李袭誉什么时候能够重新立功杀回来,仅是西突厥还不够吧?”李安俨依旧有所不解。 “当然不够!”李承乾嘴角闪过一丝得意,轻声说道:“放心,会很快。” 。 (本章完) 第187章 父皇啊,你太无情了(第一更) 第187章 父皇啊,你太无情了(第一更) 夜色深沉,灯火通明。 东宫宜秋殿内,一声声凄惨痛苦的叫喊声不停的传出。 秋风震荡,就连内外的红灯也晃动了起来。 李承乾一脸焦急的坐在殿外的轮椅上,然而平静的声音却从侧畔传来:“太子,象为何意?”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身对着身侧的皇帝拱手道:“启禀父皇,《老子》曰:惚兮恍兮,其中有象。《皇帝宅经》曰:包罗万象,举一千从。故象,谓之曰万象,天地,宇宙。” “乾坤大地,日月星辰,森罗万象。”李世民搂着站在他身前的李象和李厥,轻轻点头,看了站在李承乾身后的苏淑一眼,然后继续问道:“那么厥呢?” “《荀子》曰:和之璧,井里之厥也,玉人琢之,为天子宝。”李承乾神色逐渐的平静了下来,认真攻守。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李世民看了李承乾一眼,轻声说道:“你要谨记啊!” 这是《尚书·大禹谟》中的话,是尧帝在传帝位给舜帝时,告诫舜帝关于治世之道的心经。 人心动荡不安,道心幽昧难明,只有精诚专一,实实在在地实行中正之道。 这番话,舜帝后来又传给了禹帝。 现在李世民说给李承乾,这里面也有极强的告诫意味。 李承乾认真记下,拱手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 李世民点点头,看向宜秋殿中。 太子良悌郑氏正在生产,惨叫声虽然凄厉,但已经有了三十多个子嗣的李世民,却能够听出其中的力气,他知道这个孩子不会有什么问题。 李世民看向李承乾,说道:“若是个儿子,你想过起个什么名字没有?” “儿臣内心纷乱,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好名字来,还请父皇赐下!”李承乾拱手,神色紧张。 李世民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后看向殿中说道:“等生下来再……” “哇”的一声清脆啼哭声突然从武德殿中传出,正在开口的李世民直接愣住了。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一旁的李承乾,李承乾也是一脸的茫然,随即李承乾已经是满脸惊喜,然而,突然间他又满是忐忑的看向了殿中。 李世民心中明白,虽然他刚才提出了儿子,但在未诞生之前想想是可以的,一旦孩子出世,立刻就要面临是男是女的问题,皇家男孩和女孩差别很大,尤其还不是正室子女。 很快,东宫司记高氏就一脸欣喜的抱着襁褓从殿中跑出。 来到李世民和李承乾的身前,高氏激动的躬身道:“恭喜陛下,恭喜太子,是位皇孙。” 李世民下意识的看向李承乾,李承乾已经满脸欣喜,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襁褓。 一个皱巴巴的婴儿顿时出现在李承乾和李世民的眼前,眯着眼睛,身子红彤彤的。 很不好看。 但,是个男孩。 “父皇!”李承乾转身,有些激动的看着李世民,拱手道:“请父皇赐名。” 皇帝赐名意义重大。 别的不说,皇帝一赐名,太子有了第三个儿子的消息,立刻就能传遍整个长安城。 太子子嗣丰茂,皇家传承不绝。 李世民不由得笑笑,然后低头看向婴儿,轻声说道:“《礼记》曰:九州之长,入天子之国,曰牧。就叫李玖好了,诗曰贻我佩玖,贻当作诒。恰如其缝。” “多谢父皇赐名。”李承乾认真拱手。 苏淑站在李承乾的身后,轻轻福身。 玖,石之次玉黑色者。 太子的庶子,的确恰如其缝。 “好了,孩子带回去吧。”李世民低头看了李象和李厥一眼,顺手放开他们,然后感慨的看向李承乾道:“你也进去看看郑妃吧,朕就先回去了。” “儿臣恭送父皇!”李承乾立刻拱手。 内外众人齐齐拱手道:“恭送陛下。” “明日清晨,记得到太庙,和宗正寺卿一起登录宗谱。”李世民特地的嘱咐了一声,见李承乾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目从李安俨送皇帝走出承恩门,李承乾看着李象和李厥,这才对着苏淑感慨说道:“父皇是想起了母后。” 苏淑微微一愣,然后低声说道:“是魏王。” “是啊,天下刺史,为君王牧守,青雀啊,他的心思……”李承乾摇摇头,李泰的心思谁都能够看透,但偏偏他以为谁都看不透他。 “这样其实更好。”苏淑接过两个儿子,看向李承乾道:“殿下,今日看看郑妃吧,妾身就不进去了。” “嗯!” …… “砰”的一声,四五本厚厚的书籍被直接推到了地上。 “九州之长,名曰李玖,父皇可真的会取名。”李泰拳头狠狠的砸在桌案上,脸色狰狞。 李玖是李承乾的三子,太子的三子将来会是天下牧守,天下刺史,也就是太子将来必然会成为皇帝。 这里面的意味太明显了。 明显到了只要是个有心人,就能够听出这里面对李泰的针对。 李泰如今已经是相州都督,但是他如今却滞留在洛阳,不为皇帝去牧守相州。 这不是一个皇子该为之事。 这便是清晰的在告诉天下人,李泰已经没有了任何成为太子的可能。 想到这里,李泰握紧的拳头不由得松了下来,缓缓的坐在短榻上,神色无力。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止一次了。 李泰留在洛阳小半年,皇帝一次也没有来看过。 皇帝回长安,也不带李泰。 于志宁任黄门侍郎不算什么,但阎玄邃任司农丞,李泰却敏锐的嗅到了其中的凶险。太子今年在农事上做出的成绩,在朝野之中被传扬了许久。 尤其今年,关内和河南五州瘟疫,太子农事上的成绩,甚至被一些人当成了祥瑞。 这个时候,阎家的长子加入了司农寺,明显就是冲着锦上添去了。 同时,这也是一个很强烈的信号。 阎家已经开始向东宫靠拢,这也意味着,他们对于李泰成为太子的指望在迅速下降。 了解阎家内情的人,历来都知道阎立德虽是魏王妃的父亲,但是对于魏王府的事情,他一直保持疏远。 现在,阎家更是露出了靠近东宫的迹象,这下子,不知道多少人会远离李泰。 父皇! 李泰脑海中顿时出现了皇帝的身影,他脸上再度愤恨起来,不过很快,他就神色舒缓了下来。 一封密信被李泰从桌案下拿了出来。 有人不喜欢他,但也还有人喜欢他。 来自长安的消息,天天都有人通报他。 关键是无人所知。 李泰轻轻的敲着桌案,神色逐渐严肃起来。 事实很残酷,但很清晰。 他的父皇已经放弃了他,不再将他当初是成为太子的选项之一。 反而是太子,逐渐的赢回了皇帝的欢心。 一个腿脚完好的太子,为人谨慎,难以被抓住漏洞的太子,已经很难再被废掉了。 “父皇啊,你太无情了。”李泰目光看向桌案上的信件,他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源自于皇帝权力平衡。 太子以前桀骜不驯,所以皇帝感到了刺痛,所以才会靠近李泰,但是现在,太子被磋磨的柔弱了下来,虽然也做出了种种成绩,但是他对皇帝的威胁越来越小。 皇帝不需要他了。 “哼!”李泰冷哼一声,他不需要他,他也不需要他了。 李泰抬头,谁还不是次子,谁还不是个大将军了。 不知不觉中,李泰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轻声自语道:“张亮,柴令武,侯君集,李佑!”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府中家令站在门外,拱手道:“殿下,驸马来了。” “请!” …… 柴令武站在书房之中,对着李泰拱手道:“殿下,太子产子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洛阳,殿下是不是写封贺信?” “兄弟之情嘛,本王明白。”李泰坐在桌案之后,对着柴令武轻轻点头。 “殿下英明!”柴令武稍微松了口气。 “表兄。”李泰看着柴令武,轻叹一声,说道:“如今本王虽然是留在了洛阳,但是你也看出来了,父皇对本王的态度还是没有改观。” “殿下,不必着急,等到王妃生产之前,臣再请旨,请陛下让王妃回长安休养。”柴令武小心的看了李泰一眼,然后说道:“况且再有两个月就年底了,正旦大朝殿下也是要回去参加的,只要回了长安,诸事好说。” “嗯!”李泰点点头,轻笑的笑笑:“还是表兄有办法。” “殿下夸赞了。”柴令武心里顿时升起一丝警惕。 “然而不管如何,终究是改变不了根本,尤其是本王如今在洛阳,难不成眼睁睁的看着东宫的力量一步步壮大,若是如此,就算是我们回了长安,怕也早晚要被人撵出的。”李泰认真的看着柴令武,恳求的说道:“表兄,你要帮青雀。” 柴令武缓缓的低头,眼神之中的骇然一闪而逝,随即他抬头道:“请殿下吩咐。” “终究还是需要皇兄先出错。”李泰轻叹一声,左手敲敲桌案,斟酌的说道:“太子谨慎,正常而言,对东宫已经很难有办法了,所以本王想,是不是可以找个人嫁入东宫,然后在东宫后院搅得一团乱,家事不宁,何以为国!” 看着李泰越说越痛恨,柴令武轻轻拱手,问:“殿下,何人嫁入东宫,如何能让东宫接受?” “江南女子,最好是江南世家的女子。”李泰抬头,沉吟着说道:“本王听说江南女子最是妩媚,若是能够送入东宫,东宫之内必然乱起来……当然,前提是这女子能够控制。” “殿下,为何一定要是江南女子,天下四方妩媚女子很多?”柴令武稍微皱了皱眉头。 “因为江南女子,和本王最不可能有关系。”李泰神色平静的摇头。 柴令武顿时就明白了过来,这江南女子不仅要能顺利进入东宫,而且闹出的乱子不能小,如此才能让皇帝觉得太子管理不好后宫。 “臣想想办法。”柴令武想了想,还是拱手应了下来。 李泰笑着点点头,说道:“麻烦表兄了,对了,表兄,陈国公的事情怎样了?” “臣和侯知仪关系不错,已经探知在国公府藏着大秘密,但是臣无法进入国公府具体察查。”柴令武不由得摇摇头。 侯君集的这件事情,哪怕是不为李泰,柴令武也想要调查清楚,但是这件事情侯知仪很敏感,他稍微提及一点,他就滑开了。 “表兄,要抓紧了,今年年底,可能就是你我最后的机会了。”李泰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盯着柴令武说道:“今年过后,你我若是还不能留在长安,那么你我可能就都要前往相州,然后能争的,只有每年年底回朝的半月时间。” “殿下!”柴令武头忍不住的抬起,看着李泰,他怎么从李泰的话音当中听出了一丝威胁。 李泰苦涩的笑笑,说道:“表兄,稚奴已经十四岁了,马上就十五岁了,便是明年不开府,后年也会开府,成婚,接下来父皇的心思就会都放在他身上了。” 李治,晋王李治。 除了太子李承乾在头顶压着,晋王李治也在后面紧紧追着。 一旦让李治开始替换李泰的作用,那么李泰日后就将在没有半点机会。 “臣明白了。”柴令武拱手,说道:“臣想办法回趟长安,亲自去安排。” “表兄费心了!” …… 站在窗口,李泰神色冷漠的看着柴令武离开,轻声说道:“张亮,勋国公,你可一定要尽心啊!” 今天下雪了,上午实在冷的动不了手,所以晚了些 (本章完) 第188章 孤不明白,为何嫁女入东宫?(第二更) 第188章 孤不明白,为何嫁女入东宫?(第二更) 长安,东市。 某座茶楼后院。 张顗看着坐在对面的柴令武,皱眉说道:“江南世家女子,还要能送入东宫,而且还要能控制,让其在东宫搅乱后院,这样的人到哪里去找去?” 柴令武放下手里的茶杯,回忆的说道:“此事是魏王交待的,他说的时候,仿佛对这种办法很有信心。” 张顗摇摇头,说道:“若是真的要能控制,首先这人,得是我们自己人,还是要能够送入东宫的江南世家女子……” “怎么了?”柴令武有些诧异的看着张顗。 张顗抬头,认真的看着柴令武,说道:“你知道的,我们的事情,去东岛三国的,暗着的有两条线,辽东和登州;明着的,只有一条线,那就是扬州,既然是扬州,那么自然有江南世家与我们联络。” “江南世家和东宫有联系的不多吧?”柴令武皱了皱眉头,他人在长安,有自己负责的事情,江南他从来没有去过,张亮卡的也紧,江南的世家实际上在大唐的政治版图上没有多少地位,所以他也不怎么在意。 “三家,朝散大夫、太子司议郎、崇文侍书学士陆柬之,秘书监、弘文馆学士虞世南,二人都曾教导过太子,东宫每年年底也遣人慰问,还有一家,便是萧家,兰陵萧氏,太子中舍人萧钧如今还在东宫。”张顗的呼吸重了起来。 “那我们有关的是哪家?”柴令武身体微微前倾。 “都不是。”张顗抬头看向柴令武,说道:“是张家,江南张家,顾陆朱张的张家。” “张家?”柴令武瞳孔放大,惊讶的说道:“这和你们……勋国公?” “阿耶虽是寒门出身,但实际上祖上是清河张氏,也就是前汉留侯張良的后人,而吴中张氏,是留侯七世孙张睦的后人,若穷极上追,的确是一家人,所以在江南也关联的深一些,毕竟吴中张氏虽然在天下不算什么,但在江南,却是顶级世家。” 张顗琢磨的说道:“魏王这是盯上张家了……驸马,你这是暴露什么了?” “没有。”柴令武摇摇头,说道:“这种事情,若是你今日不说,我也不知道,更不可能说予魏王了。” “魏王不简单啊!”张顗摇摇头,说道:“张氏有女,是都水少监张幽的女儿,恰在适龄,而且未有定亲。” “都水少监的女儿,进东宫怕是连孺人都封不了吧?”柴令武眉头皱起。 “不。”张顗摆摆手,说道:“张幽的妻子是秘书监虞世南的小女儿,他的女儿就是虞世南的外孙,虞家便不止如此了,虞世南长子虞昶,娶的是梁国公的女儿,虞世南长女,嫁了越王府兵曹参军萧鉴,兰陵萧氏就不必多说了。” “吴中张氏,也是厉害啊!”柴令武叹息一声。 “真正厉害的是虞家。”张顗认真的看着柴令武,问道:“这些事情,魏王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若是他真的提前看清楚了这些,那么魏王算计的就不简单了。” “不知道。”柴令武摇摇头,说道:“这半年来,魏王变化很大,尤其是自陛下将魏王扔在洛阳之后,魏王更是数日不见人,如今,太子在长安又极得陛下信任,魏王……越来越看不清了。” 张顗看了柴令武一眼,然后认真说道:“张家的女儿若是进了东宫,不出事倒罢了,一旦出事,恐怕阿耶,梁国公都要受到影响,魏王难道就不怕我们彻底的站到太子一边?” 柴令武茫然的摇头。 …… “他当然不怕。”张亮放下茶杯,看向张顗说道:“他看起来是要柴令武帮忙将张幽的女儿送入东宫,实际上,却是在告诉为父,他已经知道了柴令武背后的人就是为父。” “他这是在借柴令武传话。”张顗顿时就彻底的明白了过来。 张亮点点头,说道:“张幽的女儿就算是嫁入了东宫,也依旧是张幽的女儿,不过是凭借虞公的关系,被封为孺人罢了,我们就算站在太子的一边又能获得什么呢,更何况我们和太子的关系本就不近。” “但是如果我们跟了魏王,却能够获得很多。”张顗缓缓的点头,突然,他又抬头说道:“但我们也可以什么都不做,魏王本就不受陛下喜欢,如今又企图逼我们,我们干脆彻底扔了他算了。” “你还是没有明白。”张亮轻轻摇头,说道:“魏王这是在要挟为父……他已经知道了齐氏背后的事情。” 张顗愣住了,他看着张亮半天没有说出来。 “想不通是吧。”张亮轻轻冷哼,说道:“御史大夫韦挺,这些事情只有他最清楚,这一次他突然反对魏王离京,为父就看出了不少,只是奇怪,他是齐王的岳父,为什么帮魏王呢?” “因为齐王无望夺嫡呗。”张顗抬头,说道:“阿耶,我们真的要照魏王说的做吗?” “为父什么时候受过人的威胁。”张亮摇头,冷哼说道:“不过是一个魏王罢了,要不是担心他豁过去到陛下面前告状,为父看都不看他一眼。” “到陛下那里去告状?”张顗惊讶的看着张亮,说道:“若是那样的话,魏王也就完了。” “是啊,同归于尽的手段。”张亮摆摆手,说道:“答应魏王,事情我们做,先稳住他,至于张幽的女儿,为父都没有见过,魏王竟然敢肯定她能够将东宫搅的一团乱,好,为父就帮他这个忙,看看张幽的女儿究竟是怎么为祸东宫的。”“若是不成,那也和我们没有关系,要么是张幽的女儿不成,要么就是太子太厉害。”张顗缓缓点头。 “这事我们不能出头,得想办法让虞家出面,毕竟是虞家的外孙女。”张亮摆摆手,说道:“今年的份额给张幽提三分,也别和他提魏王的事情,就说如今东宫受宠,张幽的女儿若是愿意现在嫁入东宫将来必然是四妃身份,张家的事情日后就会方便许多,然后让他自己去找虞家,就说为父在关键时刻也会帮上一把。” “是!”张顗立刻拱手。 “还有!”张亮脸色冷了下来,继续说道:“派人去洛阳,盯住魏王,他的一举一动,为父都要知道。” “喏!”张顗躬身,然后快速的转身而去。 书房中一时间只剩下张亮一个人。 张亮坐在软榻上,目光微微的眯了起来,魏王又是在玩什么把戏。 …… 东宫,崇教殿。 李承乾坐在轮椅上,看着眼前的太子中舍人萧钧,难以置信的问道:“萧卿刚才说什么?” 萧钧面色无奈的拱手道:“殿下,臣的同乡,都水少监张幽有一女,愿入宫中侍奉殿下。” “张幽?”李承乾眼神思索,说道:“江南张家,吴中张氏?” “是!”萧钧点头,说道:“其实虽然是同乡,但张氏和萧氏的关联反而没有那么深,毕竟从前朝开始,萧家便已经大举北上。” 前隋灭南梁,南梁皇室大举北上,而在此之前,萧氏女已经成了杨广的王妃,后来更是成了杨广的皇后。 那个时候,兰陵萧氏在江南便已经没有了多少的关联。 “吴中世家,顾陆朱张,虞魏孔贺,和张氏联姻最多的其实是这几家。”萧钧抬头,说道:“张幽的妻子,便是秘书监、永兴县公虞世南的小女儿。” “虞公曾经授课于孤。”李承乾点点头,原来是虞世南的外孙女。 “不对!”李承乾抬头看向萧钧,问道:“为何此事是卿出面,而不是虞家出面,工部郎中、永兴县公虞昶呢?” “虞昶不方便出面。”萧钧摇摇头,苦笑说道:“虞昶的妻子是梁国公的女儿。” 房玄龄的女儿,李承乾眉头一挑,微微点头,说道:“他的确不方便出面。” “虞昶有两个妹妹,一个嫁给了张幽,另一个嫁给了臣的堂弟越王兵曹参军、兰陵县公萧鉴,故而才有了臣的出面。”萧钧将事情解释的清清楚楚。 萧鉴是已故兰陵县公礼部侍郎萧璟的儿子,萧钧是前隋梁国公萧珣的儿子,但是他们都是宋国公、前相萧瑀的侄子。 萧瑀自从贞观九年被罢相之后,一直任岐州刺史,后来再拜相便是前世李承乾被废时候的事情了。 李承乾长叹一声,吴中世家,又有虞世南的关系,房玄龄的关系,如今兰陵萧氏又出面,李承乾压根没有多少拒绝的余地。 抬起头,李承乾认真的说道:“萧卿,此事虽然说孤不会驳你和虞卿的面子,但东宫行事自有朝制,需要内侍省和宗正寺同时运作,此外,太子妃那里,还有父皇那里,都要点头通过,孤虽然不反对,但若是太子妃和父皇那里不赞同……” “殿下放心,臣已经请公主殿下和驸马进宫,太子妃和陛下那里,他们去说。”萧钧松了口气。 公主是指襄城公主,皇帝的庶长女,驸马是襄城公主驸马,宋国公萧瑀的长子太仆少卿萧锐, 襄城公主是皇帝的长女,宠爱还要在其他公主之上,她出面一切必然稳妥。 李承乾神色平静下来,看向萧钧问道:“萧卿,孤不明白吗,为什么萧家在此事上出这么大的力气?” 萧钧稍微停顿,随即拱手道:“启禀殿下,江南世家在大唐本就不大受重视,然而江南子弟却是才俊颇多,而他们又多以萧氏为首,故而臣……” “你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李承乾笑了,点点头说道:“卿去吧。” “喏!”萧钧松了口气,然后拱手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李承乾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了。 (本章完) 第189章 谋划巫蛊案,准备废太子 第189章 谋划巫蛊案,准备废太子 夜色迷离,初冬清冷。 宜春殿,火炉炙热。 苏淑照顾李承乾躺下,盖好被子,然后才坐在床榻上,看向李承乾,问道:“殿下,为何张氏会让女儿入东宫,要知道,以他家的门第,即便是有虞家和萧家的关系,最多也不过是个五品孺人罢了?” 李承乾躺在床上,微微摇头,说道:“孤也不清楚,但事情不对就是了,孤已经让家令去查了,看看能查出什么来。” “没法拒绝吗?”苏淑躺下,靠在了李承乾的身侧。 李承乾没有看她,摇头道:“很难,一旦拒绝,萧氏的脸面往哪里放,虞氏的脸面往哪里放,江南氏族的脸面往哪里放? 一旦将他们都得罪,他们立刻就会全部靠向青雀,孤现在不想给青雀任何的机会。” “父皇那里应该会答应吧?”苏淑忍不住的问道。 “一定会的,一个孺人而已,拉拢江南氏族的人心是很划算的。”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自大唐开国以来,虽然天下安定,江南的赋税比重在日益增加,不是能够轻易忽视的。” “殿下,若是这件事情的背后有问题,殿下觉得会是谁在做手脚?”苏淑紧跟着问道。 “孤不知道。”李承乾摇摇头,说道:“但孤最不希望的,是青雀。” “魏王。”苏淑顿时再度坐了起来,目光警惕的看着李承乾,问道:“殿下,这件事情可能是魏王做的吗?” “可能!”李承乾没有丝毫迟疑的点头,眼神看着上方依旧凝重。 前世的这个时候,不,前世自从他被废之前,根本就没有什么世家大族主动的送嫡女入东宫。 如今,他虽然占了一些优势,但因为腿疾的缘故,三年之内根本做不了太多的事情,这个时候有人上赶着送嫡女入宫,看都看得出问题。 只是问题究竟在哪儿,他一时也看不清楚。 而且现在又是一个很关键的节点。 明年三月,就是他前世被废的时候。 如今,他在算计李泰,张亮和侯君集他们这些人,同样的,这些人一样也在算计他。 只不过现在这些人还没有走在一起,但这个节骨眼上有人嫁女入东宫,必然有问题。 李承乾不警惕才怪。 只是这个人选是他不好拒绝的,而且皇帝也不会拒绝。 “那殿下打算怎么办?”苏淑担忧的看着李泰。 “首先,父皇一旦允许了,那么人就入宫,入宫之后,爱妃派人时刻盯着,但小心别被发现。”稍微停顿,李承乾转身看向苏淑,说道:“至于宫外,孤会让家令查的,他们做事情,总会有一些痕迹露出来的。” “嗯!”苏淑点点头,然后叹声说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李承乾伸手将苏淑搂进怀里,轻声说道:“每日夜里宫门落锁之前,让人将宫中仔细的清查一遍,落锁之后,便不需要再担心什么,可以安心的睡了,至于白日里,孤在外面,足够抵挡所有的威胁。” “嗯!”苏淑紧紧的靠在李承乾的怀里,神色虽然依旧有些担心,但已经放松了许多。 李承乾抱着苏淑,轻声说道:“爱妃想想,我们在宫中,实际上是最安全的,那些在外面想着要算计我们的,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力气,而且,还要将女子送入东宫,还不一定成功。” 苏淑忍不住笑了。 李承乾继续说道:“一旦切断宫内宫外的关联,他们想做什么都很难,而一旦被孤察觉到他们的手段,若是小事倒也罢了,若是大事,一旦失败,孤又告诉了父皇,他们将面临的可是抄家灭族的反噬,他们比你我难多了。” “嗯!”苏淑笑着点点头。 …… 洛阳,魏王府。 书房。 李泰斜着坐在长短榻上,桌案上一封密信已经被打开。 都水少监张幽之女入东宫为太子孺人。 皇帝简短的旨意直接送到了张家。 没有任何的婚仪,张氏女穿上嫁衣,就被宫中内侍,还有千牛卫送入了东宫。 想到这里,李泰忍不住的笑笑。 通过韦家,他对张亮的底细调查的很深,挑了许久才挑出这么一个人来。 当然,这里面也有些出乎他意外的。 他原本以为会是虞家出面,没有想到,最后却是萧氏出面。 这一下,不经意间,将萧氏推到了太子身边。 萧氏虽然有萧钧任太子中舍人,但实际上萧氏在太子身上的投入并不大,这一次反而将萧氏狠狠的推了一把。 不过无所谓,张氏女入了东宫就好,东宫总算是在他的面前露出了破绽。 李泰笑容逐渐的收敛。 最近两年以来,他对东宫的种种手段全部失效,这里最关键的一个原因便是他在东宫没人。 当然,他现在也没人。 张氏会陪嫁几个侍女入东宫,但那些侍女全部都是来自江南,都是张氏的家生女,他根本插手不进去。 但是,张家他却是能够插手进去的,甚至现在已经有他的人潜入了张家。 虽然说现在还起不了什么作用,但是在年底的时候,在张家送入东宫的年礼当中做些手脚,是做的到的。 手脚,什么手脚呢。李泰左手轻轻的在桌面上划出两个字。 巫蛊! 巫蛊,只有巫蛊。 现在想要废掉太子,唯一行得通的就是巫蛊。 史上每一次的巫蛊案,都不知道造成了多少的腥风血雨。 最典型的便是武帝晚年的巫蛊案,太子刘据最后谋反,便是因为有人陷害他行巫蛊事。 如今,李泰不过是在效仿前人而已。 当然,他做的手段很多。 张幽的女儿和张亮有关,和房玄龄也有关系,在关键时刻,李泰可以借这件事情来逼迫张亮和他联手。 毕竟巫蛊案一旦牵扯到张幽,那么最后必然要牵扯到张亮。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张亮和李泰联手,以东宫行巫蛊事,先发制人。 只要控制住东宫,剩下的就好说了。 这里面最关键的,是皇帝不能够在长安。 只有皇帝不在长安,张亮在长安的时候才最好发动。 如果能够配合李佑的齐州也同时出了乱子,那么就能够将所有的事情全部捏合在一起。 当然,这里面少不了还有一些漏洞,但李泰每时每刻都在思索其中的问题。 他会一点点的弥补,然后一点点的做到毁掉太子,毁掉他的兄长的地步。 这个太子,他李泰坐定了。 谁不让他做,他就杀了谁。 哪怕是父皇…… …… 东宫内殿,红烛高燃。 桃枝团扇在李承乾缓缓的放了下来,一张惊人的妩媚面容出现在了李承乾的眼前。 “殿下!”张萱有些害羞的低头。 眉眼如画,朱唇皓齿,肌肤雪似,佳人倾城。 李承乾脑海中闪过一连串的名词,但最终还是收敛了神色。 便是他再不愿意承认,张萱的容颜之盛,也是东宫仅有的。 李承乾笑笑,他们可真舍得下本钱啊! “爱妃免礼。”李承乾示意身边的侍女拿来酒樽,然后递了一杯在张萱的手中。 交杯中,双眼对视,李承乾已经彻底的平静了下来。 再美的美人,当你不方便的时候,也是无所谓的。 李承乾放下酒杯,对着殿中的侍女摆摆手,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喏!”众多侍女立刻躬身退下。 李承乾这才看向张萱,说道:“爱妃,孤不知道你家中是如何对你说的,但孤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左腿在明年四月之前,是不方便大动的,所以,你我行房,这大半年内都是不方便。” “妾身明白。”张萱赶紧低头,然后轻轻的松了口气。 她也是黄大闺女,出嫁之前,家中即便是教了许多,但依旧心中忐忑。 李承乾笑笑,说道:“爱妃明白就好,今夜孤睡里侧,你睡外侧,你我同床共枕。” “是!”张萱有些紧张的点头。 李承乾稍微靠里坐下,然后平静的躺了下来。 张萱稍微犹豫,但还是跟着躺了下来。 李承乾伸手将张萱搂进怀里,感受着她的颤抖,然后安慰的说道:“不用紧张,爱妃日后一生都要陪在孤的身边,慢慢的就习惯了。” “是!”张萱柔柔的应了一声。 李承乾继续说道:“爱妃日后在东宫居住在暖风殿,爱妃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就开口说,东宫在这方面,无论如何都不会比岳丈府中差的。” “是!” “还有,爱妃在东宫,切记平日走动不要离得暖风殿太远,宫中还有太子妃,两位太子良悌,她们的品级都比你高,若是有什么违背宫中规矩的事情,孤也救不了你。”李承乾神色逐渐的冰冷了下来。 “是!”张萱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 李承乾看了她一眼,苏淑有两子一女,郑霜儿也有一个儿子,李承乾可不敢在自己的子嗣上冒险。 “不过爱妃也不用担心,等孤的腿好了,等你我行房,等你身体有孕之后,孤就奏请父皇,封你为太子良媛。”李承乾轻轻笑了。 在他的怀中,张萱的身子一下子就舒缓了下来:“是!” (本章完) 第190章 原来是青雀和张亮终于联系起来了(第一更) 第190章 原来是青雀和张亮终于联系起来了(第一更) 清晨,底角有着一片冬霜的承恩门缓缓打开。 一身黑底金丝蟒袍的李承乾,打着呵欠,坐着步辇从门中而出。 “殿下!”李安俨站在承恩门侧,有些担忧的看了李承乾一眼。 “无事,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根本就没有伤害孤的心思。”李承乾神色平静的摇头。 昨夜一整夜,他都几乎没怎么睡。 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而且还不是他主动找来的,就这么睡在他的身侧,他怎么可能睡的安稳。 虽然因为身体的原因,李承乾不能做一些事情,但是他的双手却是完好的。 他仔细检查过。 张萱的身子很柔软,但没有太柔软。 不是练过武,也不是练过舞的样子。 不是被人专门训练的刺客,也不是被人专门训练的舞女。 就是一个姿容艳丽,受过一定教育的世家女子。 当然,出身江南的女子和关中女子还是有区别的,多少有点百依百顺的味道。 这也让李承乾确认,她没有多少心机。 昨夜很早就睡着了。 李承乾原本怀疑她会突然在某个时候醒过来,但事实证明,没有。 这足够证明她不是别人的棋子了。 不过这件事后面肯定有什么的。 李承乾布局就喜欢提前半年一年的样子落子,到时候直接提子就行。 难免也有人是这种做法。 …… 李承乾稍微抬手,步辇立刻落下。 李承乾轻轻挥手,四周的众人立刻退开。 “张家查的怎么样了?”李承乾神色平静的抬头,前方东宫迎客的光天殿。 清晨,阳光洒落在了整个东宫。 李安俨拱手,说道:“殿下,都仔细的查过了,张家没有查出一点问题。” “没有一点问题,一点问题也没有?”李承乾有些疑惑的侧身。 “是的。”李安俨点点头,拱手道:“臣细细查过了,没有问题。” “呵!”李承乾冷笑一声,说道:“怎么可能会没有问题,世家的肮脏是深植在他们内心深处,这么干净,能逃过你眼睛,明显是有人做了一次很深的清洗,试图让孤相信张家没有问题。” “殿下,会不会是萧家所为?”李安俨小心的提醒。 李承乾诧异的看了李安俨一眼,问道:“你觉得如果张家真的有世家的那些固有问题,是萧家会在意,还是孤会在意?” 李安俨一愣,随即拱手道:“臣错了。” “所以别说是萧家了,就是张家自己也不会在意,他们根本没必要清洗的那么干净,所以只能说明他们身上有大问题,能在短时间内清洗的那么干净的,针对张家女嫁入东宫需要清洗的那么干净的,只有一个人。”李承乾眼神冷了下来。 “魏王。”李安俨微微点头。 “不,青雀人还在洛阳,他没有这个能力,有能力的是张亮。”李承乾手拍在扶手上,他恍然道:“原来如此……在他们的那群人当中,必然有来自江南的世家,而这个世家就是张家。 孤一直怀疑张家为什么突然要嫁女入东宫,尤其现在这个时间点上。 如果这是一个局,那么最有动机,也最需要对东宫下手的是青雀。” 李承乾突然笑了起来,自言自语的说道:“原来是青雀和张亮搭上线了,他在洛阳待的不甘心,所以希望在长安弄出些动静来,而张亮是最佳的帮手,尤其若是我们从来没有关注过张亮的情况下……” 张亮这个角色,是李承乾和李安俨通过一整个夏天一点点线索推出来的。 张亮,还有李泰,根本不知道李承乾已经怀疑到了张亮身上。 “那样我们就猜不到是魏王身上了!”李安俨神色认真的点头。 张亮和李泰中间还有柴令武和张顗。 如果一切真的是李承乾猜的那样,那么张亮和李泰中间的柴令武和张顗,已经被跳过了。 李泰和张亮直接联系上了。 …… “青雀错了,他太不了解孤了。”李承乾抬头看了洛阳方向一眼,轻声说道:“诸事,孤一旦觉得突然,一旦觉得不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会是他,然后从他的身上往外推……他太小看孤了。” “殿下!”李安俨再度拱手。 “派人,将张家盯死,彻查他们的底细,查清他们和张亮的关系,有必要的话,派人去江南一趟。”李承乾神色冷冽。 “喏!” “查清楚之后,让他们断了和张亮的关系。”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若是他们不断,就断了他们和东宫的关系。” “是!” 李承乾平静了下来,低头思索,然后缓缓的说道:“和张家有关系的是张亮,青雀和张家并没有直接关系,此事若是青雀所为的话,太没有控制。 张家女在后宫什么情况谁也预料不到,青雀若要做什么,成本太高,而收益太小,除非……” “除非魏王能够直接控制张家?”李安俨一句话说出,就是自己也不敢相信。“他们之所以选张家,便是因为张家和青雀没有关系,而若想通过张家做不利于孤单事情,张家本身是不能知晓的,毕竟他们的女儿实实在在的嫁进了东宫,与其和青雀做些什么,还不如和孤走到一起,所以,要么是他们有要挟张家的东西,要么就是张家本身已经被渗透而不自知。”李承乾顿时松了一口气。 “殿下!”李安俨神色肃穆起来,拱手道:“殿下,如果魏王真的如此惊醒的准备做些什么的话,那么魏王所图甚大啊!”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去查,张家上下的所有人,从主人到奴仆,有多少人有弱点,再查,有多少人是近一年,不近三年来进入张府的,查清楚他们的背景,不要急,慢慢来,青雀下这么大的力气,必然要一举掀翻孤,我们有足够时间查。” “是!”李安俨听令的点头。 “还有,从今日起,和张家一切往来都要小心,张家送入宫中的所有信件和礼物都要严查,若是有什么真的查不清楚的,直接毁掉。”李承乾神色冷漠起来,到明年三月只有半年时间了,他必须要警惕。 “喏!”李安俨拱手,然后稍微退开。 李承乾微微抬手,四周的众人立刻靠近,然后将步辇抬了起来。 步辇朝着崇教殿的方向而去,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 到了崇教殿门前,步辇被直接抬上台阶,轮车在殿门前被放了下来。 李安俨推着李承乾进入殿中,然后在内殿躺了下来。 就在李安俨要出去的时候,李承乾一直微眯的眼睛突然睁了开来,他抬起头,说道:“等一下……传话下去,对张家好一点,宫中有什么送往苏府,郑府和魏府的,同样送一份给张府。” “是!”李安俨有些诧异,但还是认真拱手。 李承乾笑笑,说:“江南世家虽在朝中地位不深,但文名却极广,若是让他们知道青雀和张亮在利用他们行不轨之事………” “他们会恨死魏王的。”李安俨顿时就彻底的明白了过来。 “江南世家啊!”李承乾轻轻笑笑,微微摆手,他的眼底却是一阵闪烁。 大唐为官,历来是南人北任,北人南任。 虽然说在长安,江南的官员不多,地位也普遍不高,甚至就连最顶级的兰陵萧氏也没多少地位。 但是在长安四周的诸州诸县当中,江南世家的人绝对不在少数,而且有相当的人才。 中枢群臣当中,李承乾现在真正能够看上眼的江南世家子弟,有两个人。 谏议大夫褚遂良,秘书郎上官仪。 褚遂良兼任起居郎,秘书郎上官仪经常起草圣旨。 这两个都是距离皇帝很近的人…… 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在殿外响起,李承乾下意识的抬头。 李安俨引领张阿难进入殿中。 张阿难手握拂尘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然后说道:“殿下,陛下召殿下即刻去两仪殿议事,请殿下穿好藤甲,今日或许需要殿下站一会儿。” “喏!”李承乾立刻拱手。 …… 两仪殿东侧,李承乾坐在轮车上。 一身黑底金丝衮龙袍的李世民从甘露殿而来,李承乾立刻拱手道:“父皇!” “准备好了吗?”李世民在李承乾身前停步。 “儿臣已经准备好了。”李承乾立刻点头。 “那好,走吧。”李世民从李承乾的身侧走过,其他人推着李承乾跟上, 一直从东厢房走入两仪殿中。 皇帝走上丹陛御榻坐下,李承乾从轮车上起身,然后站在了丹陛三阶之上。 殿中群臣,还有李承乾齐齐拱手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平身吧。”皇帝平静的抬手。 “谢陛下!”群臣跟着起身,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了李承乾的身上。 太子平静郑重的站在丹陛三阶之上,一身黑底金丝蟒袍,和皇帝极像的面容。 最关键的是他笔直的站在那里,看不出有任何腿伤的模样。 如果不是后面还有内侍在将轮车移开,恐怕任何人都不会记得有太子腿伤这回事。 “开始吧。”皇帝的声音打断了群臣所想。 张阿难上前一步,高声开口道:“传薛延陀使者沙钵罗泥孰俟斤,觐见。” 李承乾有些恍然的抬头,原来是薛延陀人又来了……他们终于又来了。 李承乾的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笑意。 上一次薛延陀使者来的时候,就因为和朝中一些人勾连,而导致一个监察御史被直接斩首。 这个监察御史,背后勾连的人,就是柴令武。 而柴令武背后的人,是李泰。 薛延陀如今再来…… 李承乾眼角余光很自然的扫过了御榻之上。 御榻之上,皇帝的神色一脸淡漠。 百官之中,张亮面色肃穆。 (本章完) 第191章 朕许你抓人,不管是谁(第二更) 第191章 朕许你抓人,不管是谁(第二更) 两仪殿中,一名带着黑色圆毡帽,穿着一身干净的皮衣长袍,脚蹬皮靴的五旬白发老者,整理衣裳,然后行大礼跪拜在地,然后高声道:“臣,薛延陀沙钵罗泥孰俟斤,叩见天可汗,大唐皇帝陛下。” 皇帝看着老者,平静的点头道:“泥孰俟斤,有些年没见你了,平身吧。” “多谢陛下挂怀,臣诚惶诚恐!”薛延陀特使泥孰俟斤有些激动的再度叩首,然后才站了起来。 不经意间,泥孰俟斤的目光落在站在丹陛两阶之下的李承乾,眉头不由得挑了挑。 “你已经有十来年没来大唐了吧?”李世民神色温和的感慨。 “是的,陛下。”泥孰俟斤拱手,说道:“自从当年东部突厥灭亡,臣就在部落养老了,诸事都由可汗决断。” 一句话可汗,打断了本就不多的温情。 李世民神色平静的点点头,道:“卿难得来长安一趟,说说吧,乙失夷男让你来长安做什么?” 泥孰俟斤沉沉拱手,道:“陛下,臣奉可汗之命前来,以大唐和薛延陀多年深谊,携战马三千匹,貂皮三万八千件,马脑镜一件,请陛下恩赐薛延陀,降公主于薛延陀,薛延陀万年千载必视大唐为父翁之国,钦命之下,无有违逆,忠心效死。” 李世民看着泥孰俟斤,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冷嘲。 又是请婚。 薛延陀人真的是执着啊! 李世民侧身看向李承乾,说道:“太子,你觉得呢?” 李承乾稍微停顿,然后拱手道:“父皇,儿臣若是所记载没错的话,吐蕃松赞请婚,以黄金5000两,其他珍物数百件,还有战马八千匹请婚,薛延陀仅以战马三千匹,貂皮三万八千件,就要请婚,也太小看大唐了吧。” 泥孰俟斤惊愕的抬头,忍不住的说道:“陛下,貂皮……” 李世民直接摆手,说道:“太子说的就是朕的意思,薛延陀诚心不够,此事罢了,退下吧。” 泥孰俟斤嘴角微微抽搐,看了丹陛之上的皇帝,还有站在一侧的李承乾,面色苦涩的拱手道:“臣领命,臣告退。” 貂皮三万八千件,其实并不是一个小数,还有战马三千匹,吐蕃人的战马如何能够和草原战马相比。 但皇帝,还有太子,都没有降婚于薛延陀的想法。 他们强行请婚,根本没人会答应。 …… “吱呀”声轻响,轮车落在了李承乾的身后。 李承乾小心的坐了下来,稍微松了口气,然后才看向丹陛之上。 皇帝见到李承乾坐下,这才点点头,看向群臣道:“薛延陀又来请婚了,诸卿说说吧,该当如何?” 长孙无忌率先拱手站出,说道:“启奏陛下,安西战事还在继续,西突厥乙毘咄陆可汗率骑兵五万兵围天山,李袭誉在天山坚守,郭孝恪率两千骑兵在外围游走寻机,如今薛延陀人又来,怕是有与西突厥配合之意。” “兵部,薛延陀主力如今在什么地方?”李世民看向了群臣当中的兵部侍郎崔敦礼。 兵部尚书李勣很奇怪的到现在都没有回京。 如今并州的瘟疫已经消弭,但李積还在并州,根本没有回朝的迹象。 群臣现在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原来皇帝早就已经察觉了薛延陀和西突厥的勾连。 崔敦礼持笏,拱手站出,神色平静的开口道:“启奏陛下,薛延陀大部都在漠北,但有小部前往了安西方向,不过漠北虽远,但骑兵的速度很快,他们若要策应西突厥骑兵,恐怕很快就能杀到长城,长城一线诸军已经戒备。” 李世民平静的点点头,然后看向房玄龄,问道:“梁国公,你有什么看法?” “陛下!”房玄龄站了出来,拱手道:“薛延陀此番请婚而来,就是趁着大唐西线有战而来的,若是请婚不成,那么他们必然会动兵而来。” 李世民笑笑,看向侯君集,问道:“陈国公,你觉得朕怕吗?” 侯君集拱手站出,认真说道:“陛下,西突厥战事,郭孝恪和李袭誉足够坚持,甘凉陇右驻军并无太多调动,薛延陀若来,臣请出战。” 李世民满意的点头,然后转身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你觉得如今薛延陀局势如何?” “父皇!”李承乾拱手,思索着说道:“儿臣以为,他们此番来请婚,怕是薛延陀在漠北局势不容乐观,所以才需要借助大唐的威望来震慑漠北部落,就如同吐蕃松赞也是一样的心思。” 自从去年薛延陀大败之后,本身实力削弱极大,同罗、仆骨、回纥、靺鞨等诸多部落已经离心离德。 这一年间,真珠可汗来回联络但也收获寥寥。 “但是西突厥一动,让他们感觉又来了机会,这才趁机前来大唐,试图逼婚,若是能成,薛延陀人必然会重新号令漠北,过上几年,就又会重新骚扰大唐边境。”李承乾摇摇头,说道:“薛延陀真珠可汗的野心,从来就没有削减过。” 群臣不由赞同的点头。 “所以说,太子是赞同要打了?”李世民笑着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拱手说道:“他若来,那么就打,不过儿臣感觉,除非大唐在安西大败,不然薛延陀人最多是派人南下威吓,不敢真的与大唐交兵,毕竟一来西突厥人不值得信任,二来大唐太强,薛延陀再败,部落颓势就真的挽回不了了。”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认真思索的样子,点点头,说道:“不错,太子这一两年间长进很大,但是有一个问题你想过没有,若是薛延陀年年派兵南下,但年年都只是骚扰,那么大唐边境时刻需要警惕,消耗极大,又该当如何?” 战时和平时是不同的。 战时不说战争起居,光是军粮的消耗,就比普通时候要多上许多。 尤其大唐兵力半数在关中,关中戒备,军粮消耗极大。 常年如此,对国力也是一个极大的损耗。 尤其是皇帝还打算在一两年间征伐高句丽,如果薛延陀不知死活的骚扰,会极大的影响高句丽之事。 “儿臣愚钝!”李承乾面色羞愧的拱手,他心中不是没有办法,但是因为掌握信息不多,无法提出一个很妥当的办法来。 与其如此,还不如不说。 李世民笑笑,然后看向群臣说道:“诸卿以为该当如何?” “陛下!”户部尚书唐俭站了出来,拱手道:“既然薛延陀北边不宁,那么是否可以考虑暗中派人前往漠北和诸部落联系,让他们从背后威胁薛延陀,如此,薛延陀不敢动作,将来必然会日益衰落,无法成为大唐威胁。” 唐俭,当年的鸿胪寺卿。 大唐灭东部突厥一战时,他人还在颉利的帅帐,李靖就率兵杀了过来,最后一举灭了东部突厥。唐俭差点死在了那场战事当中。 虽然他偶尔也对李靖抱怨几句,但是说实话,看到东部突厥已灭,唐俭也承认李靖做的是对的。 而且之后,皇帝也变相的惩罚了李靖。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唐俭虽然调任户部尚书,但是身为鸿胪寺卿时,内外纵横的那一套还在。 “鸿胪寺卿!”李世民看向群臣当中。 鸿胪寺宇文崇嗣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 “鸿胪寺派出使者前往漠北,兵部职方司的人配合协助。”李世民又看向了崔敦礼。 宇文崇嗣和崔敦礼齐齐拱手。 这样的合作,对于他们,对于兵部和鸿胪寺来讲,也不是第一次了。 当年唐俭和李靖的那件事,何尝就不是一次变相和合作。 之后的高句丽,新罗,吐蕃,还有西域诸国。 本质上都是这样的。 …… 李世民坐在御榻上,看向群臣,说道:“与此同时,长城内外各州县,各部族,全部警惕警备,防止薛延陀冲杀而来。” “喏!”群臣齐齐拱手。 “陛下!”左领军卫将军契苾何力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臣的部族和漠北诸族也有所联系,臣请回凉州一趟,安排诸事,顺带也回去探望老母,老母年迈,近年又多伤病,臣又有多年未曾回去了,故而请旨。” “不用说了,来人,宫中赐良药,同时由尚药局派御医跟随姑臧县公一起回凉州,为姑臧郡夫人诊病。”李世民吩咐下去之后,然后又看向契苾何力说道:“卿既归凉州,朕授你临机决断之权,若薛延陀来犯,可临时统帅甘凉诸军。” “臣领旨。”契苾何力肃然拱手。 李承乾站在一侧,目光幽深的看着契苾何力。 契苾何力这一趟回凉州部落,会被母亲和兄弟背叛,然后被薛延陀真珠可汗捕获。 但是他宁肯割掉一只耳朵也不愿意归降。 最后,薛延陀真珠可汗以他为人质被迫大唐下嫁新兴公主。 当然,这桩婚事没成就是了。 第二年,皇帝悔婚了。 如今,契苾何力刚要请旨回凉州,李承乾如果现在出面阻止的话,那么说不定能够阻止他,但是李承乾没有动。 他能阻止,但是说什么呢? 人家的母亲有病,他要回去探病,皇帝也做了顺水人情,同时契苾何力去了凉州,如果有事,统帅诸军,还能抗击薛延陀,皇帝已经安排妥当了,李承乾根本没法说什么。 除非他现在就说契苾何力的母亲姑臧郡夫人是装病骗他回去,说姑臧郡夫人和契苾何力的兄弟背叛了大唐,恐怕不等他的话说完,契苾何力就得自刎在两仪殿。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回去。 他自己察觉真相,然后宁死不屈,如此他能得一世英名不说,甚至他母亲的罪名也能洗清。 他的母亲和他的兄弟已经背叛了大唐。 他自己处置是最好的办法。 至于说意外,李承乾不相信真珠可汗敢杀了契苾何力。 那是大唐的左领军卫将军,契苾何力真要被杀了,那么等待薛延陀的,就是大唐和薛延陀的全面开战。 李承乾想了很多次,这个方法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当然,顺带的,李承乾的计划也在悄然的展开。 他很早之前的布局,也会在那个时候有所收获。 …… 太极殿中,左千牛卫将军常何面色凝重的快步的进入殿中。 火烛高燃,殿中通明。 正在批阅奏本的李世民看了常何一眼,常何立刻停步,然后拱手道:“参见陛下!” 李世民放下毛笔,抬头问道:“情况如何了?” “薛延陀使者泥孰俟斤并没有立刻离开长安,而是在往来宴请朝中诸多高官贵戚,不过除了一些在朝中说不上话的人以外,朝中重臣无一人前往。”常何拱手。 “他是不肯离开啊!”李世民轻叹一声。 沙钵罗泥孰俟斤什么想法,他最清楚了。 大唐一点面子也不肯给薛延陀,那么没有大唐的公主,等待薛延陀的便只有逐渐没落一条路。 所以他必须要挣扎,竭尽一切力量的挣扎。 “盯住他,看清楚,在长安究竟是什么人会和他联络。”李世民看着常何,声音冰冷的说道:“长安内外,朕许你严查,任何人和薛延陀私下勾连,查清楚之后直接抓人……不管是谁!” “喏!”常何立刻拱手。 李世民微微摆手,常何再度躬身,然后快步的转身离开。 火烛之下,李世民看向前方大殿之外清冷的夜色,轻声说道:“青雀,你可不要令朕失望啊。” (本章完) 第192章 太子的对手,永远是皇帝(第三更) 第192章 太子的对手,永远是皇帝(第三更) “什么,他要见我?”张亮在桌案之后,忍不住惊讶的抬头,看着张顗。 书房之中,张顗站在桌案之前,拱手道:“他的人从城外传来的消息。” “他的人知道我们?”张亮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没有。”张顗摇头,道:“泥孰俟斤只知在长安有人和他们合作,但与他们合作的人背后究竟是谁他们并不清楚。” “不知道是谁,还敢提要求,真的是失心疯了。”张亮突然笑笑,说道:“不,薛延陀是逐渐的走入绝境了。” “是!”张顗赞同的点头。 薛延陀去年一战,里外损失了将近十万的精锐战士,再加上其他部族离心离德,他们越发的衰弱了。 张亮敲敲桌案,说道:“薛延陀这一次借西突厥之势来逼迫大唐,已经犯了陛下的大忌,如果他们真的敢大军南下,李勣会再次击垮他们……你说他们是从城外传的消息,怎么传的,有没有被人发现?” 如今的薛延陀已经惹怒皇帝,那么他们在长安城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盯着。 “阿耶放心。”张顗拱手,说道:“他们的人,压根就没有进长安城,甚至于在泥孰俟斤进宫面圣之前,他们就已经托人传了消息,所以阿耶放心,宫里不会知道的。” “也就是说,他们是两条线,泥孰俟斤在城里引人注意,他的手下在城外沟通。”张亮点点头,说道:“薛延陀还是有些能人的,不过又能如何呢,他们已经彻底的得罪了陛下,薛延陀的没落已是必然,不会有人为了他们得罪陛下的。” “那儿子回绝他们?”张顗小心的看着张亮。 张亮微微摇头,说道:“他们这一次来,怕是带着破釜沉舟的心思来了,真要直接回绝他们,恐怕他们会翻脸的。” “那么?” “将所有和他们见过面的人全部调离长安。”张亮略微思索,说道:“下一次见他们的人,在见完面之后,也立刻离开长安,不妨也告诉他们这一点,断掉和他们的所有联系。” “是!”张顗神色肃然的拱手。 张亮沉思片刻,抬头看着张顗说道:“这么多年,大家也合作不少,你替我转告泥孰俟斤,真珠可汗的野心已经刺痛了陛下,要么薛延陀换个可汗,放下野心,诚心归顺大唐,要么就等着被灭吧。” “喏!” “还有,你告诉他,若是不成,就学学铁勒和突厥,想办法内附,然后自己到长安来做个富家翁吧。”张亮笑笑,说道:“他这一次带了三万八千匹貂皮,让他想办法换成黄金吧,太子和陛下都不喜欢貂皮。” “是!”张顗笑笑,他知道,这批貂皮恐怕要被他们的人吃下来。 “最后。”张亮的眼神微微冷了下来,说道:“为了防止他们真的狗急跳墙,下一次会面的地方,就选在韦氏在西郊榷场附近的酒楼吧,有事,也让陛下去找韦氏去吧。” “喏!”张顗神色肃然,他知道,他阿耶这是盯上了御史大夫韦挺,若是有事,他也想看看韦挺究竟是什么反应。 …… 东宫,承恩殿,内殿。 李承乾看着手里的密报,轻声冷笑道:“人是真聪明啊,竟然从城外传消息,要不是一直盯着张顗,恐怕还真的发现不了他们。” “殿下!”李安俨微微拱手。 “薛延陀亡国之兆已现,果然不择手段。”李承乾摆摆手,说道:“既然他们真的和勋国公的人联系上,那么就让他们彻底的暴露在父皇面前吧……等他们下次见面的时候,在附近放把火吧。” “是!”李安俨神色顿时凛然。 “然后放火的人,从城外回城,在勋国公府绕一圈,然后再去英国公府四周,彻底消失。”李承乾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英国公?”李安俨茫然的点头。 李承乾笑了,说道:“这件事情最后必然会引起父皇的注意,千牛卫和百骑司的人一定会顺着查下去的,找个人当替罪羊,便足够了。” 李安俨脸上强笑,找兵部尚书英国公李勣做替罪羊,太子也是真的敢想的。 “去吧。”李安俨拱手,然后转身离开。 李承乾坐在殿中,目光望向长安城西,他的神色逐渐的平静了下来。 张亮,这一次,他的底细恐怕要彻底的落入皇帝的视线当中了。 那么明年征伐高句丽就没有他的份了。 这样他就得留在长安。 李泰…… …… 长安西郊,纷乱的榷场对面,酒楼后院,坍塌的柴房里满是燃烧的灰烬。 一名千牛备身看了一眼,然后迈步朝着酒楼老板走了过去。 …… 两仪殿,站在西域地图前的李世民惊讶的侧身:“查到了英国公的府门外?” “是!”常何有些无奈的拱手,说道:“薛延陀人和人会面的酒楼是京兆韦氏的产业,而且还是御史大夫家里的,有人在那里放了一把火,千牛卫查到有异族人出没,最后一查竟然是薛延陀人,人已经抓住了,不过没有问出和他联系的人谁。” “他不知道?”李世民缓缓的点头,但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是的,对面很谨慎。”常何深吸一口气,说道:“所以臣开始查放火的人,通过望楼,找到了那个人的踪迹,那个人放完火后,很小心的进入长安,如果不是有望楼,根本找不到他……不过奇怪的是,他先在勋国公府转了一圈……” “张亮?”李世民猛然抬头。 “是!”常何拱手,说道:“千牛卫盯了一阵,或许是放火被惊了一下,勋国公府很紧张……这些最后看起来,好像是英国公专门将人引到了勋国公府,臣不明白,为什么,英国公不直接和陛下说?” “李勣啊!”李世民摇摇头,说道:“你忘了吗,他,你,还有张亮,一样是瓦岗出身,而张亮曾经还是他的部下,如今却和他平起平坐,有些话,他不能随便说的。” 张亮和常何一样都是玄武门功臣,而李勣和李靖一样,在玄武门的时候一言不发。李勣这些人虽然逐渐的做到了兵部尚书的位置,但和张亮常何这样的皇帝功臣还没法比。 “陛下,会不会是其他人借用英国公的名义?”常何小心的拱手。 “对张亮,是栽赃吗?”李世民抬头,眼神很冷。 虽然说他也猜过这种可能,但一想到张亮的事情,他的心头就忍不住的怒火腾起。 张亮,那是张亮啊! 他的工部尚书。 上一次权万纪在华山脚下悄然见了张顗,就让李世民怀疑到了张亮。 但百骑司严查之后,发现张亮的手下虽然有些商队,但多数都还算正常。 皇帝也查过张亮手下工部在高句丽和其他地方的事情,一切都没有问题。 这样,李世民才逐渐的对张亮放心下来,也没有动他,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 薛延陀在长安,他们联系的不是李世民原本想的李泰,而是张亮。 在上一次的时候,张亮和李泰还没有关联。 上一次,张亮联系的权万纪,李泰联系的齐王典军韦文正。 现在看来,李世民是错了。 张亮,柴令武,李泰,韦挺,还有窦诞。 上一次在洛阳的时候,李世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窦诞也会上奏请李泰留在长安? 现在一切都说的通了。 张亮,河北世家,韦挺,京兆世家,窦诞,陇右旧族,权万纪,甘凉旧族。 他们这伙人的力量比李世民想象的要更加的庞大,庞大到了即便是他都感到心悸的地步。 如今,薛延陀就连种族存亡之事都找上了张亮,张亮在这伙人当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李世民转头看向常何,神色突然平静下来:“常何!” “陛下!”常何立刻拱手。 “去查吧,勋国公背后究竟有多少人,都给朕彻底的查清楚。”李世民抬头,说道:“去年华山脚下的那个死士,他真正要瞒的,不仅是张亮这个人,还有更多,他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做的事情恐怕也没有那么简单。” “喏!”常何立刻拱手,然后快步的转身离开。 李世民看着眼前的地图,眼底深处却闪现出了李泰的身影。 他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是这样的陌生。 …… 东宫,承恩殿。 宫殿内外一片漆黑。 李承乾平静的坐在桌案之后。 月光落在殿门处,就被彻底的拦了下来。 皇帝东征高句丽的事情是不会变的,李承乾在盯着这件事,李泰同样也在盯着这件事。 李承乾可以肯定,只要东宫没有破绽,那么李泰的计划一定会选在皇帝东征高句丽期间动手。 因为只有那个时候,皇帝才没法及时介入。 没有皇帝,东宫的力量极为的微薄。 郑仁泰也好,杜荷也罢,一个左金吾卫将军,一个左卫将军,都是虚职,都没有实权。 如今,李泰能够调动多大的力量,在皇帝的眼底清晰可知。 李承乾相信,以皇帝的能力,用不了多久就能够查清楚这一切,关键是之后。 李泰没有动作,皇帝就不会对他多做什么。 还有张亮,张亮是玄武门功臣,皇帝就算是要拿下他,也会给他一个体面。 皇帝会怎么做? 关键是皇帝会选择在什么时候动手。 李承乾抬头,轻叹一声。 他如今虽然在皇宫之中,被重重保护着,但是在宫外,他的力量却薄弱的可怕。 希望通过这件事情,皇帝会对他松绑。 皇帝,终究是皇帝。 李承乾的眼神轻轻眯了起来,通过这件事情,他能够看出皇帝多少的底细呢? 明年三月,或者,明年秋天? (本章完) 第193章 拉拢人心,江南世家(第一更) 第193章 拉拢人心,江南世家(第一更) 东宫崇教殿,孙思邈坐在内殿中,左手搭在躺在床榻上的李承乾脉门。 李承乾安静的躺在床榻上,目光却落在了外殿。 外殿中,张玄素,马周,萧钧,长孙祥等人全都紧张的看着,但内殿中的李安俨却很平静。 许久之后,孙思邈放开脉门,平静的将李承乾的手臂放下,神色轻松的说道:“太子恢复的很好,再有几个月,殿下下地的时间便不会再有约束,可随意而行……不过诸事还是不要太急,毕竟这一次殿下图的是一次彻底养好腿伤,所以不需要急。” “谨记真人教诲。”李承乾神色感激,说道:“有赖真人了。” 孙思邈轻轻的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外殿之中的东宫群臣忍不住的松了口气。 李承乾的断腿之前他们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这一次好不容易有了完全复原的希望,他们可不想看到这个期望再度破灭。 李承乾稍微收回目光,然后看向孙思邈道:“真人,孤听说真人的《妇人大全良方》已经快要完本了?” 孙思邈看了李承乾一眼,摇摇头道:“不过是简单的搜集民间妇人妇科病的药方,稍微加以整理,根本就没有太深入细致的辩证实践……各方的阻力太大,而妇女人治病比之男子十倍难疗,贫道不过是略尽人事而已。” “真人,孤以为,就如同孤的腿疾一样,诸事不用着急,先将初稿的《妇人大全良方》整理出来,进献父皇,然后通行天下,等天下适应之后,三五年再来一次,便可更加深入,然后每过三五年修订一次,孤就不相信,百年也无法完全。”李承乾神色坚定。 妇人之事本就是关乎天下之重,尤其是子嗣之事,更是关于天下稳定的大事,不能轻忽。 “贫道竭力而为。”孙思邈坦然的笑笑,然后站起身,点头道:“殿下好生休养,贫道先告退了。” “真人慢走。”李承乾看向李安俨,说道:“家令,你代孤送送真人,另外从库房多取些药材,让人跟着真人一起送过去。” “喏!”李安俨肃然拱手。 孙思邈对着李承乾微微行礼,认真说道:“多谢殿下!” 李承乾点头回礼。 …… 看着孙思邈离开的背影,李承乾看向走进殿来的群臣,道:“孙真人高风亮节,孤若是送些金银之物,真人必然不会接受,反而是药材之物,真人时常为百姓免费诊治,反而能多用的上。” “殿下贤明。”群臣齐齐拱手。 李承乾直接摆手,说道:“孙真人在为天下之事而辛苦奔走,孤也不能拖后腿不是,李卿!” 侍医李秦站了出来,拱手道:“殿下!” “《妇人大全良方》整理的要细致一些,中间有的什么困难也整理出来,孤好在呈送父皇的时候一起提出来。”李承乾侧身,认真的看着李秦。 “臣领命。”李秦认真的拱手。 “嗯!”李承乾点点头,然后看向群臣道:“诸卿,孙真人所行诸事,对天下妇孺皆有好处,诸卿家中若是有对妇孺之病有疗效的药方,不妨赠予孙真人,不管结果如何,都是一桩功德!” “臣等领命!”群臣齐齐拱手。 “妇孺之病若能多治,那么对于天下人口增长有极大好处。”李承乾看向群臣,说道:“还有一桩能增长天下人口的事,便是天下秋粮之事。 司农寺今年总结出了不少的经验,父皇已经令地方凿石碑传告天下……” 稍微停顿,李承乾斟酌着说道:“今年之事虽然大利关中,但孤觉得,在民间还有很多有利之法,并没有被搜集到。明年东宫和司农寺要在关中试行,而在剑南,并州,河南诸地试验,诸卿要多跑跑民间,多搜集相关之法。” “喏!” “然而根本之用,还在于稻种的改良。”李承乾看向马周,说道:“孤听说,在交州,有一年三熟之稻,在江南,亦有一年两熟之稻,若是在北地,也能有改良多产之稻,对天下而言,才是丰收根本。” “臣会竭力去找寻!”马周拱手。 “孤已经去信交州都督杜正伦,卿亦可以找司农寺丞阎玄邃,阎公如今就任广州都督,此事不妨明年让阎卿多跑几趟广州,多少有点消息。”李承乾微微抬头,马周立刻领悟,点头道:“喏!” “好了,诸卿都去忙吧,孤一会要见朝散大夫张幽,看看在江南之地,诸事能不能够展开。”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若是我等努力,能够让天下多产一分粮食,便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活下来……天下人口越多,大唐就就越是盛世!” “殿下贤明,臣等愿为大唐盛世效死!”群臣立刻肃然拱手。 李承乾淡淡的笑了。…… 光天殿,神色清雋,一身青色长袍,腰间佩戴玉饰的张幽正在和张萱低声说着什么。 平静的声音响起,两人回头,就看到李承乾坐在轮车上,被李安俨推着走了进来。 马周跟在李安俨身后。 张幽和张萱立刻同时站起,行礼道:“见过殿下。” “不必多礼,都是自己人。”李承乾在张萱的身侧停了下来,正面看向张幽,抱歉说道:“刚刚孙真人来过,日常诊查,之后孤又安排了一些东宫的政务,来晚了些,希望岳丈原宥。” “不敢,殿下为天下事操劳,臣何敢叨扰。”张幽立刻拱手。 虽然李承乾称呼他一声岳丈,但不过是客气而已。 不说郑国公魏征,左金吾卫将军郑仁泰,哪怕是台州刺史苏亶,也不是他能比得的。 当然,苏亶之前是秘书丞,比他这个都水少监好不了多少,但人家的女儿是太子妃,张幽的女儿不过是五品孺人,如何比。 尤其苏亶如今是台州刺史,而他不过是因女儿嫁入东宫,封了一个从五品下的散官朝散大夫,如何能比。 “岳丈不必如此。”李承乾摆摆手,然后说道:“孤如今行动不便,等到明年孤行动自由之后,便带着爱妃一起回门去看看,拜访岳丈和岳母。” 张幽立刻惊喜的拱手:“如此,臣便静候殿下了。” 李承乾笑笑,然后转移话题说道:“孤听说,江南繁盛,岳丈出身江南,不如为孤讲一讲江南风光?” “如此,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张幽稍微直起身,认真说道:“江南繁盛不假,但多集中在扬州,睦洲,苏州,常州,湖州,还有杭州,越州一带,其他地方,如同台州,睦洲,婺州,衢州,括州等地,却是要贫瘠许多。” “孤从来没有去过江南,只是从书本所知,杨广有诗曰:暮江平不动,春满正开,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李承乾叹息,说道:“三征高句丽失败后,杨广便躲到了扬州,以扬州繁华麻痹自己。” “扬州是江南之首,许多占城,真腊,倭国,百济,新罗,高句丽的商队,都是从海上直抵扬州,很多关中,还有西域的商人,也都到扬州去采买,扬州的繁华有时候甚至不输于洛阳,当然比不上长安。”张幽三言两语便将扬州的事情讲的清清楚楚。 之后,张幽又讲了很多关于扬州风景名胜,还有地方世家的事情。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孤对江南关注,便是因为江南的赋税,这些年在天下赋税之中的比重在逐年上涨,尤其是粮税。粮税多便是粮食也在增产,若是江南的粮食能够保持增长,甚至增长更快,那么一旦北方有灾,江南也能及时增援。” “江南的粮食其实不少,但问题在航道,尤其是扬州北面的航道,有一段风险极大,来自洪泽湖的水匪不时的会冲出来劫掠,影响极坏。”张幽微微摇头。 洪泽湖经常泛滥,导致两岸灾民增大。 两岸一旦遇灾,灾民就会化作水匪,东出劫掠,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扬州大都督府应该会想办法的解决的。”李承乾轻轻转移话题,然后说道:“孤在意的是杭州越州一带,江南繁华,水系发达,若是能够往西开拓,增加耕地,则于国有利。” “殿下说的是富春江,新安江,兰江,婺江,和衢水,那里水道虽然可行,但偏于狭窄,大船难行,不过也不是不可以开拓,早年南陈沈家,便用意开拓婺州衢州,后来南陈被灭,诸事就耽搁了下来。”张幽低头沉吟了起来。 “怎么了?”李承乾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扬州户曹参军沈迁,便是沈氏嫡传,他们一族一直都在谋划此事,具体如何,还需要询问沈迁。”张幽突然醒悟,抬头说道:“殿下,臣不是有意说什么,只是沈家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 “岳丈不必紧张,孤本身就是随意问问。”李承乾笑笑,然后侧身看向马周,说道:“马卿派人去调一下子沈迁的吏部档案,然后让长史看一下,他在地方事务上很熟练,再派人去江南查访,若是其人可用,那么东宫推荐,先调入长安,到秘书监任职,查问清楚的话,再调回江南。” “喏!”马周立刻拱手,然后快步的转身离开。 如果沈迁真的是能让江南粮食增长的人才,那么就是李承乾不说,马周也会尽力的去推荐的。 转过身,李承乾看向张幽,笑着说道:“岳丈手上若是还有什么人才,不妨推荐给孤,孤这里虽比不了吏部,但推荐一个人到东宫任职,还是可以的。” “多谢殿下!”张幽长长的松了口气。 “至于岳丈。”李承乾笑笑,说道:“孤和父皇说一声,调岳丈入国子监任国子博士吧,江南文风鼎盛,岳丈入国子监应该是胜任的,同样江南出色的士子也可以推荐给孤。” “臣领命!”张幽神色激动的拱手,他将女儿嫁入东宫不就是为的这个嘛! 国子博士,还没有都水少监来的更有实权,但是一个国子博士,却能够将江南世家的优秀子弟送入国子监,甚至推荐到东宫,这样正是张家,还有许多的江南世家梦寐以求的。 坐在张幽对面的李承乾,眼底闪过浓重的深沉。 江南世家啊! (本章完) 第194章 六百里加急,盯住张亮(第二更) 第194章 六百里加急,盯住张亮(第二更) 冷风呼啸,白雪纷飞。 两仪殿前,李承乾被抬上台阶,然后送入到大殿之中。 此时,皇帝已经坐在了丹陛御榻之上,面色冰冷。 一本六百里加急奏报被放在了御案中央。 大殿两侧,长孙无忌,房玄龄,杨师道,岑文本,刘洎,侯君集,唐俭,张亮,刘德伟,李道宗,韦挺,崔敦礼等三省六部的主官,全都是一副风尘仆仆刚刚赶到的样子。 今日是休沐之日,皇帝急召群臣。 就连在东宫的李承乾,也被召入殿中。 李承乾被推到了丹陛之下,微微拱手。 李世民面无表情的摆摆手,李承乾立刻放下手,松了口气。 他忍不住的看向殿中群臣,其他人全部都是一脸一无所知的模样,皇帝冰冷的脸色之下,没有人敢轻易开口。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右领军卫大将军执失思力,左金吾卫中郎将苏定方,快步走入殿中,然后拱手到一旁站立。 “人到齐了,说事情吧。”李世民抬头看向群臣,然后目光淡漠的说道:“就在刚才,凉州都督李孝察禀奏,铁勒契苾部全族三万人突然全部北上,朝长城金昌口移动而去,他派人联系契苾何力,但派出去的人没有一个回来的。” 殿中群臣不由得一阵哗然。 全族三万人一起北上,朝长城而去。 凉州派出联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说明他们很可能全都死了,死在了契苾部的手上。 契苾部这明显就是全族要脱离大唐的迹象。 难道契苾何力背叛了大唐? …… 李世民将奏本递给张阿难,张阿难递给李承乾,李承乾看了一眼之后,递给了长孙无忌,然后一个个的传下去。 “都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李世民冰冷的神色逐渐收敛,眼中带出一丝哀伤。 没有人轻易开口,但还是得有人说话。 房玄龄缓缓的站了出来,拱手沉吟着说道:“陛下,契苾部全族北上,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只能说明他们已经背叛,而且这是四日之前的奏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现在已经出了长城,北上而去。” 殿中群臣全部沉默,没有人开口反驳。 全族,不是一个人,就算有人愿意留下,怕也是被裹挟而去,只能视若一体。 而且三万人,其中堪战的骑兵随便就能拎一万来。 尤其因为契苾何力是左领军卫将军,朝廷对其甚厚,各种兵械支持颇多,这三万人一旦抵达长安隘口,那么立刻就能杀出去,归入草原。 “此番契苾何力要求返乡探亲,恐怕就是别有目的。”稍微停顿,房玄龄摇头,说道:“若是仔细计算的话,契苾何力从长安前往凉州,在凉州稍作停留,就返回了自己部落,而几乎是刚到没两天,就已经北上了,他们是早有联系。” 李承乾抬头看着房玄龄,他不得不点头赞同,房玄龄是真的有些东西的。 “乙失夷男到了长城外!”长孙无忌突然抬头,站出拱手道:“陛下,前些时日,英国公奏报,薛延陀有一部四千骑兵从中部草原沿阴山西麓南下,恐怕就有接应之意,但能够让契苾何力北上者,必然,也只有乙失夷男。” “戎狄气类相亲,何力归入薛延陀,如鱼入水耳。”侯君集平静的抬头。 李承乾有些诧异的看向侯君集,要知道,前年大唐征高昌,契苾何力可是他侯君集的麾下大将。 契苾何力,铁勒族契苾部酋长,贞观六年,与母率三万族人至沙洲归唐。 契苾何力被授左领军卫将军,而他的整个部落都被安置在凉州以北长城之内。 实际上距离草原很近,而且和铁勒诸部都有往来联系。 薛延陀本身就是铁勒诸部之一,是由薛、延陀两部合并而成,契苾部和薛延陀本身就是一家。 所以侯君集说契苾何力归入薛延陀,如鱼入水。 …… 李世民坐在御榻之上,一只手放在御案上,拳头紧紧的攥紧。 片刻之后,他还是坚定的摇头道:“不会,何力在长安多年,对朕忠心如同铁石,他必不会叛朕!” “陛下,他们举族已经出了长城,现在说不定已和乙失夷男汇合!”房玄龄目光看向李承乾,道:“太子前番还说,薛延陀前战损失惨重,急需弥补,如今三万人归入薛延陀,薛延陀颓势立止,而且还有契苾何力这么一名大将,局势已经反转。” 群臣的心头顿时一阵凝重。 多了契苾何力还有他整个部族的三万人,薛延陀立刻就能稳住漠北的局势。 一旦被薛延陀统合漠北诸部落,再度南下,立刻就能对大唐构成巨大威胁。李世民目光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你怎么说?” “父皇,儿臣觉得有些不大对。”李承乾拱手,沉吟着说道:“姑臧县公常年在长安,便是有人来信说些什么,恐怕言辞之间,也很难令人信服。” “所以他才要回去。”房玄龄看向李世民,拱手道:“此次他回去,又恰好在薛延陀使者抵达长安之时,如果再算算时间,他们可能会一起在长城之外汇合!” “那也不对。”李承乾摇头,说道:“便是同族,利益该如何划分,部落该如何安置,也该分明,更何况是三万人之多。 真珠可汗或许能开出条件能诱契苾北归,那么这样的条件绝对丰厚,但如何才能令人相信?” 李承乾抬头看向李世民,说道:“正常而言,应该是契苾何力回到部落,见到真珠可汗的使者,然后双方谈判,拿到能够让契苾何力相信的承诺,关键是要能令他动心。” 稍微停顿,李承乾拱手道:“父皇待契苾何力极厚,多番信重不说,还以临洮县主相嫁,尤其如此,县主还在长安,他如何会抛弃妻子而去?” 李承乾突然冷笑,说道:“就算契苾何力要叛逃,以他在大唐的地位,回到薛延陀,真珠可汗又何以待之,甚至如果不是薛延陀国内仅次于可汗的位置,契苾何力如何会接受,但这样的位置,真珠可汗又如何会轻易许之,许了,契苾何力又如何相信,这里面便是迟疑也不止三日……父皇,时间不对。” 李世民转头看向房玄龄,房玄龄一时间也是迟疑了起来,他琢磨着李承乾的话,对着皇帝拱手道:“太子所言有理,若是契苾何力回到部落,半月之后,突然启程,那么便最为合理……三日几乎是契苾何力刚刚回到部落,部落就收拾启程。” “不,甚至是在何力回到部落之前,部落就已经决定要回归草原,也就是说,在何力回到部落之前,部落就已经决定要投薛延陀。”李世民突然醒悟,松了口气,欣喜的说道:“不是何力,他没有叛朕。” “那就是他的母亲姑臧君夫人和他的弟弟贺兰州都督契苾沙门。”长孙无忌微微摇头,说道:“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是他的母亲和弟弟先被真珠可汗所诱,然后写信告诉契苾何力母亲生病,将他诱回去,然后裹挟着他一起北上。” 长孙无忌摇头,说道:“陛下,他虽然对陛下忠诚,但对面母亲和弟弟,他又能如何……之前回归部落之前,他是忠诚的,如今母亲和弟弟以亲情相言,他还忠诚吗?” 群臣不由得沉默了下来,便是李承乾和李世民都反驳不了。 “终究是三万人啊!”房玄龄摇摇头,说道:“其中哪怕一万骑兵,对大唐也是巨大的威胁。” “以朕来看。”李世民摇头,很坚定的说道:“他现在最多算是俘虏,只要他一日不出现在和大唐对阵的战场,那么他便一日不算是背叛了大唐。安国公!” “臣在!”右领军卫大将军执失思力拱手站出。 “苏定方!” “臣在!”苏定方立刻站出拱手。 “朕命你二人即刻统帅五千骑兵,从长安出发即刻追击,一定要追到他们。”李世民的拳头紧紧的握住。 “喏!”执失思力和苏定方全部面色平静的拱手。 执失思力是突厥人,苏定方更是李靖的徒弟,哪怕是风雪之中率兵北上,也不是什么难事。 “去吧。”李世民直接摆手,两人立刻转身而走。 御榻之上,皇帝的神色凝重起来,然后说道:“诸卿,现在我们需要考虑一下,一旦契苾部三万人,真的全部归入薛延陀,该如何处置?” 不经意间,皇帝的目光扫过了张亮。 …… “盯住张亮,朕要知道,从今日开始,他和任何人的来往。”李世民坐在御榻之上,看向侧畔。 李五从帷帐之后站出,烛光闪烁中,李五拱手道:“喏!” “还有,将那个人放回去,朕要知道,契苾何力这件事当中,究竟有没有人出卖他的消息?”李世民的目光冰冷起来。 他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动张亮,便是因为从被捕获的那个人嘴里得知的消息,张亮不仅没有对薛延陀泄露什么,甚至反过来劝真珠可汗的叔父沙钵罗泥孰俟斤归降大唐。 从这些消息来看,张亮虽然和薛延陀有些关系,但是好坏他还是分得清的。 相关的言语当中,也没有多少关于大唐的秘密。 所以,李世民容忍了张亮。 但那是之前,之后,一旦薛延陀气势再起,吞并了契苾何力的部落,实力大涨,张亮的选择就不好说了。 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李世民也不想冒。 尤其是张亮和李泰还有联系。 皇子,工部尚书,外族,这个联系一旦发生,就连李世民都会日夜不安。 “喏!”李五拱手领命,然后就要退下。 这个时候,皇帝平静的补了一句:“盯住魏王。” “是!”李五神色淡漠的拱手。 (本章完) 第195章 以一公主,换我忠心大将,朕不亏(第三更) 第195章 以一公主,换我忠心大将,朕不亏(第三更) “什么,他竟然宁愿自割左耳,也不愿归降薛延陀!”李世民坐在御榻上,忍不住的一拳砸在御案上,神情无比激动。 李承乾坐在丹陛之下轮车上,目光感慨的看向殿中的鸿胪寺卿宇文崇嗣。 殿中群臣全部都是感叹之色。 宇文崇嗣拱手说道:“陛下,臣听薛延陀使者所言,其时,契苾部落上下皆欲归薛延陀,以其逼迫姑臧县公,姑臧县公以陛下厚恩不愿归降,但其母其弟却胁迫他与全族一起前往阴山以北,到了真珠可汗的牙帐前。” 李承乾神色肃穆起来。 乙失夷男果然真的到了阴山以北。 “真珠可汗逼迫姑臧县公投降,然姑臧县公却猛然夺了真珠可汗的佩刀,自割左耳以誓:岂有唐烈士而受屈虏庭,天地日月,愿知我心!”宇文崇嗣说着,眼眶不由得微微泛红。 “何力,何力!”皇帝不停的一拳拳的砸在桌案,眼中泪闪现,许久之后,他才停手,轻声道:“何力果忠于朕,朕也必不会负他。” “煌煌大唐,必不相负!”群臣齐齐拱手。 李世民的神色这才缓了下来,他摆摆手,说道:“太子,无忌,房相,多亏你们了,那日推断出事情真相,不然朕就真的可能要冤枉他了。” “是陛下信任,臣等有愧!”李承乾,长孙无忌和房玄龄齐齐拱手。 “好了,宇文爱卿继续说薛延陀的事情。”李世民重新看向宇文崇嗣,神色严肃起来。 宇文崇嗣拱手道:“启禀陛下,薛延陀遣使再来,只是诉其事,然后再度请婚!” “请婚,以请婚要挟吧,朕若是不嫁女,他们就会杀了何力,哼!”皇帝冷哼一声,右手握拳,握的很紧。 殿中群臣神色肃穆,皇帝的愤怒他们能够清晰的感知到。 李世民突然一笑,说道:“他既然敢请婚,朕又有什么不敢嫁的,兵部侍郎崔敦礼!” “臣在!”兵部侍郎崔敦礼站了出来,认真拱手。 “朕命你持节前往薛延陀,宣诏以新兴公主嫁以薛延陀,令其放何力归来。”李世民叹息一声,说道:“以一公主,换我一员忠心大将,朕不亏。” “喏!”崔敦礼立刻躬身。 李世民摆摆手,说道:“去吧,你们现在就去准备。” “是!”崔敦礼和宇文崇嗣立刻拱手,然后转身而去。 李承乾目光落在崔敦礼的身上,他知道,皇帝是动了杀心。 以兵部侍郎为使节去传旨,正常情况,就是去宣战的。 但现在是嫁公主。 可想而知皇帝的心中究竟有多愤怒。 新兴公主是皇帝的亲女,便是吐蕃松赞干布也只是嫁了宗室女,如何可能嫁给薛延陀自己的亲女。 “传旨。”皇帝的声音从丹陛之上传来,群臣齐齐拱手。 “北地诸州,长城内外诸部族,一律不许商旅北行,通于薛延陀,所有和薛延陀的沟通,全部封闭。”李世民眼睛微眯。 “喏!”群臣齐齐拱手。 “太子!”李世民转身看向李承乾。 “儿臣在!”李承乾立刻躬身。 “东宫的弓弩改进的如何了?”李世民目光盯着李承乾。 李承乾一愣,随即拱手道:“还差一点细节。” “不必琢磨了,朕知道你是想要在除夕夜宴上呈送于朕,但如今不必等了,回去之后,就将东西交给将作监和工部,然后全面开始打造,真要明年的时候,打造出足够需要的数量来。”李世民的眼睛已经圆睁了起来。 “儿臣领命!”李承乾沉沉躬身。 “还有,你们改造的曲辕犁也一起交给将作监和工部,明年春耕之前,朕要看到它们遍布在关中各地。”李世民再度提出了要求,李承乾嘴角微微抽搐,拱手道:“喏!” 这两样基本都是已经完成了的,差一点也跟不差没什么区别。 张亮和阎立本也同时站出拱手:“臣领旨。” 皇帝的目光落在张亮和阎立本身上,平静的开口道:“今年冬天,二位爱卿辛苦一些,需要的东西,原本准备妥当。” “喏!”张亮和阎立本再度拱手,神色肃然。 他们能够听的出来,皇帝已经动了杀机,眼下的这些布置,全部都是针对薛延陀而来的。 或许在对高句丽动手之前,皇帝会先拿薛延陀练练兵。 “现在,就等何力回朝了。”李世民抬头,看向大殿之外,契苾何力对他忠心,真的让他很感动。 …… “姑臧郡公回朝之后,说不得还得感激殿下。”李安俨推着李承乾朝承恩门而去。 “或许吧,孤也不过是说了一句公道话而已。”李承乾摆摆手,淡淡的笑笑。 他之前在大殿之中对契苾何力说的那番话,将来必然会落入他的耳朵当中,他对自己感激也是必然的。 而且他还是太子。 契苾何力对他有一定的忠诚也是应该的。 或许将来他在面对其他兄弟的争夺的时候,契苾何力还会站在他这一边。 但是,当他和皇帝相争的时候,契苾何力就必然会毫不犹豫的站在皇帝那一边。 李承乾平静的看向前方。 宫墙之下的残雪未消。 契苾何力的任何反应其实在李承乾这里都无所谓,因为他真正关注的重点不在他的身上。 皇帝对于薛延陀的痛恨清晰可知。 在前一世,到了明年,薛延陀真珠可汗会派他的侄子突利设来唐下聘,献马五千匹,牛、橐驼一万头、羊十万口。 皇帝让真珠可汗到灵州亲自来迎亲,就如同去年的吐蕃赞普松赞干布一样。 但不一样的,是皇帝自己也会到灵州,亲手将女儿新兴公主赐嫁真珠可汗。 这是一场杀局。 只要真珠可汗敢到灵州,皇帝保证一定不会让他活着回去。 你都以大唐的大将要挟赐婚,皇帝还会在乎什么大国的脸面。 真要因为这样将公主嫁给你,大唐才是没有脸面。也不知道谁给真珠可汗点破了这一点,到最后真珠可汗还是没有感慨灵州。 皇帝最后以薛延陀没有准备好聘礼为由,取消了婚约。 李承乾的目光顺着宫墙,看向了两仪殿的方向,皇帝现在已经开始为明年的大战做准备了。 可惜他没有想到真珠可汗最后没敢来,一场辛苦化为乌有。 不过,不需要等到明年了。 李承乾没有等到明年的心思,他的目光顺着宫殿顶端看向了更西方。 这一场大战,李承乾也有下注落子。 他的子落在了在安西的李袭誉身上。 现在这个时候,天山一带和西突厥的战事,应该早就落下帷幕了吧。 …… 茫茫的草原之上,枯草被马蹄一脚碾碎。 数万人骑在马上,有气无力的朝着北面迁移。 这些人,正是背叛了大唐,正在返回漠北的铁勒契苾部众。 如果说一开始返回草原他们还有一点兴奋,那么到了现在,冰冷刺骨的寒风已经让他们忍不住的怀念长安之内的温暖。 真珠可汗没有用他们和大唐作战的准备,他就是要吞了他们。 没有了契苾何力,契苾部也没有多少反抗的力量。 所以一旦北行,薛延陀人对他们的态度也就没有了一开始那么好。 不少人又累又困,甚至不由得长吁短叹。 突然,不少人身体一顿,下一刻,十几名成熟的战士已经跳下战马,耳朵紧紧的贴在地面上。 看到这一幕,所有的契苾族战士面色骤变,不由自主的,他们已经握紧了手里的长刀。 “上万骑兵!”一名战士面色苍白的抬头,看向眼前无数的族人道:“有上万骑兵正在从左右同时杀了过来……” 不用他再多说什么了,这一刻,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感受到了剧烈的大地震颤。 所有人猛然转头,赫然看到一左一右的大地边缘,两股黑色的洪流已经朝着他们这边疯狂的冲杀了过来。 高高举起的黑色旗帜上,大大的绣着一个“唐”字。 “杀!”一声断喝从最前方的将领口中喊出,同时声音轰响四野:“大唐皇帝有令,内外诸夷,敢称兵者,皆斩……” “皆斩,皆斩,皆斩。” 无数的声音从漫无边际的黑色骑兵口中高喊而出,汹涌的奔驰间,所有人齐齐怒吼:“杀!” “杀杀杀……” 杀声震天,所有的契苾族战士全部面色苍白的可怕,这些人全部都是他们曾经的战友啊! 就在这一瞬的犹豫之间,汹涌的大唐骑兵已经冰冷的杀进了他们之中。 一左一右,齐齐从肋部杀入。 槊刃翻飞,鲜血冲天。 契苾族战士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拿刀厮杀了上来。 也有不少人直接扔掉了手里的刀,朝着没人的地方冲了出去。 片刻之后,一声怒吼突然在厮杀的战场上响起:“该死的执失思力,那是老子的族人,你下手这么狠做什么,还有你们,赶紧放下刀剑,跪地请降,难道真的要让部族被屠杀殆尽吗?” 契苾何力的声音,他们谁听不出来,战场上还活着的人,茫然之中,手里的刀落在了地上。 大局已定。 …… “好!”李世民坐在御榻上,猛地一拍桌案,兴奋的叫道:“杀的好。” “陛下!”长孙无忌拱手,说道:“李袭誉和郭孝恪击败西突厥乙毘咄陆可汗后,率兵东行,和执失思力、苏定方一起东西夹击击破了契苾部族,救出了姑臧郡公,唯一可惜的是让真珠可汗逃了。” 皇帝摆摆手,说道:“契苾族被截下,便是对乙失夷男最大的打击,去年一战的损失没有得到补充不说,这一战更加打掉了诸部对他们的信心,他们日后衰落的会更快。” “是!”长孙无忌拱手。 李世民看向群臣,说道:“诸卿还是依照之前的部署行事。” “喏!”群臣齐齐拱手。 李世民转身看向李承乾,说道:“太子,当初是你建言将李袭誉流放安西的吧?” “是!”李承乾仿佛刚刚收敛眼中的惊讶,他赶紧拱手道:“儿臣只是觉得李袭誉久经战阵,流放也是在西北更好一些。” “你做的是对的,若不是他和郭孝恪,西突厥就不会有那么快被击败,他们也就没法东行,及时的和执失思力、苏定方配合,击破契苾部,救下姑臧郡公。”李世民抬头,说道:“传旨,起复李袭誉为沙州都督,镇守敦煌。” “喏!”群臣齐齐拱手。 李世民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好了,退朝吧。” “臣等恭送陛下!”群臣拱手。 皇帝从东厢房走出两仪殿,李五在甘露门下汇合到皇帝身边。 “查的怎样了。”李世民挥手,让四周人等退下。 李五拱手道:“回陛下,魏王没有动作,与此事无关,勋国公本人与此事无关,但是甘凉一带,有几个家族牵涉到了其中,具体如何还在查,不过大战之后,他们立刻就求到了勋国公的府上,勋国公将他们狠狠的骂了一顿赶了出去。” “嗯!”皇帝点点头,又问道:“那么工部呢?” “工部一切正常。”李五拱手,他肯定,张亮没有在工部做任何手脚。 “继续盯着吧,等到何力回来之后,其中的事情就知道了。”稍微停顿,李世民说道:“李袭誉被弹劾也和甘凉的那些人有关吧?” “是!”李五点头。 皇帝轻笑一声,说道:“告诉李袭誉,让他在敦煌好好的查,这些人究竟有多少,你们一起查清楚。” “喏!” “还有,继续盯着张亮,青雀,也快回来了。” (本章完) 第196章 在皇帝看不见的地方收拢人心(第一更) 第196章 在皇帝看不见的地方收拢人心(第一更) 东宫,崇教殿。 李承乾坐在长榻上,看了手上的信件,然后又看向神色有些紧张的中书主书李怀俨,神色温和的说道:“安康郡公如何了?” “叔父一切安好。”李怀俨站在殿中,认真拱手道:“不过叔父刚到沙州,有很多东西需要熟悉。” “沙州距离凉州不远,郡公以前任凉州总管,对沙州,尤其是敦煌应该很熟悉才对?”李承乾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李袭誉是桂州都督、始安郡公李袭志的亲弟弟。 李怀俨是李袭志的儿子,如今的中书省七品主书,位置在通事舍人之下。 李怀俨小心的拱手,说道:“叔父刚刚从草原回返,刚到沙州还在熟悉,不过特地写信让臣呈送殿下,感谢殿下救援之恩!” 李怀俨之所以如此小心,是因为他今日来只带了一封信,其他的什么东西一概没带。 李承乾低头看了书信一眼,信中李袭誉很是感激太子当初进言将他发配西域军前之事,若是没有太子的进言,也就没有李袭誉在短短几个月就从被流放的罪囚,重新起复成为沙州都督的事情。 “不关孤的事情,孤当初只是觉得安康郡公也算是军中宿将,就这么的流放实在可惜,到了西域军前或许能够有些作用。”李承乾摆摆手,然后郑重的说道:“不过郡公虽然复起,但还是要注意行事依律,不要妄纵。” “喏!”李怀俨立刻拱手,说道:“臣回去之后,就回信叔父,告知殿下教诲!” “嗯!”李承乾点点头,顺手端起来茶杯。 “臣告退!”李怀俨立刻拱手。 …… 看着李怀俨离开的背影,一直站在李承乾侧畔没有开口的马周,感慨的说道:“真是谨慎啊!” “被人弹劾,罢官流放之后,哪怕重新复起,更加谨慎也是必然。”李承乾轻轻摇头。 马周回头看向李承乾说道:“殿下,臣还是有些不明白,安康郡公虽然有所军功,但直接被复职为沙州都督,是否也有些过了?” 阴山以北草原上的那一战,契苾何力被救了回来,他的部落有上千人死在了战场人,更多人被大唐截下,带回了长城以内,其中就包括他的弟弟和母亲。 薛延陀真珠可汗跑了,丢下两千骑兵断后,自己跑了。 这一战除了阻止契苾部投薛延陀以外,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实际战果。 而且战功还要李袭誉,郭孝恪,执失思力和苏定方几个人一起分。 单独落在李袭誉的身上,最多让他被重新任命为西州长史,或者安西副都护,但绝对不够他被任命为沙州都督,独自主管一州的。 而且还是沙州,敦煌,玉门那种丝绸之路的关键要害位置。 李承乾重新拿起李袭誉的来信,递给马周,然后说道:“这封信中,虽然看不出多少实质的内容,但多少能够品味出一些沉冤昭雪的味道来,也或许是父皇察觉到安康郡公被人冤枉,所以才直接起复为敦煌都督的吧。” 马周一听,下意识的细细看了起来,最后他抬头诧异的问向李承乾:“殿下可是早就知道安康郡公被冤枉?” “冤枉谈不上,但被人做局陷害,却是都能看出来的。”李承乾重新接过信件,叹声说道:“安康郡公历来为人诚实,正直威严,又持家简朴,生平最得意的,便是用自己的俸禄请人抄书,自言足够养育后人,他这种人怎会轻易杀人。” 马周缓缓的点头,李袭誉的为人他也是听说过的,不过这件案子做的太实,人又的确死了,还有不少人在闹腾,只能以将李袭誉罢官流放为告终。 “若是这里面真的有冤屈,你说会不会有人试图在安西杀死安康郡公?”李承乾突然抬头看向马周。 马周一愣,随即脸色凝重的说道:“殿下的意思是说凉州?” “不知道。”李承乾摇摇头,感慨的说道:“这些事情,恐怕只有父皇知道了。” “是!”马周缓缓点头。 …… 李承乾躺在崇教殿的床榻上发出轻微的鼾声,李安俨从殿外而入,对着殿内的舍人和侍者摆摆手,众人立刻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李安俨这才迈步进入了内殿之中,然后拱手轻声道:“殿下!” “人送走了?”李承乾转身,平静的看向李安俨。 “是!”李安俨拱手,说道:“刚才有少詹事在,李怀俨不敢多说什么。” “陇西李氏在这件事情上如何说法?”李承乾直接问道。 “宗族之内对殿下颇多感激。”李安俨认真拱手,神色郑重。 大唐皇室虽然出身陇西李氏,但只有皇帝这一支上下五服,才算是宗室一脉,但陇西李氏,还有丹杨,武阳,姑臧和安康等好几房。 如今的天下,只能说皇帝一系是主支,其他几房是旁支。 是旁支,而不是庶支。 甚至于在大唐立国之前,他们都是和皇室平起平坐的世家豪门。 陇西李氏和赵郡李氏也是五姓七家之一。 卫国公李靖一脉,就是陇西李氏丹阳房,而且在前隋的时候,李靖的名声还要在高祖李渊之上。 武阳县公,左卫大将军李大亮,出身武阳房。 李怀俨的祖父李迁哲,北周大将军,金州总管,便是出身安康房,封安康郡公。 李迁哲的长子李敬猷,前隋大将军,大都督,台州刺史,袭爵安康郡公。 李敬猷的长子李袭志,前隋始安郡丞,隋末据有岭南,入唐后即刻归附,封始安郡公。 李袭志的长子李玄嗣更是如今的禁卫郎将,次子李怀俨入仕不久,为中书省七品主书。 李袭誉在前隋时为冠军府司兵,入唐后为太府少卿,安康郡公,潞州总管,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江南巡察大使,太府卿,凉州总管,同州刺史,如今又是沙州都督。 “安康郡公被罢官流放之事,族中一直都在关注,故而殿下当初进言让安康郡公流放安西,军前戴罪,族中便有不少感恩之言,如今安康郡公任沙州都督,族中更是赞叹殿下慧眼贤明。”李安俨认真拱手。李安俨虽然出生河南顿丘,但祖上却是实实在在的出身陇西狄道,是正经的陇西李氏嫡脉。 只不过陇西李氏一脉,多与高祖皇帝亲近。 李靖就曾经被高祖皇帝任命为兵部尚书。 故而有很多的陇西李氏嫡系,在玄武门之前,其实是和太子李建成走的很近,就如同李安俨。 所以到了本朝,陇西李氏虽然依旧被重用,但是和皇帝之间的关系却近不起来。 这也是李袭誉的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出是被人诬陷的局面,但皇帝最后还是将他罢官流放的原因。 …… “你刚才送李怀俨的时候,没有多说什么吧?”李承乾从床榻上坐了起来,面色认真的看着李安俨。 “没有!”李安俨拱手,然后小心的问道:“殿下,我们真的不需要多做些什么吗?” “不用!”李承乾摇摇头,平静的看向前方,说道:“李袭誉在凉州,能够算计他的,无非就是甘凉的那些旧式门阀,父皇让安康郡公任沙州都督,就是要从敦煌,掐死那些人往西域进行贸易的咽喉,那么那些人必然会发急。” 甘凉世家虽然也有东向,但实际上他们的主要精力还是在丝绸之路上。 但李袭誉报复起来,他们的损失会很大的。 出身陇西李氏的沙州都督能够做多少事,简直不敢想象。 “到时候,他们必然会发急,然后东向,来长安找张亮。”李承乾抬头看向李安俨,轻声问道:“你觉得这种事情,张亮他会管吗?” “不会!”李安俨摇头,说道:“若是臣所料不差,勋国公会躲的远远的,他虽然和清河张氏连宗,但终究是寒门出身,陇西李氏这一次的报复,他不会也不敢介入。” “所以,那些人就得去找别人,你觉得他们会去找谁?”李承乾轻轻笑了。 “柴令武,还有魏王。”李安俨彻底的明白了过来。 这些事情,张亮不敢参与,但李泰却完全没有顾虑。 “而且现在这个时候,青雀需要来自方方面面的助力,但凡是能够帮助他的,他都会抓住的,尤其是甘凉这些老牌世家,他们会走到一起的。”李承乾低头,自言自语的说道:“尤其是李袭誉在沙州逼迫越紧,那么他们就会……” 李安俨忍不住打断了李承乾:“那么勋国公?” “张亮吗?”李承乾抬头,轻声说道:“这么多年了,有些东西的反噬,也该是到了的时候了。” “是!” …… 两仪殿中,李承乾平静的坐在黑色轮椅上。 左领军将军契苾何力叩首在地,对着丹陛之上的皇帝叩首痛哭道:“陛下,臣有罪,臣对部族疏于管理,以至于有今日之变,请陛下责罚。” 看着白布包裹着左耳的契苾何力,李世民早就已经红了眼眶,强压激动的说道:“卿的事情,过错不在你,爱卿对朕,对大唐忠诚真挚,可昭日月,朕感念至致……传旨,晋姑臧县公契苾何力为姑臧郡公,授右骁卫大将军。” “多谢陛下大恩!”契苾何力再度用力叩首,“砰砰砰”的连地板都在响。 他抬起头,看向皇帝,抽泣的说道:“陛下,臣愿以自身一切,换老母和弟弟减罪,请陛下恩典。” 李世民脸上的神色收敛起来,他认真的看着契苾何力,说道:“卿的母亲和兄弟,朕会将他们安置到剑南道,让他们在稍微偏远的地方安度晚年,诸事你就不用再管了,至于其他,你在大唐也有的是亲人,临洮县主,朕,还有太子……” 李世民转身看向李承乾,李承乾微微躬身。 李世民这才看向契苾何力,说道:“此番你身陷危局,太子,赵国公,梁国公都对你无比信任,还有安国公,苏定方,郭孝恪,李袭誉等人,他们率部前往草原,直接将你救下,他们都是你的亲人。” “喏!”契苾何力跪着直起身,然后看向李承乾,长孙无忌,房玄龄,眼中含泪的说道:“臣谢太子殿下,赵国公,梁国公信任之恩!” 当着满殿群臣,契苾何力再度叩首下去。 “好了,爱卿平身吧。”李世民坐在御榻之上,对着契苾何力微微抬手,然后他又看向执失思力,说道:“安国公带姑臧郡公下去吧,让他好好养伤,伤好之后,爱卿,你于朕还有大用。” “臣领旨。”契苾何力这才稍微收敛神色,起身退出大殿。 看着这个大的高个汉子,眼中含泪的模样,群臣心中也是一阵感慨。 执失思力对着皇帝拱手,然后才跟着契苾何力身后出了大殿。 …… 朱雀大街上,执失思力骑在马上,看着神色依旧感伤的契苾何力,靠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走吧,我们一起去喝酒,顺带有些事情要告诉你。” 契苾何力有些诧异的看着执失思力,点头道:“好!” 执失思力带着契苾何力来到了一间私酒坊后院,有人做好酒菜送过来。 执失思力端起碗,看向契苾何力,认真说道:“这次,你真正要感谢的人是太子殿下,若非太子看出了这其中的蹊跷,那么即便是陛下再信任你,在赵国公和梁国公的质疑之下,恐怕你……” “啊?”契苾何力完全没有想到还有这一幕。 “安西那边之所以能快速出兵,是因为安康郡公李袭誉被发配西域军前效力。”执失思力一口将碗中酒喝干,然后才继续说道:“安康郡公能被发配到西域,还是因为太子殿下的建言,老弟,你运气太好了,不然陛下就真的得用公主换你了!” 兵部侍郎崔敦礼还没有赶到阴山以北,契苾何力就已经被救了出来,公主的事情自然不了了之。 这事契苾何力知道,但他不知道李袭誉和太子还有这层关系。 契苾何力举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才看向执失思力,感慨道:“陛下仁慈,太子英明,大唐后继有人啊!” “自然如此。”执失思力很肯定得点头。 (本章完) 第197章 侯君集的机会,也可能是他的绝望(第二更) 第197章 侯君集的机会,也可能是他的绝望(第二更) 太极殿中。 皇帝坐在御榻之上,目光看向房玄龄,问道:“梁国公,三万契苾部众,有一半是追随其母和其弟之人,这些人,应该如何安置?” 房玄龄站出,持笏拱手道:“陛下,这一半人,不过是被迫跟随大部而回,日后若是再有机会,必然也会再度反叛大唐。 臣以为,他们绝对不能再安置在长城附近,所以臣想,是不是可以将他们安置在吐谷浑之地?” “那里的确地广人稀,一万人其实也没多少,关键时刻还能用来牵制吐谷浑人。”李世民缓缓点头。 “他们与吐谷浑人要争夺草场,双方必然矛盾,到时候稍微操弄便能让他们的人心归顺大唐。”长孙无忌站出拱手,眼神之中已经满是算计。 群臣不由得赞同点头。 这些事情,从突厥人的身上,大唐已经有了足够的经验。 皇帝转向李承乾,问道:“太子有什么想法?” 李承乾拱手,沉吟的说道:“大方向如此没错,但儿臣觉得还是需要提防吐蕃人,吐蕃人向来擅长勾连人心,若是被他们埋下棋子,等到十几年再爆发,措手不及之下,恐怕要出大问题。” “吐蕃人必然会埋下棋子,之前的吐谷浑国相宣王,还有现在很多吐谷浑贵族,如今依旧心向吐蕃,便是大唐用尽种种手段也是无法阻止。”长孙无忌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后看向皇帝拱手道:“如今需要的,还是加深影响,然后分明敌我便是。” 御榻之上,李世民笑着摆摆手,不在意的说道:“吐蕃赞普松赞如今是朕的女婿,朕在,他不敢怎样的,至于将来,太子,那是你的问题了,你能保持警惕便已经足够了,将来还怕控制不住吗?” 李承乾看着皇帝,脸色惊讶又带着茫然,但瞬间,他就恍然过来,拱手道:“儿臣有错,儿臣没有想过这一点。” “呵呵,好了。”皇帝不在意的摆摆手,然后看向群臣道:“今日姑臧郡公安然归来,朕高兴,今日便到此为止……” “踏踏踏!”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话刚刚说到一半的李世民,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他转身看向来张阿难。 张阿难拱手,然后快步的走下丹陛,然后走出大殿。 很快,张阿难已经手里捧着一本奏本,来到了丹陛之上,将奏本放在皇帝面前,他才面色严肃的说道:“陛下,营州都督张俭四百里加急奏报。” “哦?”皇帝诧异的接过奏本,然后看了起来。 李承乾目光微微落下,他已经知道是什么了,高句丽内乱的消息到了。 不过他不明白的是,百骑司早已经将消息送到了长安,皇帝却选择在现在今日,将一切公开在百官面前。 是在激励人心吗? …… “臣,营州都督张俭,奏高丽东部大人泉盖苏文弑其王武。”长孙无忌站在群臣左上,宣读奏本的同时,也将满殿群臣的动静尽收眼底。 听到高句丽国王被其泉盖苏文弑杀,群臣不由得轻轻哗然。 盖苏文,高句丽东部大人,大对卢,也就相当于大唐的宰相。 而且是独相。 不,甚至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国相。 其人所拥有的权势,还有个人家族的力量,在高句丽几乎已经是仅在其王之下。 这样的人,终于忍不住犯上作乱了吗? 长孙无忌拿着奏本,继续宣读道:“盖苏文凶暴,多不法,其王及大臣议诛之……盖苏文密知之,悉集部兵若校阅者,并盛陈酒馔于城南,召诸大臣共临视,勒兵尽杀之,死者百余人。” 李承乾坐在轮椅之上,平静的听着。 皇帝要伐辽东,伐高句丽,但注定了这一切不可能一次功成。 便是后来李治即位,也是用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才将高句丽灭国。 所以这些事情,将来必然会落到李承乾的手中。 这一世,灭高句丽的不可能是李治,必然是他。 如何彻底的灭绝高句丽,还有百济和新罗,这是他李承乾需要考虑的。 尤其是新罗,后来几乎窃取了大唐在东岛的一切成果,这是李承乾需要极为注意的。 “……因驰入宫,手弑其王,断为数段,弃沟中,立王弟子藏为王;自为莫离支,于是号令远近,专制国事。”长孙无忌稍微停顿,看向皇帝道:“陛下,莫离支如同大唐吏部兼兵部尚书也。” 李世民点点头,抬手示意长孙无忌继续说。 长孙无忌拱手,继续道:“盖苏文状貌狰狞,意气凶险,身佩五刀,左右莫敢仰视;每上下马,常令贵人、武将伏地而履之;出行必整队伍,前导者长呼,则人皆奔迸,不避坑谷,路绝行者,国人甚苦之。 臣,营州都督张俭,请伐盖苏文,以解救高句丽百姓于水火之中。” 群臣神色肃穆,张俭话说的很清楚,盖苏文在高句丽过来横行霸道,国臣不满,这是进取之机。 大唐要伐高句丽了。 群臣都能听清楚这里面的潜台词。或者更直接的说,之前两三年内隐隐约约的传言,在这一刻彻底的摆放在群臣的面前。 皇帝看向长孙无忌,说道:“无忌,你如何说?” 长孙无忌拱手,认真说道:“陛下,臣以为连城县公所言有理,高句丽,大唐属国也,高句丽王高武,历来恭顺,贺表上贡不绝,为大唐番属表率。 如今其为贼子所弑,其弟子高藏在其国内,亦如同傀儡一般,盖苏文暴虐国内,臣请陛下发兵,解救高句丽百姓于倒悬。” “房相!”李世民的目光落在了房玄龄的身上。 朝臣之中,房玄龄对于东征高句丽一直持谨慎之意,李世民现在想要听听他的意见。 房玄龄拱手,说道:“陛下,盖苏文既弑其君,那么其后为防大唐介入,必然加强在辽东军力,从而威胁营州,为解营州之危,臣请陛下增兵营州。” 房玄龄虽然赞同大唐边境增兵,但是对于大唐直接攻入高句丽,心中依旧有所疑虑。 李世民看向后方,问道:“安德郡公,你如何说?” 中书令杨师道站出,持笏拱手道:“陛下,高句丽国内纷乱,大唐为君主上国,理所应当理清是非,还高句丽晴朗天地,然而陛下,出兵之事,臣觉得还是应当慎重,当年杨广三征高句丽,动兵数百万,最后却败得一塌糊涂,乃至于天下动荡,甚至国破人亡,如今,还需要慎重啊!” 杨师道出身弘农杨氏观王房,是前隋观王杨雄的幼子,娶了高祖皇帝之女桂阳公主。 如今虽然一步步的升为中书令,但他弘农杨氏的出身依旧醒目。 如今他提出杨广两个字,当年的一战的惨烈,顿时便充斥在众人的脑海当中。 此刻的大殿之上,不少人都是前隋的旧臣。 对于当年那场导致前隋灭亡的战事,如今人们想起来,依旧忍不住心有余悸。 皇帝平静的点点头,目光看向侧畔,问道:“太子,你如何说?” 今日,申国公高士廉因病请休,所以皇帝在几位宰相之后,直接询问李承乾。 李承乾面色肃穆的拱手:“父皇,大唐乃是高句丽宗主之国,高句丽权臣犯国,几乎有取代之象,大唐若是不管,天下诸番如何看待大唐,所以此事必须要管。” “盖苏文既然已杀其君,对于大唐之言,怕是很难听的进去。”李世民面色微微凝重。 “父皇所言有理,然则名不正则言不顺,若是高句丽新君自愿将国祚交于盖苏文,大唐便是发兵也无用;若是大唐不发兵,而盖苏文又愿意将国祚送还,大唐自然是免了发兵,所以儿臣建议先派人去高句丽一趟,询问真相。” 稍微停顿,李承乾认真的说道:“便是最后大唐依旧被迫要发兵,但若能得到高句丽王的请援之书,或者高句丽重臣的请援之书,大唐发兵也能更加名正言顺……而且若是其内有人呼应,则大唐发兵亦能轻松许多。” 李世民缓缓思索着点头道:“太子所言有理。” 李承乾的话,话里话外一个意思。 如果有人能够在高句丽内部和大唐呼应,那么大唐征伐高句丽亦能轻松许多。 同时也是一句话,太子赞同动兵。 皇帝抬头,然后看向群臣道:“高丽王武职贡不绝,为贼臣所弑,朕哀之甚深,固不忘也。 但不明其因,趁丧而取,亦非正道。 再有,山东凋弊,百姓不安,朕亦不愿轻易用兵,故,传旨,以亳州刺史裴思庄为国使,前往高句丽查探情况,宣读诏书,若盖苏文愿将国祚还于高藏,则天下可少一场兵灾。” “陛下圣明!”群臣齐齐拱手。 皇帝笑笑,说道:“朕为兆民之主,皆欲使百姓安乐富贵。教以礼义,使之少敬长、妇敬夫,则皆贵矣。轻徭薄敛,使之各治生业,则皆富矣。” “臣等谨遵陛下教诲!” …… 太极殿外,侯君集看着前面被马周缓缓推着的太子李承乾。 迟疑片刻,要追上去的脚步还是慢了下来。 东征高句丽,在侯君集看来,是必然之事。 关键是他侯君集能不能参与其中。 到了现在,他是越来越后悔当初没有听从太子的建议。 如果他真的能早就到边州任职,那么立下的军功早就足够他再度拜相。 侯君集摇了摇头,之前的机会他错过了,现在,新的机会到来,他不想错过。 追随皇帝亲征高句丽,然后立下军功回朝拜相。 这一路,谁也阻挡不了。 谁阻挡他,谁就是他侯君集一辈子最大的敌人。 (本章完) 第198章 太子可愿陛下亲征高句丽?(第三更) 第198章 太子可愿陛下亲征高句丽?(第三更) 东宫,崇教殿。 李承乾刚刚在长榻坐下,马周便已经从外面引领长孙无忌而入。 “舅舅怎么来了?”李承乾看了马周一眼,马周一脸无奈,他想拦长孙无忌,没拦住。 “还是今日之事。”长孙无忌对着李承乾拱手,然后盯着他问道:“太子可愿陛下亲征高句丽?” 李承乾伸手,说道:“舅舅请坐。” “臣失礼,见过太子。”长孙无忌这才恍然过来,再度对着李承乾拱手。 “无妨!”李承乾摆摆手,看着长孙无忌坐下,然后才说道:“舅舅,父皇若是真的要亲征高句丽,谁能阻拦?” “殿下,臣,房相,安德郡公,申国公,再将魏相也叫来,加上岑文本,刘洎,侯君集,一起劝阻陛下,一定能够让陛下打消东征高句丽的想法。”长孙无忌咬牙,说道:“大不了将尉迟敬德和程咬金也一起叫回来,总能劝住陛下的。” “舅舅。”李承乾看着长孙无忌,有些感同身受的点点道:“舅舅所言不差,若是有机会,外甥也希望能够劝阻父皇东征高句丽。 但舅舅自己觉得,我等这么许多人一起去劝谏,舅舅觉得能劝服父皇的几率有多大?” “群臣尽皆反对,陛下总要听从一二的。”长孙无忌说着,自己犹豫了起来。 “若是其他诸事,父皇或许会听,但这种事情,舅舅信不信,就算是我们所有人全部阻拦,父皇也会率领军中将士强行出发,军中的诸将,他们可是唯父皇之命是从的。”李承乾皱着脸摇摇头。 皇帝最大的底气,便是军中将领的支持。 李承乾他们这些人就算是再坚持,恐怕也难以打消皇帝心中的想法。 “而且舅舅,你真的觉得,你刚才说的那么多人,会和你一起去劝说父皇吗?”李承乾声音稍微低了一些,然后说道:“外甥可以保证,陈国公,他一定不会反对父皇亲征。” “为什么?”长孙无忌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因为父皇不亲征,他陈国公就没办法领兵出征。”李承乾直接摇头。 长孙无忌微微一愣,随即面色沉冷的点头:“是的,侯君集不会放过这一次立功的机会,而高昌一战之后,他绝对不可能会再成为大军主帅,而以他的性格,就算成为大军副帅,一旦出征,也必然会和大军主帅争权,所以只有皇帝能够压住他。” “还有房相!”李承乾轻叹一声,无奈的摇头道:“父皇只要坚持,房相必然不会再坚持。” 长孙无忌的脸色已经彻底的阴沉了下来。 房玄龄一旦赞同皇帝亲征,那么其他人也会在皇帝的坚持下软弱下来。 长孙无忌看向李承乾,突然问道:“太子可是从一开始,就没有阻止皇帝亲征的想法?” 站在一侧的马周眉头不由得皱了皱,赵国公已经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难道…… …… “父皇纵横天下无敌。”李承乾看向前方,殿门处,李安俨已经让人送茶上来。 长孙无忌看着茶杯放在自己面前,然后抬头看向李承乾说道:“但陛下如今已经四十有三了,身系天下之重,若是像杨广一样,弄的天下动荡,最后国破家灭,又该如何?” “舅舅想的过了。”李承乾摆摆手,说道:“不至于此,必然不至于此,杨广什么货色,如何能与父皇相比。” “杨广那时候也是麾下猛将如云,谋臣如雨,他还不是败了。”长孙无忌低头,神色担忧。 “那是因为杨广之前,没有另一个杨广作为先例。”李承乾神色认真的看向长孙无忌,说道:“如今父皇面前有杨广作为前例,自然要容易的多。 外甥相信父皇心中必然有所计较,最关键的,父皇心中要做的,是杨广从来没有做成的事情。” 李承乾一句话,长孙无忌不得不点头。 超越杨广,超越前隋,不只是皇帝,大唐的群臣,谁不这么想。 前隋时期的人口,大唐即便是已经立国二十多年,也依旧差的很远。 前隋时期的疆域,大唐虽不差多少,但一个辽东,落入高句丽之手的辽东,就逼的皇帝必须拿回来。 “而且,舅舅。”李承乾自己站了起来,走到了长孙无忌的面前,然后沉沉的拱手道:“舅舅,亲征归亲征,但如何亲征,也是有所讲究的。” 长孙无忌赶紧站了起来,拱手还礼道:“太子请讲!” “东征大军,无非分前军,中军,和后军。”李承乾神色认真,说道:“父皇必然居于中军,但前军的数量,领军大将,都是可以调整的,若是前军大将能够在父皇抵达之前,就攻城掠地无忧阻碍,那么父皇自然不需要担忧什么。” 长孙无忌目光不由得一挑,然后缓缓点头。 “首战便是拿下辽东,那么只要拿下辽东之后,便请父皇坐镇辽阳,安抚数十万百姓,然后大军进发高句丽,如此,父皇便能得安稳。”李承乾再度拱手。 “看来太子是真的细细想过。”长孙无忌轻轻点头,若有所思。 “辽东之事,无非是两样,粮草和严寒。”李承乾看向崇文馆的方向,说道:“多备粮草,这不需要外甥多说什么,关键在于在严寒天气下作战,衣服,战马,还有兵刃,都是需要克服的难题,若是这些解决了,其他高句丽,不堪一击。” 高句丽真正能够依仗的只有严寒。东北的天气从九月开始已经酷寒起来,到了第二年三月天气才稍微暖和。 这样的天气,才是大唐征伐高句丽最大的敌人。 李承乾没有经历过战事,但也明白,严寒所能发挥的恐怖威力,就是百万大军也难以克服。 长孙无忌缓缓的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臣知道该如何劝陛下了。” 李承乾笑了,拱手道:“有劳舅舅了,有些事情,外甥真的不好说话。” 说到底,皇帝是老子,太子是儿子,有些事情和皇帝太对着干,对他这个太子没有好处。 最关键的是,前一世,李承乾听了于志宁和张玄素所言,劝谏皇帝不要东征,更加不要亲征。 他怀疑虽然认为自己被废,有残疾的原因,但自己反对皇帝东征,恐怕也少不了是原因之一。 太子出面反对皇帝东征,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跟着他一起来。 最后被皇帝所废,也是他咎由自取。 …… “父皇若是亲征的话,舅舅怕是少不了要跟随的。”李承乾坐在轮椅上,被李安俨推着,送长孙无忌出东宫,边行边说道:“舅舅越是能够劝说父皇在后面多留一日,那么大战便能够越有一分胜算。” “臣想办法吧。”长孙无忌摇摇头,说道:“臣就怕陛下坚持。” “那么舅舅便只有抓紧前线了。”李承乾在嘉福门下停下,然后对着长孙无忌拱手,说道:“关键还在于高句丽之内,若是父皇能有高句丽内部之助,那么前线势如破竹,父皇便追不上了。” “哈哈!”长孙无忌忍不住的笑了起来,随即他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殿下放心,臣心中有数,如此,臣先告退了。” “舅舅慢走。”李承乾对着长孙无忌拱手还礼。 长孙无忌点头,然后转身而走,他的心中莫名的有种通彻的感觉。 来了东宫一趟,对于东征高句丽,长孙无忌反而心中有数许多。 李承乾侧身,看向众人道:“走吧,我们回去吧。” “喏!”东宫群臣推着李承乾返回崇教殿。 不过在回到崇教殿的时候,李承乾的身边只剩下了李安俨,马周和张玄素。 马周在左侧下手跽坐而下,然后才抬头看向李承乾,很直接的说道:“殿下,赵国公此番前来,恐怕是来探问殿下心思的。” 李承乾微微一愣,看着马周,不解的说道:“本来就是如此啊!” “殿下!”马周微微摇头,说道:“陛下若要亲征,殿下就要以储君之身坐镇长安监国,陛下东征时间有多长,殿下监国就有多长。” 李承乾诧异的看着马周,说道:“杨广三征高句丽,每一次都是春日出发而冬日回归,父皇就算是亲征,也和东巡洛阳没有多少区别的。” “杨广第一次是大败,第二次是杨玄感叛乱,第三次也不过是打到毕奢城,高句丽就降了,杨广随后班师,但若是大军打过毕奢城,时间就长了。”马周微微摇头,说道:“若是一切顺利,起码两年,甚至可能三年。” 毕奢城,便是后世大连所在。 “孤明白卿的意思了。”李承乾笑着摇头,然后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腿道:“卿,你看孤现在的样子,能有什么心思呢?” 马周微微一愣,是的,他怎么忘了,太子行动不便。 起码三年时间。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神色平静下来。 现在这种时候,皇帝更应该担心李泰才对。 …… 夜色之下,华山脚下。 腊月时节,从天下各地返回长安之人多不胜数。 刺史,亲王多不胜数。 突然,一匹快马从华山山道中奔出,然后奔入驿站当中。 刚刚抵达驿站的魏王,吴王和齐王府诸护卫顿时戒备起来。 “是驸马!”也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众人这才放松了戒备。 而这个时候,柴令武已经直接奔入到了李泰所在的小院之中。 (本章完) 第199章 魏王回京,寸步难行(第一更) 第199章 魏王回京,寸步难行(第一更) 驿站小院,西厢书房。 精致的书案后,一身玄黑色长袍的李泰,手握毛笔,沉稳流畅的写出了一篇文章。 兰亭集序。 皇帝最喜欢的《兰亭集序》,可惜如今天下流传的都是历代的摹本,真本却不知道流于何处。 “砰砰砰!”房门被敲响。 “进!”李泰平静的放下毛笔,抬头便看到走进门的柴令武。 柴令武对着李泰拱手道:“殿下。” “表兄,东西送到了?”李泰走到了旁边的木架前洗手。 柴令武认真的拱手,说道:“已经送到了。 今日,张氏太夫人在华山祭祀山神,跟随的还有十几名仆役……臣放在了殿下指定的位置。” 说着,柴令武还从袖中取出一卷画轴递了过去,同时说道:“这是一副华山神仙图,传闻是一位倒骑毛驴的仙人在险峻华山山道上被人看到后,后人所画,其人在险峻山道上如履平地,如同神仙一般。” 李泰接过打开看了一眼,笑笑说道:“画技寻常,但寓意不错,正好送给父皇作为新年贺礼。” 柴令武拱手,说道:“殿下,那个盒子里是什么……臣能问吗?” “当然!”李泰若有深意的看了柴令武一眼,说道:“那里面是一座根雕佛像,张氏也有一座从江南来的根雕佛像,本王的人会将他们进行调换,然后送入东宫,至于更深的是什么,表兄就不用知晓的,知道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是!”柴令武嘴角微微抽动,东西都是他送的,这里面真要有什么,他也难脱干系。 …… “对了表兄,长安城中如今是什么情况?”李泰放下画轴,然后看向柴令武。 “还是征高句丽的事情。”柴令武认真起来,说道:“高句丽内乱,民间普遍认为这是东征高句丽的最佳时机,酒馆茶肆,每日都有人高谈阔论,说是要一雪当年杨广三征高句丽的耻辱……毕竟关东人家,当年都是征高句丽的主力,不少人都有父祖兄长死于那一战,虽恨杨广,但更恨高句丽。” “朝中呢?” “朝中偏向谨慎。”柴令武微微摇头,说道:“东征高句丽,杨广的教训在前,大唐如今虽然天下鼎盛,是说实话,胜可能会胜,但大唐可能同样会付出惨重的代价,最终影响朝局。” “兵凶战危啊!”李泰轻叹一声,然后又问道:“那么东宫,东宫是什么态度?” “太子赞同东征高句丽,而且对于陛下亲征,太子也不反对,至于更多的,东宫对外说的就少了。”柴令武摇摇头,说道:“太子这几年对陛下很恭顺,很少有惹怒陛下的事情。” 李泰看向柴令武,问道:“表兄,那么对于东征高句丽,你怎么看?” “征高句丽可以,但陛下亲征,臣觉得还有待商榷。”柴令武拱手,面色凝重的说道:“毕竟陛下一世英名!” 柴令武担心皇帝一世英名,最后却毁在了和高句丽一战当中。 稍微停顿,柴令武看向李泰道:“那么殿下呢,殿下如何想?” “父皇是必然要东征的。”李泰看着柴令武,微微轻笑,说道:“当年杨广三征高句丽的时候,也是四十三岁左右,和父皇同龄,杨广都能三征高句丽,父皇凭什么不能,父皇可不想弱于杨广。” 皇帝一生,不弱于人。 就是这一点,已经注定了皇帝必然会亲自东征。 柴令武点头,然后说道:“殿下见到陛下的时候,也会这么说吗?” “当然,父皇如今最需要的,就是诸王的支持,本王自然不能拖父皇的后腿。”李泰稍微停顿,然后看向窗门,说道:“至于说那些不好听的话,自然有吴王去说,本王到时候劝上两句父皇谨慎便是。” 吴王李恪,杨广的亲外孙。 李恪的身份,注定了他绝对不能在这件事上轻易应和皇帝,所以难听的话必然要由他说。 李恪说难听的话,李泰则是在旁边奉承,这样反而更能让李泰得到皇帝的欢心。 虽然说可能不那么好看,也不那么好听,但这是最好做的方法。 “是!”柴令武轻轻拱手,但是神色之间却忍不住的有些失望。 他原本以为李泰能够拿出什么有实际内容的话,现在看来,李泰还是那个李泰。 …… “陛见之后,本王就要去见太子。”李泰抬头,轻轻冷笑道:“很久没有见太子了,本王是真的有些想念啊!” 柴令武下意识的低头,你们兄弟相争,却都将我们这些人牵扯进去。 但柴令武没有办法,现在的他已经是魏王司马,和李泰的关系绑定比早先还要更进一层。 李泰低头,神色淡漠下来,看向柴令武说道:“表兄,本王这次回京除了尽可能的留在父皇身边以外,另外就是本王希望能和陈国公私下见一面。” 柴令武猛然抬头,惊讶的说道:“殿下,陈国公府的秘密还没有查清楚,如何与他相见?” “父皇要东征高句丽……表兄,你觉得陈国公会怎么想?”李泰低头,看向桌案上的画卷。 “陈国公在私下和军中的将领通气,希望所有人都能支持陛下东征。”柴令武摇摇头,说道:“其实不用他说,军中将士全部都会无条件的追随陛下,何用他说!” “不,他不是在说,他是在告诉父皇,他侯君集也希望能跟随父皇一起东征。”李泰直接点破侯君集的心思,然后冷笑道:“然而他侯君集从来就没有看清楚,父皇是不会允许他跟着一起去。” “陛下不信任陈国公吗?”柴令武皱皱眉头,然后小心的说道:“陛下若是不信任陈国公,将他留在长安同样不会安心,难道说陛下会在东征之前,将陈国公调离长安吗?” “这是最可能的事了。”李泰抬头,道:“扬州大都督,荆州大都督,并州大都督,益州大都督,都可能,从吏部尚书调任地方大都督便是升迁了。” 柴令武点头,然后轻声感慨,一旦调出去,侯君集距离宰相之位就越来越远了。 “吏部尚书是正三品,而地方大都督是从二品,这样的调动名义上是能说的通的,而且还是在父皇东征的情况下,更是需要地方稳定。”李泰轻轻冷笑,说道:“而且父皇一定能够说服陈国公的。” 柴令武颔首,皇帝的能力不用多说。 “所以,本王要见一面陈国公,他做了缩头乌龟这么多年,他藏在府中后院的秘密也到了该解开的时候,也是时候让他明白,他是永远不可能成为宰相的。”李泰脸色深沉了起来。 柴令武缓缓点头,神色严肃。 侯君集这两年,一直都在吏部尚书,雍州长史的位置上待着不动,他的心中必然会有怨气。如今他唯一的指望就是跟着皇帝一起东征,但若是告诉了侯君集真相,他永远不能成为宰相,他会如何反应,柴令武都不敢想。 那么之后呢,侯君集和李泰必然勾连。 有了侯君集的支持,李泰在方方面面必然不会输于太子,争储的机会就又大了。 “殿下,若是太子许诺陈国公什么……” “皇兄不敢的,他要是敢胡乱许诺什么,本王就敢上书弹劾他谋反。”李泰不屑的冷笑。 他李泰更进一步,是要做太子,太子更进一步,想要做什么。 “表兄!”李泰突然看向柴令武。 “臣在!”柴令武立刻拱手。 李泰深深的看着柴令武,说道:“表兄,青雀是需要陈国公的协助,但是表兄,青雀更需要你的帮助,你的全力帮助。” “是!”柴令武拱手低头,他的眼底深处忍不住的想到了张亮。 李泰哪里是需要他的帮助,他需要的是张亮的帮助。 莫名的,柴令武有一种李泰用无数紧紧的丝线,将他整个人彻底捆死的感觉。 然后拉向深渊。 …… 东宫,崇教殿。 李泰,李恪,李佑,三人并排站立,对着坐在黑色轮椅上的李承乾认真拱手道:“臣弟参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看着三人,笑着抬手道:“免礼吧,都是自家兄弟。” “多谢殿下!”三人同时躬身,然后才站了起来。 李承乾摆手,说道:“都坐吧,你们一路回来辛苦,如何,见过父皇了吧?” “已经拜见父皇了。”李泰在左侧上首坐下,然后看向李承乾道:“不过父皇现在似乎心思都在高句丽身上,我等只是说了两句,便被父皇撵了出来。” “是吗?”李承乾的目光看向李恪,认真说道:“三郎,有些话,其他人都能说,但你,一句话也不能说!” “臣弟!”李恪忍不住的抬头,脸上满是倔强的说道:“臣弟……” “吴王!”李泰冷声打断了李恪。 李承乾头一抬,皱眉道:“三郎,不会有些话你已经说了吧?” “王兄之前见父皇时,开口劝谏父皇,千万不要对高句丽用兵,父皇的脸色立刻就阴沉了下来,魏王劝解了几句,但没有效果,我们三人就被父皇赶了出来。”李佑目光看向李恪和李泰,眼中带出一丝冷笑。 李泰面色无奈的摇摇头,但他心底怎么想没人知道。 李承乾将众人的目光全部收在眼底,然后才看向李恪说道:“三郎,孤知道,有些话你是忍不住的。” “是!”李恪有些苦涩的点头,说道:“臣弟原本没打算说什么的,但是看到父皇在研究辽东地图,臣弟就有些忍不住……” 李承乾面色凝重的点点头,然后看着李恪,说道:“这样,回府之后,在正旦之前,你除了必要的往来之外,尽量不要出门,能不来往的,也尽量不来往,这对你好。” “是,多谢皇兄!”李恪赶紧拱手。 李承笑笑,然后摆手道:“孤知道,有些话你是忍不住的,你真要是不说,也就不是你了。” “多谢皇兄理解。”李恪稍微松了口气。 李承乾转头看向李泰,目光中闪过一丝审视。 说实话,他是希望李泰能够站出来,表现的贤明一些,然后将反对皇帝东征的人全部聚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力量,但现在看来,李泰虽然有些能力,但在实际内容上,能拿出来的东西很少 “青雀,弟妹如今身体如何,已经有七个多月身孕了吧,这一趟从长安归来,一路颠簸,没出什么事吧?”李承乾认真关心的问道。 “是稍微有些不适,所以才没有入宫来拜见皇兄和皇嫂。”李泰赶紧低头。 “无妨。”李承乾摆摆手,道:“弟妹身体要紧,一会从东宫带些补品回去,好好帮弟妹调养一下身子,什么时候得空,孤和太子妃一起去探望弟妹。” “不敢劳烦皇兄和皇嫂,臣弟已经请岳母到府中照顾。”李泰抬头,然后笑着说道:“也不是第一次了。” “也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欣儿也是该有个兄弟了。” “是!”李泰稍微松了口气。 李承乾看向李佑,神色严肃起来。 李佑赶紧拱手:“皇兄。” “齐王今年诸事还是做的不错的,起码孤和父皇今年的要求你都做到了。”李承乾看着李佑,说道:“上个月孤和父皇说起此事的时候,父皇还说齐王孺子可教,齐王,你要保持啊!” “是!”李佑立刻欣喜的抬头。 李承乾笑笑,然后说道:“不过治理地方,需要注意的事情很多,有时间的话,你就多去御史大夫府上走走,他那边能够教导你的很多,记住要好好的去听,去学,才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地方牧守。” “臣弟领命。”李佑拱手,只是神色之间有些为难。 坐在上首的李泰微微低头,眉眼之间的怨愤一闪而逝。 …… 看着李泰,李恪和李佑三人远去的背影,李承乾侧身问道:“甘凉道的那些人到了没有?” “到了!”李安俨从殿门后走出,然后说道:“他们在沙州被安康郡公卡的很死,不得不来长安救援,相信不久就会去找魏王了。” “嗯!”李承乾微微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冽。 “另外,殿下,江南的消息也回来了……” (本章完) 第200章 孤想看看,魏王会怎么陷害孤(第二更) 第200章 孤想看看,魏王会怎么陷害孤(第二更) 夕阳西沉,宫城寂静。 李承乾站在崇教殿门前,前方的宫门已经落锁,守卫的卫士甚至已经点燃了火把。 李安俨站在李承乾身后,认真的说道:“在江南,张家是海外贸易做的最多的一家,他们的船队是整个江南最多的,其他各家虽然也有大小船队,但都不如他们,甚至每次出海,都是围绕在张家附近。” “原来孤还娶了个金疙瘩。”李承乾忍不住有些好笑。 “殿下,张家的贸易做的有多大,魏王根本不清楚,勋国公其实也不清楚。”李安俨凑近低声说了一句。 李承乾转身,不解的看向李安俨。 “殿下!”李安俨微微拱手,说道:“殿下,江南世家有江南世家的生存之道,他们对于关中,是不会交实底的。” 李承乾顿时恍然,点头道:“不错,江南世家在南北朝时,亦是不逊色于北方的天下大族,若不是陈朝被隋所灭,南北对峙,江南世家根本不会臣服于关陇门阀,所以做点手脚是正常的。” “但如今不同,关陇门阀才是一等一的天下大族,勋国公以右卫将军,御史大夫,光禄寺卿,工部尚书,太子右卫率,通行诸事。 其人勾连河东世家,关陇门阀,还有陇右旧族,横压之下,江南世家位于最后,所得利益自然也是最少。”李安俨描绘出了张亮的整个网络。 李承乾轻轻点头,张亮的背景,很容易让人以为他的背后实际上是皇帝,还有他这个太子。 尤其是军方背景,让他的手上有足够的通道来往四方。 薛延陀,吐谷浑,高句丽,东西突厥。 尤其他还是工部尚书,有足够的名义让商队通过各个关卡。 渠道的力量,李承乾是知道的。 加上张亮和密卫若有若无的关联,即便是各大世家,也要和他合作,甚至差一点,还需要以他为主。 张亮,他就是这个庞大的世家商旅往来推出来的话事人。 他们所做的,除了唐律允许的,很多唐律不允许的,他们也一样在做。 尤其是高句丽,高丽婢,新罗婢,百济婢,在市面上的价格很高的。 “孤听说,在长安城,有个一般人根本就找不到的地下黑市,有没有这种地方?”李承乾疑惑的看向李安俨。 “肯定有。”李安俨点头,但随即他又摇头,苦笑说道:“但是殿下,这种地方,臣从来没有去过。” “所谓城南韦杜,去天五尺,安俨,你知道为什么只说城南吗?”李承乾转过身,再度看向远处长安城的上空。 “知道,因为城北是皇宫所在,宗室,还有朝廷重臣,军中悍将,天下各大家族还朝廷任职的子弟,基本都居住在城北,而在城南,却是韦杜两家做主。”李安俨轻轻躬身。 “所以,张亮要做什么,和韦家杜家必然脱不了关系。”李承乾摆摆手,说道:“这事父皇肯定知道,也不用孤多说什么,回说张家……” “张家,张亮!”李承乾突然醒悟了过来,看向李安俨说道:“怪不得张家会愿意作为青雀的棋子,将女儿嫁入到东宫,原来这一切都是张亮的安排。” “殿下,张家的秘密,勋国公恐怕不知道,不然的话,他们不会放任张家,不,是整个江南世家暗中截留那么大一部分财力的。”李安俨微微摇头。 “这个当然。”李承乾笑笑,说道:“张家和张亮虽然说十几辈之前的祖宗有血缘关系,但是他们真正最亲近的还是那些江南世家,所以张亮让他们嫁女,但实际上这是更符合江南世家利益的事情。” “是!”李安俨微微躬身。 虽然都说山东世家,王家,崔家,卢家,郑家,还有赵郡李氏相互联姻,轻易不与外通婚,但实际上何处不是如此。 江南世家顾陆朱张,虞魏孔贺,何尝不是内部在通婚。 关中门阀,韦裴薛柳杨杜,也一样如此。 “所以,要断了张家和张亮的关系,断了青雀通过张家伸向东宫的手。”李承乾看向李安俨,问道:“青雀伸入张家的手,找到了吗?” “找到了!”李安俨点头,然后说道:“臣查了张家这三年以来,所有进入张家的奴仆,还有家中有问题的家人,最后察觉,国子博士张幽的四弟,还有家中的一个管事,以及两个半年前进入张家的仆役,很可能就是魏王的人。” “青雀!”李承乾冷笑一声,说道:“他就只有这点手段,半年。” “殿下,半年之前,魏王还没有想过要做什么!”李安俨微微摇头。 “你说的是。”李承乾点头。 李泰在四月份前往洛阳之前,恐怕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被皇帝免除雍州牧之职,然后发配地方。 所以他就算要做什么,也是在四月份之后。 “人找到了,那么剩下的,就是青雀会做什么了。”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青雀能做什么呢,无非就是栽赃陷害罢了,通过张家,然后栽赃陷害于孤,他能有的手段只有这么一条。” “东宫处于皇城之内,常人根本来往不得,而就算是东宫的官员,内外也会有人时刻盯着,所以他能做的,便只有通过张家,让张家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将栽赃殿下的东西送入宫中来。”李安俨微微摇头,说道:“魏王的手段太好猜了。” “他只有这么一个途径,当然好猜。”李承乾迈步走出崇教殿,月光已经在东方升起,李承乾淡淡的说道:“盯住那几个人,看住他们的一举一动,后日,让张幽来一趟东宫,江南世家既然有自己的打算,那么就要让他们明白青雀的凶险。” “是!”李安俨立刻拱手。李承乾抬手:“还有,张家能往东宫送东西,是因为已近年关,各家都要往东宫送礼。 张家如此,苏家,郑家和魏家也是如此,所以,盯住所有送入东宫的年礼,尤其是送入后宫的,必须一一详细检查。 你亲自来,有不确定的,直接送到家令寺。” 太子家令寺并不是在东宫当中,而在东宫对面。 实际上东宫有超过一半的机构,官廨都在东宫对面。 只有崇文馆和左右春坊,是在东宫之内。 “喏!”李安俨面色严肃拱手,他心中已经下了决定,不只是送入后宫的,所有送入东宫年礼全部都要检查。 “最后,若是找到了那东西,别声张,”李承乾突然笑了,他的目光看向甘露殿的方向,轻声说道:“孤要看看,青雀究竟打算做什么?” “是!” …… 清晨,承恩殿中。 李承乾双臂张开,然后在张萱的伺候上穿上蟒袍。 李承乾目光垂下,粉色的小衣遮住了张萱玲珑的躯体,精致可人的面容上,眼神正在细致的帮着李承乾整理衣着。 李承乾脸色温和的说道:“爱妃,今日望朝之后,岳丈要过来,我们一起用午膳吧,就在光天殿!” “阿耶要过来吗?”张萱惊喜的抬头,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家人了。 “嗯!”李承乾笑笑,放开手,然后说道:“孤有些事情要和岳丈谈。” “是!”张萱微微躬身,她不知道李承乾要和父亲谈什么,也不需要知道,她只知道父亲今日来就可以了,已经足够让她欣喜了。 一整个上午,张萱都在耐心的等着。 今日是腊月十五,望朝之日。 年底了,事情很多。 差不多到了午间,张幽才跟着李承乾一起过来。 张萱开心的和父亲一起用过午膳,然后才目送李承乾送张幽离开。 张幽眼神最后看了光天殿台阶上的张萱一眼,这才跟着李承乾一起进入了崇教殿。 李承乾挥手让殿中的侍从离开,然后才让李安俨将自己推到了主位上。 张幽神色顿时凝重起来,站在殿中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殿下,不知殿下今日找臣何事?” 李承乾很温和的摆摆手,说道:“岳丈不必担心,一点小事而已。” 李安俨上前,拱手将一本密本递到了张幽的面前。 张幽诧异的看了李安俨一眼,然后动手打开了密本,然后看清楚密本内容的一瞬间,张幽的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抬头看向李承乾,神色沉重的拱手道:“殿下,这其中之事……” 李承乾直接摆手,神色平淡的说道:“张家和勋国公联手做生意,孤本来是没有必要理会的,但是,这中间牵涉到了巴陵公主驸马柴令武,而他如今是魏王司马,所以事情,孤不得不派人查一查。” “殿下,萱娘嫁入东宫和驸马,还有魏王无关啊!”张幽神色郑重的拱手,他将女儿嫁入东宫,虽然是张亮提议,但实际上却是和很多人一起权衡利弊最后的结果。 李承乾侧过头看向李安俨,李安俨立刻上前,将另一本密本递给张幽。 张幽一看,顿时整个人顿在了那里,他马上又看向李承乾,赶紧拱手道:“殿下,此事臣不清楚啊!” “青雀在萱娘嫁入东宫之前,就收买了你的四弟,还有通过你家中的管事,将人安插进了你家,你猜他要做什么?”李承乾平静的声音一出,张幽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但他还是拱手道:“殿下,臣不知。” “今年的年礼,张家打算什么时候送入东宫?” “二十九……”话刚说到一半,张幽脸色一变,随即难以置信的说道:“殿下,他们要在年礼上动手脚?殿下,臣立刻就回去,收拾了他们,然后断掉和勋国公的一切关系。” 张幽的脸色变得凶狠起来,他已经猜到了李泰深沉的算计,这让他很痛恨。 “江南世家做生意是常事,所以断掉关系就不必了,找个家中的子弟,接替你就是了,你现在是国子博士,专心在国子监就是了。”李承乾看张幽重重点头,然后才说道:“至于说家中的事情,派人盯死他们就是了,不必多做什么?” “殿下?”张幽惊讶的抬头。 李承乾越过他,看向殿外,轻声说道:“腊月二十六,你让人将东西提前送入东宫,说实话,孤还真的想要看看,魏王究竟给孤准备了什么手段?” (本章完) 第201章 巫蛊娃娃,皇帝的生辰八字(第三更) 第201章 巫蛊娃娃,皇帝的生辰八字(第三更) 夜色笼罩,魏王府。 柴令武推门进入书房,一眼就看到了在桌案之后临摹《兰亭集序》的李泰,他赶紧拱手道:“殿下!” “表兄回来了?”李泰低头回了一句,然后放下了毛笔,这才抬头问道:“今日情况如何?” 柴令武有些犹豫,但还是拱手说道:“回殿下,窦家收了礼,然后闲聊几句,就让臣离开了,说之后几日会有回礼。” “砰”的一声,李泰一拳突然重重的砸在桌案上,他抬起头,面色狰狞的看向柴令武,说道:“表兄,这是第几家了?” “五家!”柴令武低头,面色凝重。 裴家,薛家,韦家,杨家,窦家,对待魏王府的态度都是不咸不淡,这还是柴令武亲自上门送礼,看在柴令武的面子上,才多说几句。 “这就是离开长安的结果,表兄,之前那些凑上来的人家,现在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李泰一脸的凶狠。 站在五尺开外的柴令武莫名的感觉李泰有种要扑过来的感觉。 “是!”柴令武低头拱手,他不得不承认,李泰说的有道理。 去年的时候,李泰即便是被皇帝下令禁足,但来往送礼的人依旧有不少,但是今年,皇帝下令免去了李泰的雍州牧之职务,这些人立刻就像是嗅到了味道的狗一样,立刻离得魏王府远远的。 不过柴令武心中也清楚,人情炎凉本身就是如此,更别说那些人家还要做给太子看。 “殿下!”柴令武抬头,道:“这两年,太子行事越发的稳重,诸项进言也多为陛下采用,加上内外联姻,于志宁任黄门侍郎,眼看着就要成为宰相,马周任太子少詹事,薛万备任太子右卫率郎将,陛下对太子日益重视,诸家何以敢亲近殿下。” “但若是本王不被命令就任地方,也不会有此事的。”李泰看着柴令武,摇摇头,问道:“那么底下的人呢,有多少还听本王的话?” 李泰编修《括地志》的时候,有不少人靠拢了过来。 有秘书省,太常寺,弘文馆的官员,也有大理寺,刑部,金吾卫,长安万年二县,甚至是一些东宫的官员,但这些人的位置普遍都低,加上那时候太子传闻跛脚,看好李泰的人很多,都靠拢了过来。 这些人向来由房遗爱联络,房遗爱离开之后,基本就都交给了柴令武。 “这些人便多了,他们虽然也有迟疑,但基本还能有一半人愿意听令。”柴令武有些振奋的拱手。 李泰这个时候却冷笑着说道:“表兄,这些人让他们做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没有问题,若是真的有什么大事让他们去做,他们是不会愿意的。” “是!”柴令武不得不再度拱手,他承认,李泰说的有道理。 “但是,姑丈那里,还有房二那里,表兄,你多跑两趟,他们很重要。”李泰神色认真的看着柴令武。 “是!”柴令武郑重的点头。 这两年,魏王府的衰退就是从杜楚客,房遗爱和苏勖的先后离开开始的。 “还有陈国公的事情,表兄安排的怎样了?”李泰的脸色终于凝重了起来。 相比于其他人,侯君集才是最重要的,甚至于一个侯君集等于之前的所有人。 “正月初五,陈国公会前往平康坊和老友相会,臣已经知道了具体地点。”柴令武声音低了下来。 “会见老友,为什么不在家中?”李泰突然恍然,说道:“对了,陈国公家中有秘密,所以才会选在平康坊,这么说来,他们那日应该谈的,也是父皇东征之事吧?” “应当是。”柴令武点头。 “很好,那么诸事就有劳表兄安排了。”李泰摇摇头,说道:“前两年的教训,本王实在是不方便出门。” “是!”柴令武嘴角微抽,前两年每到年底的时候,李泰都会因为种种原因而被禁足,今年,他已经学会了教训,能不出门,尽量不出门。 …… 夜色之下,轻雪飘扬。 东市小院之中,柴令武坐在窗下。 面前的桌案上摆着牛肉,羊肉,还有两碟小菜,旁边的火炉上还温着酒, “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 柴令武回头,就看到披着蓑衣的张顗从外面走入,雪已经扑满了蓑衣。 张顗将蓑衣挂在了门口,然后才走进房中,看着桌案上的酒菜,他满意的笑笑,走过来说道:“还是你柴二够意思,好酒好菜等着。” 柴令武看着张顗坐下,然后问道:“怎么样,外面没人跟着吧?” “放心,在长安城,谁敢跟我。”张顗摆摆手,很是不在意。 柴令武想要说什么,但还是平静的点点头。 张亮在长安多年,从长安万年,到金吾卫,千牛卫,大理寺和刑部,都有他的人,平常人想要在长安城跟踪张顗,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样便好。”柴令武微微点头,然后给张顗倒了一杯酒,顺口问道:“最近怎样,在忙些什么?”“还能是什么,东征高句丽的事情呗。”张顗举起酒杯,和柴令武碰了一下,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才开口道:“陛下虽然说不能征伐高句丽,但实际上,户部,工部早就已经动了起来,大量的粮草军械被悄悄的运往军前。” 柴令武点点头,皇帝东征高勾丽是必然的,之所以之前说不动,不过是因为一切还没有准备好的缘故。 “另外,百骑司,左右监门卫,左右卫,甚至是左右金吾卫都有人被调往辽东,其中不少就是我们的人。”张顗的话刚说完,柴令武就猛然抬头。 张顗摆摆手,说道:“百骑司在扩充,很快就会成为千骑司,其他各卫也是一样,人员调动的厉害,不只是我们的人,其他人也一样往辽东调,大战便是如此,说不定哪日,兄弟我也就去辽东了。” “国公,国公会去辽东吗?”柴令武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好说。”张顗摇摇头,说道:“最近一段时间,陛下经常召苏定方议事,而苏定方在出宫之外,却是常往卫国公的府上跑。” “陛下这是要用苏定方啊,看样子,当年的那件事情是过去了。”柴令武缓缓的点头。 “苏定方和太子走的近,留他在长安,陛下不会放心的。”张顗抬头看向柴令武,反问道:“你那边如何,你的那位魏王殿下,最近又在折腾什么?” 听到张顗打趣的声音,柴令武摇摇头,无奈的说道:“谁知道呢,魏王最近一段时间行事神神秘秘的,每日都将我支使出去,他自己则悄悄的做事,我每日跟他相处的时间很短。” “魏王看样子也是学乖了。”张顗神色平静下来,然后看向柴令武,说道:“若是有办法的话,就离开魏王府吧,阿耶说过,朝中文武大半都支持太子,而太子这几年都很安分的在陛下划定的范围内行事,所以根本不会有废太子之事。” “日后呢?”柴令武紧跟着问道,如今不要紧,关键是日后,日后魏王还有机会吗? “阿耶说,太子学会了和陛下相处。”张顗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柴令武的心头彻底的重了下来。 柴令武有些不甘心的说道:“但陛下一旦率大军东征,太子长安监国……” “你都说了,大军在陛下手上。”张顗轻轻摇头,说道:“只要陛下军前不败,那么太子在长安就不敢乱动。” “陛下若是败了呢?”柴令武的眼神幽深起来。 张顗的瞳孔放大起来。 雪在窗外轻轻的飘落下来。 …… 腊月二十六日,国子博士张幽府门外。 雪轻轻的飘落,三辆马车从前门驶了出来,然后朝着皇宫而去。 坊门外,柴令武目光平静的转了出来,看着远去的马车,他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魏王这半年来,针对东宫的,只有张家这一手,对于张家的干系,柴令武怎么可能会不关注。 很快,他就找出了李泰安插在张府的两个人。 尤其是他们曾经出现在华山,柴令武虽然没见他们,但查出他们去不难。 只是柴令武依旧不明白,李泰究竟想要对太子做什么。 马车缓缓的远处,头顶的小雪林林散散的下了十来天,马车压着雪辙,一路来到了皇宫,最后将年礼送入了东宫崇仁殿。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李承乾和李安俨才从殿内转了出来。 李安俨开始挨个一样样细细的查找,半个时辰之后,一个装着根木雕佛的箱子,被李安俨随意的放在地上。 “等等!”李承乾突然走了上来。 “殿下!”李安俨有些诧异的看向了李承乾,这箱子没问题啊!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孤听到了一点异响。” 李承乾躺在病榻上的那半年,孤寂让他的耳朵灵敏的厉害。 “是!”李安俨将箱子拿了起来,递给李承乾。 李承乾拿着箱子细细的敲着,随后,他的眼睛一挑:“刀!” 一把小刀立刻落入李承乾的手中,李承乾小心的用刀刃撬开了用木胶封的死死的箱子底部。 随即,一只人偶跳了下来。 赤黄色衮龙袍,头戴白玉冕旒,面色虽然模糊,但光着模样就能看出这是皇帝的模样。 更别说上面还贴着生辰八字。 李安俨看着人偶娃娃,难以置信的说道:“魏王是想死吗?” (本章完) 第202章 孤还有个谦逊有礼的九弟,晋王李治(第一更) 第202章 孤还有个谦逊有礼的九弟,晋王李治(第一更) “他没疯!”李承乾拿过箱子,指着箱底暗格开口处,说道:“你看着这里,这里是被密封死的。” 李安俨接过之后,低头闻了闻,他的脸色微微一变:“殿下,这是鱼鳔胶。” 李承乾点点头。 鱼鳔胶是胶类当中粘性最好的一种。 “用鱼鳔胶封的这么死,孤还是用刀才撬开的。”李承乾看向李安俨,问道:“若是父皇亲自来查,然后千辛万苦用刀才撬开这里,你觉得父皇会认为这些东西是孤做的吗?” “但是殿下,这是巫蛊,只要沾上一点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啊!”李安俨面色沉重的抬头。 李承乾没有理会李安俨,继续说道:“父皇心中有怀疑,那么自然就会去查,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孤问你,这东西若是送进东宫后院,它会放在什么地方?” “张妃殿中。”李安俨虽然不明白李承乾想要说什么,但还是认真的回答道:“东西是张家的人送进来的,这事张家是脱不了干系的。” “太子孺人张氏。”李承乾特意的点了一句,然后说道:“她的入宫,卿还记得是谁推荐的吗?” “记得,是萧氏和虞氏。”李安俨肯定的点头。 “虞昶只是一个工部郎中,算不得什么,但萧氏就不一样了,兰陵萧氏在大唐的刺史,光是眼下就有好几位,更别说还有宋国公萧瑀曾经四任宰相,如今也都还是岐州刺史,其长子还是襄城公主的驸马,张家有巫蛊事,他们能脱的了干系吗?” “不能!”李安俨面色凝重的点头。 张氏嫁入东宫为太子孺人,是整个江南世家都认可的,张家被牵连进巫蛊案,他们谁也脱不了干系。 “还有谏议大夫褚遂良,给事中许敬宗,他们也是杭州人,他们能脱了干系吗?”李承乾轻声再问。 “不能!”李安俨的呼吸已经重了起来。 “那么最初,建议张家将女儿嫁入东宫的人是谁?”李承乾的目光落在了地上诅咒皇帝的巫蛊娃娃上。 李安俨诧异的抬头:“是勋国公?” “虽说后来张家是心甘情愿的将女儿嫁入东宫,但最初提议张家的是勋国公,他们都是留侯张良的后裔,所以张家才会听话,只要查下去,就都能牵涉到张亮的身上。”李承乾看向李安俨,说道:“你说过的,任何人沾染上巫蛊事都不会好过。” “魏王意在勋国公?”李安俨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没错。”李承乾敲敲暗格,然后说道:“这里被封的这么死,一开始根本不会被人发现,所以主动权就完全掌握在青雀的手里。 他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立刻弹劾于孤,一个留在这个东西勾连威胁张亮,你说他会怎么选?” “立刻弹劾殿下,问题太大,毕竟便是勋国公,最初也是魏王让柴驸马传的话,更别说他在张家还有尾巴没有清洗干净,所以如果立刻弹劾,把握太小,很容易牵连到魏王自己。”李安俨已经反应了过来。 “他在等。”李承乾抬头,看向魏王府的方向,轻轻冷笑:“他在观察孤有没有发现他的手脚,若是孤没有发现,甚至将东西带回后宫,放入张氏的暖风殿,当然,还还有一个时机必须要等。” “殿下?”李安俨有些茫然。 “孤和张氏同房。”李承乾轻轻冷笑,道:“自从张氏嫁入东宫以来,她虽然也有侍寝,但因为孤的问题,她还没有同房,甚至孤从来没有去暖风殿,都是张氏来承恩殿,这些内侍省都有记录……所以就算是现在弹劾,但最多牵连张氏,孤就算被斥责,也不会被废掉太子之位,这可不是青雀想要的。” “魏王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自然要一口气废掉殿下,所以……”李安俨看向李承乾。 “所以他会等。”李承乾低头看向巫蛊娃娃,冷笑着说道:“他会等孤和张氏圆房,然后孤住进暖风殿,这样就成了孤暗行巫蛊之事,同时让孤最信任的爱妃张氏暗中保存,这样就说通了。” “那起码得好几个月。”李安俨脑海中灵光一闪,他猛然开口道:“是勋国公,魏王会需要拿此事来要挟勋国公,然后让勋国公出面……以巫蛊案弹劾太子,不管是谁,反噬都太大了。” “是啊!”李承乾点头,淡淡的说道:“所以这件事情必须要有个人举首,但那个人绝不能是青雀。” …… “魏王联合勋国公。”李安俨面色凝重看向李承乾,问道:“殿下,我们要不要禀奏陛下?” 李承乾目光落在巫蛊娃娃上,轻轻摇头,说道:“史上有无数巫蛊案,每一次牵连无数,而最为人知的,是汉武太子戾太子刘据之事。” “殿下!”李安俨神色顿时严肃下来. 刘据是汉武帝刘彻的嫡长子,而李承乾恰好是当今皇帝的嫡长子。 “其时,汉武巡游甘泉宫,江充使人埋桐木人偶于东宫,然后掘之,左丞相刘屈氂因与李广利藏在其后阴谋,欲以巫蛊事废太子,可惜其后刘据慌乱之下起兵,被坐实谋反,被杀,牵连十数万人,汉武没落,始于此事。”李承乾突然笑了。 “魏王在效李广利之事。”李安俨神色凝重的拱手,说道:“殿下,若是如此,更应该禀告陛下!” 李承乾诧异的看向李安俨,苦笑一声,摇头道:“安俨,孤问你,巫蛊事后,江充被夷三族,李广利身死族灭,刘屈氂被灭族,那么太子刘据,天下都知道是被冤死的太子刘据,他最后如何?” “戾太子!”李安俨面色难看的低头,刘据从来没有被平反过。 “这还是汉宣帝追封,便是汉宣帝自己,幼年亦被关押于官狱中,几次险死,后来便是逃脱,也还是生长于民间,直到武帝死,才被登录皇家宗谱,所以安俨,你刚才说的对,此事只要沾染一点,哪怕是被冤枉,也难以摆脱。”李承乾平静下来。 “殿下!” “巫蛊案时,有三位皇子牵涉其中。”李承乾再度开口,说道:“戾太子刘据,李广利的妹妹李夫人的儿子昌邑王刘髆,还有一个,便是在刘据之后,被封为太子的汉昭帝刘弗陵。” 刘据被废太子,刘髆被封昌邑王就番。 和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关联的刘弗陵后来被封为太子,成了皇帝。“所以,安俨,若是孤今日去禀奏父皇,青雀自然好不了,你觉得孤呢?”李承乾摇摇头,说道:“孤禀奏了父皇,之后恐怕死伤无数怕都是轻的,青雀会死,阎家会亡,张家少不了牵连,勋国公也会倒霉,甚至姑丈,柴家,杜家,还有房家……” “房家?”李安俨猛然抬头。 “房二曾经在任魏王参军,你觉得有巫蛊事他能躲得了,房相也要牵连,甚至于还有高阳和巴陵,还有南昌姑母,江南世家也会因此死伤一片。” 稍微停顿,李承乾面色凝重的说道:“孤举首,父皇一时不会说什么,但过几年呢,父皇已经四十多岁了,等到将来某一日,他午夜梦回,梦见母后,质问他青雀会因巫蛊之事而死,你觉得父皇会将原因归咎在谁的身上。” 李安俨看着李承乾,脸上顿时露出一片骇然。 还能是谁,当然是李承乾这个太子。 皇帝不可能承担责任,那么就只能是太子。 武帝尚有昏聩之事,更别说是今上。 “你别忘了,孤还有个谦逊有礼的九弟,晋王李治。”李承乾摇头,说道:“青雀的手段已经全部落入孤的眼中,所以他不会是孤的威胁,反而是晋王,需要警惕。” “是!”李安俨已经被李承乾彻底说服,他小心的拱手问道:“那么殿下,此事打算如何?” 说着,李安俨的目光落在地上的巫蛊娃娃上。 “烧了吧。”李承乾摆摆手,说道:“将这东西烧了,那么青雀就算在算计什么,也没有任何用处。” “是!”李安俨立刻拱拱手。 “还有,明日你去找张幽,将这件事告诉他,让他过了新年之后,就将自己的四弟发放回江南去吧。”李承乾目光冷肃。 “发放?” “离开长安,然后用族法处置了吧?”李承乾目光淡漠,说道:“差点令整个张家被灭九族,他知道该如何做?” “是!”李安俨点头,然后他又问道:“殿下,那么张家府中那两个魏王的人?” “也杀了,不!”李承乾抬头,目光看向殿外,轻声说道:“你说,现在在外面,是不是有人在盯着这里……若不如此,青雀又如何肯定孤会将这东西带进后宫呢?” “殿下!”李安俨面色一紧,随即说道:“殿下,臣去杀……” “不!”李承乾摆手,看着地上的巫蛊娃娃,轻声说道:“留着他。” “是!”李安俨立刻拱手。 李承乾看着巫蛊娃娃,继续道:“青雀要做的,无非就是等到父皇离京东巡之后,爆发巫蛊之乱,然后找人举首说东宫有巫蛊事,然后强行带兵杀入东宫……你说若是最后打开是空的,他们会怎样?” 李安俨愣了。 “他们会继续搜整个东宫,然后强行栽赃。”李承乾看着这个巫蛊娃娃,摇摇头,说道:“毁了它是不行的……把它的外衣拆下,看看里面是什么?” “喏!”李安俨拱手,然后低身,快速的将巫蛊娃娃身上的外衣拆下,立刻就剩一个看不出模样的白布娃娃。 “把外衣烧了,这东西重新塞进暗格去,然后用鱼鳔胶重新封死,别让人看出有丝毫拆开过的痕迹。”李承乾抬头看向李安俨,说道:“没有八字,没有衣服,看不清模样,这便不是个诅咒人物,而这上面还有个佛像,真要有人强行打开,孤说这就是个祈福的人偶,谁敢说不是呢?” “殿下!”李安俨突然明白了过来,低声说道:“殿下是在说魏王!” “最后必然是青雀带人冲入宫中,撬开它,若是一无所获,那么他们就会被迫强行栽赃,但若是有东西,孤再反咬一个,说是青雀栽赃,是他自己失智,栽赃的时候不敢放入巫蛊娃娃,但以为自己放了,但其实没有,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巫蛊事!” 李承乾一句话说完,他自己思路彻底通畅了。 “到时候,青雀会被下狱流放,勋国公会被处死,柴令武会被处死,但房遗爱,还有姑丈他们都能活下来,最后牵连也不会太大,也不会影响到朝中大局,甚至是父皇的东征之事。”李承乾抬头闭眼,轻声道:“如此,孤也算对得起父皇了。” “殿下!”李安俨忍不住的躬身拱手。 “烧了它吧。”李承乾摆摆手。 “是!”李安俨立刻用火折子点燃了外衣和写着皇帝生辰八字的纸条。 “箱子……不,张家送来的所有礼物全部藏入家令寺。”李承乾稍微停顿,看着惊讶的李安俨,摆摆手说道:“今年年底所有送入东宫的礼物,全部先暂存家令寺,如此青雀就更加不会轻举妄动了。” “是!” …… 夕阳落下,再有半刻钟,东宫宫门就要落锁。 崇文馆中,一名校书轻轻的藏在门后,目光越过崇教殿,望向东面的崇仁殿。 突然,李安俨带着几名家令寺主事,将十几只箱子,抬出了东宫。 那人一直跟着,直到看到东西被抬进了家令寺,这才转身离了皇宫。 (本章完) 第203章 巫蛊之算,废太子之谋(第二更) 第203章 巫蛊之算,废太子之谋(第二更) 魏王府,内书房。 李泰坐在桌案后,手里拿着刚刚读完的密信,然后放在一旁的火烛上,点燃。 密信快速的燃烧,直到烧了大半之后,李泰手一松,然后任由密信飘然落下。 在半空中,密信直接烧尽,只有灰烬落入下面的水盆之中。 然后被轻轻搅散。 李泰直起身,然后靠坐在软靠上,目光看向前方,轻轻冷笑:“皇兄,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啊!” 东宫将张家送入东宫的年礼,全部存放到了太子家令寺。 这让李泰根本没有办法直接举告。 巫蛊。 太子如果行巫蛊事,如何会放在家令寺。 家令寺,那个地方,甚至就连太子家令李安俨平时都不会过去的。 所以现在举告根本没用。 “好在愚弟我也不差,愚弟从来就没有想过凭这一击能够打倒你。”李泰右手放在了桌案上,轻声抬头道:“张亮已经入彀,剩下的便是侯君集,等到侯君集拿下之后,便该是房玄龄了……房相,我们当初一起做的那件事情,你可没那么容易脱身。” 张亮,侯君集,还有房玄龄,加上在东宫家令寺的巫蛊娃娃,足够李泰废了太子了。 “但前提,是父皇,父皇,你什么时候离京呢?”李泰微微低头,算计着接下来的每一步。 他自己一切需要准备的,多数已经准备就位,剩下的,就是一点点的将一切做到位。 但这里面最关键是要皇帝离京。 皇帝不离京,举首太子行巫蛊事的主动权就不会落到李泰的手里。 当年江充告太子刘据谋反,也是在武帝离京之后。 皇帝若是在长安,那么一切的主导权就会落入到皇帝的手里。 这里面变数太大了。 皇帝会如何做,太子会如何做,还有最后,皇帝会不会顺带查到他李泰身上,这些都是李泰需要担心和考虑的。 刘据和刘髆的教训足够深刻,他可不想让李治,甚至是李恪捡了便宜。 没错,这番手段,李泰就是对比“巫蛊之祸”照抄的。 这其中最后的结果,也是李泰必须小心的。 所以,只有在皇帝离京的时候,这一切才能发动。 …… 烛火在旁边燃烧,李泰的眼神逐渐的凝聚起来。 现在的他有两个选择,皇帝东征高句丽,或者皇帝巡视定州。 皇帝东征高句丽,大唐精锐部队都会在皇帝手里,李泰联合张亮,侯君集,还有房玄龄,栽赃太子行巫蛊事,皇帝一旦率大军回来,李泰,还有张亮,侯君集,房玄龄,他们做的事情能瞒得过皇帝吗? 不,问题在于皇帝回朝之后,会信任李泰,封李泰为太子吗? 李泰心里莫名的惴惴不安起来。 就比如当初刘据和刘髆相争,最后太子是落到了刘弗陵的手里。 李泰不敢赌皇帝的心里会怎么想。 皇帝巡视定州期间,大唐军卒各在地方,李泰联合其他人废了太子,那么皇帝回京之后,即便是对李泰不满,李泰自觉心里也有底。 是的,军中精锐。 皇帝从高句丽杀回来的时候,精锐都在他的手上,对李泰的威胁最大。 除非李泰能够勾连高句丽让皇帝在战场上大败…… 李泰摇摇头,这种事情越做越错。 相反的,皇帝明年四月巡视定州,必然不会带太多的士卒。 就算回到长安,也是守卫长安的十六卫,而在那个时候,李泰早已经通过侯君集和张亮,彻底的掌控了长安的士卒。 至于皇帝,皇帝返回长安,心中可能会有疑虑,但是只要引爆齐王那里,那么皇帝的注意力就会被转移过去一部分。 这样皇帝即便是回京,也没有多少的力量。 那个时候,如果皇帝封他做太子还好,如果皇帝不封他做太子,那也就别怪他李泰,效仿一下当年的玄武门了。 李泰轻轻的闭上眼睛,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彻底的想通。 睁开眼睛,站起身,李泰“噗”的一声吹灭了烛火,轻声道:“明年四月。” …… 腊月二十七日。 太子回年礼于张家,太子家令亲送。 书房。 “砰”的一声,张幽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案上,忍不住的要站起怒骂。“安静!”李安俨神色淡漠的抬头,仅仅一眼,张幽刚要出口的怒骂就被收了回去。 看了一眼院中没有动静,张幽这才重新坐下,咬着牙看着李安俨,说道:“那个混蛋,他是真的恨不得要让整个张家都葬送了啊!” “太子说过,举首东宫行巫蛊事的,最有可能的,就是张四郎。”李安俨看向张幽,说道:“他有把柄落在了魏王手里,所以才会这么做,他太愚蠢,牵连进了巫蛊事,竟还想活!” 张幽心里清楚,他家四弟不是太愚蠢,而是被人骗了,以为最后魏王一定会保他。 而且魏王成了太子,看起来对他也有好处,所以才会这么干。 “太子的意思,是年后找个合适的理由,让他回江东去吧,至于怎么处理,按照张氏家规来。”李安俨平静的看向张幽。 张幽拳头顿时握紧,片刻之后,他终于还是点头道:“好!” “那个管家先让他走,至于另外两个魏王的人。”李安俨说到这里,张幽已经忍不住的抬头,面色凝重。 他刚才怎么忘了,家中还有魏王的人,他们才是真正将东西带入家里的人。 “太子说,这两个人,先别动,看看魏王是不是会自己杀人灭口。”李安俨看向张幽,张幽的瞳孔瞬间放大。 是的,东西是张家送入东宫的,一旦有事,立刻就会从东宫倒查进张家。 一旦查到那两个人,搞不好立刻就会查到李泰身上,李泰自己就会灭口。 “盯住他们。”李安俨轻轻的敲敲桌案,然后说道:“看看魏王究竟会怎么杀他们,然后盯住那些杀他们的人。” 太子这是要探魏王的底细,张幽点头道:“好!” “张家和勋国公的关系,要尽快的切割完成,谁也不知道魏王什么时候会发动。”李安俨的脸上终于带起一丝忧色。 “这不难,中间加上一层清河张氏便可。”张幽心中有所想法,不过他还是忍不住看向李安俨问道:“东宫那边能处置妥当吗?” “嗯!”李安俨低头,说道:“太子烧了那东西,所以也就不存在什么巫蛊案。” “此事真的应该禀报陛下的。”张幽不由得叹了口气。 “巫蛊案牵扯太大,就算是最后魏王承当了责任,死的都是他那边的人,但你这边,张家所有人的仕途都会被毁掉,和张家有关的人的仕途也会被毁掉,而且牵涉太大,容易影响朝局,更别说陛下还要东征高句丽。” 李安俨稍微停顿,叹声说道:“殿下说了,相忍为国吧。” “殿下贤明。”张幽感慨的点头,他知道,这里面的风险太大,谁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做才是对的,如今看来,太子的做法是最稳妥的。 “关键还在于魏王。”李安俨将话题扯了回来,然后看向张幽道:“太子说,魏王所图甚大,东宫所有的一举一动,一旦离开皇宫,魏王都会想办法盯着,有着勋国公和柴驸马帮忙,这点不难,所以,太子需要你派人悄悄盯着魏王府的后门……” 张幽立刻点头,说道:“放心,没有问题。” “最后,不管魏王做什么,保住自己最重要。”李安俨起身,说道:“太子在宫中,哪怕是只有东宫,没有陛下圣旨,其他人也杀不进来,只要度过了那一夜,那么太子就能调动其他人手,平定叛乱,希望到时候我还能活着见到你。” “嗯!”张幽站了起来。 李安俨点点头,然后转身朝着门外走去,张幽跟着将他送到了府门外。 看着李安俨骑马而去,张幽的面色凝重起来。 一个是巫蛊案,一个是谋逆案。 谋逆案死人虽然依旧会有许多,但是相比于巫蛊案,上万人,上万人的牵连,那都是小意思了。 而且太子稳坐东宫,张幽已经看出太子在谋算魏王。 只是他有一点不明白,太子如果真的想要解决这一切还有很多方法,为什么一定要等到魏王谋乱之后? 兄弟相残。 玄武门。 张幽的心,突然一下子沉了下来。 …… 东宫,承恩殿。 腊月二十七日午后,东宫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上午东宫发放了每名官员的年礼之后,人们就都回去了,明日或许还会再来,但基本都没有什么心思在公事了。 临近过年,不只是东宫,整个皇城每个官廨,三省六部九寺五监都是如此。 所以李承乾也就不再在崇教殿待着了,而是回到了承恩殿。 “殿下!”李安俨对着李承乾拱手,说道:“张家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嗯!”李承乾坐在黑色轮椅之上,平静的点头,说道:“张家的人,以后可以随便用,知道了巫蛊事,张家人就和我们彻底的绑定在了一起。” “是!”李安俨稍微松了口气。 张家的人手虽然不多,但是却都是在别人视线之外的人手,他们做事,其他人很难察觉。 “还有,将这本奏本递到中书省。”李承乾抬头,说道:“这是孤奏请魏王代替孤大年三十,祭祀献陵的奏本。” 大年三十祭祀献陵,历来是太子为首,太子有事便是魏王顶替。 这本来没什么的,但是如今的局面之下,李承乾这么做,李安俨却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但他还是拱手道:“喏!” “好了,去吧。”李承乾笑着摆摆手,然后说道:“去吧,孤今日要陪太子妃,无有大事,不要打扰孤!” “是!” (本章完) 第204章 行玄武门之事,抢夺弟妃(第三更) 第204章 行玄武门之事,抢夺弟妃(第三更) 宜春殿中,苏淑对着殿中的侍女微微点头,侍女们立刻上前,将困乏难耐的李象,李厥,还有安康郡主一起带了下去。 “都下去吧!”苏淑摆手,殿中其他侍女立刻福身,然后才退了下去。 转过身,苏淑看向靠坐在床榻上的李承乾,眨着眼睛问道:“殿下今日可是有什么心事吗?” “爱妃为何会如此想?”李承乾有些诧异的坐了起来。 “殿下只有在有心事的时候,才会将儿女们都叫在一起,一起散心。”苏淑目光柔和的看着李承乾,但眼神坚定。 李承乾拍拍床榻,苏淑转身,然后轻轻的靠在了李承乾的怀里。 伸手将苏淑搂住,李承乾这才开口说道:“是青雀的事情,青雀昨日借着张家的手往东宫送了一只巫蛊娃娃!” “什么!”苏淑忍不住就要坐起来,脸色又急又气。 “不用担心,东西孤已经毁了。”李承乾稍微用力,将苏淑搂在怀里,苏淑这才反应了过来,安静下来,低声说道:“殿下早就知道了?” “嗯!”李承乾抬头看向窗外,然后声音幽幽的说道:“当初萱娘嫁入东宫,孤就觉得很奇怪,好好的,张家为什么要嫁女入东宫……孤的腿虽然已经有复原的迹象,可以引人靠拢,但直接嫁女,还是让人感觉有些投入过大。” “所以殿下就怀疑张家有问题?”苏淑恍然。 “嗯,查过了,勋国公的手上,有一支沟通东西南北的商贸网络,天下世家或多或少都有人参与,张家恰好是他在江南负责出口的下线。”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真正想让张家女嫁入东宫的其实是青雀,他的目的就是通过往东宫栽赃巫蛊。” “昨日那个?”苏淑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对。”李承乾抬头,说道:“东宫的巫蛊是他埋的棋子,但是因为东宫的巫蛊是张家送的,张家又是因为勋国公才将女儿嫁入东宫的,所以有了这一点,青雀就可以威胁拉拢勋国公听他之令。” “勋国公难道就一定会听魏王的吗,他可以直接找父皇的?”苏淑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他不敢。”李承乾笑了,然后稍微冷笑道:“因为他自己不干净,青雀抓住他的可不只是一个弱点。” “商队的事情?” “大体是这样的,好像里面还有什么隐秘的事情,这孤就不知道了。”李承乾摇摇头,这里面的东西藏的很深。 “嗯!” “不管怎样,青雀已经拿捏住了勋国公。”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而且他还盯上了陈国公,陈国公想做宰相,但父皇不愿轻易去给,青雀或许会许诺什么,这一点陈国公若是心动,孤也没有办法。” “父皇知道这些吗?”苏淑突然问了一句。 “知道吧,但孤想,父皇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李承乾轻叹一声,然后继续说道:“另外,房二曾经是魏王参军,巫蛊案,青雀若是以房二为要挟,房相恐怕也得妥协。” “房相?”苏淑顿时忍不住要坐起来。 “不只是房相,还有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会铁了心的去支持青雀。” “谁?”苏淑忍不住的抓住了李承乾的手腕。 “御史大夫韦挺。” “御史大夫不是齐王的岳丈吗,为什么会支持魏王?” 李承乾看着苏淑惊讶的神色,重新将她搂进怀里,然后才低声说道:“那是当年的事情了,青雀成婚要在爱妃和孤之前,所以这件事情你不知道。” “嗯!”苏淑轻轻点头,李泰和阎婉成婚要在她嫁入东宫之前,有些事情她不知道是正常的。 …… “当年父皇选魏王妃的时候,首先选的是韦挺的女儿,韦挺和青雀也相互看的上眼,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父皇在下旨的时候,却突然变成了阎婉。”李承乾摇摇头,说道:“韦家,青雀,还有阎家都不敢相信,但最后便也只是如此了。” “可是韦家的女儿已经做了齐王妃?” “齐王和齐王妃的关系并不是太好。”李承乾摇摇头,感慨说道:“而御史大夫也和青雀暗中保持着关系,很多秘闻也是御史大夫告诉青雀的。” “那他打算做什么,行玄武门之事,然后抢夺弟妃吗?”苏淑有些不敢相信。 “魏王,勋国公,陈国公,房相,加上御史大夫,还有东宫的巫蛊,一切已经足够他们在父皇离开长安的时候做些什么了。”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这便是青雀的谋划。” 苏淑安静了下来,点点头道:“殿下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些,那么必然是有所应对之法了。” “还是爱妃了解孤。”李承乾笑着点点头,说道:“他们能做的,无非就是在父皇不在长安的时候,以巫蛊为借口,包围东宫,然后要求强行搜查,但孤是监国太子,孤若不让,他们如何能够进来。 剩下的就是强行攻打了,所以到时候,孤只需要将卫国公提前接入东宫,那么他们不管怎么图谋,都要在东宫碰壁。”李靖,李承乾的后手就是李靖。 李靖守卫东宫,那么就是侯君集和张亮齐上也别想攻破。 苏淑彻底的放松了下来,李承乾有办法就好,她抬头看着李承乾,轻声问道:“那殿下还担心什么?” 李承乾沉默了下来。 苏淑眼睛睁大,她终于明白,李承乾真正担心的根本就不是李泰。 李承乾抬头,轻声说道:“勋国公的事情,父皇心中有数;陈国公的事情,父皇也了如指掌;青雀那里,父皇也有瞩目,孤现在不知道的是眼下的巫蛊事,父皇究竟知道了多少。” 苏淑一时间脑中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青雀的事情从来就不是威胁,青雀倒了,还有稚奴,甚至还有吴王也会得到父皇的宠爱,更别说还有曹王,这些事情是少不了的。”李承乾低下头,看向苏淑道:“所以孤希望借助青雀的事情,看看父皇手上究竟有多少手段,尤其是百骑司。” 百骑司,百骑司。 李承乾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百骑司。 百骑司是皇帝监察天下最重要的耳目,但百骑司的很多眼睛都是绝对秘密的。 别说是李承乾,就是常何都不知道百骑司究竟有多少人。 “慢慢来吧,看看青雀能够将父皇的百骑司逼出多少来。”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 苏淑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她才轻声说道:“殿下要小心,殿下在盯着陛下,陛下又何尝不是在盯着殿下。” “爱妃说的是。”李承乾点点头,略微思索说道:“勋国公的事情,孤管不着,但是陈国公,孤还是希望能够劝他一劝的,还有房相,孤找机会也会和他说一说。至于韦家,让尚书左丞韦悰出手吧。” 卢承庆在年中的时候,已经调任汝州刺史,而尚书右丞韦悰升任左丞。 韦悰和韦挺都是韦氏子弟,有韦悰牵制,韦挺根本动用不了京兆韦氏多少力量。 “最后是房相。”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想了想,他看向苏淑说道:“这件事孤会从高阳身上着手。” “殿下,妾身说的是魏王。”苏淑压低声音,说道:“殿下已经知道魏王要做些什么,那么父皇是不是也知道殿下知道了魏王要做什么,那么殿下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和魏王好好谈谈,劝他一劝,起码要让父皇看到,殿下是太子,又是长兄。” 李承乾缓缓的点头,苏淑的确说到了他忽略到的地方。 他一直在暗中算计李泰,但这些如果被皇帝看到一些,皇帝心中也会疑惑。 皇帝希望看到的是一个有所孝悌,同时又能够关注天下的太子。 如果李承乾也在算计李泰,那么皇帝也会对他心生忌惮。 就比如前世的李泰,他在弄倒李承乾之后,自己也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反而是李治得了渔翁之利。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抱住苏淑说道:“爱妃所得是,是孤有所疏忽了,孤知道该怎么做了……爱妃真的是孤的贤内助。” 苏淑抬起头,甜甜的笑笑。 …… “明日吧,爱妃找些药材,给每一位皇弟,还有皇妹都送上一些。”李承乾稍微停顿,然后说道:“就比如青雀,魏王妃如今身体有孕,送服安胎药,同时多嘱咐两句,让他们多查查药,别让什么不适合的药材混进去。” “嗯!”苏淑赞同的点头。 “还有吴王,齐王,城阳和高阳,送点特别的药材吧,他们也该是时候有子嗣了。”李承乾别有深意的笑笑。 “殿下在想什么?”苏淑总觉得李承乾又开始算计什么了。 “没有什么,孤只是想让每个人都安心在自己家中罢了。”李承乾抬头,说道:“等到年后,孤再将诸位弟妹都请到东宫,略做宴请,同时也和青雀聊一聊,看看能不能劝说他一些。” “嗯!”苏淑很用力的点头。 李承乾将苏淑抱进怀里,目光忍不住的看向玄武门的方向。 父皇,你是想看到一个和你完全不同的江山继承人吗? (本章完) 第205章 李泰:时来天地皆同力(第一更) 第205章 李泰:时来天地皆同力(第一更) 腊月二十八日,阳光和煦。 魏王府,中堂。 “祭祀献陵?”李泰将手里奏本递给柴令武,皱眉问道:“表兄太子这是什么意思,让本王代替他祭祀献陵?” “殿下,太子身体不便,所以代替他的不是殿下便是晋王,这没什么问题的。”柴令武有些不解。 “不不。”李泰直接摆手,说道:“皇兄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他警惕本王几乎都到了病态的地步,如何会好心的让本王代替他。” “殿下。”柴令武看着李泰,劝谏的说道:“殿下如今已经调离了长安,或许在太子的眼里,殿下已经没有了威胁,所以这时候,他才在陛下的眼前表现兄友弟恭,所以殿下应该上表谢恩!” 李泰摇摇头,说道:“皇兄是伪善不假,但他更阴险,所以这里面必定有什么玄机。” 柴令武直接无语。 你李泰处处算计太子,也不要把太子看成跟你一样好不好,太子虽然同样为人精明,但行事的手段还没有那么下作。 “那么殿下?”柴令武小心的看向李泰。 太子的奏请,皇帝的批准,中书省让人送过来的奏本,那么魏王,你接还是不接? 李泰略微沉吟,说道:“好吧,本王去,反正有金吾卫护卫,也不会出事,而且本王正好和荆王、徐王聊聊。” “殿下!”柴令武忍不住的担忧的抬头。 荆王是高祖诸子当中除了当今皇帝,年纪最长的,李泰现在这个时候去找荆王,想做什么。 “不用担心,本王就是找荆王随便聊两句。”李泰摆摆手,可不知道为什么,柴令武总是放心不下。 就在这个时候,王府管事出现在堂外,拱手道:“殿下,东宫派人送来了两箱让王妃安胎的药材……附了名录,还传话说让王府自己检查,免得有什么不合适的药物混入进去。” 李泰顿时疑惑的抬头,突然他眉头一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笑着说道:“查什么查,太子送来的东西,本王还能信不过吗?” 说着,李泰摆手道:“好了,送库房去吧。” “喏!”管家立刻拱手,然后转身离开。 李泰抬头看向柴令武说道:“表兄,如今年关了,长史不在,内外的往来还望你多费心。” 柴令武立刻拱手:“喏!” …… 午后,柴令武从魏王府回家。 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温暖刚刚落下,就被冷风吹散。 柴令武将手里的缰绳扔给家中管事,然后皱着眉头走入大堂。 个子娇小的巴陵公主正在准备献给皇帝的年礼,看到柴令武,她走上前,关心的问道:“驸马,魏王有事吗?” “太子身体不佳,请魏王代为祭祀,没什么大事。”柴令武笑笑,然后走到巴陵公主身边,神色温和的说道:“年底了,又是除夕夜宴,不知道今年又会怎样?” “只要太子和魏王不同时出现,那么就不会有事。”巴陵公主随意的说了一句。 一句话,柴令武忍不住的愣了,随即他不由得苦笑起来。 还的确如此。 就在这个时候,家中管事走到堂下,拱手道:“公主,驸马,武陵县公元仁惠求见!” 巴陵公主有些茫然的看向柴令武,柴令武解释说道:“是元氏子弟,前隋右卫大将军、上柱国元胄之子,他现在任职滑州灵昌县令。” “哦!”一听到县令两个字,巴陵公主立刻没了兴趣,低声说道:“驸马去接待吧。” “嗯!”柴令武点点头,然后看向管事道:“将人先送到书房,上茶,我换过一身衣服就过去。” “喏!”管事拱手离开,柴令武跟着也走了出去,脑中却在回想着元家的事情。 元仁惠,前隋右卫大将军、上柱国、武陵郡公元胄之子,先祖是北魏昭成帝拓跋什翼犍,然而元家却在隋唐的动荡中逐渐的没落。 比如元胄,在前隋的时候,被丘和举报,随后被杨广处死。 元家和丘家是世仇。 丘和在大唐为谭国公,特进,左金吾卫大将军,其子丘师,丘行恭,丘行掩都是受皇帝重视的重臣。 丘家在上,元家在本朝过的并不容易。 丘和在七年前病逝,丘师也在大前年病故,但丘行恭和丘行掩还在。 丘行恭如今是右金吾卫将军,丘行掩是太府少卿。 元家想要翻身并不容易,也就是丘家自己内乱,这才给元家有一丝喘息之机。 …… “吱呀”一声,书房门被推开。 柴令武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左侧上首的一身青色长袍,两鬓斑白,但神色依旧精神的元仁惠。 元仁惠看了门口一眼,立刻起身道:“见过驸马!” “元公!”柴令武拱手,然后伸手道:“请坐。元公,你我也有多年未见了,怎么今日有空来探望小侄?” “这不年底了吗,正好年节往来,驸马不要嫌弃才好。”元仁惠笑呵呵的从袖子里面取出一份礼单,递给柴令武,然后说道:“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柴令武诧异的接过礼单看了一眼。 他的瞳孔顿时放大。 黄金五十两,玉饰十五件,还有字画三幅,等等。 “这份礼单不弱了。”柴令武将礼单拿在手里,然后看向元仁惠问道:“元公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小侄这里能帮忙一定帮忙。” 元仁惠稍微松了口气,然后神色苦了下来,说道:“也不瞒驸马,当年安康郡公在凉州任职的时候,为政严苛,百姓难以承受,甚至有官员因为反对其政,最后被随意杖死之事,后来安康郡公事发,被流放安西,本来以为一切过去了,但……” 柴令武听明白了,点头道:“如今安康郡公因军功被起复为沙州都督,把持玉门关和丝绸之路,怎么,他报复你们了?” “下官和安康郡公没有多少矛盾,一切都是误会。”元仁惠苦笑着摇摇头,说道:“本来想着说是坐下来谈谈,将误会都解开,但安康郡公根本没有谈的意思,直接将凉州诸家往西域的商队都扣下了……” “都扣下了?”柴令武身体坐直,脸色诧异。“也不是扣下了。”元仁惠摆摆手,道:“安康郡公是将东西扣住检查,但是他检查的时间太长,以至于耽误了行期。” 柴令武这下子彻底的明白了。 之前,甘凉旧族弹劾李袭誉杀人,虽然所有人都看出是一场局,但甘凉旧族将案子做的很扎实,李袭誉最后被流放安西。 但是现在,安西和北地两场大战,让刚刚被罢官没有三个月的李袭誉直接起复。 最关键的是,现在李袭誉是沙州都督,恰好掌控丝绸之路的咽喉,如今他报复回来了。 而且他报复的很巧妙,都是在规则范围内报复,甘凉旧族没有办法,只能和他和解,但人家一点面子都不给。 现在的情况是,李袭誉做沙州都督一日,甘凉旧族就要有一日的损失。 所以没办法,他们只能到长安来救助。 柴令武略微沉吟,问道:“窦公怎么说?” “莘国公身体不好,不见外客!”元仁惠一脸的苦笑。 莘国公,高祖襄阳公主驸马,宗正寺卿窦诞,他是这些陇右旧族名义上的话事人,但实际很少理事。 皇帝对于陇右旧族并不青睐,窦诞是皇帝的妹夫,自然也就更加多不会多管。 “那么勋国公呢?”柴令武抬头,张亮才是如今真正统辖诸事的人。 “勋国公见不到人。”元仁惠有些苦涩,说道:“陛下东征高句丽的事情,工部和将作监如今都忙的脚不点地,昨晚下官已经是第三次去求见勋国公了,但依旧见不到勋国公的人影。” “你来的时机不凑巧。”柴令武摇摇头,皇帝东征高句丽,虽然外人不知,但朝中却都明白这是必然之事。 皇帝有心思,张亮他们怎么敢怠慢,所以张亮的确很忙碌,但……也没有到不能见人的地步。 柴令武抬头,看向元仁惠说道:“元公,现在还早,要么再等等,几日之内,勋国公必然能抽出空来的。” 说着,柴令武将礼单递了回去。 元仁惠抬手挡了下来,他一脸苦涩的说道:“驸马,国公恐怕很难抽出空来,下官见过少国公了,少国公说了,这一次不只是安康郡公,始安郡公,还有陇西李氏的很多人都在暗中支持,国公很难办。” 柴令武顿时无语。 且不说皇帝本身出自陇西李氏,光是眼前整个天下,陇西李氏的刺史和都督是最多的。 尤其是那些和皇帝一脉,但却出了五服的子弟,他们和陇西李氏的关系更近。 不,他们就是陇西李氏的一员。 如今他们都站在甘凉旧族的对立面…… 柴令武猛然抬头,说道:“是少国公让你来找我的?” 元仁惠苦涩的点头,柴令武顿时暗骂一声,这个张顗,可真的会给他找事。 柴令武无奈的说道:“元公,小侄虽然是驸马,但这种事情,没人听小侄的。” 你们将人家得罪的那么死,这种事情不付出巨大的代价是没那么容易了结的。 柴令武可不想参与其中。 “所以。”元仁惠将手里礼单朝柴令武的方向推了过去,同时说道:“所以麻烦驸马,看看此事能不能麻烦一下魏王!” 柴令武愣住了,魏王,李泰? 稍微收敛神色,柴令武认真说道:“元公,魏王虽是陛下嫡子,但如今并不是太受陛下宠爱,此事……” “驸马。”元仁惠神色认真的说道:“魏王虽不是太子,但也是陛下嫡子,右金吾卫大将军,相州都督,魏州刺史,掌管大权,又有广州都督,将作少匠作为外家,他若说话,安康郡公必然卖几分面子,倒是再坐下谈谈……” 柴令武有些弄清楚元仁惠的想法了,李泰即便不是太子,他拥有的权利也是天下少有的。 他出面,陇西李氏终究要给几分面子,更别说,他未来也还存在成为太子的机会。 尤其,他们和李泰还能搭的上关系。 元仁惠身体稍微后退,同时从袖子里面取出另一份礼单,恳求的看向柴令武:“驸马,下官只是请见魏王一面,之后,下官自有办法恳求魏王,当然,若是驸马能帮言两句,下官另有重谢。” 柴令武低头,看着上面写着同样厚重的礼单,神色平静下来。 …… 腊月三十日,辰时初。 天色一片昏暗,李泰一身紫色蟒袍,满脸困倦的从内院走出。 柴令武跟在旁边,将元仁惠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李泰脚步微微停顿,看向柴令武,疑惑的问道:“表兄,勋国公是真的没时间管这事吗?” “不是!”柴令武微微摇头,说道:“安康郡公被流放安西,是太子建言,后来他被授为沙州都督,是陛下之命,勋国公估计是害怕陛下看出了些什么,所以才明哲保身的。” “真是个滑头。”李泰冷哼一声,又问道:“表兄,你觉得此事本王出面,能了得了吗?” “不难。”柴令武摇头,但又担忧的说道:“但陛下那里若是知晓,臣不知道陛下会是什么反应。” 谁也不知道皇帝怎么就将李袭誉任命为沙州都督,这里面报复的味道太重了。 “父皇!”李泰深吸一口冷气,略微思索,目光一抬,然后大踏步的向前,同时说道:“告诉他们,这件事情本王管了,不过让他们等一等,本王需要个好时机才能介入。” “是!”柴令武明白,李泰什么时候介入,就要看元氏,还有他们背后的甘凉旧族愿意出多少钱了。 李泰翻身上马,同时对着柴令武认真说道:“表兄,告诉他们,这件事情需要解决,本王需要动用他们在长安城的所有人脉,九品之上,致仕官员,姻亲往来,都要。” “是!”柴令武躬身,但眼底全是骇然。 李泰催马朝着府门外走去,坐在马上,他不由得有些得意,轻声自语道:“时来天地皆同力,古人诚不我欺。” 大日之形在东方升起,一点晨光落在李泰脸上。 他笑的越发肆意了。 (本章完) 第206章 魏王始终斗不过太子(第二更) 第206章 魏王始终斗不过太子(第二更) “殿下,出事了。”李安俨脚步匆匆的迈入承恩殿,看到从内殿走出的李承乾,拱手道:“殿下,就在一个时辰前,魏王在献陵之下,将齐王给打了。” 李承乾有些愣住了,不敢相信的问道:“打了?” “是的,打了。”李安俨拱手,说道:“今日巳时,诸王祭祀献陵,从献陵而出之后,也不知道魏王和齐王究竟说了什么,魏王直接一巴掌打在了齐王脸上,齐王随即扑上去就要和魏王厮打,但好在荆王,韩王和汉王将他们及时拉了开来。” “齐王没有打到青雀身上吧?”李承乾赶紧问道。 “这倒没有。”李安俨摇头,然后说道:“不过此事已经在长安城传扬了开来,毕竟今日祭祀献陵,是长安百姓都关心的事情。” 大年三十,诸王祭陵。 这本身就是三十日长安社火的一大看点。 百姓聚集在大街两侧,然后看诸王全部身穿蟒袍,然后在金吾卫的护卫下从春明门而入游街。 这本身就是一大乐子。 如今又有李泰打李佑之事,这下子更是热闹了。 “父皇那边有消息没有?”李承乾走到了主榻上坐下。 李安俨微微摇头,说道:“消息应该刚传入后宫,陛下还没有召魏王和齐王入宫。” “出去看看吧,应该一会儿就有消息了。”李承乾抬抬手。 “喏,臣现在就去。”李安俨立刻拱手,然后快步转身而去。 这个时候,苏淑从内殿走了出来,走到李承乾身前,皱眉看向李承乾道:“殿下,这和前日东宫送入各王府的药物无关吧?” “能有什么关联!”李承乾笑笑,说道:“哪有什么药物能够控制青雀打人的,更别说东宫送入魏王府的药物,青雀敢不敢用还是另外一回事。” “妾身不信。”苏淑走到了李承乾身侧坐下,端起眼前桌案上的茶水递给李承乾,同时说道:“魏王代替殿下祭祀献陵,但是却出了在献陵之下殴打齐王的事情,这下子,魏王好不容易依靠此事带起的一点人心,彻底的散了……可偏偏几日之前,殿下还给魏王府送过药。” “但那药是给魏王妃的。”李承乾侧身看向苏淑,然后认真的说道:“这和孤有什么关系?” “肯定有事!”苏淑目光坚定的看着李承乾。 “呵呵!”李承乾忍不住的笑笑,然后顺手搂住苏淑,这才轻声说道:“爱妃还记得齐王妃吗?” “记得。”苏淑点头,齐王妃虽然嫁了齐王,但夫妻二人关系并不是太好。 “这几日,齐王每日都带着齐王妃去往御史大夫的家中……这是孤交待的。”李承乾轻轻笑笑,说道:“还有那些药,实际上是推燃男女情事的,这夫妻二日若是平时不大见面,那么自然无事,但偏偏这两日两人朝夕相处,一点火星……砰!” 苏淑有些恍然的点头,随即她又问道:“这又和魏王有什么关系?” “男女之事后,必然是会有些痕迹的,尤其是今日清晨,诸王都起的很早,齐王难免露出些痕迹。”李承乾解释,说道:“今日祭祀献陵,齐王就在魏王身边,两人颜面对视……” “魏王对齐王妃还余情未了吗?”苏淑有些难以相信的看着李承乾。 “事实已经证明了。”李承乾目光上抬,心中暗自说道:“事实当然还不止如此,先得要有人推高李泰的心态,让他膨胀起来……这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么此事会如何处理?”苏淑有些好奇的看着李承乾。 “看父皇!”李承乾目光看向殿外,李安俨已经快步走了进来。 站在殿中,李安俨有些语气急促的拱手道:“殿下,太子妃,陛下有旨,以齐王冒犯兄长,禁足七日。” “仅此而已?”苏淑看李安俨不再接着说下去,忍不住满脸惊讶。 “只能如此。”李承乾坐在一侧,轻轻摇头道:“这里面的细节没人追究的,但长幼尊卑,终究是齐王冒犯了。” “那他就该被人打不还手吗?”苏淑忍不住的有些愤怒。 “当面,便是应该如此,尤其今日魏王代表的还是孤和父皇。”李承乾摇头,说道:“若是在没人看见的地方,齐王怎么打青雀都无妨,但是众人眼前,齐王就不能冒犯魏王,这是规矩……当然,以后齐王怎么报复回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承乾突然笑笑,苏淑和李安俨看着他,总感觉他在算计什么似的。 李承乾突然笑笑,说道:“就比如青雀若是冒犯孤,孤一巴掌扇过去,他也只有受着。 另外,父皇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今日除夕夜宴,父皇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 大年三十,除夕华宴。 宫灯璀璨,欢声笑语。 皇帝平静的从两仪殿西厢房走入,身侧跟着贵妃韦氏。 殿中所有亲王,公主,驸马,国公,全部都站了起来。 等到李世民在御榻上坐下,众人这才齐齐拱手道:“臣等参见陛下!” “免礼吧,今日家宴,都随意些。”皇帝笑着抬手。 “谢陛下!”群臣这才起身。 皇帝的目光落在了李泰的身侧,皱眉问道:“青雀,怎么就你来了,婉儿和欣儿呢?” 殿中所有人的目光同样全都落在了李泰身侧,今日,一向跟在李泰身侧的阎婉和李欣没来。 李泰赶紧拱手道:“启禀父皇,王妃临行之间突然身体不适,儿臣便让她留在了家中,让欣儿照看,还让儿臣向父皇告罪。”李世民恍然的点头道:“婉儿有七个多月的身孕了吧?” “是!”李泰拱手,说道:“产期就在二月底和三月初。” “嗯!”李世民点点头,说道:“既然身体不适,要不要朕派御医过去看看。” “父皇放心,儿臣已经请太医过去看了,刚刚有消息传来,并无大碍。”李泰感激的拱手。 “如此便不要动了。”李世民压压手,说道:“好了,都坐下吧。” “喏!”众人齐齐坐了下来。 李承乾坐好,然后抬头看了李泰一眼,眼中带出一丝疑惑。 当初阎婉怀孕,是在皇帝下旨让李泰就藩的时候,那个时候,李泰人在荥阳,是病在了荥阳。 阎婉突然有孕,他就直接奔回了洛阳。 就好像李泰是在等着阎婉怀孕的消息传来,难道说这里面有问题? “众卿!”皇帝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李承乾赶紧转身,就见皇帝端着酒樽,笑呵呵的说道:“除夕佳节,天下团圆,来举杯,一起祝大唐天下祥和瑞气,来年风调雨顺,万事和谐。” “祝大唐天下祥和瑞气,来年风调雨顺,万事和谐!” …… 轻纱红裙,云鬓笑颜。 鼓乐喜庆,美酒香醇。 一曲舞罢,殿中舞女微微福身之后,然后快速的退了下去。 李承乾顺势站起,殿中其他皇子公主也跟着站了起来。 李承乾双手捧着酒樽,认真说道:“除夕暖岁,佳节欢庆,儿臣与众位皇弟皇妹,恭祝父皇龙体安康,气昂神健,恭祝大唐来年岁丰,百业长盛!” 众位皇子公主也跟着一起道:“恭祝父皇龙体安康,气昂神健,恭祝大唐来年岁丰,百业长盛!” “免礼吧!”皇帝摆摆手,举着酒樽说道:“也祝你们来年安康,诸事顺遂。” “谢父皇!”李承乾举起酒樽,然后率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诸王和诸公主跟着一起饮尽。 皇帝最后才将杯中就饮尽,落下酒樽,他的目光落在李承乾的身上,同时笑呵呵的说道:“太子,新年欢庆,朕已经有些习惯于期待你的新年贺礼了!” 李承乾微微停顿,然后苦笑着拱手道:“儿臣能力不足,还望父皇原宥。” 李世民没有说什么,继续笑呵呵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拱手,然后目光看向身后,同时说道:“儿臣所献第一件贺礼,是由东宫资助,孙真人和京中诸多名医,尤其是女医已经编写的《妇人大全良方》,对妇人生产能够有所促进,哪怕是百名妇人能顺利多诞生一名婴儿,也是天下功德。” “不错。”李世民点点头,一名内侍已经快步而入,将医盒送到了皇帝面前,李世民看了看点头道:“内宫收藏一份,然后传行天下。” “喏!”李承乾拱手,然后起身说道:“儿臣所献第二件贺礼,是一件耧锄,根据耧车改良而来的用来田间除草的工具,一月能省三日民力。” 百姓的民力一月能生出三天来,一个年就能省出一个月来。 “不错。”皇帝看着抬起来的耧锄,点头说道:“果然,朕让你介入农耕之事,是对的。” “儿臣所献第三件贺礼,是一套战甲。”李承乾拱手,说道:“用了和正常战甲打造同样时间,但防御力却强出三倍的一套战甲。” 李世民的目光已经落在了被两名甲士抬进来的战甲上,喃喃的说道:“这太费料了!” 李泰站在一侧,看着皇帝的模样,袖子里面的华山神仙图,一下子就不香了。 …… 子时之后,酒宴散去,皇帝前往立政殿。 李承乾被张阿难推着,跟着一旁。 李世民吹着冷风,散着酒气,平静的开口道:“承乾,你和无忌说过,要让朕多位居战场后方。” 皇帝征伐高句丽,李承乾向长孙无忌建言,皇帝应多居后方。 “古代名帅,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李承乾微微拱手,说道:“战场凶险,自然不用儿臣多说,儿臣其实更担心的是天气,东北天气酷寒,尤其对手腿关节之处,影响颇大,父皇……” 李世民摆手,他自己的身体老伤自己清楚,酷寒之下,难免不耐。 “朕会仔细考量的。”李世民点点头,然后看向李承乾说道:“今夜你应该也发现了,申国公今日不在。” “是!”李承乾拱手。 “他的身体不好,明日,朕会允他致仕。”李世民摆摆手,直接朝着立政殿而去。 李承乾被人推着朝通训门回东宫,他的脸上依旧满是惊讶。 申国公高士廉,尚书右仆射,要致仕了? 那么尚书左仆射房玄龄呢? (本章完) 第207章 朝局剧变:尚书左右仆射同时空缺(第三更) 第207章 朝局剧变:尚书左右仆射同时空缺(第三更) 贞观十七年,正月初一。 正旦大朝。 李承乾站在丹陛之上,神色复杂的看着黄门侍郎刘洎在那里宣读圣旨:“……昔魏舒人之领袖,以二揆而解官;刘实邦之宗模,自三公而逊位。 所以审去就之常分,保始终之令图。 成功退身,尽善尽美。 太子少傅,申国公,尚书右仆射士廉。 为仁由已,以道事君,烈士徇名,久输忠于象阙;达人知足,坚请老於菟裘。 东路角巾,南窗羽扇,尔思高致,朕实嘉之。 进登保傅之班,永显君臣之义。 可太子太傅致仕。 钦此!” 一身紫色长袍,鬓发苍白的高士廉,沉沉叩首道:“臣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寿无疆。” 李世民看着高士廉,心中感慨。 高士廉是北周建德五年生人,从北周到前隋,到大唐,共六十八年了。 也就是他如今六十八岁了。 他是皇后的亲舅舅,自小抚养皇后长大。 甚至于自己和皇后的婚事,也是高士廉一手促成的。 之后,他为自己效力了十七年,今年终于要致仕了。 李世民没有多说什么,目光看向侧畔。 刘洎继续宣读圣旨:“古先哲后,咸正庶官,德优者爵高,功多者禄厚。是以经邦纬国,必俟萧曹之勋;变理阴阳,允归锺华之望。 司空赵公无忌,识量宏博,风度峻远,地惟亲贤,才称梁栋。 德综机衡,声猷具举;宜陟中台,式典邦教。 可司徒,诸勋封如制! 钦此!” 长孙无忌立刻站了出来,拱手道:“臣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寿无疆。” 李承乾神色惊讶的看着这一幕,眼底却是惊人的平静。 三公,论道之官也,盖以佐天子,理阴阳,平邦国,无所不统。 长孙无忌还是宰相,只是司空的位置空了出来。 刘洎重新拿起一封圣旨,继续宣读道:“惟天为大,资四序以成功;惟王建国,候三台以宏化。 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左仆射、太子少师、上柱国梁国公玄龄,器范忠肃,识具明允,才称王佐,望乃时英。宜加宠命,平兹水土。 可司空,诸勋封如制! 钦此!” 房玄龄站了出来,认真的拱手道:“臣叩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寿无疆。” 群臣看到这一幕,不由得轻轻哗然。 如今的司空和司徒,可不是什么虚衔,而是实实在在的宰相职务,而且还是前二的宰相。 当年长孙无忌从尚书右仆射升任司空,同时就被免去了尚书右仆射之职。 如今房玄龄从尚书左仆射升任司空,自然也被免去了尚书左仆射之事。 长孙无忌的调动不重要,从司空到司徒,还是宰相,还是政事堂之首,但房玄龄同样从尚书左仆射升任司空,那么尚书左仆射就空了出来。 而就在刚刚,尚书右仆射高士廉致仕,也就等于尚书左右仆射全部致仕,尚书省直接空了。 尚书省没有了宰相,如今主管尚书省的是尚书左丞韦悰。 侯君集站在群臣之中,眼睛瞪的极大。 他的目光却是直接落在了杨师道的身上。 杨师道是中书令,从中书令升任尚书左右仆射都可以,但最好是尚书左仆射。 这样不管是尚书右仆射,还是中书令都空了出来,他侯君集就有机会成为宰相。 不仅是侯君集,六部尚书除了李道宗,每个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唐俭,刘德威,张亮和李勣,全都紧盯着刘洎。 当然,九寺寺卿,还有御史大夫韦挺,黄门侍郎于志宁,这一刻全部都紧盯着刘洎。 尚书左右仆射,两个宰相的位置啊!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刘洎仅仅是淡然的宣读了几个官员的致仕,其他的就再也没有了。 千牛献舞,诸州贺瑞。 诸蕃进贡,天下祥和。 皇帝赐宴,两仪饮醉。 没有了,没有了。 尚书左右仆射同时空出来之后,没有人再递补上去,杨师道依旧是中书令,其他中书侍郎和黄门侍郎的位置也依旧没有。 但,群臣的心中早已经沸腾了起来。 …… 东宫,崇教殿。 张玄素,马周,孔颖达,李百药,令狐德棻,萧钧等人,跽坐在左侧。 于志宁,李安俨,长孙祥,独孤大宝,裴宣机,张大象等人,全都跽坐在右侧。 李承乾坐在御榻之上,有些好笑的看着殿中群臣,他相信,如今不只是他这里,恐怕朝中所有的官员都过不好这个年。 朝中尚书左右仆射同时空缺,不管怎么腾挪,都会有两个宰相的位置空出来。之后呢,六部尚书,九寺寺卿,谁会更上一层,哪个位置会空出来,谁又会顶上去。 一层一层的,所有人都会被或直接或间接的牵连进去,就连李承乾这个太子也不例外。 李承乾转身看向难得有些不安的于志宁,笑笑,问道:“于公心中是怎么想的?” 殿中东宫群臣全部忍不住的看向于志宁。 于志宁是东宫太子詹事,他如果能够成为宰相,那么东宫所有人的路就都会被打开。 日后的张玄素,马周,都有成为宰相的可能,后面的其他人也是一样。 于志宁听到李承乾的声音,不由得微微苦笑,然后才开口道:“臣是有这个想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臣的心底始终有些不安!” “那是因为于公在门下省的时间太短了。”李承乾看着于志宁,说道:“尚书省和中书省的事情和于公无关,于公只需要专注门下省的事情就足够了。” “殿下所言有理。”于志宁点点头,收敛了心中杂乱的心绪。 “门下省如今没有侍中,只有于公和刘公两位黄门侍郎,所以关键位置要盯在侍中位置上。”李承乾看着于志宁,摇摇头说道:“侍中为三省正相,刘公虽然已经是参知政事,但说实话,就孤来看,他是没有资格升任侍中的。” 殿中群臣惊讶的看着李承乾,想要听他怎么说。 李承乾毕竟是太子,皇帝心中怎么想,李承乾这个太子心中的想法是最接近的。 “所以,最有可能,也是对于于公唯一的机会,就是以黄门侍郎,参知政事,其他任何事情都不要想,光如此就足够了。”李承乾直接摆手。 “是!”于志宁点头,虽然中书省也很有可能由中书令杨师道调任尚书左右仆射,但这些对他的作用不大,他对中书省更陌生,还不如门下省。 “还是那句话,资格,除了资历以外,还有功劳。”李承乾看向于志宁,说道:“于公,你现在的资格不够……起码从孤的角度来看,你的功不够。” 于志宁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轻轻点头。 “若是没有申国公今日致仕之事,那么从父皇的角度来讲,于公起码需要再在门下省待一年,才有机会参知政事。”李承乾看向殿中群臣,说道:“孤下面这句话,仅止于殿中,任何人不得外传。” “喏!”群臣齐齐拱手。 “父皇一两年来就要东征高句丽,到时候,必然会有相当的一次人事调证,于公,刘公都会在那个时候,迎来机会,但前提是这一年,门下省诸事要做的漂亮,不要出差错,如此……”李承乾停顿了下来。 于志宁缓缓的点头道:“如此,臣就有机会了。” “诸卿这一年都努力一些,说不定谁就有机会更进一步。”李承乾笑着看向群臣,群臣立刻笑着拱手道:“喏!” 李承乾一句话开解之后,东宫的气氛顿时放松了下来。 李承乾转身看向于志宁,继续说道:“如今在门下省,刘公为宰相,于公仅在刘公之下,实际上除了无法出入政事堂以外,于公依旧是门下省的第二人,是不是宰相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于志宁点点头,这一点他知道。 突然,于志宁抬头,看向李承乾问道:“殿下,若是有人空降侍中……” “别人能够空降侍中,自然也能空降中书令,而且就算是他人空降侍中了,到时候,于公调任中书省便是,相信那时候,尚书省的调动也就结束了。”李承乾这一句话透露的消息很多。 中书令杨师道有机会调任尚书左右仆射,岑文本有机会任中书令,自然于志宁可以调任中书省,以中书侍郎,参知政事。 那个空降侍中的人,很有可能是侯君集。 这就是于志宁问的。 但李承乾没有告诉他,侯君集不可能成为宰相。 …… 迷迷糊糊之中,李承乾睁开了眼睛。 熟悉的香味传来,是苏淑躺在身边。 她睡的很沉。 今日正旦大朝之后的宴席,李承乾身为太子,几乎五品以上的官员敬了个遍。 但今日,没有几个人的心思在酒宴之中。 李承乾相信,李泰也是一样。 房玄龄不再是尚书左仆射,而是做了司空,他也需要衡量这件事情对他的计划的影响。 另外还有侯君集。 李承乾悄悄的起身,走到殿中的桌案之前。 从墙上取下黑鞘长剑放在了桌案上。 没有人知道,空出来的尚书左仆射将来依旧会是房玄龄,空出来的尚书右仆射,也依旧会是高士廉。 他们重新回任。 只不过前一世,是在李承乾谋反失败之后。 这一世,应该是会在李泰谋反失败之后。 李承乾有种感觉,皇帝此番布局,恐怕就是为了应对李泰的谋反。 “呛”到一声轻响,长剑出鞘。 冷冽的剑光映入李承乾的眼中,同时明亮的剑身也倒映出他平静的面容。 李泰,侯君集,这一次,都在皇帝的布局算计当中。 当然,还有房玄龄。 贞观十七年啊,他上一世就是在今年三月被废了,如今不过区区两月而已。 这一次,李泰又将如何呢? 李承乾右手一甩,剑刃瞬间前刺。 刺破虚空。 (本章完) 第208章 殿下虽是太子,但依旧有很多事不知道(第一更) 第208章 殿下虽是太子,但依旧有很多事不知道(第一更) 正月初二,正午温煦。 李承乾坐在魏征的床榻之前,右手按着他的脉门,细细的体察他的病情。 神色明显不错的魏征,好奇的看着李承乾,问道:“太子的腿疾如何了,今日陪陛下祭祀天地,还要过老臣这边来?” “还好,孤的腿到了四月就可以全日行走,不像现在,半日就需要休息。”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孤的腿已经没有根本问题,父皇叫孤去祭祀天地,本身就是为了告诉天地,大唐传承无恙。” 魏征一愣,缓缓点头,说道:“这么说不出意外,于志宁要拜相了。” 李承乾不明白为什么魏征说到这里,他摇摇头,说道:“还是差一些的,功不够,于公在商议着做些什么,弥补一下,以于公的为人和行事,一年之后,应该就功够了。” 于志宁,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前太子詹事,散骑常侍、银青光禄大夫、黎阳县公、黄门侍郎,编修《谏苑》,参与修撰《隋书》、《大唐仪礼》、《周易正义》、《尚书正义》、《留本司行格》。 以他的身份,明显就比普通的黄门侍郎要高一等,这就是奔着参知政事的位置去的。 当然,若是说立刻参知政事,就如同李承乾说的那样,他的功是不够的。 别看他是前太子詹事,但功依旧是不足的。 对比刘洎。 刘洎最早是后梁萧铣的黄门侍郎,归唐后,授南康都督府长史,给事中,御史中丞,尚书右丞,银青光禄大夫、散骑常侍、擢黄门侍郎、上护军等。 刘洎的履历相比于志宁丝毫不差,可即便是他,还是在做了三年黄门侍郎之后,才参知政事的。 如今于志宁有希望在任黄门侍郎一年之后,就参知政事,已经是看在他做了多年的太子詹事份上了。 李承乾抬头看向魏征,微微抱歉道:“孤是不是说多了。” “无妨。”魏征摇摇头,并不在意。 李承乾继续说道:“其实孤还是有些不明白,若是一切顺利,父皇的心中,谁来任尚书左右仆射?” 侯君集和张亮都没有通过考验,那是后面才会发生的事情,那么在此之前的,在一切事情,若是谁都通过考验,皇帝心中会怎么样? “若是一切顺利。”魏征略微思索,说道:“若是一切顺利,杨师道会调任尚书左仆射,尚书右仆射大概会空缺,侯君集调任中书令,刘洎任侍中,于志宁参知政事,岑文本参知政事,褚遂良为黄门侍郎,马周检校中书侍郎,一切便安排妥当了。” 李承乾缓缓点头,的确,这样最合理。 “关键在于杨师道和侯君集。”魏征轻叹一声,说道:“他们两人如何抉择。” “杨相?”李承乾有些发愣,怎么这里面还有杨师道的事情。 “殿下虽是太子,但依旧有很多事情,是殿下所不知道的。”魏征不由得轻叹一声。 李承乾目光不由得一抬,他对杨师道的关注不多,因为杨师道和东宫的关系,向来疏远。 他们唯一的联系就是赵节。 赵节是桂阳公主和故华州刺史赵慈景的儿子,赵慈景战死之后,桂阳公主嫁杨师道,生杨豫之。 前世赵节唆使李承乾谋逆被诛杀的时候,杨师道求情,但赵节还是死了,而杨师道被罢相,为吏部尚书。 就像侯君集现在这样。 …… “杨师道当年任吏部侍郎时,压制权贵做的不错,亲朋为避嫌疑也不敢求官,但他手上任命的官员大多都是庸才,陛下评价:杨师道出身豪门,不通下情,性行纯善,但情实怯懦。”魏征摇摇头,说道:“如今风波迭起,他处身前线,陛下也在看他的处置之法有无改进,若是没有,他更进一步就别想了。” 李承乾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他点头道:“如此说来,杨公最适合的,还真的只是中书令之位。” “那也是勉强,有的时候他狠不心来。”魏征直接摆手,说道:“朝政行事宽严相济,太宽容易出事,太严也是一样。” “孤受教了。”李承乾点点头。 “这一年陛下会看看杨师道有无进步,但他的问题好说,成不了尚书左右仆射,便继续任中书令便是,真正要命的是侯君集。”魏征轻叹一声,看向李承乾说道:“殿下再劝劝他吧,臣总觉得他挺可惜的,如今朝中能独当一面的帅才,除了他没人了。” 大唐立国以来,真正进行的十万人以上的战争只有那么几次。 总共也就出来那么几位统帅,皇帝自己,李靖,侯君集,加上一个李勣。 李靖现在完全隐退,皇帝亲征又问题太大,那么只剩下侯君集和李勣,而李勣最大的问题,是他是降将出身,难以服众。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侯君集可惜吗? 李承乾抬头,侯君集不可惜,当一个人有了破绽的时候,他的位置越高,造成的破坏就越严重。 但是,就如同魏征所言,就这么废掉侯君集太可惜了。 侯君集不仅是军中大将,同样也是秦王府出身的皇帝嫡系,皇帝对他是有特殊感情的,所以在他的问题上,李承乾必须谨慎。略微沉吟,李承乾缓缓开口道:“孤可以劝他一劝,但孤的话,他能听进多少,就看他了。” 一切都要落到侯君集自己身上。 “只能如此了。”魏征抬头看向前方,神色一时间有些感叹。 侯君集一步踏错,最后弄到如今进退两难的地步。 …… 李承乾松开魏征的手腕,神色若有所思。 魏征笑笑,看向李承乾,说道:“殿下探脉,可知臣的脉象如何?” 李承乾抬头,缓缓的说道:“岳丈如今身体实际并无太大好转,但同样值得庆幸的,是也并无什么恶化,如今在服用的各种人参汤药,在孤看来,多是在弥补根基,等到根基重新夯实之后,身体便能好转。” “能维持就好。”魏征不在意的摆摆手,道:“老臣不求活多久,能看到家中有继,便已经满意了。” “阿嫂已经有孕了,阿耶还担心什么。”魏薇的声音从堂外传来,一身红色襦裙,宽袖轻罗,一对金钏若隐若现,神色欣喜的从门外走了进来。 李承乾回头看向魏薇,笑着说道:“岳丈是在说你我,等孤腿脚好了,爱妃就怀上一个给岳丈看看。” “殿下说什么呢!”魏薇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魏征一眼,然后才轻轻福身道:“阿耶,可以用膳了。” “嗯!”魏征点点头,然后才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李承乾和魏薇赶紧上前搀扶,魏征有些苦笑的说道:“老夫只是眼前有些模糊罢了,又不是看不见。” “还是小心些好。”李承乾搀扶魏征起来,然后才一边搀扶他出门,一边说道:“到了岳丈这个年纪,最重要的,还是稳,最怕的是摔。” “好好好!”魏征无奈的应了两句,然后朝着前院而去。 只不过在走出坊门的时候,魏征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房中帷帐这一刻轻轻的晃动起来。 …… 魏王府,书房。 柴令武坐在左侧上首,看着李泰说道:“臣已经查过了,初五那日,陈国公还会出现在平康坊,其他一切按照之前的设计行事便是。” 李泰点头,他轻轻敲着桌案,半天之后,才缓缓的开口道:“表兄,说服陈国公并不难,难的是本王到如今都想不通,父皇究竟在想做什么,明明征伐高句丽在即,却偏偏同时让尚书左右仆射出缺,若仅仅是一个还好,但是两个……” 尚书左右仆射同时出缺,这让李泰对接下来的事情,有些没有把握。 柴令武略微思索,然后说道:“殿下,若是觉得不对的话,要不要停下来?” “不用。”李泰想都没想,直接摆手,看向柴令武说道:“陈国公现在怕是对于成为宰相充满了期望,但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本王只需要告诉他真相,那么他立刻就会崩溃。” 李泰看着柴令武,摇头道:“本王现在反而是担心,他在知道了真相之后,胡乱做些什么,最后乱了本王的计划。” 往前一步就是宰相职位,但偏偏一步被退入了深渊。 “不会!”柴令武看向李泰,摇摇头,说道:“陈国公战场宿将,他不会轻易做些什么的,但他一定会做些什么,不过这就不会针对殿下,而是会针对……” “针对父皇!”李泰顿时明白了过来,随即他摇头道:“本王担心的就是这个,他若是触怒了父皇?” “陈国公没那么傻,触怒陛下,是他最没有办法的最后一步,但他一定会做些什么,而且以他的手段,试探陛下的同时,也不会让任何人察觉到是自己做的手脚。”柴令武想了想,还是摇头道:“臣想不通,臣怎么都想不通陈国公会怎么做?” “那便只有看着了,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李泰神色严肃下来,然后看向柴令武说道:“陈国公的事情按计划就行,但房二自从回京之后就不出门,表兄,你得想办法见他一面,不管未来如何,本王都需要房相的支持。” “是!”柴令武点头,房玄龄如今虽然不再是尚书左仆射,但他是司空,是在尚书左仆射之上的司空,依旧还是宰相,只不过是无法触碰尚书省的事务罢了。 柴令武现在隐约的已经触摸到了李泰的计划,他知道这里面,房玄龄的作用非常重要。 而能不能拉房玄龄下水,关键便要看房遗爱! 柴令武不知道李泰暗中谋划的那件事,能不能将房玄龄拖住。 但他知道,一旦房玄龄下水,加上侯君集和张亮,李泰便是和皇帝,也能掰掰手腕。 (本章完) 第209章 陈国公,请斩美妾(第二更) 第209章 陈国公,请斩美妾(第二更) 转眼已是初四。 一身淡黄色蟒袍的李承乾站在崇教殿的殿门前,看着头顶的飘雪,侧身问道:“陈国公那里说过了吗?” 李安俨上前拱手道:“说过了,陈国公说傍晚下值之后就过来,还有少国公也会过来。” “朱雀门那边打过招呼了?” “已经说过了,今日值守朱雀门的是右金吾卫将军、雁门郡公梁建方。”李安俨认真拱手。 “梁建方,那个杀才?”李承乾顿时恍然。 “是,听到殿下如此评价,雁门郡公怕是要高兴的多喝几杯。”李安俨笑着微微躬身。 李承乾微微摇头,转口说道:“你说今日陈国公来,能不能接受孤的建议,去年的时候,孤给过他一个建议,他一句话也没听,今年孤担心他还是听不进去。” 李安俨神色肃穆的躬身,默然不语。 李承乾自己笑笑,然后感慨的说道:“孤知道,这一切,父皇都在看着。陈国公很早就加入了秦王府,一路随父皇东征西讨,便是父皇也不愿意看到他沉沦……天下诸事,父皇都是心中有数的,但很多事情他也无奈。” 侯君集的事情,太过触犯底线,偏偏太多的人知晓了。 唯有侯君集自己,自以为所有人都不知道,一直在掩耳盗铃。 李承乾看向吏部的方向,微微摇头,前世的时候,甚至都不是他怎么用力,侯君集就靠拢了过来,如今,李泰代替了他的位置,侯君集他自己又会怎么做。 …… 夜色黄昏,李安俨在嘉福门等到了侯君集和兵部员外郎侯知仪。 侯知仪将携带的礼品递给一侧的太子家令丞,然后才跟着侯君集一起来到了光天殿。 光天殿中,李承乾正坐在长榻之上读着医书,听见脚步声,李承乾立刻回过神来,看到侯君集父子已经到了殿前,他放下医书赶紧起身。 “臣,吏部尚书侯君集,见过太子殿下。” “臣,兵部员外郎侯知仪,见过太子殿下。” “平身吧,不用多礼。”李承乾笑着抬手,说道:“坐!” 侯君集在左侧上首坐了下来,侯知仪坐在他的下首。 李安俨坐在右侧上首。 侯君集看到李承乾坐下,目光落在一侧的医书上,有些好奇的问道:“殿下最近在钻研医书?” “没事的时候闲着看的。”李承乾笑笑,然后神色认真的说道:“不过说实话,医书很多时候还都是有用的,就比如生育之事,若是天下妇人的生育率能够提升十一,那么常年累月下来,所得的数字是十分客观的……” 李承乾转身看向李安俨,说道:“传膳吧。” “喏!”李安俨转身摆摆手,立刻就有侍女将膳食送到每个人面前的桌案上。 “简陋了一些,国公勿要见怪。”李承乾笑着点点头。 “不敢!”侯君集赶紧躬身。 李承乾举杯,然后侯君集和侯知仪同饮,他这才开口说道:“去年之时,孤和父皇就封禅之事有过商讨,大唐开国二十五年,如今也更是贞观十七年了,然而父皇数次封禅,但总因种种原因而被打断,颇有些天命不许的味道。” “殿下!”侯君集赶紧拱手,这些话可不兴说。 “无妨。”李承乾抬头,说道:“此事孤当着父皇的面直接说的,父皇英明,并没有多介意什么。” “是!”侯君集这才放心下来。 李承乾继续说道:“孤反复思索,这其中必然有些原因,上下推算,最后得出问题出在人口之上。” 坐在侯君集下首的侯知仪目光眨了眨,听的很认真。 李承乾看了侯知仪一眼,心思微转,然后继续说道:“大唐开国至今,人口之数还没有前隋鼎盛时期的一半,这便意味着,大唐虽然军力强盛,但国力,却也还没有前隋的一半。” 一半,连三分之一都没有。 侯君集是吏部尚书,当年曾经参知政事,这里面的具体数字是瞒不过他的。 大唐虽然灭国数次,但根本还是以立足为本,至于说因为战事究竟获得了多少,那是没有的。 这也是为什么这几年逐渐的休养生息,即便是有所战事,也是在一两月之内,就直接了断,就比如薛延陀。 “父皇攻伐高句丽,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因为在高句丽有着数十万流落在那里的前隋遗民。”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当然,这里面最重要的是有辽东的十几座城池。” 侯君集点点头,一旦攻伐高句丽得胜,那么大唐立刻就能得到数十万的人口,稍微休养生息,这个数字立刻就能翻一倍。 这是一笔极划算的买卖,更别说,就连高句丽,肯定也都是大汉的领土。 唐承隋,隋承晋,晋承魏,魏承汉。 汉宣帝更是有言:“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大唐攻伐高句丽,是天然合乎正统的。 “人口有了基数,但还需要生育有道,故而孤才委托孙真人研究妇人生育之事,甚至在孤看来,这才是大唐首要之事。”李承乾抬头,神色认真的说道:“生育,然后百姓有粮,能养得起,之后读书,从军,做官,有所前途,大唐于斯壮大。” “殿下贤明!”侯君集拱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还是点头说道:“殿下的治国之道通彻,乃是天下之福。” “国公谬赞了。”李承乾摆摆手,举杯道:“国公请。” “殿下请!”侯君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这一次终于彻底的将李承乾这几年在做的事情全面的联系了起来。 打造农具,改良种植方法,加强妇人生产之术,目的无不是为了天下人口。 李承乾放下酒杯,然后看向侯君集说道:“国公,这里面还是有很多东西,孤需要向你请教的,科举是吏部管的,从军,国公又做了多年的兵部尚书,做官就更不用说了,还请国公多多赐教。”“殿下客气了。”侯君集受宠若惊的抬头,说道:“那么臣就试说一二。” 吏部和兵部的事情,侯君集是烂熟于心,稍微沉吟,他便开口说了出来。 言谈之中,侯君集也在思索,太子今日找他来,究竟是为了何事? 但侯君集想来,应该是和前几日的尚书左右仆射同时出缺有关。 如今政事堂空缺两名宰相,整个朝堂上,无论功劳资历,他侯君集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 这不是当年捡便宜的刘洎,是真的整个朝堂上下,功劳资历都没人超得过他。 他今日来东宫,也是从太子这里,探听一下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太子光明正大的请他这个吏部尚书吃饭,侯君集又不傻,一眼就看透这背后必然是皇帝的意思。 虽然说从方方面面都没有任何消息说,陛下有降旨太子之事,但侯君集看的很透彻。 …… 不知不觉当中,宴席已近尾声。 李承乾有些晕乎乎的举着酒杯,然后看向侯君集说道:“国公,如今朝中最为紧要之事,便是父皇的东征之事,粮草,兵员,还有官员调动诸事,都是要害。 国公履事多年,若是能在这个时候,多举荐发现些英才,便如同张良,萧何,李斯,毛遂,赵奢一类的,对父皇而言,绝对是一大好事。” 侯君集也喝的有些多了,举杯道:“其他人倒还好,赵奢就算了,其子赵括虽非无能,但战场以胜败生死论英雄,赵括留耻千古,也是难以洗刷之事。” “国公所言有理,是孤喝多了。”李承乾将最后一杯酒饮下,然后迷迷糊糊的说道:“今日便到此吧,来人,送国公和公子回去。” “喏!”殿外,几名侍从已经走进殿来。 侯君集摇摇晃晃的起身,然后对着李承乾拱手道:“多谢殿下招待,他日再回请殿下。” 侯君集看了一眼已经快趴到桌案上的侯知仪,忍不住轻轻的踢了他一脚,然后才对着李承乾拱手道:“臣告退。” “国公慢走!”李承乾看向李安俨,李安俨的神色还好,让人扶住侯君集和侯知仪,将他们父子送出了东宫,然后又送出了朱雀门,这才返回东宫。 坐在马车里,侯君集稍微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甩甩头,终于清醒了过来。 拉开马车窗布,冷风迎面而来。 一瞬间,今日李承乾在东宫说的一切,全部重新出现在侯君集的脑海当中。 太子究竟在说了什么。 侯君集用脚踢了踢侯知仪,然后问道:“你觉得太子如何?” 侯知仪有些茫然的抬头,随即摇摇头,让自己更清醒一些,这才拱手道:“回阿耶,太子贤明。” 侯君集没好气的看了侯知仪一眼,然后细细思索,太子今日这些话,前面是在说,封禅之事,中间提了东征高句丽的准备,最后谈的是吏部的吏治,最后还提起了张良,萧何,李斯,毛遂,赵奢。 “咦!”侯君集眉头皱了皱。 毛遂,赵奢虽然也算有名,但是相比于张良,萧何和李斯差的太远。 双方并不是同一档次的人物,太子为什么将他们放在了一起。 侯君集看向侯知仪,问道:“大郎,毛遂和赵奢有什么特别的吗?” 侯君集虽然是吏部尚书,但他少年时不学无术,长大后又做了武将,虽然后来转任兵部尚书,但兵部多是和军将打交道。 直到后来转任吏部尚书,他才开始多学了一些。 然而即便是如此,对于毛遂,他只知道毛遂自荐这句话,对于赵奢,更是只知道赵奢有赵括这么个儿子。 “毛遂和赵奢都是平原君举荐的。”侯知仪就知道的多了,他是从小从太学和国子监一路读书过来的。 “平原君。”侯君集点点头,然后问道:“平原君有什么特点。” “平原君吗,战国四公子之末,没多少能力,平生做的最好的三件事,便是在出使楚国时发掘了毛遂,后来又举荐了赵奢,最后便是因为家中美妾侮辱门客时,直接斩了了美妾的头颅。”侯知仪摇摇头,说道:“这个人不成气候,赵国……” 侯君集没有听进去侯知仪更多的话,他只记得两个字,美妾。 莫名的,一阵彻骨的冰寒,已经淹没了他。 不,不。 侯君集使劲的摇着头。 不,不,这一切都是他的胡乱猜测,太子只是随便的提到了这些,根本就没有说这些的意思。 那件事他藏的很深,平常人根本就不知道。 便是自己儿子……侯君集看了侯知仪一眼,侯知仪已经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 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如果太子今日真的是提的这件事,那么他不会这么没有察觉。 是的,太子提的不是这件事情,而是说的别的。 宰相,高句丽,粮草,吏治。 难道太子说的,是要他在皇帝东征之前,积极的协助准备粮草和推荐人才…… 侯君集靠坐在车壁上,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又一个想法,将他最不敢想的东西,彻底的掩埋。 车窗之外,轻雪已经覆盖了大地。 (本章完) 第210章 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做宰相了(第三更) 第210章 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做宰相了(第三更) 东宫,光天殿。 李安俨走回来的时候,红灯已经挂起。 红光铺在了雪面上,引人注目。 光天殿中的李承乾在喝着醒酒汤。 李安俨上前拱手:“殿下,人已经走了。” 李承乾点点头,放下醒酒汤,然后看向李安俨,问道:“安俨,你觉得陈国公有没有听懂孤话里的意思?” 李安俨拱手,平静的说道:“就算是当面听不懂,回去之后,陈国公也会细细的琢磨殿下所说的每一个字,这本身就是人臣的责任,所以,殿下说的意思,他是能够听懂的。” 李承乾笑了起来,随后摆摆手,神色淡然下来:“孤真的很希望他能听懂,然后坚决的去处理掉那两个隐患,但说实话,孤并没有多少信心。” “他会的,尤其是当他察觉到这件事情已经深刻的影响到了他的仕途的时候,臣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抉择的。”李安俨平静的拱手。 李承乾轻叹一声,没有说什么。 他知道,这种事情,其他人或许都能改,但侯君集已经入魔,他宁肯造反,也不会改的。 前世就是这样,不过那个时候是他,这一次,李泰会攀上去的。 想了想,李承乾开口说道:“该说的,孤已经都说过了,陈国公他什么时候能想通是他自己的事情,孤真正感兴趣的是侯知仪,今日,孤在说话的时候,他听的很认真。” “殿下!”李安俨有些不明白李承乾什么意思。 “去取纸笔,孤要上奏父皇。”李承乾看向殿外的飘雪,轻声说道:“孤要举荐侯知仪任大理寺正。” “大理寺正?”李安俨拱手,不解的问道:“殿下,侯知仪如今是兵部员外郎,陈国公这明显是要将他往兵部郎中的位置去推,如何会答应让侯知仪做大理寺正。” “大理寺正是从五品下,兵部郎中是从五品上,没有多少区别的。”李承乾不在意的摆摆手,然后似笑非笑的看向李安俨说道:“你信不信,孤的举荐,父皇根本就不会问陈国公的意见,会直接下旨。” “殿下,臣不太懂。”李安俨有些不解的拱手。 李承乾原本不想说的,但李安俨问了,他轻叹一声,说道:“陈国公是最早加入秦王府的那一批人,甚至于他的母亲和祖母是族亲,多年以来,他又跟随父皇南征北战,建立功勋无数,但是如今,就因为那一件事情,他无法成为宰相。” 李承乾稍微停顿,摇摇头说道:“甚至就连黄门侍郎刘洎,都爬到了他的头上,甚至于在如今,就连刘洎任侍中的机会都超过他,所以,他很难改的。” 李安俨想要反驳,但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承乾平静的看了李安俨一眼,然后继续说道:“所以从孤来看,这件事情已经无法挽回,父皇将来会对此事做出应对,但是,若有一个人能代替陈国公,给父皇一丝安慰……” “所以是侯知仪。”李安俨彻底的明白了过来。 “是他。”李承乾点点头,然后说道:“等到侯知仪调任大理寺之后,告诉戴至德和张文瓘,和他走的近一些……希望他能够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抉择。” “是!”李安俨有些听懂了,神色之间却有些难受。 李承乾起身,摆摆手,朝着承恩殿走去。 雪落无声。 李承乾的目光忍不住的看向甘露殿的方向。 皇帝是无情的。 他需要的,不过是让人以为他很有情,而一个侯知仪便足够了。 …… 雍州官廨,轻雪铺满了后院。 东方的天空一片昏暗,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冬日白雪落在地面上,将整个院落照的一片透明。 侯君集一个人坐在后院石凳上,手中是一把锋利的横刀。 明亮尖利的锋刃对准了侯君集的额头,鼻梁,还有下颌,一条直线。 侯君集的双眼一直在看着自己的刀刃。 这把刀,是皇帝赐给他的,是太子打造送给皇帝的。 昨夜一整夜,侯君集都没有睡好,以至于现在,他的眼中还有血丝。 昨夜,明明已经到了陈国公府,侯君集却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又来到了雍州官廨。 就像他之前两年之间,有超过一半的时间都在这里一样。 但昨夜他是少有的一夜没睡。 侯君集看着眼前锐利的刀锋,莫名的有种用刀锋刺入眉间的冲动,但他的手却死死的握住了刀柄。 也不知道多久之后,侯君集猛然抬头。 沉重的呼吸从他的嘴里呼出,他的拳头同时攥紧。 “不,没有人知道的,太子都不过是在猜罢了。”侯君集十分肯定的看向前方。 一夜之间,侯君集惶恐太多了。 他最担心的,是这件事情被皇帝知道了。 一旦皇帝知道了,那么会不会下一刻就有人直接破门,将他抓起来,然后扔到安福门外直接斩首。 但一夜过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让侯君集逐渐的安心下来,虽然心底深处依旧有恐慌,有惴惴不安,起码表面他是安静了下来。 最让心灵得到安抚的,是他对自己的自信。 陈国公府是他的家,内外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人,尤其是后院,看管后院的人,便是皇帝都渗透不进去。 所以,没有谁敢肯定什么。尤其是太子。 侯君集逐渐的想通了。 太子常年待在东宫,他知道什么,李安俨那个莽夫,又能得到什么消息。 所有人都是在猜的。 不,根本就没人在猜,太子也不过是随意的提了一句。 他说的,应该还是宰相的事情。 皇帝任命宰相,就如今的情况来看,皇帝只要不任命他侯君集为宰相,那么其他人,谁都别想有这个机会。 其他任何人的功劳和资历,都不可能超过他侯君集。 所以,皇帝是拿这个来考验人的,谁在这一年间做的最好,谁就有机会成为宰相。 太子是在告诉他侯君集,他要有耐心,不要着急。 晨光逐渐的从地面线上升起,逐渐将侯君集心中的不安压了下去。 雍州官廨,也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 平康坊,翠云苑。 侯君集从内厢房中走出,脚步有些踉跄,酒气扑人。 他去解手。 今日和几个军中的老友相聚,虽然多数已经是地方的折冲都尉,但都是从战场上一起厮杀出来的。 侯君集的话,他们执行起来不会有丝毫迟疑。 这让侯君集心里越发的安宁。 他有自己可以作为依仗的东西。 然而,刚刚走了两步,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侯君集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侯君集抬头,熟悉的面容,他顿时忍不住的叫了出来:“驸马?” “陈国公。”柴令武有些不同于其父的声音,让侯君集顿时回过神,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柴令武突然开口道:“国公,魏王有请!” 侯君集愣了。 “吱呀”一声,柴令武直接推开了旁边的厢门。 房间之中,一身黑色长袍,戴着黑色璞帽,坐在那里独自平静饮酒的魏王李泰顿时出现在侯君集的眼前。 侯君集下意识的走了进去,然后在李泰对面跽坐下来。 “魏王。” “陈国公。” 李泰看着侯君集,淡淡的开口道:“听说陈国公昨夜在东宫饮酒,很晚才回到了府上?” 侯君集眉头微皱,他现在最烦的,就是有人提到了昨晚的事情。 但是眼前的人是魏王。 即便眼前的人是魏王。 侯君集身体微微靠后,神色平静的说道:“原来魏王在东宫有眼线。” “大家都有,不是吗?”李泰平静的回了一句,他看着侯君集,直接问道:“陈国公,皇兄不会是在和你说宰相的事情吧,怎样,皇兄说是让你做侍中,还是中书令?” 侯君集的心思突然间平静了下来,他对着李泰点点头,说道:“太子没说是侍中还是中书令,太子只是说让臣在这一年间,好好的为国选材,同时监督吏治,至于其他的,太子殿下一个字都没提。” “原来如此,皇兄是想陈国公平白的辛苦一年。”李泰的话如同锐利的细线一样,直戳侯君集心口。 “魏王。”侯君集手放在了双腿上,眼神闪烁着凶险,轻声道:“魏王不应该如此诋毁太子殿下的。” “诋毁吗?”李泰突然笑了,他看着侯君集,满脸可怜的说道:“陈国公,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有做宰相的机会吧?” 侯君集的双手猛然攥紧,他死死的盯着李泰,呼吸沉重:“魏王这是什么意思?” 李泰平静的看着侯君集,一字一句的说道:“没有什么意思,青雀只是想要告诉陈国公,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做宰相了……” “呛啷”一声,锋利的软剑瞬间从侯君集的腰间冲出,笔直的剑尖直接对准了李泰的咽喉。 “魏王刚才说什么,能重新说一遍吗?”侯君集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他的目光还在盯着李泰的眼睛。 “国公没有听错,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做宰相了,就因为你家中藏着的那两个人。”李泰脸色满是不屑的冷笑。 然而就在这一刻,李泰脸色瞬变。 握着剑柄的侯君集,握紧长剑,然后脸色漠然,手里长剑猛然前刺…… “夺”的一声,锋利的长剑已经擦着李泰的脸颊刺进了他身后的墙壁之中。 李泰平静的看着侯君集,神色淡淡的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陈国公,你真的以为你做的那件事情没人知道,不,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虽然没有和你说,但是你想要成为宰相的那条路,已经被他们彻底的堵死了。” 侯君集右手一抖,软剑已经从墙壁上跳了出来,然后直接架在了李泰的脖子上,划出了一条血线。 侯君集一脸淡漠的开口:“还请魏王殿下,为臣细细的解说其中之事。” 李泰顿时咬紧了下唇。 (本章完) 第211章 国公,你忘了太原起兵前的晋阳宫之事吗(第一更) 第211章 国公,你忘了太原起兵前的晋阳宫之事吗(第一更) 锋利的剑刃横在脖颈之间,一丝鲜血沿着剑刃流向剑柄,血色倒映进了李泰的眼底。 李泰抬起头,看着面色冷漠,眼底却已带起一丝疯狂的侯君集,他的心底不由得有些慌乱。 太过刺激侯君集这种人,就是这种结果。 李泰在看着侯君集。 侯君集一样在盯着李泰。 此刻他的心中一样恐慌,但他解决恐慌的工具是他的剑,还有他在疯狂之下的极度冷静。 这一刻,恐慌已经不再是侯君集最在意的东西,他的剑能够劈碎一切阻碍。 “魏王请讲。”侯君集再度开口,此刻,他的眼中只有李泰。 “国公的事情,其实……”李泰稍微停顿,然后才小心的说道:“其实很早之前就已经不再是秘密了,上自父皇,下到诸位宰相,还有六部尚书,基本上全都已经知道了。” 侯君集握剑的右手顿时一紧,一股莫名的冰冷怒火从他的心底升腾了起来。 这股莫名的怒火,让他在愤怒的同时,也诡异的冰冷平静。 “殿下请继续!”侯君集淡淡的开口。 “本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父皇,舅舅,房相,魏相,还有岑相和刘相,他们都知道了。其他勋国公,莒国公,江夏王,彭城县公,他们几个都知道。”李泰摇摇头。 他也想不清楚,为什么侯君集在两千里的高昌发生的秘事,最后竟然弄的人尽皆知。 侯君集突然叹息一声,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张亮,李道宗,刘德威都曾是,甚至现在依旧是军中大将。 张亮曾经是右卫将军。 李道宗曾经是左领军卫将军。 刘德威曾经是左金吾卫将军。 至于唐俭,他虽然以鸿胪寺卿出名,但实际上,他早年曾是高祖皇帝的大将军府参军,渭北道元帅司马,甚至还曾经是天策府长史。 侯君集虽然在军前,但是只要消息往来,有多少事情是他们所不知道的呢。 更别说还有皇帝,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这些人。 侯君集自认为这件事已经做的极为隐秘,但实际上这件事从最初的源头上就已经泄露了。 …… 看到侯君集沉默了下来,李泰忍不住松了口气,但也咬了咬牙,现在的一切和他原本最初想的完全不同。 现在两人之间的一切节奏和主动权全部都落到了侯君集的手里。 他自己变得很被动。 李泰心中恨极,但悬在脖子旁边的利剑却让他不敢有丝毫的乱动。 “其实还不仅如此。”李泰小心的抬起手,盯着侯君集,将脖颈之前的利剑轻轻推开,同时说道:“关于国公为相之事,在国公从高昌返回之前,父皇曾经和诸相,诸尚书商谈过国公的任命,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反对国公更进一步,甚至都不愿意让国公继续为相。” 侯君集在征伐高昌之前,已经是吏部尚书,参知政事,高昌一战之后,他原本有机会任侍中,甚至中书令,可惜被人弹劾,免了参知政事,领雍州大都督长史。 这也是侯君集一直以来的执念,他要重新拜相,但他从来没有想到,从一开始,自己的这条路就已经被人堵死了。 “啪”的一声,侯君集剑脊拍了一下李泰的手指,然后重新搭在了李泰的肩膀上。 “侯某人缘不佳,自是知道的,殿下说几乎所有人,想来那唯一的例外应该是魏相。”侯君集看向李泰,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在侯某人回到长安之后,陛下不以此处罚侯某。” 李泰诧异的看着侯君集,说道:“国公被罢相,同时永远不得再为相,这难道不是对国公最大的惩罚吗?” 侯君集想要反驳什么,但嘴唇颤动,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是的,当初对他的处罚根本就不是什么因为纵容劫掠,而是因为那件事情。 侯君集猛然抬头,看向李泰咬牙问道:“既然都已经罢相,并且永远不得为相,直接将侯某人罢黜一切职务,流放边关,为何还要任命某为雍州大都督府长史,还要兼任吏部尚书?” “当然是要监视国公了。”李泰笑了,眼中夹杂着一丝对侯君集的得意,然后说道:“父皇怕国公离开长安,然后再做些什么,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国公留在眼皮子底下,然后时刻监视,这便是父皇啊。” “留着我,继续为他效力,但永远不给我更进一步的机会。”侯君集突然感到心口一阵阵的疼痛,他咬着牙说道:“他竟然如此残忍,不,他是一贯的残忍。” 李泰坐在对面,微微低头。 对于侯君集的这两句话,他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呵……呵呵……”侯君集难以抑制的笑了,痛苦,绝望,自嘲。 他摇着头,不敢相信的说道:“不过就是两个女人罢了,哪怕她们是麹文泰曾经的王妃,但是高昌终究被灭了,就算我做的不对,但这么多年,我随他一起南征北战,出生入死,难道这些,不足以抵消他对我的猜忌吗?” “不足!”李泰突然开口。 侯君集猛然抬头,目光死死的盯着李泰,手里的剑刃再度笔直起来。 他没有开口,但只要李泰接下来的话不能让他满意,他就会杀了他。 真的会杀了他。 李泰看着侯君集,轻声叹道:“陈国公,亡国之君的嫔妃,国公,还有行军总管的身份,难道就没有让你联想到什么吗?” “什么?”侯君集有些茫然摇头。 李泰苦笑道:“当然是太原,国公,你忘了吗,当年太原起兵,皇祖父那个时候就是前隋的唐国公,山西河东慰抚大使,太原留守,另外还有晋阳宫,尹德妃和张婕妤……国公,你也是秦王府的老臣了,怎么把这些事给忘了呢?” 侯君集愣住了。 太原,晋阳宫,尹德妃和张婕妤。 高祖皇帝因此起兵反隋,最后建立大唐。 他呢,陈国公,高昌,高昌王妃,又是兵部尚书,参知政事,交河道行军大总管,掌握二十万大军…… 想到这里,侯君集自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太原起兵,高祖皇帝就是因为睡了两个女人,杨广的妃子。然后反了前隋,征战天下,平定地方,最后建立大唐。 高昌之事,侯君集灭了高昌,抢了两个高昌王妃,那么下一步呢,他想做什么。 皇帝对他自然不可能放心。 所以,免了他的参知政事,让他任雍州长史,就近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一切就都说通了。 侯君集这下子算是彻底明白了。 也就是他从来没有真正想过要做什么,不然的话,恐怕他这个雍州长史早就死了。 侯君集突然嘴里满是苦涩,是的,李泰说的没错,他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做宰相了。 不仅如此,皇帝还会时时刻刻的盯着他,不会给他一点机会。 …… 片刻之后,侯君集看向李泰,面色阴沉的问道:“臣已经是如此,魏王如此私下找臣,又是想要做什么呢?” “当然是帮助国公成为宰相了。”李泰轻轻的笑了。 “怎么可能,有陛下在……”侯君集看向李泰,他终于明白了他想做什么了。 有李世民在,侯君集自然做不了宰相,但是皇帝不在了呢? 侯君集盯着李泰,感到有些诧异。 魏王竟然敢这么想。 李泰低头,举起酒杯,然后将酒杯推向剑刃,这一次,剑刃被彻底的从他肩头推了下去。 李泰松了口气,然后看向侯君集,转口问道:“不知道昨日,皇兄和国公说了什么。” “太子说了,将人杀了,事情就了结了。”侯君集抬头,冷笑一声,说道:“陛下是什么人,臣若真是这么做了,陛下对臣会更加忌惮的。” 李世民是什么人,没有人比他侯君集更清楚了。 几十年的出生如此,从大唐立国,到玄武门,到征伐东西突厥,吐谷浑,高句丽,侯君集对李世民太清楚了。 “或许,国公可以选择将人安置在江南,剑南,或者干脆送回高昌,或许这样一来,父皇能够稍微安心,然后国公做立些功劳,那么凭借国公的资历,再度拜相也是指掌之间。”李泰将面前的酒杯推到了侯君集的眼前。 侯君集低头,看着眼前的酒杯,轻声坚定的说道:“不可能,人我要留在长安,留在身边,宰相,我也一样要做。” 李泰拳头握紧,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侯君集抬起头,看向李泰,问道:“魏王呢,魏王又打算如何?” “当然是成为太子。”李泰突然笑笑,看着侯君集说道:“所以,才需要陈国公来助青雀一臂之力。” “哦,殿下请细言。” “没有什么,本王只是想要入主东宫罢了,看看太子有没有什么做错的地方,然后关键时刻,陈国公能帮忙推上一把。”李泰很小心的看着侯君集。 “很难。”侯君集轻叹一声,然后摇头道:“太子这两年以来,做了很多的事情,同时也做出了许多的成绩,而这些事情,一件都没有令陛下反感,殿下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太子已经摸透了陛下,他自己知道自己做什么,最不会触碰到陛下敏感的地方。”侯君集抬头看向李泰,冷笑道:“这一点,魏王就差的多了。” 李泰沉默了下来,他这两年就觉得不大对劲,他做什么,皇帝都不满意,反而是太子不管做什么,皇帝都高兴。 “日后,还请国公多多指教,本王在诸事欠缺太多。”李泰站起来,对着侯君集认真躬身。 “殿下客气了。”侯君集看着李泰,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如今,今日便到此,本王有事,就先走一步,国公若是有事,直接派人找驸马便是,当然,隐秘些。”说完,李泰拱手,然后快步的转身而走,毫不留恋。 这一幕看的侯君集愣住了。 他还有很多话还没说呢。 …… 年夜之下,李泰坐在马车之中,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柴令武坐在他们的对面,神色诧异,但还是低声问道:“殿下,和陈国公说的如何了?” “不怎样。”李泰摇摇头,有些苦笑道:“今日之会,本王原本有很多话要说,但陈国公气势太强,掌控太强,很多话,本王都没能说出口。” 侯君集太强势了,李泰几次想要争夺谈话的节奏,但总被侯君集压的死死的。 整件事情,自始至终全部都掌握在了侯君集的手里。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李泰担心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会被侯君集所掌控。 所以,李泰果断起身,然后直接离开。 好在侯君集没有拦他。 “不管怎样,该和他说的也都说了,该想明白的他都能想明白,剩下的,就是彼此冷静,等待下一次再会了。”李泰很值得庆幸,他自己真正的底牌并没有暴露在侯君集面前多少,这一点很重要。 “如此也好。”柴令武点点头,说道:“臣一直担心的,便是陈国公没有那么容易愿意辅佐殿下。” 侯君集想要做宰相,皇帝这里不成,但是皇帝这里不成,侯君集还有其他的选择,比如太子,比如晋王,甚至吴王。 李泰摇头,说道:“不管他,先让他去做,等到他碰得头破血流的时候,再回来,就该知道找本王了。” “是!”柴令武点头。 李泰松了口气,然后说道:“表兄,小心一点,盯死他。” “是!” (本章完) 第212章 侯君集心底最疯狂的想法 第212章 侯君集心底最疯狂的想法 黑暗的静室当中,外面的喧嚣被彻底隔绝。 侯君集抬起头,轻轻的叹息一声。 李泰想做什么,他看的一清二楚。 如今太子在朝堂位置稳如泰山,而李泰的,去年就被免了雍州牧,被赶到地方去了。 如果不是他使了一些手段,强行留了下来,恐怕现在这个时候,便已经有朝臣上书催他到地方上任去了。 毕竟今日已经是正月初五了,地方州府也已经开始运行了。 从如今的局面而言,李泰没有任何正当的办法夺取太子之位。 不管李泰做什么,李承乾都会比他做的更好。 所以,他能有的办法不多。 栽赃陷害,甚至是直接谋害。 想到这里,侯君集不由得摇摇头。 他的脑海中也不由得出现了李承乾的身影。 端坐在东宫崇德殿,内外无数官员来回奔走,行事谨慎,一双眼睛紧盯着整个朝政的太子,哪里是那么容易被陷害的。 至于直接谋害,自从当年的断腿之事后,太子已经彻底的升起了警惕。 再想要对他动手,难如登天。 更别说还有皇帝在盯着。 所以李泰能有的选择很少。 尤其,他在今日找了自己这个几乎无法成为宰相、心中满是怨气的吏部尚书,雍州长史。 特别其是雍州长史。 整个长安,不,整个雍州,除了皇宫,其他所有地方名义上都归侯君集管辖。 其意不言而喻。 …… “吟……”轻微的剑鸣声在侯君集面前响起。 黑暗中隐约能看到剑身的模样。 侯君集轻轻冷笑:“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当年玄武门之变,李元吉要率军出征,李建成和李世民要送行,所以李建成就和李元吉密谋,在送行宴上,直接诛杀李世民。 李世民提前动手,发动了玄武门之变。 侯君集虽然不知道李泰的具体计划,但大体也脱不了这些。 所以,他才要找他。 当然,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太子不会给魏王这样的机会,经历过玄武门的李世民同样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更别说他如今还用百骑司监察长安城,这样的机会李泰是不会有的。 想到这里,侯君集轻轻点头,在这样的局面下,李泰能够有所可行的计划,也足够证明了他的能力。 但这一切需要他侯君集的协助。 所以只要他侯君集不答应,魏王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相州去。 当然,关键在于皇帝。 有皇帝在长安,有皇帝保护太子,更别说还有长孙无忌和房玄龄那些人,便是侯君集也很难有什么机会。 更别说六部尚书,唐俭,李勣,李道宗,刘德威,还有张亮…… 侯君集突然抬头。 张亮。 张亮的那些事情瞒不过侯君集,不过那些事,侯君集有些看不上眼,所以根本也不搭理。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知道。 柴令武。 如果有柴令武在张亮和魏王之间勾连,那么事情也不是没有机会。 关键还在皇帝,皇帝只要在长安…… 不,皇帝要东巡的。 东征高句丽,那个时候,皇帝离开长安,是太子力量最薄弱的时候。 而他侯君集又不可能跟着皇帝一起去征伐高句丽。 所以,魏王最有可能的便是在那个时候动手。 强行废掉太子之后,效仿杨玄感。 当然,一切也没有那么容易,皇帝手上毕竟有大军。 所以,这个时候就是他侯君集出手的机会,到时候,别说是李世民了,就是李泰…… 疯狂的念头出现在侯君集的脑海中,随即,他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战。 李世民身穿甲胄的模样,让侯君集从心里感到胆寒。 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疯狂的想法已经还在涌动。 “陛下!”侯君集看向黑暗之中隐约的剑刃,轻声说道:“臣要的不多,就一个宰相之位,你就真的不愿意给臣吗,那始终不过是两个女人,你是天下最宽宏大量的天可汗,赐给臣又如何!” 侯君集深深的低下头。 在这一刻,他真的不愿走到那最不得已的一步。 “太子,魏王,你们都各有各的说法,但臣不甘心啊!”侯君集不想走到最后一步,所以,他要再试一试。 他要最后的试探一次,如果皇帝真的不愿意给他宰相之位,那么就别怪他和魏王联手了。右手一抖,软剑已经直接窜回了腰间。 侯君集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了房门之前,然后随手拉开了房门。 喧嚣的青楼顿时出现在他的眼前,灯红酒绿,舞娘娇艳。 侯君集转身回到了自己饮宴的厢房。 “陈国公,怎么去了这么久,不会是喝多走错道了吗,呵呵……” “唉,你别说,刚才看见一个舞娘,那腰是真的细,真的软啊!” …… 正月初六,夜灯初上。 两仪殿中,一身黑底金色衮龙袍的李世民正在认真的批阅着奏本。 等到最后一本奏本批阅完,李世民这才放下毛笔,看向一旁道:“这些都发下去吧。” “喏!”张阿难从一侧走出,然后抱着奏本快速离开。 稍微喝了口茶,李世民看向右侧,问道:“外面的情况如何?” 李五从阴影中走出,拱手道:“启禀陛下,巴陵公主驸马柴令武今日拜访了高阳公主驸马房遗爱,两人在府中谈了一会之后,柴驸马就失望的离开了。” “青雀还是不甘心啊!”李世民轻叹一声,随即摇摇头说道:“好在房遗爱还拎的清。” “另外,国子博士张幽的四弟今日启程返回江南,还有,张家有两个仆役失踪,张家已在万年县报案。”李五轻轻拱手。 李世民点点头,目光微眯,轻声说道:“继续盯紧张家。” “是!”李五拱手。 “陈国公这两日如何?”李世民感慨一声,说道:“前日太子才和他谈过。” “陈国公这几日和旧部联系频频,不过都是在商讨征伐高句丽之事,粮草军械,还有人员调动,似乎太子那日所言,陈国公听进去了。”李五微微躬身。 “希望如此吧。”李世民看向殿外,轻声道:“若是他真的能有所改变,那么朕说不定会让他跟随一起征伐高句丽。” 李五面无表情的站在一侧。 李世民目光看向东宫方向,然后说道:“太子去年在郑国公府的时候说过,以侯君集为行军总管,安抚大使,治理高句丽旧地,同时许他参知政事,以宰相之身,整合高句丽的一切。 这样一来,过上个几年,就可以将他调回朝来任侍中了。” 李五微微躬身。 李世民直接摆手,笑笑道:“好了,看他这一年多所言所行吧。” “是!”李五拱手。 “对了,张亮怎样?”李世民又紧跟着问道 “勋国公过年时节,多用心在工部诸事,其他方面的往来少了许多。”李五想了想,说道:“元家的人年前见过柴驸马,后来柴驸马又转话魏王,不过年后他们就没有往来了。” “嗯!”李世民面无表情的点头,说道:“继续盯着这些人。” “是!” “李五。”李世民目光直直的看向殿外,轻声说道:“眼下虽然一切看起来平静,但朕有一种感觉,在朕出征之前,一切绝对不会这么平静的结束的。” 李五躬身,默然不语。 李世民转身看向桌案一侧放着的奏本,那是太子举荐侯知仪任大理寺正的奏本……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走入,张阿难快步进入殿中,神色欣喜的对着皇帝拱手道:“启禀陛下,宫外刚刚传来消息,高阳公主和城阳公主同时有孕了!” “啊!”李世民忍不住欣喜的站了起来。 …… 高阳公主府,房遗爱将李安俨送走,然后才返回了中堂。 房玄龄坐在中堂上首,看了神色有些得意的房遗爱一眼,道:“陛下虽然下旨让你晚走一阵,但你也不要太晚了,下个月初就回松州去。” “是!”房遗爱立刻收敛神色,认真拱手,然后他直起身,看向房玄龄道:“阿耶,最近魏王和太子那边都有派人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过年前后,柴令武几次找房遗爱,都被房遗爱给推了,然而东宫也是动作不小,年底之后,还有刚才送来的礼品都是平常的两倍,似乎双方都在竭力的拉拢房遗爱。 “陛下要东征,到时候自然是太子监国,太子监国,不出意外是为父辅政,太子自然希望诸事祥和,而魏王怕是依旧心有不甘啊!”房玄龄直接摆手,说道:“算了,魏王那边不要管,陛下让为父辅政,辅佐的是太子不是魏王。” 房遗爱取过一杯热茶,递到房玄龄身前,然后小心的问道:“阿耶,魏王这一次,真的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吗?” “今年,今年是魏王唯一的机会了。”房玄龄抬头,然后说道:“明年,明年陛下就该为晋王议亲了。” 房遗爱顿时了然。 晋王成亲,自然就要从皇宫当中搬出来。 而且,他的外家,也会帮他积极的拉拢群臣。 本身就在和太子的争斗当中落于下风的李泰,日后的力量将更加的薄弱。 “好了,这些事情你别管了。”房玄龄神色严肃起来,看向房遗爱,说道:“高句丽出事,消息难免传到吐蕃,你今年回到松州之后,要多盯着吐蕃的动静,若是吐蕃有所动作,消息要立刻传回来,若是吐蕃没有动作……” 房遗爱下意识的抬头。 “那么等到公主生产之后,为父就将你调往辽东,军前替陛下效力吧。”房玄龄面色冷峻起来。 “喏!”房遗爱立刻欣喜的拱手。 如今的大唐,说到底还是以军功为首,其他的都要差上许多。 李德謇在夏州随时面对薛延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又立战功,这让房遗爱很羡慕。 房玄龄看了儿子一眼,目光忍不住看向皇宫方向。 又是一场大战之时,一切能平静度过吗? …… “陛下!”房玄龄一身紫色官袍,脚步匆匆的冲入两仪殿,也不顾内侍通传,直接进入殿中,然后神色严肃的对着皇帝拱手道:“启禀陛下,大理寺卿孙伏伽刚刚奏报,因罪坐狱的鄠县县尉游文芝,出首举告右卫将军、代州都督刘兰成,谋反。” “什么!”李世民顿时忍不住的站了起来。 (本章完) 第213章 金刀之谶,非刘不王(第三更) 第213章 金刀之谶,非刘不王(第三更) 两仪殿中,皇帝高坐御榻之上,神色冰冷。 李承乾坐在黑色轮椅之上,目光平静的看向了跪在殿中的鄠县县尉游文芝。 大殿左右,整个长安五品以上的重臣全部都在这里。 右卫将军,代州都督,平原郡公刘兰成谋反,这种事情一旦被证实,立刻就是震动天下的大案。 一身黑色囚衣,面色枯瘦,三十岁年纪的游文芝,抬起满是老茧的双手,沉沉叩首道:“启奏陛下,其时,罪臣早先任代县司法参军时,偶尔侦知有长社人许绚至代州,彼时,代州有谶言曰‘海北出天子’,而许绚擅长解谶。” 皇帝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不用想也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许绚进了刘兰成,然后为他解谶。 谶言这种东西,轻易碰触不得。 尤其是一卫将军,一州都督,更是要命。 “臣闻,许绚对刘都督言,‘天下有长年者,咸言刘将军当为天下主’,其子刘昭欣喜说道,‘谶言海北出天子,吾家北海也’。”游文芝再度叩首,说道:“后来臣很快调任鄠县县尉,想来和臣暗自调查此事有关。” 李世民抬头,看向游文芝,说道:“你此番出首,是因为你犯了死罪。” “死罪臣认。”游文芝叩首,然后咬牙说道:“但此事,臣是被人做局所致,故而,臣就是死,也要将幕后真凶揭开。” 游文芝是死囚,而他之所以被判死罪,是因为他在公堂上打了一名上告的百姓五板子。 仅仅是五板子,人就被打死了。 大理寺判定游文芝死罪,秋后处斩。 游文芝认罪,但在死牢当中,他却举首右卫将军,代州都督,平原郡公刘兰成谋反。 事情立刻就闹到了皇帝表面。 代州,北地,紧挨云中都督府。 那里遍地都是突厥人内迁的部落,所以大唐有五千右卫精锐驻扎在代州镇压。 如果刘兰成真的谋反,以他的身份,统合代州境内的五千右卫,三千折冲府兵,还有十几万的突厥骑兵,只要拿下太原,立刻就有分割整个并州之势,然后迅速的威胁到长安。 当年,高祖太原起兵,就是走的这条路。 这件事情很严重。 …… 李世民看着游文芝被带下去,面色漠然的看向长孙无忌:“无忌,你说说吧,该怎么办?” “启禀陛下。”长孙无忌站出,持笏拱手道:“臣已查过代州的粮价,铁价,都无上涨之势,突厥各部,诸折冲府,都无调动,右卫郎将屈突诠年底回奏,一切如常。” “屈突诠在代州吗?”李世民终于松了口气。 屈突诠是蒋国公屈突通的幼子,屈突通病逝之后,爵位由长子屈突寿继承。 屈突诠原本只是尚德直长,是李世民想起了屈突通忠直,才突然提命屈突诠为右卫郎将。 屈突诠对皇帝的忠诚毋庸置疑,有他在代州,刘兰成即便是右卫将军,但想要做什么,也没有那么容易。 “故而,臣建议,即刻派人去代州,汇合右卫郎将屈突诠,拿下代州都督刘兰成及其子,然后押送长安,三司会审。”长孙无忌认真的拱手。 李世民点点头,然后看向房玄龄,问道:“房相,你怎么说?” “臣也赞同即刻拿下刘兰成,同时派人整理代州都督府一切来往公文,抓捕长社人许绚。”房玄龄拱手,说道:“陛下,臣以为刘兰成虽然有罪,但长社人许绚的背后,也有很多事情可以挖。” 皇帝赞同的颔首,随后,他看向侯君集,问道:“陈国公,此事你怎么看,游文芝也算是你的属下!” 侯君集拱手站出,说道:“回陛下,臣与其并不多少接触,而且其人调来雍州并不长,不过臣翻阅上下公文,其人在断案上的确有一套,至于他杖杀他人,臣并不知其背后阴谋,但他之事,按律当斩。” 坐在一旁的李承乾,目光幽幽的瞥过侯君集,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冷嘲。 “嗯!”李世民点点头,然后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你怎么说?” 李承乾立刻拱手,说道:“儿臣赞同诸相所言,应立刻派人去代州。”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轻声问道:“朕问你,若是此事可能会是冤案,你也会觉得该如此处置吗?” “是!”李承乾躬身,没有多少犹豫,开口说道:“父皇,儿臣对平原郡公并不熟悉,但儿臣知道,代州紧挨长城,长城内外又是突厥部众,如今游文芝上奏消息已出,如果不立刻抓人,那么消息传到代州,便是平原郡公是冤枉的,也有可能会铤而走险,那个时候,才是后悔莫及。” 稍微停顿,李承乾拱手说道:“另外,儿臣所闻,这几年,代州政事处置还算妥当,内外也并无多少矛盾,不至于有人为了栽赃刘兰成,就买通一个犯死罪的县尉来举首他,而且,满朝上下,儿臣也不知何人和平原郡公有如此大仇。” “是啊,没有动机。”李世民点点头,说道:“如今看来,只有将人带回长安,才能弄清楚其中的事情。” “是!”李承乾微微躬身。 “天水郡公。”李世民看向了右侧武将当中的丘行恭。 “臣在!”丘行恭站出抱拳。“你亲自去一趟吧,把人带回来,东西也都带回来。”李世民抬头,看向上方,说道:“朕自认待他并不薄,他难道真的要为了虚无缥缈的谶言,就背叛朕吗?” “臣领旨。”丘行恭的脸色忍不住的带起一丝愤怒,竟然有人背叛皇帝…… …… 东宫,承恩殿。 夜色迷离,宫灯明亮。 李承乾坐在短榻之上,目光看向前方,轻声自语道:“侯君集,你这究竟是想做什么?”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李承乾抬头,就看到一身绿色荷纹襦裙的苏淑走入了殿中。 “殿下!”苏淑对着李承乾轻轻俯身,然后才走到了他的身侧坐下,低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殿下到现在还没有用晚膳?” “是右卫将军,代州都督,平原郡公刘兰成谋反之事。”李承乾轻叹一声,然后斜着靠在了苏淑的怀里。 “朝中不是已经做了决断了吗,殿下为何还要担心。”苏淑有些不解的看着李承乾。 “这里面的事情没那么简单。”李承乾摇摇头,说道:“刘兰成原本是前隋的鄱阳郡书佐,隋末天下将乱时崛起,后来投入了綦公顺,之后随綦公顺投靠李密,李密失败,投靠大唐。” “瓦岗降将啊。”苏淑的眉头不由得一挑。 魏征,程咬金,秦琼,李勣,郭孝恪,牛进达,张亮,都是出身瓦岗。 刘兰成虽然比不上前面的几位,但能成为右卫将军,代州都督,足见他的能力不俗。 李承乾摇摇头,道:“虽然同是瓦岗降将,但瓦岗内部也分很多团体,刘兰成和魏相,程知节,秦琼都不亲近,和李勣,郭孝恪,牛进达,张亮关系普通,他本人自视甚高,说不得本就有回朝任尚书和宰相的想法,所以才会被人用谶言说动。” “既然如此,那么便更说明其人有罪,天水郡公既然去了代州,那么事情便一定能平息,殿下还在担心什么呢?”苏淑有些不解的看着李承乾。 “假如,孤说假如。”李承乾躺着看着苏淑,说道:“假如刘兰成之事,实际是被人算计的呢,他本身自视甚高,曾经过往的时候流露出过只言片语,被有心人记住,这一次专门找人派了个长社人许绚去操弄谶言,然后又让游文芝入罪告发……” “谁?”苏淑难以置信的看向李承乾。 “不用管谁。”李承乾叹息一声,转口说道:“爱妃有没有听说过一件事,叫金刀之谶。” 苏淑有些茫然的摇头。 李承乾笑笑,解释说道:“金刀者,刘也,金刀之谶,非刘不王。” “汉朝?” “对!”李承乾点头,说道:“这是从王莽时期,到魏晋南北朝,一直流传的谶言,到了本朝,也有刘胜,刘黑闼,刘德裕等人暗中用其谣言,如今又出了刘兰成之事,偏偏又在父皇东征高句丽之前,孤看这背后之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殿下的意思,是说有人想要煽动天下刘氏子弟谋反吗?” “天下刘氏子弟算什么。”李承乾摆摆手,说道:“你看如今朝中,刑部尚书刘德威,彭城刘氏出身,汉高祖刘邦嫡传,还有黄门侍郎、参知政事刘洎,那是南阳刘氏的子弟,汉光武帝刘秀的后人,要说有事,也是他们当头。” “一个宰相,一个刑部尚书。”苏淑的脸上已经有些担忧了起来。 “是啊,一个宰相,一个刑部尚书,孤担心的,就是有人要利用此事,动摇朝中的人心。”李承乾目光微微凝重。 有人,谁? 侯君集。 为什么李承乾敢如此肯定,因为在前世,这一次出首刘兰成的游文芝,在后来,被侯君集介绍到了李承乾的麾下。 是的,如果这一次按照前世的发展,游文芝会被侯君集介绍到东宫,最后成为仅次于谋反核心的几个人之一。 而这个人在出首了要谋反的刘兰成之后,自己却成了李承乾核心谋反圈子的一员。 在上一世,游文芝出首刘兰成谋反,就是在李承乾接触侯君集之后。 所以这件事情,就是侯君集在知道了自己可能永远无法成为宰相之后,开始对皇帝发起了一次试探,还要攻击。 如今,李承乾并没有和侯君集说及这些,也就是说,是李泰。 在悄无声息之间,李泰已经和侯君集勾连在一起了。 如果不出意外,游兰芝会被侯君集介绍给李泰。 李承乾笑了。 侯君集恐怕怎么都没有想到,他自己动作,暴露了他自己。 李泰,收拢了侯君集,李泰造反的力量终于也开始有点模样了。 皇帝呢,皇帝发现了多少。 (本章完) 第214章 李世民:盯住侯君集,张亮,还有李泰(第一更) 第214章 李世民:盯住侯君集,张亮,还有李泰(第一更) 二月初八,春雨淋漓。 两仪殿中,皇帝坐在御榻上,看着眼前的奏本,眉头不由得微微皱了起来。 太子荐东宫千牛卫率贺兰楚石,为左金吾卫中郎将。 贺兰楚石。 这个名字让李世民心中有些不解。 贺兰楚石是侯君集的女婿。 照说,是东宫能够用来拉拢侯君集的关键,可是现在,太子却要将这个人从东宫调走。 李世民轻轻的敲敲桌案,他忍不住的想到前些时日李承乾才推荐侯知仪任大理寺正。 那份推荐,虽然让侯知仪从六品升到了五品,但却是从兵部调到了大理寺。 兵部是六部之一,大理寺是九寺之一。 天然,兵部的位置就要比大理寺高半级。 就比如同样是五品的兵部郎中,兵部郎中就比大理寺正高半级。 同样的,兵部侍郎也比大理寺少卿高半级。 将侯知仪从六品的兵部员外郎升任从五品的大理寺正,这一步是能接受的。 毕竟从兵部员外郎到兵部郎中并不容易。 虽然侯知仪是侯君集之子,但尤其侯知仪是侯君集之子。 因为避嫌,所以侯知仪很难直接从兵部员外郎调任兵部郎中。 到时要么是调任地方长史,要么就是调任九寺寺正。 所以,对于李承乾推荐侯知仪任大理寺正,在李世民看来,这是对侯君集的一种拉拢。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李世民自己是乐见的。 但现在,李承乾却要将贺兰楚石调离东宫。 虽然说东宫依旧可以通过大理寺侯知仪和侯君集进行沟通,但诸事都没有直接让贺兰楚石和侯君集讲来的很直接。 所以,太子已经开始在拉开和侯君集之间的距离,为什么? …… 御榻之上,李世民看着铺在金殿地面上的阳光,神情凝重了起来。 安抚侯君集,是李世民通过魏征,交给李承乾的任务。 要东征高句丽,他需要侯君集稳定。 不管是在后方调运粮草兵员,还是在前线拼死搏杀,他需要侯君集认真履职。 他相信李承乾能看到了这一点,而从李承乾和侯君集的接触来看,他也的确在朝着这方面努力。 但现在,他却做出了和侯君集进行的切割的动作。 别看李承乾在推荐贺兰楚石成为左金吾卫中郎将,是升官,但拉开关系,就是在拉开关系。 太子不信任侯君集。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微微的闭上眼睛。 睁开眼,李世民转过头看向一侧,问道:“太子最近和贺兰楚石有过什么事情吗?” 张阿难站了出来,想了想拱手道:“没有,太子和贺兰楚石之间除了东宫议政之外,便没有任何接触了,甚至于上一次太子宴请陈国公,都没有让贺兰楚石作陪。” “他在保他吗?”皇帝敏锐的把握住了一个隐约的细节。 “侯知仪,贺兰楚石。”想了想,李世民转身看向另外一侧,神色严肃的说道:“派人,加强对侯君集的监视。” “喏!”李五站了出来,神色严肃的拱手。 李世民转头看向前方,眼神冷肃。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一直将侯君集用下去。 但现在,太子敏锐的嗅到了不对的气味。 李世民不相信是如今腿脚不便的李承乾是专门派人调查到的,而且以侯君集的能力,李承乾也探查不到,所以只能是公开的什么事情,让他发现了端倪。 但,是什么呢?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李世民的思索,他猛然抬头。 刚刚进入殿中的内侍立刻跪倒在地,然后惶恐的说道:“启奏陛下,大理寺刚刚送来对刘兰成的审决奏书。” 李世民看向一侧的张阿难。 张阿难立刻走下丹陛,取下内侍手中的奏本,然后快速的回到了皇帝身侧,将奏本放在皇帝面前。 李世民打开,快速的看了一眼,轻声道:“以谋反,判刘兰成腰斩。” 李世民点头,说道:“不错,很合理……” 话说到一半,李世民的脑海中莫名的跳出了李承乾的身影,随即又跳出了侯君集的身影。 之后是游文芝,最后是刘兰成。 他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然后低下头,再度阅读手中的奏本。 只不过这一次,他读的细了很多。 海北出天子。 这句导致刘兰成谋反的谶言,实际上刘兰成在去年就已经听说过了,然而到了今年正月初八以后,这则谶言在刘兰成耳边突然变得多了起来,而没过多久,长社人许绚就出现了。 剩下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了,刘兰成原本没有多少心思的,但他的儿子刘昭却很是相信,然后以子劝父,刘兰成就动心了。 之后还不等刘兰成做什么,鄠县县尉游文芝便因罪下狱等待处死,之后,便是告发刘兰成。 这一切都是在一月底发生的。 实际上那个时候,游文芝调入鄠县也没有多久,时间很短的。 在极短的时间里被下狱,然后告发刘兰成。 这一次看起来能说的通,但这里面的节奏太紧了,紧的甚至都有一点赶的味道。 布局,这是有人在布局。 李世民满脸的愕然,竟是这样。 刘兰成的确有罪,但是他的这件事情却是别人刻意为之的算计。游文芝。 李世民一瞬间就想到了他。 他在初到鄠县就打死了人,然后被判罪下狱,大理寺判决也走的很快。 李世民想起孙伏伽,随即他摇摇头。 孙伏伽是大唐第一位状元,他没必要因为这件事情脏了手。 一个人影这个时候,已经模糊的出现在了皇帝的心底。 轻叹一声,他转向另外一方面,刘兰成被处斩,谁会因此得利呢? 代州都督,李世民摇摇头,他现在还没有想替代的人选,实际上政事堂和吏部也都没有将人选推荐上来。 刘兰成和别人有仇吗? 刘兰成算不上什么脾气好的人,但他本身是降将出身,平时行事很谨慎,和他真正有大矛盾的人基本没有。 如果真的有的话,李世民这里弹劾刘兰成的奏本就不知道有多少。 那么是谁呢? 李世民继续思索。 刘兰成,北海有天子气。 刘,金刀之谶。 刘洎,刘德威。 两个名字猛然间从李世民的心底跳了出来。 是的,刘洎和刘德威。 他们都是汉高祖刘邦的后人。 在刘兰成谋反消息确认之后,李世民立刻就让人盯住了同时是刘邦后裔的这两人。 即便是他相信他们,但是同姓之间,这个时候万一有什么往来就麻烦了。 也就是说,在这个时候,他李世民已经对刘洎产生了猜忌。 对刘洎产生猜忌的同时,李世民不由得对另外一个人有了好感。 侯君集。 侯君集。 游文芝是鄠县县尉,鄠县就在雍州治下。 侯君集就是雍州长史,他要是在这里面做手脚太容易了。 他的目标也从来不是什么刘兰成,是刘洎。 敲山震虎。 杀鸡儆猴。 刘兰成,右卫将军,代州都督,平原郡公,如此的朝中重臣,竟然只是别人用来吓唬猴子的一只鸡。 当然,刘兰成自身有问题是根本。 当他开始见到长社人许绚,并且让许绚为他解读谶言的一瞬间开始,刘兰成就已经有了取死之道。 李世民不得不承认,侯君集几乎达成了目标,但仅仅是几乎。 因为刘兰成虽然一样姓刘,但说实话,李世民对刘洎和刘德威的猜忌心并没有多少。 因为他们并没有掌握重权。 刘洎是黄门侍郎,刘德威是刑部尚书,虽然他们都是中枢重臣,但实际上,他们掌握的一切权利都是来自于皇帝本身,他们对于皇帝的威胁,远不如一个边疆重臣。 尤其,刘洎还是文臣。 至于刘德威,李世民更不担心,因为刘德威的妻子是平寿县主,而刘德威的女儿嫁给了李世民的十五弟虢王李凤。 所以,对这二人,李世民虽然有所猜忌,但自刘兰成被抓回京以来,两人都没有额外的举动,李世民早已经放下了心。 在他的心中,他对于刘洎的信任,依旧在侯君集之上。 想到这里,李世民已经彻底的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因,侯君集要的就是打击李世民对刘洎的信任,然后,让他任侍中。 侍中。 原来一切都是为了侍中。 李世民抬起头,神色冷了下来。 他不介意按照李承乾的方式,在打下高句丽只会,给侯君集一个参知政事的名义。 反正人在东岛,也不可能真的插手中枢,但是你现在这样,几乎是用算计,甚至是抢的方式,还争夺宰相之位,那你就不能留了。 李世民低头,看向桌案上李承乾奏请调贺兰楚石为左金吾卫中郎将的奏本。 他直接递向左边,轻声道:“烧了!” 张阿难没有犹豫立刻上前接过奏本,然后走到一侧,将奏本直接烧掉。 李世民抬头,看向殿外。 他是从层层细节当中看出这一切的,那么太子,太子又是从什么地方看出这一切的。 李世民敢肯定,李承乾没有派人去调查侯君集,而且他也调查不出来。 那么就是在朝会的时候,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李世民轻轻点头,自言自语的说道:“很好,太子已经逐渐的有了洞察人心的敏锐,这很重要。” “传旨!”李世民抬头。 褚遂良从帷帐之后站了出来,肃然拱手:“以大理寺判决为准,刘兰成以谋反之罪,三日之后,腰斩于市。” “喏!”褚遂良认真拱手。 看到褚遂良快步离开,李世民这才开口道:“盯住侯君集,张亮,还有李泰的一举一动。” “喏!”李五站出拱手。 …… 贞观十七年,右卫将军、代州都督、平原郡公刘兰成被告谋反,坐以腰斩。 右金吾卫将军丘行恭探兰成心肝食之。 (本章完) 第215章 这一刻,侯君集彻底绝望了(第二更) 第215章 这一刻,侯君集彻底绝望了(第二更) 太极殿中,群臣肃穆站立两侧。 李世民坐在御榻上,看着跪倒在大殿之中的丘行恭,无奈的说道:“诸典刑自有常科,何至于此!若必若食逆者心肝而为忠孝,则刘兰成之心为太子诸王所食,岂至卿焉?” 李承乾坐在黑色轮椅之上,听到皇帝这句话,他的嘴角忍不住的抽了抽。 食人心肝,还让他食人心肝,这种话也只有皇帝能够说的出来。 刘兰成被斩首之后,丘行恭取了他的心肝,然后烹食了。 是真的吃了。 丘行恭对于刘兰成的憎恨,对所有谋逆造反者的憎恨已经到达了极致。 相反的,这也是他对皇帝的极度忠诚。 所以,丘行恭虽然烹食了刘兰成的心肝,为礼法所不容,但皇帝却不会怎么惩罚了。 丘行恭沉沉的叩首在地,不发一言。 群臣立刻就知道,下一次如果还有人谋反,那么丘行恭一定还会将他的心肝取出来吃掉。 李世民忍不住的摇摇头,说道:“传旨,免去丘行恭右金吾卫将军之职,闭门思过。” “臣领旨。”丘行恭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叩首领罪。 “好了,起来吧。”李世民摆摆手,说道:“你应当庆幸,也就是魏相不在,不然这件事情,他有得和朕纠缠的。” “是!”丘行恭拱手,然后站回班列之中。 如今的丘行恭虽被免了右金吾卫将军之职,但他依旧还是天水郡公,有资格立于朝堂之上, 而且类似的事情,他做了不止一回。 群臣都知道,用不了多久,丘行恭就会被重新复职,就如同他曾经做过无数次的一样。 李世民抬头,看向群臣。 群臣神色全部严肃起来。 “众卿,如今已到了春暖开之时,各地的春种要加紧,户部,吏部,要派人到下面去监督,朕要保证今年在没有天灾的情况下,粮食丰收,以供来年所用。”李世民目光看向侯君集和唐俭。 侯君集和唐俭立刻站出,然后同时拱手道:“臣领旨。” “司农寺。” 司农寺卿赵元楷站出,持笏拱手道:“臣在!” “春种之法改良之事,司农寺要立刻派人前往关中各地,务必保证今年关中丰收。”李世民的神色郑重起来。 大唐以关中而制天下。 天下府兵也以关中为最多。 关中的粮食如果能够丰收,关中的府兵前往军中的时候,对家中就能彻底放心。 当然,如果关中有灾,他们的情绪或许会更加高昂。 赵元楷拱手道:“臣领旨。” “刑部要注意各地大牢之中的罪囚,若是可以,发往军前效力。”李世民看向了刘德威。 刘德威立刻站出拱手:“臣领旨。” 这些罪囚到了军前,不可能让他们去做正当的军卒,甚至就连敢死士都未必能轮的上他们。 他们的作用多是民夫一类,运送粮草和各类物资,最苦最累的活都是他们干。 但这样一来,他们身上的罪责就能减轻很多。 皇帝坐在御榻上,一样样细致的安排了起来。 大唐要征伐高句丽,如今看起来,起码是秋收之后,就会征兵出发。 所以,这期间的一切都很重要。 “还有科举,科举亦不能耽搁……” …… 东宫,崇教殿。 李承乾坐在长榻之上,开口问道:“杨务廉现在在什么地方?” 李安俨拱手道:“回殿下,去了将作监,将作监如今打造兵器和弓弩的任务很重,而杨务廉又是关键人选,所以诸事都脱不开身。” “算了,既然这样,东宫《考工志》的事情暂时停一停,将能抽调的人手,全部送往工部。”李承乾抬头看向李安俨。 李安俨神色不由得有些惊讶,然后低声问道:“殿下,全部吗?” “全部!”李承乾点点头,然后说道:“告诉他们,盯死工部所有一切都军械和弓弩调动,若有异样,即刻来报。” “喏!”李安俨身上顿时郑重了起来。 在这些工匠当中,李安俨悄然收编了一些人归入自己的手下。 他的动作,除了李承乾没人知道。 如今,他们要将这些人送入工部,目的就是在于盯住张亮真正的举动。 如今的长安城,人口众多,悄然的抽调出一批人力并不难,难的是兵甲和军械。 李安俨明白李承乾的意思,张亮如果真的要动用大量人力的话,那么他必然需要大量的武器。 不管是哪里的人,想要动用武器,还有比工部的库房更加方便的吗? 要知道,那些地方可不在皇城之中。 甚至于通过这些人还能够盯住张亮手下关键的人物。 也就是说,距离他们动手的时间不会太晚。 “对了。”李承乾抬头,问道:“孤送上去的奏请调贺兰楚石任左金吾卫中郎将的奏本,发回来了没有。” “没有!”李安俨拱手,说道:“没有一点消息。”李承乾稍微停顿,随后轻轻的点头。 皇帝知道了。 李承乾脸上带出一丝笑容。 皇帝果然是皇帝,是这个世界上猜忌心最重要的生物,他不过是稍微一个提示,皇帝果然立刻就猜到了。 有他盯着,李承乾就能够确保最后的一切不超出自己的掌握。 “还有,魏王在东宫的人手都查出来了吗?”李承乾微微侧身。 “查出来了。”李安俨躬身,低声说道:“有两个!” “工部那边一有消息传出,立刻就让他们断腿吧,孤没有心思和他们玩把戏。”李承乾微微抬头,说道:“我们需要关注的人,一个贺兰楚石就足够了。” “是!”李安俨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脚步声在殿外响起。 太子通事舍人高真行进入殿中,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殿下,陛下刚刚下诏,任右拾遗刘广宗为吏部员外郎,任从七品千牛卫备身刘审礼为正六品下备身左右。” 千牛卫,除千牛卫大将军,将军,中郎将,郎将外,还有千牛备身,备身左右,备身。 刘审礼是刑部尚书刘德威的长子。 刘广宗是刘洎的长子。 李承乾点点头,看向李安俨问道:“陛下这是在做什么?” “安抚人心!”李安俨拱手,说道:“刘兰成被天水郡公食心,恐怕对天下刘氏子弟影响颇深,陛下这是在用安抚来稳定人心。” “嗯!”李承乾点点头,然后说道:“传话下去,东宫诸臣任何人不得私下传讨此事。” “喏!” “所有人最近一段时间行事都低调一些,专心做事。”李承乾抬头看向了高真行。 “是!”李安俨躬身,他听出来李承乾的潜台词。 他们所有在宫外的人,开始停止一些主动探查的动作,全部只在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点,进行固定的情报探查。 从皇帝的这封旨意下达开始,一切都变了。 李承乾抬起头,神色平静下来。 然而,在他的眼底深处,却有一种怎么都压制不住的兴奋。 一切马上要开始了。 …… “砰”的一声,六尺长的矮几被一掌直接劈碎,左右两侧整齐的摔在地上。 宽大坚硬的手掌横在半空,沉沉的呼吸声从后方传来。 静谧的后院水池旁,一身黑色锦衣的侯君集跽坐在石亭中,右掌劈碎矮几的同时,一脸的咬牙切齿。 陛下啊,陛下,你是真的一点机会也不肯给臣啊! 侯君集拳头紧紧的握了起来。 皇帝任刘洎长子刘广宗为吏部员外郎,任刘德威长子刘审礼为千牛卫备身左右。 经过了刘兰成的事件之后,皇帝表示出了对天下刘氏子弟的信任。 尤其是刘洎。 刘洎的儿子做了吏部员外郎,还是吏部。 侯君集甚至都能感觉到,皇帝站在丹陛之上,指着他的鼻子说,侍中的位置永远没你侯君集的份,宰相的位置也永远没有你侯君集的份。 侯君集低头,面色痛苦。 这一次,他用了游文芝,用了许绚,造了现在的这个局,就是要试探在皇帝的心中,他和刘洎两个人,谁的份量更重一些。 侯君集是做错了,但是如今的刘洎就何尝不是如此。 金刀之谶,非刘不王。 有这一句话,刘洎的身上就永远有谋反的嫌疑,这样在争夺侍中的道路上,侯君集和刘洎就又回到了同一起跑线。 原本侯君集还想再等等看,但丘行恭烹食了刘兰成的心肝之后,皇帝立刻担心这件事情吓住天下刘氏子弟,迅速的对刘洎和刘德威进行安抚,而这也足够证明,皇帝对刘洎没有忌惮。 是啊,怎么会有忌惮,刘洎不过是个降臣罢了,最多不过是一个黄门侍郎。 玩弄笔杆子的玩意,如何能与他侯君集相比。 他侯君集不仅是军中大将,军中旧部无数,他还是吏部尚书,门生故吏遍及天下。 皇帝对他的忌惮,要远远的超过刘洎。 皇帝宁肯用刘洎,也不会用他。 “什么尚书左右仆射空缺,什么侍中空缺,不过是掉在牛鼻子前的萝卜罢了,只是让你不停辛苦的努力,但却永远都不会给你。”侯君集痛苦的自嘲起来。 虽然有些话,皇帝没有直说,甚至还在试图掩盖,还在通过太子来迷惑他,但他心里冰冷残酷的本性,还是被侯君集彻底试探了出来。 这一刻,侯君集彻底的绝望了。 抬起头,侯君集看向侧畔,面色冷漠的问道:“魏王这些时日在做什么?” 一名面色普通的灰衣汉子从不远处的廊柱之后走了出来,拱手:“魏王这几日一直在家中没有外出,不过后日,高阳公主要去魏王府!” “他还在拉拢房玄龄。”侯君集冷笑一声,对着灰衣汉子摆摆手,灰衣汉子立刻就退回了廊柱之后隐藏起来。 暗卫,密卫,谁的手下还没有两个死士了。 侯君集抬头,轻叹一声,说道:“是时候该和魏王见一见了。” (本章完) 第216章 杀了太子,尊陛下为太上皇(第三更) 第216章 杀了太子,尊陛下为太上皇(第三更) 二月春暖,开长湖。 魏王府在长安占地极大,有一坊之多。 后院湖泊,还有长堤,更是整个长安都著名的风景,每年都有不少的文人士子来这里游览。 但这几日没有,不是因为高阳公主要来而封闭了,而是因为这几日正是科考之事。 所以,即便是这里被封闭,也没有多少人在意,因为他们的心思不在这里。 李泰一身紫色蟒袍,看着高阳公主带着侍女在湖畔慢走,他的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 高阳肯来看阎婉,是因为阎婉马上就要到怀胎九月的时候。 另外,高阳自己身体有孕,有很多无法向长辈张开嘴的,也可以来找阎婉询问。 毕竟太子妃在宫中,高阳虽然是公主,但是嫁人之后再出入宫廷,就没那么方便了。 阎婉和高阳没有说过几句话,就身体不适休息了。 所以高阳只能一个人在湖边漫步。 李泰想要和高阳说一些房遗爱的事情,但高阳不知道是被人教过了,还是自己心里有什么想法,对于房遗爱的事情,她说上两句就岔开了,然后就自己带着手下的侍女在湖边散步去了。 李泰几乎以为,高阳今日来他这里,就是来游湖的。 不,不用几乎,就是。 李泰深吸一口气,朝着前院走去。 现在的他,已经和侯君集搭上线,张亮也被他捏住了把柄,房遗爱那边无论如何需要抓紧。 关键是他手下的人手需要开始整理。 侯君集和张亮的事情也需要快点定下,因为便是他们,调集人手也需要时间。 尤其是需要判定谁也可信任的,谁不可能信任。 毕竟这些事情,不是李泰今夜和他们说了,他们明晚就能够组织起人手随他行动的,这里面需要时间。 “殿下!”柴令武突然从圆门之后闪了出来,他对着李泰轻轻拱手,然后低声说道:“陈国公来了。” 李泰瞬间难以置信的瞳孔睁大,随即,他立刻反应了过来,快速的问道:“陈国公的后面没有人跟着吧?” “没有!”柴令武点头,然后说道:“殿下见了陈国公就知道了。” “走!” …… 偏僻的厢房门口,“吱呀”一声,房门被推了开来。 李泰迈步走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前,目光透过窗户缝隙,观察着外面一切的侯君集。 一身灰色的长袍,黑色的璞帽,如果不是面对面,恐怕谁也认不出眼前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陈国公侯君集。 “国公!”李泰向前走了一步,心底的兴奋瞬间压下,然后他对着侯君集拱手道:“国公今日怎么突然来了?” “来了便来了,没有什么突然的。”侯君集淡漠的目光落在了后面关上房门的柴令武,然后看向李泰,异常直接的问道:“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李泰的呼吸凝重了起来,抬起头,看着侯君集,他同样直接的说道:“本王什么时候都可以,哪怕是今日,但还要看国公什么准备妥当。” 侯君集笑了,看着李泰点点头,说道:“如此,我们就能谈了。” “是!”李泰走到了侯君集的对面坐下,柴令武就站在房门前,目光警惕的看着外面。 “张亮那边,殿下说的如何了?”侯君集微微抬头。 “勋国公那里不是问题。”李泰深吸一口气,说道:“但勋国公那边可能不是太方便……” “工部的事情。”侯君集点点头。 皇帝要东征高句丽,工部户部是最忙的。 侯君集继续问道:“那么梁国公那边呢?” “不瞒国公,本王虽然有些把握,但是梁国公总是令人不那么放心。”李泰说了实话。 “房玄龄那个人太滑。”侯君集笑了,摇摇头,说道:“不用管他,到了时候,直接抓住他的人就可以了,他是整个朝堂最识时务的一个人。” “是!”李泰轻轻点头。 …… 侯君集轻叹一声,说道:“殿下,你我是同病相怜之人,若非是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你我恐怕谁也不愿意走到这一步。” “嗯!”李泰用力的点头,牙也忍不住的咬了起来。 “臣说实话,我们最好的机会,是今年年底。”侯君集直直的盯着李泰。 “为何?”李泰没有想过会是这个答案。 “以臣对陛下的了解,如果不出意外,秋收之后,陛下就会调集兵力前往营州,甚至他本人也会在营州,等到冬天已过,甚至在正月,他就可能会对辽东动手。”侯君集很直接的开口。 李泰瞳孔放大,他没有想到侯君集对皇帝的部署竟然了解的这么透彻。 不过想想也是,侯君集跟随皇帝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对他自然是最了解的。 “年底时候,拿下长安,截断消息,等到殿下彻底的控制长安之后,再将消息传到辽东。”侯君集抬头,看向辽东方向,然后说道:“辽东一战,一开始必然是很激烈的,一旦打开,陛下想要轻易收兵就没那么容易了。” “嗯!” “但是陛下必然会收兵。”侯君集抬头看向李泰,然后说道:“所以,就需要殿下在陛下回军之前,整理好长安所有的军队,然后前往河北迎接陛下……臣领军!”站在后方门口的柴令武惊讶的看着侯君集。 侯君集这是要做什么? 柴令武忍不住的看向李泰。 李泰看着侯君集缓缓摇头,说道:“陈国公,本王不是怀疑你的能力,只是你确定自己是父皇的对手?” “出其不意,准备充分,还是有机会的。”侯君集很谨慎。 “国公,我们要做事,要的可不是有机会。”李泰微微摇头,说道:“面对父皇,说实话,不说国公和本王,最重要的是那些军中将士,他们敢和父皇动手吗?” 侯君集沉默了下来。 李泰继续说道:“以父皇的英明,恐怕不和你我见面,无数手段便已经使了过来,你我,还有下面的将领和士卒,谁会在关键时刻背叛你我,国公有把握吗?” 侯君集面色沉了下来。 “另外,还有幽州的卢国公程知节,夏州的鄂国公尉迟敬德,沙州的李袭誉,益州的郭福善,我们能在父皇回朝之前,说服他们吗?”李泰平静的看着侯君集。 侯君集突然笑了,看着李泰点点头,说道:“魏王果然思虑周祥,那么请魏王说说,殿下是如何打算的?” “不要在父皇率军东征之时,关键是父皇的手上不能有兵。”李泰的眼底闪过一丝狠辣。 侯君集眉头一挑,随即点头道:“殿下继续。” “父皇四月要东巡,本王会尽可能留在长安,然后吾皇会北上巡视定州。”李泰停顿下来,看向侯君集道:“我们就在父皇抵达定州的那一天动手,拿下皇宫,控制长安,然后派人潜入洛阳,等父皇从定州返回洛阳的时候,我们直接拿下洛阳。” “拿下洛阳?”侯君集不解的看着李泰,问道:“殿下,洛阳可没那么容易拿下,陛下不会给机会的,而且一旦长安有变,那么陛下立刻就会调集附近的所有兵力……” “若是先有变的不是长安呢?”李泰有些得意的笑了。 “那是哪里?”侯君集这一刻对李泰有些刮目相看,他能够看的出来,对于这一次的事情,李泰考虑的很深。 “齐州。”李泰这一次没有犹豫的将自己的一张底牌掀了开来。 “齐州,齐王?”侯君集立刻想起了李佑。 “齐王上月刚刚开心,齐王长史权万纪对他的管束又加强呢,他很是不满。”李泰抬头,轻声说道:“若是双方的矛盾再激化,甚至若是齐王的人不小心杀了权万纪,然后又要裹挟他造反呢?” 侯君集瞳孔瞬间睁大:“殿下已经控制了齐王?” 李泰神色收敛,没有回答侯君集的问题,然后说道:“齐州出事,父皇必然要调兵处置,若是这个时候,皇兄谋反的消息……” 太子谋反。 侯君集把握住了李泰的关键,点头道:“太子谋反,殿下平定太子,或者不小心杀了太子,然后前往洛阳请罪,但是因为已经在洛阳有所安排的缘故,殿下立刻就能杀入皇宫,然后效陛下当年之事,尊陛下为太上皇……” “这就要靠陈国公了。”李泰身体微微前倾。 “嗯!”侯君集点点头,说道:“殿下的计划可行,那么我们一步步来,长安,太子谋反。” “这里先让本王卖给关子。”李泰笑笑,将最关键的要害留在了手里。 “殿下继续。”侯君集看向李泰,长安的事情,他需要后退一步,查缺补漏就可以了。 “那一天!”李泰举起来手指,然后说道:“那一天,各方的人手准备好,然后去找梁国公,拿下他,然后以他的名义调兵入城……” “不够。”侯君集立刻摇头,说道:“梁国公只能让一两人入城。” “不,用他的名义就好,城门处,有人会敞开城门的。”李泰微微笑了。 “好!”侯君集没有问李泰究竟是谁,但有这一步就足够了。 “然后是左右金吾卫。”李泰轻叹一声,说道:“或许本王的左金吾卫大将军印,那个时候在那个时候,控制左右金吾卫,但这就需要国公出面了。” 李泰这个左金吾卫大将军就是个虚职,但是如果侯君集拿上他的左金吾卫大将军印,就完全不一样了。 “如此,可以杀到朱雀门。”侯君集点头,说道:“朱雀门,那个时候应该是左金吾卫将军左匡政值守,提前埋伏人手,突然打开朱雀门不难。” “然后便是杀入东宫的事情了。”李泰看向侯君集,说道:“贺兰兄是东宫千牛卫率,本王在东宫也埋伏有人手,打开东宫城门,然后进入东宫,剩下的就是房相的事情了。” “好!”侯君集突然笑了,看着李泰说道:“殿下果然有陛下之姿。” “被迫而已。”李泰轻轻的松了口气,准备了这么久,终于在和侯君集的谈判中不落下风。 李泰不傻,侯君集心中一些阴暗的想法,他怎么可能看不透,但他也有准备,手上面对侯君集藏了不止一手。 到时候,或许兵变的人就是侯君集,而他李泰,便是最后那个出面平定叛乱的人。 只可惜在叛乱当中,他的父皇和他的皇兄都不幸身死。 侯君集,侯景,没有一个好人。 面对侯君集,只需要将他想成是侯景一样的人物,那么一切就都能够控制的住了。 …… 一切商量妥当,侯君集终于起身,说道:“臣来的匆忙,不能久待,如今就先告辞了。” 李泰同时起身,转身看向柴令武,说道:“表兄,你送国公……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李泰转身看向侯君集,然后从袖子里面抽出一张满是血色手印的白绢,笑着看向侯君集,说道:“国公,先小人后君子,你我彼此留个安心吧!” 侯君集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泰。 许久之后,他缓缓点头:“好!” (本章完) 第217章 突发,皇帝提前启程东巡(第一更) 第217章 突发,皇帝提前启程东巡(第一更) 罩云飘远岫,喷雨泛长河。 低飞昏岭腹,斜足洒岩阿。 两仪殿,李世民站在殿门前,看着头顶的漂泊的大雨,眼中忍不住的带起一丝忧色。 今年的雨水似乎格外的多。 光是这十几天,大大小小的雨就已经下了好几场了,若这么持续下去,有水灾怎么办。 看着远处如同山峦一样的乌云,大雨从中倾盆而下,整个天地如同沉没在长河之中一样的景象,李世民的神色越发的凝重。 “陛下!”一个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 李世民顿时惊醒,转过身看向旁边的李五,点头道:“你回来了!” “是!”李五一丝不苟的拱手。 “查的怎么样了?”李世民转过身走向了长榻,然后坐了下来。 “启禀陛下!”李五躬身,认真的说道:“陈国公在半个时辰,悄悄的见了魏王!” 李世民突然停顿下来,低声问道:“你确定吗?” “是!”李五点头,说道:“臣的人本来没有发现陈国公,只是魏王突然去了密室,似乎在秘见某人,这才引起了注意,后来那人走的也快,臣的人一时间也没有赶上,但突然间倾盆大雨,那人下意识的抬头,在外面的人恰好……” “恰好看见他的面目。”李世民突然间笑了起来,有些荒唐,有些悲哀。 下雨之后,正常人应该是低头躲雨,但是在下雨的一瞬间,人们却是忍不住的抬头,要确认一下,是否真的下雨了。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彻底暴露了侯君集。 “他们说了什么?”李世民抬头。 “不知。”李五拱手,然后说道:“驸马守门,臣的人无法靠近,不过陈国公走后,魏王在书房大笑了三声,今日午膳饭多吃了两碗。” “呵呵呵!”李世民抬头,眯着眼睛,咬牙说道:“他这是彻底的放心了啊,将侯君集也拉下了水!” “之后,陈国公回了雍州官廨,有个长相和他相似,穿着陈国公官袍的人,悄然消失了。” “替身,死士。”李世民轻叹一声,说道:“他准备的倒是挺全。” 李五神色淡漠的低头。 “东宫什么反应?”李世民抬头,神色严肃起来。 “没有反应!”李五拱手,说道:“陛下,东宫似乎没有察觉到陈国公的动作,他们的人手最近很安静。” “安静,不是安静,是不足吧。”李世民摇摇头,说道:“不过也是,该给朕提醒的,他都提醒了,剩下的朕自然会查。” 李五轻轻躬身。 李世民轻轻的敲敲桌案,神色认真的说道:“青雀,张亮,侯君集……李五,你说还有多少对朕不满的人会跳出来?” 李五依旧默然。 “青雀是距离太子那么近,却因为他的愚蠢而毁了自己;侯君集是因为距离侍中那么近,因为他自己的错毁了自己;至于张亮,他太贪了。”皇帝轻叹一声,摇头道:“他们难道就不明白,每个人的机会都平等的,朕给了他们机会,他们自己抓不住,还怪朕。” 李五沉默。 “也好,正好所有人都跳出来,在出征之前集齐解决所有的隐患,同时也好看一看太子。”李世民侧身,看向左侧:“张亮和侯君集的亲信名单准备出来了没有。” 张阿难上前,将一本奏本放在了皇帝面前。 李世民打开奏本,上面密密麻麻的是一连串的名字,军中校尉都尉,长史司马,甚至郎将和中郎将都有好几个。 好在将军一级的没有。 如今的大唐军中,将军一级的,多数都是跟皇帝当年一起征战沙场的,他们和李世民的关系都要比和侯君集近的多。 李世民下旨,让他们跟随侯君集一起去征伐没有问题,但侯君集让他们跟着自己去反皇帝,他们立刻就会杀了侯君集。 甚至有不少侯君集亲信名单上的人也是一样。 “半个月以后,传话下去,不在这份名单上的人,没有朕的圣旨没事不要轻举妄动。”李世民看着眼前的名单,说道:“至于这份名单上的人,有几个就这么放着也可惜,调任辽东吧。” 说着,皇帝自己开始亲笔勾勒了起来。 大唐要征伐高句丽,需要的人力和军力都有很多,其中军将更是重中之重。 有些人,就这么让他们随着侯君集一起死了太过可惜,还不如让他们一起跟随征战沙场。 侯君集曾经是兵部尚书,后来又是吏部尚书,如果不将范围尽可能缩小,那么一旦影响过重,最后损失的还是他李世民自己。 放下笔,李世民松了口气。 “最后剩下的,就是房玄龄了。”提到房玄龄的名字,李世民突然笑了,随即摇摇头。 得是多蠢的人啊,竟然相信房玄龄能够做出背叛他的事情来。 抬起头,李世民神色平静下来,淡淡的说道:“传旨,升禁卫郎将李玄嗣为禁卫中郎将,然后将人叫过来。” 李玄嗣,始安郡公,桂州都督李袭志的长子,他甚至比李袭志还要更早效力大唐。 甚至李袭志当年的归降,也是李玄嗣亲自去桂林劝说的。 “喏!”张阿难立刻拱手,然后快步的转身而去。 就在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冒雨而至。 通事舍人来济冒雨进入殿中,然后拱手道:“启禀陛下,新罗国女王特使刚刚抵达长安,请命陛见。” “嗯!”李世民平淡的点点头,说道:“告诉他,好好休息三日,三日之后,望日大朝,上朝觐见。” “喏!”来济拱手,然后快步转身而去。 来济刚刚没走几步,头顶的风雨突然间小了起来,他也没有在意,继续朝着中书省而去。 皇帝看着来济的身影,突然间笑了笑。 “这天下间,还是忠臣居多啊!”李世民轻叹一声,说:“来家自从来护儿以来,多以忠国而死,他们若是也能如此,朕又何必担心呢!” 张阿难和李五平静的站了两侧。 看着外面的风雨,皇帝轻声道:“泫丛珠缔叶,起溜镜图波;濛柳添丝密,含吹织空罗。” ……李承乾一身紫色蟒袍,平静的站立在丹陛三阶之上,目光落在跪倒在地上的新罗国使身上。 新罗国左武卫中尉薛玄同。 一个年轻人,很年轻的年轻人,但是姓薛。 当然,和河东薛家没有关系。 二月十五日,长安九品以上官员皆在。 新罗善德女王派使者入长安。 皇帝召见。 薛玄同叩拜之后,整个大殿之中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安静。 薛玄同想要抬头,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敢,就在这个时候,丹陛上,皇帝的声音响起。 “柳公绰呢,朕记得前年时,还是他来长安亲自奉礼。”李世民有些诧异的看着薛玄同。 薛玄同叩首,继续说道:“回陛下,柳将军战死了。” “什么?”李世民身体微微前倾,看着薛玄同问道:“你说什么?” “回陛下,去年十一月,高句丽联合百济,两国联兵,侵凌臣国,攻袭数十城,左领军大将军柳公绰与夫人殉国。” 稍微停顿,薛玄同继续道:“新罗有灭国之危,故将以今年九月大举反动,下国社稷深危,女王遣臣出使大国,愿乞偏师,以存救援。” 薛玄同刚说完,殿中群臣一阵哗然。 高句丽联合百济进攻新罗。 盖苏文疯了吗? 去年的时候,他才刚刚杀了自己的国主,立新王登基。 这头刚刚稳固位置,调头立刻就攻伐新罗,这人也太…… 很快,很多人就冷静了下来。 这不是疯狂,这是极为高明的策略。 用战争来转移国内因为君主更替更起的纷争,甚至万一能在大唐出兵之前攻灭新罗,那么他们立刻就能全心的应对大唐。 甚至只需要将新罗打残了,只要他们不在大唐攻打高句丽的时候,从后面策应就足够了。 “新罗多山地,高句丽进攻容易,怕是想要灭国很难,所以,他们要的,就是你们自己主动出击。”李世民抬头看着薛玄同,摇摇头,说道:“你们若是真的派人主动进攻,恐怕那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 新罗试图反击,恳求大唐同时出兵,但这本身就是盖苏文的策略。 一听李世民这么说,薛玄同立刻就急了,拱手道:“陛下,还请陛下即刻派人传信新罗,阻止女王出兵!” “你自己怎么不回去?”皇帝有些诧异的问道。 薛玄同叩首,苦涩的说道:“女王这次派人出使大唐,一共派了十八路,臣只是其中一路而已,如今只有臣一人越过重重阻碍来了大唐,其他人怕是都已经在高句丽和百济的封锁之下,丧命了!” “朕会派人去的。”李世民直接抬头,说道:“不过,如今还是得你想办法派人越过百济将消息传回新罗,你先回使馆休憩,朕这里商量妥当之后,会派人通知你的。” “臣领旨!”薛玄同沉沉的叩首在地,然后才退出了大殿。 …… 皇帝坐在御榻之上,看向长孙无忌,直接问道:“无忌,你们看?” 长孙无忌站出拱手道:“陛下,这是机会,盖苏文同时南北开战,到时,新罗人南面反击,大唐从北面杀入,高句丽应对不及,大唐必胜。” “梁国公!”李世民直接问向房玄龄。 房玄龄站出,持笏拱手道:“陛下,新罗人可信吗?” 李世民微微一愣,房玄龄继续说道:“盖苏文前脚刚刚杀了高句丽王,后脚就南征,而且是和百济一起联手出兵,这恐怕是很早之前就已经联系好的,以如今的进展,恐怕他们有足够的把握在大唐出兵之前将新罗打残。” 稍微停顿,房玄龄继续说道:“即便是现在通知新罗人,让他们按捺下来,等到大唐出兵的时候他们才反击,但到时候,恐怕一个百济就足够拖住他们了,而且到时候,新罗人未必就愿意真心北伐……或许他们在等大唐和高句丽两败俱伤。” “陛下,当年杨广征伐高句丽,杨广虽然最后身死国灭,但高句丽一样很惨,新罗人若是等到那个时候再出手,能收获的利益更大。”侯君集跟着站了出来,认真拱手。 李世民点点头,略微思索,说道:“不管如何,高句丽无故兵伐新罗,这是不义的,大唐为高句丽、百济和新罗的宗主国,必须要让他们停战,让高句丽和百济,立刻退出新罗领土……最低也要让他们暂时停战。” “父皇的意思,是要让他们打的时间长一些?”李承乾有些明白了过来。 “对!”李世民赞赏的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后才继续道:“这一战对盖苏文来讲,太顺利了,得让他缓一缓,慢一慢,起码让新罗缓口气,至于新罗配合大唐之事……只要新罗主力没有大损,即便他们不配合大唐,盖苏文也必须在南边留下足够的兵力。” “陛下英明!”群臣齐齐拱手。 “现在需要有人去一趟高句丽,让盖苏文停手,同时要让他放松,不要以为大唐会出兵。”李世民抬头看向群臣,问道:“众卿,谁愿意去一趟高句丽?” 皇帝一句话说完,殿中立刻寂静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身穿浅绯色色官袍的官员走了出来,站出拱手道:“陛下,臣愿意!” “司农丞相里玄奖。”李世民看着相里玄奖,点头道:“朕记得卿的奏本,言辞锐利,有条有理,好,便由卿代朕出使。” “臣领旨!”相里玄奖沉沉躬身。 “告诉盖苏文,新罗是大唐的属国,从来没有中断过朝见进贡,高句丽和百济都应该立刻收兵。若是他们再继续攻打新罗,那么他日,朕就发兵讨伐高句丽!”皇帝的冷喝声响彻大殿。 群臣立刻拱手道:“喏!” …… 看到相里玄奖回到班列,李世民这才继续说道:“高句丽兵伐新罗,诸事有变,户部,兵部,需要加强粮草和军械的转运。” 唐俭,张亮立刻站出拱手:“是!” 李世民略微沉吟,说道:“科考已经结束,三月初一,朕要见到科考结果。” “是!”侯君集立刻站出领命。 “另外,三月朔朝之后,朕便启程东巡。”皇帝一句话,李承乾还有殿中群臣,全部惊愕的抬头。 (本章完) 第218章 问问魏王,要不要冲一冲玄武门(第二更) 第218章 问问魏王,要不要冲一冲玄武门(第二更) 皇帝坐在御榻上,看着群臣,尤其是李承乾和侯君集等人,全都一脸诧异的表情,他满意的点点头。 “往年东巡,基本都在三月下旬,今年提早二十天东巡,朕也能多看一看各地的春种情况。”李世民稍微解释,然后说道:“朕东巡之后,太子留长安监国!” 李承乾立刻站出,神色肃然的持笏拱手:“儿臣领旨!” “嗯!”李世民点点头,继续说道:“太子居武德殿监国,梁国公留长安辅政,无忌跟朕一起走。”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同时拱手。 侯君集站在后方,眉头不由得微微皱了皱。 太子居武德殿监国,不是承天门,不是昭德殿,这就有些麻烦了。 御榻之上,李世民的目光极快的掠过侯君集,然后继续说道:“谏议大夫褚遂良检校中书侍郎,留长安辅政。” 褚遂良立刻站出拱手道:“臣领旨。” “黄门侍郎于志宁,留长安辅政。” 于志宁立刻站出拱手:“喏!” “尚书右丞宇文节留长安辅政。” 宇文节立刻站出拱手道:“臣领旨。” 自尚书右丞韦悰升为尚书左丞后,原尚书省左司郎中宇文节升迁为尚书右丞。 尚书省以尚书左右仆射为首,其后是六部尚书,再后为尚书左右丞,六部侍郎,其后为尚书左司郎中和尚书右司郎中,再为六部郎中。 一般而言,尚书左右丞位置仅次于六部尚书,在六部侍郎之上;尚书左右司郎中,位置仅次六部侍郎,在六部郎中之上。 但从尚书左右司郎中,却可以直接升迁为尚书左右丞。 尚书左丞,更进一步参知政事,为政事堂宰相,魏征当初就是这条路。 …… 皇帝没有留韦悰在长安辅政,这让李承乾的心里微微一沉。 皇帝难道不知道李泰和韦挺的关系吗? 李承乾心思微转,如果京兆韦氏也介入眼下这件事情,恐怕就有麻烦了。 收回心思,李承乾继续听着。 吏部尚书侯君集,户部侍郎崔仁师,礼部侍郎温无隐,工部尚书张亮,兵部侍郎崔敦礼,刑部侍郎李尚真等留守长安。 御史大夫韦挺随同皇帝东巡,御史中丞马周留守长安。 左卫大将军李大亮,右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左金吾卫将军郑仁泰,左金吾卫将军左匡政等将领留守长安。 右领军卫大将军执失思力,右千牛卫将军薛孤吴仁,左千牛卫将军常何,右金吾卫将军梁建方,等随驾东巡。 李承乾有意无意间一直在留意侯君集的动静。 除了他自己居武德殿监国理政让侯君集有些诧异以外,其他的任命,几乎全部都在侯君集的预料当中。 …… 返回东宫之后,诸官各去理事。 李承乾一个人坐在崇教殿中,思索着这里面的事情,皇帝必然已经察觉到了侯君集的动作,但眼下皇帝的布局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针对侯君集的地方。 李泰,侯君集,张亮,或许还要加一个房玄龄都可能会在李承乾的对立面上。 他自己有的呢,褚遂良,于志宁,马周,李大亮,左匡政和契苾何力。 这几个人当中,必然会有人被皇帝委以重任,契苾何力? 不! 这个人需要在房玄龄的视线之外。 这个人会是谁呢? 郑仁泰? 李承乾轻轻沉吟,他希望皇帝能对郑仁泰的权力进行松绑,但郑仁泰毕竟是他的岳父,所以并不容易。 李承乾能够动用的人手,李靖,杜荷,还有……丘行恭? 丘行恭的身影突然从李承乾的脑海中跳了出来,皇帝会不会将他留下来呢? 以他的性情,如果侯君集真的做些什么,丘行恭是真的会杀了他的。 武德殿! 李承乾沉吟了起来,皇帝这一次为什么要让他在武德殿监国呢? 到了四月份,李承乾的腿就会彻底的好转,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在武德殿多待,昭德殿,承天门都可以。 为什么非要是武德殿呢? …… 侯君集平静的推开书房,里面柴令武已经站在那里了。“国公!”柴令武看到侯君集立刻拱手。 “怎么魏王觉得有些不安了?”侯君集走到桌案之后坐了下来。 柴令武有些不好意思的拱手,说道:“陛下突然东巡,诸事抵定,魏王的很多计划都需要做变动,所以才让下官来见国公,看看这件事情究竟是有利还是有弊……尤其是太子武德殿监国之事。” “太子虽然武德殿监国,但平日里,他还是要回东宫的?”侯君集有些诧异的看向柴令武。 柴令武摇摇头,说道:“东宫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立刻拿下的,若是太子冲入武德殿自保……我们可以冲入东宫,但不能冲入武德殿,那样的话,北门禁军就会出手的。” 北门禁军,平日里你可以将他当做不存在,甚至于当年的玄武门事件,整个北门禁军完全一动不动。 但是如今不同,如果李泰和侯君集以最快的速度冲入东宫,那么在北门禁军反应过来之前抵定一切,那么他们会依旧选择静默。 但如果你冲入武德殿,不,你甚至都不需要冲入武德殿,当你试图冲击皇宫的时候,禁卫军就会毫不犹豫的击杀你。 侯君集虽然是做了多年的兵部尚书,吏部尚书,行军总管,但他和北门禁军之间可没有什么关系。 北门禁军仅听皇帝的命令。 “是啊,如今的北门禁军和当年的北门禁军可不一样了。”侯君集轻叹一声。 他当年也是玄武门事变的一员,当年的北门禁军虽然是太原起兵的将士,但多数都跟着皇帝一起冲杀过,他们信任皇帝,更甚于当年的太子李建成。 如今,北门禁军为禁卫将军张士贵统帅,张士贵统军严谨,再想要冲击一次玄武门可没有当初那么容易了。 “要不要试一试冲击玄武门?”侯君集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柴令武,说道:“说不定魏王殿下出面,北门禁军就会会让殿下通过?” “国公不要开玩笑,太子是监国太子,而且皇宫守卫森严,一重宫门拦下,我们可能就过不去了。”柴令武虽然一瞬间,心中忍不住的升起要再试一试玄武门的想法,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自己掐灭。 “好吧。”侯君集耸耸肩,说道:“那么魏王殿下有什么想法?” “殿下说,下个月,王妃就要生产,是不是可以在王妃生产三日之后,宴请长安所有重臣,甚至是太子。”柴令武稍微停顿,说道:“殿下只是一个想法,国公觉得如何?” “让太子喝醉,晚上他自然就会回到东宫,而且房相,李大亮,郑仁泰,褚遂良,于志宁,马周这些人,全部都能灌醉,之后,只要快速行动就足够了。”侯君集看向柴令武,点点头道:“殿下之法可行,便如此来。” “是!”柴令武立刻松了口气。 其实他们不是不想在宴席上就解决所有人,但是在没有说服房玄龄之前,他们根本不可能在魏王府悄无声息的设下埋伏。 还有李大亮。 李大亮留守长安,统帅整个长安的所有军力,其中就包括千牛卫和金吾卫,甚至还有长安百骑司。 他才是侯君集真正最大对手。 李泰的办法,或许真的能够让他解决掉李大亮。 收回心思,侯君集看向柴令武,说道:“很多问题都能够解决,但如果想要快速的抵定一切,还需要搞定一个人。” “谁?”柴令武神色严肃起来。 “李安俨!”侯君集神色凝重起来,说道:“李安俨,冯立,谢叔方,当年都是参加过玄武门的,而且是隐太子一方的人马,当年玄武门的时候,吕世衡和敬君弘死在他们的手上。 如今冯立,谢叔方如今都远在地方,但李安俨就在太子身边。” 李安俨当年在玄武门事变时,坚持到了最后,才被迫投降,如今他如果坚守玄武门,想要攻下就没那么容易了。 “有他在,就会有变数,所以我们需要提前排除变数。”侯君集深吸一口气,说道:“所以,我会提前奏请陛下,调李安俨为右监门卫将军,让他离开太子的同时,同时也试探一下太子,甚至是陛下,对我们的事情知道了多少。” 柴令武的呼吸瞬间就停滞了下来,甚至他整个人一瞬间都被恐慌彻底占据。 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用力的点头道:“好!” “魏王妃一旦产子,我的人就会准确到位,张亮那里?”侯君集抬眼看向柴令武。 “一样。”柴令武用力的点头。 “很好,便如此吧!”侯君集轻吸一口气,快速的说道:“从今日往后,驸马就不要再过来了,请魏王在宴席那日准备好左金吾卫大将军印。” “好!”柴令武起身,然后拱手道:“如此,下官告辞。” “不送了。”侯君集点点头,他的人悄然带柴令武进来不容易,他如果送,很容易被别人察觉。 等到柴令武离开之后,侯君集的神色才凝重起来,他的目光忍不住的看向皇宫方向。 他最大的敌人不是太子,而是皇帝。 他不知道皇帝对他的事情知道了多少,他也不知道,皇帝是不是做了准备。 但一切已经开始,他只能快。 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一切。 (本章完) 第219章 临行密旨,禁卫之权(第三更) 第219章 临行密旨,禁卫之权(第三更) 三月初一,朔日朝后。 暮春光煦,清风微舒。 立政殿侧,李承乾坐在步辇之上,晃晃悠悠的朝着武德殿而去。 看着前方坐在御辇上的皇帝,李承乾的呼吸逐渐的平静了下来。 转眼之间,半个月过去了。 这半个月的时间,似乎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东宫安静了下来,侯君集和李泰一样安静了下来,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在皇帝离开。 御辇在武德殿前停了下来,皇帝直接起身,然后步入到武德殿之中。 李承乾跟着起身,跟在皇帝的身后进入武德殿。 除了他们两个人以外,其他人都被留在了外面。 …… 皇帝站在中堂之前,前面的桌案上放着一个黑金色的长条匣子。 看着那个匣子,李世民突然轻叹一声,说道:“十日之前,中书省送上奏书,调任左监门卫将军李君羡为右卫将军,调任右监门卫将军李孟尝为左监门卫将军,调任太子家令李安俨为右监门卫将军,朕今日就会将奏本发下去。” 朝中右卫原本有两位将军,右卫将军薛万彻和右卫将军刘兰成。 如今刘兰成被腰斩,朝中便有一个右卫将军的位置空缺了出来。 如果是其他时候,这并不重要,完全可以放上一段时间再说,但现在不行。 皇帝在筹备东征,左卫和右卫将是主力,所以中书省,不,更准确的将是吏部,送上这样的奏本并不奇怪。 但关键是李安俨,李安俨是李承乾的太子家令。 右监门卫将军是从三品,而太子家令是正四品上,这属于升迁。 而且,李安俨是武将,他任右监门卫将军,是完全没有问题了。 李承乾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但他还是认真的拱手道:“父皇有命,儿臣遵旨,不过儿臣希望家令……能够调任辽东,随同父皇征战,建立军功。” 李世民转身,看向李承乾,笑着说道:“不错,你识大体,朕很满意,放心,朕不会将他调往辽东的,就在延喜门,顺带帮你看着就是。” 延喜门就在东宫东侧,紧挨东宫。 “多谢父皇!”李承乾微微松了口气。 “对了,你就不想问问,谁将是接下来的太子家令吗?”李世民有些打趣的看着李承乾。 谁都知道,太子家令是太子最信任的人。 如今李安俨被调出东宫,那么接下来的人选将极为关键。 李承乾立刻拱手道:“儿臣听凭父皇安排。” “长孙祥吧。”皇帝很直接,说道:“太子率更令长孙祥调任太子家令,户部郎中来恒调任太子率更令。” 来恒,户部郎中,通事舍人来济兄长,前隋大将来护儿的儿子。 “父皇英明。”李承乾不由得松了口气。 来家的人向来以忠诚著名,来恒调任李承乾的太子率更令,那么除了皇帝和李承乾的命令,其他人谁的命令,来恒都不会去听。 甚至来恒在武力上,未必就逊色于李安俨。 当然,李安俨最重要的,是掌握着李承乾手下为数不多的外部眼线。 他调离了东宫,李承乾接受外部的消息就会慢上一步,这在关键时刻是会要命的。 “你能接受,这很好。”李世民看着李承乾轻松的神色,轻叹一声,说道:“若是人人都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父皇!”李承乾神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李世民转过身,一手按在了眼前的黑金色匣子上,然后平静开口道:“这里面是一封圣旨。” “啊!”李承乾顿时瞳孔睁大,随即他立刻跪了下来:“父皇。” 李世民摆摆手,说道:“站起来吧,这封圣旨朕会留在这里,到了关键时刻,你再开启……你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关键时刻,所以,不要提前开启。” 李承乾沉默了下来,皇帝给了他一封圣旨,非必要时不得开启。 什么关键时刻,什么必要时刻。 当然是侯君集和李泰谋反的时候。 李承乾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给他这样一份东西。 李承乾顿时就明白了,李安俨被调离了东宫,东宫的力量迅速的薄弱下来。 为了不让局面失控,李世民直接给了李承乾一个最大的护身符。 “父皇,将欣儿带去洛阳吧!”李承乾叩首在地,然后诚恳的说道:“父皇,欣儿和稚奴关系很好,将他带往洛阳,和稚奴一起读书吧。” 李欣是李泰的长子,虽然说如今马上就有李泰的第二个孩子要诞生,但他依旧是李泰的长子。 李世民轻叹一声,说道:“你比朕要做的好……好,朕便依照你的话来做。” “多谢父皇!”李承乾沉沉的叩首在地。 “来人!”李世民看向殿外,一名红衣金甲的将领从殿外走了进来,抱拳道:“陛下!” “禁卫中郎将李玄嗣。”李世民看向李玄嗣,说道:“朕离开长安之后,你只听命于太子,太子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喏!”李玄嗣面无表情的拱手。 跪在地上的李承乾惊讶的抬头,皇帝这是将整个北门禁军都交给他了? 皇帝东巡,禁卫将军张士贵要随行在侧,禁卫中郎将李玄嗣便是如今在皇宫中真正掌控北门禁军的人。 “好了,就这样吧。”李世民说完,直接朝着殿外而去,同时说道:“太子留在武德殿,天黑之后回东宫。” “儿臣领旨。”李承乾再度叩首在地。 等到他抬起头的时候,整个大殿之中只剩下他一个人。 看着眼前桌案上的黑条盒子,李承乾突然感到一阵的眩晕。 他有些不敢相信,皇帝竟然给他留了密旨,甚至在他离开之后,还将北门禁军,秘密的交给了他。 有些话,李世民没有当面揭开。 但是他已经知道了李泰要谋反的时候,他甚至知道了李承乾知道了李泰要谋反的消息。 当然,同样的,李承乾也知道皇帝知道了李泰要谋反的消息。 但是,在李泰没有走到那一步之前,他们谁都没有揭开。 因为一旦揭开,那么他们立刻就需要去处置李泰的事情,甚至直接抓了李泰,废了李泰。 但这不是李承乾和李世民想要的,他们要的,是将李泰背后所有可能在皇帝东征期间造反的人全部找出来。 杨广东征高句丽,实际上在第二次东征的时候,就有可能会彻底灭了高句丽,但是杨玄感的突然造反,将所有的一切都毁了,最后的结果是前隋国破人亡。 以史为鉴,以史为鉴。 皇帝最喜欢的就是以史为鉴。 重蹈杨广的覆辙是李世民最担心的,所以,他才要布一个局,将李泰,侯君集,张亮,还有其他任何可能会进入这个局的人全部埋葬。 当年,他也在同时盯着李承乾。 如果不是李泰突然冒出来要造反,皇帝最大担心的人应该是李承乾才对,但是李承乾太谨慎了。 不,用侯君集的话来说,他太知道皇帝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太子,所以,他在做那样的一个太子。 可即便是如此,他李承乾还是有所担心。 李安俨调离东宫,虽然是侯君集的手脚,但是皇帝自己是乐见其成的。 李承乾在东宫之外的触角,只有李安俨一个人,一旦离开了李安俨,李承乾对于宫外来说,就等于是聋子是瞎子。 所以,皇帝给了李承乾一封密旨。 一封只有李泰造反的时候,李承乾才能够打开的圣旨。 当然,李承乾什么时候打开圣旨,打开圣旨之后做了什么,皇帝都会派人盯着。 至于李泰,他或许根本就不知道,皇帝已经张开了大网在等着他。 还有侯君集和张亮。 当然,还有房玄龄。 如果房玄龄在这个时候出错,他也会被皇帝一起埋葬。 整个长安,所有人都在皇帝的考验当中,没有一个人是例外。 就是刚才都禁卫中郎将李玄嗣也是一样。 那么这封密旨当中又写的什么呢? …… 东宫崇教殿,李安俨面色难看的对着李承乾拱手道:“臣被调任右监门卫将军,殿下这里……臣要不要辞了?” “你一辞,恐怕身上所有的职务都被辞掉。”李承乾笑着摆摆手,说道:“不过是调出东宫罢了,而且只有几步之遥,不需要担心的。” “那外面的事?”李安俨的声音低了下来。 宫外他们好不容易避开所有人都眼线建立起来的情报网络,一旦无法及时到通过李安俨送到李承乾的手里,那么这个网络的作用立刻就会大大降低。 李承乾微微摆手,说道:“核心的东西,你自己留下来,若是有不得了的事情,通过太子家令丞送过来。 至于其他的,全部交给表兄,孤会以他为核心,再建一份网络,不过这一份网络,就不会太瞒着父皇了……所以你那边才是关键。” “是!”李安俨拱手,然后他抬头道:“殿下,那么臣日后行事?” “不要管太远。”李承乾摆摆手,说道:“先将青雀的事情解决掉……趁着你现在调离了东宫,盯住柴令武,孤要知道他的所有一切秘密。” “喏!”李安俨认真拱手。 “至于再剩下的,便是等到父皇东征高句丽之后了。”李承乾看着李安俨,突然笑笑道:“或许到时,就该是孤放你到战场上征伐的时候了……父皇东征高句丽,薛延陀和吐蕃,还有西突厥都不会安静,到时候,孤说不定就会将你送到战场上。” “殿下!”李安俨面色有些沉重。 李承乾起身,拍拍李安俨的肩膀,在他耳畔轻声说道:“自保,自保,你任右监门卫将军,值守延喜门,孤便能有最大程度的自保……这才是最重要的。” 李安俨眼睛突然间亮了。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本章完) 第220章 李泰:皇兄太谨慎了,这次没坑到他(第一更) 第220章 李泰:皇兄太谨慎了,这次没坑到他(第一更) 三月十一,春光正好。 武德殿窗前桌案上,两盆芍药沐浴春光,摇曳生姿,含苞待放。 李承乾收回目光,看向坐在两侧的长孙祥和马周两人,然后开口道:“东宫在长安城布置眼线,主要有三个打算:其一是替父皇在朝政之事上查缺补漏,毕竟父皇需要关注的事很多,有一些田间百姓之间的事情,父皇是关心不到的。” “就比如殿下之前所做的农植工具之事!”马周有些恍然了过来。 李承乾笑着点点头,不管怎样,他做事都要将皇帝摆在第一位,如此,事情才能名正言顺。 “其二,便是自监。”李承乾神色收敛,继续说道:“东宫官员上下有几十人,难免会有人在外面打着孤的名义为非作歹,东宫虽有监督之官,但却不如御史和千牛卫,所以孤需要谨慎一些,派人到市面上去打听一些消息。” 马周和长孙祥认真点头,但神色已经逐渐凝重起来。 “其三,便是自保。”李承乾抬头,轻声道:“孤虽是太子,但孤的那些兄弟们,可没一个省油的灯,所以诸王府的动静,要时刻盯着一些。” 马周有些犹豫的抬头看向长孙祥。 对面的长孙祥这个时候恰好躬身,说道:“殿下所言极是。” 马周瞳孔微微放大,但在这一瞬间,他立刻就明白了过来,长孙祥对这种事是安全接受的。 长孙祥,文德皇后的族侄,从隋末一路而来,见过太多的血腥。 甚至他还是文德皇后一手抚养大的。 他的兄长长孙家庆,本身就是太子的东宫侍读,在长孙家庆不幸病逝之后,长孙祥从中书舍人调任太子率更令。 这里面皇后交待的味道不要太浓重。 马周虽然是后来才入朝任职的,但对于当年太子册立前后的一些风雨也是听说过的。 “是!”马周点点头,他如今已经是太子少詹事,已经上了这艘船,太子位置越稳对他越有利……只要太子不犯糊涂就好。 今日,太子肯将这些事情光明正大的说给他,已经是对他的信任了。 “如今安俨已经调任右监门卫将军,里外的人手已经全部交了回来。”李承乾看向两人,说道:“东宫在外面的眼线,总共分为三类,第一类便是东宫的官员,他们在下值之后,在宫外听说的,一些不方便拿到台面上的消息。” 马周和长孙祥同时点头。 李承乾继续说道:“这部分的消息,表兄同时通报马卿,马卿需要介入的时候,表兄完全配合。” 长孙祥有些诧异的看了马周一眼,随即点头道:“喏!” 原来今日李承乾将他们两个同时叫来,就是要让马周也介入到东宫的情报消息网络当中。 李承乾转身看向马周,马周也是愣了一下,随即立刻拱手道:“喏!” “东宫的第二类眼线,是东宫官员们的家属,下人,还有孤的外家,苏家,郑家,张家,这些愿意替东宫收集消息的人,他们主要针对诸王,诸公主,驸马,还有其他所有对东宫有恶意的人,关键时刻,需要盯住他们。” 有的人针对东宫,是为了帮助其他皇子夺嫡。 有的人针对东宫,则仅仅是为了博取皇帝的好感。 或栽赃,或嫁祸,他们的手段很令人厌恶。 “这些消息很敏感,表兄通知孤以后,孤会有选择的告知马卿,当然,马卿如果有什么需要调查的,也可以直接和表兄说。”李承乾看向长孙祥和马周,两人同时点头。 之前的那些已经接受,到了现在,也就没什么不好接受的了。 “还有长安东西市,民间百姓之中,甚至诸外番的消息,这类都是需要调查的。”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尤其是父皇不在长安时,更是需要多调查一些,特别是薛延陀人和西突厥,他们不只一次趁着父皇不在长安有所动做了。” “是!”长孙祥和马周两人同时拱手。 “东宫的第三类眼线,是东宫的太子千牛。”李承乾看向长孙祥的下首,皱眉说道:“今日本来贺兰也应该在的,他突然有事请假……” 转过身,李承乾看向马周说道:“东宫需要通过太子千牛,从左右千牛卫当中获得消息,同时,东宫如果需要做些什么的时候,一般也会通过千牛卫,比如父皇让孤处置一些事情,必须东宫的官员调任地方需要人保护……” 马周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如果说之前为国,还有自保之外,如今便是杀人了。 不过东宫没有私下专门杀人人手,一切需要借助千牛卫的力量。 这就意味着这些事情皇帝都是知道的。 当然,这些人手东宫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也没有,万一…… “臣明白了。”马周认真拱手,如今他开始介入这些事情,将来东宫真的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他也能够控制。 或许太子今日告诉他这些,本身就有着让他在未来进行约束的打算。 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宫外,彻底的掐灭所有一切针对东宫的威胁。 如此,太子也就不需要走到这一步上了。 李承乾笑笑,抬头看了桌案上的芍药一眼,然后看向马周说道:“父皇如今已经东巡,春种,农耕,灌溉,水利疏通,粮草调动,军械生产,还有府兵情事,东宫的舍人们都出去带人盯着,孤是监国太子,这个监字,东宫诸官要做到位。” “喏!”马周认真的点头。 如今的东宫,虽然张玄素是太子詹事,但说实话,东宫真正令人信服的是马周。 所以张玄素平常做的最多的,就是教导太子和监督百官,而具体事务的处理,则落在了马周这个太子少詹事的身上。 李承乾松了口气,笑着说道:“父皇东巡,众卿虽然累些,但却恰恰是众卿大展身手的时候。” 马周赞同的点头。 皇帝在长安的时候,东宫的官员过的小心翼翼,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权利,然后皇帝一旦东巡,太子监国,东宫的官员们立刻就有了依仗太子的权利介入六部九寺朝堂诸事的机会。 当然,这是皇帝允许的。 这么多年下来,他们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 东宫内侍徐安站在殿门口,看到李承乾的目光看过来,他立刻拱手道:“殿下,内侍少监窦知节求见。” “他来做什么?”李承乾眉头皱了起来,忍不住的看向来马周。 内侍少监窦知节是宫中内侍当中仅次于张阿难的人物,之前还陪伴文成公主去了吐蕃,然后在文成公主吐蕃成婚之后才回返了。皇帝东巡,张阿难跟着去了洛阳,而窦知节则是留在了长安。 毕竟内宫之中,嫔妃不少,还有几位皇子公主需要照顾,所以自然要留下人来看着。 “或许是内宫出了事!”马周的神色严肃了起来。 李承乾抬头,说道:“叫!” …… 大吉门下,一道轻纱帷帐被拉了起来。 李承乾,房玄龄,马周,窦知节站在帷帐南侧,几道身影站在了帷帐北侧。 房玄龄拱手,认真说道:“启禀贵妃,陛下前日已经从洛阳启程,巡视河北,一切安好。” 帷帐之后,贵妃韦珪微微点头。 皇帝这一次东巡洛阳,并没有带她,实际上,也就带了燕妃和杨妃。 韦珪抬头,看向李承乾道:“这一次请太子来,主要是因为齐王的事情。” 齐王? 李承乾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坐在贵妃韦珪旁边的德妃阴氏有些愧疚的看了韦珪一眼,接口说道:“齐王最近在齐州,和权长史关系有些紧张,故而妾身想请太子去信劝说一下齐王,让他……让他能够克制一下。” 李承乾眉头一挑,随即他开口道:“齐王去年年底的时候,孤见过他,他还是很开朗的样子,说明去年他和权长史关系相处妥当,怎么今年突然又出事了?” “妾身也不知道。”阴妃摇摇头,有些担忧的说道:“齐王来信语焉不详,似乎权长史开始管他的后院诸事。” 诸王长史除了教导劝解诸王以外,还负责管理王府的各级官员。 但是,这些事情并不包括诸王的内院。 当然,有的长史强势,也会介入诸王的后院当中,尤其是当诸王弱势的时候。 李承乾点点头,看了房玄龄一眼,然后神色认真的说道:“孤回去之后就去信齐王,让他暂做忍耐,同时,看看权长史是怎么回事,齐王后院的事情他插手做什么,只要齐王没有欺男霸女,不理诸事,那么剩下的,就是繁衍宗室子嗣,手太长也不是好事。” “多谢殿下!”阴妃松了口气。 齐王除了皇帝的话,也只要太子的话他能够听进一些去。 “如此,没有他事,臣等便告退了。”房玄龄立刻顺势提出告退。 “劳烦太子,劳烦梁国公了。”韦妃和阴妃微微躬身。 “嗯!”李承乾率先转身,离开了大吉门。 …… 大吉门往前是大吉殿,大吉殿就在皇后的立政殿和李承乾监国的武德殿之间。 众人一起回了武德殿。 李承乾在短榻之上坐下,然后才看向房玄龄,说道:“房相,权万纪是怎么回事,父皇去年的时候,还再三告诫,让齐州专心在民务之上,怎么孤发现他有些好了伤疤忘了疼。” “具体臣也不太清楚,不过此事还需要上禀陛下。”房玄龄微微拱手,这种事他才不参与呢。 李承乾收敛神色,点头道:“房相说的对,此事应该让父皇处置,这样,孤写一封信,与房相的奏本一起送到河北吧。” “殿下不直接写信劝解齐王啊?”房玄龄有些诧异的看着李承乾。 皇帝如今在河北,不在洛阳,从长安去信齐州,不需要经过河北的。 李承乾神色平静的摇头,说道:“齐王虽是孤的弟弟,但如今父皇距离齐王更近,对于齐州诸事了解的更加清楚,让父皇处置吧,免得孤弄不清楚状况,反而最后添乱。” “是!”房玄龄轻轻躬身,想了想,就没有再多劝。 李承乾神色收敛,看向房玄龄说道:“对了,房相,松州有信没有,吐蕃如今动静如何?” 房玄龄拱手道:“一切还好……” …… 魏王府,李泰收起手里的密信,看向对面的柴令武,说道:“皇兄太谨慎了,给齐王的信送河北去了,看样子,本王想要更稳妥一些做事恐怕不成。” 李佑起兵是李泰计划当中重要的一环,但李佑何时起兵,实际上却是掌握在李泰的手里。 “殿下,宫里?”柴令武有些不解的看向李泰。 “是齐王写信给了阴德妃,本王找了韦昭容,然后他们一起去见了韦贵妇。”李泰稍微解释了一句,柴令武立刻明白了过来。 皇帝的后宫,有三位杨妃,吴王李恪和蜀王李愔的模样杨淑妃,曹王李明的母亲昭仪杨氏,赵王李福的母亲杨婕妤;有两位韦妃,纪王李慎的母亲贵妃韦珪,昭容韦尼子。 李泰找的便是昭容韦尼子,当然通过的是韦家的通道。 昭容韦尼子无子,而贵妃韦珪虽然有子纪王,但也是因为如此,与诸王皆善。 不过可惜,李泰原本是希望通过他们,将李承乾勾引了齐王谋反事上的,齐王先谋反,牵连到太子,然后定罪,对他们更好一些。 “算了。”李泰摆摆,看向柴令武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过其他的事情可以开始了,表兄,派人去松州,告诉房遗爱,王妃产子,请他务必回长安一趟。” “是!”柴令武立刻拱手。 “还有勋国公。”李泰轻叹一声,说道:“本王真的很不想和勋国公撕破脸,但是有些事情到了如今也不得不做。” 柴令武面色凝重的低头。 “表兄,你去和张顗说,你今晚要见勋国公一面,请他安排。”李泰目光深沉的看向柴令武。 “喏!”柴令武呼吸瞬间停滞。 (本章完) 第221章 本王等不起,本王不想便宜了稚奴(第二更) 第221章 本王等不起,本王不想便宜了稚奴(第二更) 夕阳西垂,步辇缓缓的停在了承恩殿前。 一身黑色蟒袍的李承乾,平静的步入承恩殿中。 一侧的侍女立刻上前,将李承乾的外套脱了下来。 李承乾松了口气,然后走到中堂的主榻上坐下,一侧放着他看了许多遍的医书。 就在这个时候,内侍徐安从殿外快步走入,走到李承乾的身侧,将一封密本放在他身前的桌案上,同时说道:“殿下,这是家令丞刚刚送过来了。” 李承乾目光一挑,随即立刻打了开来。 东宫在长安城中的眼线,李承乾大部分交给了长孙祥和马周,但是还是有一部分最核心的人手掌握在李安俨的手里。 这些人如今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盯着柴令武。 是的,只有柴令武。 不管是李泰,还是侯君集,又或者是张亮,都不是那么轻易能够跟踪和探查的,稍不注意,都可能会暴露。 所以,跟踪柴令武,是最有效最安全的监控手段。 毕竟李泰也好,侯君集也罢,还有张亮,明里有太多双眼睛盯着了,不管他们要做什么,最后一切传到李泰那里。 盯死了柴令武,就等于盯死了所有人。 李承乾翻看了奏本。 驸马约见张顗于平康坊,张顗随后见勋国公,似有约见。 李承乾的呼吸突然停了下来。 片刻之后,他才轻轻的再度呼吸起来,但是他的眼睛已经盯着奏本上的文字。 柴令武要见张亮。 …… 李承乾身体猛然靠后,他的眼睛微微的闭了起来。 柴令武这是要做什么,他和张顗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更别说是张亮。 这几年,在私下场合,柴令武根本就没有见过张亮。 所有的事情都是通过张顗来进行传话。 所以,如果说柴令武要见张亮,也就是说,他们要摊牌了。 李承乾身体瞬间前倾,眼睛睁了起来。 李泰见过侯君集后,到现在除了柴令武有过一次疑似的和侯君集面见,之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当然,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暴风雨到来之前,一切都是安静的。 但,侯君集必然有所准备。 他是吏部尚书,曾经还是兵部尚书,行军大总管,他如果要做什么,李承乾是察觉不了的。 不过这一点不需要李承乾在意,侯君集的动作不会太大,李大亮才是真正紧盯整个长安所有军卒调动的人。 侯君集即便是做了什么,也都是极为隐晦的,甚至他都不敢放入长安城中。 毕竟他要小心的还有房玄龄。 房玄龄起码现在还没有被李泰拉下水。 但侯君集和李泰必然商定了动作的时间,而在动作之前,李泰必须要搞定张亮。 也就是说,李泰要和张亮摊牌,在说服张亮之后,剩下的,就是张亮调动人手的时间。 李泰不会给张亮太长的时间,他担心夜长梦多。 张亮调动的人手,也不需要太多,城外十六卫当中的一些关键人员。 一旦调动,风雷聚合。 所以,如果仅仅是人员的话,也就三五日的时间。 但真正的要害是弩弓。 工部尚书,三五日内,够他弄出多少弩弓了。 两三千副。 这是张亮这个工部尚书竭尽全力的结果了。 有李大亮在,张亮加上侯君集能够调动的兵力也就这些。 但也足够了。 玄武门的时候,才八百人而已。 两三千已经足够了。 这已经是侯君集和张亮联手,在不惊动李大亮,不惊动房玄龄,不惊动皇帝留下的百骑司之外最多数目的人手了。 三五日。 李承乾转过身,看向徐安,面色凝重的说道:“传话下去,今夜盯死柴令武,孤要知道,究竟是谁和张亮在见面?” “喏!”徐安拱手,然后立刻转身而去。 李承乾身体坐在短榻上,长出一口气。 心头也不由得凝重了起来。 今日阴妃才刚刚提了齐王的事情,夜里,李泰就立刻忍不住的要动手。 宫里有人在传消息啊! 李承乾轻轻冷笑:“好,很好,孤就看看,这颗暴露了的棋子,将来能带给孤多少惊喜。” …… 暮鼓停止,宵禁立起。 月近满圆,银光铺地。 勋国公府,寂静的后院中,张亮站在书房门口,看着一身黑色兜帽,低着头从亭廊走过来的“柴令武”,眉头微皱的同时,也稍微松了口气,“柴令武”还是足够谨慎的。 张顗引领“柴令武”进入书房,张亮拱手道:“见过驸马!” “柴令武”掀开兜帽,出现在张亮眼前的赫然是李泰。“魏王!”张亮惊讶的瞪直了眼睛,他忍不住的后退了半步,然后才回过神,甩甩头,赶紧拱手道:“见过魏王!” 一侧的张顗也惊了,对着李泰赶紧拱手道:“见过魏王。” “不必多礼。”李泰平静地看向张亮,对着旁边的张顗微微摆手。 “喏!”张亮拱手,然后起身,面色凝重的看着李泰,再度拱手道:“殿下怎么亲自来了,驸马呢?” “表兄在王府。”李泰笑笑,然后走到了书房的主榻上坐下,这才看向张亮说道:“表兄今夜会穿着本王的衣服,在王府书房装作本王在的样子,正好可以让本王来见国公。” 张亮莫名的感到一阵冷颤,他抬头看向张顗说道:“好了,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了。” 张顗立刻拱手:“喏!” 看到张顗离开书房,张亮这才转身看向李泰,拱手道:“殿下今日来臣的府邸,可是有事?” 今日明明说好,来见他的是柴令武,但突然就变成了李泰。 张亮不傻,李泰这一次来,怕是有大事。 “是有一点事情麻烦国公,本王想请国公……”李泰神色微微前倾似笑非笑,说道:“调兵。” “调兵?”张亮瞬间拳头紧握,神色也冷了下来,看着一脸笃定的李泰,他再度拱手,问道:“敢问殿下,调兵何用?” “攻城!”李泰平静的抬头。 张亮瞳孔放大,他再度拱手道:“殿下要攻哪里?” “皇宫!”李泰说完,目光死死的盯着张亮。 张亮脸色扭曲了起来,他对着李泰沉沉躬身道:“殿下,殿下刚才说的还,臣就当没有听见,请殿下归家吧!” “国公,本王今日听说,这个月,太常寺有两名罪官之女病死了,正值妙龄,如似玉,真是可惜了。”李泰轻轻摇头,满脸感慨。 张亮惊讶的看着李泰,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书房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 许久之后,张亮重重的拱手开口道:“殿下心中有所打算,臣明白,但是殿下何必要如此,如今陛下春秋鼎盛,太子便是受宠一二,将来也难免有行差踏错的时候。” 李泰轻轻摇头,说道:“稚奴已经十五了,一两年来就会大婚,而本王去了地方,长安的根基没了,还能有多少机会……尤其,雍州牧空出来了。” 李泰之前就是以雍州牧才能够留在长安的,也就是说,日后李治大婚之后,一旦任雍州牧,他也可以长时间留在长安。 而李泰一个在地方,一年都见不到皇帝一面的亲王,如何还能有多少机会。 大唐可不施行老大没了,老二做太子那一套,大唐行的是老大老三都没了,老二继位那一套。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殿下非要行如此险招。”张亮拱手,面色凝重的劝道:“殿下,这可是谋逆啊!” “国公,本王告诉你一件事。”李泰轻轻笑笑,说道:“在年底之前,本王将一只写着父皇生辰八字的巫蛊娃娃,通过张家的手,送进了东宫,如今那件东西应该躺在太子孺人张氏的手里……国公,本王记得,当初让张家嫁女的人是你吧?” 张亮瞳孔瞬间放大,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泰,他有些苦涩的说道:“原来殿下从那个时候起,便已经算计臣了。” 李泰没有理会张亮,接着说道:“巫蛊之事,任何牵扯进其中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皇兄,张氏,国公,当然,可能还有本王……国公,你我都没有别的选择。” 张亮拳头紧握,但他还是压着自己的愤怒,低头说道:“殿下为何不等将来,将来巫蛊之事自己发生,臣受牵连到罢了,何必连累到殿下自己,更别说是行险兵变了。” “还是那句话,本王等不起。”李泰摇摇头,说道:“本王不想便宜了稚奴。” 张亮深吸一口气,再度拱手:“殿下就不怕此事臣禀告陛下吗?” “国公,你猜你的事情,父皇知道多少了?”李泰轻轻摇头,说道:“你比本王了解父皇,父皇要东征,自然要清理掉一切的后患。 国公你觉得父皇是会将你留在长安,还是说会将带往辽东战场厮杀,还是说,提前……” “殿下不必说了。”张亮摆手,看向李泰直接道:“殿下,光凭臣,无论如何是不够的。” “国公放心,国公这里调一半的兵力,陈国公那里,也会调一半的兵力。” “侯君集,他?”张亮没想到侯君集也投靠了李泰,而且要跟他一起造反。 李泰抬头,平静的说道:“王妃再有数日就要生产了,等到王妃生产三日后,本王便会宴请长安所有百官,然后在酒里下点药,让他们以为喝多而困乏,到了夜间,引兵入城,然后直入皇宫,最后杀入东宫,找出巫蛊,定太子之罪!” “城门?”张亮疑惑的问道。 “有人会打开城门的,只需要国公调集兵力,本王会指引国公哪座城门的。”李泰平静的看着张亮。 “金吾卫?” “有本王的左金吾卫大将军印,陈国公所持,能通往朱雀门。” “朱雀门?” “房相。”李泰轻吸一口气,说道:“房相带我等入朱雀门,直接拿下守将,然后冲入东宫。” “房相?”张亮惊讶的看向李泰。 “是房遗爱,他有把柄落在了本王的手里,抄家的那种。”李泰淡淡的点头。 “殿下如此以胁迫手段,难道就不怕我等反复吗?”张亮眯着眼睛看着李泰。 “不怕!”李泰松了口气,笑笑说道:“陈国公想要拜相,房遗爱想更进一步,至于国公,同样拜相如何,领中书令?” “殿下口气真大。”张亮微微点头,然后又问道:“那么陛下呢?” “父皇如今正在巡视定州,长安出事他必然会赶回长安……” “不会!”张亮直接摇头,说道:“陛下不会回长安,他会先去洛阳……” “陈国公已经在洛阳布置人手了。”李泰直接打断张亮,同时说道:“而在父皇抵达洛阳之前,齐王会在齐州起兵,到时候,我等就说是太子和齐王勾结,我等果断处置,然后去洛阳请罪,但国公和陈国公提前抵达洛阳,然后攻入紫微宫,尊父皇为太上皇。” 张亮目光惊讶的看着李泰,轻声道:“原来殿下已经计划好一切了。” “本王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到时候,就请国公和陈国公查缺补漏了。”李泰平静的摇头。 张亮突然满脸苦笑,他看着李泰问道:“殿下真的就不怕臣,或者陈国公背叛殿下吗?” “不怕!”李泰站了起来,走到了窗户面前,轻声开口道:“相比于回到相州,本王宁愿拼一拼,哪怕死。” 张亮微微愣住了。 李泰突然转身,看着张亮,微带得意的说道:“而且国公,你真觉得,本王你只有你和陈国公两着手笔吗?” “呃!” (本章完) 第222章 皇帝密旨:参知政事,便宜行事(第三更) 第222章 皇帝密旨:参知政事,便宜行事(第三更) 月移星转,一夜已经过去。 承恩殿中,一夜辗转。 天色未亮,李承乾便已经坐了起来。 看着殿外的黑暗,他忍不住的捏着自己的眉心。 心中翻涌不停。 李泰要有谋乱,李承乾首先要保证彻底打碎他的阴谋。 侯君集,张亮,一个都不能放过。 至于房玄龄,李承乾希望李泰能将房玄龄拉下水,这样藏的最深的丘行恭就会冲出来。 是的,丘行恭。 皇帝因为突然东巡,丘行恭还在闭门自省期间,所以皇帝也就根本没有带他去洛阳,更别说是定州了。 而在长安不领兵,没有任何军职,闭门自省的丘行恭,已经逐渐的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丘行恭在看着,皇帝也在看着。 看着李泰,侯君集,张亮,房玄龄,甚至于李大亮,郑仁泰,还有李承乾。 李承乾在李泰谋逆案中所有一切的作为都会被皇帝用放大镜去审视。 皇帝是个矛盾的生物。 他希望他的太子能够出色的在他不在长安的时候,稳妥的处理好所有的一切事宜,让他能够在前线放心的征伐。 同时他又希望他没有太多野心,或许说他拥有能随即剥脱他的太子一切权利的能力和手段。 甚至即便是他人在军前,也能够保证自己一句话,就剥夺掉太子一切的力量。 这就是皇帝。 这就是李世民。 李承乾所有的一切都被皇帝放大了去审视,然后在他东征之前,进行绝对的调整。 李承乾突然笑了,他的目光看向两仪殿的方向,脑海中出现了那个坐在龙榻上,面色冷漠的看着一切的皇帝。 父皇,就让儿臣给你看看,这一次,儿臣能给你带来多大的惊喜吧。 …… 武德殿中,一封密奏已经放在了李承乾面前。 魏王密会勋国公。 一夜方归。 李承乾长松了一口气,这一步已经踏出,谁也没有了回头路。 李泰见了张亮,张亮今日在工部巡视一圈之后,就出城去了,午后才回来。 李承乾看向武德殿外,光影西斜。 现在距离下值也没有多长时间了。 李承乾轻轻转身,看向了身后的黑金色匣子。 匣子里面放的,就是皇帝给他留的密旨。 在最不得已的时候,才能够打开的密旨。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在殿外响起,长孙祥突然从殿外而入,面色凝重的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殿下,刚刚东宫在调入工部的工匠突然回奏,工部这些时日生产的弩弓有异样调动。” 李承乾直接抬头,问道:“什么异样调动?” “工部这几日生产出来的,还没有归入光禄寺的武库,将作监兵械库的所有军械,全部启程送往洛阳。”长孙祥面色凝重。 “有多少?” “两千弩弓,还有一万支弩箭。”长孙祥拱手,说道:“东西虽然不少,但调动都在工部尚书的权限之内,但臣细细查阅,中书省和尚书省都没有公文备案,也没有陛下的圣旨,所以,这一切都是勋国公自作主张之事。” “不要让人查了。”李承乾直接摆手,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旁边桌案上的黑金色匣子,轻声说道:“到了如今,谁也收不住手了。表兄。” “臣在!”长孙祥立刻拱手。 “去请于公和褚公,还有少詹事,以及崇文馆学士李延寿过来,就说孤要和他们商议编修《五代史志》的事情。”李承乾看向长孙祥。 长孙祥有些诧异,随即他拱手道:“不用去请房相吗?” “不必!”李承乾摆摆手,说道:“现在还没有到房相介入的时候,等时机到了,孤会找他的。” “是!”长孙祥拱手,然后快速的转身离开。 李承乾侧身,看向一侧的内侍徐安说道:“天黑以后,去请武阳郡公过来。” 武阳郡公李大亮,左卫大将军。 “是!”徐安立刻拱手,然后快步转身而去。 李承乾面色凝重起来,一切终于到了要揭开谜底的时候了。 …… 夕阳西下。 暮鼓声起。房玄龄伸了伸懒腰,又是一日过去了。 转过身,房玄龄看向一侧的主事,问道:“太子现在在哪里?” “回司空。”主事立刻拱手,说道:“太子正在和太子少詹事,于侍郎,还有褚侍郎商议编修《五代史志》的事情。” “编修《五代史志》?”房玄龄微微一愣,随即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五代史》其实早已经编修完毕,《梁书》、《陈书》,《北齐书》,《周书》,《隋书》五本。 不过因为《五代史》只有史,而没有志,所以,才要开始加《五代史志》进去。 尤其如今编写《五代史》的人,多数在东宫。 房玄龄微微摇头,叹声说道:“为了让于志宁做宰相,太子也真的是尽力了,走吧,该回去了。” 房玄龄起身,朝着值房门外走去。 对于编修《五代史志》的事情,他不再关心,这件事到最后还是要禀奏皇帝。 皇帝允许了,那么就意味着皇帝同意在《五代史志》编修结束之后,于志宁可以拜相。 不过这起码需要一年的时间。 而且这些事情和房玄龄也没有多大关系,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黄门侍郎,参知政事而已。 …… “房相出宫了?”李承乾手里握着黑金色盒子,看向一侧的长孙祥。 长孙祥立刻拱手道:“半刻钟前出宫!” 李承乾点点头,目光看向眼前的于志宁,褚遂良和马周说道:“父皇临走的时候,给孤留了一封密旨,说是当一切到了不得已的时候,孤可以开启这封密旨。” 于志宁,褚遂良和马周三人相互对视一眼,拱手道:“喏!” 于志宁是黄门侍郎,褚遂良是中书侍郎,马周是御史中丞,如果有尚书右丞在,那么依靠皇帝的圣旨,他们可以决断长安城中的一切事情,甚至就连房玄龄,他们也可以绕开。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随即一身红衣金甲的左卫大将军李大亮进入殿中。 李大亮没有怎么在意殿中的其他人,直接对着李承乾拱手道:“参见太子殿下。” “平身吧。”李承乾点点头,看着李大亮说道:“郡公,孤叫你来,是因为父皇留有一份密旨,孤也不知道其中的内容是什么,但父皇说的,是一切到了不得已的时候,孤可以开启这封密旨,而现在,孤以为到时候了。” “是!”李大亮拱手低头,但他的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怎么突然冒出一份陛下的密旨来。 李大亮的眼角扫过众人,心中更是疑惑,怎么不见梁国公。 “很好。”李承乾看着众人,然后抬头道:“李卿,你来宣读诏书吗?” “喏!”一侧的帷帐之后,同样一身红衣金甲的李玄嗣站了出来。 看到李玄嗣,李大亮眼前一惊,不过他也立刻确定了,太子手上的这份密旨是真的。 李玄嗣原本是禁卫郎将,但是皇帝却在离京之前,晋升他为禁卫中郎将。 甚至在禁卫将军张士贵离京之后,让他统帅整个禁军,可见信任。 李玄嗣上前,打开匣子,然后取出里面的圣旨。 李承乾站到了下方,然后和其他人一起跪了下来。 李玄嗣张开圣旨,高声道:“惟贞观十七年,岁次癸卯,三月丙辰,朔初一戊申日,皇帝若曰: 於戏! 致君惟善,辅德在和,必俟三台之明,用增九鼎之重。 彝伦所属,元气是调,乃眷公才,作予良弼。 银青光禄大夫,黄门侍郎,黎阳县公于志宁,体凝精粹,理畅黄中,学奥全经,词深大雅。庶宏翼善之功,克济艰难之运,登庸琐闼,参政两闱,宜轰山公之启,以光说命之求。 可黄门侍郎,参知政事,辅佐太子监国。 可便宜行事,决断长安诸事。 散官勋封如故。 钦此!” 于志宁惊讶的抬头,看向李玄嗣手里的圣旨。 参知政事,便宜行事。 为何会如此? 便宜行事,究竟出了什么样的事情,才需要他便宜行事。 梁国公呢? 他是司空啊! 为什么皇帝不以他便宜行事,反而将权力交到了他于志宁的手里? 难说到陛下已经不信任梁国公了吗? …… “于公,接旨吧。”李承乾看了于志宁一眼,然后看向圣旨。 皇帝虽然是让于志宁参知政事,便宜行事,但实际上,这一切的权力给到的人是他。 因为只有他才最清楚整个长安城如今发生了什么。 真正决定这一次长安城死多少人的,是他。 (本章完) 第223章 背叛陛下的人,都要死 第223章 背叛陛下的人,都要死 武德殿,于志宁谢恩,李玄嗣将圣旨放到了于志宁的手中,然后才退开一步。 看到于志宁站了起来,其他众人这才起身,然后拱手道:“见过于相。” 于志宁看着手里的圣旨,心中依旧有些不敢置信,一切仿佛在梦里一样。 他这就参知政事了。 突然,于志宁醒悟过来,他赶紧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殿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陛下何以让臣参知政事,辅助殿下,甚至便宜行事,临机决断?” 殿中群臣一时间全部都看看向了李承乾。 李承乾看着众人,神色淡漠的开口:“因为有人要谋反。” 李承乾一句话,马周,褚遂良,于志宁一时间全都忍不住头皮发麻。 一旁的李大亮赶紧上前,神色凝重的问道:“敢问殿下,是何人要谋反?” 李大亮为左卫大将军,整个长安所有的军队都归他统辖,甚至在如今的长安城,他的地位,仅在李承乾和房玄龄之下。 如果有人要谋反,他才是第一负责人。 …… “先坐吧。”李承乾叹息一声,然后走到主榻上坐了下来。 在他的目光之下,其他不得不分列两侧跽坐下来。 这一次,于志宁坐在左侧最上首,马周和褚遂良坐在后面;李大亮坐在右侧上首,李玄嗣坐在他的下首。 李承乾看向一侧,低声说道:“表兄,将你那边的消息说一说吧。” “喏!”长孙祥走上前,然后神色肃然的拱手道:“就在今日,工部将这些时日刚刚生产出来的两千副弩弓,还有一万支弩箭送出了城,说是要送到洛阳,但中书省和尚书省都没有相关公文备案,也没有陛下的圣旨。” 众人难以置信中,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两千副弩弓,这便是放在战场上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加上一万支弩箭,只要运用巧妙,甚至足够决定一场大战的胜负。 当然,这样的数目放在工部可能不多。 毕竟自从东宫改造了打造之术,工部和将作监生产军械的效率提升了不止一倍。 尤其如今皇帝要东征,几乎长安洛阳所有能够找到的工匠全部都调入了工部和将作监。 如今对于朝堂而言,真正限制弓弩打造的,反而是储备的铁料。 不过就目前而言,工部全力打造的数目是可怕的。 也就是说,这样的调动,起码是工部尚书可以决断的,但,文书的过程不能省。 调了两千副弩弓,还有一万支弩箭出城,如何能不和尚书省、中书省打招呼。 便是有陛下的圣旨也不能如此啊! “另外。”长孙祥继续拱手,说道:“在东城通化门外,有一千多士卒已经在这十几天内逐渐的调换而至。” 李大亮抬头,看向长孙祥说道:“陛下临行之前,调动了不少人,有的前往河北,有的前往洛阳,他们离开自然需要用人补充。” “这是当然,但这些都是成建制调动,但这一千多人,却是从十六卫当中,三五十人三五十人调动而至的,而且每一次,都伴随有更大规模的调动,仿佛唯恐别人发现一样,而且他们最终全部都聚集到了通化门外。”长孙祥认真的强调道:“也只有通化门。” 李大亮彻底沉默了下来。 如果从结果推导,很轻易的就能看出这些完全是有目的的调动。 但是单从过程来看,这一切却又很合理,只能说这一切被隐藏的很深。 “现在一切还在观察。”李承乾看了李大亮一眼,然后说道:“没人希望看到一切走到那一步,便是父皇也是一样,所以我们再看看,接下来的几日时间,通化门外,是否还会有所动静吧。” 如果真的有人要谋划,光是一千人是不够的。 如今可不是玄武门时期,守卫皇宫的都是皇帝的死忠,城外十六卫中真正强悍的军士都已经被调离了长安,剩下的,哪能和当年的天策府玄甲骑兵相提并论。 “喏!”众人齐齐拱手,点头的同时,也不由得松了口气,起码一切不会立刻发生。 “还有,工部的弩弓和弩箭。”李承乾看向长孙祥,说道:“派人盯着工部,他们若是要动手,现在的弓弩和军械还有些不足,日后他们要再调动,及时禀奏。” “喏!”长孙祥立刻拱手。 李承乾点头,然后看向李大亮说道:“县公,麻烦你派人去调查之前的两千弩弓,还有一万弩箭的下落,看看是不是到了通化门外的军营当中。” “是!”李大亮已经回过神来,神色肃然的拱手。 不管如何,私下调动两千弩弓和一万弩箭,哪怕不是存心谋反,依照唐律,扣上一顶谋反的帽子也是没问题的。 李大亮掌管长安内外所有军卒,他有足够的能力悄无声息的去调查,也必须悄无声息的去调查。 李承乾点点头,看向于志宁问道:“于公,这样的事情,门下省一般会在多少天内能察觉不对?” 门下省有监察六部之权,于志宁是黄门侍郎,皇帝和刘洎不在,本身长安百官的监察就归他管。 “一般来讲,五到十日之内。”于志宁面色凝重的点头,众人不由得呼吸一窒,也就是说一切会在五到十日内发生。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诸卿,没有人希望发生什么不可测的灾祸,孤也希望他们能够悬崖勒马,但该做的准备必须要做,如此才能保全孤和诸位的身家性命。” “喏!”众人齐齐躬身,神色凛然。 “所以,此种诸事,一切以于公为主,于公制定应对之法,所有消息,传入门下省,然后再传入孤这里。”李承乾看向众人。 “喏!”众人抬头,看向于志宁,门下省距离武德殿是朝中所有官廨最近的,便是房玄龄都没有于志宁和李承乾近。 于志宁点点头,看向其他众人说道:“还是以编修《五代史志》的名义,褚公注意门下省和尚书省,御史中丞注意御史台,武阳郡公注意军中其他地方,他们真的若要动,通化门虽是主力,但其他地方也必然会有策应。” “是!”众人对着于志宁微微躬身。 “很好,诸事于公调遣,孤这里也做一些事情,将他们的注意放到孤的身上。”稍微停顿,李承乾看向于志宁说道:“于公,孤想调一个人回京,探一探这长安城中的动向。”“敢问殿下,何人?”于志宁目光谨慎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低头,轻声说道:“右屯营将军,谯国公,柴哲威!” 众人抬头,惊讶的看着李承乾。 他们原本以为李承乾是要调自己的亲信回长安,没想到他调的竟然是柴哲威。 “若是柴哲威对长安城中的事情一无所知,那么悄悄的将他调回长安,在关键时刻突然出现,那么一切能很快的解决,甚至可以悄无声息的解决。”李承乾抬头,轻声说道:“若是他知情,或许能让他们将更多的目光落在孤的身上。” 李大亮低头,然后拱手问道:“殿下,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现在立刻抓人?” 现在立刻抓人,就能将所有一切的隐患彻底扼杀。 “依靠什么?”李承乾看向于志宁,说道:“于公如今虽然是参知政事,拥有临机决断之权,但也仅是临机决断,我们没权越过刑部和大理寺去调查的,而且看父皇的意思,也是不想将事情闹的太大,毕竟当年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一次了,父皇绝对不想再看到第二次,那样史书……” 众人听到“史书”两个字,立刻就彻底明白了过来。 玄武门事变已经让皇帝在史书上的评价差上许多了,若是再来一次,那么他这些年治理天下的功劳,也会被抹杀许多。 更别说一旦事情开始,甚至于延传后世。 要知道,李泰是和他一样的皇帝嫡次子啊! “所以,最好这一切,能够悄无声息的结束;最好这一切,丝毫不要为长安百姓所知晓;最好等到他们一觉醒来,所有一切的痕迹都已经悄无声息的消失了。”李承乾轻轻敲敲眼前的黑金色木盒,为所有一切奠定基调。 “喏!”众人立刻齐齐拱手。 如今皇帝虽然是封了于志宁为参知政事,但在长安城中,真正做主的人依旧是李承乾。 不是说其他人没有做主的资格,只是他们不敢。 皇权争斗这种事情,于志宁即便是如今已经是参知政事了,也不敢肆意乱为,更别说仅仅是左卫大将军的李大亮了。 “好了,于公既然已经接旨,那么起码父皇那里要去信说一声的,于公写本谢恩折吧。”李承乾转头看向李大亮,说道:“之后,大将军派人隐秘的送到河北……希望父皇能够在一切开始之前收到消息。” “喏!”李大亮认真拱手,心底最后一丝猜疑,也彻底放下。 “还有柴哲威的事情,由褚公拟本,大将军,马卿,还有于公签字用印,悄悄派人送到延州,让柴哲威五日之内必须赶回,同时派人看着他,若是他和其他人联系,斩断所有联系的渠道,他什么时候和别人联系,孤来决定。” 李承乾看着李大亮,问道:“大将军,能做到吗?” 李大亮低头沉吟,最后肯定的抬头道:“可以。” 李承乾松了口气,说道:“柴哲威其实孤是信任的,毕竟他的身份放在那里,不需要多做什么。” “是!”众人赞同的点点头。 “最后,派人盯住柴令武。”李承乾看向长孙祥,说道:“这一次的事情,能不能顺利的解决,或许就在他的身上了。” “是!”群臣终于明白李承乾究竟要做什么了! …… 夜色之下,明月高悬。 李大亮站在朱雀门上,看着一众金吾卫护送于志宁,褚遂良和马周等人回去,神色不由得带出一丝哀伤。 这一次的谋反,太子虽然到最后也没有说出那几个名字,但李大亮心中早已明白。 想要行玄武门之事,如今的长安城只有魏王李泰,这个皇帝的嫡次子,有这个资格。 所有人都是围绕他在行事的。 其他人,能在工部悄然调出两千副弩弓的,只有工部尚书张亮。 能够在通化门外,避开他李大亮的注意,悄然调动两千绝对亲信的,只有现任吏部尚书和前兵部尚书的侯君集。 光凭他们两个自然是不够的,有一个人他们始终绕不过去,这个人就是司空、辅政大臣、梁国公房玄龄。 但是,房玄龄的次子、高阳公主驸马房遗爱曾经是魏王司马。 冷风之中,李大亮面色凝重起来。 他知道,皇帝之所以这一次的安排避开房玄龄,甚至让于志宁参知政事,就是不确定房玄龄在这件事情中的态度。 皇帝的心啊,一旦对某个人起了猜疑,那么便永远不会停下。 李泰,张亮,侯君集,房玄龄。 当然,还有房遗爱,柴令武。 太子的打算就是通过柴令武,掌握魏王的一切动向,然后在他们动手的瞬间,彻底将他们拿下。 这里面最关键的人,其实是他李大亮。 掌控着整个长安所有军力的左卫大将军。 这同样也意味着,他李大亮,将会成为张亮和侯君集,他的两个最熟悉伙伴的眼中钉肉中刺。 而如今他们并没有对他做什么,没有拉拢,没有监视。 这说明,他们两个已经下定决心,要彻底的杀了他了。 李大亮的脸色冷漠了下来。 右手紧紧的握紧了腰中长刀。 谁也不能背叛陛下。 背叛陛下的人,都要死。 (本章完) 第224章 侯知仪,站在侯君集身侧(第二更) 第224章 侯知仪,站在侯君集身侧(第二更) 武德殿前,李承乾站在月光下,看着远处的长安城。 沉默许久,他轻轻叹息一声。 李玄嗣和长孙祥站在他的身后,默然垂首。 “三件事情。”李承乾平静的开口,李玄嗣和长孙祥赶紧拱手。 李承乾抬起头,说道:“派人到卫国公的府邸四周潜伏保护起来,他们一旦动手,立刻就将卫国公接进宫。” “喏!”李玄嗣和长孙祥同时凛然拱手。 卫国公李靖,长安城中唯一有把握完全压制侯君集的人。 只要李靖到了皇宫,那么不管侯君集有什么其他的手段,也会被彻底镇压。 “派人到夏州,沙州,兰州,告诉鄂国公,安康郡公,还有兰州刺史杜凤举,随时注意镇压地方。”李承乾抬起头,轻声说道:“事情一旦结束,地方必须迅速镇压,免得牵连到今年秋收。” “喏!”李玄嗣和长孙祥微微躬身。 李承乾说的是免得影响今年秋收,但实际上,却是在算计万一自己失手,侯君集强行捧李泰上位,李承乾立刻就会跑到尉迟敬德那里,然后调集四方军力回京平叛。 “最后一件事。”李承乾转身看向长孙祥,说道:“表兄,东宫在长安城中的人手,暂时停止一切行动,什么都不做。其他的,调用长孙家的人手,渗透进青雀的身边,看看谁能被拉拢……小心些,别被发现了。” “是!”长孙祥认真的点头,他听明白了李承乾的意思。 前面堵截,后面包抄,中间渗透,夹杂迷惑,然后在关键时刻,彻底拿下李泰。 侯君集和张亮他们这些人,真正的核心,还是李泰。 没有李泰,他们的造反,就是真的造反了。 李玄嗣在一侧,忍不住的抬头看向长孙祥,眼中流露出恍然之色。 他怎么忘了,长孙祥虽然只是长孙无忌的族子,但却是皇后亲手抚养大的。 如今又是太子家令,地位自然不同,长孙家的力量,他是完全可以调动的。 不管是谁要造反,一旦长孙家的人动了,那么基本成功的机会就少上很多了。 长孙无忌做过左金吾卫大将军,吏部尚书,尚书右仆射,司空,如今又是司徒。 他在朝野之间的人脉往来远比侯君集加上李泰还要更加深厚。 如今长孙家的人一动,便是张亮和侯君集身边怕也有长孙无忌的人在。 松了口气,李承乾摆摆手,说道:“好了,都去睡吧……小心些,他们这个时候很疯的,说不定会杀人的。” “喏!”李玄嗣和长孙祥面色凝重的拱手,尤其是长孙祥,他是在长安城中住的。 李安俨就是因为威胁到了他们的计划,才被调任右监门卫将军,而长孙祥已经成了侯君集眼里的阻碍,恐怕他真的会对他下手的。 …… 三月十二日,武德殿中,香幽然。 李承乾坐在矮几背后,各方的消息迅速的汇总到了李承乾的手里。 尤其是来自李大亮的消息。 从工部运出去的那批弩弓和弩箭,看起来是去了潼关,但实际上却在潼关被人调了回来。 悄悄的送到了通化门外的军营当中。 与此同时,张亮也开始了动作,原本张亮的一些老部下,也开始小心的调往通化门的军营。 有侯君集的暗中帮手,如果不是他们提前有所准备,恐怕根本就察觉不到。 在长安城中,也有不少侯君集和张亮在雍州府,金吾卫的老部下,也开始悄然的动作了起来。 甚至就连金吾卫的巡逻人员,也进行了调整。 好笑的是李承乾的岳父郑仁泰,还有左金吾卫将军左匡政,对此一无所知。 侯君集的底蕴之强,可见一斑。 摇摇头,李承乾收回思绪,抬头看向一侧的张大象,说道:“张卿,麻烦你跑趟大理寺,将大理寺关于长安城中最近的刑案卷宗拿过来。” 太子舍人张大象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起身拱手,快步而去。 长孙祥站在一侧,有些不解的问道:“殿下?” “通过大理寺,介入长安城,让陈国公稍微紧张一些。”李承乾笑笑。 “是!”长孙祥微微点头。 实际上现在这个时候,真正在处理一切的人是于志宁。 侯君集和张亮的计划很容易被看到,从通化门杀入,沿着万年县的长街,直冲皇宫。 这样一来,就导致他们在地方地方的关注出现了盲点。 朱雀大街,长安县方向,他们现在都关注不到。 他在竭尽一切的避免自己的计划被他人所知,却根本没有想过,其他人已经开始在各方面动手,准备将他们彻底的包围。 大理寺的卷宗很快就出现在了李承乾的面前。 李承乾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开始认真的研究起了手里的卷宗。 一整个下午之后,李承乾才按住一份公文,然后抬头看向张大象,说道:“张卿,麻烦你再跑一趟大理寺,让大理寺正戴至德,张文瓘和侯知仪明日到武德殿一趟,孤有些问题要问。” “喏!”张大象立刻拱手,然后去往了大理寺卿,而等他从大理寺出来的时候,已经散值了。 …… 华灯初上,院落清静。 刚刚回到陈国公府的侯知仪,翻身下马,将手里的缰绳递给家中的仆人。 这个时候,仆人说了一句:“国公回府了。” 侯知仪有些诧异的抬头,他老爹平常不回府里的,今日怎么突然回来了。不管怎么样,侯君集回府,侯知仪要去请安的。 中堂之下,侯知仪对着坐在主位的侯君集,认真拱手道:“见过阿耶。” 侯君集淡淡的点头,然后问道:“听说太子明日要召见你?” 侯知仪惊讶的抬头,随即拱手道:“是的,长安县有桩灭门案,抓获的凶手有五人,其中有两个十三岁的孩童,关于他们的具体定罪,大理寺内部也有不同的意见,所以太子叫儿子过去问一问。” 侯君集抬头,问道:“你觉得太子叫你过去,真的仅仅是因为这件事情吗?” “是吧。”侯知仪不知道侯君集为什么这么多,但他还是赶紧拱手道:“太子近年来颇多关心民间之事,去年有农耕,还有女子生产之事,虽然不是那么能拿的上台面,但儿子觉得,太子是在用心体察民间疾苦,这对天下是好事。” “太子!”侯君集点点头,他知道,李承乾最近之所以能获得皇帝的青睐,就是因为他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以不触及皇帝的权力为前提,甚至很多事情,他做的事情都是在稳固皇帝的权力。 “聪明人啊!”侯君集轻叹一声,对着儿子点点头,道:“好了,去歇息吧,明日回来之后,和阿耶说说太子究竟和你说了什么。” “是!”侯知仪立刻拱手,然后说道:“儿子告退,阿耶早些休息。” “嗯!”侯君集淡淡的点头,然后看着侯知仪离开,神色逐渐的凝重起来。 太子明日会和侯知仪说什么呢,是真的简简单单就是这桩案子,还说别的。 突然,侯君集有些失笑起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患得患失。 东宫在长安城所有的眼线几乎都被盯死了,太子根本就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而且太子似乎也根本没有发现什么。 这个时候,与其莫名其妙的去担心太子,不如去担心一下自己的同伴。 张亮,还有魏王,都不是让人省心的家伙,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这一次的宫变之中,进行自己的谋算。 侯君集轻轻低头。 …… 清晨,侯知仪跟在戴至德,还有张文瓘的身后,一起朝武德殿而去。 在他们前面引路的,是贺兰楚石。 侯知仪的姐夫。 贺兰楚石一直将三人引入到武德殿,才对侯知仪微微点头,然后站了一旁。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侯知仪,戴至德和张文瓘三人,对着李承乾拱手行礼。 “不必多礼,都坐吧。”李承乾淡淡的点头,目光轻轻的扫了贺兰楚石一眼。 最近李承乾很少用贺兰楚石,多数时候都是让他待在东宫,但是今日侯知仪来他,贺兰楚石却是少有的主动请命。 马周,萧钧,张大象三人坐在左侧,戴至德,张文瓘,还有侯知仪三人坐在右侧。 长孙祥站在李承乾桌案左侧,而贺兰楚石则是站在右侧。 李承乾翻出一本案卷,然后看向戴至德,问道:“戴卿,这件案子是怎么回事?” “回殿下!”戴至德拱手,认真说道:“太常寺主簿安灶,掌贡品诸事,因在武功县欺凌霸占贡户,导致其中数户人家家破人亡,最后几家之后流落的子弟,辗转卖身入安家,最后在某一日下药麻翻所有人,然后全部杀死灭门。” “孤看其中有二人不过十三岁,数年之前甚至还未有十岁,大理寺什么意见?” 张文瓘拱手,说道:“按律,杀人当斩,但考虑年幼,没官为奴,但也有说,可以发放军前效力。” 没官为奴,就是一辈子的奴隶,但发放军前效力,或许能够有翻身的机会,但他的年纪太小。 李承乾点点头,看向侯知仪问道:“侯卿,你怎么看?” “殿下!”侯知仪拱手,说道:“臣以为没官最佳,但需要找个好人家安排。” “好人家哪里敢有放杀人者的。”张大象坐在一旁,微微摇头。 “殿下,要么直接送入掖庭。”萧钧小心的开口建议。 “那里是死人的地方,两个十三岁的孩童,送进去肯定活着出不来。”马周直接摇头。 李承乾微微抬手,道:“诸卿继续说!” “喏!” …… 中午时分,贺兰楚石去安排午膳。 李承乾看了他的背影一眼,然后才看向侯知仪,问道:“侯卿,安家被灭门,其罪根本在谁的身上?” “在安灶身上。”侯知仪微微躬身。 李承乾点点头,继续说道:“孤听说,安家是独子,你说,若是其子知晓其父恶行,他会不会提前阻止他?” 侯知仪一愣,随即低头,想了想说道:“或许会吧,若是他知道事情会令他灭门。” 李承乾轻叹一声,道:“但也难说,毕竟错从一开始就犯下了,除非有人能提前答应诸罪不究,或许彼此都能活下来。” “是!”侯知仪有些不明所以的拱手。 李承乾看着侯知仪,平静的说道:“侯卿,若是孤处在那样的立场,孤会答应的。” 侯知仪看着李承乾,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太子这话,似乎是别有意味。 两侧的马周,萧钧和张大象,戴至德,还有张文瓘,全部默然不语。 很快,贺兰楚石就传膳而回。 边用午膳,李承乾顺带对贺兰楚石说道:“贺兰,午后去趟魏王府,告诉魏王,三月十五日那日,孤要太乙青华观上香,问他去不去?” 贺兰楚石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但瞬间,他就低头道:“喏!” (本章完) 第225章 朱雀门前,尸山血海(第三更) 第225章 朱雀门前,尸山血海(第三更) 三月十五日,文德皇后生辰。 李承乾站在魏王府的后院中堂,看着不停啼哭的婴儿,一时间有些恍然。 李泰站在一侧,笑着说道:“皇兄,三日之后,青雀打算邀请一些朝臣来府中饮宴,不知道皇兄是否有时间?” 李承乾有些惊讶的看了李泰一眼,随即点点头,面色温和的说道:“放心,为兄一定来。” “多谢皇兄。”李泰稍微松了口气。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不管怎样,青雀,你如今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行事要稳重一些,多为他们考虑,这才是为人父母,应该做的。” “是!”李泰赶紧躬身,头低的很沉。 李承乾看向内堂,低声说道:“孤听说婉儿难产,这才从太乙青华观赶了过来,如何,婉儿的情形还好吧,要不要让你皇嫂过来一趟。” “不用麻烦皇兄,难产只是一时之象,太医已经进行了诊治,无碍的。”稍微停顿,李泰苦笑说道:“更何况皇嫂出宫,还是算了吧,免得麻烦。” “倒也是。”李承乾点点头,其实不只是苏淑,他李承乾出宫,什么时候容易过。 因为不过是因为是他母后的生辰,这才方便的出来一趟。 “好吧。”李承乾看了婴儿一眼,然后说道:“孩子起个乳名,然后让人快马禀奏父皇,相信父皇一定会愿意听到好消息的。” “是!”李泰立刻拱手。 “嗯!好了,孤不打扰了,孤先回去了。”李承乾看着李泰,轻声说道:“没想到青雀你也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以后行事要多成熟一些。” “是!”李泰微微拱手,然后说道:“臣弟送皇兄。” “好!” …… 站在府门前,李泰看着李承乾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的背影,眼神不由得沉了下来。 转过身,李泰就回到了王府。 书房中,李泰坐在主榻上,看向柴令武,问道:“刚才,没有被太子发现什么吧?” “没有,殿下放心,人藏的很紧。”柴令武立刻拱手。 李泰这才松了口气,说道:“本王可能犯了一个错,太子身边的人太多了,三日之后,他要是再带那么多人来,恐怕有些不方便。” 李承乾是太子,太子出行,自然是无数金吾护送。 一如今日,三日之后,李承乾再来魏王府,也是一样。 到时候,如果他留的时间长些,那么很容易切断李泰,侯君集和张亮与外界的联系。 毕竟太子在,他们也不方便离开,而且那么多护卫,谁知道太子会不会突然就盯上谁。 “殿下,如今已经是如此了,除非那日陈国公和勋国公都不来,否则,便只有让太子来。”柴令武摇头,说道:“太子若是不来,将来真的有事,他一躲入武德殿……难道殿下真的打算去攻打玄武门吗?” 李泰沉默了下来,他略微思索后说道:“找个人,表兄,找个人,找个皇兄不是很喜欢的人坐在旁边,这样他就不会多待了。” “殿下,可不可以让阎叔父,坐在太子身边,那个时候,能够和太子坐在一起的人不多,殿下和叔父交待一声,之前他们有些事情不愉快。”柴令武小心点看向李泰。 “便如此吧。”李泰松了口气,然后神色肃穆起来:“表兄,三日之后,一切就要开始,最后一次传话各方,之后,你便不要再跑了。” “臣明白!”柴令武心猛然间紧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 武德殿,落日的光辉铺在殿前。 于志宁,褚遂良,马周,李大亮,李玄嗣,长孙祥,分别跽坐大殿两侧。 “三日之后,魏王府宴客!”李承乾看向于志宁,问道:“于公,门下省注意到了工部的异动没有?” “按照正常而言,也就是三五日间,门下省就会派人到工部巡查。”于志宁拱手,点头道:“殿下猜的没错,魏王应该是在三日之后动手,工部的军械调动恰好配合了这个时间。” “鸿门宴啊!”李承乾转身看向李大亮,说道:“大将军,你就不要去了,你这边出事不得。” 李大亮才是这一次他们行动的关键,于志宁他们所有的安排都需要李大亮来调度。 李大亮拱手,道:“殿下,臣还是去吧,臣若是不去,他们说不定会狗急跳墙,提前察觉,真要那样,我们布置的陷阱就没用了。” 李承乾叹息一声,看向马周说道:“诸事安排的怎样了?” 马周拱手道:“殿下,届时,大将军坐镇朱雀门调度,左金吾卫将军郑仁泰统辖右金吾卫藏在长安县,左金吾卫将军左匡政等到他们冲入通化门后,率左金吾卫从背后切断他们的退路,右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会从朱雀大街大街杀出,陷阱布置,三面合围。” 正常情况下,左金吾卫将军左匡政应该坐守朱雀门,郑仁泰没有统兵之权,而契苾何力根本就不应该在城中。 身为雍州长史的侯君集,即便主要精力都在通化门外,但是对长安城的掌控力已经很强。但是,长孙家出手了。 即便是侯君集自己也不知道,他的手下有多少人,在他和长孙家之间,选择了长孙家。 所以,他的视线被切割了。 进入了李承乾刻意为他打造的信息茧房。 侯君集如此,张亮就更别说了。 张亮这些年都是在为了钱在打拼,内中很有些良莠不齐。 如今的他们,目光都放在了李承乾身上,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老巢已经被人渗透了。 “届时,臣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就让李安俨代替臣坐守朱雀门,加上李玄嗣,应该无恙的。”李大亮很认真的拱手。 看着李大亮视死如归的神情,李承乾赶紧摆手,说道:“不至于,不至于如此的,大将军不必担心,这事只需要孤让人从东宫取上几十坛好酒,同时派人进入魏王府看着,一切就足够了。” 用东宫的酒,替换掉魏王府的酒。 鸿门宴,太子带大队而去,魏王府无论如何不可能埋伏刀斧手,所以只有在酒食上用手段这一条路了。 但是,李承乾若是自己带酒的。 一般来讲,没人这么干,但李承乾真要这么干了,李泰,侯君集和张亮也只有看着的份。 “便这样吧。”于志宁赞同的点头,一锤定音。 “好了,诸卿都小心一些,那日的时候,各自都到各自去的地方,一切小心。”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 “喏!”群臣齐齐拱手。 …… 夜色迷蒙,李承乾躺在床榻上睡的正酣。 突然,一阵声音在殿外响起:“殿下,殿下!” 李承乾猛然惊醒,左手握紧长刀下意识横在身前,但很快,李承乾看着黑暗的大殿,就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这是在承恩殿。 东宫宫门由薛万备守护,紧挨的延喜门是李安俨在守卫。 现在这个时候外面一片寂静,说明不是李泰突然间杀进宫内。 李承乾突然笑了,后日才是李泰发动的时候,他怎么现在就杯弓蛇影起来。 收敛神色,李承乾看向外殿,高声问道:“什么事?” “殿下,谯国公回京了,如今在崇教门外!”内侍徐安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谯国公,是柴哲威回来了,李承乾之前交待过的,柴哲威一回来,不管李承乾在什么地方,立刻将他带过来。 “将人带进来吧,孤在这里见他。”李承乾披上外套,手握长刀,走到了外殿,他直接便将长刀放在了桌案上。 徐安应了一声之后,便很快离开,没过多久,他就带着柴哲威进入殿中。 两名全身甲胄的禁卫,从门外,走到了李承乾的两侧,肃然站立。 “臣见过太子!”柴哲威一身黑色长袍,头戴黑色璞帽,面色凝重的对着李承乾拱手。 “是他们一路带表兄回来的?”李承乾看向两名禁卫,好奇的打量。 “是!”柴哲威扫了李承乾桌案上的长刀,面色苦涩的拱手:“殿下,可是二郎出事了?” “他要谋反。”李承乾轻轻一句话,柴哲威瞳孔瞬间放大。 “表兄,你和他不一样,他什么都缺,所以才要搏一搏,你什么都不缺,所以孤不相信你和此事有关。”李承乾看向柴哲威,说道:“如今的局面,后日,青雀就会发动,这两日,表兄就在孤这里,对眼下的局势好好了解一些,明晚,请表兄回去见一见二郎……孤希望他能在关键时刻,拨乱反正。” 柴哲威瞬间就明白了李承乾的想法,他要柴令武在关键时刻拿下李泰。 “多谢殿下。”柴哲威对着李承乾感激的拱手,因为这是柴令武唯一能够从此事当中脱身的唯一办法。 “孤不瞒表兄,长安诸事,孤已经尽可能做了妥善的安排,但依旧不知道会不会有意外发生。”李承乾抬头,看向殿外的黑暗,轻声说道:“孤不知道到最后,他们究竟是会愿意放下一切,还是说会殊死一搏,孤希望表兄和二郎都能帮忙,孤是真的不希望看到朱雀门外,一片尸山血海。” 柴哲威眼中一片惊骇。 (本章完) 第226章 谁知道如今陛下是不是就在长安城外?(第一更) 第226章 谁知道如今陛下是不是就在长安城外?(第一更) 三月十七,春末风躁。 巴陵公主府门前,柴令武有些疲惫的翻身下马,魏王要宴请长安诸重臣,为自己的次子庆生,一切自然要好好的准备。 而只有柴令武清楚,李泰这个重臣的名单有点长,基本上如今在长安五品以上的官员全都在邀请之列。 甚至一些要害位置官品低的人也会前来。 毕竟明晚,就要动手了。 将马缰交给仆人,柴令武大踏步的朝府里走去,这个时候,管家从里面迎了上来。 “驸马,今日东宫派人送了一些礼物过来,说是太子妃送给公主的。”管家一句话,让柴令武停住了脚步。 他皱眉问道:“东宫是只送了我们家,还是其他公主府都有?” “其他公主府都有。”管家赶紧点头,同时说道:“不过只说是给公主的,所以老奴就没看。另外,公主之后又从老宅调了一批人过来,守住了内院。” 柴令诧异的将目光抬起,看向后院方向。 老宅的人,调老宅的人过来干什么。 老宅,也就是谯国公府。 不过那地方,是他兄长柴哲威的地盘,即便是他兄长不在,柴令武也很少过去。 那里都是他父亲留下的老人。 柴令武常去的地方是平阳公主府,那里才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当然,那地方现在也归了他的兄长,而且他兄长在长安的时候,平日里就居住在那里。 所以,这些年,柴令武除了年底祭祀这些时候,平常也很少过去。 谯国公府,他去更少。 他兄长毕竟继承了谯国公的爵位,老宅那边的人也更认他的兄长。 不过这几年,柴哲威多在边境驻守,所以很多事情,都是柴令武代替柴哲威回老宅那边进行祭祀和往来沟通。 老宅那边的人,也还是比较认柴令武的,毕竟他是柴绍的次子,是巴陵公主的驸马,在朝中的地位实际上不比其兄差多少。 尤其他还是魏王司马。 在李泰被免雍州牧之前,柴家还是有不少人积极靠近柴令武的,柴令武从那边也弄了不少人。 更别说,他还有张亮那边的事情。 但自从李泰开始谋划起来,柴令武就刻意的断了那边的关系。 今日,公主怎么从那边调人了。 难道是他自己夜里说什么梦话了吗? 柴令武心中叹息一声,也好,从老宅调人比从公主府调人要好,那边李家的人可不少。 “公主现在在哪里?”柴令武继续往后院而去。 “在家庙里。”管事小心的说了一句。 巴陵公主府的家庙供奉巴陵公主的母妃,柴绍和平阳公主的牌位供奉在平阳公主府。 看样子真的是自己梦话说了什么,让公主吓到了。 “好了,你下去吧,我自己去家庙看看。”柴令武点点头,然后朝着家庙的方向而去。 …… “吱呀”一声,黑色的房门被推开,柴令武推开门,同时叫道:“公主……” 话音未落,柴令武就愣住了,因为此刻站在家庙牌位前的不是公主,而是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子,还背对着他。 但瞬间,柴令武就惊喜的叫道:“阿兄!” 朝夕相处二十年的亲兄弟,柴令武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柴哲威的背影。 柴哲威没有回头,淡淡的说道:“过来,跪下。” “是!”柴令武低头,快步走了过来,此刻的他还沉浸在一片喜悦当中,还没有来得及去想为什么柴哲威会突然回来,而且还是悄悄的回来。 面对自己的兄长,柴令武乖巧的在蒲团上跪下,然而下一刻,“啪”的一声,柴哲威突然转身一巴掌,直接扇在了柴令武脸上。 柴令武顿时忍不住的捂住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柴哲威,喃喃的叫道:“阿兄!” “阿兄?”柴哲威咬牙,痛恨的看着柴令武,骂道:“你还知道我是你阿兄,你要谋逆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是你阿兄,你要将整个家族都拖入毁灭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我是你阿兄……” 柴令武愣住了,他就听到了两个字:“谋逆”。柴哲威指着柴令武的鼻子骂了半天,直到看到柴令武满脸恐惧,他才逐渐的停了下来。 沉默了下来。 “阿兄,阿兄!”柴令武这个时候终于反应,跪在来到柴哲威身前,抓着他的衣摆,满是惊慌的问道:“阿兄,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哼!现在知道怕了!”柴哲威冷哼一声,然后在主榻上坐了下来,他的目光越过柴令武,看向家庙之外,突然哀叹一声,苦涩的说道:“我还能是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别人告诉我的,你也不想想,我是军中大将,如何轻易能够返回长安?” 柴令武仰着头,一时间没有想明白,或者说是他脑海中一瞬间闪现出的名字太多了,让他不知道究竟是谁。 “是太子!”柴哲威低头,看着柴令武,神色认真的说道:“陛下在东巡之前,给太子留了一封密旨,以黄门侍郎于志宁参知政事,辅佐国政,同时赐临机决断之权。” “临机决断?”柴令武莫名的感到后背发凉。 “太子以于相之名,还有中书侍郎、谏议大夫褚遂良,太子少詹事、御史中丞马周,还有武阳县公、左卫大将军李大亮,四人之命,以百骑校尉亲赴延州,将我给‘请’了回来。”柴哲威摇摇头,说道:“从延州,直接入北苑,然后经玄武门被押送东宫,见了太子。” “他们……他们……他们已经全都知道了?”柴令武难以置信的抬头。 “是的。”柴哲威点头,叹声说道:“魏王要做的那些事情,魏王,陈国公,勋国公,还有他们在通化门的调兵,以及明日魏王府宴席,还有明日夜间意图冲击皇宫的计划,已经全部被太子所知。” “怎么会,怎么会?”柴令武低下头,看着地面,心底是一阵阵的茫然和恐惧交杂的心凉。 “为兄是昨日凌晨卯时见的太子,之后在东宫见到了太子收集到所有关于你们的消息,两日时间,太子才将为兄送到了你的府上。” 柴哲威一只手按在柴令武的肩膀上,摇头道:“太子准备了那么久,于相布局,褚公,马周参赞,大将军的执行,为兄都能想到,如今的长安城,等待你们的,是怎么样的天罗地网。” 柴令武猛然一颤,然后赶紧说道:“阿兄,这不怪二郎啊,二郎已经有好多次要离开魏王府,但都被拦了下来,陛下甚至将二郎从魏王参军升为魏王司马,二郎想走都走不了……阿兄,这不怪我啊,这真的不怪我啊!” 柴令武突然间就哭了下来,低着头哭的很大声,完全崩溃的哭嚎了起来。 柴哲威轻轻的拍着柴令武的肩膀,轻声说道:“好了,好了,你的为难,为兄知道,太子也知道,所以太子才会让为兄来找你,就说明太子没有怎么怪你的意思,好了,别哭了。” 听到柴哲威说李承乾没有多怪他的意思,柴令武的哭声才轻缓了下来。 柴令武抬头看向柴哲威,苦涩的说道:“阿兄,二郎好几次,好几次劝魏王说,安心的回相州吧,做出些成绩,再回来和太子相争,但是他不听啊,他不听……自那之后,很多事情,都是魏王自己悄悄去做,做完之后,再通知二郎了。” 柴哲威点点头,他了解柴令武,说柴令武做些不法的事情,他敢,但说他谋反,柴哲威第一个不信。 “就比如这一次的事情,一开始就是魏王自己想出来的,之后又联系了陈国公,这些计划都是他们两人商量出来的。”柴令武摇头轻叹一声,说道:“二郎不是不想脱身,是难以脱身啊!” “所以现在,你的机会来了。”柴哲威神色严肃起来,拍拍柴令武的肩膀,说道:“太子这一次让为兄回来,就是希望你能够在关键时刻,博乱反正。” “关键时刻,拨乱反正?”柴令武眨着眼睛看着柴哲威,问道:“什么时候?” 柴哲威沉默了下来,轻声说道:“明晚,朱雀门前。” 柴令武瞬间瞳孔放大,失声道:“两军阵前。” 柴哲威知道那将是怎样的一种凶险场面,他轻叹一声,说道:“二郎,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你想想,若是不这样,就以现在的情势而论,你来出首告发魏王谋反,你觉得自己最后会是怎样的下场?” “将功抵过?”柴令武有些期待的看向柴哲威。 “呵!”柴哲威苦笑着摇头道:“你太高看陛下了,就如今,你出手告发魏王,陛下最多免去你所有职务,然后罢官为民,永不录用,而且你的子嗣……” 柴令武终于沉默了下来,皇帝那个人心胸的确不宽厚,对越亲近的人越是如此。 柴令武突然莫名的打了个寒颤,一副自己未来某一日突然暴毙的场景突兀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放心,明日,为兄也会和你一起去的。”柴哲威抬头,淡淡的开口。 “什么!”柴令武顿时忍不住的站了起来,瞪着眼睛看着柴哲威说道:“不行,我可以去,但阿兄不行,万一我这里出事了,阿兄你……” “不用说了。”柴哲威摇摇头,平静的说道:“你真的以为,这一次为兄不出手,就能躲的过去吗,若是可行,太子也不会将为兄从延州抓回来了。” 谋逆争储,夺嫡抢位,这种事情,只要做了,就是皇帝心中一颗永远存在的刺。 柴令武废了,柴哲威也别想好过,明晚做的不好,他这一辈子的仕途就都完了。 “阿兄,实在不行,我们就……”柴令武抬起头,脸色狰狞起来。 柴哲威面色一变,反手就是一把巴掌再度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柴令武再度捂住了脸。 “不要胡思乱想!”柴哲威盯着柴令武,冷冷的说道:“如今长安,虽是太子在操控局面,但你别忘了,太子的权利,于志宁的宰相,都是陛下给的……也就是说,如今长安的一切,魏王的谋逆,太子的应对,全都在陛下眼中。” 柴哲威提起头,面色凝重的看向家庙之外,轻声说道:“谁知道,如今陛下是不是就在长安城外,像戏老鼠的猫一样,看着我们每个人。” 柴令武顿时一个寒颤。 (本章完) 第227章 父皇就等着看殿下如何做呢(第二更) 第227章 父皇就等着看殿下如何做呢(第二更) 夜色浓重,崇教殿中。 李承乾坐在主榻之上,平静的擦着自己的横刀。 淡黄色桑麻布从刀柄下,缓缓的擦到了刀刃顶端。 锋利的刀尖,明澈清亮。 甚至能够从最尖端的一点,倒映出李承乾冰冷的眼神。 徐安站在殿门口,身体朝外。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崇教殿下响起。 李承乾抬头,松了口气,左手放下桑麻布,拿起刀鞘向上一递,横刀已经顺势插入刀鞘之中。 横刀平放在膝盖之上。 殿外声音同时响起:“殿下!” 李承乾对着殿外的长孙祥微微抬头。 长孙祥快步走入殿中,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殿下,谯国公刚刚传来消息,柴令武已经开始准备了,另外,还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消息也送了进来。” 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从长孙祥手里接过秘本,然后细细看了起来。 “果然,就像孤猜的一样,他们准备了很多策应的手段。”李承乾轻轻冷笑。 长孙祥微微点头,废太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是说,你冲入皇宫诬陷太子就足够了,你还需要长安百官有人呼应。 而张亮和侯君集现在已经联络的就有数十人。 侯君集曾经是兵部尚书,如今是吏部尚书,张亮如今是工部尚书,前后依附他们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现在,两人联系的都还是自己的亲信,以后一呼百应,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呼和他们。 “表兄,记住这些名字,等到事情了结之后,让大理寺好好查查吧。”李承乾抬眼看向长孙祥。 “喏!”长孙祥立刻拱手,他知道,这些人完了。 “哦,青雀派人去松州直接去请房遗爱了。”李承乾抬头,恍然的说道:“原来他们到现在都没有搞定房相。” 明日,李泰就要动手了,但偏偏他没有搞定最要紧的房玄龄。 按照李泰的计划,让房遗爱在明日夜间之前赶回来。 可怜的房遗爱根本不知道,一旦他回到长安,立刻就会成为李泰要挟房玄龄最好的工具。 “表兄,通知禁卫将军李玄嗣,让他们即刻派人到子午关,褒斜关,傥骆关,陈仓关去守着,看到房遗爱回京,立刻扣押。”李承乾抬头,神色严肃的说道:“告诉他,这是孤和于相的命令,如果他要闯,就让他闯,后果自负。” “喏!”长孙祥立刻拱手。 “还有,明日午后,派人到梁国公府外藏起来,宵禁之前,以孤和于相之令,请梁国公入宫。”稍微停顿,李承乾笑笑,说道:“以梁国公的能力,恐怕我等只要将消息送到,他自己就能进宫。” 不要小看房玄龄,他只是对如今的局面了解不足而已。 只需要给他透露一点消息,房玄龄立刻就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长孙祥快速的转身离开,崇教殿中的李承乾却是不由得轻叹一声。 房玄龄,这一次怕是要被他躲过这一劫了。 李承乾平静下来。 他这一次,最大的对手是李泰,还他身边那些一直以来帮助李泰争夺储君之位的人。 房玄龄,暂时就让他避开这一难吧,毕竟这也是皇帝最愿意看到的。 “传话下去,今夜有什么消息,即刻送过来,孤就在崇教殿等着。”李承乾的目光落在远处长安城的夜空之上。 “喏!”徐安立刻拱手。 这一夜的长安城,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每一寸的动静。 尤其是侯君集,张亮这两个人。 如今最不希望出意外的就是他们两个。 同样,今夜最不希望出意外的,也有李承乾。 但,今夜,长安宵禁。 一切安静。 …… 迷迷糊糊中,李承乾突然醒了过来。 一道人影坐在床头,挡住了殿外的微光。 三月十八日,已经到了。 熟悉的香气,李承乾莫名放松了下来,右手放开被褥底下紧握的横刀,看向苏淑,轻声问道:“爱妃怎么来了?” “殿下这几日都不见人影,所以妾身就过来看看。”苏淑端起一碗浓粥,然后看向李承乾道:“殿下起来用点早膳吧。” “放一边吧,孤和爱妃就这么说会话。”李承乾轻轻握住了苏淑的手腕,低声道:“今日,青雀要为次子宴请长安城中所有重臣。” 苏淑手微微一顿,然后皱眉道:“殿下最近忙碌就是因为魏王的事情……难道说,今夜会出什么事情吗?” 苏淑的直觉很敏锐,一眼就看透了问题所在。 “今夜,青雀会率兵攻朱雀门。”李承乾抬头,平静的说道:“他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之境了。” “什么!”苏淑一下子反手握住了李承乾的手掌,然后担忧的问道:“殿下可是准备好了。”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天网已经布下,就等着青雀往进钻了。” “父皇那里?”苏淑神色有些担忧。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这一切本身就是父皇安排的。” 苏淑顿时恍然了过来,李承乾虽然是太子,但说实话,没有皇帝的允许,他还真的做不了什么太多的事情。 但如果有了皇帝的允许,那么也就是说,谁在长安城,也闹不起风雨来。 平静下来,苏淑说道:“后宫妾身会替殿下安顿好的,不过有句话,妾身想说。”“爱妃随便说。” “是魏王!”苏淑略微犹豫,但还是说道:“臣妾知道,此次魏王有大错,但不论如何,殿下该劝的时候,还是要劝一劝魏王……还有婉儿,还有魏王的次子,毕竟他们说到底是皇家骨血,是父皇的血脉,说不定,父皇就等着看殿下如何做呢?” 李承乾猛然一惊。 这段时日,他一直都在忙碌的,就是给李泰设置陷阱,等他自蹈死地。 他唯一想过的,就是会留李泰一命。 当然,起码他要在现在留李泰一命。 他要看着他被废王号,然后流放黔州,然后病死道旁。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阻止李泰谋逆。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将李泰彻底的打压下去。 更甚至于李承乾的真正目的,从来就不是李泰,而是长安城中,那些一直以来都围绕在李泰身边试图废太子的人。 只有将这些人彻底的铲除干净,那么将来不管是谁,试图挑战他的太子之位,都会缺乏最基本的根基。 只有这样,李承乾的太子之位才能够更加的稳固。 但是这样一来,在皇帝的眼里,他难免会失分。 毕竟明知道自己的亲兄弟要谋反,自己不仅不阻止,还在前面设置陷阱,这就有失孝悌之道了。 皇帝的心里,难免会有刺。 “多谢爱妃了。”李承乾长松了一口气,同时从床榻起身,说道:“孤知道怎么做了。” 李承乾走到了桌几之前,然后快速的写一本奏本,写完之后,他亲自用印,然后才抬头道:“来人,叫贺兰过来,孤这里有本奏本,令他即刻送往河北。” …… 喧闹的魏王府,李泰站在中堂,看着内外忙碌的众人,脸色平静的可怕。 再有一会,宾客就要登门了。 太子,李大亮,于志宁,褚遂良,房玄龄,甚至高士廉等人,今日都会来。 一旦他们坐下,一开始喝酒,一切就再也无法停下了。 或者更准确的说,在李泰决定要动手的那一刻,一切已经无法停下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侧后响起。 李泰下意识的回身,柴令武面色凝重的走上:“殿下,陈国公来了!” “嗯!”李泰眉头瞬间皱起,侯君集不该来的这么早的,李泰抬头道:“走!” 柴令武同时疑惑,他带着李泰在后院见到了突然而来的李泰。 偏院之中,侯君集上前一步,拱手道:“殿下,刚刚太子让贺兰送了一本奏本到河北去。” “嗯?”李泰瞳孔一缩,忍不住的问道:“可是太子发现什么了?” “不知道,臣已经让人去追贺兰了,相信不久之后,太子送给的奏本就会拿回来。”侯君集稍微解释。 李泰这才松了口气,但他随即就轻轻抬头道:“国公,若皇兄真的发现什么了,我们该怎么办?” “那要看太子一会来不来了。”侯君集看着李泰,轻轻拱手道:“太子若是不来,那么殿下便只有直接行鸿门宴,将今日所有宾客全部拿下,然后传令调兵,直攻皇宫。” 李泰很直接的点头,说道:“便如此吧,表兄,你先去前院迎客,本王在这里等一会!” “是!”柴令武躬身,然后转身就走。 转身瞬间,柴令武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李泰说要行鸿门宴,但是如何行鸿门宴,刀斧手藏在那里,却一点也不和他说。 还有太子是怎么回事,太子怎么突然派人送奏本去长安? 柴令武心里一阵阵的不安,不过在看到藏在人群中的柴哲威的时候,他还是放松了下来。 很快,有人从后院来到魏王府的消息就传到了柴令武的手里。 他立刻重新冲着后院而去。 李泰刚刚从侯君集手里接过奏本,看到柴令武进来,他平静的点点头,然后打开了奏本。 一眼扫过整本奏本,李泰“砰”的一声就合上了奏本,然后淡漠的将奏本递给侯君集说道:“皇兄上奏父皇,说要为欣儿请封王号,还说王妃刚刚产子,希望父皇能够让本王在长安多待一阵子。” 侯君集有些发愣,看了奏本一眼,然后惊讶的看着李泰。 太子上奏奏请为魏王世子请封王号,同时安排长史,王傅等人,教导读书,还让李泰在长安城多待一段时间。 其中言辞恳切真挚,足够看出兄弟孝悌之意。 但是李泰,现在的李泰却根本没有感觉。 看到侯君集的眼神,李泰平静的说道:“国公,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侯君集沉默了下来。 柴令武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这一切。 他隐约有种感觉,眼下这一幕,还有太子的这本奏本,才是他最后能安然无恙的根本。 …… 鼓乐声响,欢庆喜宴。 李承乾一身白色蟒服,拉着李泰的手,笑着进入府中。 在他的身后,二十多名东宫侍女,将二十多坛美酒,送入中堂之下。 李承乾看着李泰,还有院中的所有宾客,笑呵呵的说道:“这是去年有人特意上呈的美酒,孤特意从东宫府库之中取出,就是为了庆贺今日。” 一旁的侯君集,张亮,还要李泰,脸上的笑容已经僵硬了。 (本章完) 第228章 皇兄啊,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安心的去死呢(第三更) 第228章 皇兄啊,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安心的去死呢(第三更) 李泰一瞬间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知道是自己反应慢了。 有人已经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但他心中还是忍不住的升起无限怒火。 明明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为什么李承乾就是不愿意按照他准备的去做,喝王府的酒,然后好好的醉上一场,最后由他轻而易举的完成一切。 皇兄啊,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安心的去死呢! 李泰笑着抬头,对着李承乾拱手道:“多谢皇兄厚礼,这酒还是留着愚弟后面再喝吧,今日愚弟本身就准备了美酒,总不能今日这时,还用皇兄的东西吧?” 李承乾看着李泰,同样满脸笑容的说道:“好酒本来就是佳时饮用,难道还有比今日更好的时候,至于用你的,还是用孤,不用管那些,哪个酒更好,就用哪个……来人,给每位爱卿都倒上一杯。” 李承乾一句话,两侧的侍女立刻上前,将桌案上的每一杯酒中,都用自带的酒壶倒满。 李承乾面前也是一杯,还有李泰,侯君集,张亮,房玄龄,于志宁,褚遂良,马周等人都是如此。 李承乾举起酒杯,认真的看着李泰,说道:“青雀,孤还是要再说一遍,你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要成熟了,行事要多三思,平日里,若是有什么委屈,也暂时的忍下来,之后或者告诉父皇,或者告诉孤,父皇和孤都会尽力帮你解决。” 李承乾一句话,李泰直接愣了。 坐在下方的众人也是诧异的看着李承乾。 不少人随即都满意的点头。 于志宁,褚遂良和马周,还有李大亮神色之中倒是惊讶更多一些。 魏王的事情到了如今,谁都知道已经难以避免,但太子似乎还在做着挽回。 兄弟啊,兄弟,魏王终究不如太子太多。 高士廉平静的坐在房玄龄的下首,然后轻轻举杯。 看到李承乾将一杯酒饮尽,殿中的其他人都跟着一起饮尽。 “好酒!”很多人喝完清冽的酒液,眼中带出无比的欣喜。 李承乾扫了一眼,这些人多数以北人和武将为主,来自南方和年长的老者倒是忍不住的皱了皱眉。 这种蒸馏酒,相比于世家大族常喝的黄酒,终究是没有那么容易让人适应。 李承乾转过身,看向李泰,李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细细品味杯中的酒液,他想要说什么,但不知道该如何说。 “太子美酒难得,不如先饮太子的酒,完了再喝王府的酒,以至尽兴。”柴令武站在李泰稍后的位置,笑着躬身。 柴令武是巴陵公主的驸马,是平阳公主的次子,是李泰的魏王司马。 他一开口,李承乾笑着点头。 李泰的脸色随即缓和了许多,然后对着李承乾点头道:“多谢皇兄。” “好,都坐吧。”李承乾笑笑,然后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李泰看着这一幕,脸色微微一冷,但他没办法,终究太子是君,他是臣。 “对了,高阳和城阳她们都去了后院吧?”李承乾随即将话题扯了开来,李泰点头附和,然后闲聊起来。 …… 半个时辰之后,李泰,还有院中的群臣,一起恭送李承乾离开。 看着李承乾在数百名金吾卫的护送下离开,李泰有些发晕的摇摇头。 说实话,李承乾的酒里虽然没有下药,但是这酒劲也是真的很强。 这让李泰不由得松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一侧的房玄龄拱手道:“殿下,老臣也便告退了,朝中还有不少政事。” 李泰立刻拱手道:“国公慢走,若是觉得饮酒多了,便早些回府休息,想来皇兄也不会责怪什么。” 房玄龄笑了,魏王这是说的什么话,太子如今只是太子,他才是辅政大臣,他要休息,谁拦得住。 “臣告退。”房玄龄笑着拱手,然后朝着一旁的马车走去。 看着房玄龄的背影,李泰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房遗爱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难道真要像侯君集说的那样,今夜直接去房玄龄的府邸,将人强行绑架。 “殿下!”高士廉出现在李泰面前,拱手道:“老臣也便先回去了。” “舅翁不多待一会。”李泰赶紧拱手,高士廉没有随着皇帝一起去洛阳,而是留在了长安养病,今日李泰好不容易才将他请来,同时也是一个备用的后手。 “不了,今日已经尽兴。”稍微停顿,高士廉说道:“殿下,太子的话还是有理的,殿下不妨多听一听。” 说完,高士廉拱手,然后快步离开。 李泰心中一瞬间掀起一股波澜,但瞬间,一股淡漠的情绪在心底升起,然后将所有一切全部压在了心底,现在的他只有一条路能走,其他的任何杂念,都不能干扰他。 高士廉看了一眼跟在他后面离开的李大亮,于志宁和褚遂良等人,平静的点点头。 今日是三月十八,并不是休沐之日。 虽然魏王宴客,你可以喝一点,皇帝不在大家也不会太计较,但如果你喝的酩酊大醉,就是你自己的不对了。 坐在马车里,高士廉忍不住的想起今日太子的一言一行,突然他轻声说道:“果然是父子啊,一举一动那么的像。”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的马车拐向北行,朝朱雀门的方向而去。马车拐弯的一瞬间,高士廉和房玄龄恰好四目对视,两人都是平静的点头。 …… 夕阳西下,暮鼓初响。 房玄龄提早返回了梁国公府,今日的酒的确有些后劲。 坐在中堂,房玄龄有些疲惫的问道:“大郎回来了没有?” 管家赶紧上前,拱手道:“还没有。” “去催催,看看怎么回……”房玄龄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前就已经传来了一阵声音,房玄龄皱眉看向一侧的管家。 管家立刻躬身离开,但很快又重新返回,然后对着房玄龄拱手道:“老爷,是中书省的人,说是有急事!” 房玄龄立刻正色起来,点头道:“请他们进来。” 今日房玄龄因为饮了不少酒,所以身体有些不适,所以早走了半个时辰。 没想到,刚刚归家就有人赶了过来。 很快,一名身穿绿色官袍的年轻官员,带着四名身材健硕,手持横刀,全身金甲的卫士走了进来。 看了第一眼,房玄龄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看着年轻官员问道:“你是谁,老夫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房玄龄一句话,站在一旁的管事脸色一变,面色紧张的看着几个人。 与此同时,正堂两侧,已经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在响起。 房玄龄是宰相,是司空,他的身边自然有金吾卫和千牛卫虽然保护。 年轻绿袍官员从身上取出三块腰牌递给管家,管家看了一眼,这是禁卫,门下省和中书省腰牌。 管家赶紧将三块腰牌放在了房玄龄身侧的桌案上。 “下官禁卫长史郭通,见过房相。”郭通拱手,然后平静的说道:“下官奉太子,于相,大将军,还有中郎将之令,来请国公即刻进宫,有要事相商。” “于相,太子,大将军,中郎将?”房玄龄敏锐的把握住了这其中的前后次序,他忍不住的问道:“于志宁什么时候成宰相了,我为什么不知道?” “八日之前,中郎将在武德殿宣读陛下密旨,以黄门侍郎于志宁参知政事,辅佐国政,同时授临机决断之权。”郭通躬身,说道:“大将军,褚公,还有御史中丞同时领旨。” 大将军自然是李大亮。 实际上按照皇帝命令,房玄龄是辅政大臣,是太子之下的第一把手,而仅在他之下的,就是左卫大将军李大亮。 李大亮都认可的皇帝密旨,那么就说明,这封密旨没有什么问题。 房玄龄猛然抬头,盯着郭通说道:“是魏王吗?” 郭通躬身,道:“太子吩咐,房相若是询问,就让下官告诉房相,襄阳郡公今日辰时出城,然后在子午关拦下了驸马……魏王数日之前派人去松州召驸马回京,恰好今日而归。” 房玄龄抬头,莫名的,他浑身上下一片冰冷。 李泰在数日之前,就已经在算计今日之事,房遗爱若是在今日抵京,还有今日魏王府隐约有问题的酒…… 房玄龄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他恨不得立刻给自己一个耳光,他怎么就没有看出来,魏王今日是要动手了。 一瞬间,郭通刚才说的话,已经重新在房玄龄心中响了一遍。 皇帝密旨,给了李大亮,于志宁,褚遂良和马周,还有太子,没有他房玄龄,同样也没有侯君集和张亮。 眼下,太子是派人来请他,也就是说他已经没有了问题。 那么协助魏王谋反的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房玄龄点点头,转身说道:“让夫人带着三郎四郎去卢府,若是有人问,就说中书省有急文,老夫回宫处理去了。” 管家立刻肃然拱手道:“喏!” 房玄龄抬起头,看向郭通说道:“走吧。” “是!”郭通立刻拱手,然后率先朝着府外而去。 他带来的四名护卫,还有其他房玄龄的几名护卫,一起护送他离开了房府。 不过很快,房玄龄就发现,他们这不是去皇宫的路,他忍不住的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芳林门,从芳林苑入玄武门,然后至朱雀门。”郭通稍微解释,然后说道:“朱雀门此时已经被人盯住了,任何出入都会被发现,所以从玄武门入朱雀门。” 房玄龄皱着眉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如果没有皇帝的旨意,太子是指挥不了禁军的。 今日在芳林苑,房玄龄反而安全。 走着走着,一辆马车出现在了房玄龄的后方。 房玄龄探出头,皱眉问道:“后面是谁?” 郭通拱手道:“是卫国公。” “李靖?”房玄龄惊讶的脱口而出,后面的马车中,一个熟悉的面孔探出头来。 (本章完) 第229章 假传圣旨,矫诏 第229章 假传圣旨,矫诏 夜色之下,长街宁静。 二更鼓响,宵禁已起。 通化门上,郎将贾平有些心神不安的望着远处的大道上。 突然,一阵迅疾的马蹄声在视线最远处响起,极短的时间里就冲到了通化门外。 十几匹高大的战马骤然停在了通化门前,速度在最短的时间里由极动转向极静。 马上骑士高超的马术在这一刻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奉命传旨,开门。” 一名穿着黑色披风,手持白色符节的青衣内侍,出现在贾平的视线的当中。 面白无需,眼神冷峻,那模样,一眼就知道是宫中内侍。 贾平被冷眼一瞪,浑身一个激灵,随即他的目光在符节上一扫,没有犹豫直接开口道:“开门。” 一时间,城墙上的守卫全都诧异的看向了贾平,不过稍微犹豫,但还是很快传令下去。 贾平做的并无多少问题,城门关闭之后,遇紧急军报和皇帝圣旨,是可以打开城门的。 不过起码要验一验圣旨和腰牌吧。 贾平也是开口之后,才察觉到自己的失误,但是他已经开口了,只能期待自己没错,同时,他快速的走下城楼。 “吱呀”一声,城门打开了一条可一人而行的缝隙。 外面的十几匹高头大马缓慢而入。 青衣内侍停在了贾平的面前,平静的点头道:“其心可佳,但规矩不能破,腰牌和圣旨在这里,你验一下吧,” 贾平微微一愣,然后不由得松了口气,随即拱手道:“不敢。” 说是不敢,但贾平还是接过了圣旨和腰牌察看。 刚开始查看,贾平没有察觉出什么问题,这的确是圣旨,但紧跟着,贾平就愣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青衣内侍低声凑近道:“你还记得,今夜别人跟你说的事情吗?” 贾平顿时抬头,满脸惊讶的看着对方,随即,他就是满脸惊恐。 今夜,有人跟他说过,让他放一个人进长安城,但没人说过是一个假传圣旨的人。 是的,假的。 圣旨的确做的很真,甚至是用真的圣旨改的,但上面的密记不对。 这不是中书省下传的密记。 不,这是用过的旧的密记。 就在这个时候,青衣内侍的手平静的按在贾平身上,淡淡的说道:“找个人,去朱雀门告诉武阳县公,陛下派人传旨,请他侯旨。” 贾平顿时茫然,这是在做什么? “去做吧,如果你不想死的话!”青衣内侍松开了自己的手。 贾平抬头,下意识的看着四周。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被好几个侍卫模样的人给包围了,而且他们的手都已经握到了刀柄上。 贾平突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深吸一口气,贾平转身,平静的说道:“来人,去朱雀门传信,有信使携陛下圣旨而至。” “喏!”门洞之外,一名亲卫立刻拱手,然后快速的翻身上马,朝着朱雀门而去。 贾平这才转身看向青衣内侍,勉强笑道:“贵使。” 青衣内侍平静的点点头,然后转身看向依旧打开的城门方向。 就在这个时候,“吱呀”一声,整个城门被轰然推了开来。 无数蓝衣银甲的士卒如同水潮一样的涌了进来,在最短的时间内占据了整个城门,城上城下全部都被占领。 贾平看着这些熟悉的左屯卫将士,脑中几乎都炸了,这是怎么了。 青衣内侍轻轻拍拍贾平的肩膀,说道:“陛下有旨,其他诸事和你无关,你的人抽一半出来,和我到朱雀门传旨,剩下的人安静的留在通化门。” “是!”贾平面色难看的点头,但他的身边,数千的左屯卫士卒已经冲进了长安城。 …… 雍州官廨,明月清冷。 正堂之下,棋子翻落。 侯君集拈起黑子,落在右上位置。 通天厚势,围杀大龙。 坐在对面的张亮一脸茫然的抬头。 侯君集抬头,轻轻摇头道:“贤弟现在还在担心吗?” 张亮神色凝重起来,轻轻点头道:“长安易得,天下难安……你我,真的是陛下的对手吗?” 张亮和侯君集当年都是跟随皇帝一起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对于皇帝的能力,他们是敬服到了骨子里的。 但是,当他们想到自己要站在李世民的对立面上的时候,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的升起一丝恐惧。 尤其是张亮。 侯君集平静的低头,说道:“陛下如今在定州,手上的兵力没有多少,长安的消息传过去,他才会回返,而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彻底的控制了长安,还有整个关中,之后,陛下才会抵达洛阳附近……贤弟,你觉得陛下会直接回长安吗?”“不会!”张亮直接摇头,说道:“陛下会稳坐洛阳,然后从草原,并州,还有陇西,剑南调兵,加上洛阳,最后五路反攻长安。” 张亮和侯君集是最了解皇帝的,皇帝想要做什么,怎么做,他们全都清清楚楚。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陛下发兵之前,你,先到洛阳。”侯君集神色凝重的看向张亮。 “我?” “对,长安稳定下来之后,你就出发,前往洛阳,就说你在魏王动手之前,就已经离开长安去运军械……记住,是房相的命令,长安的事情你都不知道。”侯君集抬头,轻声说道:“陛下到了洛阳必然要整军的,你必然是大将,尤其是之前,齐州动乱,陛下必然要用李勣平叛,到时候你我内外呼应……” 说着,侯君集紧紧的握住了拳头,眼神狠辣。 张亮沉默了下来,然后轻声问道:“你就不怕我借着陛下的手,清理掉长安的一切隐患吗?” “你做不到。”侯君集平静的摇头,说道:“一旦被陛下回到长安,哪怕他查出一丝半点,也不会放过你的。” “好,就按你说的办,希望我们最后能成。”张亮抬头,深深的看向侯君集。 侯君集笑着点头。 他们两人,谁也信不过谁,但是局势的逼迫之下,他们都没得选。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出现在殿外,一名金吾卫郎将大踏步的走了进来,然后面色急促的对着侯君集拱手道:“大帅,出事了,梁国公在宵禁之前,被中书省的人接进宫里去了。” 侯君集骤然变色,但好在对面的张亮不解的开口问道:“进宫,朱雀门没有消息啊!” “是从芳林苑走的。”金吾卫郎将立刻拱手。 侯君集想了想,开口问道:“申国公呢?” “申国公说是出去访友,不在家中。” 张亮皱着眉头看着侯君集,问道:“侯兄,这是怎么回事?” 侯君集突然晒然一笑,说道:“这些老家伙,都嗅到了什么味道,所以才提前躲了出去。” “他们?”张亮刚要说话,侯君集直接摆手说道:“不要小看这些人,他们在长安耕耘多年,自然是也能够听到一些声音的,不过他们不知道真相,但是,他们会躲,就像是当年李靖和李勣那样。” “原来如此。”张亮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李靖和李勣,虽然也是朝堂上首屈一指的将帅之才,但是他们在朝野政争当中,却全部蜷缩起来,一动不动。 现在的情况也有些相似,李泰和李承乾相争,皇帝不在,房玄龄和太子关系不近,高士廉又已经致仕,现在他们能做的不多。 “好在,我们还有魏王。”侯君集抬头,无比深意的看着张亮,张亮缓缓的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蓝衣银甲的将领带着十几名精锐将士,大踏步的走了进来,来到侯君集面前,他认真的拱手道:“大帅,末将到了。” “好!”侯君集和张亮对视一眼,然后起身道:“现在我们该去找魏王了。” …… 明月清风,宫城巍峨! 朱雀门下,一名左监门卫队率对着城门上肃然拱手,然后立刻掉马而走。 城门之上,刀槊林立。 李大亮一身红衣金甲,看着远去的身影,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大将军可是在想圣旨的事情?”李承乾身穿黑色蟒袍,头戴金冠,手按腰间横刀,平静的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李大亮立刻转身拱手道:“殿下!” 李承乾走到李大亮身侧站定,目光落在远处的身影上,平静的说道:“大将军,孤也希望那圣旨是真的,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今夜,就能够免得了一场战火和血腥。” 李大亮赞同的点头。 “若那圣旨是真的,大将军,你觉得父皇的圣旨,会是给谁的?”李承乾侧身看向李大亮。 “殿下,房相,于相,还有臣。”李大亮认真拱手。 “按说应该是这样的,按说传旨使者应该在入城之后,立刻飞奔而来朱雀门,但是似乎他并没有直接来皇宫,而是去了别的地方。”李承乾转身,看向李大亮,笑着说道:“大将军,你说,这圣旨会不会现在已经到了陈国公的手里?” “侯君集!”李大亮的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他知道皇帝绝对不会信任侯君集。 李承乾侧身,看向后侧的台阶房相,平静的问道:“房相如何看此事?” 脚步声中,一身紫色官袍的房玄龄,还有一身黑衣金甲的李靖,从台阶下方走了上来。 跟在他们两人身后的是禁卫中郎将李玄嗣。 房玄龄走上城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众人中间的李承乾。 西侧是李大亮和几名军中将领,东侧是于志宁,褚遂良,马周等人。 李承乾被众人围在中央。 众人看到房玄龄和李靖,立刻拱手行礼道:“房相。” “臣以为这怕是有人在伪造圣旨,陛下信任殿下,那么自然不会在此之外,再多做什么。”房玄龄走到李承乾身前,对着他认真拱手道:“见过太子殿下。” “见过殿下!”李靖跟着一起拱手。 李承乾看着两个人,笑着点点头:“房相,卫国公!” 深吸一口气,李承乾转身看向已经亮起了一大片火光的通化门方向,轻声道:“若是真的圣旨,那么他就应该从春明门而来,而不是从通化门,青雀啊,他什么时候学会矫诏了。” 李承乾“矫诏”两个字,在场所有人全部都凛然起来。 假传圣旨,矫诏,这些都是要命的东西。 (本章完) 第230章 魏王已经无法回头了(第二更) 第230章 魏王已经无法回头了(第二更) “好了,不说这些了。”李承乾转身,看向房玄龄和李靖,说道:“事情二位爱卿都听说了吧?” “是!”房玄龄目光抬头,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敢问殿下,圣旨何在?” 李承乾侧身,看向一侧的于志宁。 于志宁立刻从袖子里面抽出圣旨,然后拱手递给房玄龄。 房玄龄接过圣旨,然后当着李承乾的面打了开来,然后仔细阅读。 参知政事,临机决断。 房玄龄看着这八个字长松了一口气,抬起头将圣旨还给于志宁,同时看向褚遂良问道:“圣旨是上官仪书写的,褚公当时在场?” “是!”褚遂良拱手,然后低头,闭口不言。 众人微微一愣,但随即就明白过来。 褚遂良如今虽然是谏议大夫,检校中书侍郎,但皇帝起居注依旧是他在写。 也就是说,这封圣旨的事情,在皇帝起居注,还有内宫密档当中都能够找到记录和副本。 也就是说,褚遂良可以认证这封圣旨是真的。 在国史当中,也能够找到记录。 当然,因为国史涉及机密,所以涉及到起居住和国史的事情,褚遂良是不会轻易开口的。 房玄龄留守长安,协助太子处理国事,同时,他本人监修国史,所以褚遂良能够对他提,但仅一个字。 房玄龄点点头,然后对着于志宁拱手道:“见过于相。” “不敢!”于志宁赶紧拱手还礼,道:“见过房相。” 房玄龄承认于志宁的相位,于志宁心中莫名的松了口气。 房玄龄转身看向李承乾,认真拱手道:“敢问殿下,现在情况如何了?”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从刚才通化门的监门卫士卒来看,张亮和侯君集手下的三千士卒已经进城了,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去和张亮、侯君集汇合去了,对了,还有青雀。” 房玄龄沉默了下来,他低头深吸一口气,问道:“殿下,这一次的谋逆,究竟是谁在主导?” 李承乾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他才缓缓的开口道:“一开始应该是青雀,他找到了张亮和侯君集的弱点,然后勾连了这两个人,说实话,孤也很难相信,青雀竟然有说服张亮和侯君集反对父皇的能力。” “殿下,很多事情,便是臣都一无所知,魏王是如何知晓的?”房玄龄紧跟着又问了一句。 李承乾略微迟疑,最后他谨慎的说道:“昨夜的时候,本王才知道,在青雀的背后还有一股力量,给他提供消息,调派人手,最后进行谋划,但具体是谁,孤也不知道,这事需要问青雀。” “是谁,是谁在昨夜告诉殿下这些的?”房玄龄的问题直指核心。 “是魏王司马柴令武!”李承乾迟疑之后,还是直接告诉了房玄龄,说道:“孤在打开父皇留下的密旨之后,将右屯卫将军柴哲威调了回来,然后让他去说服柴令武,他们现在应该都在青雀的身边。” 房玄龄愣了,谁? 柴令武,柴哲威。 这两兄弟? 房玄龄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李承乾,随即叹息道:“殿下选择的时机真的是绝妙。” 今日李泰要谋反,昨晚李承乾让柴哲威去联系柴令武,而且还成了。 “左金吾卫将军郑仁泰,左金吾卫将军左匡政,右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率左右金吾卫各三千骑兵,右骁卫五千骑兵,分别在长安万年县,以及朱雀大街藏守到位,率军侯战。” 李承乾看向身后,说道:“禁卫有三千骑兵已经做好的准备,只要他们冲击朱雀门,禁军就会出击。” 禁军士卒轻易不会离开皇宫,但如果有人攻击皇宫,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泰谋反准备了三千多人,而李承乾却早已经准备了一万四千人在等着他。 而且在李泰的身边,还有李承乾的卧底。 李泰这要是能赢了,那才是见了鬼。 李承乾抬头看向一直沉默站在那里的李靖,说道:“卫国公,你和武阳县公商量一下,看看还有哪方面需要弥补,需要调整,陈国公领兵,孤心底总有些不安。” 李承乾虽然准备了足够的人手,但他们对面,是大唐仅有的两三个统帅之一的侯君集。 即便是以一万四千人对三千人,李承乾还是觉得有些不安。 更甚至于,他还将卫尉寺中储存的新式弩弓调出五千给了李大亮。 即便已经是天罗地网了,但李承乾还是担心会有意外。 “喏!”李靖拱手,然后和李大亮商议去了。 “他们肯定要来假传圣旨。”李承乾看向房玄龄,说道:“若是能将侯君集或者张亮,骗一个进宫,然后拿下,之后四面围堵,逼迫他们投降,不动刀兵,彻底平静的解决这一切,是孤设想当中最好的计划。” 房玄龄这下子彻底的刷新了对李承乾的认知。 他原本以为李承乾是要趁着这个机会杀了李泰,没想到,他要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战法。 一旦有成,那么朝野内外对他的态度都会改观。“殿下若是想要如此的话,恐怕还不够。”房玄龄摇头,说道:“既然已经动手,那么他们便已经没有了回头路,他们不会轻易放弃的。” “所以,才有了柴令武和柴哲威拿下青雀的设计。”李承乾看向远处的火光,轻声说道:“孤希望侯知仪也能幡然悔悟,至于张亮,那是个胆小鬼……” “等等,殿下刚才说谁?”房玄龄忍不住的上前一步。 “侯知仪。”李承乾神色平静,道:“孤上一次见他的时候说了,若是他的父亲犯了不可饶恕之罪,他若能幡然悔悟,果断出手,孤会保证,他和他的兄弟都不会受到株连。” 房玄龄惊骇的看着李承乾,缓缓点头:“殿下算无遗策!” “其实孤最想的,还是青雀。”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青雀若是此时能够收手,孤会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的。” “魏王没有可能回头了!” …… 魏王府门前,骑马跟在侯君集身侧的侯知仪,看着源源不断从魏王府出来的上千士卒,脸色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无数士卒手持火把,从魏王府不停的涌出。 李泰在无数士卒的簇拥下,从王府中走了出来。 他的身后跟着脸色茫然的柴令武,还有神色平静的杜楚客,以及几名从来没有现身过的黑甲护卫。 侯君集和张亮翻身下来,走到李泰身前,认真拱手道:“见过魏王殿下。” 李泰一身黑衣金甲,神色淡漠的点头道:“陈国公,圣旨到了吗?” “已经到了。”侯君集拱手,然后侧身看向身后。 一名青衣内侍快步向前,手里捧着圣旨来到了李泰身前,然后躬身道:“殿下,臣内侍省典功胡寅,奉陛下之令,回京传旨,圣旨在此,请殿下前往宫中宣读。” “好!”李泰微微点头,侧身道:“长史!” 杜楚客立刻从一旁牵过一匹战马,李泰翻身上马,然后看向侯君集和张亮,平静的说道:“陈国公,勋国公,你们随本王前往宫中宣旨。” “喏!”侯君集和张亮立刻拱手。 李泰微微催马,柴令武,杜楚客等人紧跟在后,李泰和张亮同时带着各自的部下,一左一右的护卫在李泰的两侧,近四千人平静的朝着朱雀门而去。 前行之中,众皆肃然。 不时的有金吾卫巡街而来,但很快就在侯君集的喝令下归入队列当中。 看到这一幕的柴令武顿时就明白,这些金吾卫,其实就是侯君集的人。 他忍不住有些脸色难看的低头。 他实在没有想到,李泰竟然将杜楚客从相州调了回来。 而且杜楚客回长安,还悄悄将五百名相州府兵分批送回了长安,而且就藏在魏王府中。 可是柴令武身为魏王司马,对此竟然一无所知。 想到这里,柴令武就忍不住的咬紧了牙关,他是魏王司马,自认为对魏王府的一切了如指掌,没想到…… 不过其实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杜楚客是之前的魏王长史,他对魏王府的了解自然要强过柴令武。 话虽然是这样,但柴令武就是心头不满。 如今魏王府的人马,一批是柴令武没有进入魏王府之前,李泰就已经培养起来的。 如今虽然也听柴令武的命令,但更多的,还是听李泰的命令。 柴令武手上的,更多的是这两年,从洛阳和其他地方招募的人手,不过一两百人而已。 而且还有那些黑衣甲士。 柴令武以前虽然也感受到了这些人的存在,但真正见他们还是第一次。 这些人又是从哪里来的。 思索之前,一行近四千人,已经来到了皇宫附近。 看着远处的朱雀门,李泰猛然间举起手,整支队伍顿时停了下来。 李泰转身看向侯君集,微微点头。 侯君集立刻拱手,朝着侧畔一挥手。 下一刻,内侍省典功胡寅,还有面色难看的左监门卫郎将贾平,各带着十几人,跟着侯君集和他手下数十护卫的身后,一起朝朱雀门而去。 李泰神色严肃的看着一切,身后刀槊林立,弓弩挂腰,战马轻嘶。 (本章完) 第231章 巫蛊,巫蛊(第三更) 第231章 巫蛊,巫蛊(第三更) 明月高悬,宫城静谧。 十几只火把在城墙上来回游移,照亮了宫墙上平静值守的宫城宿卫。 一身紫色官袍的侯君集带着胡寅和贾平一起骑马到朱雀门下,身后三十余人分列三行。 他们本身就是不同出身的人,衣着战甲都有不同,熟悉的人甚至一眼就能够看清楚他们不同的来历。 在距离城门五丈处,侯君集停下了战马。 对着宫城上肃然起来的将士,侯君集高声喝道:“去叫金吾卫左将军和武阳县公来,陛下有圣旨发来,请他们即刻前来接旨。” 侯君集的话音刚落,李大亮便已经从宫墙上探出头来:“陈国公,这么晚了,不在家里好好歇着,到皇宫来做什么?” “陛下有旨!”侯君集看向侧畔。 内侍省典功胡寅立刻手捧圣旨,独自催马上前,来到了宫门下。 侯君集抬头道:“大将军,放下吊篮,查验圣旨吧!” 李大亮目光一挑,他没有想到侯君集然敢让他查验圣旨。 李大亮微微侧身,后方阴影之中,李承乾平静的点头。 李大亮随即看向一旁的郎将,点头道:“放下吊篮!” “吱呀”一声,机关扭动,吊篮被放了下来。 胡寅没有犹豫的将圣旨放到了吊篮之下,然后缓缓催马后退。 李大亮微微抬手,吊篮立刻就拉了上来。 很快,一封圣旨已经出现在了李大的手中。 看着手里的圣旨,李大亮皱着眉头身体前倾道:“陈国公,这圣旨被打开过了?” 圣旨上有独特的封泥,而且不时还有变化,外人根本仿造不出来。 之前贾平在通化门,也是一眼就从封泥上察觉出了问题,要不是他本身心里有鬼,城门根本打不开。 不过倒也不一定,贾平身后的十几名左监门卫士卒,明显就是被人家收买了样子。 侯君集自然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也根本没有再做封泥,他是直接毁掉了封泥。 …… 侯君集抬起头,看向李大亮说道:“这圣旨是宣读给我,房相,还有县公你的,本来是先去找的房相,但房相有事出去了,所以天使只能够宣读于我,如今,我再将它给你,也是合乎规矩的。” 李大亮嘴角微微抽搐,他心里明白,这封圣旨必然是假的,不然就应该是从春明门而入,而不是通化门。 侯君集知道他能看出印泥的真假,所以毁了印泥,而他丝毫不担心他李大亮能够看出圣旨内容的真假,所以才这么放心大胆的将假圣旨送了上来,让他李大亮看。 侯君集啊,你不愧是侯君集。 这种骗人的手段用的这么熟练,你不该死谁该死。 气恼之中,李大亮打开了圣旨,然而看了一眼之后,李大亮猛然间合上了圣旨。 …… “巫蛊”两个字深深的印在了李大亮的脑海中,他甚至都不敢向后看一眼。 即便他李大亮是武将,出身一般,但也知道一旦牵涉上巫蛊两个字,谁也好过不了。 侯君集看着李大亮迟疑的神色,嘴角轻轻冷笑。 即便是他也必须佩服魏王的心思,“巫蛊”一出,简直所向披靡。 尤其配合圣旨,更是威力强到了没边。 房玄龄不在便不在吧,有了这封圣旨,他足够让李大亮打开城门。 “甚至已经看过了,大将军,开门吧。”侯君集催马轻轻上前。 李大亮有些迟疑,这个时候,极轻微的声音响起:“开门。” “开门!”李大亮猛然高喝。 下一刻,朱雀门“吱呀”一声打开。 一道只能容一人进出的宫门空隙出现在了侯君集面前。 深沉寂静,黑暗阴冷的宫道隐约出现在了侯君集的眼前。 侯君集下意识的就要催马而行,突然,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毛骨悚然。 他的心跳在这一瞬间,也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他猛地拉住了缰绳,紧跟着,没有丝毫犹豫,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侯君集立刻转身而走,转眼间就已经离开了宫墙一箭之地。 这个时候,他才有些脸色苍白的看向城墙之上,咬牙说道:“李大亮,你在做什么?” 李大亮一脸的茫然,看着侯君集说道:“开门让你进啊,怎么了?” “怎么了,宫里全部都是陷阱,你让我进,你是要我死。”侯君集猛然间拔出腰间长剑,指着李大亮怒吼道:“宫中埋伏了那么多人,我不是瞎子,我看的出来。” 听到侯君集这么说,胡寅和贾平猛然一惊,然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掉马而行,其他人也是一样,疯狂的朝着侯君集奔去。 李大亮看着这一幕,脸上的茫然逐渐的消失,他平静的看向侯君集,说道:“陈国公,你不是要传旨的吗,怎么不进来,进来了就能传旨了!” 侯君集脸色冷了下来,他看向朱雀门内,瞳孔一阵紧缩,仿佛在那门内,有着无数的埋伏陷阱和刀山火海。 深吸一口气,侯君集抬头看向李大亮,说道:“李大亮,你的确很聪明,但是你怎么忘了逢林莫入的道理……那里面,太安静了。”太安静了。 侯君集一句话,说出了自己察觉到异常的理由。 太安静,反而说明里面满是埋伏和陷阱。 侯君集不过三十人而已,他真的要是敢进去,恐怕立刻就会被彻底拿下。 李大亮轻叹一声,说道:“陈国公,你是来传旨的啊,你是要入宫传旨的啊,你不入宫怎么传旨? 便是前面有尸山血海,你也应该传旨啊,你进来吧,下官不会对你怎样的,传旨之后,我们方好依照圣旨行事,来啊,你进来啊!” 侯君集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仰着头,看着李大亮,终于冷笑一声,说道:“太子是在宫门上吧,请太子上前说话,不要再这样的故弄玄虚了!” 城墙之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吱呀”一声,城门在这一刻重新关闭。 李承乾一个人缓缓的上前,目光越过侯君集,看向他的身后,淡淡的说道:“青雀,既然来了,就别藏着了。” 侯君集神色微微一变,随即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他刚才试图进入宫城,挟持李大亮,然后控制朱雀门,但皇宫之中全部都是埋伏,而如今太子真的出现在城门之上,而且一语道破魏王的所在,说明太子已经提前知晓了他们今日之事。 “哒哒哒”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响起。 李泰一身黑衣金甲,带着张亮,柴令武,还有十几名护卫,来到了侯君集的身侧,然后平静的对着城头的李承乾开口道:“皇兄。” 李承乾的目光越过李泰,看向更远处黑暗之中无数影影绰绰的身影,他不由得摇摇头,都到了现在,李泰竟还要演戏。 “青雀!”李承乾神色复杂的看着李泰,说道:“青雀,你的次子才出生三日,回家去吧,为兄……为兄可以当做今夜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李泰神色淡漠的看着李承乾,说道:“皇兄,你犯了错,愚弟怎么能够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呢?” 房玄龄,李靖,于志宁,褚遂良,马周等人,都站在后方,全都不由得暗自叹息,太子明明已经给了最后一个机会,魏王为什么就是不肯抓住离开呢。 李泰抬头,看向李大亮道:“武阳县公,父皇的圣旨已经在你手里,宣读圣旨吧。” 李大亮摇头,看向被侯君集和张亮等人位在中央的李泰,坚决的说道:“这封圣旨是假的。” “圣旨不是你说假的,就是假的的,只有父皇说了那不是真的,那才不是真的。”李泰越过李大亮,看向他的身后,然后高声道:“本王知道很多人都在,既然武阳县公不愿意宣读圣旨,那么本王就自己来说。” 李承乾看着李泰,他只是平静的看着,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阻止。 李泰同样在看着李承乾,兄弟二人隔空对视,李泰对着定州方向拱手,然后缓缓的开口道:“惟贞观十七年,岁次癸卯,三月丙辰,朔初十丁巳日,皇帝若曰: 於戏! 厚仁德者,承训怀衽,导达善性,将成其器。 太子承乾,行事乖房,错在朝夕,长陷深过,殛窜沦没。 朕思骨肉之亲,念父子之恩,从宽免宥,然彼者乖戾之心不减,狂易之疾未除,竟于宫室深处,行巫蛊之事。 失惑无常,日益凶狠。 今,以金紫光禄大夫、吏部尚书,检校雍州长史,陈国公侯君集,参知政事,授临机决断之权,会以司空房玄龄,左卫大将军李大亮共查东宫,禁太子于别室,不得干扰,但有所阻,可先斩后奏。 钦此!” 巫蛊,巫蛊。 太子竟然在东宫行巫蛊之事,城墙之上,诸人不由得轻轻哗然。 李泰更是盯向李大亮,高声道:“武阳县公,本王背的有没有错,这是不是父皇圣旨的原文?” 李大亮神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三月初十!”李承乾站在女墙之后,看着一箭之地外的李泰,平静的再度说道:“三月初十!” “什么?”李泰听到李承乾的声音,皱眉问道:“皇兄,你在说什么?”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青雀,圣旨是三月初十从河北发的,但是在三月初一,陈国公便已经开始调遣数千士卒隐伏在通化门外,之后,勋国公开始从工部暗中调藏弩弓,一切都在父皇圣旨未发之前。” 城墙上下,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平静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轻叹一声,摇摇头道:“青雀,你的圣旨时间应该写在三月初一的,三月初一父皇便下诏,让你们暗中调动死士,筹谋军械,这样你们所有的一切谋逆的动作,就能够解释得通了,三月初十真的不行。” 李泰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哦,孤怎么忘了,三月初一也不行,三月初一父皇还在长安,若是父皇知晓了孤行巫蛊事,他就不会离开长安,更加不会安排你们去秘密调动死士,意图谋逆。”李承乾一句一个“死士”,一句一个“谋逆”,让李泰的心都忍不住快速的跳了起来。 李承乾抬起头,看向李泰身后的黑暗,轻声道:“青雀,你只有三月初十,因为三月初十父皇已经离开了洛阳,北上定州,只有这个时候,他听到什么巫蛊事,才会派人回洛阳传旨……早一日晚一日都不行,因为那样,父皇就会亲自赶回来了。” 李承乾突然一拍额头,状作恍然的说道:“不对,你不会让父皇知道什么巫蛊事的,因为如果你告诉了父皇,那么第一时间赶回来的,哪怕不是父皇,也应该是舅舅,这种牵连无数的大事,父皇怎么会派一个小小的内侍省典功来传旨,朝中那么多宰相都死光了吗?” 李承乾最后愤怒的一声怒吼,整个朱雀门上下全部都寂静了下来。 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李泰弄的这封圣旨绝对是假的。 没有任何疑问,李泰绝对伪造了圣旨。 李承乾抬头,看向李泰,继续说道:“青雀,孤这里也有一封圣旨,是父皇在三月初一那天,他要离开长安的时候,在武德殿亲手交给为兄的一封密旨,你要不要听一下。” 李泰看着李承乾,猛然间一个激灵,无比惊恐的神色顿时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三月初一,父皇,密旨。 难道父皇他在三月初一,在临走之前,就已经知道他要谋行废太子之事了? (本章完) 第232章 请皇兄将巫蛊之事说个清楚(第一更) 第232章 请皇兄将巫蛊之事说个清楚(第一更) 朱雀门上,李承乾看着城下一脸慌乱的李泰,微微闭眼,心中默道:青雀,就让皇兄来教教你,什么叫做宣旨吧。 李承乾猛然睁眼,抬头高声喝道:“内侍少监窦知节!” “臣在!”一身绯色鱼鳞纹官袍,身材高大,极似武将的窦知节大踏步的上前,走到李承乾身侧,然后肃然拱手。 “宣读圣旨!”李承乾冷冷的开口。 “喏!”窦知节拱手,然后侧身看向后方的于志宁。 于志宁立刻上前,将袖里的圣旨递给窦知节,窦知节接过圣旨,然后转身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平静的点头。 窦知节立刻上前半步,站在女墙之间,目光淡漠的从城下的李泰、侯君集和张亮等人的身上掠过,落在更远处黑暗阴影中的数千士卒身上,随后他抬头看向更远处的长安城。 手中圣旨高抬,窦知节高声喊道:“皇帝有旨!” 城墙之上,房玄龄,于志宁,李靖,褚遂良,马周等人全部都跪了下来,然后齐声呼道:“臣等恭听圣训!” 城墙之下,李泰的脸色已经是一阵阵的难看,他的目光从窦知节的身上转向李承乾。 一身黑色蟒袍的李承乾,平静的看了李泰一眼,然后按剑单膝跪了下来。 下一刻,城墙两侧,所有的士卒全部手拄长槊单膝跪了下来,恭听圣旨。 所有人同时动作,单膝跪倒,手拄长槊,低头肃穆。 城墙之下,看着这一幕的所有人心头不由同时凛然。 他们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在了窦知节身上。 内侍少监,从四品上,一身绯袍,皇帝亲信,这才是真正在传旨。 那才是皇帝真的圣旨。 不少人的目光忍不住的看向了李泰。 皇帝的圣旨,他们要不要也跪下接旨。 李泰能够感受到无数异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他依旧仰着头,咬着牙,梗着脖子,不肯也不愿退缩。 侯君集和张亮看着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远处的黑暗中,有人忍不住的跪了下来,紧跟着“扑通扑通”的,更多的人跪了下来。 一大片一大片,齐刷刷的。 侯君集忍不住回头一眼,几乎能够看到,黑暗中,近乎所有人都跪下来。 他的眼中忍不住的升起一丝担忧。 因为他们今日行事,最大的依仗,就是皇帝的圣旨。 如今太子虽然不认,李大亮不认,但有张亮和侯君集在,他们手下的人基本都认。 可是如今,太子又拿出一份圣旨,还是内侍少监传旨,还是皇帝在三月初一就留下的密旨,一旦和李泰的旨意相冲突,他们听谁的。 但如果不接旨,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们铁了心要谋反。 侯君集突然感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抬头一眼,赫然是内侍少监窦知节。 侯君集的脸色立刻就凝重下来。 相比于他们这边的内侍省典功,窦知节才是更被朝中百官认识的人。 他在内侍省的地位,仅次于张阿难。 甚至于前年文成公主出嫁都是他送的,也是他宣读的诏书。 “阿耶!”侯知仪的声音在侯君集身侧轻轻响起,低声道:“陛下!” 侯君集耳朵一动,面色一沉。 手持诏书的内侍少监,在宣旨的时候,等同于皇帝亲临。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有人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怎么的,忍不住的跪了下来。 紧跟着更多的人跪了下来,就连侯知仪在拉了拉侯君集之后,也跪了下来。 侯君集叹息一声,看了李泰一眼,然后和张亮对视,两人跟着同时翻身下马,跪了下来。 李泰的脸色越发难看,看着城头上的窦知节已经张开了圣旨,李泰低下头,一咬牙,一个翻身已经下马,直接跪了下来。 太子也已经跪了下来,他跟着跪下来,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窦知节眼神嘲讽的看了李泰一眼,然后手握圣旨,高声道:“惟贞观十七年,岁次癸卯,三月丙辰,朔初一戊申日,皇帝若曰: 於戏! 致君惟善,辅德在和,必俟三台之明,用增九鼎之重…… 银青光禄大夫,黄门侍郎,黎阳县公于志宁,体凝精粹,理畅黄中,学奥全经…… 可黄门侍郎,参知政事,辅佐太子监国;可便宜行事,决断长安诸事。散官勋封如故。 钦此!” “臣等领旨,陛下万寿无疆。”整个朱雀门上,同时响起了轰然的应旨之声。 听完圣旨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的松了一口气,相比于之前李泰口述的皇帝圣旨,要用“巫蛊”案来惩罚太子的内容,眼下的这封圣旨的内容,更容易为人们所接受。 没有“巫蛊”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仅仅是以于志宁参知政事,便宜行事,决断长安诸事,仅此而已。 以于志宁正三品太子詹事的出身,任黄门侍郎,本身就是个过渡,甚至在年初的时候,人们就已经做好了于志宁会在年底做宰相的准备,现在皇帝的圣旨不过是提前了而已。 尤其,圣旨的时间,是在三月初一,那个时候皇帝可还在长安。 那个时间的圣旨,有太多可以验证的手段了,没有人随意伪造。 太子的圣旨是真的,那么魏王的圣旨呢? 即便是在李泰的阵营中,也有不少人心中升起了疑惑。 …… 宫墙之上,一身黑色蟒袍的李承乾按剑站了起来。 整个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挺直站立。 一侧的窦知节在宣读完圣旨之后,立刻手捧圣旨,对着李承乾拱手。 李承乾是太子,是天地之间份位仅次于皇帝的存在。 尤其皇帝如今东巡,太子监国,他更是整个长安城最尊贵的人。李承乾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平静的说道:“众卿都平身吧!” “臣等领命!”所有人齐齐躬身,然后才一一站立起来。 圣旨传达,城墙上官员和士卒越发的气势高昂,而城墙下的众人则有些心神不安。 “窦监!”李承乾平静的开口。 “臣在!”窦知节立刻拱手。 李承乾点点头,目光落下城下一身青衣的内侍省典功胡寅身上,淡漠的问道:“他是你的人?” “回殿下!”窦知节拱手,看了胡寅一眼,开口道:“内侍省下有内谒者监十人,正六品下,掌仪法、宣奏、承敕令及官员名帐,虽有传旨之责,但按内庭规矩,只有正五品的内给事有出宫传旨之权,只有在内给事全部死光的情况下,才会轮到内谒者监。” “也就是说,他违背了内庭的规矩。”李承乾抬头,问道:“该当如何处置?” “杖毙!”窦知节平静的躬身。 “很好,等诸事了结之后,直接杖毙。”李承乾平静的眼神落在了胡寅的身上。 他的声音虽然不高,但是在寂静的夜色下,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低着头的胡寅更是忍不住的一阵颤抖。 窦知节平静的躬身道:“喏!” “嘶”的一声马鸣,胡寅猛然间跳上战马,然后飞快的朝着后方急奔而去。 整个人伏在马身上,手里紧紧握着缰绳,脸色苍白,一脸的慌乱。 然而就在他刚刚冲入黑暗中的一瞬间,一道冷冽的刀光突然飞起,直接掠过他的咽喉。 “噗”的一声,鲜血如同瀑布一样的喷涌而出。 战马奔出去许久,才缓缓的停了下来。 马上的胡寅已经斜着倒了下来,脚挂在马镫里脱不了,尸体却已经拖在地上行了半天。 一身的土尘,无比凄惨。 …… “驾!”黑暗中一声冷喝,下一刻,一名身穿黑色战甲,面色冷漠的中年将领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手中的横刀在滴着血,更多的身穿黑衣银甲的士卒跟在他的身后一起从黑暗中整齐的走了出来。 “杜楚客!”李承乾站在城墙上,看着突然出现在长安城中的杜楚客,惊愕的同时,也不由得缓缓点头。 他总觉得是李泰的背后,有人在悄然谋划着一切,很多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李泰的手笔被谋划了出来。 就比如巫蛊,比如勾连侯君集和张亮,策动每一个细节,这一切都是杜楚客躲在李泰背后谋划出来的。 “该死的。”李大亮站在一侧,忍不住狠狠的咒骂了一句。 杜楚客是杜如晦的亲弟弟,杜构和杜荷的亲叔父,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差的可怕。 杜构和杜荷两兄弟,全部都认为,他们父亲杜如晦的死,就是因为无法报当年长兄之仇的抑郁和怨恨,最后郁郁而终的。 而杜如晦长兄的死,是杜如晦和杜楚客的亲叔父杜淹,在王世充面前构害而死,甚至就连杜楚客自己当时都差点被饿死。 可偏偏在后来,王世充被攻灭,杜淹落入李世民手里,被判定死罪。 但在这个时候,却是杜楚客再三肯求杜如晦,泣血求肯,这样杜如晦才被迫用自己的军功救下了杜淹。 然而即便是如此,在效力秦王府期间,杜淹依旧和李建成暗中勾连。 清白亡名,获讥当世。 反而是杜楚客,被时人称赞孝廉,几年后,仕途顺昌,即便是后来遇到了李泰的事情,也从魏王司马调任相州刺史。 投机之心可见一斑。 如今更是辅佐李泰,试图篡位夺权,他的真面目也终于彻底的暴露在世人眼前。 李大亮,还有当年很多秦王府走出来的人,都为当年杜如晦的死感到不值,只是皇帝对杜楚客很是重用,甚至让他做了李泰的魏王长史,这才让很多人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现在,杜楚客竟然撺唆魏王谋反,李大亮更是恨不得吃了他。 李承乾平静的看着杜楚客率兵来到了李泰身前,近四千的士卒密密麻麻的占满了整个朱雀门前的长街上,甚至都蔓延到了安上门和含光门两侧,随意可以攻城。 …… 看到杜楚客率兵到来,李泰的心终于重新稳定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向城头上,然后平静的开口道:“皇兄,青雀实在不知道那人竟然是假传圣旨,是青雀错了,青雀可以率兵回营,只要皇兄能够将巫蛊之事,和天下人说个清楚。” 巫蛊,巫蛊。 李泰再度提及巫蛊,让城墙上原本振奋的众人,情绪不由得微微低沉下来。 “好!”李承乾直接上前,然后高声说道:“青雀,你,还有陈国公,勋国公,你们三个一起进宫,孤让你们搜查东宫,只要能够找到那什么巫蛊,孤甘愿领罪。” 李承乾的坦率和直接让所有人都感到诧异,李泰更是如此,他更加是愣住了。 “带兵!”杜楚客在李泰身侧低声说了一句。 “我要带兵进去,我的人自己搜。”李泰抬头咬牙看向李承乾。 “青雀,这里是皇宫,你私自带兵进宫,你是要谋反吗?”李承乾淡淡的一句话,所有人都目光再度落在了李泰身上。 “就我们三个进宫,我不放心。”李泰咬牙,用力的说道:“谁知道你会不会将我们直接拿下,不让我们搜东宫。” “青雀,看样子,你身后的四千士卒,真的给了你很大的勇气,竟然都敢逼宫了。”李承乾的神色冷了下来。 “皇兄,你若是不能对暗行巫蛊事做出一个解释,就别怪我们强行宫城,然后进入里面自己搜了。”李泰抬起头,看向城墙上的所有人,然后咬牙说道:“诸卿,这可以太子在暗行巫蛊事,你们可想清楚了,一旦查实,你们也一样要被株连。” 城墙上的众人出乎意外的没有向李泰想象的动摇起来,反而他说的越多,众人越是平静。 在李泰的诧异的目光中,李承乾再度开口,说道:“青雀,孤请你入东宫查看,不过是看在你我兄弟的份上,若是你真的觉得,凭借你手上那三三两两的军卒就能做些什么的话,那么孤现在就告诉你,你手上有的四千人,真的是什么都不是。” 李承乾话音刚落,“呼”的一声,无数的火把突然在城墙后方亮了起来。 紧跟着数以千计的精锐士卒手持长槊,从后方平直上前,直到女墙之后。 数千红衣金甲士卒同时平握长槊,对准了城下的李泰。 轰然威凌。 (本章完) 第233章 天罗地网,尸横遍野(第二更) 第233章 天罗地网,尸横遍野(第二更) 李承乾站在城墙上,手按长剑,两侧是平持长槊对准城下的无数红衣金甲的卫士。 城墙之下,李泰的脸色已经无比难看。 李承乾微微侧身,平静的开口道:“卫国公!” “臣在。”一身红衣金甲的李靖平静的走了上来,走到女墙之后,神色冷肃的看向下面的侯君集,还有那近四千的士卒。 侯君集恰在此时抬头,看清楚李靖的瞬间,侯君集的脸色已经无比的难看了起来。 李靖,李靖。 侯君集之所以能成为如今大唐军中,仅次于皇帝的统帅,就是因为李靖退了下去。 哪怕是当年他们之间有过一些情分,当年也不过是皇帝压力之下的默契罢了。 这些年,早就消耗光了。 尤其是苏定方之事。 侯君集和苏定方的关系虽然不错,但苏定方这些年一直没有能够更上一步,更多的立功机会是一点也没有的。 也就是李承乾关注到苏定方之后,苏定方的机会才逐渐的多了起来。 尤其如今,苏定方被皇帝带着一起东巡,可见皇帝也是开始重视他。 这样一来,李靖和侯君集之间的关系已经淡漠的可怕。 这一瞬间,李靖和侯君集相互对视,两人之间的立场清晰明白。 侯君集在看到李靖的一瞬间,也忍不住的想起了高士廉,魏征,丘行恭,还有更多因为各种原因滞留在长安,却被忽略的朝中重臣,他们如今在哪里? …… 朱雀门上,李靖伸手向后,一面三角旗已经出现在了李靖的手中。 他高举旗帜,用力的向下一挥。 “咚!咚!咚!”有节奏的战鼓声从右侧三丈的大鼓处传来,瞬间,数里之外的朱雀大街上,无数的火光同时亮起。 几乎在瞬息之间,“哒哒哒”的马蹄声已经轰然响起。 侯君集立刻转身,他立刻指挥手下的精锐士卒朝着朱雀大街的方向聚集而去。 刀盾手,长槊手,长弓手,瞬间全部对准朱雀大街列阵。 刀槊锋寒,面色冷肃。 数千士卒的注视下,密密麻麻的蓝衣黑甲的骑兵轰然而至,但是在一里之外,骑兵骤然停止。 一名蓝衣黑甲的大将从众军当中骑马而出,无比光亮的长槊斜垂向地。 “右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张亮忍不住咬牙的盯着远处的契苾何力,他当然明白对方停在一里之外的原因。 一里之地,恰好够骑兵冲锋,一旦他们冲杀而至,他们这四千人未必能够抵挡得了一千骑兵队冲锋。 “侯君集!”张亮转过身看向侯君集,怒喝道:“你就是这样看着长安城的?” 侯君集是雍州长史,长安万年二县全部都在他的手下,以他吏部尚书,行雍州长史的官职,整个长安地面的所有一切,应该全部都在他的注视之下。 但,契苾何力率领这么多的右骁卫骑兵出现在朱雀大街上,出现在他们的身后,侯君集竟然一无所知。 这不能不说是侯君集的失职。 此刻,张亮还仅仅是愤怒,他们手下的四千士卒当中,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心神彻底的动摇了起来。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以为他们是奉皇帝的圣旨,前来察查太子巫蛊案。 虽然说有人也感觉到不对,但他们几乎所有人都受过侯君集和张亮的恩惠,哪怕不是死忠,也是绝对的亲信。 如今,他们所持的皇帝圣旨是假的,而所说的太子巫蛊案,现在似乎也将无疾而终。 更别说右骁卫大军如今杀到了他们的身后。 哪怕这些人对侯君集和张亮充满了忠诚,但此刻也不免动摇。 尤其是在这三方人马当中,侯君集手下人的忠诚度最高,其次是张亮,最后是李泰。 李泰手下的人不仅实力最弱,而且对他的忠诚度也最低。 …… 李靖站在城墙之上,将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侯君集手下的精锐站在面对右骁卫大军的第一线,张亮手下的士卒站在后面,李泰手下的人,站在最后面,护住了李泰。 几乎所有人都面向了朱雀大街。 这个时候,李靖手里的军旗再度晃动。 鼓声一变,“咚咚咚”鼓声突然舒缓了下来。 但这一刻,在侯君集他们来的春明门方向的万年县大街上,还有金光门方向的长安县大街上,无数的火光同时亮起。紧跟着,一阵阵急促的沉重稳定的脚步声从火光方向传来。 侯君集和张亮各自看向两处。 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红衣金甲的士卒,从两侧的长街上,手持长槊快速的踏步而来。 加上朱雀大街上的右骁卫大军,背靠朱雀门的侯君集他们,几乎已经被彻底的包围了。 张亮心底一片冰冷,即便如此,他还是指挥手下亲信兵卒立刻两侧分别列阵。 这就成了侯君集的人在对面契苾何力的右骁卫,而张亮的人在面对郑仁泰和左匡政的左右金吾卫。 对面张亮几乎吃人的目光,侯君集这个时候却是看向了从万年县方向而来的左金吾卫将军左匡政。 相比于右骁卫骑兵停在朱雀大街一里之外,左右金吾卫却是在郑仁泰和左匡政的率领下,一步步的大踏步上前。 直到来到了距离侯君集一行人三百步时,两人才一挥手,手下的士卒才停下来脚步。 三百步,几乎是呼吸相闻。 这一刻,城墙上的鼓声也在同时停了下来。 李靖转过身对着李承乾微微躬身,骑兵调度已完。 李承乾轻轻颔首,目光扫过内侧的皇宫大道上,左卫大将军李大亮已经骑在战马上,准备随时冲锋。 “青雀。”李承乾的声音平静的在朱雀门下响起,不少人忍不住的回头,就见李承乾继续开口道:“孤还是那句话,放下兵刃,你还有陈国公,勋国公,一起进宫吧,我们查一查东宫,若是有什么巫蛊,孤听凭处置,若是没有,你便降了吧。” 李泰抬头,盯着李承乾咬牙道:“皇兄,我信不过你。” 李泰如何可能信得过李承乾,现在的他,几乎都已经快要疯了。 明明是他们精巧的计划,完全可以拿下皇宫,拿下李承乾,但现在,一步步踏入陷阱当中的是他们。 “青雀,孤再容忍你一回。”李承乾侧身,道:“房相。” “臣在!”房玄龄终于从后方走了上起来,与此同时,于志宁,褚遂良,马周等人,也同时走了上来。 “房相,一会只要青雀进宫,那么就请你带着青雀,在他指定的地方仔细的搜一遍。”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青雀进宫之后,你亲自带人保护他,任何人,包括孤,都不能伤害他。” “殿下,何必如此,冲锋吧,有卫国公在,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拿下魏王。”房玄龄面色认真的拱手。 “青雀终究是孤的弟弟,刀枪无眼,孤不希望看到他死在朱雀门下。”李承乾转身,看向下面的无数士卒,轻声说道:“还有他们,他们也都是我大唐最忠诚的勇士……青雀,你真的要为兄下令,将整个朱雀门外,杀个尸横遍野吗?” 李承乾最后一声怒喝,城下的不少人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一面是束手就能平安的解决一切,一面是战场厮杀的尸山血海,他们这些从战场上下来的人最是清楚。 李泰紧紧的咬着嘴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个时候,房玄龄上前,看向李泰道:“魏王殿下,臣冒昧的说一句,今日之事,太子已经格外的容忍,而殿下却是一误再误,难道殿下是真的要谋反不成?” 李泰抬头看向房玄龄,眼神闪过一丝仇恨之色。 如果不是房玄龄这几年,拉开了和魏王府的关系,不然的话,有他支持,李泰在很多方面都会方便许多,更加不会走到今天不得不涉及谋逆的地步。 他们就是在谋逆,很多人心里都清楚这一点,但是,有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一旦说出来,一切就变了。 尤其房玄龄身份更是不同,他是当朝司空,是陛下留下来的辅政大臣,如今他指责李泰谋逆,本身就来源不同的三方军士当中,军心动摇的人就很多了。 李泰终于开口:“皇……” “殿下!”房玄龄突然打断了李泰,然后说道:“臣插一句,殿下可能不懂什么叫做谋逆,依唐律,谋反、谋大逆者,本人不分首从皆斩;其父和十六上子绞;余者皆入官为婢;财没官;叔伯、侄,流三千里。图谋未行者,绞。” 城下四千人,即便是再坚定的人,这个时候也不由得变了脸色。 “孤可以说一句啊,诸卿,现在放下兵刃,束手就缚,可不做谋逆处置,但如果依旧执迷不悟。”李承乾微微抬手。 “嘎嘎”一阵生涩的声音响动,城下的侯君集和张亮顿时变了脸色。 伏远弩,伏远弩,那是城墙上威力惊人的伏远弩,五百步都能一击而杀。 便是侯君集这个时候,也感到一阵阵脊背发凉。 “降还是不降?”李承乾淡淡的开口。 虽然看不见,但侯君集和张亮几乎可以完全肯定,已经有不止两支伏远弩箭对准了他们。 抬起头,两人的目光落在四周密密麻麻的金吾卫,还有远处的右骁卫身上,下一刻,两人眼神对视。 “呛”的一声,两把横刀同时划出,迅疾间已经落在了李泰的脖颈之上。 李泰懵了。 (本章完) 第234章 侯君集,死!(第三更) 第234章 侯君集,死!(第三更) 乌云从夜空飘过,轻轻的遮住了明月。 大地一时间陷入了昏暗之中。 朱雀门前,无数燃烧的火把将一切照的未必透亮。 看着压在李泰脖颈上的两把长刀,不仅李泰愣了,李承乾也同样愣了。 他忍不住的转身看向房玄龄,嘴巴张开,似乎要说些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这个时候,反而是城墙下,李泰恼火的声音响起:“陈国公,勋国公,想想你们自己的事情,你们真的以为太子说了你们没事,你们就能没事吗,父皇可没那么容易放过你们。” 侯君集靠近李泰,轻声道:“无非就是罢官流放而已,臣多年的功劳足够抵消死罪。” 李泰微微一愣,这不是侯君集的性格啊! 就在这个时候,李泰突然感觉到有一样东西被塞进了自己手里。 弩,手弩。 一把手弩。 一把精巧的可以放进袖子里面的手弩,甚至已经上好了弩箭。 李泰立刻就明白,侯君集打算让他刺杀李承乾。 不管是侯君集,还是张亮,他们两个都会被人牢牢的看死,只有李泰,被人挟持的李泰,不仅不会有人搜查他,甚至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有人提防他。 李泰成功的机会很高。 然而,话虽然是如此说,但李泰还是不明白,他就算是杀了李承乾又怎样。 如今的情况,是他们被人四面包围。 就算是杀了李承乾,他们也会被愤怒的士卒直接撕碎。 尤其城墙上还站着房玄龄和李靖,他们可不会因此就给侯君集多少机会。 李泰虽然是皇帝的次子,但是他谋杀了自己长兄,皇帝不会因为他是嫡次子就放过他的,更别说皇帝还有李治带在身边。 李泰就算杀了李承乾,最后也只会便宜了李治。 这个时候,侯君集深深的看了李泰一眼,李泰脑海中灵光一闪。 他顿时就明白,侯君集还有后手。 李泰一直绷紧的心绪,终于稍微放松了一下。 侯君集不愧是侯君集,如今这种局面还能想出办法,果然厉害。 不过究竟是什么办法呢? …… “殿下,小心有诈。”房玄龄轻声开口。 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然后看向侧畔道:“打开宫门!” “打开宫门!” “打开宫门!” 更多的声音在朱雀门上下响起,“吱呀”声中,朱雀门逐渐的被打了开来。 侯君集的眼中一丝喜色,下意识的,他扫了右侧的左金吾卫将军左匡政一眼。 仅仅一眼,侯君集就转过了头,但下一刻,他就惊了。 朱雀门这一刻轰然打开,森严的城门之后,是密密麻麻的黑甲骑兵。 “玄甲骑兵!”侯君集难以置信的看着骑马在玄甲骑兵最前方的李大亮和李玄嗣,两人已经手握长槊准备随时冲击。 以侯君集的眼力,一眼就看出里面的骑兵数量至少在三千以上,甚至可能还会更多。 侯君集有些麻木的抬头,太子为了对付他们,究竟准备了多少人手。 他原本以为,李承乾即便是有所准备,更多的也只会将人手用在城墙之上。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还有调动玄甲骑兵,让他们出击的勇气。 他究竟是有多小心啊! 侯君集突然想到之前几次李承乾试图让他们入城,引他们入城,原来他真正目的是这个。 侯君集忍不住咬牙,他明明之前已经察觉到了城中有风险,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里面长街上竟然有数千人。 都说房谋杜断,太子,他比房玄龄想的还要更多。 李承乾恰在这个时候看向了侯君集,他对着侯君集轻轻点头道:“陈国公,进宫吧。” 侯君集低下头,看向对面的张亮。 张亮忍不住的轻轻摇头,他现在已经再没有了别的办法。 随后,张亮用力的点头。 侯君集立刻就明白,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条路。 将所有的罪名都栽赃到李泰的身上。 毕竟不管是侯君集,还是张亮,实际上都是被李泰“要挟”而来的。 放下所有的一切,直接束手就擒。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侯君集心里就是一股异常的难受。 一股无比痛恨的情绪从他的心底升起,他忍不住的抬头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后迅速低头,目光落在李大亮的身上。 手握长槊,身骑战马。 侯君集神色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他转头看向李泰道:“魏王,走吧,去见一下太子。” 李泰一下子反而犹豫了起来。 城门中的密密麻麻的玄甲骑兵让他有些畏惧,李泰忍不住的看向了身后的杜楚客。侯君集和张亮将长刀横在他脖子上的时候,杜楚客已经忍不住的要动手,但顾忌到侯君集和张亮的身手,他忍不住的迟疑起来。 而且,他所带的人,也被侯君集和张亮身边的人给隔开了。 一时间,也是没有办法。 不过很快,他就看到了侯君集将一样东西塞进了李泰的手里。 他立刻就知道,侯君集是别有想法。 但是当看到城门打开之后,里面密密麻麻的无数玄甲骑兵,他也很快,他们的这些手段,真的能够在如此小心的太子面前奏效吗? “殿下,他们在做戏!”一个声音突然从城墙上传了出来。 侯君集,李泰,张亮,杜楚客等人同时变色。 城墙上,李承乾看向突然开口的长孙祥,一时间有些苦笑的说道:“表兄,孤看的出来他们是在做戏,实际上房相,卫国公,还有于相,褚公,马卿他们都看的出来,我们原本就是想等到他们入城之后,再全部拿下的。” 长孙祥虽然是李承乾的太子家令,但是他在看待局势方面的能力却差了许多。 听到李承乾这么说,长孙祥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即赶紧惶恐的拱手道:“殿下,臣有罪。” “无妨。”李承乾看向城下的侯君集,李泰,张亮三人,平静的说道:“他们如今都要用这种手段了,说明他们也真的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卫国公!” “喏!”李靖拱手,然后转身,手里的小旗再度竖起。 紧跟着“咚咚咚”急促的鼓声已经再度响起。 这个时候,远处的右骁卫,宫中的玄甲骑兵,他们身下的战马已经急切的不安起来。 “半刻钟。”李承乾在城墙上高声开口,说道:“孤给你们最后半刻钟的时间,半刻钟后,右骁卫和玄甲骑兵就会发起冲击,到时候,束手在地者可活,手持兵刃者,死!” 城下无数人的脸色不由得一变。 李承乾再度看向侯君集,淡淡的说道:“陈国公,你若是不玩刚才那些小伎俩,你可活,你家里的人都可活,你的夫人,你的三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他们都可以活,但你太令孤失望了,孤轻易不做保证,但……” 侯君集脸色冷漠的可怕。 此刻,他和张亮已经放开了李泰,各自的护卫将他们簇拥在一起。 他握紧长刀抬头就要开口,就在这个时候,李承乾突然一声冷喝:“还不动手!” 侯君集一愣,下一刻,一把冰冷的刀刃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侯君集难以置信的转身,然后就看到了满脸泪水无声哭泣的侯知仪。 …… 城墙之上,众人看的更加清楚。 李承乾一声令下,侯知仪闪电般的动刀,架在了侯君集的脖颈上。 不仅是侯知仪,在一瞬间闪电般动手,还有李泰身后的柴令武和一名灰衣护卫,以及张亮身后的两名护卫。 李承乾埋伏在侯君集,李泰和张亮身边的人,在同一时间突然动手,直接控制住了这三个人。 李承乾看了长孙祥一眼。 他知道,长孙祥之所以刚才担心侯君集和李泰演戏,就是因为他自己也安排了同样的手段在张亮身上,如此才有些感同身受。 这突然的变化,城墙上的众人之前听过李承乾所说,倒是城墙下,侯知仪和柴令武他们的突然动手,更是让所有人都反应不及。 尤其是杜楚客,一瞬间,侯君集,张亮和李泰都落入别人手中。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好在手下的其他护卫已经将几个人围在中央,随时准备动手救人。 李泰不敢相信的看着握着刀刃的柴令武,声音生涩的问道:“表兄,为什么?” “殿下!”柴令武使劲的摇头,说道:“臣不止一次劝过殿下,回相州吧,不要和太子相争,可殿下为什么就是不听。” “就因为这个?”李泰一瞬间感到无比的荒谬。 “还有臣!”另外一侧的灰衣护卫抬起头,同时伸手在脸上抹了抹,瞬间,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李泰面前。 “大表兄!”李泰看着柴哲威,瞳孔瞬间放大:“大表兄是何时回京的?” “两日之前。”柴哲威看着李泰,轻轻摇头道:“殿下所有的一切都在太子的目光之下,太子曾经不止一次劝殿下收手,可殿下就是听不进去,任由这两个混蛋蛊惑,以至于有了今日。” 李泰忍不住的看向了张亮和侯君集,张亮那边挟持他的人李泰不认识,但是挟持侯君集的侯知仪,他却是认识的非常清楚。 侯君集的儿子背叛了侯君集。 为什么? 侯君集一样也在看着侯知仪,他平静的问道:“什么时候?” 侯知仪任由泪水滑落,他哽咽的说道:“八日之前,太子召儿子入武德殿,说过,若是做父亲的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儿子只需要阻止父亲,那么他就能愿意力保儿子,还有两个弟弟,甚至是阿姐无恙。” 稍微停顿,侯知仪哭着说道:“阿耶,七娘有孕了。” 七娘是侯知仪的妻子,侯知仪的妻子有孕,就等于侯君集有孙子了。 “怪不得!”侯君集彻底的明白了过来,他点点头,说道:“你做的对,阿耶的确做错了,你应该这么做,不过你也错了,太子给你的答复是不算的,你阿耶谋逆,你和你的儿子将来怎么可能被放过。” 侯君集转身抬头,看向城墙上的李承乾,左手缓缓的抬起,然后对准自己的脖子。 “嗖”的一声,一根弩箭瞬间刺入了侯君集咽喉之后。 鲜血顿时溅了侯知仪一眼。 侯知仪呆住了,手里的横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 看到侯君集倒地,侯知仪下意识的上前扶住了他。 侯君集看着侯知仪,轻声说道:“傻小子,阿耶还有机会的。” 侯君集的目光落在侯知仪的身后,远处的左匡政身上。 左金吾卫将军左匡政。 (本章完) 第235章 孤带青雀去找他的巫蛊(第一更) 第235章 孤带青雀去找他的巫蛊(第一更) 乌云在夜空上飘过,明月再度照彻大地。 朱雀门下,侯知仪抱着侯君集的尸体在痛哭哀嚎,泪流不止。 城上城下,所有人都为这突然的剧变震惊了。 大唐军中少有的统帅,曾经的参知政事,吏部尚书,雍州长史侯君集,就这么自戕了。 变故发生的太快了。 城墙上,李承乾闭上眼睛,轻叹一声。 随即,他转过身,面色郑重的对李靖一点头。 李靖立刻躬身,紧跟着,他手里的三角旗再度挥动,一侧的鼓声骤然转急。 “咚咚咚……”一声声的鼓点,像是催人命一样的快。 事实也的确如此,鼓点一急,远处契苾何力的动作瞬间停顿了下来,下一刻,他手里的长槊已经扬起。 “杀!”契苾何力猛然怒喝一声,右骁卫三千骑兵顿时轰然冲刺,冷冽的劲风瞬间就吹到了朱雀门下。 “踏踏踏!”两侧的左右金吾卫也开始举起手里步槊,对着朱雀门下,一步步缓慢的逼杀而来。 “大唐皇帝令:谋逆者,皆斩。”宫城之中,李大亮对着城外的数千将士,冷声怒喝:“还不放下兵刃,跪地受缚,十息之内,站立者死!” 疯狂的怒吼声在天地间响起,几乎在瞬间,“当啷”一声,一把横刀已经被扔在地上。 他原本的主人几乎是瞬间就已经跪倒在地。 顷刻间,更多的人扔下兵刃跪伏在地。 急促马蹄声,有节奏的沉重脚步声,还有闪烁的冷冽寒光,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人的神经压迫到了极致。 契苾何力率领疯狂的骑兵杀过来的时候,朱雀门前已经没有多少人在站着了。 没有,但还有。 一些士卒梗着脖子,抬着头,举着长槊一动不动,就这么看着冲锋过来的右骁卫大军,一副等死的架势。 侯君集的死忠亲信。 契苾何力顿时就明白这些是什么人。 他手里的长槊猛地向侧面一拍,直接将这些人拍翻在地。 后面的士卒也是一样的动作。 之前契苾何力已经将李承乾的叮嘱传达了下去。 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没必要再杀人了。 …… 朱雀门前,一切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李泰,张亮,被人按着脖子压倒在地。 锋利的刀刃就在他们的眼前,两个人虽然脸色难看,但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城墙之上,李承乾扫了一眼,然后瞬间转身,大踏步的朝着城墙之下走去。 两侧的群臣全部恭敬的躬身:“殿下!” 一场谋逆的大变,在极短的时间里就被平定,里里外外死的不过是两人而已。 四千人跪倒在地。 即便是以绝对的优势布网以待,但最后能以最小代价的死亡解决一切,李承乾的心计之强已经足够让人敬服了。 手按黑色剑柄,一身黑色蟒袍,身姿挺拔,面色冷肃的李承乾,一步步的走下朱雀门。 朱雀门内的五千禁卫士卒对着李承乾同时低头,动作整齐,气势凛然。 李承乾看了一眼,轻轻点头,然后转身踏出朱雀门。 房玄龄,李靖,于志宁,褚遂良,马周,长孙祥等人分列身后,紧紧跟随。 朱雀门外,郑仁泰,契苾何力,左匡政等人,还有更多的军中将领,看到李承乾迈出朱雀门,立刻拱手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吧。”李承乾微微抬手,说道:“众卿辛苦了。” 众人立刻躬身道:“多谢殿下!” 李承乾抬头看向身前的无数士卒。 侯君集,李泰,还有张亮带来的所有人,都已经被左右金吾卫和右骁卫的人彻底看管了起来。 李泰,张亮,杜楚客被压在最前方,各有两把长刀压在他们的脖颈之上。 身后的千牛卫卫士面色冷肃,只要三人有任何的轻举妄动,他们都会立刻动手杀人。 李承乾扫了三人一眼,最后走到了依旧在抱着侯君集的尸体哭泣的侯知仪身边。 李承乾看着侯君集,轻叹一声,开口道:“他是为你而死的。” 侯知仪哭泣中茫然的抬头。 “他担心孤会不守承诺,他担心孤在事后还是会清算你。”李承乾摇摇头,有些痛恨的说道:“他太小看孤了,孤说出去话,虽不如父皇一样金口玉言,但也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 侯知仪莫名的心思安稳了一下,然后用力的点头。 李承乾上前一步,拍了拍侯知仪的肩膀,然后说道:“你阿耶的事,孤会尽可能请求父皇将他好好安葬。至于你,继续留在长安这个风雨之地,对你不是好事,孤会上奏父皇,请调你为太原县令……” 太原县令,听到这个名字,不少人神色严肃起来。 大唐天下,刺史最低为正四品下,而县令最高,却是正五品上。 长安万年,河南洛阳,晋阳太原,都是正五品上的县令。 六部尚书,三省宰相才三品。 侯知仪只要做满两任,十年太原县令,必然是正四品的一州刺史,再有十年,起码是三品一级。 不管是从三品的上州刺史,还是正三品的六部宰相,有李承乾这句话,侯知仪这一辈子都会顺顺当当的。 他没有食言,也不会食言。 “陈国公的遗体先送往太庙安置,父皇之后自有决断。”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至于你,先回府吧,照顾好弟弟妹妹,金吾卫派人帮你守门,同时饮食用水,里外诸物都不得断绝。” 李承乾直接看向了郑仁泰。 “喏!”郑仁泰立刻拱手。 “去吧,回去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孤会替你安排好一切的。”李承乾拍着侯知仪的肩膀,同时看向郑仁泰。 郑仁泰点头,然后朝着后面挥挥手。 两名金吾卫过来搀扶侯知仪,两名金吾卫找来的担架,将侯君集的遗体小心的抬起,然后抬入宫中。侯知仪这才满脸悲痛的被人搀扶着返回陈国公府。 “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骚扰陈国公的家眷,违令者斩。”李承乾一句话说出,四周众人齐齐拱手:“喏!” 有的人眼中甚至满是感激。 侯君集不管怎么说,都是从隋末陪同皇帝一起杀出来的,多少人和他一起并肩作战。 如果他站在对立面上,大家自然是各为其主,互相厮杀。 但现在侯君集已经死了,而李承乾非常巧妙的保下了他的儿子,甚至為其准备了前程。 不少军中将领对李承乾立刻升起了好感。 而且很深。 …… 李承乾看着侯知仪离开,然后转身走到了李泰的身前。 看着地上被拆卸下来的手弩,李承乾眼神中闪过一丝冷笑,这东西也能伤得了他。 随即,李承乾走到了张亮和杜楚客的身前,脸上顿时满眼厌恶。 “左千牛卫郎将张绚!”李承乾微微侧身。 “臣在!”一身红衣金甲的张绚从众人身后走出,认真拱手。 “将这两人押入千牛狱,不许任何人探视。”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传令,召刑部侍郎李尚真,大理寺少胡演进宫,会同御史中丞马周,还有房相,于相,褚公,商议接下来的诸事!” “喏!”张绚立刻拱手,然后让人将张亮和杜楚客一起押走。 “至于眼前这些士卒,除了个别顽固之人收监以外,其他人全部押送出城,送入军营登记造册。”李承乾抬头,高声喝道:“尔等放心,孤说了,弃械受缚者不杀,放心,孤会上奏父皇饶你们死罪,至于剩下的,军中的规矩,你们懂!” 敢死士! 李承乾的意思很清楚。 他们这些人,牵涉到李泰谋逆案,彻底无罪是不可能的。 无非就是流放多少的问题。 但是对于这些事情,军中自有规矩,那就是充当敢死士。 只要在军中立下足够的功劳,那么他们这些人就都有机会能够活下来。 听到李承乾这么说,场中绝大多数人都忍不住的松了一口气。 他们都是从战场上杀出来的悍卒,不然也不可能成为侯君集和张亮的亲信。 他们怕的是被直接斩首,或者流放,但是上战场他们是不怕的。 尤其皇帝眼看要东征高句丽,上战场的机会多的是。 有了李承乾的保证,这些士卒立刻恭顺的朝着金光门而去。 …… 等到数千士卒陆续的离开,李承乾这才来到了李泰的身前,目光冰冷的看着他。 李泰跪在地上,锋利的刀刃压在他的肩头,擦着他的脖颈,只要一动,刀刃就会划破皮肤。 李承乾对着后面的千牛卫摆摆手。 两人立刻抽身后退,长刀拄地,目光却已经盯着李泰的脖子。 “青雀!”李承乾叹息一声,低头道:“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收手呢,几次了,为兄提醒过你几次了,你但凡能够听进去一次,今日这一切就都能够避免。” “避免,为什么要避免?”李泰抬头,冷冷的盯着李承乾,说道:“你又何必在那里假惺惺的做好人,如今不过是我输了,你赢了,仅此而已……而且别以为你今日赢了我就能好过,你东宫的巫蛊,依旧能将你废掉!” “巫蛊巫蛊,你总是忘不了这件事。”李承乾摇头,然后看向房玄龄说道:“房相,巫蛊这种事情,总是要彻底的说清楚的,孤也不能总背着这么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房相,请你做见证,孤带着青雀到东宫找找,若是能够找到,一切照实禀奏,由父皇处置。” “殿下!”房玄龄立刻就要阻止,李承乾直接摆手,说道:“孤为人坦荡,无所隐瞒,查吧。” 李承乾说完,立刻转身朝着宫中走去。 房玄龄满是无奈的看向于志宁,看向褚遂良和马周。 于志宁立刻拱手道:“房相,查吧,这件事情总要弄个水落而成的,而且过了今晚,恐怕就是没有什么,也变的有什么了。” 巫蛊之事,一旦拖延,皇帝的心中就会有了猜忌。 一旦因为巫蛊事而被皇帝猜忌,李承乾绝对没有好下场。 “应该如此的。”马周跟着拱手,神色平静,这段事情的一切足够他对李承乾有充足的信任。 “好吧。”房玄龄侧身看向李泰,说道:“带魏王进宫。” 李泰的眼中顿时闪现出浓烈的期望。 …… 嘉福门,东宫正门。 李承乾翻身下马,看向站前门前的太子率更令来恒,点头问道:“孤离开之后,东宫有人进去吗?” 房玄龄等人同时翻身下马,目光同样紧盯着来恒。 来恒有些不明所以的拱手道:“回殿下,没有。” 李承乾点点头,然后转身看向李泰,问道:“青雀,孤虽然可以让你查东宫,但东宫里外无数人,想要清查费时费力,如今又是夜深,孤不可能让东宫所有人都出来,让那么多人进入东宫乱查。” 李泰的目光落在一脸茫然的来恒身上。 他知道,从他提出巫蛊这两个字开始,到现在,其实并没有过去多长时间。 尤其李承乾一直都在朱雀门,根本就没有时间回东宫来细查。 足够了。 李泰站在李承乾面前,深吸一口气,说道:“东宫,八风殿,有一座佛雕,里面就藏着那巫蛊。” “佛雕?”李承乾皱皱眉,说道:“你说的是孤从白马寺请回来的佛雕吗?” “什么白马寺,不是从江南天台宗请到的根木佛雕吗?”李泰下意识的一句话,众人全都深深的看向了他。 太子敢担保说没有,而魏王却坚持说有,甚至就连在什么地方,来自哪里都说的清清楚楚。 这要不是她将东西藏进了东宫,那才是见了鬼。 “去把那座石制佛雕请出来。”李承乾看对来恒点点头,然后又看向李泰道:“东宫内中只有石佛,没有木佛,至于你说的根木佛雕,东宫的确曾经有一座,不过如今已经不在里面了,它在东宫仅仅待了三五个时辰,就被送进了太子家令寺!” 李泰瞳孔瞬间放大,你不是把它从太子家令寺搬到八风殿了吗? 四周的众人已经不想再看李泰,他们如何不明白,这本身就是李泰的栽赃陷害,甚至他还派人时刻盯着东宫的一举一动。 “来人,将那座跟木佛雕,从太子家令寺府库取出来。” (本章完) 第236章 青雀,你该疯了!(第二更) 第236章 青雀,你该疯了!(第二更) 火把高举,一片光明。 东宫嘉福门前,无数士卒手持长槊站立在宫道两侧,神情肃然。 房玄龄看着一脸平静、在等待两件佛雕被抬出来的李承乾,他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为什么? 他不明白为什么? 巫蛊事可不是小事,任何触及其中的人,最后都不可能会有好下场。 哪怕他是太子也是一样。 侯君集也就是死在城门外了,否则最后真的弄成了巫蛊案,那他就是死了,也会被挫骨扬灰的。 除非,除非太子有手段应对魏王的巫蛊攻势…… 他将那东西烧了? 太子没有那么傻吧? 巫蛊,可不仅仅说两句巫蛊就能了结的,巫蛊后面还有两个字,诅咒。 巫蛊诅咒。 这才是巫蛊之所以让人闻之色变的真正原因。 巫蛊诅咒的是谁,巫蛊的咒语又是怎么写的? 这一切皇帝可能都会问清楚。 房玄龄看了一脸咬牙切齿的李泰一眼,李泰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他已经不好过了,自然不会希望太子好过。 但是太子呢? 房玄龄几乎万分肯定,李承乾一定很早就发现了巫蛊之中的秘密,然后动了手脚。 那么他必然也知道巫蛊的咒语写的是什么,他看过,那么他有没有在心底跟着念过? 这种事情,皇帝心情好的时候自然无所谓,可是一旦他某一日,午夜惊醒,想起这件事情,太子也绝对不会好过。 从根本上讲,当魏王说出巫蛊两个字的时候,太子就恐怕就明白,这一切不可能躲的过去。 魏王要拉太子下水,太子就必须要自证清白。 房玄龄轻轻低头,希望太子能够将这件事情处理好了,不然将来朝堂必将又是一场风波。 甚至就连房玄龄自己,恐怕也难免要牵连其中。 别忘了,房遗爱现在还被扣在子午关。 这里面的事情,房遗爱知道多少,又参与了多少,这些都是问题。 房玄龄眼角余光扫过后面的柴令武和柴哲威,心里不由得稍微放松了一些。 就连柴令武都不知道巫蛊之事,二郎知道的就更少了吧。 …… “踏踏踏!”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东宫方向传来,紧跟着,于志宁,褚遂良,马周等人,带着十名禁卫士卒,抬着一只两尺高的空心石雕佛像走了出来。 李承乾看了一眼,然后平静的说道:“摆到魏王面前。” “喏!”两名禁卫士卒抬着石雕佛像过来,将它摆放在地面上。 李承乾转身看向李泰,说道:“东宫一年以来,进入东宫后院的,就只有这么一座佛像,青雀,孤问你,那什么巫蛊之物在不在这里面?” 李泰看了一眼,然后侧过头一言不发。 “砰”李承乾直接飞起一脚,将佛像踹倒,然后看向长孙祥,说道:“表兄,砸了它。” “喏!”长孙祥没有犹豫,直接从一旁的士卒手里拿过一把长槊,然后用力的一扫,下一刻空心佛像立刻就被砸的粉碎。 李承乾上前,用脚尖将所有的碎片一块块踢开,然后看向房玄龄说道:“房相,这里面没有东西。” “是,臣看见了。”房玄龄点头拱手,目光忍不住的看向李泰。 李泰的目光这个时候已经抬起,看向了太子家令寺的方向。 李大亮,李玄嗣,还有左匡政,领着几名禁卫,抬着一个黑色的木箱走了过来。 每个人都神色平静。 木箱被放在地上,李大亮拱手道:“房相,太子,这只木雕佛像臣等查看过了,没有任何异样,也没有什么巫蛊存在!” 房玄龄松了口气,说道:“如此就好,殿下,臣等见证,东宫不存在任何巫蛊之事……” “把它也砸了。”李泰突然开口,然后一脸冷笑得意的看着其他人。 众人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李泰你是真的不想活了啊! “别砸,再仔细找找,说不定有什么秘密暗藏的机关也说不定。”李承乾看向李泰,说道:“若是找不到,不妨找阎少匠过来看看,他说不定能找出机关!” 李泰顿时狠狠的瞪了李承乾一眼。 他自己虽然必然活不下去了,但是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活下去的。 以后皇室肯定不会再帮一点忙,他们兄弟能够指望的只有阎家。 这也是为什么李泰在这件事情当中,至始至终都没有将阎家牵扯进来的原因。低下头,李泰目光看向了箱子底部。 李大亮微微一愣,随即动作有些僵硬了下来。 巫蛊,巫蛊诅咒,魏王用来栽赃太子巫蛊诅咒的是谁? 只能是皇帝。 写着诅咒皇帝的巫蛊娃娃,只要过李大亮的手,那他李大亮就别想活。 “打开箱子!”李承乾平静的开口,同时转身从长孙祥的手里取过长槊,递给李泰,说道:“青雀,孤令你将这只木雕佛像直接砸碎。” 李大亮,还有其他几个人,听到李承乾的这番话,忍不住的松了口气。 让人打开箱子,自己却向后退开。 精致的木雕佛像被放在地上,李泰手握长槊对着木雕,其他人则是退在一旁。 不少人的目光虽然是在看着李泰,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神色平静的看着李泰。 李泰握紧长槊,然后对着木雕用力一砸,下一刻,木雕佛像已经被砸的粉碎,只有最底部,出现了一个密箱。 李泰走过去,低身提起密箱,一提,他满是诧异的看向李承乾:“你没有打开看过?” “没有!”李承乾淡淡的摇头。 李泰冷哼一声,然后将手里的密箱用力的朝着手里的长槊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密箱立刻裂开了一道缝隙。 再砸,密箱终于彻底的离开,一只白色的人偶娃娃出现在众人眼前。 白色的,没有面目,没有名字,没有生辰八字,一个极度普通的人偶。 李泰看着这样的人偶娃娃,直接愣了。 ……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李泰拿着白色的人偶娃娃,翻来覆去的看,嘴里不停的念叨,满目茫然。 明明是写着皇帝名字,贴着皇帝生辰八字,插满银针的一个巫蛊娃娃,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青雀,你疯了吗,这就是你说的巫蛊?”李承乾咬牙切齿的看着李泰手里的人偶娃娃,满是悲愤的说道:“就这个东西,侯君集,张亮,杜楚客,他们都跟着你拼了命的乱来,真是可笑。” “不,不是的。”李泰忍不住的蹲下身,在地上的木佛碎片当中用力的翻找,但什么都没有。 “不是这样,还能是怎么的呢?”李承乾上前一步,伸手拍在李泰的肩膀,摇头道:“总不能是你自己亲手弄了个巫蛊娃娃来诅咒谁吧,青雀。” 李泰下意识的要反驳,这个时候,李承乾突然用力的捏了捏李泰的肩膀。 剧烈的疼痛传来,李泰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依孤看,或许你曾经想过什么,但是辗转反侧之际,你又什么都不敢干,最后日思夜想,竟成幻觉,臆想之中,自己做了什么,你便真的以为你做了什么,青雀,孤说的对吗?”李承乾声音幽幽的说道。 李泰轻轻点头,看着手里的人偶娃娃,一时间就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得了癔症。 因为当初他真的是日思夜想辗转反侧,最后突然那个巫蛊娃娃就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难道一切真的是我臆想出来的?”李泰抬起头,满脸茫然。 “你是得了癔症。”李承乾冷笑一声,抓住李泰的肩膀,说道:“不,青雀,你不是得了癔症,你是疯了,只有疯了,你才会拿这个莫须有的巫蛊娃娃,来策动那么多人谋逆,而最后你所有的,只有这么一个巫蛊娃娃。” “我得了癔症,我疯了?”李泰一时间只感觉无比的疯狂,他疯了? “是的,你疯了。”李承乾肯定的点头,同时,他凑在李泰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青雀,你疯了,你该疯了,这样,你才能活下去。” 李泰侧过头,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承乾,但李承乾这时已经缓缓起身,火光在他身后,李泰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表情。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救他? 难道说,真的是兄弟之情? 一瞬间,李泰脑海中闪过当年在立政殿生活时的场景,想起他们的母后。 “我错了,我真的是错了,不,我疯了,我真的疯了。”李泰猛然抬头,对着夜空痛声喊道:“我真的是疯了,痛煞我也!” 众目睽睽之下,李泰一侧身,直接晕倒了过去。 在一旁看着的众人,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然后他们又缓缓的转头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转身对面众人,轻声叹道:“诸卿都看到了吧,从来就没有什么巫蛊之事,一切都是魏王的臆想。” 群臣一时间神色无比复杂的看着李承乾,然后他们又忍不住的看向晕倒在地的李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承乾看向房玄龄,平静的说道:“房相,麻烦你传话下去,对外就说,今夜没有什么谋逆之事,只是魏王得了疯臆之症,莫名的率领魏王府护卫冲击宫门,陈国公侯君集试图阻止魏王,然后被其重伤,如今躺在家中休养。” “嗯?”房玄龄瞳孔放大,一时间他不知道李承乾究竟是什么意思。 “三日之后,等到长安百姓不再关注了,然后放出陈国公不幸病重而亡的消息,那个时候应该就没人在意了。”李承乾不由得轻叹一声。 “殿下,为何如此,为何要替魏王和陈国公遮掩?”房玄龄不解的拱手。 “为了父皇!” (本章完) 第237章 无忌,是该给稚奴找个晋王妃了(第三更) 第237章 无忌,是该给稚奴找个晋王妃了(第三更) 东宫宫门之外,李承乾一身黑色蟒袍,看着对面的房玄龄,于志宁,李靖,李大亮,褚遂良,马周等人,神色严肃的说道:“父皇东征高句丽在即,长安乱不得,若是青雀,陈国公,还有勋国公,再加上杜楚客他们一起谋逆的消息传出,必然会动摇前线的军心士气。” 房玄龄眨了眨眼睛,目光忍不住的看向李泰。 他有些明白了过来,正是因为这些,所以魏王疯了。 魏王必须疯,只有他疯了,他说的所有一切就都会成为胡言乱语。 “殿下为国筹谋,臣钦佩之至。”房玄龄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眼神也越发的亮了起来。 一旦他开始接受是魏王疯癫这个说法之后,眼前一切就都开阔了起来。 是的,魏王疯了。 魏王疯了,所以没有什么谋逆,没有什么巫蛊,前线的军心,天下的人心能够稳定不说,对于皇帝来讲也有极大的好处。 玄武门之变一直都是梗在皇帝心头的阻碍,如今如果李泰因为太子之位行巫蛊事,然后谋逆的事情被史书记载,那么后人怎么看他李世民。 只有魏王疯了,所以,皇帝没错,太子没错,他们所有人都没错。 唯一的不过是便宜了侯君集而已,不过一个死人,无所谓的。 至于张亮,即便是不算巫蛊谋逆,房玄龄也有一万种办法可以收拾张亮。 群臣当中的聪明人,很快一个个都反应了过来,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殿下为国筹谋,臣等钦佩至极。” 即便是没有反应过来的,也跟着拱手。 李承乾看到众人接受,这才松了口气,看向房玄龄说道:“房相,魏王疯了,你看如今怎么安置他?” 李泰终究是犯了大罪,自然不可能放他回魏王府,找个地方囚禁他是必然。 “若是陛下在,自然可以囚禁内宫之中,如今陛下不在……”房玄龄迟疑片刻,最后沉吟着对李承乾拱手道:“殿下,囚入宗正寺如何,派人时刻监守。” “便如此吧,宗正寺本就有囚禁犯错宗室的地方,如今将青雀放在那里正好。”李承乾点点头,然后神色肃然的说道:“还有魏王府,派人包围魏王府,如陈国公府一样,所有人不得随意进入,不得干扰府中女眷,房相每日安排人调送饮食。” “臣明白,不过殿下!”房玄龄抬头,说道:“殿下,魏王和陈国公,勋国公谋逆,所涉及到并非眼下诸事,长安城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策应,还有长安城外,陇西,雍州诸县,还有洛阳,河南等地,都有他们的党羽等待配合,这些人必须裂开查处,不然会出乱子的。” 李承乾略微思索,说道:“派千牛卫去魏王府书房去查,青雀的联络名单应该就在那里面,表弟,你也一起去。” 柴令武立刻站了出来,拱手道:“喏!” “还有陈国公府也是一样,查他们的书房,还有雍州官廨,不打扰家人。”稍微停顿,李承乾冷笑道:“至于张亮和杜楚客,刑部,大理寺,千牛卫看着办,有什么手段尽量使出来。” “喏!”众人齐齐拱手。 “还有雍州府的事情,陈国公已死,雍州府的官员不知道有多少涉案,雍州府的事情在父皇的圣旨抵达之前也不能太耽搁。”李承乾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便由于相处置吧。”房玄龄看向于志宁,说道:“陛下圣旨当中所言,令于相决断长安诸事,臣看,于相正好检校雍州长史,至于吏部尚书?” “房相顺带暂管吧。”李承乾直接投桃报李,同时他又说道:“工部的事情也不能耽搁,怎么办?” 皇帝正在积极的筹划东巡,工部的军械同样是重中之重。 “以阎立本检校工部侍郎如何?”房玄龄拱手,同时说道:“然后以杨务廉执管将作监事!” “好!”李承乾直接点头,长松了口气,他继续说道:“今夜剩下的事情,全部由房相处置,孤待在东宫,诸卿若有事,可以入东宫来找孤,至于房相……” “殿下!”房玄龄拱手,说道:“殿下既然将事情委托于臣,那么依臣看,宫中诸事已经处理妥当,那么东宫,还有朱雀门都关门吧。” 稍微停顿,房玄龄继续说道:“只要朱雀门关闭,皇宫之中恢复往常,一切正常,那么长安城中一切自然安心。” 皇宫是大唐的心脏。 朱雀门关闭,皇宫的守卫力量再度凝聚,那么众人的视线自然会从宫中转向外面。 皇宫稳定,长安稳定,天下自然稳定。 李承乾若有所思的点头,然后拱手道:“房相所言有理,孤受教了,便如此吧,按房相所言而作,东宫的诸卿也一起出宫吧,孤正好今日想想,给父皇的奏本该怎么写,房相若是写好,正好一起送往河北,送呈父皇。” “喏!”房玄龄拱手领命。 …… 崇德门在身后关闭,李承乾对着太子率更令来恒点点头,然后迈步朝崇德殿而去。 行走之间,李承乾能够感受到,整个东宫,还有整个长安城,都在逐渐的安静下来。 房玄龄是对的,皇宫才是整个长安的心脏。他现在终于有些明白了皇帝东巡时间,以他监国的真正意义所在。 深吸一口,李承乾迈步走入了崇德门。 侧过身,李承乾吩咐道:“你们都下去休息吧,另外告诉太子妃一声,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明日等孤早朝之后,再去见她,孤今日就在崇德殿休息了。” “喏!”内侍徐安立刻拱手,然后带着众人一起离开。 李承乾关上殿门,然后走到了内殿之中。 他走出去,吹灭了内殿的蜡烛,然后走到了床榻上坐下。 这个时候,李承乾才抬头看向殿中帷帐之后,开口道:“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吗?” “是!”李安俨的身影从帷帐之后转了出来,然后拱手道:“有几个名字,从魏王府的名单中臣划掉了,另外,臣还填了几个不在名单上的名字,他们这些年一直在找东宫的麻烦,和魏王也一直有联系,只不过名单上没他们罢了。” “说明青雀也不过是在利用他们。”李承乾摆摆手,说道:“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权万纪。” “臣有一封信放了进去。”李安俨认真拱手,然后说道:“殿下是要保齐王吗?”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孤需要一个能时刻守在长安,对皇位没有威胁,同时又愿意为孤冲锋陷阵的王弟。” “是!”李安俨顿时明白李承乾在防谁了! “好了,你也回去吧,该做的做完了,就不要冒头了。”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房相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喏!”李安俨拱手,然后重新回到了帷帐之后,紧跟着窗户打开,风一吹,他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李承乾长长的松了一口,然后轻轻的笑了。 李泰,这个对他最大的威胁没了。 明日,通过房玄龄的手,这些年一直在针对东宫的力量将会受到极大的打击。 即便是他的父皇将来将李恪和李治再扶持起来,那么没有个四五年的时间,他们难成气候。 而到了那个时候,他已经足够强大了。 他和他们联手,已经足够威胁到他们的父皇了。 黑暗之中,李承乾的眼睛亮的可怕。 …… 天色微亮,春明门已然大开。 一队骑兵疯狂的朝着河北的方向而去。 越过潼关,函谷关,从洛阳直奔潼关,最后越过向冀州,定州,直奔幽州。 幽州行宫大殿。 长孙无忌拱手道:“启禀陛下,臣不明白,齐州才不过多少人马,不需动兵就能拿下,陛下何以让刘德威和李勣,发怀、洛、汴、宋、潞、滑、济、郓、海九州两万士卒共讨之?” “朕试着动员一下诸州兵力罢了。”李世民抬头,说道:“这样到了秋后,圣旨一发,立刻就能组建数万大军兵伐辽东,不至于到时候一切手忙脚乱。” “是!”长孙无忌点头,齐王李佑的谋反就是在过家家,根本不值得他们重视,如果不是和长安…… “陛下!”岑文本快步从殿外而来,将好几本奏本呈上,同时说道:“长安急奏。” “看样子长安的事情平定了。”李世民说着打开了奏本,然后一本本的读了起来,最后他合上奏本,看向长孙无忌,说道:“侯君集自戕了,张亮下狱,青雀疯了!” “疯了?”长孙无忌有些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嗯!”皇帝点点头,说道:“承乾顺势提出,以青雀疯癫为由,将整件事情彻底的压下来,没有什么谋反,没有什么调动,就连侯君集也是因为青雀的疯癫而重伤致死……到是个好办法。” “太子的手段绝佳!”长孙无忌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如此一来,朕也好将长安城交给他。” 长孙无忌瞬间听明白了李世民的意思,惊讶的问道:“陛下不回长安吗?” “不急,朕在河北再看看。”李世民抬头,说道:“顺带,也为稚奴找一门好亲事,无忌,是时候该给稚奴找一个妥善的晋王妃了。” 长孙无忌惊讶的拱手:“是!” (本章完) 第238章 岑文本传旨,房玄龄的担忧(第一更) 第238章 岑文本传旨,房玄龄的担忧(第一更) “驾!”催马声中,十几匹高头大马丝毫不停的朝着春明门而来。 马上除了一名文士,一名内侍以外,其他全部都是红衣金甲,腰挎千牛刀的千牛卫士。 一行人直走中央驰道,速度丝毫不停的朝着城门冲去,城下的守城郎将看到其中一名卫士身后背着的旗帜,没有丝毫犹豫的催促四周的百姓躲开。 军情驰道,只有紧急军报和皇帝圣旨可以走。 这回是真的传旨钦差了。 守城的郎中松了口气,赶紧派人在城墙上敲响了传信的鼓号。 消息在极短的时间里就传到了皇宫之中。 这个时候,一行人也已经冲过朱雀门,进入了皇宫之中。 宫中来回的官员立刻站立两侧,躬身垂首。 为首之人他们都认识。 中书侍郎、参知政事岑文本。 不同于之前魏王弄的假钦差,所有人都明白,跟着皇帝一地去了河北,现在又突然回来的宰相岑文本,手里拿着的,才是真正的圣旨。 武德殿中,李承乾,房玄龄,于志宁,褚遂良,马周,李大亮,郑仁泰,契苾何力,左匡政等人,全部都跪倒在地,恭听圣旨。 “惟贞观十七年,岁次癸卯,四月丙辰,朔初一庚辰日,皇帝若曰: 於戏! 朕巡猎幽州,闻长安有事,大为惊怒,又听得太子和诸卿妥善处理,朕心甚慰。 然局势虽稳,但人心难安。 故,以司空房玄龄检校尚书左仆射,太子太傅高士廉检校尚书右仆射,辅佐太子监国……” 听到这里,殿中群臣忍不住诧异的抬头。 年初的时候,高士廉从尚书右仆射致仕,房玄龄从尚书左仆射升为司空,如今这是又回去了。 李承乾轻轻点头,他心中明白,不是皇帝不想放人,实在是眼下的朝中群臣,没有几个能够达到高士廉和房玄龄的地步。 唯一有的两个,李靖半隐退,魏征彻底患病致仕,根本就出不来。 只能这样。 李靖。 想到李靖的名字,李承乾低头的同时微微眯眼。 当日朱雀门之后,李靖又协助李大亮和崔敦礼处置完军中的事务之后,就回家了。 以后再叫他,他便托病不来了。 李承乾心思闪过无数想法,但这个时候,他还是收住了心中的思绪,继续听旨。 …… “……以中书令杨师道检校吏部尚书;以左卫大将军李大亮为太子右卫率、工部尚书;黄门侍郎,参知政事于志宁,检校雍州长史;以将作少匠阎立本为工部侍郎;授将作丞杨务廉朝请大夫,检校将作少匠……”岑文本平静的宣读圣旨, 群臣有了之前房玄龄和高士廉回任尚书左右仆射之事,对于杨师道检校吏部尚书、于志宁检校雍州长史也没有太过意外。 李大亮基本完全接替了张亮的官职,而阎立本调任工部侍郎,是皇帝确认阎家没有介入李泰谋反事中,不会追究他们。 至于杨务廉检校将作少匠,彻底掌握了将作监,算是对李承乾的安慰。 “……以魏王长史刘孝孙为相州刺史,以魏王司马柴令武为魏州长史。”稍微停顿,岑文本满色凝重的说道:“免侯君集一切官职,以庶人下葬,以大理寺正侯知仪为太原县令;免张亮一切官职,令三司会审;免杜楚客一切官职,旨到斩首。” 群臣顿时忍不住的一起抬头,什么? 两名红衣金甲的千牛卫上前拱手。 岑文本看向大理寺少卿胡演,胡演立刻站起拱手,然后率领两名千牛卫一起起来。 杜楚客和张亮如今都被关押在千牛狱,但是虽然有皇帝圣旨,可现在要立刻斩首杜楚客,还是需要走一走大理寺的程序。 因为皇帝如今并不在长安。 皇帝不在长安,但是却直接斩首了杜楚客。 一州刺史,莱国公杜如晦的亲弟弟,就这么被斩首了。 “……以魏王李泰神态不安,送入尚药局调养,右屯卫将军柴哲威即刻前赴幽州行宫面圣……”岑文本接着又为一大批涉及到其中的官员将领进行任免,半天停止。 李承乾对着圣旨沉沉叩首,然后和群臣一起高呼道:“臣等领旨,陛下万寿无疆。” 岑文本上前一步,将手里的圣旨放到李承乾的手里,然后才退开一步,拱手道:“殿下请起。” 李承乾点点头,站立起身,然后将圣旨递到了旁边的房玄龄手里,点头道:“房相去处置吧。” “喏!”房玄龄立刻拱手起身。 如今的长安,以李承乾太子监国,而房玄龄作为宰相辅政,所以圣旨应该先交给李承乾,然后交给房玄龄。 李承乾转身看向岑文本,皱眉问道:“岑相,孤看圣旨上所言,父皇是打算继续留在幽州,不回长安吗?” 殿中群臣微微一愣,但他们瞬间他们就明白了,皇帝召柴哲威前赴幽州行宫面圣,那岂不是说皇帝还要在幽州好多天。 “是!”岑文本拱手,道:“陛下在幽州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准备,另外,齐州的事情也需要处理妥当,陛下才会回京。” “好吧!”李承乾点点头。 在齐州,在刘德威和李勣还没有率兵到达齐州之前,李佑已经失去了对齐州的控制,之后,齐州兵曹杜行敏直接率人包围了齐王府,抓住了李佑。 齐州之乱大局已定,剩下的就是清剿残匪,彻底平定地方了。 皇帝更多的心思,是放在了幽州,营州,甚至是辽东高丽方面。 长安李泰的动乱,并没有影响皇帝征伐高句丽的脚步。 甚至于连他的心情都没有影响多少。 毕竟不管是谋逆,还是巫蛊事,全部都被李承乾给全部按了下去,整个长安依旧在有条不紊的为着皇帝东巡做准备。 一切,一切都不一样了。 前世李承乾因为谋反被废,皇帝东征的脚步被整整延迟了一年。 当年,的确有李承乾的事情,导致天下一时混乱,但更多的,还是因为皇帝新立的太子李治,不够威服天下人心。 那个时候,他等了一年,才敢放心北伐。但是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李承乾没有被废,朝野的一切还是按照既定的方向继续运转。 李泰虽然谋反,但说到底,他不过是次子罢了。 甚至于看皇帝直接任魏王长史刘孝孙为相州刺史,就知道,刘孝孙这个魏王长史,一直以来都是皇帝的人。 李承乾心中已然彻底的平静了下来。 如果不出意外,皇帝会在今年十一月出兵,前往营州,然后等到明年春暖开,直接进兵高句丽,这便是皇帝的打算。 也就是说,皇帝现在在幽州不回,那么他回到洛阳,恐怕得到六月了,到了长安也就是七月了。 皇帝今年,最多只会在长安再待三个月,剩下,长安就全是他李承乾的了。 李承乾抬头,目光温和的问道:“岑相这一回回长安,是留下,还是……” “三日之后,臣会启程前往幽州。”岑文本点头拱手。 “嗯!”李承乾点点头,问道:“父皇在幽州身体还好吧……” “陛下身体康健……” …… 武德殿殿中,李承乾目光平静的看向殿外。 两侧张玄素,马周,来恒,萧钧等人,各自跽坐。 收回心神,李承乾问道:“岑相现在在哪儿?” “回殿下!”长孙祥从左侧后站出,拱手道:“岑相刚刚去了侯府,对侯知仪宣旨,陛下虽然除了陈国公的国公,但还是授了侯知仪为淮阳伯。” “这是他那日反正的功劳。”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如此一来,孤也算是没有负他,父皇也算是对得起陈国公这几十年为大唐东征西讨的功劳了。” 张玄素,马周,来恒,萧钧等人同时点头。 李承乾平静的笑笑,其实他心中清楚,皇帝为的,从来就不是侯君集,而是对这个军中将领。 授了侯知仪一个淮阳伯,能够收拢因为侯君集、张亮等人因此而散乱的军心,足够划算。 “好了,事情已定,这些事情便不必商讨了。”李承乾摆摆手,然后说道:“如今房相回任尚书左仆射,舅翁回任尚书右仆射,朝中政事会立刻重新步入稳定,诸卿要继续用心政事,如今已经入夏,农田浇水异常重要,还有工部的军械打造……” 房玄龄任尚书左仆射,高士廉回任尚书右仆射,朝中局面重新稳定,李承乾这个监国太子自然也要发挥他的作用。 甚至现在这个时候,正是李承乾这个太子发挥作用的最关键时刻。 李泰已经倒下,李治还没有被扶起,皇帝又不在长安,正是李承乾加深长安人心的最佳时刻。 他是太子,是大唐唯一的太子。 李泰谋反更加深刻的让人们认知到这一点。 如今正是李承乾积极处理朝政,展现自己贤明的最佳时刻。 整个东宫都要为此积极的动作起来。 就在李承乾刚刚布置完毕时,太子通事舍人高真行站在殿外,拱手道:“殿下,房相请见!” “哦!”李承乾抬头,诧异的看了高真行一眼,随即看向众人道:“诸卿都去忙吧。” “喏!”众人起身,然后齐齐拱手,这才转身离开。 “去请房相。”李承乾微微抬头,看着高真行出门,他心中有些不解,房玄龄来做什么? …… 一身紫袍的房玄龄走入殿中,看着站在主榻前的李承乾拱手道:“臣房玄龄,参见太子殿下。” “房相平身,房相请坐!”李承乾点头,然后问道:“房相此来?” “岑相已经去过申国公府,又去了侯府,巴陵公主府和平阳公主府,刚刚又去了将作监,大理寺,现在应该是在千牛狱,过会儿岑相应该会去见魏王。”稍微停顿,房玄龄看向李承乾,道:“殿下,如今虽诸事平定,但那日之事臣还有些疑虑。” “有何疑虑,房相但讲无妨!”李承乾有些诧异的看向房玄龄。 “是侯君集的事。”房玄龄面色凝重,沉吟着说道:“殿下,臣对侯君集也算有所了解,那日之事,虽是殿下算无遗策,将魏王和侯君集,张亮的所有一切都尽可能算计,但臣还是觉得有些不对。” “何处不对?” “以臣对侯君集的了解,他之行事,必定留有后手,但是那日之下,他的后手不过是一个可笑的手弩。”房玄龄看向李承乾的蟒袍,低头道:“臣看,恐怕那弩弓,连殿下身上的藤甲都射不穿吗?” 李承乾平静了下来,他现在每日出门,身上都穿着藤甲,一方面是因为腿疾,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安全考虑。 那日在朱雀门上更是如此。 要知道万军之中,一支不知道从哪里射来的长箭就会要了他的命。 李承乾缓缓点头,说道:“房相所言有理。” 回到侯君集身上,李承乾也觉得有些不对,侯君集前前后后也不过是动用了三千士卒而已。 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这三千人不过刚够他拿下东宫,然而一旦有什么地方不顺利,就比如值守延喜门的李安俨。 延喜门可就在东宫之侧,侯君集要对东宫动手,即便是他以巫蛊之事胁迫,李大亮他们都不会对东宫动手的。 再加上李安俨的左监门卫,这样侯君集的人手就不够了。 “可惜侯君集已经死了,这些事情,想要清查也难了。”房玄龄不由得轻叹一声。 “青雀,还有张亮,他们也不知晓吗?”李承乾忍不住的问道。 房玄龄微微摇头,说道:“张亮是必然不知,但魏王,如今魏王说什么,恐怕也会被别人当做妄语。” 妄语? 李承乾心里一动,难道房玄龄今日来,是为了房遗爱的事情。 “对了,殿下。”房玄龄抬头,说道:“殿下,臣还有一事不解,江南张氏,他们和张亮同为留后后人,魏王又借助他们的手,将巫蛊送进了东宫,那么张家对于魏王谋逆之事真的一无所知吗?” 李承乾突然笑了,他算是彻底看清楚房玄龄来这里的目的了。 他在担心皇帝疑心房遗爱,疑心他。 (本章完) 第239章 晋王妃的人选,王皇后和武则天(第二更) 第239章 晋王妃的人选,王皇后和武则天(第二更) 武德殿中,李承乾的神色严肃了起来。 这一次李泰谋逆,房遗爱虽然被杜荷堵在了子午关,但他终究是只差一步,就能够返回长安。 那个时候,一切就不一样了。 自然,皇帝现在不会怎么在意,但谁知道皇帝的心里是不是已经埋下了种子。 不用谁知道,李承乾肯定,李世民虽然确认房玄龄不会背叛他,但对于这种事,他的心中已经开始戒备了。 不然高士廉也不会重任尚书右仆射。 前世的时候也是这样。 就是在提防他。 而在后期李治登基之后,房遗爱更是因为谋逆被诛,关键还有高阳公主。 现在的高阳可还没有遇到辩机呢? 房玄龄多谋,多谋自然多疑。 他已经想到了皇帝开始对他心中有了怀疑,所以才来拉李承乾下水。 因为在李泰谋逆的这件事情当中,李承乾也不干净,他有明知李泰在行巫蛊事,李泰在谋逆,但却刻意纵容的嫌疑。 …… 看着房玄龄,李承乾平静的开口道:“房相,张家的事情,大理寺询问,他们是怎么说的?” “张家说他们一概不知。”房玄龄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后说道:“他们说,是魏王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将那巫蛊送入到东宫之中的。” “那么青雀怎么说?”李承乾微微抬头。 “魏王没有开口。”房玄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李泰如今似乎一心的在扮演疯癫,对再度拉李承乾下水似乎已经不感兴趣。 稍微停顿,房玄龄继续说道:“魏王虽然没有开口,但还有勋国公,他是被魏王用巫蛊事胁迫的,现在知道了巫蛊事是假的,更是破口大骂。”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勋国公都知道了巫蛊事是假的,那么这件事情还有追查的必要吗?至于张家,张家女当初加入东宫,是萧家做媒,父皇同意的,他们或许和张亮有些关系,但除了不确定的假巫蛊事,还有什么能证明他们介入其中吗?” 李承乾有诱导李泰谋反的嫌疑,但是巫蛊事是假的,那么这件事情不论怎么都不会太严重。 李承乾抬头看向房玄龄,说道:“房相,高阳再有四个月就该生产了,而魏王的次子才刚刚满月,孤原本就请父皇封李欣为王,如今青雀行事虽有偏差,但李欣和青雀的次子却都是无碍的,孤想上书父皇宽宥他们。” “殿下孝悌。”房玄龄拱手,有些不解的看向李承乾。 他明白李承乾是想要让他一起上书,但是他看不明白这件事情对他有什么好处。 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他们本来就应该离李泰远一些的。 “人要有真性情。”李承乾点了一句,然后叹声说道:“青雀有错,但错不及其子,而且他们也都是父皇的血脉。” 房玄龄懂了,要坦荡,对于皇帝要坦荡。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房遗爱虽然因为李泰的密信,而从松州赶回,但他对于李泰谋逆的事情,是真的一点也不知的。 在魏王府没有查抄出任何的证据证明房遗爱与其有关。 房玄龄需要面对的,不过是皇帝的疑心罢了。 那么就将皇帝的担忧彻底的摆出来。 房遗爱曾经的确是李泰的魏王参军,但那些都是皇帝安排的。 数年相处,双方之间终究是有些感情的。 因为坦荡无私,所以才能够以性情求情。 如此一来,或许会让皇帝一时恼火,但时间一长,皇帝反应过来,心中的恼火反而会消失。 “殿下贤明。”房玄龄点点头,然后沉吟着说道:“殿下之法的确可行,不过依臣来看,此事不宜现在便动,总是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 “什么时机?” 房玄龄想了想,说道:“魏王次子刚刚满月,魏王妃身体又不是太好,看看什么时候,他们身体不适,殿下再遣御医前往诊治,之后,便上书陛下以为求情。” 李承乾一愣,随即点点头,说道:“房相所言有理。” “而且最后是先由殿下一人上书,等到陛下询问魏王处置方式时,臣再以魏王子嗣为由求情,当然,最好和申国公一起。”房玄龄说完,突然间叹了一口气,对着李承乾点头道:“到时候殿下再坚持,兄弟孝悌,那么此事过去了。” “是!”李承乾笑着点点头。 “如此,臣便告辞了。”房玄龄起身,对着李承乾拱手道:“公主大概八月底九月生产,到时恐怕还要劳烦请太子妃安慰一二。” “好!”李承乾起身,点头道:“房相慢走。” “殿下留步!”房玄龄拱手,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房玄龄的背影消失在远处,李承乾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真是可惜,没有坑到他。 如果能够让房玄龄和他一起上书,那么在皇帝的眼中,难免会留下房玄龄朝秦暮楚的感觉。 但可惜,房玄龄足够聪明,下意识的避开了这一点。不过他的建议,用起来效果真的会很好。 …… 房玄龄一个人行走在宫道之间,脸上露出沉思之色。 他在回想李承乾之前和他交谈时的每一句话。 似乎,太子并不担心巫蛊之事会有什么后患。 房玄龄微微抬头,陛下的确不会在这件事情上真的追究什么,但是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以张家为突破口,勾连太子。 毕竟聪明人都能看得出来,魏王是绝对做了巫蛊娃娃,但太子却提前发现了这一点,然后做了手脚。 如果专门针对张家…… 不对。 突然之间,房玄龄脑海中闪过一缕闪光。 巫蛊事,巫蛊事。 房玄龄顿时想到了那一夜在东宫察查巫蛊事的场景。 要知道,那一夜不仅他在,李靖,于志宁,褚遂良,马周,李大亮,郑仁泰等人全部都在。 确认不存在巫蛊事,是他们所有人的定论。 如果有人想要再掀巫蛊事,那么他们这些人就都不会答应。 也就是说,太子隐隐的通过巫蛊事,将他们所有人都勾连在了一起。 一旦有人再挑战太子,隐约之间就在挑战他们所有人。 甚至于手段做的高明些,有人挑战太子,太子只要让人再提起巫蛊事攻击东宫,那么立刻就会有一大堆人站出来支持太子,然后打击挑战者。 房玄龄微微一愣,太子这是已经将整个长安城如今所留的所有官员,通过某种看不见的手段,勾连在了一起。 房玄龄忍不住的回头看向武德殿的方向,满脸惊讶。 他曾经以为太子行事是有人在教的,比如戴至德,但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戴至德,而就是太子自己。 “果然是父子啊,真像!”房玄龄轻轻摇头,聪明机巧到了极致的太子,阴谋算计通彻的魏王,这些都遗传自他们的父亲。 房玄龄转过身,朝着尚书省的方向走去。 经过了魏王之事,房玄龄有种太子的位置越发稳固的感觉,所以他需要思考房家,还有他自己和太子的关系。 当然,他自己无所谓,他有足够的功劳保证自己无恙。 至于二郎,房玄龄摇摇头,如今的太子越发有贤明之象,这样的人,是不会因为一个二郎毁了自己的名声的。 所以,二郎将来的仕途,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当然到顶也不过是一州刺史,不会有六部九寺五监的可能了,但也足够了。 至于房家,还是交给老大吧,老大的性子,和太子或许相近。 宫道之中,房玄龄的脚步平稳,缓慢,虽然老迈,但依旧坚定。 …… 刚刚送走了岑文本,马周跟随李承乾回了皇宫,不过李承乾去了武德殿,而马周则是依旧留在东宫。 突然,内侍徐安出现在了官廨之前,面色严肃的对着马周拱手道:“少詹事,殿下有急事召见。” “哦?”马周立刻站了起来,跟着徐安走出了官廨。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太子召见的不只是他,还有,太子舍人张大安,太子舍人赵弘智,太子通事舍人高真行。 马周是博州人,张大安是魏州人,赵弘智是邢州人,高真行是冀州人,这一看,他们竟然都是出身河北道的东宫官员。 太子这是要做什么? 带着疑惑,马周来到了武德殿,看到了神色平静的太子。 见到众人要行礼,李承乾直接摆手道:“不必了,都坐吧。” “喏!”众人立刻跽坐下来。 李承乾抬头,看向众人道:“今日叫诸卿来,是因为有件事情要询问诸卿,洋州刺史赵节刚刚送来一封信,说是父皇要在河北,为稚奴挑选王妃,是清河赵氏通知的他。” 赵弘智猛然抬头,他就是出身清河赵氏,他立刻拱手道:“殿下,臣未听说过此事啊!” 李承乾笑着摆摆手,说道:“此事在河北还算秘密,知晓的人不多,孤找诸卿来,就是想要问一问,河北之地,如果真的要为晋王选晋王妃,可能会是出自何家?”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怎么可能不明白,陛下这是要扶持晋王了。 魏王刚刚出事,陛下就要为晋王挑选王妃,这里面制衡太子的味道简直不要太明显。 也怪不得太子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本章完) 第240章 赴洛阳,见李治(第三更) 第240章 赴洛阳,见李治(第三更) 武德殿中,马周率先开口说道:“殿下,河北世家,首推博陵崔氏,范阳卢氏和清河崔氏,其次是清河张氏,清河赵氏,冀州冯氏,相州魏氏,河间刘氏,渤海高氏,诸族大小共二十余家。” 稍微停顿,马周说道:“虽说如今陛下在河北为晋王挑选晋王妃,但实际上却未必一定会局限在河北……太原王氏,荥阳郑氏,弘农杨氏等等诸族都有可能。” 太原王氏,李承乾听到太原王氏忍不住的眉头一挑。 李治原本的晋王妃,便是出身自太原王氏的王皇后。 很难说这一次,皇帝挑选晋王妃,就不会重新挑上王皇后…… 等等,不会。 在后世下场极为可怜的王皇后之所以会成为李治的皇后,并不是因为她出身太原王氏,而是因为同安大长公主是她的叔祖母。 她真正依靠的,实际上是她的舅舅侍御史柳奭,还有褚遂良和长孙无忌一干人。 而且现在的她,好像才刚十岁吧。 年纪太小了。 “陛下为晋王挑选晋王妃。”张大安开口,沉吟着说道:“恐怕是为了在征伐高句丽的时候,稳定河北,所以依臣看,晋王的王妃必然会出自河北。” 李承乾点点头,如今王氏,郑氏,杨氏,还有其他河北以外的家族就可以排除掉了。 “博陵崔氏,范阳卢氏和清河崔氏可能也不高。”马周点头,说道:“这三家是河北大族,他们家的女子成了晋王妃,恐怕也不是陛下愿意看到的。” 母族势力太强,李治毕竟是皇帝的嫡子,很难说将来就一定不会登基。 如果真的是李治当了皇帝,博陵崔氏,范阳卢氏和清河崔氏这些山东氏族,恐怕立刻就会对关陇门阀造成冲击。 这绝对不是皇帝愿意看到的。 “那么便是次等家族了。”马周抬头,似笑非笑的说道:“清河张氏,清河赵氏,冀州冯氏,河间刘氏这些家族了。” 马周说话之间,将相州魏氏和渤海高氏剔除了。 相州魏氏就是魏征家族,魏家的女儿嫁入东宫做了太子良悌,如何还会嫁女儿为晋王妃。 至于渤海高氏,高士廉本就是文德皇后的亲舅舅,他的儿子高履行娶了东阳公主,这一家人和皇室关系太近了。 如果再将女儿嫁为晋王妃,朝局会有大变的。 “清河张氏不可能。”张大安直接摇头,说道:“太子勿忘了勋国公之事。” 张亮虽然是洛阳出身,却是实实在在的张良后人。 “河间刘氏也不可能。”马周跟着点头,年初的时候,代州都督刘兰成才刚造反的。 “那就是剩下清河赵氏和冀州冯氏这几家了。”李承乾缓缓的点头。 赵弘智摇头,说道:“殿下,清河赵氏的门第不够,若是为晋王侧妃可以,但晋王妃,别说是清河赵氏和冀州冯氏,其他各家的门第都不够。” “这倒是!”马周赞同的点头。 清河张氏是张良的后人,本朝又多有人才,河间刘氏是刘姓皇族的后人,身份也是够的。 其他各家就要差上许多了。 “殿下,或许不是因为河北世家本身的关系。”高真行这个时候开口,说道:“或许是谁家和关中大族有联姻,如此身份便够了。” “那可就多了。”赵弘智忍不住的抬头。 他们赵家和弘农杨氏,清河崔氏,河东裴氏,甚至就连陇西李氏,关中韦氏等等都有联姻。 因为赵家虽然在河北是小家族,但是在整个天下却是大族。 天下赵氏出天水,天水赵氏才是赵姓的根源,而且天水赵氏和各家联系很紧密。 赵节和赵弘智便是这样的关系,更甚至于赵节比赵弘智还要低一辈。 李承乾突然笑笑,摆手道:“好了,不用猜了。” 众人齐齐的看向李承乾。 “孤之所以过问,不过是关心幼弟的婚事罢了,只需要稚奴能够有个贤淑的王妃,家室和谐,子嗣繁盛,如此便足够了。”李承乾抬头,说道:“孤的同胞弟弟,青雀已经是那样了,稚奴是个聪明谦虚的孩子,诸卿日后不妨和稚奴走的近些,多传授一些学识,免的他将来学了青雀。” “喏!”众人齐齐拱手,他们都明白,太子是担心晋王将来学了魏王,对太子之位发起挑战,最后却弄的造反收场。 既然如此,那么一开始便和晋王亲近,指引他朝着宗室贤王的方向去走,这对晋王,对太子都是一件好事。 …… 看着众人离开的身影,李承乾的神色平静了下来。 关于李治的晋王妃,李承乾已经有些猜到会是哪家人了,或者更准确的讲,是和哪家人有关了。 如今的朝中宰相,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都和皇室纠葛太深,所以不可能是他们。 其他的刘洎和岑文本都来自南方更不可能。 于志宁是李承乾的太子师,皇帝更不会选他。 六部尚书李道宗、李勣和李大亮都姓李,刘德威出自彭城刘氏,唐俭是太原人,那么就只剩下杨师道了。 杨师道出身弘农杨氏,是观王杨雄之子,而杨雄最为天下所知的,就是他的子嗣之多令人惊叹。到时候,从河北世家当中选一个和杨雄后裔有亲的,就足够了。 不一定是哪个大家,也不一定就是小卒,和弘农杨氏有关,就足够了。 杨师道为中书令,检校吏部尚书,虽然不会直接做些什么,但是即便是他什么都不做,但也足够给李治支持了。 可偏偏这样的支持力道不是很足,但恰恰足够。 好精妙的手段啊! 李承乾有些看清楚了他父皇的手段,拿李治来制衡他,但是又仅仅是制衡,并不会对李承乾的太子之位造成真正的冲击。 但是可惜,他父皇这一次终究是错了。 或者更准确的讲,他父皇又看错人了。 上一次是没有想到李泰会谋反,这一次,他恐怕也是根本没有想到李治的潜藏之深。 李治,还有武则天。 这一对之间的“趣事”,不知道被后世编造了多少的故事。 然而仔细深想,李治在李世民病重期间就和武则天有所勾连,然后等到李治登基之后,却无情的将武则天送出皇宫。 如果不是武则天主动想办法靠近李治,否则李治根本就想不起她。 这便已经足够说明,李治靠近武则天,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就近监视皇帝。 武则天能够被李治看上,只有一个原因,她是皇帝身边负责贴身照料的才人。 武则天啊! 李承乾摇摇头,他的脑海中对这个女人没有印象。 那毕竟是皇帝的妃子,常年待在后宫当中,即便是李承乾轻易也见不到。 尤其现在皇帝的身体还好。 武媚娘后来之所以能够出现在李治的眼前,便是因为皇帝在东征高句丽回归之后,身体极速的恶化,武媚娘这才逐渐的走上前台。 那么,应该如何对待李治,应该如何对待武媚娘? 李承乾抬起头,认真的思索起来。 如果他真的要做些事情,那么必须从现在开始就有所布局。 李泰,得想办法让李治和李泰见一面。 还有李欣,李欣和李治的关系向来不错。 恰好,前些时日,阎婉的身体不大好,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先写本奏章,说说李欣的事情。 低下头,李承乾立刻张开纸张,开始书写奏本。 没过多久奏本成型,李承乾立刻让人将奏本送往河北。 然而奏本到了河北之后并没有得到立刻的回复,而是到了六月,六月底,皇帝从河北返回洛阳。 七月,皇帝召李承乾,房玄龄,高士廉,于志宁,马周,李大亮等人,前往洛阳见驾。 …… 数千卫士前后护送,李承乾一身黑色蟒袍骑在马上,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定鼎门,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侧过身,李承乾看向身侧的房玄龄,低声问道:“房相,父皇这是怎么了,洛阳和长安没有多远,父皇完全可以直接回长安,为何却要将我们全部召到洛阳?” 房玄龄看着巍峨的洛阳城,神色有些凝重起来。 如果说长安有风险,那么皇帝谨慎一些,在回到长安之前,将他们这些人召入洛阳,以图安全倒也能理解。 但是如今的长安城,哪有什么风险,皇帝明显是别有想法。 房玄龄看了后方的黑色马车一眼,然后轻声说道:“陛下或许是要在洛阳解决魏王之事,殿下今日面圣,务必小心。” 李承乾缓缓的点头。 他们这一趟来,不仅将李泰带来,同时也将张亮也带了来。 看清楚,皇帝根本就没有想要让他们两个人返回长安的打算。 定鼎门,洛阳正门。 城门巍峨庄严,无数士卒手持长槊肃立城头。 城下,旌旗招展。 长孙无忌,杨师道,刘洎,岑文本,还有李治,以及长安诸官,一起迎接太子抵京。 李治。 李承乾一眼就看到了一身绯袍,身量极长,但又面色温和,紧紧站在长孙无忌身边的晋王李治。 (本章完) 第241章 李世民:太子,你觉得该如何处置魏王(第一更) 第241章 李世民:太子,你觉得该如何处置魏王(第一更) 定鼎门外,一身淡黄色蟒袍的李承乾翻身下马,长孙无忌,杨师道,刘洎,岑文本,李治,唐俭等人,齐齐拱手道:“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立刻上前一步,搀起长孙无忌,感激说道:“舅舅请起,诸卿请起。” “谢太子殿下。”群臣这才起身。 李承乾上下打量着长孙无忌,稍微放松的说道:“幽州塞北,风沙劲烈,如今看到舅舅身体康健,想来父皇也是龙马精神,外甥这下子就彻底放心了。” “太子仁孝。”长孙无忌感慨的拱手,然后看向后侧的黑篷马车,低声问道:“魏王到了?” “嗯,就在后面。”李承乾点点头,然后轻叹一声。 “那臣现在去看看魏王!”长孙无忌神色凝重的拱手。 “嗯!”李承乾点点头。 长孙无忌朝着后面的黑篷马车走去,同时有几名千牛卫也一起跟了过去。 李承乾摇摇头,转身看向李治,勉强笑笑,神色温和,又感慨的说道:“稚奴,你长高了!” 李治再度认真拱手道:“见过皇兄。”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你我兄弟,不用如此多礼,对了,父皇今日心情如何?” “还好!”李治说到这一点时,他自己都有些诧异,但他还是说道:“今日父皇下令,让百官前来迎接皇兄,还很高兴。” “这样就好。”李承乾松了口气,然后问道:“齐王如今如何了?” “齐王兄如今被禁在仪鸾殿。”李治摇摇头,说道:“王兄的事情,朝中几次说要议一议,但都被父皇压了下去。” “嗯!”李承乾点点头,李佑的事情,恐怕皇帝并不好办。 在上一世,李佑谋反之后,被皇帝赐死,但是如今,李佑虽然谋反,但却在李泰的书房,发现了李泰和权万纪来往的信件。 这就让这件事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原本是李佑谋反的事情,但是现在看起来似乎是被魏王逼反的,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李佑的起兵是难以想象的混乱。 朝廷的大军还没有抵达,他就被齐州兵曹参军给活捉了。 要论罪的时候就麻烦了,要论李佑的罪,那么就必须要论李泰的罪。 两个儿子谋反的事情一起被朝臣群臣拷问,李承乾自问自己是没有这个脸的,至于皇帝,他也没有这个脸。 这也是为什么前世在李佑,李承乾相继谋反,李泰又说了要杀子传弟这种鬼话之后,皇帝崩溃的要自杀的缘故。 当然,所谓的崩溃,不过是装出来的,在群臣面前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而已。 不然干嘛早不崩溃晚不崩溃,偏偏在群臣在的时候崩溃。 “殿下!”长孙无忌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李承乾回身,长孙无忌拱手道:“殿下,陛下还在宫中等着,我们进宫吧。” “好!”李承乾转身看了李治一眼,点点头,然后翻身上马,率先冲着定鼎门而去。 两侧的群臣立刻避让开来,之后跟在李承乾的身后一起朝宫中走去。 …… 定鼎门雄伟广阔,巍峨壮观,丝毫不逊色于长安正门明德门。 定鼎门大街笔直宽阔,直通端门。 李承乾一路行来,目光忍不住看向两侧。 门楼高耸精致,道旁槐树成荫。 洛阳城中百姓虽然没有长安百姓来往之间昂首阔步,但神情闲适,淡然,平静,衣着也不逊色于长安百姓,甚至还有所胜之。 李承乾隐隐明白,这是洛阳百姓没有庞大的粮食和住房压力的结果,让他们可动用的余财比长安百姓还要多的原因。 “皇兄这是第一次来洛阳?”李治和李承乾并肩骑行,有些诧异的看着李承乾。 “前几年来过一次,但也是匆匆而过。”李承乾看着远处的起伏不定的楼阁,轻声叹道:“洛阳繁华相比长安毫不逊色,而人文荟萃又有胜之,怪不得父皇每年都要东巡。” “洛阳的气候的确比长安要好很多。”李治笑着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皇帝每年东巡,基本上都会带他,他也每年都会陪皇帝来洛阳,相比于每年这个时候,都只能够在长安待着的李承乾来讲,李治的确要幸运上许多。 李承乾笑笑,远处,一阵清晰的河水流声已经传入了他的耳中, 李承乾顿时就明白,是洛河到了。 洛阳城紫微宫,位于整个洛阳城的西北高地之上,更远处是蔓延起起伏的邙山,而南面脚下就是从洛河平原流下来的洛河水。 朝中权贵多数都有宅邸在洛阳两侧,距离皇宫极近不说,而且更加能够享受洛河的风景和落水的便利。 …… 越过洛河,进入端门,沿宫街入承天门。 笔直狭窄的宫道两侧,是高耸的城墙。 城墙上是无数手持长槊,森严守卫的禁卫士卒。 宫道的尽头是乾阳门,出了乾阳门,就是乾阳殿遗址所在。 紫微宫虽然是前隋皇宫,但是在隋末,皇帝率人攻灭王世充之后,以其宫殿过于奢侈,于是将其焚毁。 到了九年之后,贞观四年,皇帝想要在原址上重建乾阳殿,但遭到了大臣张玄素的极力反对。 阿房成,秦人散。 乾阳毕工,隋人解体。 张玄素以再修乾阳殿将会继承隋朝灭亡的祸根,皇帝将来恐怕会要比隋炀帝还要昏庸……一句话,皇帝便停止了这个念头。 李承乾目光落在乾阳殿上,然后又轻轻的扫了李治一眼。 后世,李治重新修建了乾阳殿,大唐逐渐的步入盛世,而他自己最后也终于死在了这座紫微宫。 之后便是武后乱世。 若是按照张玄素所言,不重修乾阳殿,那么是不是就会避免后世的灾祸呢。 李承乾心中轻轻摇头,任何事情,问题的根本都是在人,物只是引子和表象而已。 但是如果没有这个引子和表象,那么就算是有所矛盾,也会延后好几年才会发生。 所以,这么做,还是有一定意义的。 因为没有修建乾阳殿,所以皇帝在洛阳时,上朝理政,都在贞观殿。 前隋的时候,这座宫殿叫大业殿,入唐之后,就改名为贞观殿。…… 站在玉阶之下,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然后快速的迈步走上台阶,进入贞观殿。 贞观殿中,一身赤黄色衮龙袍的皇帝端坐在御榻之上,目光平静锐利的打量着李承乾。 李承乾神色肃然的走入殿中,来到丹陛之下,然后跪倒在地,沉沉叩首道:“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寿无疆。” 在他的身后,房玄龄,高士廉,褚遂良,马周,还有更多来自长安的百官全部跪倒叩首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李世民平静的点头道:“都平身吧。” “喏!”李承乾还有百官这才叩首谢恩,然后各自站起,归入班列之中。 李承乾刚走到丹陛之上三阶站定,上方皇帝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太子!” “儿臣在!”李承乾立刻从丹陛走下,站在殿中对着皇帝拱手。 李世民轻叹一声,道:“朕自三月初离开长安,已经过了整整四个月,你监国四月,长安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你怎么说?” 李承乾轻轻低头,这是他刚来洛阳,就要给他一个下马威吗? 李承乾立刻再度跪倒,悲声叩首道:“启奏父皇,儿臣有罪,长安诸事,是儿臣没有监察到位,若是儿臣能够早日察觉,也不至于有之后的事情。” 皇帝微微一愣,眼底闪过一丝好笑,随即,他抬头叹声说道:“青雀癫狂,挟持侯君集和张亮谋逆,虽然说你的确有失察职责,但说实话,你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小的代价平定一切,这是朕之前没有想到的,但朕也承认,你做的很好。” 李承乾赶紧惶恐的叩首,说道:“儿臣终究是没有能够在一切发生之前阻止一切,不然也不至于如今让父皇为难。” 李世民有些无奈的笑了两声,然后说道:“天下事,一切根本还是人心,若是人心鬼蜮,你便是心思再怎样良善,也是难以劝阻那些一心求死的人。”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李世民虽然有些敲打李承乾两句,但是说实话,仔细想想,他在长安城能做的已经做到了极致。 他不止一次的劝说李泰,但是一心想要举兵杀入皇宫的李泰根本就听不进去。 除非他在最后时刻果断动手,提前就将李泰抓起来,囚禁起来。 但如果他真的那么做的,皇帝反而要担心了。 李承乾虽然是监国太子,但是他平日里连皇宫都出不去,刑部和大理寺对于李泰要谋逆的事情毫无察觉,唯一能够察觉到百骑司根本不归他管,他真要妄行,谁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说不定到最后,一个栽赃兄弟谋逆的罪名就直接扣在了他的头上。 “是!”李承乾轻轻点头,神色哀伤。 李世民叹了口气,然后看着李承乾问道:“你之前数次上书为李欣请封,你觉得应该封他个什么爵位?” 李承乾面色开始凝重起来,皇帝提李欣,这便是开始为处置李泰做准备了吗? 李泰终究谋反,哪怕李承乾给他做了一个疯癫的保护套上去,但朝野群臣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终究是要做出处置的。 “封武阳郡王吧,他毕竟是亲王之子!”李承乾认真的拱手。 “他若是封了郡王,青雀就不好处置了。”李世民摇头,说道:“朕打算将他废为庶人,然后流放黔州。” 废为庶人,流放黔州。 李承乾忍不住惊讶的抬头,神色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前世,最后的结果,就是被废为庶人,流放黔州,最后病死道旁。 如今的李泰,也将要踏上他李承乾原本的轨迹,废为庶人,流放黔州,甚至病死道旁。 这原本也是他李承乾最初的想法,他要李泰一样,被废为庶人,流放黔州,但是,当皇帝开始为李治寻找实力强大的妻族的时候,李承乾就改变了想法。 他不担心皇帝,不担心李泰,唯独担心李治。 李治终究最后成了皇帝,而且他在史书上的评价并不低,尤其还有个武媚娘。 如果不是不能轻易插手介入皇帝的后宫,李承乾早就将武媚娘给搞死了。 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李承乾忍不住的想起李治和武媚娘的联手,心里忍不住有些惊悸。 一个在皇帝耳边不停的说他的坏话,一个在皇帝面前表演孝子,这对李承乾的危害太大了。 扶苏是怎么死的。 扶苏就是这么死的。 所以,他需要有个人,在他的前面挡一挡李治,这个人,他首选就是谋反失败,神态疯癫的李泰。 李泰这个人对他有用,对他很有用。 …… 李承乾迅速的回身,对着皇帝拱手道:“父皇,青雀是有错,然而那也是他心思错乱之下的神智失常,最重要的,是他在长安城没有造成多大损害。 甚至很多长安百姓都不知道有此事发生,依儿臣看,不如将他贬为郡王,留在长安,妥善医治之后,在送往地方安置。” “降为郡王?”李世民有些惊讶的看着李承乾,这个儿子和他是真的不像啊! 李世民转身看向李治,问道:“晋王,你怎么看?” 李治立刻站出,然后跪倒在地,对着皇帝拱手道:“启禀父皇,儿臣以为皇兄所有有理,长安终究并无大害,父皇要惩戒四皇兄,不管是贬为郡王也好,还是贬为庶人也罢,都还是要将他治好之后再说。” 李治这话一出,长孙无忌,房玄龄,褚遂良,马周几个人都忍不住的皱眉。 晋王这话听起来没错,但细细研究,却是充满了讨巧。 李承乾想要将李泰降一等贬为郡王,他采用了,皇帝想要将李泰贬为庶人,他还是采用了。 李承乾说要妥善治疗李泰,他采用了,皇帝说要将李泰流放黔州,他留了个治好以后再说的口子。 说了半天等于什么都没说。 然而…… 御榻之上,李世民的神色轻松了下来,点头道:“难得你们兄弟都这么想,不过青雀之事,终究要以国法而定,朕还需要再想想,好了,你们两个先下去吧。承乾,你有很久没来洛阳了吧,让稚奴带着你四处转转,嵩山,龙门,白马寺都去看看。” “喏!”李承乾立刻拱手,但他随即抬头道:“父皇,儿臣很久没见晋阳了,儿臣想要先去看看她。” “好,让稚奴带你去。”李世民平静的笑笑,看向了李治。 李治立刻拱手道:“儿臣领旨。” …… 看着李承乾和李治离开的背影,李世民的神色冷了下来,看向殿外,沉声道:“传张亮!” (本章完) 第242章 他都是孤一母同胞的兄弟(第二更) 第242章 他都是孤一母同胞的兄弟(第二更) 贞观殿中,一身蓝色囚衣的张亮,一步步的走入殿中,然后沉沉的叩首在地:“罪臣张亮,参见陛下。” 李世民坐在御榻之上,看着张亮,看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道:“勋国公,你令朕失望了。” 皇帝简单一句话,张亮顿时就忍不住的泪崩,痛声哭道:“陛下,臣错了,是臣有罪,陛下,你杀了臣吧!” 张亮在殿中控制不住的痛哭流涕,殿中的其他群臣都忍不住的微微侧身。 他们当中许多人都是从隋末走过来的,一起经历无数战事,甚至还有玄武门的厮杀。 贞观都十七年了,谁也没有想到,竟然有那么多的老臣出事。 先是刘兰成,后面是侯君集,现在轮到张亮了。 “好了,别哭了。”李世民一声冷哼,张亮这才缓缓的收声。 看着跪倒在地的张亮,李世民冷冷的说道:“私卖军械,倒运茶丝,贩走人口……你说你若仅仅是将高句丽和新罗的女子贩卖来大唐,不被朕发现,那么朕可以当做不知道,但你竟然敢将大唐的女子贩卖到高句丽……张亮,你该死!” “是!”张亮立刻沉沉叩首,以头槌地道:“臣有罪,臣该死。” 群臣看向张亮的眼神,也有些厌恶起来。 张亮贩卖到高句丽的大唐女子,还不是一般人,是犯罪的罪臣之女,是罪女。 这一点是群臣百官所不能忍的。 且不说他们将来有一日,也可能会不幸成为罪臣,自己到时候会倒霉,就现在,被张亮倒卖的那些罪臣女子的父祖,很多实际上都是他们曾经的同僚,甚至是他们的好友,同族,师长。 这样的事情,只要想起来,他们就忍不住的咬牙切齿。 “还有三百义子!”李世民身体微微前倾,紧皱眉头,怒声喝道:“三百义子全都安插在长安各处,怎么,你是要学侯景吗?” 侯景,北魏时从尔朱荣,后随高欢,高欢死后叛北齐而投南梁,受到梁武帝忌惮,举兵叛变,围攻建康饿杀梁武帝萧衍,立萧正德、萧纲,萧栋,自封宇宙大将军,乃至于自立为帝,号大汉。 皇帝一句侯景,群臣的脸色全部都阴沉了下来, 侯景身边有五百骑,都是他的义子,所以他才能纵横南北,后来也是因为他的这些义子或死或叛,他才被陈霸先击败。 “陛下,臣绝对没有这种念头。”张亮使劲的叩首,神色惊慌。 李世民看着张亮,淡淡的说道:“你若是没有这种种念头,如何会被青雀要挟?” 皇帝终于还是将李泰给牵扯了出来。 张亮微微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世民抬起头,轻声叹息,看向贞观殿外,淡淡的说道:“千牛卫在魏王府找到了一本秘策,魏王自言,不仅是你,还有侯君集,心中都有一些阴暗的想法。 青雀不傻,他对你看的很透,而且他也有准备,对你和对侯君集都是一样。” 张亮满眼茫然,李泰不过是个有些聪明的蠢货罢了,他能有什么手段。 “他准备在诸事以后,杀了你们两人,只要你们死了,到时候兵变的人就是你们两人,他便是出面平叛的那个人。”李世民轻轻冷笑,说道:“青雀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两个一样也不是,青雀之所以如此准备,就是因为他察觉你们两个有在最后杀了他,然后自立的准备……你们是在效仿当年太原之事啊!” 殿中群臣满脸惊愕,便是他们也是第一次听说此事,随即,他们忍不住的看向张亮。 这个家伙,还真的有谋逆的想法。 张亮一脸的惊愕,他赶紧叩首道:“陛下,臣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 “三千弩弓,说调就调了,呵!”李世民冷哼一声,他直接抬头道:“来人!” 两名全副重甲的千牛卫大踏步的从殿外走了进来,然后站在张亮身侧,对着皇帝无声拱手。 “押出右掖门,斩首。”李世民神色冰冷的挥手。 突然间的剧变,让群臣,还有张亮都没有反应过来,两名千牛卫士已经一左一右的抓起张亮,朝着贞观殿外走去。 张亮这才反应了过来,大声喊道:“陛下,臣没有,臣冤枉啊!” “外敦厚而内怀诡诈,听信妖言,恃弓长之邪谶,义儿斯畜,恶迹遂彰,诡诈之性,于斯验矣。”李世民看着已经到了殿门口的张亮,冷声说道:“程公颖与公孙常的事情,还要朕多说吗?” 张亮顿时愕然,神色颓然,然后被人直接落下。 殿中群臣这一刻彻底明白,张亮是真的想过要谋反,而且他还和别人商量过了。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说道:“众卿,张亮之事已定,至于魏王之事,诸相先回门下省商议,有结果了,通报于朕。” “喏!”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杨师道,岑文本,刘洎,于志宁,七位宰相同时拱手。 “退朝吧。”李世民起身,同时说道:“朕去见见那个孽畜!” “臣等恭送陛下!”群臣齐齐拱手,等他们起身的时候,皇帝已经离开。房玄龄对着身前的长孙无忌拱手,低声问道:“司徒,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长孙无忌看了一眼李世民离开的背影,然后轻声说道:“我等只需要按律办事便可,考虑所有能减罪的理由,最后剩下的,便是魏王之决。” “喏!”房玄龄缓缓拱手。 李泰谋逆,当夜就被镇压,而且根本没有一个人是死在他们手上的。 所以这件事情造成的影响并不大。 毕竟只是魏王而不是太子,有杜楚客,张亮和侯君集三颗脑袋,李泰能活下来,但是活成怎样呢,是照陛下说的流放,还是太子说的囚禁呢? 群臣都在无意间忽略了李治,因为他根本没有提出自己的建言。 …… 从贞观殿而出,李承乾和李治并肩而行,前往西面的同明殿。 晋阳公主李兕子和李治,在洛阳,便一起居住在同明殿。 一条水河从西侧的九洲池流入后宫,水面清澈平静。 李承乾和李治走在前方,身后有四名内侍静静跟随。 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同明殿,李承乾看向李治,笑着说道:“稚奴,听说你快要成婚了,怎样,王妃是哪家女儿?” 李治听到李承乾这么问,倒也没有感到奇怪。 毕竟他的婚事,长孙无忌已经接触了那么多,消息传到东宫也正常。 李治摇摇头,说道:“还没有定下,都是舅舅在操弄,最后也是父皇决定。” “嗯!”李承乾点点头,然后笑笑说道:“不管怎样,最后都要问问你的意思,不过作为过来人,为兄倒是有一点提醒你!” “皇兄请讲?”李治停步拱手,好奇的看向李承乾。 “年纪!”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记住,选王妃的时候,年纪一定要大一些,这样将来的生育之事就会顺利许多。” “啊?”李治一声惊讶,随即赶紧摆手道:“稚奴还没有想到那里。” “人选一旦定下,三个月内就会成婚,现在想不早了。”李承乾抬起头,轻声说道:“不说别人,魏王妃,当年她就是年纪太小,生产太早,以至于十年之后,才有第二个儿子。” 李治的眉头不由得一跳,神色立刻严肃起来,他赶紧对着李承乾拱手道:“臣弟记住了。” “好了,走吧。”李承乾笑笑,目光掠过身后的几名内侍。 同明殿门前,一身粉色襦裙、神色明艳的晋阳公主看到李承乾,忍不住开心的行礼福身道:“见过皇兄。” 李承乾看着晋阳公主,笑着说道:“兕子,这才几个月不见,你已经长大许多了,好了,进殿吧。” “喏!” 同明殿中,李承乾看着晋阳公主,笑着说道:“稚奴马上就要成婚了,看样子兕子也不远了。” “皇兄!”晋阳公主满是羞涩的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后神色不由得黯然。 “兕子是在担心稚奴离开之后,一个人在宫中寂寞?”李承乾一眼就看透了晋阳公主的心绪。 “嗯!”晋阳公主点点头,然后又低下头。 “兕子!”李治有些担忧的想说什么,但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治一旦大婚,就必须要搬出皇宫,宫中就只剩下晋阳公主一个人来。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等稚奴大婚之后,孤和稚奴一起上书,让兕子你可以常到东宫来,你皇嫂时间多一些,可以陪你。” “多谢皇兄。”晋阳公主立刻放松的福身。 重新坐好,晋阳公主有些担忧的问道:“皇兄,四兄那里会怎样?” “应该不会有太大的事情。”李承乾沉吟,说道:“毕竟长安的事按了下去,至于说如果真的有人要强行对青雀做什么,大不了到时候,孤亲自上书,恳请父皇放青雀一马。” 李承乾长叹一声,说道:“再怎么说,他都是我等一母同胞的兄弟。” 李治,还有晋阳公主齐齐点头。 两侧的宫中内侍平静站立。 (本章完) 第243章 母后啊,你在天上看着,管管父皇吧(第三更) 第243章 母后啊,你在天上看着,管管父皇吧(第三更) 紫微宫东北角,有一座上清观。 平日里无人在此,但今日,无数的禁卫将这里密密麻麻的围住。 一身黑色衮龙袍的李世民平静的走入观中,然后直接走到大殿之前。 “吱呀”一声,大殿殿门被直接推开。 一座上清道尊像顿时出现在李世民的眼中,李世民神色淡漠的低头,目光落在观中坐在蒲团上的李泰身上。 李泰坐在蒲团上,手里抱着一个白色的娃娃,摇头晃脑的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看着自己这个培养了多年的儿子成了这幅模样,李世民心头忍不住一股怒火升腾,一转身,他已经将禁卫腰间的长刀抽了出来,大踏步的走入殿中。 走到了李泰身侧,李世民手里的长刀已经扬了起来,明亮的匹连中闪出了李泰慌张的眼神。 白色娃娃挡在身前,李泰下意识的向后一缩,同时喃喃的念叨:“阿娘,阿娘,皇伯来杀我们了。” 李世民不由得一愣,随即面色微微一变,手里的长刀缓缓的放了下来。 皇伯,李泰说的自然是李建成。 当年玄武门时,李泰的年纪已经不小了,那一夜的紧张,他记得清清楚楚。 李世民那个时候已经杀进了玄武门,只有长孙皇后手持长刀护住了他们兄弟。 李泰这一句话,不仅提到了长孙皇后,同时也提到了玄武门。 玄武门,李世民不仅杀了李建成和李元吉,还将他们的子嗣,全部都杀了个干净。 如今李泰逼宫谋逆,何尝不是在效仿玄武门的做法。 李泰就是在反问,难道现在,你李世民还要效仿玄武门,将自己的儿子孙子都杀光吗? 母后啊,你在天上看着,管管父皇吧。 这一句话李泰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李世民却是听的清清楚楚。 李世民咬着牙看着李泰,然后转身直接将长刀一甩,长刀已经被甩出了殿外。 一名禁卫军士,猛然伸出一只手,直接抓住了刀柄,然后放回到了刀鞘之中。 李世民始终都没有看向殿外,只是一直盯着李泰。 “青雀,因为你,侯君集自戕了,杜楚客被朕斩了,就在刚才张亮也被推出宫门斩首了。”李世民看着李泰,面色难看的摇头:“你知道,就因为你的任性,朕失去了一个吏部尚书,一个工部尚书,还有一个魏州刺史,朝野动荡,你说朕该怎么处置你?” 李泰低着头,抱着娃娃不停来回的念道:“娃娃,阿娘,娃娃,阿娘……” “朕原本想要将你免去一切官职,废为庶民,然后流放黔州,但,是太子求情,他说只将你降为郡王就足够了。”李世民摇头,说道:“朕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救你?” 李泰虽然不停的在来回念叨,但是低头之间,眼底也闪过一丝不解。 “但无论如何,朕都要处置你的,你说,朕该怎么办?”李世民看着李泰,他刚才真的是想一刀劈了他。 逼宫,谋反,巫蛊,甚至还不仅仅如此。 张亮和侯君集别有所图,他心中早就知道,却在不停的利用这两个人。 一旦让他们在长安成功,那么立刻就会进逼洛阳和河北。 甚至于到最后,李泰会杀了张亮和侯君集,将所有的事情栽赃到他们的头上,然后自己在史书上留下一个好名声。 李世民甚至都想不通,他究竟是跟谁学的。 自己明明教导好的儿子,竟然一步步走到了谋反的地步。 “娃娃,阿娘,娃娃,阿娘……”李泰的声音再度传入了李世民的耳中。 李世民闭上眼睛,然后再度睁开眼,看向李泰,咬牙说道:“青雀,你最好永远疯着。” 一句话说完,李世民转身就走。 “吱呀”一声,殿门被关闭,整个殿中一下子陷入黑暗之中。 李泰抱着怀里的娃娃,继续不停的念叨,但是黑暗之中,他的身体却彻底的垮了下来。 这一劫他度过了,至于以后…… 谁管以后。 …… 李世民站在殿外,看着殿中细微到听不见的念叨声,他的脸色难看的可怕。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青衣内侍出现在观外,对着张阿难说了几句,然后便躬身离开了。 李世民大踏步的向前,走入到观门前,平静的问道:“何事?” “太子刚刚回到东宫了。”稍微停顿,张阿难将刚才李承乾和李泰,还有和晋阳公主的两段谈话都细细的说给了李世民,没有一个字遗漏。 李世民平静的听着,许久之后,他才缓缓的抬头,说道:“太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 张阿难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李世民回想整个长安事件的所有一切,突然,他轻声一笑,说道:“他在害怕,他竟然在害怕,哈哈哈……” 李世民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在他看来,李承乾是因为长安的事情害怕了起来。 因为李泰的整个事件当中,知道李泰要造反,并且纵容他造反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李世民自己。 “人有敬畏心,是好事。”李世民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上清殿,对于李泰的处置,他已经有了想法。 …… 东宫,明礼殿。 崇德明礼。 长安东宫正殿是崇德殿,洛阳东宫正殿是明礼殿。 李承乾坐在明礼殿正堂主榻上,一侧的长孙祥将手里的奏本递上,同时说道:“殿下,叔父那里,关于晋王妃的候选名单就在这里了,不过至于选谁,便是叔父也无法知晓。” 长孙祥毕竟是长孙无忌的侄子,虽然说无法从长孙无忌的书房弄些什么,但什么人最近拜访过长孙无忌,又来自河北,长孙祥却是清清楚楚的,甚至于长孙家的很多人都知道这些。 “无妨!”李承乾摇摇头,说道:“有这些东西,孤大概就能够推测出些什么了!” 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表兄,什么事情都别做,孤只是提前看看,父皇会给稚奴选谁家女为王妃……父皇的目的,是利用这桩婚事来稳定河北局势,谁都不能破坏,谁破坏谁死!” “是!”长孙祥立刻拱手,他明白,太子现在不过是要做个心知肚明罢了。 李承乾点头,然后打开奏本,开始看向了上面的名字,以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清河张氏,清河赵氏,冀州冯氏,相州魏氏,河间刘氏,渤海高氏,大大小小河北世家二十余家都有适龄女子作为晋王妃的候选。 而且还不止如此,就连清河房氏的名字也在上面。 清河房氏自然就是房玄龄的家族,不过入选的当然不是房玄龄的女儿,而是陕州刺史房仁裕的妹妹。 李承乾忍不住的皱了皱眉头,房仁裕名义上还是房玄龄的族叔,虽然年龄比房玄龄小十几岁,他的女儿年纪也和李治相仿,但说实话,真要弄到朝中,房玄龄的脸色绝对不好看。 他的族姐嫁给了晋王为晋王妃,他的儿子娶了晋王的姐姐高阳公主,这怎么算。 当然,之所以房家的女儿会入选,实际上是从房仁裕的母族上算的,因为房仁裕的母亲就出自陇西李氏,而且还是实打实的宗室,和高祖皇帝还是族姐妹。 当然,从这点来算,辈分也是不对的。 不过嫁入了外姓,就不用仔细算辈分了。 李承乾低头,继续看向奏本,太原王氏,荥阳郑氏,弘农杨氏,闻喜裴氏,河东薛氏,京兆韦氏都有女子在其中。 挑选了许多之后,李承乾看向了清河赵氏的女儿。 户部郎中赵叔坚之女。 赵叔坚娶的是弘农杨氏杨缄的女儿,杨缄是前洛州司马,已经致仕。 杨缄是前隋吏部尚书、始安侯杨达之子,杨达便是观王杨雄的亲弟弟。 杨缄和中书令杨师道是亲堂兄弟。 赵氏女,实际上就是杨师道的外甥女的女儿。 同时户部郎中赵叔坚身份也不一般,他的父亲是故安州刺史赵奉伯。 赵奉伯在前隋时曾任吏部侍郎,他父亲是北齐尚书令、特进、司徒、宜阳郡王赵彦深。 赵彦深在北齐时,深受高欢,高澄,高洋,高演几代帝王的信重,又于傅家、崔家,杨家联姻,从北齐至隋,至唐,家族鼎盛。 户部郎中赵叔坚,其人在整个清河赵氏,乃至于整个河北都举足轻重。 尤其他还是杨达的孙女婿。 所以他的女儿为晋王妃,一方面能帮助皇帝稳定河北人心,同时又能拉拢弘农杨氏,实际上用弘农杨氏来支持李治。 这便是皇帝的打算。 杨师道如今是中书令,杨家还有好几个女子嫁入了宫中,光是皇帝就有三个杨妃。 不止如此,就连燕妃,她的母亲也是弘农杨氏出身。 另外还有武媚娘,她的母亲也是弘农杨氏出身,是杨达的亲女儿。 李承乾有些惊讶的看着奏本上赵氏女的身份来历。 赵叔坚是杨达的孙女婿,武媚娘是杨达的外孙女。 赵叔坚的女儿就是杨达的曾外孙女,也就是武媚娘的外甥女。 武媚娘现在不过二十岁,她的外甥女已经十五岁了。 对了,武媚娘的母亲嫁人太晚,所以导致武媚娘的年龄小,辈分高,说起来武媚娘还是杨师道的外甥女。 李承乾看着这复杂的人际关系有些无奈的笑了。 突然,他一停顿。 如果武媚娘的外甥女真的嫁给李治为晋王妃,那么她自己以后怎么办? 和自己的外甥女抢夫婿吗? 李承乾突然笑了。 这桩婚事,一定得让它成了。 (本章完) 第244章 摸着武则天过河 第244章 摸着武则天过河 洛水幽幽,帆影东落。 站在船首,看着来往前行的船只,李承乾轻声道:“白马非马,佛宗总是习惯抛却表意,却不知表意才是世人最在意之事。” “皇兄还在想白马寺的事。”李治从后方走上来,他们两兄弟刚刚拜访了白马寺。 “父皇已经三请道信法师来长安了,今日更是让孤代他前往白马寺,请白马寺传言,但稚奴,为兄觉得这一次,道信法师还是会拒绝。”李承乾侧身看向李治。 “难道佛门大僧,还真的要你我兄弟亲去荆州去请吗?”李治不由得冷笑一声。 李承乾微微一愣,他这才想起李治其实也不怎喜欢佛门。 摇摇头,李承乾说道:“是青雀的事,青雀的事里有不少佛门的痕迹,父皇想请道信法师来长安,其实是想安抚佛门,但……” “他们做贼心虚。”李治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自从汉末,三国两晋南北朝,乃至于前隋,本朝,佛门介入朝争之事屡见不鲜。”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今日如此,日后也必然将会如此……稚奴,记住,崇敬礼佛可以,但不要和某个特定的高僧走的太近。” 看着李承乾一脸认真模样,李治立刻拱手道:“多谢皇兄教诲。” “走吧,该回皇宫了,父皇还等着呢!”李承乾的目光落向了前方。 脚下的三桅帆船,在五艘战船的护卫下,驶向远处的紫薇宫。 两侧民船虽然远离,但前行却并不阻碍,相比于长街上的封道,水上航行要方便许多。 远处的百姓都在眺望李承乾和李治。 太子来洛阳,很少见。 …… 承天门下,李承乾诧异的看向张阿难,说道:“父皇在仁寿殿?” “是!”张阿难一边引着李承乾和李泰朝仁寿殿而去,一边说道:“是同安大长公主到了,陛下和赵国公正在仁寿殿接待。” “姑祖母?”李承乾眉头微微皱起,他怎么来了。 同安大长公主是高祖皇帝李渊的同母亲妹,是皇帝的亲姑母,也是李承乾他们这些兄弟的姑祖母。 同安大长公主嫁入了王裕,王裕出身太原王氏,是北魏司徒王秉之子。 同安大长公主和王裕只有一女,女儿嫁给杨广做了杨广的皇妃。 也因为这层关系,李渊才坐稳了太原留守的位置,后来起兵,太原王氏的支持也很大。 不过王氏在玄武门的时候站错了队,所以这些年虽然依旧遭到皇帝的礼遇,但真正的重视并不多。 王家子嗣入朝,品阶也不是太高,而世家风骨,王家子嗣不少没两年就挂印离去了。 不过王家后来起势是在永徽初年……李承乾下意识的看了李治一眼。 对了。 同安大长公主是来说亲的。 李承乾差点忘了,太原王氏女在上一世之所以能够成为晋王妃,乃至于皇后,都是因为同安大长公主主动上门来说婚的。 皇帝为李治选晋王妃,其他诸家都是在等着皇帝在挑选,而只有太原王氏,不,更准确的讲,是同安大长公主主动上门的。 说话之间,李承乾和李治已经进入到仁寿殿,两人同时对着坐在御榻上的皇帝拱手道:“儿臣参见父皇!” 李世民点点头,看向一侧一身华服金饰的同安大长公主,说道:“见过大长公主。” “见过姑祖母!”李承乾和李治同时转身,对着同安大长公主拱手行礼。 同安大长公主刚要起身,李世民摆摆手,说道:“姑母这是做什么,家中之事,本身就是他们两个小辈该行礼的。” 李世民侧身,说道:“传旨下去,日后太子和诸王见大长公主时都需主动行礼,而大长公主无需还礼。” “喏!”一侧的张阿难立刻拱手。 “多谢陛下!”同安大长公主赶紧对皇帝躬身还礼。 “姑母不必客气。”李世民抬头,说道:“朕这里还有事,姑母的事情朕会认真考虑的。” “多谢陛下,老身告退!”同安大长公主立刻福身。 “太子,你替朕送送大长公主。”李世民抬头看向李承乾。 “喏!”李承乾立刻拱手,然后转身搀扶同安大长公主,说道:“姑母慢走!” …… “同安大长公主今日是为了你的婚事来的。”李世民看向李治,直接开口。 李治微微一愣,随即拱手道:“是王家的女儿吗?” “是!”李世民点点头,说道:“王家有个女儿,算是姑丈有个侄孙女,美丽温顺,所以姑母过来询问,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想法。” “儿臣吗?”李治没有想到,这种事情竟然皇帝让他自己决定。 “对!”李世民微微颔首,然后就这样的看着李治。 李治眉头轻抬,他顿时就明白,这是皇帝对他的一种考验。 李治极为聪明聪明,他瞬间就明白,皇帝如果真的看好王氏女为他的晋王妃,如何还会询问他自己的意见。 皇帝明显是不看好。 李治突然想起那日李承乾说过的话,他心中立刻有了主意,拱手道:“敢问父皇,王氏女,如今年纪如何?” “十二岁!”李世民眉头微微皱了皱。 李治立刻拱手,说道:“婚约之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皇若是应允,儿臣也不会反对,只是……” “说!” “这十二岁是虚岁吧,会不会年纪太小了些。”李治拱手,说道:“若是如此,成婚的话,是不是要等几年。” 李治自然清楚,皇帝这一次考虑他的婚事,有大半原因是因为要在东征之前,借助他的婚事来稳定地方。 如果真的是王家的女儿,王家是天下大族自然能够帮助皇帝稳定河北,但成婚恐怕真的要等上几年了。 “好了,朕知道了。”李世民摆摆手。 “儿臣告退!”李治立刻拱手,刚要离开,他又转身道:“父皇,白马寺的事情?” “无妨!”李世民摆摆手,李治立刻躬身告退。 看着李治离开的背影,李世民摇摇头,说道:“这孩子,还是知道分寸的。” “王氏大族!”长孙无忌坐在一旁,说道:“我大唐以来,诸位皇子所娶都是非大族之女,所图便是诸皇子的妻族不敢轻易介入储君之争,苏氏,阎氏无不如此。” 李世民点点头,这些说到底都是李建成和李元吉的事情带来的教训。 李建成的妻族是荥阳郑氏,而李元吉的妻族是弘农杨氏。 当年玄武门之后,李世民很是费了一番力气才将两家给安抚住。 他的后宫更是有三个杨妃,原因便是如此。 所以,李承乾娶了苏氏女为太子妃,李泰娶的是阎婉。 前一阵李泰谋逆,阎氏没有丝毫介入其中,也足够证明这种方法的可行。 所以太原王氏女为晋王妃,基本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现在皇帝对河北有极大需求的时候。“后汉之事啊!”李世民轻叹一声,后汉最著名的,就是后宫干政外戚专权。 这些事情,皇帝向来提防,尤其是在他还有其他选择的时候。 “说说赵氏吧!”李世民转头看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说道:“清河赵氏在河北算不得顶级世族,但背后有天水赵氏,家世不差,而赵氏女更是弘农杨氏的外孙,更甚至于说到头,陛下,杨氏有北周宇文氏的血脉,赵氏女也有。” 李世民点点头,苏淑和阎婉,都有宇文氏的血脉。 当年宇文氏建国北周,虽然是以周国公宇文泰的爵位为国名,但更多的是宇文氏自称自己是炎帝的后人,建立北周,之后又兴复周礼,推行儒道仁德,为世人接受。 前隋也是受了几分此中之德。 如今的大唐承继关陇氏族,拉拢关陇民心,本就有这方面的需求。 毕竟当年大唐能够立国,全是因为杨广被陇西门阀所抛弃,如今大唐坐天下,自然要避免重走杨广的旧路。 而前隋取代的就是北周,所以,李世民才刻意用北周宇文氏的后人来为李承乾的太子妃和李泰的魏王妃。 如今到了李治也是一样。 况且能够娶北周宇文氏之女的人,又有哪一家差的,苏威是前隋尚书左仆射,阎立本的祖父阎庆是北周司空。 便是赵彦深,也是北齐的尚书令,他的孙子娶了杨家的女儿,杨家更是前隋宗室。 仔细一看,苏威,阎庆,赵彦深几乎是同时代的顶级英才。 “至于王氏女,陛下,太原王氏不说,王氏女的舅舅是柳奭,河东柳家。”长孙无忌眉头紧皱,说道:“若是成婚,恐怕不仅王家,柳家也会牵涉进去,韦挺的事情……” 李世民直接摆手,神色沉吟。 “那么陛下,便定下为赵氏女如何?”长孙无忌看向李世民。 皇帝略微沉吟,摆摆手,说道:“朕再想想,此事终究要等青雀和五郎的事情了结再说。” “是!”长孙无忌立刻躬身。 李世民看向殿外,轻声说道:“七月了,无忌。” “是!”长孙无忌像是明白了什么,神色立刻放松了下来。 …… 承天门下,李承乾对着马车上的同安公主拱手道:“姑祖母慢走!” “殿下请回!”同安大长公主对着李承乾点点头,然后放下车帘,对坐在对面的王仁祐说道:“走吧。” “喏!”王仁祐敲了敲前面的车门,马车立刻缓缓的启动,很快就出了端门。 过了天津桥,王仁祐才小心的看向同安公主,说道:“叔母,事情不顺利吧?” “陛下没有表态,但老身的颜面,他总是要顾及一些的。”稍微停顿,同安大长公主感慨说道:“这件事情陛下闹的太大了,河北世家动的太早,陛下已经考虑过他们,只是没有做决定罢了。” “是!”王仁祐面色凝重的点点头。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只要事情没彻底定下,兰儿就有机会。”同安大长公主略微沉吟,说道:“这件事情,你去找找你小舅子,让柳家帮忙出面,实在不行,让他们找找窦家。” 王仁祐便是王氏女王幽兰的父亲,他的妻子柳氏,柳氏的弟弟便是柳奭。 柳家如今官位最显赫的是光禄少卿,银青光禄大夫柳亨,柳亨的妻子窦氏,是当年高祖皇帝亲自做主定的婚事。 李氏这边,同安大长公主自己便已经是宗室最能出面之人,所以现在需要柳家,甚至是窦家那边出面。 “是!”王仁祐认真的点头。 同安大长公主松了口气,然后说道:“如果此事还不成,便想办法找找太子,让太子帮忙,不过这是不到最后不可以采用的法子。” “是!”王仁祐轻轻点头,目光忍不住回看承天门,太子的身影已经在朝着宫内走去。 李承乾并不知道同安大长公主将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知道了他也只会感到好笑。 他已经用了好几重手段,尽力保证李治和赵氏的婚约能成,如何还会去帮王家。 而且说起来,对于王氏这种将自家女儿往火坑里推的做法,他只会感到好笑。 前世,就是因为他们的种种手段,让王皇后遇到了武则天。 这个可怜的女人,那最后的处境…… 李承乾从乾阳殿遗址走过,朝着贞观殿而去。 他忍不住的多看了几眼乾阳殿。 这个地方,李治后来重新修建,并且改名为乾元殿。 武则天后来就将乾元殿毁掉,改建万象神宫,最后在这里处理政事。 摇摇头,李承乾继续朝贞观殿走去,然而刚刚迈步,一道灵光闪过脑海,李承乾的脚步就停下来。 万象神宫,武则天。 是的,武则天。 武则天在登基之后,将东都洛阳该为神都,同时改唐为周,自此以后,在她死前,她从来没有回过长安。 她登基之后,就再没有回过长安了,一直到死。 为什么,因为长安才是大唐的大本营。 关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对大唐忠心耿耿,对皇帝忠心耿耿。 所以她不敢回去。 长安有太多的人对皇帝忠心耿耿了,而在洛阳,情势就又有不同。 洛阳百姓受到的皇帝恩德远比不上长安百姓。 不管是李治,还是李世民都是一样。 也就是说,洛阳百姓对皇帝没那么忠心。 如果说有个人,掌握了洛阳的人心,然后逼迫皇帝禅位…… 不,更准确的说,是在皇帝东巡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有个掌握了洛阳人心的人,在被迫的情况下,请皇帝逊位,那么洛阳百姓可能会鼎力支持的。 天呐! 李承乾忍不住的呓语,他究竟想通了什么。 他竟然从武则天的身上找到了灵感。 他在摸着武则天过河。 …… 转过身,李承乾神色平静的向前。 如今他是太子,是地位稳固的太子。 不需要动用这些手段,不需要去想什么,除非将来有一日,他再度面临被废的局面…… 会吗? (本章完) 第245章 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第二更) 第245章 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第二更) “吱呀”一声,右夹城仪鸾殿的殿门被推了开来。 躺在里侧的齐王李佑突然坐了起来,神色极度紧张的看着门口。 一身淡黄色蟒袍的李承乾,手里提着食盒,平静的走了进来,李佑立刻惊讶失声道:“皇兄。” 李承乾抬头看了内殿一眼。 李佑一身白色内衬,头发散乱,胡须拉碴,满是邋遢的站在门口。 李承乾转过身朝着主榻走了过去,然后在主榻上坐了下来,手里的食盒放在一侧的矮几上。 “愣着做什么,造反造的连行礼都不会了。”李承乾目光冰冷的看向李佑。 李佑顿时回过神来,有些慌乱的走到殿中,对着李承乾拱手道:“臣弟齐王佑,见过太子!” 说着,李佑突然莫名的哽咽起来,沉沉低头。 “好了,你的齐王父皇还没有废掉,不要在那里哭丧。”李承乾冷着脸冷喝一声。 “是!”李佑这才赶紧抹了抹了眼泪,起身躬身。 “过来坐!”李承乾目光扫了右侧一眼,这才神色温和的说道:“听说你到这里以后,就没有怎么吃过饭,孤这才带了点东西前来看看。” “是,多谢皇兄!”李佑这才感激的拱手,然后走到榻前坐了下来。 李承乾打开食盒,从里面取出三碟热菜,一壶清酒,然后倒了两杯,给李佑一杯,自己一杯。 也不装腔作势,李承乾直接拿起一杯酒就直接饮尽,然后才放在了茶几上。 李佑看着李承乾的模样,有些发愣,然后眼眶一红,直接拿起酒杯,饮尽杯中酒。 “很好,你对皇兄还是信任的。”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你的事,为兄也知道其中的原委,你是被权万纪所逼,然后才被迫杀了他,这一点,孤虽然私下赞同于你,但是从法理上,你却是做错了,他毕竟是父皇委任的齐王长史,正四品下的官员……” 李佑怔怔的看着李承乾,随即低头说道:“臣弟知错了。” “还有,那些死士,父皇明明已经发配到了辽东,是谁让你将他们召回齐州的?”李承乾冷着脸看着李佑。 李佑有些目光躲闪的低头:“臣弟错了。” “最后,权万纪你杀了,待在齐州,上书父皇认错便是,为何要聚兵谋乱,导致父皇不得不调集诸州的兵力,来平定你造成的乱子?”李承乾猛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几上,“砰”的一声,声音让李佑不由得一颤。 “是有人……”李佑刚要说什么,李承乾冷眼已经看了过来,李佑立刻低头道:“是臣弟错了。” 李承乾长叹一声,说道:“为兄明白,你实际上是一步错步步错,自觉已经难以回头了,对不对?” 李佑眼眶顿时湿润了起来,用力的点头道:“是臣弟错了。” 李承乾抬头,继续说道:“父皇正在和朝中百官,商议如何处理你的事情,现在虽然还没有圣旨下达,但相信也很快的。 到时候,即便不是被斩,也是流放三千里的下场。” 听到李承乾这么一说,李佑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苍白。 “孤来长安之前,见过德妃。”李承乾刚刚提起阴德妃,李佑顿时惊喜的抬头。 “德妃的眼睛都快哭瞎了。”李承乾转过身,仅仅是一句话,李佑一愣,然后顿时忍不住的痛哭起来。 李承乾平静的坐着,半天之后,李佑这才渐渐的收敛了哭声,然后满脸祈求的看向李承乾:“皇兄!”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接下来,孤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你知道了吗?” “是!”李佑立刻点头,心底忍不住的升起一丝希冀。 李承乾从食盒之下,取出一本空白奏本,还有纸笔一起递给李佑,说道:“孤说,你写!” “是!”李佑有些迟疑的拿过纸笔。 李承乾直接说道:“上书父皇,就说你知道错了,你此次之错,令齐州造灾,东部不宁,让父皇担忧,身体不安,一切全部都是你的过错,如今你已经认识了自己的过错,恳求父皇,免去你所有的爵位,官职,罢为庶民……” 李承乾说到这里,李佑脸色微微一变。 李承乾没有理他,继续说道:“说你愿意去邙山太清宫入道出家,在三清座下,为天下死伤百姓和军士祈福,一生一世,永不停歇!” 李佑神色虽然有些难看,但还是一字一字的写了下来。 等到一切写完,李承乾才开口道:“当然,如果你愿意找个偏僻的佛寺出家,你也可以重写一本。” “不用,道观正好。”李佑赶紧摆手。 “哼!”李承乾冷哼一声,说道:“这一本奏本上去,父皇就会气消一些,之后对你的处罚就会下来,起码不至于是斩首或者流放三千里,你无论如何耐着性子接受,等到过几年,父皇气消之后,再想办法,明白吗?” 李佑顿时欣喜的抬头,然后用力的点头道:“五郎明白。” “你庆幸吧,这次你虽然谋逆,造成的效果极坏,但好在并没有死多少人,不然……”李承乾冷哼两声。本来这里面最难以避过去的,便是权万纪之死,但是因为在李泰的书房找到了权万纪的书信,这就被李佑带来了转圜的余地。 当然,这得有人替李佑说话,但偏偏,李佑除了那个被他连累的舅舅阴弘智没人敢替他求情。 “多谢皇兄。”李佑站起来,对着李承乾认真的拱手,他明白,今日如果不是李承乾来找他,他的下场绝对不会好过。 “以后行事稳重些。”李承乾起身,将奏本收入袖中,然后说道:“这几天好好待着,孤现在去见父皇。” “多谢皇兄!” …… 贞观殿中,李世民坐在御榻上,看着手里的奏本,不由得松了口气,看向李承乾点点头,说道:“此事你做的极好,如此一来,朕就方便和阴妃交待了。” 李世民之所以一直放着李佑不处置,原因就在阴妃身上。 因为毕竟是四妃之一,尤其因为出身的缘故,对其他诸妃用心讨好,宫中人缘极佳。 李承乾微微拱手说道:“儿臣作为太子,没有教导好诸位王弟,儿臣有错,请父皇责罚。” “你如果要责罚,恐怕朕也要下罪己诏。”李世民摆摆手,说道:“天下人行事,诸事由己,福祸自招,勿怨他人。” “是!”李承乾认真躬身。 “好了,你下去吧。”李世民微微摆手。 “是!”李承乾拱手,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退出贞观殿,清和的阳光落下,李承乾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大踏步朝着宫外走去。 承天门外,两辆马车停在门口。 李治和晋阳坐在里面,看到李承乾出宫,赶紧招手道:“皇兄!” 李承乾笑着点点头,从一旁的长孙祥手里接过缰绳,说道:“走吧,我们出发。” “喏!”长孙祥拱手,然后朝着两侧挥手,上百名千牛卫从四面汇聚而来,然后护卫着李承乾和李治,晋王公主一行人朝洛阳城中而去。 过了天津桥,数百名金吾卫从左右两侧并肩跟上,有人前面来路,有人护卫两侧。 李承乾一身淡黄色蟒袍,坐在高头大马上,腰侧挂着黑鞘长刀。 长街两侧密密麻麻的洛阳百姓,离得远远的就立刻拱手行礼,但忍不住的还是看向李承乾。 太子,洛阳人真的少见太子。 如今太子难得到洛阳,他们自然要多看几眼。 …… 洛阳以南数十里处,一条伊水缓缓的从伊阙峡谷流下,最后朝着洛阳城而去。 西侧的山壁上,一座座石窟中,是无数庄严的佛像。 清晨时分,光芒落下,一片的光晕笼罩,如同真佛在世。 可惜,李承乾一行人抵达的时候,已经辰时正,日上三竿。 龙门寺主持引领李承乾、李治和晋阳公主一行人,进入宾阳南洞焚香祭拜。 宏大庄严的阿弥陀佛像,令人肃然起敬。 便是李承乾和李治向来崇尚道门,也不由得念上一句阿弥陀佛。 从令人惊艳的宾阳南洞出来,李承乾、李治和晋阳公主,随即就进入了宾阳北洞。 看到了后世有名的剪刀手佛像,看着有些残缺的佛手,李承乾侧身看向主持,问道:“主持,这里可能修缮吗?” “殿下想要修缮?”主持顿时精神一震。 “自然!”李承乾点点头,说道:“这两座佛龛,本身便是魏王为了给母后祈福所用,只不过时间太紧,从而导致有些不够尽善尽美,若是上一些时间,筹备一个完好的方案,孤可以上奏父皇,修行修缮。” “阿弥陀佛,殿下大德!”主持立刻对着李承乾合十行礼。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说说修缮方案,其他各处都可以进行更深的精雕细琢,唯有这手印……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佛门有别的可以替代修缮的手印吗?” 主持一脸苦涩的说道:“回殿下,当初出事之后,老衲也不是没有想过修缮,甚至白马寺的师兄也过来看过,但始终难以在经典当中,找出适合的手印来。” 李承乾目光轻眯,轻声说道:“现在没有,不代表未来也没有。” (本章完) 第246章 嫁晋王不成,那就嫁太子(第三更) 第246章 嫁晋王不成,那就嫁太子(第三更) 贞观殿中,光影斑驳。 御榻之上,李世民放下手里的奏本,看向跽坐在一侧的长孙无忌,问道:“太子现在在哪儿?” “嵩山!”长孙无忌微微躬身,说道:“太子去了嵩山,在嵩山中岳庙祭祀山神,同时拜访子真真人。” 子真真人潘师正,传自升玄真人王远知,王远知师陶弘景,茅山一脉嫡传。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太子一向亲近道门,这很好,不过朕听说,他最近和佛门走的也很近?” 长孙无忌笑了,点点头,说道:“太子去了龙门石窟,说是要修缮宾阳北洞,不过佛门找不出合适的修缮方略,就暂时的搁置了下来,不过此事倒是在洛阳佛门信徒之中传扬甚广,加上太子连续三日前往龙门石窟祈福,洛阳百姓都说太子良孝。” “宾阳南北洞虽然不堪,但终究是青雀为观音婢祈福所用,太子这是在提醒朕,放青雀一马。”李世民摇摇头,说道:“前几日,他才帮了齐王一把,现在又在帮青雀。” “太子孝悌,这是好事。”长孙无忌神色平静下来,抬头看向李世民,用力点头。 皇帝目光一抬,随即缓缓的点头。 “好吧,青雀的事情是时候解决了。”李世民说完,他自己忍不住的松了口气,随即他的脸色一凝,说道:“听说王家这几天来回动静不小?” “王家想要让女儿做晋王妃,所以找上了窦家,不过窦诞不愿意出面,他们似乎还要找别人。”长孙无忌摇摇头,然后说道:“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消息一下子就传开了。” “他们是用外界的声音逼朕妥协啊!”皇帝的眼神瞬间冷冽起来。 “不至于!”长孙无忌赶紧劝解,说道:“不过是行事没有那么谨慎,所以让消息传了开来,毕竟这一次晋王妃的事情,关注的人家实在太多,这才让消息传扬了开来。” “也正好,让稚奴的事情也一起解决。”稍微停顿,皇帝开口道:“传旨:免魏王李泰一切官职爵位,罢为庶人,禁于长安北苑疗养精神;免齐王李佑一切官职爵位,罢为庶人,令其于邙山太清宫出家,为天下亡灵祈福,无旨不得离开太清宫!” “是!”长孙无忌长松了一口气,李泰的命,总算是保了下来。 至于李佑活下来,也是因为他本身是被人利用的。 另外,不管是李泰,还是李佑的事情,朝中要求重惩的声音并不高。 毕竟这两件事情都在极短的时间被平定,并没有影响到天下稳定。 当然,这里面李承乾的作用不小。 尤其是李承乾在长安稳定的平定一切,死了也不过几人,影响不大,人心更加安稳,所以对于李泰和李佑的追究也不大。 “传旨,以赵氏女为晋王妃,晋王八月初九大婚,户部郎中赵叔坚,调任洛州司马。”皇帝开口,看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微微一愣,拱手领命:“喏!” …… 嵩山幽幽,秋风微冷。 李承乾坐在嵩阳观三清殿中,看向对面的潘师正,好奇的问道:“孤听说真人这里有丹曰九阳还丹,可得延命?” 潘师正点点头,说道:“那是贫道师兄刘道合所炼丹药,但那药需要用人参,灵芝,雪莲等大量珍贵药材,并且需要常年服用,才能够在突变来临之际,让人多一口气,但若是突然服用,恐怕药效一时间也难以发挥。” 补品! 李承乾顿时就明白,这所谓的九阳还丹其实就是药材本身的药效,当然,也有道门龙虎调和的原因在。 “孤原本以为,道门炼丹多用金银铅汞奇思之物,没想到竟然是植物药材。”李承乾不由得轻叹一声。 “为世人所有,还当是药性温和的植物药材,其他的金银铅汞,乃至于奇思之物所炼制的丹药不过是虎狼之药罢了,弊大于利。”潘师正细细的为李承乾讲述着其中要害。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李承乾眉头微皱,看向殿外。 长孙祥快步走入殿中,然后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殿下,陛下刚刚下旨,魏王罢为庶人,禁于长安;齐王罢为庶人,出家邙山,以户部郎中赵叔坚之女为晋王妃,赵叔坚调任洛州司马,同时晋王于八月初九大婚。” 皇帝处置李泰和李佑的事情,没有让李承乾意外,赵叔坚的女儿为晋王妃也在意料之内。 但是以赵叔坚为洛州司马,这就让李承乾有些不解了。 皇帝这是要让李治在洛阳培植人手吗? 若是这样的话,那么李承乾现在正在进行的计划,就会受到影响…… 不,等等。 李治如果真的开始经营洛阳的话,对李承乾来讲,也不是什么坏事。 大不了,像对李泰一样。 而且李佑留在了邙山,李承乾就有可以借手的地方。 甚至如果这样的话,那么最后就真的别怪他手狠了…… 不,不,不对。李承乾眼神微眯,看向长孙祥问道:“表兄刚才说,稚奴是在八月初九大婚,是在洛阳吗?” “是!”长孙祥立刻想到了什么,郑重的点头。 “原来如此。”李承乾看向潘师正,说道:“怪不得父皇让孤提前一个月到洛阳,怪不得父皇要让孤在洛阳待着不回长安,原来……” “原来怎样?”潘师正忍不住的问道,他刚才可是清楚的看到了太子脸上的神色变化。 不过他也能够理解,皇帝刚刚解决了魏王的事情,立刻就任命晋王的岳父为洛州司马,便是他一瞬间也觉得皇帝做错了。 你这不是明摆着在刺激太子吗? 不过好像并不是如此,太子的神色立刻就平静了下来,这其中还有隐秘。 “这是朝廷隐秘。”稍微停顿,李承乾对着潘师正低头拱手道:“真人,孤刚才有些失礼了,还望真人不要见怪。” “人之常情,无妨。”潘师正温和的点点头。 李承乾神色越发放松下来,然后说道:“真人,我们还是再说说丹药的事情吧。” “是!”潘师正微微点头。 李承乾别有深意的笑了。 …… 洛阳城中,侍御史柳奭跟着王仁祐,骑马朝同安公主别苑而去。 两人都没有怎么说话。 皇帝以赵氏女为晋王妃,而没有以他们家的女儿为晋王妃,这多少有些让他们大失颜面。 尤其前一阵,莫名其妙的,他们家的女儿要做晋王妃的消息就传扬了开来。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个时候,街边的两个行人的对话,隐约传入了他的耳中:“……听说太子今日去了司农寺的农田,我听说,关中就是因为太子的用心,所以关中今年秋收比去年平均多了两成,两成啊!” “是啊,太子如今在洛阳,说不定明年洛阳秋收,也能增长两成。”两个人满脸憧憬的朝着前方走去。 声音越发的听不见了。 柳奭神色不由得严肃起来,太子这两年在农事上用心极多,长安百姓得益最多,对太子也多有感恩。 尤其是魏王事后,无人挑战,太子的位置越发的稳固了。 如今虽然有晋王之事,但晋王太过年幼了,柳奭侧身看了王仁祐一眼,心中有了算计。 很快,两人就一起见了同安大长公主。 “晋王的事情,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同安大长公主摇摇头,叹声说道:“陛下为人要强,如果他心中没有决断,那么老身的面子他或许会给一些,但如果他心中有了决断,老身再去,怕是要适得其反了。” “叔母的意思,是说陛下早就已经决定了要以赵氏女为晋王妃?”王仁祐微微一愣。 同安大长公主看向了柳奭,柳奭开口说道:“这一次陛下为晋王选择的晋王妃,多数以河北世家为主,京兆和河东的都不多,王家虽然能够在河北着力,但其实不如河北世家直接。” “这我知道,我只是有些不明白,陛下难道要改变对河北的方略了吗?”王仁祐之所以这一次押注,就是因为他知道,大唐在河北之事的处置方略是以打压和控制为主,如今让河北女子做了晋王妃,意义已经不一样了。 “终究仅仅是晋王。”柳奭轻轻摇头,神色感慨。 王仁祐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过来。 “对了,仁祐,兰儿那边如何?”同安大长公主忍不住的说起了王幽兰。 王仁祐眉头突然间皱了起来,他看向同安大长公主,说道:“叔母,这一次有太多的人知道兰儿要为晋王妃,如今没成,恐怕一些风言风语……” “让兰儿回太原吧,在老家待两年再说!”同安大长公主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虽然治标不治本,但这也是无法之事。”王仁祐有些难受的叹了口气。 “公主,姐夫,我倒是有个办法。”柳奭看着同安大长公主和王仁祐掉头过来,轻声说道:“反正是要嫁入皇家,既然嫁晋王不成,嫁太子如何?” “太子,太子良媛?”王仁祐摇头,说道:“不成,若是太子良悌还好,太子良媛不成。” “姐夫。”柳奭按住王仁祐,说道:“如今太子后宫只有五人,太子妃,郑氏,魏氏,苏氏,张氏。张氏本身就是太子孺人,又牵涉巫蛊之事,兰儿若是能为太子良媛,将来太子登基,起码能为四贵妃之一,四贵妃相比晋王妃,品级还在其上,若是能有子嗣……” “便如此吧。”同安大长公主直接点头,说到:“此事,老身便是豁出一张老脸,也要让陛下应允。” (本章完) 第247章 李治的皇后,任由自己为所欲为(第一更) 第247章 李治的皇后,任由自己为所欲为(第一更) 贞观殿中,李世民坐在御榻之上,看向步入殿中的李承乾,眼神审视。 李承乾站立殿中,对着皇帝认真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吧。”李世民抬头,问道:“听说太子在东宫半个多月,一直都住在明礼殿?” “是!”李承乾拱手,认真道:“内宫清冷,儿臣有些待不惯,正殿还好,书卷多些,儿臣睡觉的时候,也能安心一些。” 李世民转头看向一侧的同安大长公主,笑着说道:“姑母看看,东宫内宫中有不少姿容艳丽的侍女,太子竟然能够忍的住,还算是一个谦谦君子,不是好色之徒。” 同安大长公主笑着福身道:“太子的确贤德。” “不敢得姑祖母夸奖。”李承乾有些搞不明状况,对着同安大长公主拱手道:“孤还年幼,还需要多学些东西。” 李承乾的眼角余光忍不住的看向皇帝,今日这是怎么了。 皇帝笑笑,说道:“朕看你后宫清冷,赐你一个太子良媛吧。” 李承乾有些诧异的转身,拱手道:“儿臣多谢父皇,只是不知道是谁家女子。” “是姑丈家的侄孙女。”李世民笑着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微微一愣,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父皇,姑丈家的侄孙女不是要嫁给稚奴吗?” “晋王妃已经定了,你忘了?”皇帝神色平静下来。 那为什么不给稚奴当晋王侧妃,李承乾原本要说这句话,但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王家的嫡女怎么可能做晋王侧妃。 “父皇,曹王还没有成婚?”李承乾再度小心的拱手。 “曹王的事情朕自有计较。”李世民摇摇头,然后脸色一沉,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不,儿臣不敢。”李承乾赶紧拱手,然后小心的问道:“敢问父皇,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皇帝看着李承乾,直接问道:“你觉得定在什么时候?” 李承乾沉吟着说道:“如今正值到稚奴大婚,不宜干扰于他,而王家千金年岁不大,不如缓上两年,后年如何?” 李世民有些诧异的看了李承乾一眼。 再有十几日就是李治的大婚之时,李承乾如果这个时候纳太子良媛,而且还是太原王氏的女儿,恐怕少不了要抢李治的风头。 不与兄弟相争,倒也挺好。 至于说后年,就是贞观十九年了。 贞观十九年,如果不说意外,那么基本就是他东征高句丽回来之后了。 他心底暗自点点头,看样子,这件事情和太子真的没有关系。 好好的,莫名其妙的,王家的女儿在做不成晋王侧妃以后,竟然愿意做太子良媛。 这里面有些异乎寻常的味道,让李世民瞬间就紧张了起来。 不过看如今太子的模样,他心中似乎的确没有太多的算计。 李世民摇摇头,看向李承乾,说道:“两年时间太久了,当然,也不能真的打扰到稚奴,既然如此,朕看,就今日吧。” 李承乾和同安大长公主都被皇帝的话给惊到了。 今日? “就现在!”李世民转身看向一侧的张阿难,说道:“现在去将王氏女接入宫中,然后换好嫁衣!” 说着,李世民又看向李承乾,说道:“所谓婚事,不过三拜九叩,天地,父母和夫妻对拜,今日恰好朕有空,你们就在朕的面前跪拜天地,敬拜于朕,剩下的就是夫妻对拜了,礼成之后,回东宫承泽殿吧。” 李承乾有些犹豫的看了同安大长公主一眼。 同安大长公主立刻就明白,太子这是担心委屈了自己侄孙女,毕竟没有十里红妆,也没有亲朋贺送,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进入皇宫,多少有些悲伤和委屈,但…… 早了总比晚了好。 这边刚无法成为晋王妃,那边立刻就成为了太子良媛。 别人也能说王家有能力,甚至是皇帝体恤王家。 “陛下英明。”同安大长公主转身,对着皇帝躬身道:“能有陛下见证,是兰儿的福气。” 太子良媛,说到底,是妾。 太子妃是正妻,太子良悌是侧妃,而太子良媛就是妾的。 当初郑霜儿嫁入东宫时,皇帝东巡,是长孙无忌和郑妃见证的婚事。 魏薇嫁入东宫的时候,是皇帝自己见礼。 其他苏旖和张萱,他们入宫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任何仪式,是被直接抬入东宫的。 如今的刘兰儿也是如此,嫁太子为太子良媛,本身就该如此,只有在自己家中的时候,可以盛扮一些。 如今能有皇帝见证,和太子行礼叩拜皇帝,已经是皇帝给她这个大长公主面子了。 见到同安大长公主如此,李承乾也没法说些什么,拱手道:“儿臣领命。” “嗯!”皇帝平静的笑笑,说道:“好了,你也去换身衣服吧。” “喏!”李承乾认真躬身,然后转身朝偏殿走去。 李世民看向同安大长公主,说道:“姑母,你也去看看吧,有什么礼节不通之处,你多教导教导。” “是!”同安大长公主起身福身,然后退身离开大殿。 看着空荡荡的大殿,李世民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有些奇怪啊,也没人逼他们,怎么那么想将自己女子嫁入宫中,是哪里出了问题了呢?” 李世民刚才审视过李承乾,他发现李承乾对于王氏女嫁入东宫并没有太多所谓。 行不行都成。 但同安大长公主不一样,虽然说今日立刻就让王氏女入东宫有些羞辱的味道,但她还是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这里面太有些反常了。 “传话下去,查一查王家的底子,朕要知道他们如今为什么这么急切。”皇帝的声音落下,一侧的阴影中,李五站了出来,拱手领命,然后转身离开。 ……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李承乾一袭红色蟒袍,拉着一身红色翟衣的王幽兰三跪九叩,最后对面行礼。 对面而视,李承乾能够看的出来,对面这个姿容轻卓,身形小巧的金钗少女,并不是很开心。 甚至就连她的容颜,也因为这样的不开心黯淡了几分。 李承乾没有多说什么,嫁入东宫是王家自己的决定,他不过是背后推了一把,至于这背后有什么,还要查。 转过身,李承乾看向皇帝,对着皇帝躬身道:“父皇!” 王幽兰也是同样福身行礼,不过她始终低着头,不敢让皇帝看到自己强颜欢笑的面容。皇帝平静的点点头,说道:“既然王家已成东宫外家,那么按照惯例,王卿的官职是要动一动的。” 稍微沉吟,李世民开口道:“如今雍州府缺个司马,王卿便从罗山县令调任雍州司马,即刻上任吧。” 听到这话,李承乾惊讶的抬头,皇帝这是什么安排。 一侧的同安大长公主已经欣喜的躬身道:“多谢陛下!” 李承乾回过神,和王幽兰一起,对着皇帝躬身道:“多谢父皇!” “平身吧。”李世民摆摆手,说道:“如此,便入洞房去吧。” “喏!”李承乾再度躬身,然后转身拉着王幽兰离开了贞观殿。 …… 殿外夜色朦胧,朝中百官已经散职,各回家中。 宫门眼看着就要关闭。 李承乾拉着王幽兰,一起坐在了步辇上。 小小的身子靠在李承乾的身上,有些恐惧的微微颤抖,小手甚至有些冰凉。 在李承乾摸上她小手段一瞬间,王幽兰有些下意识的想要退缩,但还是被李承乾死死抓住。 李承乾没有多说什么,将王幽兰搂进怀里,然后看着步辇出承天门,朝东宫而去。 他的脑海中忍不住的闪过皇帝的旨意,以罗山县令王仁祐为雍州司马。 那是雍州司马啊? 如今的长安城,因为侯君集的缘故,不少人被清洗掉,空缺出来的官位不少。 雍州长史,雍州司马,长安万年县令,只有这几个位置,是皇帝钦点。 其他的六曹参军,县丞,县尉,都是吏部推荐,皇帝批准。 李承乾虽然没有刻意的多做什么,但是于志宁如今以参知政事,检校雍州长史,东宫自然有一批人趁机调入了雍州府。 甚至长安万年二县,很多司曹参军,也被东宫的人占据。 虽然也有其他各方势力派人介入,但东宫在雍州府的力量相比之前,绝对大增。 这种情况下,皇帝应该是派个人进行制衡,雍州司马是个很关键的位置。 但是现在,在于志宁任雍州长史的同时,皇帝又将雍州司马给了李承乾的新岳丈王仁祐。 那岂不是说,皇帝将整个给了他李承乾。 除非,皇帝要免除于志宁的雍州长史,这样才符合皇帝的平衡之道。 还有,即刻上任,这里面有什么玄机吗? …… 承泽殿,李承乾拉着王幽兰进入殿中。 烛光通明,秋风微凉。 李承乾拉着王幽兰的手进入内殿,一起坐在床榻上。 一旁的侍女端着红色的酒壶,还有红色的酒杯来到了床榻之前。 李承乾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王幽兰,一杯留在自己手里。 “你们都下去吧。”李承乾对着侍女微微点头。 “喏!”殿中的侍女立刻全部躬身,然后退出了殿中。 李承乾这才抬头看向王幽兰,温和的说道:“洛阳东宫,孤这几年也是第一次来,之前几天也一直都在明礼殿安歇,夜间回到承泽殿,也是还一次,也是头一次在这张床榻上安歇。” 李承乾温和的声音,让王幽兰情绪逐渐的平缓了下来。 “你今年十二岁了吧?”李承乾伸手举着酒杯,王幽兰微微迟疑,但还是按照礼节和李承乾双臂交互。 交杯酒。 面对面,呼吸相闻,王幽兰有些脸红的点头:“嗯!” “你还小啊!”李承乾将交杯酒一饮而尽,然后看着她说道:“今夜,你就躺在孤的身边,孤不破你的身子,过上两年,等你大一点才行房……你的年纪还是太小了,按照孤的意思,我们应该过几年在完婚的,现在太早了。” 听着李承乾的话,王幽兰有些惊讶的抬头道:“这样也可以吗?” “你是孤的人了,而且在如今洛阳东宫,你是唯一的女主人。”李承乾抬起头,看向整个宫殿,轻声说道:“日后孤再来洛阳,就带你一个人好不好。” “好!”王幽兰用力的点头,脸上满是笑容。 笑容满面,王幽兰整个人一下子就“活”了过来。 李承乾终于明白,为什么同安大长公主敢说“美丽温顺”这四个字。 “来吧。”李承乾拿过王幽兰手里的酒杯,放在一旁,然后让她坐在床榻边上,轻声道:“孤来帮你卸去头上的金饰。” “嗯!”王幽兰很听话的转过身。 李承乾一点点的将她头上的金饰取下,放在一旁,然后低声说道:“嫁衣也脱了吧。” “嗯!”王幽兰脸色有些羞红的点点头。 李承乾同时开口,说道:“幽兰,空谷幽兰,名字很美,孤日后就叫你兰儿了。” “嗯!”王幽兰刚有些紧张的情绪又放松了下来,但是随着衣着退下,只剩下贴身的鸳鸯亵衣,她忍不住有些瑟瑟发抖。 李承乾拿起鸳鸯被,盖子她身上,然后低声说道:“你先躺下,孤去吹灯。” “嗯!”王幽兰快速的点头,然后躺进了被子里面。 李承乾起身,将殿中的所有宫烛全部吹灭,整个大殿顿时陷入了黑暗之中。 王幽兰整个人立刻放松了下来,就在这个时候,她感觉到李承乾重新走到了床榻上,然后在她的里侧躺了下来。 掀开被子,李承乾直接贴在她的后背上,同时伸手抱住她的小腹,将她整个人紧紧的搂进了怀里。 王幽兰的脸色顿时就红了。 李承乾轻轻笑笑,他仅仅是对她不破身而已,没说不做其他。 毕竟她已经是他的太子良媛了。 王幽兰,王皇后。 在他前世,这个精巧的女子嫁给了李治,做了李治的皇后。 但现在,她成了自己的太子良悌,就躺在自己的怀里,任由自己为所欲为。 这种感觉,这种满足感,真的是令人难以想象的美妙。 (本章完) 第248章 晋王日后想要再入宫,就要请旨了(第二更) 第248章 晋王日后想要再入宫,就要请旨了(第二更) 八月初九,天色明朗。 同明殿中,红绸绕梁。 一身黑色蟒袍的李承乾站在内殿,看着一袭红色新郎服的李治,轻声道:“稚奴,你要成婚了……如此,孤对母后也算是有所交待了。” 说着,不知道为什么,李承乾神色哽咽了起来,眼眶湿润,然后微微侧头。 “皇兄!”李治赶紧躬身,说道:“皇兄不必如此。” 一旁的许叔牙,李义府等人赶紧拱手。 李承乾摆摆手,道:“孤是想起了青雀,如今他已经被送回了长安,无法亲见你的婚事,不然他也会为你感到高兴的。” 李治点头,深有感触的说道:“若不是皇兄,四兄恐怕……” “你我自己兄弟,不必说这些。”李承乾抬头,看看天色说道:“差不多了,该去见父皇了。” “喏!”李治立刻拱手,李承乾让开一步,李治大踏步朝着殿外走去。 一旁的许叔牙和李义府再度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 如今朝中已经传了开来,是太子几番恳求,才从陛下手里保住了魏王和齐王。 两人如今虽然为废为庶人,但实际上并没有大碍。 相比于流放和斩首要好的很多。 尤其有一点外人没有注意到,那就是不管是李泰还是李佑,他们的名字都没有被从宗谱上被除名。 也就是说将来,不管是皇帝,还是太子都可能会重新封他们爵位。 这一点朝臣当中反对的声音不少,但是诸王却是很欢迎。 他们虽然不至于像魏王和齐王那样犯下谋逆大罪,但一个不小心做了错事,被人抓住把柄攻击,如果皇位上的是个宽容的皇帝,那么他们的处境会好上很多。 甚至于有些朝臣也是类似的想法。 朝中争斗,即便是李世民在位,也是暗潮汹涌从不停歇。 谁知道将来会怎样,如果太子能够英明宽容,对所有人都是一件好事。 在不知不觉中,李承乾通过这件事,已经收获了大量的人心。 …… 宫道之中,李承乾和晋阳公主并肩而行,落后前面的李治几步。 “皇兄,听说你前阵子娶了个小皇嫂?”晋阳公主突然开口问道。 李承乾微微一愣,他这才注意到前面的李治脚步也慢了下来,他这才想起,之前王幽兰是要给李治做晋王妃的,但因为他提前说人家年纪太小,不适合生养,李治在关键时刻才做了决定,将这桩婚事给推了。 但是李治前脚刚推了,后脚李承乾就将人给娶了。 这里面的东西,任谁心里都会嘀咕。 李承乾弹了一下晋阳公主的脑门,然后才没好气的说道:“瞎想什么,人家不过是比你大一岁而已,孤也不过是将人娶回去,暂时放在那里的……若不是父皇强行下旨,按孤所言,过个两年再成婚才好。” 听到李承乾这么说,前面的李治终于松了口气,只要确定太子不是针对他就好。 看到李治加快了脚步,李承乾这才看向晋阳公主,似笑非笑的说道:“兕子,孤的爱妃你比就大一岁,你要小心了,不是明年就是后年,父皇就该将你出嫁了,到时候可别怪皇兄不帮你说话。” “阿兄,兕子知道错了。”晋阳公主赶紧抓住李承乾的胳膊,可怜兮兮的说道:“父皇到时候,提及婚事,皇兄一定要帮忙拖几年,兕子……兕子还不想离开父皇。” “你知道就好。”李承乾点了晋阳公主的额头一下,然后才认真点头道:“你放心,孤一定帮你多拖几年,不过你这身子骨也不成啊,日后要多吃上一点,知道吗?” “知道了。”晋阳公主赶紧点头。 “走吧!”李承乾迈步向前,同时说道:“见过父皇之后,稚奴就该出发了,等到傍晚,我们就能见到晋王妃了,希望她是个好相处的,不然,稚奴以后有点受了。” “不会吧!”晋阳公主忍不住的有些害怕。 “你怕什么,你在宫中住着。”李承乾抬头,看向前方贞观殿,平静的说道:“成婚之后,稚奴就要搬入晋王府里,日后,他想要再入宫,就要请旨了。” 晋阳公主不由得微微一愣。 …… 夜色笼罩,宫灯高挂。 长长的红绸缠绕在梁柱之间,喜乐的鼓乐声在贞观殿响起。 三叩九拜之后,一对新人已经被送往了晋王府。 李承乾留在了宫中。 晋王大婚,长安洛阳,天下四方,有太多宗室,外戚,附近诸州的刺史,甚至还有一些人是被皇帝刻意叫回来的。 皇帝坐在御榻之上,两侧的酒桌之上,李承乾端着酒杯,神色温和的一一敬酒。 晋王大婚,他这个做兄长的自然要陪好来回宾客。 不经意,李承乾察觉到有很多是不该现在抵达洛阳的,全部都来了。 比如卢国公程知节,鄂国公尉迟敬德,宋国公萧瑀等等一众老臣重臣,现在这个时候,全部都在贞观殿中。 以他们这些人的身份和资历,即便是李治大婚,他们也不是必须要从地方赶回来的,而且没有皇帝的圣旨,他们根本就动弹不得,更别说是一起赶到洛阳了。 李承乾心中隐隐明白了什么。 就在这时,前方一名身穿绯色长袍、神色方正的官员站了起来,对着李承乾拱手道:“臣巴州刺史赵慈皓见过殿下!” “姨丈这么坐在女方亲眷中了。”李承乾忍不住的笑笑。赵慈皓的妻子是皇后的堂妹,算起来是李承乾的表姨丈,但关系不止如此,赵慈皓的亲兄弟赵慈景娶了李承乾的姑姑长广公主,他们的儿子便是赵节。 算起来,双方也是关系极近的亲戚了。 “天下赵氏出天水,清河那边请托,臣也只能坐这里了。”稍微停顿,赵慈皓看向身后,两名身姿笔直的年轻人中更显魁梧的一人,说道:“殿下,这是犬子持满。” 赵持满对着李承乾拱手道:“臣,兰州司法参军赵持满,见过太子殿下。” “表兄!”李承乾笑着举起酒杯,赵持满立刻躬身。 “这位是世侄……” “兵部员外郎王方翼!”李承乾笑着点头,说道:“兄长怎么坐这里了?” “臣和持满多年未见,所以过来喝一杯!”王方翼赶紧举杯躬身。 王方翼是王幽兰的堂兄,名义上还是同安大长公主的孙子,但实际上并不是,因为他的父亲,是同安大长公主驸马王裕的妾生子,早年的时候,在王裕过世之后,他们一家人甚至被赶出了驸马府。 但好在同安大长公主只有一个女儿,还嫁给了杨广做皇妃,后来病逝之后,同安大长公主不得不将王方翼给接回来。 所以不管是从同安大长公主,还是从王幽兰身上,王方翼都是李承乾的兄长。 看着王方翼,李承乾有些想起来了。 在前世,他的舅舅长孙无忌给流放致死后,赵持满被武后诛杀,然后曝尸三日,最后是王方翼替他收得尸体。 两人之间的关系可见一斑。 如今,皇帝让清河赵氏找了李治的妻族,清河赵氏背后还有天水赵氏和弘农杨氏,李治的潜实力强的可怕。 但是如果能从王方翼,赵持满的身上,反过来渗透到李治的身边,那么李治不仅无法借力,反而要戒备这两家人。 尤其是赵持满,他是赵家人,又是长孙家的外甥,和李治应该更加亲近,但如果通过赵持满让李治的一些事情被长孙无忌知晓,他们两个再闹起来,就有意思了。 一丝的灵光在李承乾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笑着举杯道:“两位兄长,还有姨丈,一起饮杯!” “谢殿下!”三人同时将杯中酒饮尽。 “日后有时间,二位表兄和姨丈多和东宫走动些。”李承乾有些客套的说了一句,然后转身朝着其他人走去。 今日最大宾客是洛州司马赵叔坚,他在户部经营多年,如今又任洛州司马,很快就站稳了脚跟。 不过今夜他喝的很多。 同样,皇帝也喝得很多。 酒宴散去之后,李承乾陪伴张阿难将李世民送出殿外。 秋风吹来,皇帝的神色轻松了许多,他平静的缓步而行。 突然,他转过头看向李承乾道:“承乾,日后朕见你们兄弟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父皇这是什么话,父皇想要见儿臣和稚奴,随时召见就是了。”李承乾一脸的不明所以。 李世民摆摆手,然后冲着前方走去,同时说道:“你回去吧。” “喏!”李承乾诧异的看了张阿难一眼,张阿难微微躬身,然后朝着皇帝追了过去。 …… 东宫,明礼殿。 明烛高燃,李承乾坐在桌案后喝着浓茶,思索着皇帝刚才的话。 一阵轻微的声音响起,李承乾抬头,是内侍徐安。 李承乾问道:“王家的事情查的怎样了?” “回殿下,这里是王家在朝中的所有在职官员名单,奴才没查出什么特别的。”稍微停顿,徐安说道:“不过王家手下有太原,乃至于整个并州最大的商队,通行南北东西……” “嗯?”李承乾瞳孔微微放大,他终于明白了,原来他们是和张亮有牵扯,怪不得这么急呢。 “殿下,要继续查吗?” “不用,太原王氏大族,再查就该引起他们的反应了。”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将我们的人手收拢,然后按计划投放在洛阳城中,尤其是前几日在王家四周转的人,全部收起。” “是!”徐安立刻躬身。 是的,前些时日将王家架起来,最后逼的他们不得不将女儿,将前世李治的皇后嫁入东宫的人,正是李承乾。 “我们在青雀手下的那批人现在已经逐渐调到洛阳了吧?”李承乾微微抬头。 “到了,因为在朱雀门前及时反正,所以他们被授为河南洛阳的县尉主簿!” “足够了,让他们小心去接近晋王的岳丈,洛州司马赵叔坚。”李承乾眼神微眯。 “喏!” …… 夜色之下,一匹快马迅速的接近洛阳城东上东门,马上骑士还没有接近城门,就已经高声喊道:“营州六百里加急军报,即刻奏送陛下!” “开城门!”城门守将立刻抬手。 城门打开,马上骑士疯狂的朝着紫微宫而去。 急促的马蹄声,踏碎了洛阳的寂静夜色。 (本章完) 第249章 晋王,你回太原去吧(第三更) 第249章 晋王,你回太原去吧(第三更) 贞观殿中,李世民坐在御榻之上。 李承乾站在丹陛三阶之上,李治站在丹陛一阶之上。 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杨师道,岑文本,刘洎,于志宁,唐俭,李大亮,程知节,尉迟敬德等人,分列殿中文武两班。 刚刚从辽东回来的亳州刺史裴思庄站在殿中,持笏拱手道:“在辽水东侧一里之处,有一条高一丈的长城。 从辽北沿着辽水,根据山地丘陵的地形而修成,一路蔓延到大海,长达千里的长城,中间还有二百山城依托。” “千里长城,两百山城!”李世民皱着眉头,看向裴思庄,忍不住的问道:“为何这样的事情,之前从未有人奏报过?” “陛下,辽水并非一条,乃是好几条河流并行而下,平常时节各不相扰,水流充沛之季,又汇合成一条大河。”裴思庄面色无奈,摇摇头道:“水流充沛之季,便是斥候也无法穿越,水流干涸之际,高句丽之人的斥候直接冲至最外面一条河,几十年都是如此。” “几十年?” “回陛下!”裴思庄认真拱手,说道:“这条长城已秘密修建了十六年。” “高建武?”李世民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是的,陛下,自从贞观以来,高建武畏惧陛下,便秘密地从北向南修建长城,以阻大唐攻势。”裴思庄拱手,说道:“那长城虽然并不高,也不厚,但依托地形,加以寒冬天气,必然对大军攻伐造成影响。” 麻烦了。 李承乾,还有殿中群臣全部都明白,这下子是真的麻烦了。 大唐攻伐高句丽,最担心的便是天气。 寒冬腊月,手脚冰寒,甚至连刀柄槊杆都握不住,如何征战。 更别说还有粮草被服的影响。 广阔辽河,千里长城,茫茫山野,不知道会阻隔大唐多长的时间。 “他真的该死,他早就该死了。”李世民恨恨的咒骂。 虽然这一次高建武是被大唐算计而死,但皇帝依旧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掉, “臣这一次出访高句丽,察觉高句丽国内,南北调动频繁,亲王室的军队被调往南方,攻打新罗,而盖苏文的嫡系则是北调辽东,准备应对大唐。”裴思庄拱手,说道:“臣在卑沙城遇到司农丞相里玄奖,臣本想让他回返,但他依旧坚持出使高句丽……” “他是信臣。”李世民轻叹一声,然后抬头看向群臣,道:“诸位爱卿,盖苏文弑其君,贼其大臣,残虐其民,今又违我诏命,侵暴邻国,朕不可以不讨。” “喏!”群臣齐齐拱手,对于大唐征伐高句丽,没人反对,但…… “陛下。”房玄龄站了出来,面色担忧的拱手道:“陛下要亲征辽东吗?” 李世民看向殿中群臣,他知道,以前的时候,他还可以拖延下去,但现在,一切已经到了不得不发的地步。 “是的,朕将亲征辽东。”李世民说完,看到房玄龄还要说什么,他立刻摆手道:“这是之前朕的想法,但如此辽水凶险,如果不能突破辽水和千里长城防线,朕便是亲征也没有作用。” 房玄龄眉头微微一挑,不再多说什么。 殿中其他想要阻止皇帝的人,也都暂时的安静了下来。 “诸卿说说吧,该如何突破这条由辽水,长城,还有地形构筑而成的千里防线吧?”李世民抬头看向群臣。 兵部尚书李勣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千里长城,长城千里,必然有其薄弱之地,派人寻找并刺探薄弱之地,最后聚集大军,一击而破。” 李世民缓缓的点头,说道:“爱卿所言有理,但这就需要有一条稳固的桥梁。” 皇帝抬起头,思索着说道:“突破辽水不难,突破长城也不难,但彼辈必然会依托二百石城,来回突袭。 一里之地,攻我粮道,我便难以立足,时间一长,要么粮草不足,要么人困马乏,后援断绝……除非能有一条稳固的桥梁,但高句丽人会任由我们搭建桥梁吗?” “陛下,高句丽人水军虽然不强,但也不可轻视!”裴思庄站出拱手。 “嗯!”李世民淡淡的点头,他知道,高句丽人在辽东准备十六年,不知道预备了多少应对大唐攻伐的手段。 贸然前往会有麻烦的。 “阎卿,姜卿,杨卿,丘卿。”李世民点出几个名字,然后问道:“你们说该当如何?” 阎立本,姜行本,杨务廉,丘行淹四人从班列之中走出。 阎立本率先拱手道:“陛下,建立稳固的桥梁很难行的通,因为建筑桥梁本身耗时极大,尤其高句丽还有投石车干扰,加以弓弩,到时死伤无数,怕也难以有成。 所以微臣建议应当以浮桥为主,加以战船来回,一次而成。”“臣也是如此想。”姜行本,杨务廉,丘行淹三人齐齐拱手。 “浮桥。”李世民轻叹一声,说道:“朕又何尝不知道要搭建浮桥,但是当年杨广度辽水,便是因为高句丽在上游投掷木桩,最后导致浮桥损毁,军士死伤无数,出师不利,连场大败。” 说建浮桥,但建浮桥哪有那么容易? 浮桥不稳,而且易被火焚,一旦中途被毁,那么已经度过辽河的战士,立刻就为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当年前隋右屯卫大将军麦铁杖,他就是这么死的,诸卿当中有不少知当年事人,朕不希望看到你们当中,也有人如此!”李世民不由得轻叹一声。 “赤壁之战。”李承乾抬头,看向皇帝,然后站出拱手道:“父皇,儿臣记得,当年赤壁之战时,曹操因手下将士不识水性,于是将舰船首尾连接起来,人马于船上如履平地。” 皇帝的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说道:“你已经说了赤壁之战,难道高句丽人便不知道赤壁之戰了吗,到时候,他们只需要放一把火,便足够烧掉所有的船只。” “父皇,儿臣说的,不是战船作战,而是浮桥。”李承乾拱手,说道:“浮桥之策,之所以难行,是因为构建浮桥多用小船,如此才能方便船只勾连,木板搭建。” 小船好勾连在一起,大船就不行了。 这是常识。 “所以儿臣想,是不是可以打造一种比那种临时找的小船来搭建浮桥,还要更大,更加结实,更加方便勾连的船只。”李承乾拱手说道:“只要有成,船上将士无需太多,而且有后面勾连,便是遇火也可以损随时后退。” 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关键是,若是能将战船随意拆卸,用的时候是浮桥,不用的时候,能够迅速形成战船。” “若是如此,这战船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阎立本皱着眉头看向李承乾。 “灵活,防止撞击,防火。”李承乾抬头,说道:“又足够大,能安置小型投石车,又要能快速前后勾连,又能快速拆开。打造出二十艘这样的战船,或许便足够渡河了。” “不可能有这样完美的战船,必然会有漏洞所在。”姜行本站出拱手,有些迟疑的看向李承乾。 “这是必然。”李承乾点头,对着皇帝拱手道:“父皇,儿臣提醒父皇,如今大唐要渡的不是长江,而是辽水。” 群臣突然一愣,随即醒悟过来,渡辽水可没有渡长江那么难。 “到时候,分散渡河,相互掩护,不停袭扰,最后在某一日夜间突然渡河,渡过河流之后,清剿上下两岸,避免被火攻,那么剩下的,便是防备水中木桩。”李承乾拱手,说道:“儿臣看,不如在渡河的同时,用铁链封锁河面,阻拦木桩,减小冲击,同时在上游侧船身,覆盖羊皮袋!” “羊皮袋?”李世民皱了皱眉。 尉迟敬德站了出来,拱手道:“臣知道,羌人行黄河时,用的就是羊皮袋扎成的小船,的确可行,不过只能够抵挡一次。” “那就同时多建几座浮桥。”李承乾抬头,拱手道:“上面做掩护,最下面一座才是真正过河之处,最后只需要将上游放置木桩的地方捣毁便足够了。” “时间,还是时间。”李世民眉头皱了起来,这样即便是能够争取一些时间,但也未必足够。 “儿臣只能想出这些办法了。”李承乾有些无奈的拱手。 他也不过是从后世的知识中,找出的一些办法,更多的人他又不是专业人士。 “暂时足够了。”李世民看向李承乾,说道:“太子即刻返回长安,在长安秘密打造战船,先打造出几艘来,看看效果再说,同时诸卿找人继续想办法。” “喏!”群臣齐齐拱手。 辽水,千里长城,还有二百石城,加上山势,真的很麻烦。 “晋王!”李世民看向李治。 李治立刻拱手道:“儿臣在。” “你回太原去吧。”皇帝一句话,群臣立刻惊讶的抬头。 李承乾更是如此,这就让李治就番了。 “韦卿!”李世民看向韦挺。 御史大夫韦挺立刻站出拱手:“臣在。” “以你为并州大都督府长史,去太原辅佐晋王,同时治理地方。”李世民抬起头,神色异常平静。 “臣领旨。”韦挺沉沉低头。 李承乾终于恍然过来,一直以来,他总觉得他忘了什么,原来是韦挺。 低头,李承乾嘴角弯了起来。 (本章完) 第250章 刘洎会被冤杀,房玄龄会被诬告谋反(第一更) 第250章 刘洎会被冤杀,房玄龄会被诬告谋反(第一更) 渭水幽幽。 秋叶青黄。 晃动的马车内,李承乾将手里奏本递给马周,说道:“孤实在没有想到,父皇竟然就这么让稚奴就藩了,太快了。” 李治头夜刚刚成婚,立刻就被皇帝赶去了太原。 这样的落差,李承乾那日在大殿之上,亲眼看到李治的脸瞬间就绿了。 马周看着手里的奏本,没有开口说什么。 李承乾摇摇头,叹声道:“孤原本以为,稚奴会留在洛阳,没想到父皇这么快就让他回了太原,而且还让韦挺做他的长史。” 韦挺调任并州大都督府长史,李治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看了许多。 韦挺虽然是李佑的岳父,而且他还在暗中联络李泰,但他终究是京兆韦氏的头面人物。 这一次韦挺从御史大夫调任并州,其实是贬官,只是李承乾也看不出究竟是因为李佑谋反,还是说是李泰的事情。 韦挺在李泰谋反之前,就跟着皇帝去了河北。 李泰谋反的细节他并没有介入,而且在李泰的书房,也没有任何两人来往的信件。 再加上杜楚客的突然出现,让所有人都以为躲在李泰背后算计的人是杜楚客,根本没有继续往下深查。 尤其皇帝连见都没见杜楚客一面,就将他直接斩了,就算有什么话,杜楚客也没法说。 只能被迫背锅。 “有扶阳县男在并州,晋王很容易就能在太原站稳脚跟。”稍微停顿,马周说道:“尤其是清河赵氏作为外家,加上扶阳县男背后的韦家,赵家背后的杨家,他们足够能够和王家在太原抗衡。” 李承乾一愣,轻声道:“太原王氏?” “是的,殿下新娶的太子良媛背后的太原王氏。”马周很肯定的点头。 “稚奴到了太原,的确实际上就和太原王氏构成了平衡。”李承乾缓缓的点头。 太原王氏的女儿现在已经成了他的外家,自然不可能和李治走的太近,所以……皇帝是在用李治来平衡王家。 太原,并州。 王家是并州最大的世家,没有之一。 怪不得之前王家的女儿要做晋王妃,皇帝不仅没有答应,反而极快的,就让王家的女儿做了李承乾的太子良悌。 “陛下东征,并州自然需要稳定,稚奴赴任并州就是必然之事。”李承乾缓缓点头。 李治去了并州上任,太原王家的女儿怎么可能做他的晋王妃。 一旦成了,皇帝在前线也会感到不安的。 “所以太原王家的女儿成了殿下的太子良媛。”马周看了李承乾一眼,说道:“杨相此番跟随殿下一起返回长安,陛下怕也是类似的做法。” 中书令,吏部尚书杨师道。 李治娶了杨家的外孙女,杨家和李治的关系明显开始走近。 然而当皇帝让李承乾返回长安的时候,他将房玄龄留在了洛阳,却让杨师道返回长安。 这里面制衡的的味道太明显了。 李治去了太原,用李承乾的外家太原王氏来制衡他。 李承乾回了长安,用晋王妃的叔公杨师道来制衡他。 这就是皇帝的平衡手段。 清晰,复杂。 “不止如此。”李承乾身体靠在马车内的软榻上,轻声说道:“太原王氏,弘农杨氏,还有京兆韦氏,其实也在制衡之中,加上孤和稚奴,相互制衡相互合作,足够保证长安和太原稳定。” “殿下居于长安,稳定西北和西南;晋王居于太原,稳定并州和草原。”稍微停顿,马周说道:“再加上洛阳,足够在陛下东征的时候压制天下了。” 长安,太原,洛阳构成了稳定的三角,加上天下府兵多在这三个地方。 足够保证皇帝在东征时的天下稳定了。 再加上李承乾和李治在制衡天下的同时,又同时彼此制衡,皇帝的后路足够稳定。 现在,李承乾算是彻底的明白了。 皇帝真正要的,就是他在东征的时候,没有任何隐患,不会有人行杨玄感之事。 不管是李承乾这个太子,还是李治这个晋王,他们都别想在皇帝东征弄什么幺蛾子。 “父皇的手段高明啊!”李承乾轻轻笑笑,说道:“看样子,孤要学的还有很多。” “是!”马周看微微低头,稍微悬起的心也放了下来。 皇帝要东征,朝中最害怕无非两点。 要么是太子镇压不住局面,局势不稳。 要么就是太子不愿意局势太稳。 从马周和李承乾这段时间的接触来看,太子并没有那些令人担心的危险想法。 “长安和太原好说,洛阳不对啊,父皇何以现在以稚奴的岳父任洛州司马?”李承乾有些不解的向马周。 李承乾之所以以为李治会留在洛阳,就是因为他的岳父赵叔坚做了洛州司马。 马周略微思索,说道:“如今的洛州长史薛大鼎,是治水好手,恐怕用不了多久,陛下就会将他调往河北,到时洛州长史应该就会换人了,若是不出意外……” “东宫的人?”李承乾诧异的看向马周,说道:“东宫好像除了长史,没人有资格调任洛州长史了吧?” 洛州长史是从三品的重臣,东宫除了张玄素以外,马周,长孙祥,来恒和独孤大宝,要么资历不足,要么能力不够。 至于张玄素,他是太子詹事,皇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将他调走的。 “臣不知道陛下会怎么做,但陛下一定会有办法的。”稍微停顿,马周说道:“在陛下东征之时,晋王的岳丈任洛州司马,意味着晋王的手可以介入洛阳,一旦晋王掌握了洛阳,那么就意味着长安东出的路被堵死……” 李治一旦掌握了洛阳,就意味着长安和太原,以及洛阳,三足鼎立的局面会失衡。 长安会冲击太原和洛阳,而太原和洛阳东南,齐鲁,山南,还有整个江南,岭南都会失衡,从而危及到皇帝的东征。 “陛下也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所以陛下肯定会从东宫调人,加以制衡。”马周稍微松了口气,说道:“如此一来,就等于殿下的手和晋王的手就都能伸入洛阳,那么只需要有人领头,整合两股力量,就能镇压天下。” 李承乾微微点头,说道:“不管如何,父皇东征的大局不能破。” “是!”马周肯定的点头,然后他又小心的看向李承乾,问道:“殿下,那浮桥的事情?”“孤心里有数,明日便召集工部,将作监和少府监在北苑,一起打造浮桥船。”李承乾很直接的点头。 “喏!”马周微微松了口气。 李承乾看着马周,他的心里有句话要问,但最后还是被憋了回去。 如今才八月,可是看皇帝的种种布局,是已经在为东征做最后准备了。 看样子,他似乎不打算回长安了。 大唐出兵高句丽,起码得是十一月出兵,年底抵达辽西,休整两月,等到明年春暖开的时候,再进兵高句丽。 但现在看来,似乎皇帝要继续待在洛阳。 从八月到十一月,他没有任何要回长安的迹象。 如果他不回长安,那么就意味着从现在开始,到明年,不,到后年,将近两年的时间里,长安,都将由李承乾监国掌管。 两年时间,太子监国。 更甚至于在征高句丽回来后,皇帝很可能会病倒。 起码在前世就是如此。 东征高句丽导致皇帝旧伤复发。 之后很长时间,皇帝都在养病。 皇帝一病,整个朝野所有的矛盾都爆发了开来,刘洎被冤杀,房玄龄会被诬告谋反,高士廉和杨师道会相继病逝,整个贞观初年构建的政治体系会迅速的崩塌。 李承乾的眼睛,轻轻眯了起来。 这些都是前世他被废之后发生的。 李治做了太子,位置不稳,长孙无忌在帮助李治铲除对手的同时,自身也在迅速的膨胀,甚至到了最后难以压制的地步。 当然,这一切的根本是皇帝的旧伤爆发,难以处理政事,才会导致这一切。 皇帝掌控力降低,原本被控制的很好的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还有高士廉,杨师道之间的矛盾就会爆发。 高士廉还好说,房玄龄不敢怎样,但是杨师道……如今杨家已经和李治勾连起来,一旦皇帝病重,谁知道他们会想什么。 杨师道,李治。 韦挺。 李承乾的心底已经开始琢磨了起来。 两年并不是一个很长的时间,很多事情都需要从现在开始准备。 而且,这两年时间也未必会安静。 皇帝东征,不知道多少人心会动起来。 …… 七辆马车缓缓的驶入东宫,李承乾在崇德殿下车。 其他车辆朝内宫驶去。 张玄素,萧钧,张大象等一众东宫官员,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道:“臣等参见殿下。” 李承乾微微点头道:“诸卿,进殿吧。” 李承乾率先走入崇教殿,张玄素,萧钧,张大象,马周,长孙祥,独孤大宝,来恒等人,跟着走入殿中,然后对着李承乾同时行礼道:“臣等参见殿下,殿下千秋。” “众卿平身吧。”李承乾看向张玄素,问道:“张公,长安最近如何?” “一切如常。”张玄素认真拱手。 “很好。”李承乾抬头,看向众人道:“诸卿,如今父皇已经决定要亲征,所以秋税,还有军械,兵员的调动要加快……东宫要协助杨相完成此事,与此同时,东宫也要注意考察上下诸官行事,有无能不行者,即刻罢黜,有能者提请吏部提拔。” 稍微停顿,李承乾认真的说道:“无论如何,任何人不可能耽搁大唐东征之事。” “喏!”群臣齐齐拱手。 “好了,就如此。”李承乾起身,说道:“马卿和来卿,调动在崇文馆剩下的工匠,明日随孤一起去北苑,将父皇要的船给打造出来!” “喏!”众人再度拱手,李承乾返回长安之前,洛阳那边的消息就已经传了过来。 “今日都早些回去歇息。”李承乾摆摆手,已经从偏殿走出了崇德殿。 回到后院,马车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苏淑似笑非笑的站在承恩殿门口看着李承乾。 “殿下好生厉害啊,去了一趟洛阳,就带回一个太子良媛。”苏淑一边让开位置让李承乾进殿,一边满脸好笑的看着他。 “人爱妃见过了,只有十二岁的孩子,连碰都没法碰。”李承乾无奈的轻叹一声,然后摆摆手,殿中的内侍和侍女全部都行礼退了下去,李承乾这才神色严肃的看向苏淑说道:“这一切都是为了稚奴。” “晋王!”看到李承乾神色认真起来,苏淑才上前,亲自端一杯茶到李承乾面前。 李承乾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开口道:“稚奴如今就藩并州,任并州牧,娶了清河赵氏的女子,背靠天水赵氏和弘农杨氏,又有韦挺做了他的并州长史,如果让他在太原坐稳,怕又会掀起一番风波,所以父皇让太原王氏的女儿做了太子良媛。” “晋王和太原王氏相制衡。”苏淑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父皇东征,要用稚奴来稳定并州和草原,同时制衡孤,最后以孤和稚奴来威压天下,所以,才将太原王氏给了孤,用他们来制衡稚奴。”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好让我们两兄弟在他东征的时候,都安静一些。” 苏淑缓缓的点头,皇帝的手段说通了很清楚,但如果不说通,看起来眼缭乱的。 “人安置在了哪里?”李承乾转口问道。 “宜月殿。”苏淑无奈的耸耸肩,说道:“臣妾将射殿改成了宜月殿,免得怠慢了王家的贵女。” 东宫正殿只有苏淑的宜春殿,郑霜儿的宜秋殿,魏薇的宜冬殿,还有苏旖的宜夏殿,张萱住在八风殿,王幽兰便只有住在射殿改成的宜月殿了。 “辛苦爱妃了。”李承乾看着苏淑,眼神感激。 “哼!”苏淑微微抬头,眼神得意。 “对了,再和爱妃说一件事。”李承乾开口,苏淑下意识的转过身。 这个时候,李承乾一把将苏淑抱了起来,然后轻声在她耳边说道:“父皇今年不会再返回长安了,一旦东征,再回来就是后年下半年的事情了,所以,爱妃,我们再生个孩子吧。” “啊!”苏淑没有反应过来,这两件事情有必然的联系吗,但这个时候,她已经被李承乾放在了床榻上。 帷帐落下,苏淑突然叫了起来:“天还没黑!” (本章完) 第251章 对军中宽容,诸将敬服(第二更) 第251章 对军中宽容,诸将敬服(第二更) 阳光和煦,秋风微冷。 宽有二十丈的漕渠横曳在禁苑之中。 杨师道,于志宁,张玄素,马周,丘行淹,长孙祥,杨务廉等人,目光看向站在前方的李承乾。 李承乾一袭黑色蟒袍,神色平静的站在漕渠之侧,指着面前宽阔河渠,开口道:“众卿,普通浮桥都是用小舟平躺,然后于其上钉搭木板,用长绳稳定,最后构连成一座浮桥。” 群臣微微点头,不用普通浮桥,世上绝大多数浮桥都是这样的。 “所以孤想,为何要在小船上搭建浮桥,干嘛不将船只建大,前段弄平,两侧船舷也直接放平,直接就不用搭建木板,用船身直接当作桥身。”李承乾转身看向众人,道:“只需在前后两端留出搭钩,之后只需中间穿一根铁棍,就可以锁住。” 长孙祥将李承乾连夜画出的图纸递给众人。 李承乾说道:“若能如此,那么省时省力,在极短的时间内,一座浮桥就能够搭建成型。” 杨师道看着手里的浮桥图形,皱眉说道:“这样的浮桥能够稳定的浮在水面上了,支持士卒,战马,还有军械运输吗?” “先试。”李承乾看向杨务廉,说道:“杨卿,你先造成十艘出来,我们在这段时间里搭造一座浮桥,就在这漕渠之上,然后战士骑兵,还有军械全部快速调运一遍。” “喏!”杨务廉立刻拱手。 李承乾看向杨师道说道:“杨相,浮桥最怕的,便是木撞和火攻,一丈长的尖木桩转过来,一般的浮桥哪能够承受这样的冲力,所以孤想,打造几条一百丈的铁索出来。” “一百丈?”杨师道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 “不不不。”李承乾摆手道:“三五丈就行,只需要前后勾连,能成一条百丈长索就行,毕竟辽水一般也就百丈之宽。” 辽水在春冬枯水时节,几条河流并不勾连,宽度最宽处也只有百丈。 但是在夏秋丰水时节,一旦遇到洪涝灾害,诸水勾连,宽度起码能有五六百丈。 不过皇帝大军渡过辽水,最多也就在二月,枯水时节,所以河流宽度并不需要太多考量。 “这个不难。”杨师道点头,说道:“百丈长索,工部现在就能拿出来。” “不不。”李承乾摇头,说道:“东宫自己打造,而且要不只一条,要在浮桥上游位置拉开,作为抵挡撞木所用,同时,在河水中也沉一条,中间搭接用三层渔网,这样不管怎样的撞木,都会被拦下。” “倒也的确可行。”杨师道有些诧异的看了李承乾一眼,他没有想到,李承乾竟然真的弄出了东西来。 “殿下,还是有些问题。”兵部侍郎崔敦礼上前,拱手道:“殿下,若是臣猜测不错,高句丽人必然会在上游隐蔽处屯水,一旦我军搭建浮桥,彼辈必然会在关键时刻突然放水,水中夹杂木桩,到时候冲击力更甚。” “两条铁索作为一道防线,每隔一里布置一道防线,孤就不相信,五条防线下来还不能将冲击力减缓。”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还有刚才都浮力不足之事,孤想过,可以在两侧加羊皮包,利用羊皮包浮力的同时,也可以用他们抵消冲击力。” “水!”崔敦礼拱手,说道:“殿下,若真是放水之法,那么水流才是最大的冲击。” “崔卿若是如此说,那么只有将龙骨全部用铁来打造了。”李承乾无奈的摊手。 “咦!”崔敦礼惊讶的看向李承乾,点头道:“若是真能用铁来打造龙骨自然可以,甚至就连勾处也和龙骨连接在一起用铁铸,然后用铁棒锁死,这样便是洪水也难以将这些浮桥彻底冲垮,即便是有一两艘不可用,后面依托龙骨铺设木板便是!” 崔敦礼下意识的一番话,四周的众人全部都安静了下来。 众人心中同时感到一阵荒谬,但他们又有一种感觉,这种方法一定可行。 “时间上来不及吧。”杨师道忍不住的看向李承乾。 东宫这两年在编修《考工志》,整个大唐最先进的工匠技术都在东宫。 这些事情太子最有发言权。 “先弄出铁模来,先看看如何有最少的铁料,铸造最可行的龙骨。”李承乾抬头,说道:“若是可行,就将龙骨包裹在木料之内,最大限度的保证浮力……先做,孤来看看,十月中旬的时候,能够打造出多少来。” “喏!”群臣齐齐拱手。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众卿,若是此法能行,那么便是火攻也可以扛住,只要龙骨在,那么便能够用最短的时间重新搭造出一座浮桥了。” “殿下奇思妙想,臣等不及。”群臣齐齐拱手。 李承乾微微摆手,看向杨务廉说道:“杨卿,记得中间的铁棒要设计方便开合的插销,如此,一旦遇到难以克制的冲击力时,能够保证船只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开连接,这样即便是洪水冲击,也难以损害船身。” “是!”杨务廉有些惊喜的点头。 李承乾转身看向群臣,说道:“众卿,我大唐数万大军进攻辽水,那么彼辈就算是在隐藏屯水之处,难道他们还敢在我军近前,他们能隐藏的必然是极远之地,极远意味着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拆卸船只,减少冲击伤害。” “殿下英明。”群臣全部惊讶的看着李承乾,他们没想到李承乾对军中之事也这么了解。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孤哪里有什么英明之处,孤这些,说到底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一旦开战,真正能够决断的,只有兵部和军前的将领,什么虚实反复,声东击西,这些都是兵部诸卿和军中将领的事。” “殿下睿德。”群臣再度拱手。 不过这一次,崔敦礼,还有郑仁泰,李玄嗣等人的声音又大了一些。 “好了,不说了。”李承乾转身朝着马匹走去,说道:“东宫开始打造战船,工部,户部和将作监,需全力配合,若是浮桥能成,军中将士,弓弩刀盾,还有粮草消耗,不知道能够减少多少。”“是!”群臣全部肃然躬身。 …… 夜色之下,忙碌了一整天的李承乾,从弘文馆出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铁制打造的船只在后世并不鲜见,但是他现在只用龙骨,就有些担心。 事实证明,物理定律是可行的。 剩下的,就是打造了。 进入承恩门,李承乾看向徐安说道:“派人去宜春殿说一声,孤今日去宜秋殿,看看三郎。” “喏!”徐安转身,让人去前去宜春殿传讯。 李承乾则是走向了宜秋殿,他的三子已经快两岁了。 徐安安排回来之后,就来到宜秋殿门口站立。 殿中传来了孩童的哭闹声,还有李承乾爽朗的笑声。 夜色笼罩,郑霜儿躺在李承乾的怀中,疲惫的她已经陷入了沉睡。 这个时候,一具软腻的身躯小心的的掀开了被子滑了进来。 “殿下!”郑楚有些怯怯的声音在李承乾背后响起。 李承乾直接翻身,将她搂进自己怀里,面色沉冷的问道:“你怎么才来?” 郑楚一愣,随即神色一喜,然后轻声说道:“是妾身的错。” “知错就好,来让孤好好的看看你这阵子有什么不一样了。”李承乾伸手拉起了被子。 红被翻浪,夜色迷离。 一夜欢愉。 …… 洛阳,贞观殿。 皇帝喝了口茶,感受着午后的困意退去。 火炉在侧畔汹涌燃烧,初冬时节的天气已经有些寒冷了。 张阿难将从长孙无忌手里接过的奏本递给皇帝。 李世民接过奏本,仔细的看了一遍,惊讶的说道:“竟然真的能行?” “阎立本,姜行本他们都有人在现场,杨务廉在最短的时间里搭建出一座坚实的浮桥。”长孙无忌稍微停顿,然后说道:“太子还试过派人用木桩撞击,虽然撞击力不强,但是连第一道的三层渔网都没过去,那些羊皮袋也很扛撞。” 皇帝的眉头一跳,李承乾说的层层阻截的事情,他听过,的确很有想法。 “太子的纸上谈兵之法的确有用。”李世民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在满意李承乾的方法,还是说笑话他纸上谈兵的说法。 长孙无忌点点头,道:“太子在长安,几乎每日都早起晚归,全心在浮桥之事上,另外,东宫的官员也很尽力,全力协助各部调运粮草和军械,在他们的带动下,整个长安几乎所有官员行事都很积极,吏部上报有不少以前没有注意到官员露头。” “让吏部按规矩办吧。”李世民神色平静的点点头。 “是!”长孙无忌躬身。 “水军方面如何了?”皇帝转口问了别的。 “阎立德已经率军抵达了登州,过几日应该就会传来他出兵的消息,明年二月应该能够从海上对卑沙城发起攻势。”长孙无忌稍微犹豫,说道:“陛下,水军将领,陛下不考虑左金吾卫将军左匡政吗,哪怕让他协助都好。” “不用,让刘德敏协助就好。”李世民抬头,说道:“刘德威,刘德敏兄弟,当年都是跟裴仁基一起杀伐过的,若不是朕调了太多的人,需要用他稳定中枢,朕就用他了,不过刘德敏也行,更加骁勇。” 长孙无忌点点头,他听的出来,皇帝就是不愿意用左匡政。 虽然左匡政和侯君集有些关联,但是在长安事中,尽显对皇帝的忠诚,如今再怀疑说是不该。 “说说调兵的事情吧,洛阳只调三千人有些少了,五千吧。” “是!” (本章完) 第252章 皇帝老了(第三更) 第252章 皇帝老了(第三更) 晨光熹微,打在窗楞上,反射进了宜冬殿内殿的床榻上。 李承乾微微眨眼,神思回归,人也清醒了过来。 侧过身,他看了一眼穿着白色抹胸、枕着自己的手臂睡的正酣的魏薇,恬静的样子,让人忍不住的有些怜惜。 也不知道谁对她说了什么,闹了一夜的魏薇,就是想要个孩子,李承乾只能够满足她。 平静的看着她不经意流露出的甜美模样,李承乾有些安心下来,然后轻轻的上前在她迷人的酒窝上亲了一下。 “殿下!”魏薇迷糊的睁开了眼睛,黑色的眸子有些软弱的看着李承乾,说道:“殿下,几时了?” “不用管几时,你继续歇息吧,孤马上就要走了,今日启程前往洛阳,需要走的早些。”李承乾拍了拍她的白皙的胳膊,然后准备起身,魏薇一愣,随即立刻坐了起来,对着李承乾说道:“妾身服侍殿下更衣吧。” 李承乾看着她小心的模样,点头说道:“好,等到孤从洛阳回来,我们就去看看你阿耶,孤这段时间忙的,也没有顾上过去。” “好!”魏薇顿时就笑了。 …… 春明门外,渭水之上。 李承乾骑马停在河岸上,身后杨师道,于志宁,张玄素,马周,丘行淹,长孙祥,杨务廉等人,全都看向了伪装成了普通船只,甚至就连船舷和桅杆都被装上的平底船。 这些平底船上的船舷,还有桅杆,在后面都可以拆下。 今日之所以装上,就是因为他们要趁着冬日的西北风,尽快到赶去洛阳。 顺带在黄河壶口之上,试一下这些船只的稳定性。 到了潼关附近,他们会将羊皮袋也装上,然后从渭水冲入黄河,如果能够顺利的度过这一关,那么他们的这些船只就能完全的用作渡河之用。 毕竟他们之前都没有进行过真正的撞击试验,如今只能够在黄河上试验一下。 “若是能成的话,这些船只在关键时刻,还能改造成运输船只所用。”李承乾不由得轻叹一声。 “那就是拿下整个辽东全境之后的事情了。”杨师道在一旁赞同的点头。 浮桥只是这些船只的作用之一,一旦大唐成功的拿下了辽东,那么浮桥的作用就会降低。 甚至可以用小船构筑更多的浮桥。 这样这些船只就被解放了出来,可以用作进攻高句丽本土所用。 进攻高句丽本土啊,皇帝前世根本没有做到。 他第一次攻伐辽东,到了卑沙城就停了下来,之后,虽然准备三次亲征,但都因为种种原因被打断。 甚至在第三次准备还没有结束时,他就病逝了。 李承乾抬起头,看向洛阳方向,心中自语道:父皇,儿子一定会让你完成心愿,让你杀入高句丽,杀到平儴城下。 “驾!”李承乾猛地一甩缰绳,下一刻,他整个人已经率先朝着潼关方向冲了过去。 身后无数骑兵紧紧跟随,旌旗招展,枪槊如林。 他的眼里,是一片的冷漠。 …… 夜色笼罩,洛阳城中一片肃静。 宵禁之后,长街之上已经只有金吾卫在来回巡逻。 这个时候,其他任何人都不许在长街上行走,否则立刻捕入金吾狱。 若是不听警告,还要乱跑的,两声空弦之后,第三声射杀。 然而今夜一切不同,皇帝下旨,今日出现在长街上,若是逃跑的,不用警告,即刻捕杀。 天津桥西侧,落水之上,随着李大亮一声令下,紧跟着,数十艘平底船出现在落水之上。 虽然是平底船,但没有任何船舱,几乎都是紧贴水面的甲板。 一艘平底船在天津桥北岸就位,四名工匠立刻上前,用铁索构筑船尾的两只圆钩,快速的拉到了岸边。 紧跟着,两名大力士拿起五尺长的圆锥铁柱,将铁索深深的钉进了地面。 第一艘平底船被彻底固定。 紧跟着第二艘平底船被划到了第一艘平底船前面,船尾和对方的船首对接在一起。 一根大铁销,将他们紧紧的锁死。 随即一艘又一艘的船只头尾对接。 不过半个时辰,一条简易然而坚固的浮桥就已经成型。 皇帝站在岸边,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感慨道:“若是当年杨广有这一座浮桥,麦铁杖也就不会死在对岸了。” 右屯卫大将军麦铁杖,粗犷放荡且好酒,喜欢结交朋友,重信义。 和高祖皇帝李渊关系也很好,便是李世民当年在家中也曾几次见过麦铁杖。 但可惜,他死了。 “若是当年就这么一座浮桥,那么杨广三征高句丽就不会以失败告终了,如今的天下也就不会是我大唐的了。”李承乾稍微停顿,对着李世民拱手道:“父皇,如今正说明我大唐天命所归,父皇此行必定平灭高句丽,超越杨广,立不世之功。” “哈哈哈!”皇帝忍不住的大笑起来,他转身看向李承乾,满意的点头道:“太子也学会说好听话了。” “儿臣说的都是实话。”李承乾微微躬身,说道:“父皇不信问众卿,我大唐哪里不是天命所归。”群臣哪里敢说一个不字,全部躬身道:“大唐天命所归,陛下天命所归,陛下万寿无疆,大唐万年无期。” “好了,不要说好听话了。”李世民转过身,看向眼前的浮桥,说道:“来人,过河。” “喏!”李大亮再度躬身,紧跟着上千士卒依次踏上浮桥,缓慢而又坚定的通过洛河。 随后是上千名骑兵,骑着战马从上面通过。 虽然因为战马有些不熟悉而放慢了速度,但是在稍微适应了之后,战马的速度迅速加快,很快就彻底的通过了浮桥。 看到这一幕的皇帝缓缓点头。 想了想,他看向李大亮说道:“从城墙上搬一座小型的投石车下来,对了,再拿上几副伏远弩。” 四周的群臣看到这一幕,眼睛不由得放亮。 如果小型投石车和伏远弩能稳定在浮桥上发射石块和弩弓,那么就说明这一切他们能够更加轻易的攻破高句丽人的防线。 事实证明,可行。 浮桥能够完全承受小型投石车和伏远弩的反冲力。 看到这一幕的众人不由的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这样他们即便是在船上也能发挥极大的威力。 哪怕最前面的浮桥被人烧毁,后面也一定能够稳定的抵抗,而不至于再被人一冲而垮。 更甚至于,在一些军中将领的脑海中,已经在想该如何利用这些东西,狠狠坑高句丽人一把了。 皇帝的兴致大起,随后他亲自指挥,这些平底船在最短的时间内又分开,然后又再度聚合,重新成为一座浮桥。 做完这一切,李世民转身看向李承乾,满意的点头道:“太子做得很好。” “这是儿臣该为之事。”李承乾认真的躬身。 李世民笑笑,看向一侧的长孙无忌说道:“好了,都散了吧,所有人都回去歇着,三日之后大朝,大朝之后,出兵高句丽。” “喏!”四周群臣全部肃然拱手。 …… 李承乾站在承天门下,对着皇帝拱手。 直到看到皇帝彻底消失在承天门内,承天门重新关闭,李承乾这才朝着东宫走去。 刚回东宫,承泽门下,王幽兰便已经从承泽殿中走了出来。 “殿下!”王幽兰开心的福身行礼。 在长安的时候,东宫有很多人,她一日都不一定能够见到李承乾一次,然而这一次李承乾返回洛阳,果然就如同那日他对她所说的那样,带了她,而且只带了她。 如今的洛阳宫中,只有她一个女主人。 李承乾看着王幽兰,轻轻笑笑,说道:“走吧,爱妃,伺候孤更衣歇息吧。” “是!”王幽兰福身,然后走过来抱住李承乾的胳膊,开心的朝殿中走去。 不知不觉已经是三更时分,李承乾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王幽兰紧紧的贴在他的怀里,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鸳鸯亵衣。 被子底下,是李承乾已经无比熟悉的娇躯。 他对她虽然没有破身,但她身体的每一处,对他都没有任何的秘密。 抬起头,李承乾看向窗户之外,挂在廊檐下的昏黄宫灯。 回想今日在洛河畔,李承乾没有看到李治。 李治返回太原之后,还在适应阶段。 所以这一次皇帝没有叫他。 最重要的是三日之后的出兵之时,洛阳城中没有李治。 皇帝东征,起码一年之内回不来,甚至可能会拖上两年,两年之内他都见不到李治了。 现在李承乾终于明白了,那一日,在李治大婚之后,皇帝说的那一句,他日后见李承乾和李治一次就少一次。 原来如此。 李承乾轻轻叹息一声。 皇帝老了,征伐辽东可行,但是东北冰冷的天气会让他的身体隐患爆发。 越是深入高句丽,就越是如此。 一旦他生病回朝,那么不仅是长孙无忌,房玄龄,李治,李恪,甚至李元景,还有其他无数在看不见的角落里隐藏的敌人都会跳出来。 试探,挑拨,离间,觊觎权力,掌控权力。 父皇,既然你压制不住了,那么就让儿臣替你压制吧。 儿臣会全力在长安支持你征伐高句丽。 打的越深越好。 越久越好。 (本章完) 第253章 东征之前,皇帝密旨(第一更) 第253章 东征之前,皇帝密旨(第一更) 十一月初一,贞观殿。 百官齐至,皇帝大朝。 李世民一身赤黄色衮龙袍,平静的坐在御榻上,群臣齐齐跪拜:“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皇帝微微抬手,一侧的内侍省典仪立刻上前一步,高声道:“兴!” “谢陛下隆恩!”群臣再拜,然后各自起身,持笏站立在班列之中。 皇帝目光扫过群臣,最后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后对着黄门侍郎、参知政事刘洎道:“刘卿!” “喏!”刘洎拱手,从班列之中走出,然后快步走到群臣左上位置。 张阿难端着托盘从上面走下,站在了刘洎身侧,刘洎接过圣旨,然后面向群臣,高声道:“皇帝有旨。” “臣等领旨。”群臣齐齐跪倒在地。 刘洎举着圣旨高声道:“惟贞观十七年,岁次癸卯,三月甲子,朔初一乙巳日,皇帝若曰: 於戏! 天地大德,降繁霜于秋令。 圣哲至仁,著甲兵于刑典。 永监前载,属当朕躬。 粤我有唐,诞膺灵命。 兼三才而建极,一六合而为家,远至迩安,罔不和会,功成治定,于是乎在。 高丽小丑,迷昏不恭,崇聚勃碣之间,蔫食辽岁之境,虽复汉魏诛戮,巢窟暂倾……侵轶辽西,夺攘琛赆,遏绝往来,虐及弗辜,拥塞道路,拒绝王人。 无事君之心,岂为臣之礼! 此而可忍,孰不可容! 且法令苛酷,赋敛烦重,强臣豪族,咸执国钧,比屋饥馑,兵戈不息,徭役无期,力竭转输,身填沟壑。 百姓愁苦,爰谁适从? 是以吊人问罪,无俟再驾。 于是亲总六师,用申九伐,拯厥阽危,协从天意。 朕躬驭元戎,为其节度,涉辽而东,循海之右,解倒悬于遐裔,问疾苦于遗黎。 天罚有罪,本在元恶,人之多僻,胁从罔治。若高元泥首辕门,自归司寇,即宜解缚焚榇,弘之以恩。 若同恶相济,抗拒天兵,天罚之下,立成碾粉。 明加晓示,称朕意焉。 钦此!” 刘洎最后一段话神色俱厉。 他说完之后,群臣齐齐拱手道:“陛下天命所归,大唐天命所归,攻伐之下,无坚不摧。” “平身吧。”皇帝微微抬手,群臣立刻起身。 …… 李承乾站直,稍微松了口气,侵轶辽西,遏绝往来,拥塞道路,百姓愁苦,是以吊人问罪。 吊民罚罪,这是历史上最常用的征伐理由了。 皇帝坐在御榻之上,看向群臣,开口道:“殄兹逋秽,克嗣先谟,今宜授律启行,分麾届路。 是以,以广州都督阎立德为平壤道行军大总管,授镇军大将军,领江、淮、岭、峡四州兵马四万多人,战舰五百艘,从莱州渡海逼卑沙城。 以兵部尚书、太子左卫率李勣,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领步骑兵六万以及边境诸州胡兵马,进逼辽东。” 广州都督阎立德此刻并不在洛阳。 兵部尚书李積立刻站了出来,跪倒在地,沉声道:“臣领旨,陛下武运昌隆,大唐武运昌隆。” 李世民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以江夏王、礼部尚书李道宗为辽东道行军副总管。 以虢国公,禁卫将军张士贵为行军总管;左金吾卫中郎将苏定方为前军总管。 以完城公张君乂为行军总管;左监门卫中郎将曹钦为前军总管。 以安国公、右领军卫大将军执失思力为行军总管;右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为前军总管。 以右监门大将军阿史那·弥射为行军总管,右监门中郎将衡智锡为前军总管。 以金城郡公左武卫将军麴智胜为行军总管;郧国公左千牛卫中郎将殷元为前军总管……” 皇帝每念一个名字,立刻就有一员将领站出领命。 李承乾站在丹陛之上,平静的听着每个人的名字。 李道宗,张士贵,执失思力这几部是军中主力,其他人或是运输粮草,或是掩护策应。 突厥人,党项人,靺鞨人等等各族骑兵全部抽调跟随作战。 李承乾尤其注意到的是苏定方。 苏定方原本是到了李治朝时,才被逐渐的重用。 如今随着侯君集和张亮的突然崩塌,皇帝已经开始注意到了苏定方。 苏定方的能力很强,当然,能力越强越好。 更别说,后面还有一个薛仁贵也会冒头出来。 …… 看着跪倒在地上的众将,皇帝笑笑,说道:“众卿平身,此番征伐高句丽,动用者众,众卿皆有如豺如貔之勇,百战百胜之雄。 卿等为王先驱,顾眄则山岳倾颓,叱吒则风云腾郁,朕与众卿,心德攸同,爪牙斯在。” 众将齐齐叩首道:“愿与陛下,心德攸同,爪牙斯在。” “平身吧。”皇帝抬手,众将这才各回班列之中。 李世民看向群臣继续说道:“朕此番东征,位列中军,以司徒长孙无忌为中军总管,左武卫将军牛进达为中军副总管。 中书侍郎岑文本,黄门侍郎刘洎,随军参赞。 以工部尚书李大亮为马军总管。 将作少匠阎立本,卫尉寺卿姜行本,少府少监丘行淹通行来回桥梁。 以户部尚书唐俭为后军总管,阿史那·忠为后军副总管,总督粮草转运诸事。” 长孙无忌,岑文本,刘洎,李大亮,牛进达,唐俭,阎立本,姜行本,丘行淹等人齐齐站出跪倒领命。 皇帝摆摆手,群臣立刻起身,返回班列之中。 自此,皇帝征伐高句丽所有重臣大将,全部清点完毕,统帅步军六万,水军四万三千,一起攻伐辽东。 李承乾更加敏锐的注意到,六部尚书当中,兵部,户部,礼部,工部,四部尚书都跟随参战。还有,长孙无忌是司徒,可以总管尚书省事,加中书侍郎岑文本,黄门侍郎刘洎,足够以三省的名义,在辽东发布圣旨,统管天下。 另外,皇帝手上的军卒,是天下最精锐的军卒,还有外族仆从兵,有这些兵力在手,只要粮草不断,那么不管天下乱成什么样子,他都能一手平定。 另外就是长安之事了。 …… 皇帝的目光落在李承乾的身上,平静的开口道:“太子!” 李承乾立刻站出,然后在殿中叩首道:“儿臣在!” 李世民抬头,看向群臣道:“太子及长,英得睿智,朕东征之后,以太子监国。” “喏!”群臣齐齐拱手。 皇帝继续说道:“司空,检校尚书左仆射房玄龄为长安留守,以鄂国公尉迟敬德为左卫大将军,长安副留守,辅佐太子,治理天下。” 房玄龄和尉迟敬德同时站出,跪倒在李承乾身后。 看的出来,皇帝已经和他们商量过了。 “以天水郡公丘行恭,为洛州都督,洛阳留守。”李世民目光郑重的看向了众将之中。 丘行恭立刻站出拱手,跪倒在地,认真领命。 在丘行恭身前的李承乾,有些诧异的同时,也终于释然。 满朝之中,忠于皇帝的文臣武将有无数,但是像丘行恭这样,生吃叛贼心肝的只有一个。 “调洛州长史薛大鼎为冀州都督;调太子中舍人萧钧,为洛州长史。”皇帝一句话,群臣顿时惊讶。 原本皇帝让晋王岳丈,户部郎中赵仲坚任洛州司马的时候,群臣就感到有些不对劲,皇帝是要用晋王来坐镇洛阳嘛,然而转眼间,晋王就被赶去了太原。 现在,皇帝让太子中舍人萧钧为洛州长史,这下子一切就都平衡了。 洛州向来以皇帝为洛州牧,不设时,以洛州长史为从三品,治理洛州,等同洛州刺史。 但如今,皇帝直接让丘行恭,任洛州都督,洛阳留守,那么洛州长史的位置立刻就低了下去,最多不过从四品上。 相比于从四品下的洛州司马,也不过是高出一点。 这样,正五品上的太子中舍人,调任从四品上的洛州长史也就说的过去了。 同时,在太子和晋王的人都深入洛阳的同时,以丘行恭这个对皇帝绝对忠诚的人来压制所有的矛盾,然后正好将所有的力量全部整合起来。 长安和太原的力量基本多整合起来,这样便不会有前隋时的杨玄感之乱了。 皇帝这平衡手段,果真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明。 李承乾在心底不由得感慨一声,好在他提前调整了自己策略,不然如果自己真的要趁着皇帝东征做什么,倒霉的只会是他自己。 …… 皇帝坐在御榻上,平静的说道:“天下东征,监察更重,是以聿求左辅,命掌元戎,金紫光禄大夫、特进、岐州刺史、宋国公萧瑀,志怀忠确,厉精理术,可侍中。” 皇帝一句话,群臣全部惊讶的抬头,萧瑀竟然再度拜相了,侯君集原本争了许久的侍中之位,最后竟然落在了萧瑀手中。 面相古朴,甚至有些刻薄的宋国公萧瑀站了出来,跪倒在地,沉声道:“臣萧瑀领旨,陛下万寿无疆。” “平身,都平身吧。”皇帝摆摆手,李承乾,房玄龄和尉迟敬德,丘行恭,薛大鼎,萧钧,萧瑀全部都站了起来。 李世民看向群臣中的高士廉,开口道:“端揆之职,综理百司,舅舅为尚书右仆射,协助房相治理朝政。” “喏!”高士廉立刻站出,拱手道:“臣领命。” “安德郡公。”皇帝看向来中书令杨师道。 杨师道立刻站出拱手:“陛下!” “你监管吏部,诸事多辛劳一些。”李世民看着杨师道点点头。 “臣领旨。”杨师道认真拱手。 “其他诸卿留守长安道,也多辛劳一些。”皇帝目光从每个人身上扫过,笑着说道:“吏部依序记功。” “多谢陛下!”留守的群臣这个时候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皇帝的脸色平静下来,看向群臣道:“此番攻略高句丽,实因高句丽自乱,盖苏文弑其君,贼其大臣,残虐其民,今又违我诏命,侵暴邻国,此刻讨之,若能有城,则东北宁静,天下有安,不可不行。” 群臣齐齐拱手道:“臣等谨遵陛下圣旨,陛下武德巍巍,必将讨平而返。” 李世民微微点头,说道:“三日之后,祭祀嵩山洛水,敬拜天地山川,然后出征。” “喏!”群臣齐齐躬身。 …… 乾阳殿侧,李承乾快步的朝着贞观殿走去。 夕阳余晖,宫灯初上。 贞观殿中,依旧人影晃动。 李承乾步入殿中,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都站在沙盘之前,和皇帝低声说着什么。 明日祭祀嵩山和洛水之后,皇帝就要出发了。 但很多事情依旧没有安排妥当。 或者很准确的讲,事情永远没有能完全安排妥当的时候。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李世民转身,看到李承乾,然后看向群臣,微微摆手道:“今日便到这里吧,剩下的,路上再说。” “喏!”群臣拱手,然后各自退去。 等到群臣离开之后,皇帝才走到了殿门前,看着外面,开口道:“太子,你觉得,朕此番东征之后,天下最重要的是什么?” 李承乾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这么问,略微思索,他小心的开口道:“儿臣以为,是粮草。” “粮草?”李世民听到这个答案有些意外,侧身看向李承乾,示意道:“你说说看。” “是!”李承乾拱手,说道:“启禀父皇,儿臣想请旨,明年秋收时,在江南,以高于市价一成的价格收购粮食,然后运到河北贩卖,以低于河北市价一成的价格出售粮食。” 李世民微微一愣,说道:“你是想要……你细说!” “是!”李承乾躬身,说道:“父皇,每年到了秋后,江南丰收,江南之地的粮价会跌个两三成,甚至会有奸商继续压价,故而儿臣想以高于市价一成的价格收购粮食,以让江南安定。” “继续。” “而河北之地,因为大战缘故,粮价必然会涨,所以等到这批粮食运往河北之后,以低于市价一成的价格出售百姓,那么河北的百姓也能安稳。” 李承乾稍微停顿,说道:“这里面一进一出,其实依旧还有不少盈利,足够抵消运输和人力成本。而且最重要的,是不需要动用常平仓。” “常平仓。”皇帝点头沉吟,突然他看向李承乾道:“你不会是担心有人会在常平仓做手脚吧?” (本章完) 第254章 朕授你特权(第二更) 第254章 朕授你特权(第二更) 贞观殿中,李承乾看了皇帝一眼,拱手道:“启禀父皇,儿臣没有那么想,儿臣只是觉得朝廷在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能不动用常平仓,还是尽量不动用常平仓的好……毕竟常平仓一动,那么世人立刻便知朝廷出问题,到时,粮价反而疯涨。”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李世民缓缓点头,不过他心中还是将这件事给记了下来。 每当天下有事,总是有人会将主意打到常平仓的身上。 现在存于河北的常平仓,虽然这两年时刻更新,但内中深处究竟被做了多少手脚,李世民也不是很确定。 “是!”李承乾拱手,说道:“从江南贩运粮食到河北,不管有没有赚,只要能够稳定江南和河北的人心,那么这些就是朝廷应该做的。” “你说的对。” “江南和河北稳定,那么中间齐鲁之地便不受影响,也会安定下来。”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说道:“儿臣明年会继续抓关中产粮,同时还有河南……只要关中和河南不出问题,那么就能辐射影响陇西,剑南,山南和淮南,加上河北和江南,天下可以安定。” “原来如此。”李世民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只需要安定江南和河北的粮价,加上能实际控制的关中和洛阳,那么就能够保证天下大半安稳。 这一点李世民之前都没有想到过。 稍微转了转眼睛,李世民反问道:“那么长江以南,还有福广之地?” “太远。”李承乾摇头,说道:“长江以南的地方,其实更重要的是防止洪涝,若是没有洪涝,长江以南湘闽福广之地,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只需各州刺史安稳治理便好。” 说到这里,李承乾轻轻低头道:“父皇不在长安,儿臣不敢在湘闽福广之地多做事情,害怕被人利用。” 李世民看着谨慎到了极点的李承乾,第一回觉得,李承乾这个太子是真的不错。 他原本以为他会将心思用在朝廷权力争斗上,没想到,他想的更多是天下稳定的事情。 不错,这才是正经的堂皇手段。 只要天下稳定,那么就算权力斗争到了一定程度,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朕原本以为,你在百工之事上有些成就,就会沉迷其中,如今看来,你能够从其上抓住天下根本,朕甚是欣慰。”皇帝感慨一声,然后说道:“不过朕今日叫你来,其实更多的,还是说的人心的问题。” “儿臣听父皇教诲。” “便是你说的,朕不在长安,人心必然动荡。”李世民眼神冷冽,平静的说道:“这些年,被朕打的躲到深山老林里的一些家伙,还有薛延陀,西突厥,吐谷浑,甚至是吐蕃,突厥一些人,他们都会蠢蠢欲动,甚至动手试探。” “是!”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 “尤其,最为致命的,是二者结合,加上朝中一些利欲熏心之辈,一旦掀起风波,内外夹攻,局面必将危急。”李世民抬眼看向贞观殿的夜色,他几乎可以完全肯定,这些人一定会动起来。 “是!”李承乾认真拱手。 “所以,朕授你特权……窦知节,张绚。”李世民看向身后。 殿中阴影下,内侍少监窦知节和左千牛卫郎将张绚站了出来,无声拱手。 “他们两人,在朕不在的时候,掌控百骑司。”李世民看向李承乾,认真的说道:“朕授你特权,朕不在的时候,他们有事的时候,会向梁国公通报的同时,也会通报你这里,这事房相不知。” “是!”李承乾瞳孔微微放大,皇帝是不相信房玄龄,还是在刻意挑起他们两人的矛盾? “如果你认为到了需要的时候,朕许你调动百骑司和千牛卫,调查,抓捕四品以下一切官员。”李世民的神色冷厉。 “儿臣领命。”李承乾神色无比凝重的拱手。 “这是于内,于外。”李世民继续开口,说道:“一旦有薛延陀和吐谷浑,吐蕃有乱,朕授你动用延州的柴哲威和鄯州席君买两路大军的权力。” 李承乾的瞳孔已经彻底放大,柴哲威是右屯卫将军,席君买是兰州司马,前者手上有五千右屯卫主力,后者可以调动兰州的三千府兵,这意味着李承乾手上已经有了调动八千精锐士卒的权利,甚至是八千骑兵。 “你在朝中各部也有人手,加上左金吾卫将军郑仁泰,右监门卫将军李安俨,还有你的太子诸卫,关键时刻,你可以调用尉迟和李靖,以你的能力,足够压制一切意外了。”李世民朝着侧畔招招手。 一名内侍手持圣旨从侧畔走上,来到了李承乾身前。 “这封圣旨便是朕授予你的特权,不到紧急时刻不可动用,你明白吗?”李世民神色无比严厉。 李承乾认真拱手,说道:“儿臣会竭尽一切能力,尽一切可能,在父皇回京之前,不让其他人知晓这封诏书的存在。” “不错。”李世民笑了,点点头,感慨道:“都是多年老臣,朕也不希望一切发展到那个地步。” “是!” “但该防的,还是要防的。”稍微停顿,皇帝继续说道:“张亮背后的那些烂事,朕虽然处理了沙州和肃州的一些人,但朕隐隐感觉,他们的背后还有人,你要小心。” “是!”李承乾脸色异常凝重。 李世民上前,拍拍李承乾的肩膀,说道:“小心谨慎,你不犯错,便是对他人最大的威慑。” “是!”李承乾再度躬身。 “好了,你休息吧。”皇帝摆摆手,微微笑笑。 “是,儿臣告退。”李承乾再度拱手,然后从一旁接过圣旨,放入袖中,这才躬身离开。 …… 出了贞观殿,冬日的冷风吹来,李承乾的心头一阵沉甸甸的。 的确如同皇帝所说,他一旦离开长安,那么必然会有人心不安,蠢蠢欲动。 这不是李承乾太子监国,房玄龄辅佐理政能够解决的。 这些,就是李承乾需要面对的危机。 甚至于房玄龄,也可能是潜在的危机之一。 皇帝离京,而且是远去千里之外,一去经年,他会怀疑任何人。 包括所有潜伏在水面下的敌人。自然也有水面上的敌人。 在如此种种之下,皇帝首先选择信任的就是李承乾这个监国太子。 他是他的儿子,是他的太子。 不管怎么样,就算再怎样,李承乾都会最大程度的维持皇帝的利益。 这便足够了。 他会做的,他能做的,甚至还在房玄龄之上。 当然,他也有隐患。 但是,他的隐患只集中在他自己身上。 加上他的身边有太多皇帝的人,所以,解决他是最容易的。 所以皇帝会在他的身上留下来足够的后手,用来控制一切。 这就是李承乾袖子里面那封密旨的来由。 抬起头,李承乾呼出一口热气,前方承天门已经近在眼前。 转过身,李承乾忍不住的看了贞观殿一眼,然后转身朝着宫门而去。 贞观殿中,皇帝一直站在殿门前,仿佛能够亲眼看到李承乾离开端门。 他侧过身,神色平静的说道:“叫梁国公吧,接下来便是该交待他的事情了。” “是!”张阿难从一侧阴影中走出,肃然拱手。 皇帝要离开中枢。 这一夜,他不知要对多少人进行最后的交待。 …… 东宫明礼殿。 中殿灯火通明,内殿黯淡无光。 李承乾就坐在内殿之中,外殿的一束烛光透过门缝照射进来,落在了桌案上的圣旨上。 房玄龄。 李承乾轻叹一声,但此刻,在他的心中,房玄龄的身影隐没,浮现出来的却是张亮。 张亮的事情,李承乾当然知道背后远不止如此,皇帝也一样知道。 张亮手下虽然有三百义子,也是工部尚书,太子右卫率,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根本无法离开长安。 虽然他极尽低调,但他本身就是工部尚书,本就是天下间最为醒目的人物之一。 他虽然背靠清河张氏,但说实话,张氏在天下间本就算不得什么顶级世家。 关中门阀,韦裴薛柳杨杜。 关东世族,崔卢郑王李。 哪有他张家。 所以,张亮虽然可以以工部尚书的身份沟通东西南北,但也仅仅是沟通。 他不过是个话事人的角色。 他倒台了,其他世家该倒霉的倒霉,该切割的切割,这张网自然会有新人支撑起来。 太原王氏,这个庞然大族的身影无声的出现在李承乾的脑海中。 太原王氏,这个即便是到了明末清初也依旧是天下最鼎盛世家之一的大族,他们在这张网络当中必然占据着极为重要的地位。 李承乾清楚这一点,皇帝也清楚这一点。 李承乾不需要这张网络,因为他是太子,因为他未来会继位。 但是,他需要对这张网络有最充足的渗透。 太原王氏,不,皇帝也在盯着他们,甚至李治也在盯着他们。 他可惜暗中对这张网络进行渗透,但不能是通过太原王氏这只手。 他必须另外想办法。 不过,李治或许也在打太原王氏的注意。 黑暗中,李承乾轻轻冷笑。 李治又不是皇帝,他如果真的和太原王氏碰撞起来,最后倒霉的可不一定是太原王氏。 尤其太原王氏是他太子良媛的母族。 李承乾抬头,沉思起来。 (本章完) 第255章 皇帝东行,父子感伤(第三更) 第255章 皇帝东行,父子感伤(第三更) 嵩山苍茫,洛水幽幽。 洛水之畔,皇帝站在祭坛上,对着面前的香炉轻轻躬身。 烟气袅袅,直冲上天。 一转身,皇帝看向祭坛之后无数将士,手里高举酒樽,大声喝道:“众军,先奉庙略,后引绎途,诛杀敌寇,总集平穰。” “诛杀敌寇,总集平穰!”无数将士高举刀槊,齐声呼喝,声震四野,满目肃然。 李承乾站在众将最前,身后是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杨师道,萧瑀,岑文本,刘洎,于志宁,程知节,尉迟敬德,李勣,李大亮,张士贵,丘行恭,执失思力,契苾何力等人,全部躬身站立。 皇帝将杯酒中倒入脚下洛水之中,然后,转身,冷声喝道:“出发!” 轰然之中,无数将士齐齐转身,然后朝着东面大踏步而去。 皇帝走下祭坛,然后翻身上马,所有人齐齐上马。 皇帝率先而行,众人即刻跟上。 没有人说话,全部都无声紧随。 便是李承乾也是一样。 该交待的,都已经提前交待过了,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了。 一艘艘大船从皇宫方向驶来,然后跟随大队齐齐而行。 船上几乎全部都是粮草,军械和被服,还有大量工匠和其他非战斗人员, 在更后方,才是无数的民夫。 从洛阳到幽州还好,有水路可走,然依旧要辅以大量的民夫,但民夫并不劳累。 如今虽然是十一月,但河面还没有到冰封的地步。 皇帝也有意的在锻炼军中的士卒和民夫。 一旦到了辽东,便是明年二月,也是这样的天气,甚至还要更甚。 天寒地冻,天气才是大唐最大的敌人。 …… 伊洛河口,伊河洛河交汇之处。 两水汇集,河面顿时宽阔起来。 更多的船只从伊水而来,许多步卒也开始登船。 旌旗之下,皇帝右手高高竖起。 巨大的四桅御船停向了岸边。 皇帝转身,看向身后的群臣,尤其是群臣最前的李承乾身上。 李承乾立刻上前,拱手道:“父皇!” “嗯!”李世民缓缓点头,看着李承乾,认真说道:“天下,朕就暂时的交托在你的手里了,勿要让朕失望。” “儿臣领命!”李承乾神色异常的沉重。 天下之大,天下之广,唯有在亲自面对的时候,他才知道皇帝曾经背负的压力有多沉重。 看着李承乾这样的模样,李世民轻轻笑了。 只有认识到天下之难的太子,才是最令他放心的太子。 “宫外的事情,你要注意,宫里的事情,也别忘了。”李世民看向长安方向,有些感伤的说道:“晋阳和新城的年纪还小,你在武德殿监国的同时,你和太子妃都可以常去立政殿走走,晋阳和新城也可以多去东宫。” 稍微停顿,李世民转身看向李承乾,认真说道:“照顾好她们。” “父皇放心,儿臣必定不负所托。”李承乾沉沉拱手。 李世民看向群臣当中的房玄龄,说道:“房相,太子朕就交给你了。” “喏!”房玄龄同样认真拱手。 “好了。”李世民转身,然后朝着御船走去,常何上前,拉着战马朝后方走去。 长孙无忌,岑文本,刘洎等人,跟着皇帝一起登船。 其他李勣,程知节,李大亮,张士贵,执失思力,契苾何力等人,各自返回所在军中。 皇帝站在船首,对着岸边的李承乾等人,摆摆手道:“都回去吧。” 李承乾,房玄龄,高士廉,杨师道,萧瑀,于志宁,尉迟敬德,丘行恭等人,齐齐拱手:“祝陛下旗开得胜,平灭辽东。” 李世民笑笑,摆手道:“出发!” 风帆张起,西北风劲吹,御船顿时缓缓的开动。 洛水东流,大船东行。 李承乾站在岸边,看着御船逐渐的远离,莫名的,他的心思纷乱起来。 忍不住的,他轻轻催马,朝着御船的方向追了过去。 房玄龄下意识的想要阻止,但一旁的高士廉抓住了他的胳膊,轻轻摇头。 “驾!”萧瑀也不看房玄龄,直接追了上去。 杨师道,于志宁,尉迟敬德,丘行恭,刘德威几人,都紧紧的追了上去。 房玄龄轻叹一声,然后才和高士廉一起追上去。 皇帝在船上看到这一幕,尤其是落在不停催马追踪的李承乾身上,他的心中一阵感慨,摆摆手,高声说道:“承乾,回去吧,回去吧。” 李承乾一直追着,直到前面出现一条小河拦路,他这才不得不停了下来。看着船上的皇帝,莫名的,他的眼中一片湿润。 摇摇头,侧身眨眨眼,李承乾这次才转头,对着船上的皇帝高声喊道:“父皇,父皇,此行不要太固执了,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听舅舅的劝告,一定要听啊……” 李世民站在船上,听出了声音中略带的哽咽,他的眼眶也不由得有些发红。 “陛下!”长孙无忌在一旁轻声劝解。 李世民长叹一声,说道:“人生在世,最难者,无非生离和死别,朕此番离京,时间之长,恐怕是太子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也难怪他会有些失态……不过也好,朕反而放心了。” 说完,皇帝直接转身,朝着船舱之内走去。 长孙无忌站在船边,看了远处的李承乾一眼,同样一声叹息。 皇帝东征,固然是对皇帝对大唐的一次大考,但这何尝不是对太子的一次大考。 若是太子能通过这次大考,那么他的继位之路,将会彻底的没有阻碍。 …… 直到御船彻底的消失在眼前,李承乾才不由得低着头,抹去眼角的泪水,叹息一声。 “殿下!”高士廉轻轻上前,低声说道:“陛下东征西讨,历经无数战役,身边又有李勣,李大亮,张士贵,执失思力,契苾何力这等军中悍将,还有无忌,岑文本,刘洎,这些人随同参赞,此行不会太难的。” “孤知道,孤也不担心前线的战事,孤只是担心父皇的身体,辽东苦寒,可千万不要出事啊!”李承乾忍不住的低下头,眼角再度湿润了起来。 房玄龄眉头不由得一皱,太子这话听起来没有问题。 作为儿子,关心老爹的身体,能有什么问题。 但不知道为什么,房玄龄心里就是感到有些怪。 李承乾这个时候抬头,看向房玄龄问道:“房相,父皇如今刚刚离开,洛阳的事情需要一一理顺,我等才好方便返回长安,你觉得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房玄龄略微迟疑,说道:“快则七天,最慢也不会超过十天。” “好,便如此。”李承乾看向高士廉,说道:“舅翁三日之后启程返回长安,杨相,萧相,和鄂国公六日之后启程返回长安,孤和房相还有于相,彭城县公,十日之后,启程返回长安。” “喏!”众人也没有看房玄龄,齐齐拱手应诺。 便是房玄龄也没有多想,因为太子的安排是很妥当的。 李承乾转身,看向远处的浩然军势,轻声说道:“父皇此行,可一定要顺利啊!” 众臣齐齐躬身。 …… 转眼已经是六日之后。 夜色之下,李承乾有些疲惫的返回东宫。 他今日将杨师道,萧瑀和尉迟敬德送走,之后又和房玄龄,丘行恭一起視察了诸粮草转运之事。 直到一切顺利这才稍微放心下来。 然而洛阳的一切没有那么快平复下来。 皇帝自从今年二月抵达洛阳以来,虽然北上定州去了几个月,到那时很快就重新返回,之后就再也没有返回长安了。 这一次,洛阳有将近五千年轻青壮跟着皇一起东行征伐。 城中一下子少了五千青壮,很多事情都运转开始不利起来,甚至有一些不愿意上战场的地痞流氓忍不住的出来闹事。 这个时候,在李承乾,房玄龄和刘德威的支持下,丘行恭果断将所有不安分的人全部捕入狱中,然后发配军前效力。 自然,这里的发配军前效力,还是做民夫。 而且即便是做民夫,也是干最苦最累差事的那一批。 当然,还是用了几颗血淋淋的人头来震慑地方的。 在房玄龄等人的协助下,从洛州各地,还有山南诸州运输而来的粮草,被服,甚至是草药,木料,开始源源不断的被送往军前。 与此同时,军中的消息也同步传入洛阳。 “吱呀”一声,承泽殿的大门被打开。 坐在殿中的王幽兰立刻起身,两侧的侍女也上前帮助李承乾脱去外套。 李承乾稍微缓和了一阵,然后才走到了主榻上坐下。 王幽兰上前,端着一杯莲子羹到了李承乾面前。 李承乾尝了几口,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味道不错,爱妃辛苦了。” 王幽兰顿时就開心的笑了。 李承乾轻轻笑笑,将手里的莲子羹放在桌案上,然后伸手将王幽兰搂进了怀里。 “殿下,还有人。”王幽兰的脸上顿时一片羞红。 “孤不做什么,爱妃就这么靠着就好。”李承乾轻声一叹,然后将王幽兰紧紧的搂进怀里。 心胸相接,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她的心跳声。 这也让李承乾,这些天因为皇帝的离开而有些不安的心,稳定了下来。 一本密本,被他悄悄的放在了桌案上。 (本章完) 第256章 夫人,你是武才人的姐姐?(第一更) 第256章 夫人,你是武才人的姐姐?(第一更) 洛阳,龙门石窟。 宾阳南洞,阿弥陀佛石像之下。 一身淡黄色蟒袍的李承乾,跪坐在蒲团上,诚心祈祷,不时的还低头叩首。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李承乾抬起头,看着佛像,平静的开口:“怎么了?” “回殿下,下雪了,要不要先回宫。”长孙祥站在李承乾侧后,低声问道。 “几时了?”李承乾淡淡的问道。 “申时正了,再有半个多时辰该天黑了。” “雪下的如何?”李承乾微微侧头。 “挺大的。”长孙祥有些迟疑起来。 “那就不会回去了,孤今日要在佛像下为父皇和大军祈福够五个时辰。”李承乾转过身,闭上眼睛,继续说道:“派人飞马传信房相和丘都督,就说孤今夜在伊阙驿站歇息了;另外从伊阙关调两队军卒护卫。” “是!”长孙祥躬身,然后转身快步离开。 龙门石窟就在伊阙关口,伊阙关驻守着三千士卒。 李承乾在这里,他们时刻都会关注着。 尤其李承乾会在龙门为皇帝和东征大军祈福三日的消息,他们也都知道。 今夜大雪,为了避免意外,李承乾在山下驿站休息完全正常。 …… “驾!”李承乾缓缓催马,朝着山下驿站而去,前后上百名千牛卫骑马扈从警戒。 不远处,伊阙关的身影在大雪之下依旧清晰。 大雪漫天,洋洋洒洒。 山脚之下,一座小镇清晰可见。 小镇北侧便是驿站所在,来往权贵前往山上祭祀佛陀,很多时候都选择在这里落脚。 雪下的很大,李承乾一行人来到小镇的时候,街上已经彻底的没了人影。 快到小镇北侧的时候,能清晰看到数百士卒已经将驿站内外守住。 然而就在门口,一辆马车停在了驿站门口,六名黑衣护卫皱着眉头看向门口的千牛卫。 一名老年青衣管家手持名帖在和守门的千牛卫说着什么,但守门的千牛卫一脸的冷漠,不过也没有赶他们离开。 长孙祥率先骑马而至,冷声喝道:“怎么回事?” 守门的千牛卫立刻上前,对着长孙祥拱手道:“家令,这些是应山县男贺兰越石的家眷,他们今日来龙门祈福,因为大雪,所以提前下山回洛阳,本来已经走了,但因为雪大,又折返了回来,要进入驿站歇息。” “贺兰?”长孙祥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冷眼看着门口的那些人,冷声道:“让他们走,到镇子里随便找户人家去住。” “不用那么紧张。”李承乾催马从后方而上,淡淡开口:“孤今日来龙门的消息,知道的人并不多。” “但是殿下,是贺兰家的人。”长孙祥面色凝重的拱手。 李承乾笑笑,说道:“贺兰家的人多了,难道孤都要一一避开,而且那些事情,和贺兰家的人也没有什么关系,他们不过是遭了无妄之灾而已,让他们进去吧,他们也并不知道今日孤在龙门。” 李承乾今日来龙门石窟祈福的事情只有房玄龄和丘行恭等人知晓。 他在这里祈福三日的事情,只有等他返回长安之后,才会在洛阳百姓当中传开。 听到李承乾这么说,长孙祥也只能拱手。 李承乾从长孙祥身侧走过,同时低声说道:“表兄,把他们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总比让他们在镇子里面胡来的好,况且谁也料不到,今夜会下这么大雪。” “臣明白了!”长孙祥眼睛一亮,随后立刻躬身。 等到李承乾一行人彻底进入驿站之后,长孙祥这才放人进去。 不过没有过一会,那些人又找上门来,说是要请见太子。 长孙祥刚要将人赶走,然而当看到他们手里新的拜贴之后,他稍微犹豫了一下,但紧跟着还是进去通报了。 …… 中堂之下,李承乾坐在主榻上,看着一身紫色襦裙、面色有些清丽的武顺,皱眉问道:“你是武才人的阿姐?” “是!”武顺小心的福身,微抿嘴唇,低头道:“臣妾阿耶是故应国公、荆州都督武公士彟,臣妾堂舅安德郡公杨公师道,妾身二妹贞观十年入宫,蒙陛下宠幸,封为五品才人,赐号‘武媚’。” 李承乾缓缓点头,姐姐叫武顺,妹妹叫武媚,这很正常。 武媚因为一个媚,所以亲近的人会称之为媚娘,有些连了起来,就叫做武媚娘。 武士彟和杨师道的名头未必能够让长孙祥放行,但是武顺抬出了武媚娘的眉头,那么长孙祥必须要给几分面子。 五品才人,虽然听起来是伺候人的侍女,但实际上却完全不是如此。 武媚娘是皇帝实实在在的妾室。 皇帝虽然后宫无数,但是从正一品的四妃,正二品的九嫔,到正三品的婕妤,正四品美人,正五品的才人,这儿正儿八经的世妇,能够有圣旨封赏的,不过十几人而已,还没有二十人。 剩下的,正六品的宝林,正七品的御女,正八品的采女,各二十七人,为八十一御妻。 御妻虽然人数众多,但多数没有名字。 而且才人是正五品,放在朝中也是中书舍人,御史中丞,谏议大夫,国子博士,给事中、万年长安等京县县令的官秩。 升一等,就是五监少监,九寺少卿,六部侍郎,甚至是下州刺史的位置。 武媚娘这个皇帝的才人,在宫中可不是什么可以随便呼来喝去的人物。 她当年十四岁入宫,一入宫就被封为内命妇中,正五品的才人,除了武士彟的遗泽以外,宫中的三位杨妃,还有算是表姐的燕妃,也都是皇帝的宠妃。 现在这个时候,皇帝还没有旧伤复发到病重的地步,武媚娘依旧在后宫中做她的才人,没有丝毫进入前朝的机会。但是武顺现在打着武媚娘的名头,已经足够见到李承乾了。 李承乾必须要给皇帝的后妃一个面子,或者更准确的讲,是给皇帝一个面子。 …… “孤和武才人见的不多,只有偶尔前往甘露殿的时候,看见她在父皇身边伺候。”稍微停顿,李承乾将话题从皇帝后宫移开,看向武顺说道:“所以夫人现在是嫁入了贺兰家了吗?” 本来贺兰家的名头足够用,北魏道武帝拓跋珪的舅舅尚书令贺兰讷,前隋吏部尚书、成安郡公贺兰蕃,本朝银青光禄大夫、散骑常侍、应山县公贺兰师仁,还有武顺的丈夫,应山县男、越王法曹参军贺兰越石。 偏偏贺兰越石有个堂兄,叫贺兰楚石。 贺兰楚石谋逆。 这一世的贺兰楚石谋逆和上一世不同。 上一世,贺兰楚石在最后,告发了侯君集,所以没有被当场斩首,只是被发配到了偏远之地,然后无声的消失了。 那件事情并没有牵连到贺兰家的人。 但这一世不同,贺兰楚石没有告密的机会,他不仅牵涉到了侯君集谋反案,还将李承乾呈送给皇帝的奏本,悄悄的给了侯君集,所有的一切都在事后被揭发了开来。 所以,贺兰楚石以谋反罪被直接斩首。 唐律,谋反、谋大逆者,本人不分首从皆斩;其父和十六上子绞;余者皆入官为婢;财没官;叔伯、侄,流三千里。图谋未行者,绞。 贺兰楚石的父亲,子女,叔伯,兄弟,侄子,都在牵连之内。 贺兰越石勉强算是堂叔伯子,加上他并没有参与其中,所以没有被罢官,也没有被流放。 但是,他是越王李贞的参军,所以,皇帝自然要将他从李贞的身边调开。 “……本来夫君要被调到歙州,但因为叔父是左肆府车骑将军,所以就调任左领军卫,去军前效力了。”武顺微微低头,说道:“妾身今日前来,也是为夫君祈福的,没想到遇到了大雪,又遇到了太子殿下,故而为之前的失礼,前来请罪。” “算不上什么失礼,孤今日来龙门,知道的人本就不多,无意间遇上了而已。”李承乾侧身,看向长孙祥说道:“让人将多余的热汤送给贺兰夫人一份。” 端茶送客。 武顺瞬间就明白了李承乾的意思,她赶紧起身,深深福身道:“本来不应该再打扰殿下,只是有件事情,不知道是否可以请殿下指点一二。” 果然是有事。 李承乾眼角余光看了长孙祥一眼,长孙祥轻轻点头。 李承乾笑着看着武顺,说道:“有什么事情夫人请直言,看在武才人的面子上,有什么,孤能说的一定会说的。” “多谢殿下。”武顺松了口气,然后说道:“妾身三妹嫁入了太原郭氏,妹夫原本打算参与明年的科举……” “明年没有什么科举了。”李承乾直接摇头,说道:“父皇不在长安,朝中重臣近半不在长安,朝中更多的人力都放在了征伐辽东之事上,朝廷没有多余的精力,也不会在父皇不在的时候举办科考的,父皇临行前没有安排。” 科举是皇帝的权力,科举的题目都是皇帝出的,皇帝不再自然不可能再举办什么科举。 李承乾有些诧异的看了武顺一眼,这本应该是世人皆知的事情啊! 看到李承乾疑问的眼神,武顺微微苦笑,解释说道:“妾身的妹夫是家中少子,父亲亡故,自身又文不成武不就的,生活艰难,原本指望朝廷大战,能够扩充科举,没想到陛下这么快……” 皇帝出兵高句丽本身就是极隐秘的事情。 尤其是对于那些没有深层朝中关系的人,更是如此。 李承乾点点头,武顺的妹夫在父亲亡故之后,没有什么来源,文不成武不就坐吃山空,没办法的情况下,只能来求武顺帮忙。 或者更准确的讲,是求武顺的母亲杨氏。 杨氏和中书良杨师道是堂兄妹,正儿八经的亲堂兄妹,杨氏的父亲杨达和杨师道的父亲杨雄是亲兄弟,看起来求情没有问题。 但是,杨雄有七子四女,杨师道自己家的事情都一大堆,哪里还能够顾到堂妹的女婿。 尤其堂妹的女婿还没有那么成器。 再加上皇帝离京,朝中新的风波隐隐再起,这个时候,露了破绽就麻烦了。 所以,在局面没有清楚之前,杨师道也是一直拖着。 最重要的是,杨氏自己也没有太急切的帮忙。 毕竟她本身就是不紧不慢的性子,不然也不会拖到四十岁,才给武士彟做了续弦。 反而是武顺这个大姐最帮忙,但可惜,她自身的处境也不是太好。 李承乾想了想,说道:“明年,吏部会招一部分读书人到军中去充当典书和令史一样的流外官,做的好,可以直接升为从九品,做的一般,也可以作为将来科举的加分项……全看个人了。” “多谢殿下。”武顺脸上满是欣喜,再度深深福身。 李承乾平静的点头,看向长孙祥说道:“送夫人回去吧,热汤多送上几份。” 武顺立刻再度福身道:“打扰殿下了,臣妾万死,臣妾告退。” …… 明亮的大堂内,李承乾低头在琢磨着什么。 “殿下!”长孙祥送人回来,走到侧畔,低声问道:“殿下,要查一查吗?”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细细的查一查,不过孤估计今日之事就是个巧合,毕竟杨家的人,这个时候,还不敢和孤走的太近。” 长孙祥顿时就明白了过来,李承乾说的是杨师道。 杨家的外孙女刚刚嫁给李治做王妃,他们相互之间的关系,还没有绑定的那么深,还不至于现在就凑近李承乾,让他起疑。 “殿下,还是多盯着一点好,应国公在世的时候,便以经商有名,而且太原武氏,太原郭氏都在太原,难说晋王就不会在这里面打主意。”长孙祥稍微停顿,然后认真的说道:“便是现在不会,也有将来,还是提防些好。” “你说的对。”李承乾点点头,神色严肃起来,说道:“让人通知王氏一声,让他们多注意一些,在太原,还是他们的能力更强一些。” “是!” (本章完) 第257章 洛州都督丘行恭(第二更) 第257章 洛州都督丘行恭(第二更) 大地苍茫,银装素裹。 清晨,李承乾在用过早膳之后,这才离开了驿站。 刚走到驿站门口,对面十几匹高头大马已经快速而来。 一旁的长孙祥微微摆手,四周的侍卫已经悄然警戒起来。 一名绿色官袍、面色冷沉的中年官员看到门口的李承乾,猛然竖起左臂,下一刻,所有的高头大马已经同时停下。 随即,那名中年官员快速的翻身下马,独自一人快步来到李承乾身前,然后认真拱手道:“臣,安州司户参军武元爽参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看着武元爽,光是从面相上看,就知道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但也仅此而已,武元爽在公事上并没有任何做的不妥当的地方,甚至很多地方做的很好, 不然他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就从门荫的九品小官,升到如今六品的位置。 毕竟他不过是武士彟的次子而已。 反而是他的大哥武元庆,虽然继承了应国公的爵位,但也不过是五品的尚衣奉御。 “免礼吧。”李承乾看着武元爽,神色平静的问道:“卿如今为何在洛阳?” “回殿下,臣奉令押送一批粮草到洛阳。”武元爽看了驿站一眼,然后拱手说道:“臣妹昨夜未曾归返,所以今日前来找寻。” “哦,原来如此。”李承乾点点头,目光深深的看了武元爽一眼。 武元爽和武元庆兄弟,和武顺、武媚姐妹的关系一般,因为她们三姐妹的母亲是续弦,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当年的这桩婚事并不是武家的人主动,是杨家的人做主将杨氏嫁给武士彟。 武士彟在前隋时,曾经得罪过杨素,是杨雄保下他的,所以后来杨家嫁女给他做续弦的时候,他虽然犹豫,但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这些事情放在刚刚丧母没有多久的武氏兄弟的身上,就有些难以接受了。 自然不会对杨氏多好。 武士彟贞观九年死的,他们立刻就和杨氏分家,最后杨氏带着大批财货离开了武家。 当然,苛待是不至于的。 杨氏出身弘农杨氏,她的两个堂兄,杨恭仁和杨师道都是大唐宰相,武氏自从武士彟死后,如何还敢得罪杨家。 但谁能想到,贞观十年,皇帝竟然将武媚娘纳入后宫,封为才人。 这下子,武氏兄弟就坐腊了,只能和杨氏重新弥补关系,但杨氏根本不理他们,依旧留在长安杨家。 这样武氏兄弟只能够从武顺和他们三妹身上打主意,武顺样貌清冷,但性格柔婉,而她们三妹又是嫁了太原郭家,所以兄妹们就又恢复了关系,不过也仅仅是恢复了关系,并不是太亲近。 但偏偏几个月前,杨家的外孙女成了晋王妃,而晋王又坐镇太原,这逼的他们兄弟不得不再度和武顺姐妹走近。 至于贺兰越石的事情,虽然仕途受阻,但终究没有被直接牵连。 郭家子的事情,他们就爱莫能助了。 李承乾的脑海中平静的流过武元爽的所有消息,淡淡的说道:“他们昨夜被拦在了雪地当中,然后不得不折返,卿自可去找。” “谢殿下!”武元爽低头拱手。 “对了,孤在龙门的事情,不要传出去,孤还要在这边为父皇祈福两日。”说完,李承乾微微点头,然后骑马朝山上而去,四周百余名千牛卫护送而去。 等到李承乾一行人彻底的消失在驿站,武元爽这才松了口气,然后进入院中去找武顺。 …… 夕阳黄昏,雪地之上已经被扫开了一条道路。 李承乾一行人从龙门而回,长街上,金吾卫已经清理道路。 端门之前,房玄龄和丘行恭得到消息,赶紧前来迎接。 随同的还有洛州长史萧钧,洛州司马赵仲坚。 “臣等参见殿下,殿下辛苦。”一行人齐齐拱手。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为父皇,还有军中将士祈福之事,乃是孤应当做的。对了,房相,洛阳诸事如何了,后日就要启程回长安了。” “回殿下,一切妥当。”房玄龄立刻拱手。 “很好,诸事辛苦了。”李承乾点点头,然后看向丘行恭,说道:“天水郡公,如今已经十一月了,马上年底了,洛阳之事要多多准备。” 洛阳一下子少了几千的壮丁,影响会在方方面面逐渐的展开,如果不能提前准备,是要出问题的。 “臣明白。”丘行恭立刻拱手。李承乾稍微放松,然后看向房玄龄,说道:“房相,这两日,多亏伊阙门的军士护卫,一会儿孤从东宫拨一笔钱,让人在洛阳城中采买一批酒肉送过去犒劳吧。” “是!”房玄龄眉头一挑,认真拱手。 丘行恭站在一侧,有些不解的问道:“殿下,为何不直接从府库当中拨一批酒肉出去?” 李承乾笑了,看向丘行恭解释说道:“郡公还不如直接说,孤为什么不直接拨一笔钱给军中将士。” “臣不敢。”丘行恭立刻低头,太子赏钱给军中士卒,这是犯忌讳的。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不必紧张,孤之所以不直接拨钱,便是因为这些钱一旦到了军中,军中的将领首先会剥一层,落入士卒手中的更少,换成酒肉,自然就全落在士卒身上。” 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当然,酒肉这东西,士卒们最多高兴一夜,远不如银钱让他们更开心,但孤的根本目的,不是让士卒更开心,而是百姓。” “这笔钱先落入百姓手中,百姓有了收入,自然开心,士卒的高兴少一些,是因为他们分了一半给了百姓。”房玄龄在一旁解释,然后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殿下这些年的治国之术,越发的炉火纯青了。” 李承乾笑着摆手,说道:“孤不过是在向父皇学习而已,郡公,你如今不再是军中将领了,是洛州都督,很多事情,都需要调整过来。” 说到最后,李承乾已经神色认真起来。 “喏!”丘行恭有些勉强的笑笑,你让他进行粮草和军需的调度,他勉强还能做的过来,你让他真的细细去治理地方,是真有些难为他了。 看到丘行恭的模样,李承乾轻叹一声,道:“郡公,所谓的治理地方,不过是治理民心罢了,相比军心,民心要更加的柔软,更加的脆弱,以前在军中的时候,七分强硬,三分软弱,但现在治理民心,三分强硬都嫌多,得一分强硬,九分软弱。” “是!”丘行恭缓缓的点头,他有些明白了过来。 “孤再给你出个主意。”李承乾转身看向身后的洛阳城,说道:“孤今日回城时,看到不少大的庄园当中有不少的冬枣,冬桃,冬梨一样的水果,这些东西对于大家族来讲不过寻常,但若是能够将他们集中卖到城中,哪怕不用卖的太多,只需要让洛阳百姓知道有人在卖,而且卖的价格不高,便足够让人心雀跃了。” “是!”丘行恭思索着拱手。 “殿下!”一旁的萧钧拱手,说道:“但这些水果价值怕是不低,百姓吃不了多少的。” 李承乾满意的看了自己的前太子中舍人一眼,点头道:“话是如此说不假,但买东西,有的时候,是不需要用高价的,如今特殊时刻,若是有人愿意奉献什么,协助官府稳定的地方民心,将来父皇东征归来,请奏父皇功勋奖赏便是。” “这样怕是就没有人不愿意了。”房玄龄站在一侧点头,笑着说道:“为了稳定民心,这些东西,陛下是愿意接受的。” “喏!”丘行恭有些疑惑的看了李承乾和房玄龄一眼,似乎在太子和房相的言辞之外,还有一丝很隐晦的东西。 “好了,诸卿都回去歇息,孤也回宫了。”李承乾对着众人平静点点头。 “恭送殿下!”众人齐齐拱手。 李承乾转身,带着东宫的诸人返回了宫中。 房玄龄对着丘行恭拱手,说道:“天水郡公,本相告辞了。” “国公慢走!”丘行恭跟着拱手,然后目送房玄龄离开。 等到房玄龄彻底消失,丘行恭这才转身看向萧钧问道:“长史,太子所言,是不是可以用一些特殊的手段?” 萧钧看了四周一眼,然后低声说道:“能好言好说劝解的,自然就不必乱来,但有些人实在没法说好话,他们该用些手段,就用些手段。 殿下曾经说过一句话,不要总是想着苦一苦百姓,有时苦一苦权贵也是可以的。” 丘行恭缓缓的点头,他已经明白该怎么做一个地方都督了。 …… 崇教殿中,灯烛昏暗。 李承乾坐在主榻之上,徐安小心的拱手道:“殿下,人已经回去了。”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不要再盯武顺了,也不要盯着武元爽了,现在就派人回京,提前盯着武元庆。” “喏!”徐安拱手领命。 “还有,关于明年朝廷用士子的消息慢慢的放出去,从武家周围放出去。”李承乾轻轻敲敲桌案。 “喏!” “另外,将太原郭氏的事情告诉王家,让他们盯着点。”李承乾抬头,轻声说道:“想来用不了多久,稚奴就能够知道武家和郭家的事情了。” “是!”徐安神色严肃起来,他知道,晋王一直在派人盯着太子。 “让云家的人动动吧。” (本章完) 第258章 萧瑀:太子究竟在算计什么(第三更) 第258章 萧瑀:太子究竟在算计什么(第三更) 车粼粼马萧萧。 渭水清幽。 李承乾坐在马车内,挑开车帘,看向远处已经出现的长安城,稍微松了口气。 低下头,看向一直趴在他胸口的王幽兰,李承乾突然感到胸前一阵湿润,低声问道:“爱妃,怎么了?” 披着白色披风,王幽兰抬起头看着李承乾,眼角带着泪水,低声说道:“殿下,回到长安之后,妾身就不能再日日见到殿下了。”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不开心。”李承乾有些忍不住的笑了。 “殿下!”王幽兰已经忍不住的嘟起了嘴。 这半个月在洛阳,几乎每日都是王幽兰陪李承乾一起歇息的,所以她习惯了。 但这种习惯并不应该。 李承乾拍拍王幽兰的肩膀,轻声道:“孤每日都有一大堆事,之所以能在洛阳天天陪着爱妃,是因为洛阳的事情不多,但回长安就不一样了,长安是帝都,父皇又不在,孤要监国,每日早起晚睡,能够三四日见爱妃一面,便已经是朝政轻松了。” 王幽兰神色黯然的低头。 “不过……”李承乾刚刚说了两个字,王幽兰就忍不住的抬头。 “孤虽然在武德殿监国,但是城阳和新城两位皇妹却是可以随便出入皇宫和东宫,爱妃可以和她们多接触一些,还有张妃和苏妃,你们年纪都差不多,平日里多玩玩,孤这样就能多去几趟,毕竟孤照看皇妹,是父皇留下的话。”李承乾眼神闪烁。 “好!”王幽兰愣愣的点头。 李承乾不由得笑了起来,然后伸手捏了捏王幽兰的脸颊,心中却是摇头:怪不得你玩不过武媚娘。 不过,王幽兰终究是出身太原。 李承乾不知道王幽兰是否能够吸引到武媚娘的注意,宫外的事情,她总有知晓的渠道。 李承乾思索之间,已经来到了春明门下。 他回到长安了。 …… 武德殿中,李承乾坐在主榻上。 房玄龄,高士廉,杨师道,萧瑀,于志宁,刘德威,崔仁师,崔敦礼,温无隐等人,站立殿中左侧。 尉迟敬德,郑仁泰,李安俨,杜荷,左匡政,李孟尝,李玄嗣,张绚,刘仁实等人,站立殿中右侧。 长安文武,大体在此。 李承乾看着众人,开口道:“如今雪后,百姓安歇,诸部该休息的也休息,唯独刑部,这个时候歇息不得。” 刑部尚书刘德威站了出来,拱手道:“殿下!”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如今朝中征伐,地方难免不安,刑部要统管地方,清理讼狱,该处刑处刑,该流放流放,尤其是要发配军前的,速度一定要快,军前可是很缺人的。” “是!”刘德威认真拱手,他明白李承乾话里的潜台词,处事要重一些。 皇帝不在,处刑从严。 “还有兵部。”李承乾看向崔敦礼。 崔敦礼立刻站出,拱手道:“殿下!” “兵部除了调派人员和军械以外,孤希望你们能着重注意突厥,薛延陀,还有吐谷浑,吐蕃诸事。”稍微停顿,李承乾面色冷冽的说道:“传讯诸州,若有外族挑衅,给孤狠狠的打回去。” “喏!”崔敦礼立刻拱手。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李承乾叹息一声,然后看向房玄龄说道:“房相,孤要说的就是这些,剩下的户部粮草调运,还有工部军械之事,以及天下治理,就都拜托房相了。” “臣领旨。”房玄龄立刻躬身,心底不由得松了口气,他刚才不过是随便问了一句太子还有什么交待的,李承乾立刻就甩出了一大堆话,偏偏这些话都是很有道理的,房玄龄也反驳不得。 “殿下可不能闲着。”高士廉站出拱手,笑着说道:“这天下治理诸事,殿下还是需要好好学习的。” “舅翁说的是!”李承乾对着高士廉轻轻躬身,然后略微沉吟,说道:“孤对长江之南的事情了解不多。” 听到李承乾这么说,群臣忍不住的抬头,这话是什么意思。 “湘南,江右,福广,这些地方。”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有房相和诸卿坐镇长安,关中,陇右,剑南,河东,河南,山南,淮南,还有吴越诸州,都乱不了,父皇不在,真正顾及不到的,是长江以南的大片地区。” 吴越之地有运河通航,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其他地方,就多少有些鞭长莫及的味道。“所以孤想要了解一下湘南,江右,福广这些地方州县的治理情况,州县长官,地方世家,还有普通百姓,多了解一些,算是为朝中查缺补漏了。”李承乾轻叹一声,他和皇帝说过这事,但这些地方,就连皇帝也只能派人管,多余的做不了。 萧瑀有些诧异的看着李承乾,他似乎从中品出了一些味道,站出拱手道:“不知殿下打算怎么做?” “看一下各部的档案吧。”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孤慢慢来,一个县一个县的看,一年时间,足够孤对这些地方有足够了解了。” “那殿下就要辛苦了。”萧瑀拱手,虽然这些地方的县,不过一百来个,一天就能看两个,但实际上那些不过是走马观的胡闹,真正的要深入研究,恐怕半个月都看不完一个县的事情。 “无妨。”李承乾笑笑,说道:“东宫那么多属官,孤总揽全局,诸卿禀奏,同时查阅重点,然后每日早起晚睡,多辛苦一些,了解天下,也是值得的。” 李承乾这句话早起晚睡,可不是简单的早起晚睡,他能够有三个时辰用来睡觉,已经是很难得了。 “殿下既然愿意,臣等奉陪就是。”萧瑀直接拱手。 房玄龄和高士廉,杨师道三个人还没有说什么,萧瑀便已经直接答应了下来。 不过想想,他们也都相继拱手,应了下来。 …… 夜色迷离,忙碌了一天的李承乾返回东宫。 宜春殿,李承乾坐在主榻上,苏淑轻轻的帮他敲打肩膀。 松了口气,李承乾闭着眼睛问道:“后面那几个孩子,今日没出什么事吗?” “没有,她们玩的很开心。”苏淑笑笑,她知道,李承乾说的,其实是指王幽兰,张萱,苏旖,还有晋阳公主,新城公主几个人,她们都是差不多的年纪,相处起来很容易。 “如此便好。”李承乾松了口气,然后说道:“再有一个月就是年底了,父皇不在长安,今年诸王诸公主也不会进京,所以到时候,孤打算让叫几个长安城中亲近的宗室过来,比如高阳,城阳,杜荷,还有房遗爱,赵节他们都叫过来。” 苏淑轻轻点头。 “到时候,让城阳和高阳她们去立政殿,爱妃也一起过去,和贵妃一起招待宫中的嫔妃。”李承乾抬头看向苏淑,说道:“父皇不在,后宫有些事情不方便,爱妃就处理了吧,这是父皇交待过的。” “是!”苏淑点点头,她是皇帝的儿媳,在宫中女眷的地位仅次于皇后。 也就是皇帝在的时候,她不方便入宫,但是皇帝不在,有些事情韦贵妃不好处置的,就需要她来处理。 如今的后宫,虽然是以贵妃韦珪为尊,但其他淑妃,德妃,贤妃,也并不是完全服气,更别说还有徐慧,武媚娘这样的人物,如果不能有个在关键时刻一锤定音的人物,后宫会闹翻天的。 “父皇现在在冀州,诸事在做紧张的调整,明年二月就会出兵。”李承乾抬头,轻声说道:“希望父皇一切顺利。” “是!” …… 平康坊,鸿运阁。 夜色迷离,轻雪飘扬。 一身黑色长袍的武元庆推开小门,然后进入房中,脱下身上的披风,看向早已经坐在窗前桌案内侧,温酒赏雪的云弘嗣说道:“难得见你来长安,而且还是来找我!” “现在你我皆落魄之人,只要共饮聊以慰藉了。”云弘嗣低头给武元庆倒了一杯酒。 “这话可不对,我这个尚衣奉御虽然清闲,却也是五品官,你这个金州长史也是六品官,而且掌握实权,如何落魄?”武元庆直接将一杯酒饮尽。 “你阿耶过世快十年了,我叔父被流放岭南,那些事情上,我们都被踢出局了,如何不落魄。”云弘嗣淡淡的开口。 武元庆脸色沉了下来,他们一家人能够支持,其实最依靠的就是他的父亲,但…… “有什么事情直说吧。”武元庆说着,拿起了筷子。 “听说你们家和太子有了联系?”云弘嗣直接问道。 “你说的是明年朝廷用人的事吧。”武元庆摇摇头,说道:“只不过是家中有人,在龙门石窟和太子偶遇,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之后就没有联系了。” “原来如此。”云弘嗣并不失望,转口问道:“听说晋王和郭家如今有些走动。” 武元庆终于明白云弘嗣找他是做什么了,他缓缓的摇头,说道:“我们武家还没有和晋王有所联系。” “不急,我等。”云弘嗣笑了,举起来酒杯。 (本章完) 第259章 无忌,稚奴在太原开始求贤访老了(第一更) 第259章 无忌,稚奴在太原开始求贤访老了(第一更) 冬日暖阳,旌旗招展。 “驾!”李世民一身红衣金甲,腰挎长剑,面色冷漠的催着马匹朝远处的行宫而去。 长孙无忌,李大亮,褚遂良,执失思力,契苾何力,还有更多的卫士紧跟在后。 无数的金吾士卒站立两侧长道之上,远远的看着皇帝骑马而至,然后敬畏的低头。 前方已到幽州行宫,李世民翻身下马,径直朝殿中而去。 大殿之中,听到皇帝回宫,刘洎,岑文本,李道宗等人,快速上前迎接,拱手道:“陛下!” 皇帝直接摆手,众人退开,两侧的内侍上前,帮助皇帝褪下战甲。 李世民脱下战甲之后,直接走到主榻上坐下。 群臣分文武各站两侧。 皇帝平静的点头道:“军中将士轮流前往营州军中适应天气和环境,兵部职方司派人迅速勘定过河之处,朕要一过河,就立刻切断高丽辽南辽北的联系。” “喏!”长孙无忌和李積站出,齐齐拱手。 李世民抬起头,目光看向殿外,开口道:“马上就要年底了,六万大军大年三十那日,酒肉管够,户部和鸿胪寺要协调到位。” “是!”唐俭和宇文崇嗣跟着站出,拱手领命。 “诸卿,明年就要开战了,过完这个年,做好一切开战准备,然后……”李世民的眼神冷冽起来,用的说道:“朕要杀穿整个高句丽。” “喏!”群臣全部躬身拱手。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内侍监张阿难快步从殿中走出,从殿门口接过奏本,然后才快速的回到殿中,然后将奏本递给皇帝。 李世民接过奏本,看向群臣,笑笑说道:“太子在长安,每五日就送来一本奏本,细述长安之事,朕都有些烦了。” 殿中群臣眼神惊讶的同时,脸上有些勉强的笑笑,心中却是感到无比的震惊。 太子每五日送来一本奏本,这事怎么之前从来没有听人说过呢。 李世民打开奏本,细细的看了一遍,然后抬头道:“诸卿,谁知道宁都县令古浩这个人?” 群臣当中相互面面相觑,最后,脸色思索的吏部侍郎薛元敬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臣有一点印象,古浩应当是贞观七年进士,外放洪州地方做县尉,听陛下所言,如今应该是调任虔州宁都县令了。” 吏部尚书管天下刺史任命之事,吏部侍郎管天下州郡长史司马参军事,吏部郎中管天下县令任命之事,吏部员外郎管天下县丞县尉之事。 今日吏部郎中无人在此。 薛元敬这个刚刚任吏部侍郎没有一年的前国子监司业,足够称职。 皇帝平静的点点头,说道:“太子考核江南诸官,查阅至宁都县令古浩,其人任宁都县令三年,三年内,宁都人丁从两千五百户,升至四千户,每年税粮稳定增长一成,太子建言,调宁都县令古浩为虔州户曹参军。” 李世民看着薛元敬问道:“薛卿,你是吏部侍郎,按照吏部规制,该当如何?” “陛下,按吏部规制,应当升任本州参军,或京畿县令。”薛元敬躬身拱手。 “便按太子说的办吧。”李世民点点头。 “喏!”群臣齐齐拱手,眼神中微微闪过一丝凝重,皇帝没有否定,也没有额外提高,只是正常的同意了太子的人事建议。 这说明,这些不是特擢,是最正常的人事任命。 这便等于太子将一只手插进了吏部当中,而皇帝乐见其成。 “好了,今日便如此吧,诸卿都去休息吧,明日继续陪朕巡视四方。”皇帝抬头,看了长孙无忌一眼,说道:“无忌留下。” “是!”长孙无忌微微拱手。 群臣齐齐躬身道:“臣等告退!” …… 等到群臣退下之后,李世民这才看向长孙无忌,说道:“坐吧。” “谢陛下!”长孙无忌躬身,然后在皇帝左侧跽坐下来。 李世民将手里奏本递给长孙无忌,说道:“看看吧。” “喏!”长孙无忌接过奏本,细细的看了一遍,眉头却不由得皱了起来,最后看向皇帝说道:“太子每日辰时正便开始审阅江南各州县的户刑档案,到了戌时才离开武德殿,这也太……” “太勤勉了吗?”李世民轻轻笑笑,然后摇头说道:“太子是不甘于仅处理一些简单的事务的,既然房相给了他从江右开始的机会,那么便让他好好的试试吧,反正也只是长江以南。” 长孙无忌眉头一挑,低声说道:“光是长江以南的事情,就足够太子忙碌一两年了。” “长江以南他若是能看的透彻,那么朕便将淮南,山南和剑南也交给他审查,这几个地方,事情就更加复杂了。”李世民面色凝重起来,天下之事,不是你坐在长安就能掌控得了的,尤其是地方。 地方之事千头万绪,繁复烦杂,能解开这些东西,或许太子便有了真正成为太子的能力。 长孙无忌跽坐在一侧轻轻点头,太子总是最知道该怎样在皇帝忍耐的权力边缘小心试探。 如今天下繁盛之地,基本都在长江以北,长江以南,最多算上一个九江和一个广州,其他的甚至很多地方都是蛮荒之地。 太子喜欢折腾,就让他折腾去吧,反正也不可能威胁到皇帝真正的统治。 “太子还说,年底的时候他召集杜荷,房遗爱,曹王几个亲近之人,在东宫饮宴,让太子妃,带着高阳,城阳,还有其他公主,在立政殿与韦妃一起召集后宫嫔妃饮宴。”皇帝轻叹一声,说道:“这样也好,后宫也不能太冷清了。” “太子是想借太子妃之手,和后宫处好关系。”长孙无忌一眼就看清楚了的李承乾的打算。 皇帝淡淡的说道:“只要他能专心了解江南的一切,那么其他的事情也不是坏事。” 抬起头,李世民轻声说道:“无忌,只有你我才最清楚,处理天下事究竟有多难。” “是,陛下!”长孙无忌点头,事实的确如此。 “好了,长安的事情可以暂时放下,还有件事。”李世民的眼神微微冷了起来,然后轻声说道:“稚奴在太原开始求贤访老了。” “啊?”长孙无忌抬头,随即满眼茫然。 看到长孙无忌的模样,李世民微微摇头道:“晋王长史韦挺,并州都督府长史窦孝谦,并州司马胡广都是可依靠之人,还有太原县令侯知仪,晋阳县令李义琰都是难得的一时之选,便是许叔牙和李义府也都是可用之人,他需要弄什么的求贤访老。” 皇帝眼神彻底的冷了下来。 长孙无忌看着,心中不由得轻叹一声,皇帝的嫡子都有夺储之心。李泰如此,李治也是如此。 然而诸子当中,最像皇帝的,竟然是太子李承乾。 长孙无忌开口道:“陛下,晋王或许只是为了治理并州,至于其他,晋王没有出格之事后,还是什么都别做的好。” 皇帝缓缓点头,然后神色平静摆手道:“随他去吧,传信李义琰,太原的事情多盯着点。” “喏!”一旁的张阿难躬身拱手。 长孙无忌瞳孔微微一缩,晋阳县令李义琰竟然是皇帝的人。 怪不得李勣在太原的时候,就对李义琰那么客气。 李世民抬头,说道:“朝中现在还算平静,那些人还没有动起来,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最后会怎样。” “是!”长孙无忌知道,皇帝东征,长安也好,并州也罢,天下从来就没有脱出皇帝的掌握。 暗中藏着的那些人,皇帝也是在用太子和晋王来钓他们。 同样的,这也是一场,皇帝对于太子和晋王的考验。 “无忌,回复长安,太子所奏,朕一概照准,年底了,让多关注朝中老臣。”稍微停顿,李世民又补了一句:“朕虽然不在长安,然宫中规矩和往年相同,诸嫔妃有家人探视着,让内侍省好好安排。” “是!”长孙无忌沉沉拱手。 …… 腊月二十七日,贞观殿。 房玄龄,高士廉,萧瑀,尉迟敬德,郑仁泰,李怀俨等人各自站立文武两侧。 皇帝传信回来,李承乾将奏本回文一一宣读。 群臣齐齐拱手道:“臣等领命,陛下万福金安!” 李承乾重新坐下,然后才看向群臣道:“诸卿,光禄寺已经准备的年礼,宫中百官该去领的自去领,但有些朝中老臣,有的是孤需要亲自去探望的,有的需要诸卿代为代劳,劳烦房相安排。” “喏!”房玄龄认真拱手。 李承乾看向兵部侍郎崔敦礼,说道:“崔卿,兵部职方司要继续关注薛延陀和西突厥的动静,今年不过是因为父皇出征突然,又恰逢冬日,不好动兵,所以他们才会异常安静,但这安静本身就意味着他们在准备。” “是!”崔敦礼立刻站出拱手。 李承乾点点头,看向刑部尚书刘德威:“刑部传信边境各关卡,注意查缴禁品,孤不希望看到将来真的有大战的时候,大唐的弓弩会出现在对手的阵列当中。” “喏!”刘德威认真拱手。 “好了,暂时便如此吧。”李承乾轻松的笑笑,说道:“如今虽然父皇东征,朝中看起来有些虚弱,但大唐的强大诸卿比孤还要更加清楚,他们若是真的敢来,那就是诸卿建功立业的时候了。” “臣等愿为大唐效死!”群臣齐齐拱手,眼底忍不住的闪过一丝兴奋。 “好了,诸卿新年安康,孤接下来的几日便不在武德殿了,诸卿忙完之后,各过新年吧。”李承乾对着众臣微微点头。 诸臣同时拱手道:“殿下新年安康!” …… 立政殿中,苏淑和韦妃正在安排内侍收拾立政殿,晋阳和新城,还有王幽兰,三个人在一起玩闹。 李承乾的东宫诸妃当中,王幽兰虽然是太子良媛,但是她却是和晋阳,新城玩的最好。 等到一切安排的差不多,苏淑才看向韦贵妃,说道:“贵妃,今年纪王回不来吗?” 韦贵妃摇摇头,说道:“八郎如今任襄州刺史,回来一趟太远,而且陛下也没有诏书许他回来。” “赵王看见……” “赵王是秦州刺史,离得近。”韦贵妃看了苏淑一眼,说道:“还是太子殿下召回来的,殿下对诸王都很爱护,也是诸王之福。” “太子是长兄,本身便应该如此。”苏淑笑笑,她知道,李承乾对待诸王之所以如此,就是要让诸王更加倾向于他。 当年玄武门之变后,高祖,还有高祖诸子,都活的战战兢兢,唯恐一不小心再被皇帝砍了。 李承乾如今为太子,却是待诸王甚为宽厚,便是曾经谋逆的魏王和齐王他都想办法保了下来。 李承乾说过,不要小看每一个皇子,他们在看关键时刻的一句话,一个站队,甚至有一锤定音的效果。 苏淑转口说道:“年底了,韦氏的人还没有来进宫拜见贵妃吗?” “说好是明日的。”韦贵妃忍不住的笑了。 她的儿子是纪王,她的母族是京兆韦氏,儿子任襄州刺史,不知道多少韦氏子弟进了王府。 如此,她在家族那边也很受人尊重。 …… 兴仁门下,内客省。 武顺,带着兄长武元庆,进入了殿东一座小院之中。 一座竹帘隔绝了房门两侧,两名内侍站在房门两侧。 武顺和武元庆同时对着珠帘身后的身影,行礼道:“见过才人。” “阿姐和兄长不必客气,都是自家人!”一道穿着青绿色襦裙的丰腴人影出现在竹帘之后,声音慵懒,能听出一丝幽怨,此人正是武元庆和武顺的妹妹,皇帝才人,武媚娘。 “是!”武顺和武元庆这才起身。 武元爽上前,将带来的年礼放在了一侧的台阶上,然后退开一步。 两名内侍小心的打开检查了一遍,然后对着武媚娘轻轻躬身,之后竟然从小院之中走了出去。 按制,宫中嫔妃会见外客,必须要内侍省的人时刻看着,但…… 这是武媚娘。 (本章完) 第260章 武媚娘:只要我能有个一儿半女(第二更) 第260章 武媚娘:只要我能有个一儿半女(第二更) 竹帘之后,武媚娘的身体缓缓坐直,然后看向竹帘之外,漆黑的双眸落在了武顺身上:“阿姐,听说太原郭家和晋王搭上了关系?” 武顺莫名其妙的有些紧张,但这股紧张感很熟悉,这些年一直都是这样。 “是的,晋王到了太原之后,先是沉寂了两个月,然后开始访老问贤,郭家,还有徐家,彭家,之后都派了三五子弟,入晋王府任职。”武顺点点头,眼中不由得带出一丝忧虑。 “阿姐,传信给三妹,告诉她,她和她的夫君不许入晋王府。”武媚娘的眼神瞬间冷厉起来。 “是!”武顺有些诧异,然后低声问道:“媚娘,这是为什么,按说起来,晋王妃还是我们外甥女。” “晋王在太原做的事情,我都能知晓,阿姐觉得太子会不会知晓?”武媚娘淡淡的反问。 “必然知晓,太子非同一般。”武顺轻声感慨。 “是啊!”武媚娘点点头,说道:“晋王在太原那么大的动静,太子却毫不搭理,丝毫不做应对,就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但偏偏,这一下,就让晋王的所有动作全部都落入到了陛下的眼中。” 武媚娘的眼神中满是戏谑和嘲讽。 李治在太原的那些事情,看起来是个贤王做的,但是却彻底的暴露了他想要争储的野心。 武顺侧身看了武元庆一眼,这些事情,她什么都不懂。 武媚娘跟着看了武元庆一眼,然后神色淡漠的说道:“郭家做什么事情,妹妹不管,但阿兄和阿姐,还有三妹,都不许参与其中……若是将来,晋王再效仿魏王之事,那么阿姐,你们家就真的完了。” “是!”武顺浑身一寒,随即立刻点头。 贺兰越石这一次不过仅仅是擦了一个边,就被迫到辽东军前去效力,虽然身边有人照顾,但谁知道能不能够安然归来。 武媚娘轻轻笑笑,然后说道:“阿兄,阿姐,何必着急呢,陛下还正春秋鼎盛,妹妹也正值生育之年,只要妹妹我有个一儿半女,我武家又何必在意晋王。” “是!”武顺和武元庆顿时反应了过来。 “好了,今日便如此吧,外面的人马上也该进来了。”稍微停顿,武媚娘说道:“妹妹在宫中也织了一些衣裳,带给侄儿侄女们,还有外甥外甥女们去穿吧。” “是!”武顺和武元庆轻声应了下来。 …… 离开皇宫,武元庆将姐姐武顺送回了家。 贺兰越石毕竟是应山县男,他阿耶虽然过世,但生前好歹是应山县公,还是有自己的宅子的。 转过身,武元庆就去了平康坊。 一座不起眼的酒楼之中,两人对面而坐。 武元庆坐在光明之中,那人坐在阴影中。 “徐兄,之前的那件事情,请恕小弟食言,武家不介入了。”武元庆说完,举起酒杯示意,然后一饮而尽,起身便要离开。 “徐兄”坐在阴影中,有些诧异的看向武元庆,说道:“武兄,你们武家和晋王也算是有亲,如今晋王刚刚就藩,正是要用人的时候,武家若是肯投过去,将来必受重用。” 武元庆脚步一停,看向对面的阴影中,然后认真的说道:“徐兄话是如此说,但要看行为,晋王行事,太过招摇了。” 一句话说完,武元庆转身就走。 总共也就一杯酒,两句话,毫不多待。 徐兄坐在阴影中,就这么看着武元庆离开,然而他的心中也在琢磨武元庆的话。 晋王太招摇了。 陛下不在,晋王便失去了谨慎之心了吗? 如今的朝野之间,对太子是极为认可的。 有治国之能不说,对下宽容,对宗室宽容,勤行政务,了解军事。 文臣也好,武将也罢,认可太子能力的人越来越多,更别说,他本身就是太子,而且,深有心机。 魏王谋逆的事情,从现在回头来看,太子对于魏王的了解,远比魏王自以为的要深的多。 太子本人深不可测不说,关键是陛下对太子也越发的信任。 这种情况下,初出茅庐的晋王,或许会有人支持,但支持的力度绝对不会太大。 现在看看,就连武家这种破落户,也开始嫌弃晋王了。 “徐兄”坐在阴影中,忍不住的摇摇头,他之所以选择武家,便是因为武士彟也是同道中人,不过后来武士彟一死,他们家便给剥夺了资格。 如今找上他们,同样有他们和晋王妃之间的关系,若是能够勾连上杨相…… “徐兄”长叹一声,说道:“还是晋王太浮躁,此事恐怕只有去找房遗爱了。” 低叹一声,“徐兄”起身,然后悄然的从后院而走。 长街阴影之中,一双眼睛无声无息的盯上了“徐兄”,一直到他进入左金吾卫将军左匡政的府中。 …… “真的是左金吾卫将军的府邸?”李承乾坐在长榻上,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对面的徐安。 灯火之下,徐安站在崇教殿中,认真拱手道:“亲仁坊,左金吾卫将军府邸,殿下,要动手吗?”“动什么手?”李承乾微微一愣,随即有些好笑的看着徐安说道:“人家不过是往来联系,有心到晋王麾下效力,犯哪门子律法了吗,唐律也没有这么写啊!” “殿下,军中大将,和亲王勾连过甚,本就是犯忌讳的事情。”徐安沉沉拱手。 “你啊!”李承乾摆摆手,道:“这本身是父皇的权威,只有父皇才能够如此处置,孤是不行的。另外,就算坐实了他们勾连之罪,之后如何呢,不过是一个贬官,一个斥责罢了,打蛇不死,蛇会卷土重来的。” 徐安微微一愣,随即拱手道:“是!” 李承乾抬头,说道:“传话下去,从今日开始,所有人不用再盯着武元庆,按照我们之前的方法,布置在左金吾卫将军府邸四周,同时盯死那个人……这一次要盯的是左金吾卫将军,告诉下面的人,谨慎谨慎再谨慎。” “喏!”徐安肃然拱手,然后转身离开。 李承乾坐在主榻上,眼神凝重起来。 难道真的是左匡政? 左金吾卫将军。 之前李泰谋逆,事后推算,总是有很多不大对劲的地方。 侯君集即便是已经足够让人感到凶险了,但那绝对不是侯君集应该表现出的水准。 所以,在侯君集的背后,还有很多的东西。 但,很可惜,侯君集死了,很多东西都查不出来了。 不过经过密卫的细致排查,他们却发现在侯君集的书房,有人拿走过什么东西。 谁? 当日去侯君集府邸的,只有左右金吾卫的人。 但是当日统领左右金吾卫的是郑仁泰和左匡政两个左金吾卫将军。 郑仁泰是李承乾的岳丈,所以说他在这里面做手脚,可能性不大,而且他也是玄武门功臣,又出身荥阳郑氏,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做手脚。 同时,侯君集做这种事情,怕也不敢相信郑仁泰。 就算是他有他什么把柄,谋反这种事情,只要举报了侯君集,那么什么事也就都不算事了。 所以,李承乾的目光便锁定在了左匡政身上。 他相信皇帝的目光也同样的锁定在了左匡政身上。 自然,左匡政的身上有嫌疑不假,但是现在,他就这么主动的冒出来,也太有些不对劲了。 侯君集的事情虽然过去了大半年,但是李承乾也好,皇帝也罢,都在派人盯着。 左匡政就这么多迫不及待吗? 李承乾看向半空之中,他总觉得这里面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但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出来。 背后的那个人,一定就是左匡政吗? 好别扭啊!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虽然说左匡政现在身上有了嫌疑,但是却并没有任何他和李治勾连的证据,而现在,他们也不过是试图通过武氏来和李治搭上关系。 至于说成为李治的亲信,甚至做更多,现在还差的很远。 慢慢来吧,盯着他,然后派人试图渗透进他的身边。 不着急,这样的棋子埋伏上三五年也正常。 李承乾微微抬头,这个时候,另外一道身影闯入了他的脑海中。 武媚娘。 …… “武才人。”苏淑看着眼前温婉美艳的才人武媚娘,目光惊讶的点点头。 太媚了,苏淑心中暗道:陛下赐她名曰武媚,果然一点也不过,恰如其缝。 一身红色襦裙的武媚娘对着苏淑轻轻福身道:“见过太子妃殿下!” “才人请起!”苏淑赶紧将武媚娘搀扶起,然后才神色温和的说道:“才人也是长辈,不用如此多礼,请入座吧。” “喏!”武媚娘微微福身,然后起身朝着一侧走了过去,最后她和贤妃徐慧坐在了一起。 苏淑扫了一眼,殿中貴妃韦珪,杨淑妃,燕德妃,和徐贤妃都已经抵达,当然,还有阴氏,婕妤阴氏。 齐王谋逆,阴氏被从德妃降为婕妤,但仅仅是降为婕妤,并没有被打入冷宫。 另外,今日东宫诸妃也都在。 王幽兰和王才人坐在一起,张萱和萧美人坐在一起,魏薇和崔才人坐在一起,郑霜儿和郑昭仪坐在一起,苏旖和晋阳、新城坐在一起,另外还有其他几位公主都在一起。 不过高阳公主和城阳公主在宫外,可能要来的晚些。 (本章完) 第261章 武媚娘和徐慧,太子妃再有孕(第三更) 第261章 武媚娘和徐慧,太子妃再有孕(第三更) 东宫崇德门下,一连串的爆竹声刚刚响过。 大年三十了。 一辆紫篷马车已经缓缓停下。 房遗爱率先跳下马车,然后转过身,从高阳公主的手上接过他们的儿子。 李承乾看着襁褓中的孩子,有些无奈的说道:“高阳,你这是做什么,城阳带孩子入宫,你也带孩子入宫是吧。” “皇兄!”高阳走下马车,然后对着李承乾福身说道:“皇兄新年安康。” “唉!”李承乾从袖子里面取出一只红色钱囊,无奈的递给高阳,说道:“里面是父皇去年赐的一批如意钱,孤贴身带了一年,如果不是你们今年带了孩子过来,孤就给了安康县主了。” “谢谢皇兄了。”高阳一听是李承乾给他自己的女儿留的,直接一把就夺了过来,然后笑呵呵的福身说道:“皇兄,那么皇妹就先去立政殿了,那边人多。” “去吧,赶紧去。”李承乾笑着摆摆手,然后又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今夜在立政殿,就待一个半时辰,记得少饮些酒,然后早早和二郎一起回家去吧。” “今夜皇兄只留人一个半时辰吗?”高阳公主神色诧异的看向李承乾。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父皇不在宫中,热闹一下就好了,没必要太耗时间,早些归家去吧,今夜好好歇息,难得明日没有大朝。” 李承乾说完,转身看向房遗爱,说道:“你说是吧,二郎!” “是!”房遗爱赶紧点头。 “皇兄,父皇那里有什么新消息吗?”高阳公主有些忍不住的问向了皇帝。 “父皇如今在幽州,不在辽西。”李承乾有些好笑的看了高阳公主一眼,说道:“今夜,父皇说不定和数万军中将士一起饮酒欢度新年,你若是想念父皇,写本奏本,孤下次派人送奏本往军前的时候也一起捎上。” “好,谢谢皇兄!”高阳公主欢喜的起身,然后从房遗爱的手中接过孩子,然后才带着侍女朝宫中而去。 等到高阳公主消失在视线当中,李承乾这才转过身看向房遗爱,神色温和的问道:“二郎,最近如何,少府少监适应的如何?” “还好,临川郡公很照顾的。”房遗爱的话还没有落地,崇教殿中,便已经传来了少府监临川郡公李德懋的声音:“房二,算你有良心。” 临川郡公李德懋,襄邑郡王李神符的长子。 李神符,是太祖皇帝李虎之孙,高祖皇帝李渊的亲堂弟,淮南王李神通的亲弟弟,是如今宗室诸王当中年纪最长之人。 当然,今夜李神符并没有来东宫。 今夜都是年轻一辈的在,年长一辈的,基本上都在各自家里。 便如同李承乾说的那那样,很难得今夜不用诸王诸公一起齐聚两仪殿。 皇帝不在长安,众人过新年,也都能更自在一些。 “临川郡公,滕王,汉王,赵王,曹王……”房遗爱对着殿中的十几人一一行礼。 今夜李承乾的东宫只招待十几个人,年轻在一起,倒是更能说自己的话。 不过大家开始的目光也大多落在了房遗爱的身上。 不久之前,也就在高阳公主生产之后,房遗爱被调任少府少监,他的上司,就是少府监李德懋。 酒过三轮,李承乾抬起头,看向殿外,开口高声道:“来人,起舞。” 钟磬声响,舞女翩然。 …… 鼓乐落下,武媚娘已经喝的脸颊通红,目光落在殿中缓缓退去的舞女,然后靠在徐慧的身上,低声说道:“阿姐,为什么人和人就不一样呢?” 一身青蓝色襦裙的徐慧,顺着武媚娘的目光看过去,看向坐在上方主位上的太子妃苏淑,有些明白自己这个傻妹子究竟在说什么,她轻轻摇头,然后满脸宠溺的看向武媚娘说道:“媚娘,你是光看了这两年太子妃的风光,前两年的事情忘了。” 武媚娘眉头轻轻一挑,顿时就回过神来。 前几年,太子断腿跛脚的时候,朝中的流言甚至已经将太子废了无数遍。 后来是太子自己一步步的将局面扳了回来,最后甚至逼的魏王不得不谋逆,但可惜,即便是谋逆,魏王也被太子一步步的算计死。 太子也不容易,一步踏错,他的太子之位就没了。 而太子之所以能将一切的局面彻底的扳回来,最重要的是他断腿重接。 将自己的腿重新打断,然后重新接续。 这种痛苦又岂止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 更别说,宫中还有其他传言,说太子甚至打算用针线将自己的腿骨彻底缝合起来。 不管这话究竟真假,但听起来是真的很渗人。 如今,太子妃的地位,全部都是太子争回来的。 她和太子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太子被废,她的下场绝对不会更好。 现在,看到苏淑坐在皇后曾经的位置上,武媚娘的心里一下子没有了任何比较的想法。 皇后的位置啊,在如今的整个大殿之中,只有苏淑这个太子妃,有资格坐在那里。 因为她本身就是文德皇后亲自为太子选的太子妃,一旦太子登基,苏淑就是皇后。 想到这里,武媚娘抬头,看向徐慧说道:“阿姐,你说陛下什么时候能回来,媚娘想陛下了。” 徐慧拍拍武媚娘的肩膀,笑着说道:“陛下此番征战高句丽,即便是再顺利,恐怕也得后年了,一切没有那么容易的。”“嗯!”武媚娘的眼中忍不住的带起一丝担忧。 就在这个时候,坐在主榻上的苏淑忍不住一阵控制不住的低声,然后一阵阵的干呕声传出,半天不停。 看到这一幕,殿中一下子寂静了下来。 对于宫里的女子来讲,她们最熟悉,最期盼,最陌生的,也就是这样一种场景。 太子妃,有孕了。 “哦!”紧跟着,一旁的魏薇同时忍不住跟着干呕了起来。 坐在苏淑右侧的韦贵妃立刻忍不住的站了起来,高声道:“传太医,传太医……” 武媚娘和徐慧,这个时候已经忍不住的站了起来。 看着这一幕,两人都脸上满是茫然,但是眼中却忍不住的是闪过一丝羡慕,目光落在魏薇的身上,这股羡慕瞬间变得无比浓烈起来。 子嗣,子嗣。 后宫的女子最贪恋的就是子嗣之事。 太子妃倒也罢了,她已经是三个儿女的母亲了,如今也不过是多第四个。 但是魏薇不同,她有的是自己的第一个子女,也将是太子的第六个子女。 六个子女,太子的子女数量,即便是在向来以多子著称的皇室之中,也是名列前茅的。 如今在世的,甚至除了皇帝,再没有人能比得上太子了。 更别说是晋王。 …… 东宫,承恩殿。 李承乾脚步不停的在殿外踱步,脸上满是又惊又喜的神情。 汉王李元昌上前一步,拱手道:“殿下,此事大喜,应该即刻派人传讯幽州军前,告诉陛下,大军征伐之日,太子得双子,这是吉兆啊!” “这是祥瑞!”杜荷跟着站出,拱手道:“殿下,此事大吉,房二,现在赶紧回府,传讯梁国公,询问是否可以将此事传讯整个长安城,然后整个天下……” “不必!”李承乾回过神来,打断了杜荷,说道:“如今爱妃不过是有孕,还不到大张旗鼓的时候,况且如今新年,本就都是吉祥之事,如今最多算是锦上添,祥瑞算不上,长安城不用了。” 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杜荷,你现在去写奏本,送到军前,房二,你现在安排众人,前往房相府中,舅翁府中,杨相,于相,如今在长安的三品以上群臣家里都通知一声,足够了,不必再大张旗鼓了。” “殿下!”杜荷还要再劝。 李承乾直接摆手,说道:“过犹不及,杜荷,你要明白这个道理。” 杜荷微微一愣,随即拱手道:“是!” 李承乾点点头,然后看向众人说道:“便这样吧,顺带告诉诸卿一声,今夜谁也不用进宫,明日也不用来探视,各自过好自己的新年,如此便足够了。” “喏!”众人齐齐拱手,然后各自转身离开,顺带连各家女眷也都一起带走了。 李承乾这个时候才松了口气,然后朝着殿中走去。 侍御医李秦正好从内殿走出来,然后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恭贺殿下,太子妃和魏良悌,同时有孕。” “谢过李医了,新年还要劳烦。”李承乾看向一旁的徐安,说道:“送御医出去,同时告诉秦怀道,今夜宫中没有他的事情了,让他亲自去魏相府中说一声,就说孤后日带魏妃,一起前往魏相府中探视。” “喏!”徐安立刻拱手,然后转身离开。 李承乾这才走入殿中,看向苏淑和魏薇说道:“你们觉得怎样?” “还好。”苏淑白了李承乾一眼,然后说道:“殿下,今夜你去别的地方睡吧,关于怀孕之事,妾身要和妹妹交待一声。” “好!”李承乾有些发愣,但他还是略做安排之后,就离开了承恩殿。 站在殿外,一阵阵的冷风吹来,李承乾莫名的感到有些头脑发晕。 就在这个时候,“咚咚咚……”新年钟声敲响,连响一十八下。 如今已是贞观十八年。 李承乾猛然打了个寒颤。 是的,贞观十八年了。 上一世,这个时候他已经被流放到了黔州。 但如今,这一世。 他依旧在长安,他依旧是太子。 贞观十八年了,他还是太子,只要皇帝不死,就没人能将他从这个位置上拉下去。 至于皇帝死了,他就更上一步。 李承乾轻轻的看向来太极殿的方向,脑海中浮现出了龙榻的模样。 (本章完) 第262章 两个岳丈,窃取江南(第一更) 第262章 两个岳丈,窃取江南(第一更) 冷风中,李承乾收回目光。 转过身,他又看向了太原方向。 那里是他的最后一个敌人。 相比于李泰,李治看上去更加的无害,但实际上却更加凶险。 李治唯一的问题,就是现在还有些稚嫩,手段不够圆滑,太容易被人看出野心所在。 但他是李治,日后手段自然会圆滑起来,甚至皇帝都会被他迷惑。 想想,他能够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偷人,而至始至终不被发现,这种手段也是非凡,成长速度同样惊人。 李承乾想要现在就对他用手段,但不行。 将李治放到并州,是皇帝的决定。 目的除了镇压代北的突厥人,也有制衡李承乾的用意,所以,现在的李承乾没法直接对李治动手。 他只能一步步的通过各种隐晦的手段往李治的身边塞人,同时在长安,埋伏好无数的陷阱。 剩下的,就是李治重归长安的事情了。 李治一定会回长安的,因为只有回了长安,他在太原做的一切才有意义。 皇帝也会让李治回长安的,尤其是一旦他真的在高句丽战场上的重病而归,他必然会召李治到身边的,这几乎是必然。 但李承乾就是不能动李治。 李承乾轻轻笑笑,转身看向远处的长安城。 长安城中,霹雳爆响,火光冲天。 贞观十八年啊! 如今李承乾他虽然还是太子,甚至是在皇帝东征期间,监管国事,但只要皇帝一回朝,立刻就会拿掉他一切的权力。 这样,不管李承乾这段时间在长安城培植了多少势力,那么只需要将东宫内外隔绝,李承乾就丝毫不会威胁到皇帝。 李承乾平静的吐出一口气浊气。 皇帝的打算他早就已经看透,他没有和皇帝硬扛的想法,他有自己的打算。 皇帝就算回朝拿掉他的权利,也只会是一时的,皇帝病重回朝,朝政必然还会一点点的落在他的手里。 眼下李承乾需要做的,就是公正的去做每件事,提拔每一个人,让皇帝回朝之后,不会认为他在培植私人,这样这些人就不会被罢黜或调职。 或者更准确的讲,是要做事。 李承乾脑海中,一道灵光瞬间闪过。 以事成事,而不是以人成事。 如此,不管是李治,还是皇帝,将来都必将沿着他规划的道路前行。 李承乾笑了,然后转过身,朝宜夏殿而去。 …… 宜夏殿中,一身青衣襦裙的苏旖,脚步快速的来到中殿,看到进殿的李承乾,赶紧福身道:“殿下!” 李承乾看着眉眼清秀,眼睛黑白分明,宁静淡雅如同一朵雏菊的苏旖,脸上带出一丝亲和,走到她的身前,神色温和的笑笑,说道:“起身吧。” “是!”苏旖这才起身,一边示意侍女去端羹汤,一边跟着李承乾走到主榻边,看到李承乾坐下,她才有些好奇的问道:“殿下今日怎么没在阿姐那里?” 苏淑今日才诊查出有孕,苏旖都是陪了好一会才回来,没想到李承乾竟然这个时候也离开了。 “你阿姐今日要和魏妃说些贴己话,所以孤才来找你的。”李承乾抬起头,目光轻轻的落在苏旖的脸上,然后轻声说道:“旖娘,你今年十五了吧。” “是!”苏旖应了一声,随即顿时满脸羞红,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一名侍女将鸡汤羹放在了桌案上,李承乾轻轻摆手,侍女脸一红,立刻退了下去。 李承乾拿起鸡汤羹,一饮而尽,然后才起身,拉住苏旖的手腕,拉着她进入内殿之中。 李承乾走到了床榻上坐下,然后抬起头,看向脸色红晕的苏旖,忍不住的笑笑:“害羞什么,这两年孤虽然没有将你破身,但该做的一样没少做,如今不过是走最后一步而已。” “是!”苏旖也不知道为什么,脸色越发的发红,甚至有些红的发烫。 李承乾笑笑,伸手将苏旖拉到了身前,手指轻轻一勾,她腰间的系带已经被解了开来。 “你知道吗,旖娘。”李承乾双手放在苏旖的肩膀上,然后轻轻的向下翻下她的青色纱裙,同时轻声说道:“今日是贞观十八年正月初一,你阿姐昨日有孕,所以,孤也想给你一个孩子。” “是,殿下!”苏旖能感受到李承乾有些冰冷的手指,在将自己的衣裳一件件的全褪下去。 “叫表兄。”李承乾身体前倾,靠在苏旖耳边上低语一句。 苏旖立刻下意识的叫了一声:“表兄。” 下一刻,她的整个身子已经被李承乾彻底的抱起,然后又被轻轻的放在了床榻上。 李承乾再度靠在了苏旖的耳边,然后轻声道:“叫姐夫!” “姐夫!”苏旖看着近在咫尺,充满了渴望的双眸,不由自主的叫了出来。 李承乾笑了,右手一伸,帷帐在旁边落下。 帷帐之外,烛火上,一朵火星瞬间炸开。 …… 轻语低吟,一夜缠绵。 …… 清晨,李承乾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窗外,晨光已经照亮了东宫的屋檐。 李承乾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看向身侧的苏旖。 面目红润,长发铺陈。 李承乾转身起身,换了一件衣服之后,就走出了宜夏殿。 来到了殿外,徐安已经躬身站立:“殿下!” 李承乾走下台阶,然后看着头顶清亮的长安天空,深吸一口气,然后才问道:“什么事?” “绛郡夫人派人传信,问今日可否进宫探视太子妃?”徐安认真拱手。 “还有呢!”李承乾淡淡的问道。“南昌公主也派人过来询问。”徐安忍不住侧身看了身后一眼,南昌公主就是太子良媛苏旖的母亲。 “安排一下,让岳母和姑母一起过来。”稍微停顿,李承乾看向徐安:“姑丈没说要过来吗?” 苏旖的父亲苏勖不仅是苏淑的亲伯父,同时也是国子司业。 “没有!”徐安轻轻躬身。 “那就是不方便来了。”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好了,去安排吧。” “是!”徐安拱手,然后快步的转身离开。 苏勖,李承乾神色沉吟,然后轻然一声,转身再度进入了殿中。 很快,殿中已经传出来苏旖软糯的声音:“殿下!” …… 一身紫色襦裙的南昌公主满脸春风的带着儿子苏昱从殿外而入,坐在殿中的绛郡夫人冯氏起身行礼道:“公主。” “弟妹不必多礼。”南昌公主对着李承乾和苏淑,轻轻福身:“殿下。” “姑母!”李承乾看了一眼床榻上脸上闪过一丝黯然的苏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冯氏虽然是苏淑的母亲,但她的身份也不过是绛郡夫人,而且她还是苏勖亲弟弟苏亶的夫人。 南昌公主是苏勖的妻子,哪怕从内中辈分而言,也是冯氏稍微低一些。 冯氏这辈子想要压过南昌公主,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苏淑做了皇后。 李承乾笑着点头道:“姑母请坐!” 站在一旁的冯氏,眼底忍不住的闪过一丝得意。 她的女儿是太子妃,而公主的女儿不过是太子良媛,公开场合,李承乾甚至都不称呼南昌公主为岳母。 “岳母请坐!”李承乾对着冯氏点点头,然后看向南昌公主,问道:“姑母,二郎今年没有回京吗?” “他在亳州做士曹参军,本来如果陛下正旦大朝,他可以趁着从贺礼回来一趟,但今年陛下连贺礼都省掉了。”南昌公主无奈的叹了口气,皇帝东征,大朝和贺礼都没了。 李承乾点点头,转身看向冯氏,问道:“岳母,岳丈如今在台州九年了吧?” “对,已经九年了。”冯氏忍不住的眉头一跳,一州刺史做满两届,就该换地方了。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孤看过吏部考评,岳丈在台州做的虽然不是很出色,但每年也有中上的考评,而台州是下州,那么刺史是正四品下的官秩,所以大体应该会调任正四品上的京官,或者从三品的地方刺史。” 看到冯氏有些迷糊的模样,南昌公主摇摇头,看向李承乾问道:“殿下是什么想法,是想让二郎回长安,还是继续留在地方?” 李承乾神色认真起来,说道:“若是有可能,孤还是希望岳丈能够调回长安,但……他是孤的岳丈。” 南昌公主点点,若是别的时候,苏亶或许能调回长安,但现在李承乾监国,苏亶只要调回长安,位置就不能低的了,皇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甚至于不只是长安,华州,岐州,郑州,北方几个重镇都不可能。”李承乾忍不住无奈的叹息一声。 南昌公主直接问道:“殿下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 李承乾看向冯氏,说道:“杭州刺史如何?” 冯氏一愣,问道:“不调回长安,任杭州刺史?” “杭州是天下重镇,在整个江南,恐怕只有越州都督能与其相提并论。”南昌公主看向冯氏,说道:“弟妹,二弟在南方能选的其实不多,杭州,越州,扬州,太子真的目的,怕是盯在了扬州上面。” 扬州大都督府长史,天下四大都督府长史。 南昌公主瞬间就敏锐的捕捉到了李承乾真正的目的所在。 一旦苏亶成了扬州大都督长史,东南半壁江山都会在李承乾的掌握当中。 当然,李承乾真正的目的不是现在,而是图谋将来,所以才要让苏亶先任杭州刺史,再想办法调任扬州。 “不能调回来吗?”冯氏神色有些复杂,苏亶常年在地,尤其这两年根本就没有回过长安。 “调回来?”李承乾轻轻低头,沉吟片刻之后,他思索着说道:“朝中的位置,能够让父皇答应调回来的,恐怕只有银青光禄大夫,不任实职。” “这个陛下一定能够答应。”南昌公主眉头一挑,直接点头,银青光禄大夫就是散官,没有实职,就等于投闲置散了。 “都水监不可行吗?”苏淑坐在李承乾侧畔,忍不住的问道。 “很难!”李承乾摇摇头,说道:“岳丈若是在外,那么调动相对容易,但是他如果想要调回来,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的人都会盯着,因为以岳父的身份和资历,按道理,起码应该是九卿和六部侍郎一级才能安置,但这里面上下牵涉的人就多了。” “到时候不说是各部的正副堂官,恐怕就是赵国公和梁国公,怕也会出面干预。”南昌公主面色无奈的摇摇头。 苏淑点点头,然后看向南昌公主,问道:“大伯呢,大伯这个国子司业,有更进一步的机会吗?” “很难。”南昌公主微微摇头,面色苦涩的说道:“起码这一两年很难,一切要等到陛下回朝之后,看陛下会怎么看?” “殿下!”苏淑转头看向李承乾,说道:“殿下怎么看?” “父皇东征,若是大胜而归,自然要论功行赏。”李承乾稍微停顿,说道:“舅翁到时候应该要致仕,杨相会调任尚书左仆射,岑相大体会升为中书令,刘相会升为侍中,宋国公……大体还会被赶出朝。” 萧瑀,皇帝并不喜欢萧瑀,但是萧瑀有能力,有资历,有威望,在关键时刻有用。 但也仅仅是关键时刻,一旦皇帝觉得不需要他了,他立刻就会被赶出朝。 看到众人神色黯然,李承乾继续说道:“褚公可能直接中书侍郎,参知政事,这样,就空出一个黄门侍郎,一个中书侍郎,那么这些位置,就该是之后一段时间,朝野搏杀的重点。” “也就是说大伯有机会?”苏淑疑惑的看向李承乾。 “不好说。”李承乾摇摇头,说道:“三省六部的侍郎,少卿,少监,所有的中书舍人,给事中,还有地方刺史,包括姑丈的国子司业,都会盯上那几个位置,姑丈要想把握机会,恐怕需要多做些事情。” “什么事情?”南昌公主忍不住的看向李承乾。 “修书!”李承乾低头沉吟,说道:“姑丈最擅长的,修书,当然,若是能拉着宋国公一起修书最好。” “为何?” “父皇不会让宋国公在朝中久待的,如今如果修书是宋国公领衔,但一旦他离朝,那么领衔的,就会成为姑丈。”李承乾看到南昌公主惊讶的神色,随即转头看向冯氏,轻声说道:“岳丈若是能任杭州刺史,以江南张家为纽带,和江南士族联手,那么一旦宋国公离朝……” “朝中的江南士族就会转而支持伯父。”苏淑终于明白了李承乾的想法。 从苏亶调任杭州刺史,到苏勖修书,冲击中书侍郎和黄门侍郎,统合江南士族的力量,从而在朝中立足。 李承乾轻叹一声,道:“朝中,越是往上,争斗就越激烈,没有足够的支持,稍不注意,就是粉身碎骨啊!” (本章完) 第263章 关陇门阀对江南士族的清洗(第二更) 第263章 关陇门阀对江南士族的清洗(第二更) 崇德门下,华灯璀璨。 李承乾和苏淑看着冯氏和南昌公主离开,苏淑终于忍不住的看向李承乾:“殿下在阿耶和伯父之间,是选择了伯父吗?” 李承乾有些不好意思,转身诚恳的道:“是孤对不起爱妃。” 苏淑微微一愣,李承乾认错太快了。 苏淑声音低了下来,摇摇头,神色勉强的说道:“朝中自有规制,嫡亲兄弟,叔伯,两人不能同时在朝中任主官,所以阿耶和伯父必须要有一人调出京。” “话虽然是如此说,但如果孤坚持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李承乾伸手帮助苏淑紧紧披风,然后才轻声说道:“就比如中书舍人来济,还有其兄太子率更令来恒,一个中书省,一个在东宫,都是可以的。” “殿下的意思,是说让阿耶给诸王做长史?”苏淑顿时就听明白了李承乾的潜台词。 “这是唯一的办法。”李承乾扶着苏淑进入承恩殿,在主榻上坐下,然后才挥挥手,让侍女们下去,这才开口说道:“孤曾经想过,其实对孤而言,岳丈最好是能调华州刺史,这样将来一旦有事,那么立刻就能控制潼关和函谷关,遏制并州进入长安的通道。” “殿下是说,晋王会起兵?”苏淑有些紧张的看向李承乾。 “爱妃知道扶苏是怎么死的吗?”李承乾轻轻反问。 “知道!”苏淑点头,说道:“始皇既没,赵高联合李斯秘不发丧,暗中拥立胡亥登基,同时矫诏逼令扶苏自尽。” “当时,始皇临终前,有一封信给扶苏,令其回咸阳参加葬礼,然后登基,然后赵高等人在沙丘就偷窥圣旨,然后矫诏,在返回长安的路上,就逼令扶苏自尽。”李承乾看向苏淑,轻声说道:“爱妃不觉得,眼下这种情况很相似吗?” “但殿下如今在长安啊?”苏淑一时间有些发愣。 “扶苏的手里还有三十万大军呢?”李承乾摇摇头,说道:“关键是位置,父皇回长安,必定要走定州,邢州一线,而太原距离定州,不过五百里路。” “殿下的意思,是晋王会发兵突袭陛下!”苏淑忍不住抓住了李承乾的胳膊,满眼惊骇。 “不,是父皇会召稚奴到跟前的。”李承乾抬头,轻声说道:“父皇回京,稚奴会比孤先一步到父皇身边,而他向来又会能言善辩,到时候在父皇面前搬弄是非,若是父皇再感染个风寒,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殿下!”苏淑已经彻底明白了李承乾话里的意思,李治会趁机夺位。 “孤只是说一种可能性,看你。”李承乾刮了刮苏淑的鼻梁,然后轻声说道:“有舅舅在,稚奴就算有心,也很难成功,最多不过是在父皇面前诋毁孤几句罢了,但他必然会随着父皇一起回京,他这一回京,想要再离开就难了。” 李承乾轻叹一声,李治之所以被放回到太原,根本原因是因为皇帝东征,需要有人来镇压代北的突厥。 他其实并不想让李治离开他的身边。 所以,他只要回朝,就没那么想让李治离开了。 李治只要留在长安,那么自然便会给人一种他有机会参与夺嫡的印象。 剩下的,便说得通了。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苏淑看向李承乾,忍不住的问道:“晋王真的会那么做吗?” “稚奴,他长大了。”李承乾轻叹一声,如果有希望,他何尝不希望李治能够安安分分的做个晋王,但是一旦你品尝过权利的滋味,那么便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放弃,李治也是一样。 “所以殿下才开始拉拢江南士族?”苏淑有些明白了过来。 李承乾点头,说道:“江南士族,这些年虽然在朝中各有人脉,但根本还是以萧家为主的,说是宋国公,但其实是那一位,那一位可还活着呢!” “萧皇后?”苏淑顿时就明白了过来,有萧皇后,江南士族在关键时刻,说不定真的能够联手。 “刘洎,岑文本,褚遂良,许敬宗,他们和萧家或多或少有关。”李承乾轻轻摇头,说道:“一旦稚奴和孤相争,那么关中世家,即便是有所倾向,倾向也不会太多,山东世家历来是降将出身,他们根本不敢参与太多,唯有江南士族,光是如此,仔细算算的话,朝中八个宰相,他们就占了三个。” “但是殿下不是说,申国公和宋国公等陛下回朝,就会罢相吗?” “对!”李承乾点头,说道:“舅翁会致仕,宋国公会再度离开长安,舅舅,房相,杨相,岑相,刘相,于相,剩下他们六个,可能褚遂良会加进来,还有一个,便是英国公李勣。” …… “英国公中立,舅舅可能也会中立,房相孤会从房遗爱下手,于相是孤的人,杨相大概率会靠向稚奴,剩下就是岑相,刘相,褚相他们三个了。”李承乾轻轻抬头,他现在终于对前世为什么李治上台之后,长孙无忌要搞死刘洎的原因弄清楚了。 江南世家在朝中宰相中的份量太大了。 前世于志宁不是宰相,杨师道因为赵节的事情被罢相,宰相就剩下长孙无忌,房玄龄,李勣,岑文本,褚遂良和刘洎。 一旦李勣中立,那么江南世家在政事堂的人数就会压过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这就是他们两个联手搞死刘洎的原因。 这些东西平常是不显眼的,但一切会在政事堂的座次上清晰的显示出来。 刘洎死了,岑文本噤若寒蝉,褚遂良历来和长孙无忌友善,立刻就投了过去。 这也是后来为什么褚遂良在废后之争中,无限支持长孙无忌的原因。 对江南世家在朝中影响力的清洗,就是前一世贞观末年,朝廷政治斗争的根本原因。“所以殿下才会通过伯父拉拢江南世家。”苏淑终于彻底的明白了过来。 李承乾点点头,将来宰相之争,李承乾不会参与进去,他还没想要站到长孙无忌对立面的打算。 而且不出意外,对江南世家朝中影响力的清洗,最根本的,很有可能是皇帝。 “当然还不止如此。”李承乾对着苏淑笑笑,说道:“稚奴如今最能依靠的,就是弘农杨氏,让他去联系,让他和弘农杨氏绑定的更深,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会知道自己错的有多深?” “嗯?”苏淑一脸的不明所以。 “舅舅!”李承乾轻叹一声,点出了其中的关键,然后说道:“朝中如果说谁对弘农杨氏最警惕,那么除舅舅以外,不会有第二个人,稚奴如果真的想要借助弘农杨氏做些什么,得罪最深的,其实是舅舅。” “原来如此,怪不得殿下对晋王在太原什么都不做。”苏淑顿时明白了过来。 “孤如果做了,那样,事情就是兄弟相争,储位之争,但如果孤不出手,就是弘农杨氏和晋王勾连,该警惕的人就该是舅舅了。”李承乾轻轻摇头,说道:“而且说实话,弘农杨氏也未必敢怎么太靠近稚奴,尤其杨相的家里?” “长广公主。”苏淑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赵节!”李承乾点破了其中的关节。 赵节是长广公主和赵慈景的儿子,长广公主后来又嫁给了杨师道,但长广公主对自己这个儿子很宠溺,导致杨师道对赵节也很不错。 “但是赵节也姓赵啊?”苏淑的脸上忍不住带起一丝担忧。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赵节最想的,其实是进封国公,他敢肯定,孤一旦登基,一定会帮他实现愿望,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冒着背叛孤的风险去投靠稚奴,而且嫁给稚奴的,不过是他的族妹而已,又不是亲妹。” “若是晋王他……” “若是赵节变心,那么自然更好。”李承乾轻轻的一句话,抬起头不再开口。 苏淑立刻明白,李承乾对赵节也是有所防备的。 片刻之后,李承乾长叹一声,说道:“只要孤自己不犯错,那么舅舅,房相,杨相,岑相,刘相,褚公,于相,英国公都不会去支持稚奴,唯一能让稚奴真正威胁到孤的,只有父皇,说不定父皇哪日就便糊涂了。” 李承乾抬头看向殿外,然后轻声说道:“若是某一日,父皇真的糊涂了,在孤没有犯错的情况下,要废长立幼,那么孤就联合诸相,一起好好的‘劝谏劝谏’父皇。” 这个天下,以李承乾如今在朝野的威望,只要他不犯错,皇帝就废不了,如果皇帝真的糊涂了要废他,那么到时候被废的人是谁还不一定。 尤其,李承乾的手里,还留在武媚娘这个勾子。 …… 清风冷月,琴声悠悠。 李承乾进入八风殿,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殿中轻轻弹奏的太子孺人,他的爱妾张萱。 一袭白色轻裙,姿容艳丽,神情专注,格外的引人注目。 李承乾没有打扰她,在长榻上坐了下来,目光平静的看着这个来自江南的妩媚女子。 一曲空落,琴音回响。 张萱起身来到了李承乾的身侧,福身道:“殿下!” 李承乾没有说什么,拉住她的手腕走到了内殿的床榻之前。 “你们都下去吧。”李承乾侧身看向殿中的侍女,殿中侍女立刻红晕着脸退了下去。 “一年半了。”李承乾手放在了张萱的腰带上,目光看着她精致的脸颊,轻声问道:“现在,你想好了吗?” “嗯!”张萱用力的点头,脸上红晕满颊。 “好!”李承乾放开手,看着张萱,轻声说道:“你自己来。” 张萱咬了咬下唇,然后两只柔荑放在了腰带上,然后去轻轻的解了开来。 轻解罗裳。 红藕香残。 …… 是言道: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本章完) 第264章 子嗣之事,稚奴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第三更) 第264章 子嗣之事,稚奴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第三更) 正月初二,冬日暖阳。 郑国公府邸,正堂。 魏征坐在主榻上,看了一眼被妻子和儿媳围在一起的女儿,然后平静的看向正在帮自己号脉的李承乾,然后淡淡说道:“殿下如此手段越来越高明了,明明自己想要让天下人知道自己妻妾有孕,但偏偏遮遮掩掩,可最后却依旧弄的满城皆知。” 李承乾感受着魏征有力跳动的脉搏,有些茫然的抬头,稍微摇头,他有些反应了过来。 魏征说的是苏淑和魏薇有孕的事情。 一开始的时候,赵节和李元昌的确建议李承乾将这件事情通传整个长安城,让整个长安城的所有百姓都知道太子妃和太子良悌有孕,然后全部为李承乾欢喜。 但是,李承乾出于谨慎,拒绝了这样的提议,而是将消息传给了朝中的所有重臣。 不过他的动作并没有多少隐秘,消息很快就在长安城传扬了开来。 虽然不是说当夜就让长安百姓皆知,但是仅仅过了一日两夜,依旧是举城皆知。 “殿下不必理这个老家伙,他就是这阵子身体好了些,然后又不安分了。”裴氏从一侧走了过来,对着魏征冷哼一声,说道:“老家伙,你现在不是宰相了,不要老端着架子。” “可老夫还是太子太师。”魏征看向李承乾,认真说道:“殿下行事,应该多堂皇大气,不要畏畏缩缩,然后又蝇营狗苟的算计。” “阿耶!”魏薇忍不住的走了过来,魏征这话说的有些过了。 “无妨。”李承乾赶紧摆手,笑着说道:“岳丈的教诲,父皇现在就是想听也都听不见,孤能听见是孤的耳福。” 魏征有些得意的抬头,看了妻子一眼,妻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承乾稍微放开魏征的手腕,说道:“岳丈最近的身体的确好了许多,不过还是需要注意止怒,但也不能太压抑,有什么话直接说,也可以写作奏本,上呈孤和父皇,孤和父皇都会认真对待的。” 听到李承乾这么说,魏征也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是老臣对殿下有些要求严苛了。”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孤行事,也的确是应该堂皇大气一些,不过那夜那事,一来是不想太招摇,让父皇在军前分心,二来也是为了小心一些。” 稍微停顿,李承乾握住魏薇的手腕,然后无奈的说道:“她们诊孕之前,是在宫中立政殿,宫中多数嫔妃都在……岳丈知道的,宫中嫔妃的心性难测,若是她们有个胡思乱想,然后将宫中的手段用在东宫……” “太子做的是对的,应该多谨慎一些。”魏征赶紧点头。 宫里那些嫔妃最渴望的,就是能有皇帝的子嗣,但是偏偏,太子的嫔妃不停的有孕,这些人会怎么想,真的很难说,还是谨慎些好。 李承乾笑笑。 魏征抬起头,看向妻子,女子和儿子儿媳,正色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太子还有些话要说。” “是!”裴氏点点头,然后带着儿女和儿媳一起离开正堂。 魏征转头看向李承乾说道:“陛下今年一年都不在朝中,殿下可知道如今朝中最大的危机在哪里?” 李承乾轻轻点头,说道:“父皇不在,有太多野心人会跳出来。” “殿下最好不要多见外臣,同时对东宫诸官和内外诸戚,也要小心约束。”魏征认真的嘱咐。 皇帝不在,野心人自然会跳出来,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他们会怎么做。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在李承乾这个太子的身上做文章。 李承乾缓缓点头,说道:“若不是岳丈提醒,孤差点忘了。” “听说最近薛延陀和西突厥那边有些安静?”魏征一句话,李承乾忍不住诧异的看着他,魏征摇摇头说道:“老夫虽然在家中,但里外的消息并没有断绝,薛延陀和西突厥突然安静,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是的!”李承乾收回目光,感慨一声,说道:“这说明他们在大唐看不见的地方暗中勾连。” “甚至他们已经联络妥当了。”魏征摇摇头,然后轻声说道:“陛下东征,朝中空虚,没有人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对了,殿下,吐蕃那边怎么样?” “他们在派人窥伺。”李承乾轻叹一声声,说道:“大唐若是在和西突厥,还有薛延陀的战事中落败,吐蕃一定会动手,起码他们会鼓动吐谷浑的人侵袭鄯州和兰州。” “松赞贼心不死啊。”魏征轻叹一声,问道:“如何,殿下对西突厥和薛延陀做好准备了吗?”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兵部职方司已经有人去了铁勒和回纥诸部,窥伺他们的动静,同时拉拢警告。” “殿下手段巧妙啊!”魏征惊讶的看了李承乾一眼。 薛延陀要南下,那么必然是要拉着铁勒和回纥诸部一起来,到时,消息自然会从铁勒和回纥诸部传到大唐。 当然,如果薛延陀不带铁勒和回纥诸部,那么更好,那就意味着大唐需要面对的敌人数目会很少。 “西突厥,全部交由安西都护郭孝恪处置,沙州李袭誉方面会全力协助。”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至于说薛延陀,灵州都督、右监门卫大将军钱九陇,还有右屯卫将军柴哲威,还有夏州长史李德謇已经在整军备战。”“兵力不够,到时候说不得长安要增兵。”魏征点出其中关键,然后说道:“诸番战事,必然会有内外勾结,薛延陀又向来和朝中的一些人有关,张亮虽然死了,但是未必就没有其他人。” 李承乾点点头,然后低声问道:“岳丈对于那些人有多少了解?” “那些人!”魏征抬头,叹息一声,道:“他们说到底,不过是朝政争斗的失败者,还有世家争斗的落败边缘人物,在不甘之下,什么事情都可能做的出来。” “每个家族都有这样的人物。”李承乾的眼神凝重起来。 “所以,这样一张网络永远都会存在,无非就是有人倒下,然后又有人站出来,更别说,之前除掉了一个张亮,还远没有触及到他们的根源。”魏征摇摇头。 “朝廷大策变幻莫测,薛延陀若是想要知晓详情,他们就得到长安来,他们一旦到了长安,想要再隐秘就没那么容易了。”李承乾神色冷冽,轻声说道:“孤就算是不将他们全弄出来,也会用真假消息玩死他们。” 魏征想了想,开口问道:“若是出征,殿下准备派谁去?” “鄂国公是不能动的。”李承乾首先否掉了尉迟敬德,然后说道:“宿松县公其实是最佳人选,但他和孤的关系……” 郑仁泰不能动。 “那么剩下的,便是左金吾卫将军左匡政,右监门卫将军李安俨和太子右卫率郎将薛万备。”李承乾抬头,看向魏征说道:“孤犹豫许久,心中还是倾向李安俨和薛万备。” “殿下不信任左匡政?”魏征有些惊讶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陈国公的事情,他的身上有些嫌疑。” “侯君集的事?”魏征眉头微微皱起,随即他眼神一跳,看向李承乾说道:“殿下是担心,那夜左匡政会迎侯君集入宫门。” “那夜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他守卫宫门的。”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而且他的手上也还有三千右金吾卫,若是他最后配合侯君集,局面会如何还真不好说。” “话是这么说。”魏征看向李承乾,摇摇头,说道:“臣非说大话,但左匡政此人,臣还是有些了解的,他这人并不贪财,作战历来英勇,若是说他有些小毛病,臣信,但说他和侯君集勾连背叛陛下,他不会也不敢。” “这个!”李承乾一下子犹豫了起来,他抬头看向魏征,说道:“岳丈,其实此事,孤心中也有疑惑,孤的人,父皇的人都仔细的查过他,但什么都没有查出来,相反的,侯君集和张亮的事情,即便是他们两人没有谋反,孤亦有消息。” “那就说明不是他。”稍微停顿,魏征摆手,说道:“或者更准确的讲,是有人在拿他做挡箭牌。” 魏征说到这里,终于彻底的明白了过来,说道:“是他身边的人,在勾连侯君集,殿下猜错人了。” 李承乾缓缓的点头,然后看向魏征道:“但如此,也是麻烦,若不是他,是他身边的人,那么和他又有多少区别呢?” “这便要考验殿下之能了。”魏征笑笑,道:“此事殿下若是能够顺利解决,那么军中诸将,对殿下会越发的敬服的。” 李承乾缓缓点头。 …… 正月初六。 幽州,行宫。 坐在御榻上,李世民将手里的奏本递给长孙无忌,笑着说道:“太子妃和太子良悌魏氏同时有孕,传旨全军,今夜酒肉翻倍。” “喏!”长孙无忌对着皇帝微微拱手,说道:“太子多子,这一点完全是继承了陛下之能。” “哈哈!”李世民忍不住的大笑了起来。 他老爹李渊有四十多个孩子,他自己也有三十多个孩子,而太子是如今诸子之中,子嗣最多的,甚至诸王也无人可以比拟。 想到这里,李世民的神色微微的收敛了一下,他转身看向长孙无忌,问道:“无忌,稚奴大婚也有半年了,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晋王大婚才半年。”长孙无忌有些好笑的摆摆手,说道:“不着急,说不定再等上几年就有了!” “几年?”皇帝的神色微微低沉。 长孙无忌在一旁,轻轻低头,眼神幽深。 加更六百字,感谢大家的月票。 这几天每天会尽量多更一些。 我有些习惯每天多加更一点,这样不用太影响节奏,也就不用担心会水()。 感谢大家的月票,愿大家身体安康,幸福美满。 (本章完) 第265章 李世民:过河,收复辽东,杀穿高句丽!(第一更) 第265章 李世民:过河,收复辽东,杀穿高句丽!(第一更) 转眼已是二月初六。 辽河之畔,残雪已经不见了踪影。 半月之前还有一场鹅毛大雪,然而三天之前的一场雪雨,将所有的冻雪全部都打成了冰。 这几天温度上来之后,不少冰雪也都化冻融进了地里,但依旧有残冰能够看见。 薄雾轻轻笼罩,随着大日高升而逐渐消散。 数百骑兵在辽水之畔观察河水冰冻情况。 对岸的高句丽士卒,在数百丈外的东岸嘲笑的看着,不时的还做出挑衅的动作。 辽水在冬季半冰封半不冰封,经常会有大片的冰片从上游顺水流下来。 去年冬天,大唐曾经派人试图渡河,但实在太冷了,船没事,人还没有过河手脚就已经握不住兵刃了。 所以几次尝试渡河,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甚至于他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尝试一次,对岸的高句丽士卒已经都习惯了。 一名红衣金甲的将领看了对岸一眼,然后留下一半人马,自己带着另外一半人马,朝着后面疾奔而去。 薄雾逐渐散去,但极远处依旧难以看清人影。 对岸的高句丽士卒看不清金甲将领的时候,数里之外,金甲将领的对面却已经是密密麻麻的两万骑兵,在严阵以待。 黑色的大纛之下,一身黑衣黑甲的李世民面色淡漠的看向薄雾边缘的辽水之上。 从他这里,看不清任何对岸的迹象,同样的,对岸的高句丽人也看不清他。 在他的身后,无数将士躬身垂首,神色肃重。 红衣金甲的将领骑兵在李世民身前停立,拱手抱拳道:“陛下,高句丽人一无所觉。” “苏卿,可得渡河否?”李世民目光幽微。 “可!”苏定方很肯定的点头。 李世民看向左侧,问道:“梁郡公,上游情况如何?” 禁卫中郎将,梁郡公李孝逸骑马上前,拱手道:“陛下,上游土地冰封,难以开挖。” “也就是说,他们休想能在短时间内开坝放水了?”李世民轻轻抬头。 “是!”李孝逸拱手,说道:“臣试过,越往下越难。” 李世民点点头,然后看向右侧,问道:“无忌,你说说,朕为何要提前渡河?” 长孙无忌催马上前,拱手道:“回陛下,若是到了四五月份,泥土解封,容易积水泄洪不说,我等脚下的土地也很容易化为沼泽,前行后退都很难,而如今只要渡河,一切方便,对面察觉不到不说,上游他们隐蔽积攒起来的水坝也难以泄洪。” “天时地利人和。”李世民抬起头,深吸一口气,高声说道:“现在对面的整个高句丽大军,所有人都不会想到,朕会在这个时候渡过辽河……只要现在渡过辽河,大军直插辽东城,就能切断高句丽南北联络,堵住卑沙城那条通道,然后彻底收复整个辽东。” “喏!”无数将士齐齐拱手。 李世民转身看向身后的兵部尚书李勣,问道:“麹智胜,阿史那·弥射,执失思力,张君乂都已经通知到了?” 李勣上前拱手道:“回陛下,都已经通知到位,半个时辰之后,同时渡河。” “很好。”李世民轻轻点头,然后平静的开口道:“张士贵,李道宗!” “臣在!”张士贵和李道宗立刻催马上前,拱手。 “命你二人随英国公一起渡河,渡河之后一切行军之令听从英国公指挥,不得妄为。”李世民最后一句话异常的冷厉。 “喏!”张士贵和李道宗肃然领命。 这一仗,以兵部尚书李勣为行军大总管,分五路进发,麹智胜,阿史那·弥射,执失思力,张君乂四路各为掩护,真正的核心主力只有李勣一部。 张士贵,李道宗,还有苏定方,全部都听从李勣之令。 “渡船到了吗?”李世民平静开口。 工部尚书李大亮立刻上前,拱手道:“已经顺大凌河而至。” 皇帝抬头,说道:“放船!” “喏!”李大亮拱手,然后转身看向一侧的姜行本道:“放船!” “喏!”姜行本拱手,然后快速的朝着大凌河的方向,快速的骑马而去。 大纛之下,皇帝平静的看着,更多的人在肃然等待。 …… 半个时辰之后,数十艘渡河船已经出现在了河面之上。 这个时候,对岸的高句丽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已经呼喝了起来。 这个时候,天地之间却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一身黑衣黑甲的李世民,站在大纛之下,握紧手中黑色剑柄,然后缓缓的抽了出来,举剑向天,然后大声喝道:“杀过辽河,杀入辽东城,杀穿高句丽。” “杀过辽河,杀入辽东城,杀穿高句丽。”数万士卒同时高喊,而在更远处,有同样的高喝声在轰然响起。 对岸的高句丽人终于察觉到了这边的不对劲,慌乱的动了起来,但为时已晚。 李世民手中长剑猛然指向辽河方向,怒声吼道:“杀!” “杀!”一声令下,无数的大唐骑兵开始疯狂的朝着辽水中期。 一声声慌张的锣鼓声从对岸传来,但这个时候,一半的渡船已经从上游直接扑了过来,在高句丽人石城之间迅速的靠岸。 渡船上的士卒全部手持盾牌和弩弓,在登岸的瞬间就形成一个个完整的盾阵,然后缓缓的向下游,真正的登岸地点移动。 与此同时,另一半渡船已经停在了西岸的简易码头上,并且很快的一艘艘渡船前后搭接,最后用铁销彻底的锁定了起来。 四名大力士从最前面的渡船上跳下,然后扛着四条铁索,快速的奔到岸边。 随即,一根根木桩钉死在了预留的圆环上,将最前面的一艘渡船彻底钉死。 快,快,快。 一艘渡船一艘渡船的用铁索直接锁死,然后快速的连接向对岸。对岸的渡船也是同样动作,在极短的时间里固定住码头之后,然后迅速的将渡船搭接而成的浮桥,迅速的引向辽水中央。 两边的渡桥在迅速的对接汇合。 不停的有人站在船首看向对面,手中拿着一根木棍对向前方调整方向。 无数的大唐骑兵甚至都不下马,直接就登上了渡桥。 无数的高句丽已经慌乱的从对岸冲了过来,试图阻止唐军士卒登岸,但可惜,守着渡口的士卒,手里拿着一把把的弩弓,将所有试图靠近的人全部射死。 他们只拿了盾牌和弩弓,也不出击,就守在盾阵之后,将身上带着的无数弩箭一次次的射出去。 密密麻麻的弩箭,让任何试图靠近的高句丽全部死在了路上。 不止如此,已经锁定了的渡船,有的甚至搬出了伏远弩,对着远处的高句丽不停的射击。 近千人全部都死在了东岸之上。 鲜血流了一地。 密密麻麻的,地上全都是高句丽人的尸体。 如今不过二月初六,天寒地冻,辽水方解,不少的高句丽人都还在石头城中休息。 弓弩和兵刃都还在府库当中,等他们终于反应过来,冲出来的时候,两岸的渡桥,已经“轰”的一声被彻底锁定。 两边码头上的铁链被崩的笔直,仿佛下一刻就被崩断。 无数的骑兵瞬间便沿着成型的渡桥冲了过去,眨眼间就已经杀入了对岸的高句丽阵营当中。 千骑卷平冈,万骑奔辽城。 一匹匹战马从黑色的大纛之下直冲而过,朝着辽河对面直扑而去。 在极短的时间里,就突破了高句丽所谓的“长城”,然后兵分三股。 苏定方率兵直扑辽东城而去,李道宗向卑沙城方向,张士贵扑向更北方。 李勣则是留在岸边开始指挥手下的骑兵清剿长城两侧所有的高句丽人。 李世民站在大纛之上,轻声说道:“切断高句丽和辽东的联系,绞杀收编整个辽东所有的高句丽士卒,拿下辽东城,收复辽东,将其作为明年杀入长白山,杀向平穰的根本基地。” 一年时间彻底拿下整个辽东,明年杀入高句丽本土,攻破平穰,灭亡整个高句丽。 这就是李世民的计划。 “陛下!”长孙无忌看了李大亮,牛进达,岑文本和刘洎等人一眼,然后才看向皇帝道:“高句丽处心积虑十八年,构筑的辽河防线,几乎瞬间就被击破,但陛下,这一仗真正的难点在辽东城,辽东城城高池深,怕是要费一番功夫了。” “不急,先看看李勣的手段。”李世民抬起头,有些好笑的看了长孙无忌一眼,说道:“你放心,朕不会轻易冲到阵前的。” “是!”长孙无忌松了口气,这一次东征,他和太子最担心的就是皇帝莽撞而行。 皇帝一旦出事,天下就乱了。 李世民转过身,神色平静的说道:“朕坐镇后军,调运粮草,军械和士卒,只有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朕才会冲向最阵前,击杀最强大的敌人。” 皇帝一句话平静自信,便是长孙无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三月莺时,春暖开, 长安城,武德殿。 无数人在殿内殿外不停的来来回回。 张玄素,马周,令狐德棻,裴宣机,张大象,赵弘智,高真行,封言道等人坐在大殿两侧,将外面送入的一份份公文审阅之后,送了内殿之中。 内殿之中,李承乾站在一座沙盘前,看着眼前的辽东地图,神色凝重。 房玄龄,高士廉,杨师道,萧瑀,于志宁,尉迟敬德,郑仁泰,李安俨,左匡政等人,站在两侧。 兵部侍郎崔敦礼站在李承乾身侧,指着沙盘说道:“二月初十,左金吾卫中郎将苏定方,率军杀入辽东城,不过陛下有令,令其仅杀入城门之后,便迅速撤出。” “为何?”萧瑀在一旁,忍不住不解的问道。 “自从二月初十苏定方杀到辽东城下之后,辽东城便再没有出兵支援过辽东诸城。”崔敦礼指向辽东以北,然后说道:“截止如今,大军进发四十余日,辽东城以北,新城,玄莬,南苏,还有数十座城池已经尽落于我大唐之手。” “整个辽东已经有一半落入了大唐之手,这便是父皇让苏定方不杀入辽东城的结果。”李承乾看着沙盘上的辽东城位置,缓缓点头,说道:“辽东城的守将不敢派兵出城了。” “是!”房玄龄点点头,说道:“陛下之所以要在初春就即刻出兵,除了要趁着大地依旧冻结容易出兵,同时也要抓紧时间,在大地开冻之后,迅速的组织百姓进行种植,如此到了今年秋日,有了粮草收入,那么对于长安的压力就会减轻许多。” “以三千兵力牵制辽东城,而收获大半个辽东,父皇这兵策,真的是神乎其神啊。”李承乾不由得赞叹一声。 站在李承乾身后的崔敦礼忍不住的看了房玄龄一眼,房玄龄轻轻摇头。 如今军前之事,实际上都是李勣在谋划,但是太子赞叹皇帝,他们也没法说什么。 “辽东重镇,当年杨广就在这里顿足了许久。”崔敦礼稍微停顿,说道:“而根据最新的一份军报,英国公抵达辽东城之后,发起了一次攻城,成效并不大,与此同时,江夏王李道宗率兵南进卑沙城,也被堵在了安市城,而海上水军未至。” “局面艰难啊!”李承乾点点头,感慨一声,然后转身看向众人道:“诸卿,如今辽东缺乏各种物资,兵部,户部,还有工部,调动之时不得有丝毫阻碍,以确保辽东今秋能够有秋粮丰收为要,这样,我等在秋后,就能轻松许多。” “是!”群臣齐齐拱手。 “另外,今年各地少了许多的青壮,尤其是关中和河南。”稍微停顿,李承乾看向房玄龄说道:“孤以为可以组织已经农耕完毕的百姓,到其他没有完成农耕的百姓家中去帮忙种植,秋收之后,帮忙收割,用来抵消一二年之后的劳役。” “殿下贤明!”房玄龄拱手,稍微犹豫,他说道:“但如此一来,一二年之后,北地劳役恐有不足。” 本来这两年的劳役,已经让大量的青壮去了东北,如今让还留在当地的百姓用劳役抵消耕种,那么过两年就更难了。 “梁国公,账不是这么算的。”李承乾摆摆手,说道:“若是今年各地歉收,那么秋收,朝中难免要赈济,更别说还有明年,朝中这两年的付出会很多。但若是今年用过两年的劳役来让今年粮食增产,那么秋税也会增加,过两年,用这部分钱粮来招募百姓行役,朝中其实是没有亏损的。” 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起码这两年,会轻松一些。” “殿下英明。”房玄龄立刻拱手,他小心的看了李承乾一眼。 这种老道的治政之法,真的是太子想出来的吗? (本章完) 第266章 稚奴,孤给你一个机会(第二更) 第266章 稚奴,孤给你一个机会(第二更) 武德殿中,李承乾继续说道:“今年除了支援辽东,最重要的便是保证天下丰收。只要天下丰收,百姓就会安定,这才是我等最重要的任务……至于过两年,等父皇回京之后,剩下还有麻烦,就让父皇去解决吧,他若有问题,让他找孤。” “呵呵!”群臣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太子有担当,群臣就能放松许多。 李承乾神色稍微严肃,继续说道:“如今的天下,最担心的就是有不稳当因素。 父皇不在,刑事从严从重,尤其是那些不良,若有人举告,即刻发配辽东。” “喏!”群臣肃然拱手。 “春种秋收,对天下刺史县令要求极严。”李承乾看向房玄龄,高士廉和萧瑀等诸位宰相,说:“孤的想法,是朝中需要派人去地方巡视……也不用太远,派人在关中和河南巡视便可,然后放出风声,说要去剑南,山南等地,足够他们警醒了。” “殿下有什么话,不妨直言。”房玄龄对着李承乾微微拱手。 李承乾看向萧瑀,说道:“宋国公曾任岐州刺史,那么不知道能否劳烦宋国公去岐州一趟,然后检视各方春种……不必劳累,随便走走就好。 有宋国公在岐州,那么哪怕什么都不做,那些人各个也不敢怠慢。” “老臣领命便是。”萧瑀笑着拱手。 说实话,皇帝不在长安,他这个侍中,也发挥不出什么来,还不如出去走走。 “舅翁去一趟洛阳吧,如今春暖开,在洛阳待着,对舅翁的身体也好。”李承乾关心的看向高士廉。 他现在很重视的,就是高士廉的身体。 有高士廉在,他舅舅长孙无忌就不敢胡来。 有长孙无忌盯着,李治再怎么蹦跶也蹦跶不出他的手掌心去。 他的父皇,也就会依然安稳。 “臣领命。”高士廉认真拱手,洛阳春暖开,可比长安让人轻松多了。 “宋国公和舅翁什么时候想回来便回来。”稍微停顿,李承乾笑着说道:“朝中还是有很多事情需要两位的。” “臣领命。”萧瑀和高士廉同时笑着拱手。 太子这番话,其实是在说,他不是专门要将人找理由赶出去的。 毕竟朝中八位宰相,三位在军前,五位在长安,如今再走两位,可就只剩下三位了。 房玄龄,杨师道和于志宁,偏偏于志宁是李承乾的人,这下子李承乾在政事堂的话语权无声的增大。 “殿下可是有担心西北之事?”房玄龄沉吟着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面色微沉,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说道:“宋国公在岐州,无非是监视诸方不乱,如果将来真的有事,还是要从长安这边派人过去的,现在不急。” “喏!”众人齐齐拱手。 李承乾笑着摆摆手,道:“好了,今日便这样吧,诸卿多劳累一些,等到秋后,父皇彻底收复辽东,一切就能轻松一些了。” “喏!”群臣齐齐拱手,说道:“臣等告退。” “嗯!” …… 东宫,宜月殿。 李承乾有些疲累的步入殿中,听见声音的王幽兰诧异走出,看到李承乾,有些疏离的行礼道:“妾身见过殿下!” 看到王幽兰一副娇里娇气的模样,李承乾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一把将人拉进来自己怀里,然后才没好气的问道:“你这又是在闹什么幺蛾子。” “殿下已经有好几天没来妾身这边了。”王幽兰的脸上泪水已经落下。 “好了。”李承乾抱着她坐在主榻上,然后轻声说道:“孤这几日都在忙朝中的事情。父皇东征,朝中有小半的官员都跟着去了辽东,剩下的事情,宋国公和舅翁又年迈,很多事情只能孤和东宫的官员顶上……这几日,孤都是在承恩殿歇息的。” “是!”王幽兰依旧低着头,神情依旧没有怎么开怀。 “哦!”李承乾一只手,放在了王幽兰的衣带上,似笑非笑的说道:“看样子,你这几天很清闲啊!” “殿下!”王幽兰的脸色瞬间就红了,她如今虽然还是黄之身,但是夫妻之间很多不可言说的事情都做过了。 “走!”李承乾直接抱起王幽兰,直接走向了床榻。 帷帐轻轻的落下,随即,一身的襦裙落在了地上。 殿中的侍女全部红着脸低头。 …… 夜色之下,“砰砰砰”的敲门声出现在宜月殿中。 躺在床榻上的李承乾,猛然睁眼。 王幽兰带着红被躺在他的胸前,即便是敲门声也没有将她惊醒。 李承乾将她轻轻的挪到床榻上,然后起身披上衣服,走入到外殿。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徐安快步的走入殿中,然后快速的走上前,将一本奏本放在桌案上,然后拱手道:“殿下,兵部六百里急报。” 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 怪不得徐安这么急的找他。李承乾打开奏本,看了一眼,轻声说道:“回纥密探奏报,高句丽和薛延陀勾连?” “殿下,兵部请问,是否要请诸相进宫?”徐安拱手。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不必,这东西,现在这个时候曝出来,说不得就是高句丽人故意的。” 徐安诧异,然后拱手。 “去吧,告诉兵部的人,安静一些,不必紧张。”李承乾摆摆手,徐安立刻拱手离开。 李承乾放下奏本,然后朝着床榻走去。 躺在床榻上,李承乾轻轻搂住王幽兰,平静的抬头,看向头顶的黑暗。 如今在辽东,皇帝正在猛攻辽东城。 辽东城是辽东核心。 辽东城一旦被大唐拿下,那么大唐便能够彻底在辽东立足,剩下高句丽什么时候退出辽东,就只是时间问题。 一旦失去辽东作为屏障,大唐立刻就能杀入高句丽本土,在极短的时间能威胁到平穰。 所以,高句丽人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辽东重归大唐之手。 故而,在辽东和大唐激烈搏杀的同时,他们也开始在大唐的后方搞小动作。 联系薛延陀,联系西突厥,甚至联系吐蕃,任何能够拖延大唐脚步的手段他们都能用的出来。 而在如今情况越发激烈的同时,他们将这件事情主动踢出来,这样就逼的大唐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到西北,从而影响到辽东的战局。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对于薛延陀可能会有的动作,皇帝那边早有准备。 皇帝在临走的时候给李承乾的圣旨,实际上就是在说,所有西北的事情全部都由李承乾来处置。 只要西北不大败,皇帝就不会管。 皇帝在东北重夺辽东,李承乾便在长安稳定西北,这便是他们父子的默契。 李承乾轻轻摇头,薛延陀不会危及到大唐,真正会危急到大唐的,是朝中那些以往和薛延陀人有勾连的人,他们会怎么做? 李承乾突然笑了,这些人,他们的存在,恐怕也会让皇帝不安吧。 …… 武德殿中,气氛凝重。 李承乾目光扫过诸臣,平静的开口道:“此事必然是高句丽所为,他们的目的就是要让大唐察觉到薛延陀会动手的可能性,然后大唐做出应对,大唐一动,薛延陀必然就会被迫应对,所以孤的意见,是长安暂时不动,但边境要暗中戒备起来。” “喏!”群臣齐齐拱手。 李承乾看向房玄龄,问道:“房相,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房玄龄拱手,站出说道:“殿下,臣以为此中之事,薛延陀其实并不是真正需要关注的重点,真正需要关注的是安西,这种时候,西突厥是必然要动的。” 如今对于大唐而言,薛延陀虽然有所威胁,但实际上远比不过西突厥。 薛延陀的底子太薄,之前两次大败之后,薛延陀的实力已经消耗太多,加上铁勒回纥离心离德,他们的实力大减。 反而是西突厥,西突厥的实力太厚,即便是数次战败,也依旧能够很快恢复过来,然后重整旗鼓,杀向大唐。 尤其东*突厥灭国之后,西突厥对大唐的恨意很深。 唇亡齿寒。 一有机会,他们就会动起来。 “传令沙州李袭誉,抓紧送一批粮草军械去安西。”李承乾立刻看向崔敦礼,崔敦礼立刻拱手:“喏!” “薛延陀必然会派人杀入到长城以北,但他们不敢轻易现身,会先行试探,一旦被他们试探出虚实,那么他们立刻就会如疯狗一样的扑上来。”房玄龄神色凝重。 “房相觉得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动手?”李承乾问道。 “眼下牧草还没有完全长起来,所以他们要动手,大概会在五月份。”房玄龄认真拱手。 “边境戒备,但保持安静,同时从岐州,陇州,秦州,暗中调一批军械过去。”李承乾抬头,说道:“长安城中准备好一支五千人的骑兵,边境一旦有事,立刻杀奔过去。” 长安到边境差不多一千里路,两日之间足够赶过去了。 李承乾抬头看向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淡淡的点头道:“烽火传信,半日消息就能传到长安,若是消息一到,立刻发兵,两日时间足够了,边境挡的住两日,而且,薛延陀人,未必敢直接全力进攻。” “好,便如此。”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 “还有东*突厥。”房玄龄拱手,说道:“殿下,东*突厥那边怕也会有人呼应高句丽。” “传令并州大都督府。”李承乾稍微停顿,说道:“告诉晋王,让他稳稳的坐稳太原,晋王长史韦挺统帅全局,并州长史窦孝谦前往代州坐镇,并州司马胡广在太原悄悄备战。” “喏!”房玄龄立刻拱手。 李承乾抬头,再度说道:“再三告诫晋王,不要乱动。” “喏!” (本章完) 第267章 李治:武媚娘并不难利用(第三更) 第267章 李治:武媚娘并不难利用(第三更) 太原,晋王府。 书房。 李治坐在主榻上,韦挺,许叔牙,李义府,薛元超等人各自站立两侧。 韦挺拱手,说道:“殿下,窦长史已经到了代州,开始巡查北部突厥,云中都督府也开始戒备起来。” 李治抬头,不确定的看向韦挺,问道:“韦公,突厥人真的会在这个时候动吗?” “大部不会乱动,但必然会有人动。”韦挺拱手,神色凝重的说道:“高句丽人从草原一路过去抵达薛延陀,草原方面竟然没有一点消息,只能说明是草原有人心底又动了。” “殿下忘了九成宫的那一次事情了吗?”许叔牙站出拱手,认真说道:“当年突利可汗之弟阿史那结社率谋反,便是打算趁着殿下入宫时,趁机冲入宫中刺杀陛下,若非殿下因事耽搁,结局如何,谁也不知道。” 李治的脸色微微一白,那件事情他是记得的,如果那个时候,如果真的被阿史那结社率有成,那么不仅皇帝要出事,他李治也一样活不了。 韦挺点头,说道:“东部突厥虽灭,但颉利可汗的后人,突利可汗的后人,还有他们的兄弟,他们兄弟的后人,都在时刻想着要重新复国东*突厥,所以在草原上必然有那么一伙人在暗中联络。” “不过殿下也不用太担心。”许叔牙接着说道:“右卫将军薛万彻屯兵定州,突厥根本搅乱不了陛下的后路。” “但在代北和云中闹一闹,还是可能的。”薛元超站出,看向韦挺和许叔牙说道:“若是他们在闹一闹之后,直接逃往草原深处,我等便是要怎样追究,也不容易。” “并州的兵力足够应对一切危机。”李义府最后开口,看向李治拱手道:“太子和房相来信,虽然没有明言,但是其中也不可忽视有一个威胁,那就是有人可能会刺杀殿下,殿下一出事,代北必然大乱。” 李治眉头一沉,随即点点头道:“李卿所言有理,不过要通知太原县令侯知仪和晋王县令李义琰,让他们加紧戒备。” “喏!”韦挺立刻拱手。 李治微微沉吟,说道:“如今局面有危,长史统帅全局,许师和表兄多注意军中,李卿盯着太原的粮草和军械诸事,小心有人私通突厥。” 韦挺是晋王长史,许叔牙是晋王司马,李义府是晋王掾,薛元超是晋王参军。 他们四个是晋王府的核心成员。 “喏!”众人齐齐拱手,然后才各自退了下去。 片刻之后,薛元超又独自一人返回,对着李治拱手道:“殿下!” “表兄,”李治轻叹一声,说道:“如今父皇在辽东大战,皇兄又要开始注意西北,并州突厥不安,偏偏还有人心里想那些有的没的。” “殿下,李御史不过是和李县令多喝几次酒,他们是同族,没有什么大不了了。”薛元超低声劝解。 李义府和李义琰,一个是侍御史,晋王掾,一个是晋阳县令,两人在朝中的地位差不多,尤其还是族兄弟,自然关系要近些。 李义府和李义琰,根本全部都是陇西李氏。 他们是陇西李氏,但却不是宗室。 “李义琰和侯知仪关系不错。”李治微微摇头,面色凝重。 侯知仪比他早半年来到并州,他是侯君集的儿子,难得的是他并没有因为侯君集的事情受到牵连,反而将全家保了下来。 这自然和侯君集自戕脱不了关系,但侯知仪在关键时刻的果断,也是令人敬佩的。 然而真正令并州诸人在意的,是太子提前就和他安排沟通,事后又坚决允诺,并且对他异常信任。 李义琰虽然是晋阳县令,但和李治并没有什么关系。 李治就任并州牧以来,李义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单独觐见,他的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更别说,如今还有个太原王氏在旁边虎视眈眈,时刻盯着李治,这让李治感到很不舒服。 薛元超拱手,认真说道:“殿下,陛下让殿下任并州牧,就是要让殿下坐镇地方的,但殿下行事需要稳重,如何和地方大族相处,如何掌控地方,都是需要有十分耐心的。” 李治微微点头,然后轻叹一声。 皇帝让他就任并州,太快了,快的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前脚他刚刚娶了弘农杨氏的外孙女为王妃,后脚他就被皇帝赶到了太原。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准备。 李治就这么的来了太原。 但好在他王府当中的人都跟着过来了。 尤其是薛元超,薛家根基就在河东,正因为如此,李治才能在太原逐渐的站稳脚跟。 太原的事情十分的棘手,侯知仪是太子的死忠,李义琰因为他对太子很有好感,毕竟李义琰也不想永远待在太原,李义府前几年和东宫走的很近,即便是现在,他和东宫官员的关系极佳。 更别说还有太原王氏。 说实话,一开始,李承乾娶了太原王氏的女儿,李治对他是很有些意见的。 不过当李治到了太原之后,他瞬间明白,皇帝是不可能将太原王氏的女儿嫁给他的。 他是并州牧,若是又娶了整个并州最大的世家太原王氏的嫡女为王妃,便是他自己也要担心并州会不会失控。 也是因为想通了这一点,所以他也很快就想通了皇帝为什么转眼间就将太原王氏的女儿嫁给太子做太子良媛。 皇帝这是要用太原王氏来制衡他这个亲儿子。 就如同前几年,皇帝用青雀来制衡太子一样。 李治瞬间就感受到了皇帝内心的冰冷。然而和李泰不同,皇帝似乎吸取了李泰的教训,不再让李治在长安发展势力,反而是将他发配到了并州。 然后勾连弘农杨氏,加上京兆韦氏和河东薛氏,勉强来制衡太子。 然而这一切看上去美妙,但实际上不说弘农杨氏和河东薛氏,就连清河赵氏,在他身上投注的力量都不够。 不过好在…… 李治抬头,看向薛元超问道:“表兄,武氏那边有没有什么回应?” “有!”薛元超点头,说道:“贺兰夫人武顺,回信其妹,行事当谨慎,似乎不欲与王府有关,不过应国太夫人另外来信,让其不必在意。” “哦?”李治眼神一亮,看向薛元超:“郭孝慎是这么说的?” “是!”薛元超拱手,说道:“今年朝中事忙,朝中雇佣了不少士子做朝中的令史和典书,武顺有意让郭孝慎从之,郭孝慎不愿,然后又听说殿下在太原招揽贤才,他这才回了太原。” “很好。”李治满意的点点头,应国太夫人杨氏,是他妻子正儿八经的姑祖母,怪不得和他亲近。 反而是武顺,又隔了一辈,对他并没有多少好感。 “表兄。”李治转身看向薛元超,说道:“让郭孝慎带人去代北跑一趟,以通商为由搜集代北的消息,先给了一个检校王府录事的身份,等到他做出成绩来,再想办法授他一个王府参军……千金马骨,有了太原郭氏作为表率,其他人家就会和本王走的更近了。” 略微迟疑,薛元超开口说道:“殿下是并州牧,和地方世家处好关系,对于安稳地方有好处,对百姓有好处,对朝廷也有好处。” “对对对,表兄说的对。”李治赶紧点头。 “如此,那臣就去忙了。”薛元超拱手,然后转身离开。 看到薛元超离开,李治这才松了口气。 太原郭氏,还有太原祁氏,太原武氏,太原狄氏,还有太原阎氏等等,在地方拥有极为庞大的潜势力。 各县的司法司曹不少都是他们的人。 军中队正校尉,和他们有关的人更多。 李治从长榻站起,走到了窗户之前,抬起头,看着窗外,轻声说道:“太原阎氏。” 李治也是到了太原之后,才知道太原阎氏和阎立本阎立德兄弟之间的关系竟然极深。 阎立本如今是工部侍郎,阎立德更是广州都督,水军统帅,阎家的势力很强。 虽然说因为太子保下了魏王妃及其子嗣,但他们终究最后都被废为了庶人。 若是想要改变他们的命运,光靠阎氏兄弟是不够的,还需要更上层的力量。 “慢慢来,总有那么一天的。”李治松了口气,放下了阎家的事情,他的脑海中顿时出现了武媚娘的身影。 李治在宫中见过武媚娘几次,但是双方并没有什么实质接触。 但是现在,武媚娘成了他王妃的表姨,这就有意思了。 李治轻轻的闭上眼睛,脑海中忍不住的衡量他和李承乾的力量对比。 片刻之后,他忍不住的轻轻摇头。 正常情况下,如果太子不犯错,那么储君之位就没有他的机会。 但以太子的谨慎,想要让他犯错谈何容易? 甚至很有可能,反而是你自己会踏入他的陷阱。 所以,即便是李治掌握了并州,想要更进一步也难如登天。 所以,必须另辟蹊径。 杨广,后宫。 当年杨广之所以能够成为太子,和隋文帝杨坚的后宫支持脱不了关系。 杨广是晋王,李治也是晋王。 虽然李治不屑于杨广,但是学习他的一些手段,只要对自己有利,那么就未尝不可。 “武才人。”李治轻轻笑笑,想起的那个姿容艳丽,眼神中却充满了野心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并不难利用。 “太原武氏!”李治神色收敛,太原武氏的背后没有那么简单。 有些事情,韦挺一句也没有对李治说,但是李治却早已经通过自己的手段查出了些什么。 有些手段,在最关键的时候用出来,才拥有最大的杀伤力。 李治轻轻闭眼:长安啊,他太想念长安了。 (本章完) 第268章 你对百骑司和千牛卫监视你怎么看(第一更) 第268章 你对百骑司和千牛卫监视你怎么看(第一更) 五月仲夏,蝉鸣阵阵。 长安,东宫。 李承乾一身黑色蟒袍,快步朝通训门而去,神色急促。 刚走到通训门下,他突然停步,想了想,转身朝长孙祥问道:“表兄,突厥那边情况如何了?” “很安静,没有什么事情发生。”长孙祥稍微迟疑,问道:“殿下,如果不是什么地方弄错了,那就是突厥人隐藏着巨大的图谋,晋王在并州能应对得了吗?” “孤已经再三去信让他谨慎了。”李承乾摇摇头,说道:“只要他不乱动,那么基本不会有事,至于有其他的,晋王长史韦挺,并州大都督府长史窦孝慎,都能妥善处理,而且,父皇在那里应该也留了后手。” 稍微停顿,李承乾无奈的说道:“再说了,并州的事情,孤也不好插手。” 李承乾虽然是监国太子,但李治是并州牧。 便是李承乾也只能通过中书省对并州进行调整,他也是需要通过房玄龄和杨师道这一层的。 他的手脚太长,房玄龄和杨师道会反感的。 “最后,突厥的情况究竟如何,便是孤都不清楚。”李承乾看向长孙祥,说道:“突厥的异样,连表兄都看的出来,韦挺和窦孝慎,他们两个能看不出来,所以,只要稚奴不乱动,就不会有事……而且孤也想不通他会如何乱动,他在太原,难不成还能跑到代北去。” 长孙祥微微一愣,随即点头道:“殿下所言有理。” “走吧,我们现在还是更关心一下薛延陀和西突厥的战事吧。”李承乾转过身,继续朝通训门下走过,同时说道:“孤又不是父皇,对军中的事务了解生疏,一个不慎,孤这里才是大麻烦。” “是!”长孙祥的面色凝重起来。 …… 武德殿中,房玄龄,杨师道,于志宁,尉迟敬德,郑仁泰,李安俨,左匡政,马周,崔仁师,崔敦礼等人,已经各自站立两侧。 李承乾大踏步的从殿外走入,众臣齐齐躬身。 李承乾在主榻坐定,直接开口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殿下!”兵部侍郎崔敦礼站了出来,拱手道:“灵州回报,薛延陀骑兵前锋已经出现在长城之外。” “云中那边呢?”李承乾抬头,灵州,丰州,夏州,延州都是雍北长城内侧,再往东就是云中,突厥部落。 “云中还没有消息。”房玄龄站出拱手。 “那就好。”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然后问道:“安西方面呢?” “薛延陀既然动了,西突厥只会比他们更快。”尉迟敬德站了出来,面色凝重的拱手。 李承乾点头道:“先从沙州调两千骑兵,前往安西支援,同时封禁商道,避免被战事波及。” “喏!”尉迟敬德肃然拱手。 群臣之中的左匡政想要说些什么,但不等他开口,李承乾就说道:“剩下,长安的那五千骑兵应该北上了吧?” “是!”中书令杨师道站出,拱手道:“以边州诸州的军力依托长城防守,斥候出长城,侦查薛延陀主力所在,然后五千骑兵突然杀出,击溃薛延陀主力,这便是此战方略。” “可以!”李承乾直接点头,然后看向众人道:“那么谁领兵?” 五千骑兵出长安,这是长安目前能够拿出来的唯一机动兵力,所以用人必须谨慎。 “臣请命!”郑仁泰站出拱手,神色认真。 李安俨,左匡政,薛万备等人也都站出请命。 李承乾看向尉迟敬德,问道:“鄂国公觉得以谁领兵最好?” 尉迟敬德看向众人,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郑仁泰和左匡政身上,略微迟疑,尉迟敬德说道:“宿松县公做过胜州都督,对草原情况很了解,臣建议由宿松县公领兵前往。” 李承乾眉头一挑,随即心中感到有些好笑。 郑仁泰是他的岳父,他领五千精锐骑兵出击,就等于是李承乾在领兵出击,让太子实掌五千骑兵,皇帝都不敢这么干。 尉迟敬德如今年长,也是有些老奸巨猾,得罪人的事情,都让李承乾来做。 李承乾看了房玄龄一眼,房玄龄笑笑不说话,杨师道也是一样。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戴国公,你跟孤来。” 李承乾起身,朝着内室而去,左匡政有些犹豫,但还是跟着李承乾一起到了内殿中。 内殿房门突然关闭,左匡政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走入到内殿深处,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殿下!” 李承乾从左匡政进殿的一瞬间,就开始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尤其是房门突然关闭的一瞬间,他的神情虽然有些诧异,但仅仅是一瞬间的疑惑,其他的便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任何超出意外的紧张。 李承乾心中轻叹一声,他终于可以肯定,暗中和侯君集勾连的那个人不是他。 …… “殿下!”左匡政站在内殿桌案之前,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 对于领兵出征的机会,他心中是很渴望的。尤其是这一次皇帝东征高句丽,名单上没有他,让他心中很有些不是滋味。 如今薛延陀来犯,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虽然郑仁泰和太子的关系特殊,但左匡政心中明白,如果李承乾真的强行让郑仁泰领兵出征,房玄龄和杨师道都会反对。 所以,这一次的机会,必然是他的。 看着神色谨慎,但内心充满期盼的左匡政,李承乾开口道:“戴国公,此番行军,对军中诸将观测敌军变化,把握时机,临机决断的能力要求极高,孤现在问你,你能做的到吗?” “能!”左匡政用力的拱手。 李承乾抬头,淡淡的问道:“那么对于这段时间,百骑司和千牛卫,数次对你家中进行监视和调查的事情,你怎么看?” “什么?”左匡政懵了。 “你是左金吾卫将军,百骑司和千牛卫对你家中进行监视和调查的事情你不知道?”李承乾淡淡的看着左匡政。 左右金吾卫,统管京畿道所有一切巡查警戒之事。 监视和调查一个左金吾卫将军,原本应该是很难的,但是,别说是百骑司,就是李承乾派人调查,左匡政都没有发现。 左匡政终于反应了过来,虽然有依旧有些震惊,但还是带着不解和委屈的问道:“殿下,是臣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李承乾看着左匡政,轻叹一声,说道:“在千牛卫查抄侯君集书房之前,有人从侯君集的书房当中拿走了一封密信……” “殿下,不是臣啊!”左匡政赶紧拱手,说道:“殿下,臣当时在收拾侯君集麾下调遣的士卒,根本没有……” 李承乾直接打断左匡政,问道:“孤问你,事发之后,孤是不是立刻下令封了侯君集的府邸?” “是!” “是谁封的?” “右金吾卫!” 看着没有丝毫迟疑直接回答的左匡政,李承乾淡淡的问道:“那么那个时候,右金吾卫是归谁管的?” 左匡政一愣,随即有些茫然的说道:“是臣!” 平定侯君集叛乱,郑仁泰领左金吾卫三千人,左匡政领右金吾卫三千人。 之后,李承乾下令,左金吾卫封锁魏王府,右金吾卫封锁侯君集府。 但是,在右金吾卫的封锁当中,侯君集的书房丢了一封信。 当然,会有人说是侯知仪做的,但是,他连他爹都背叛了,如何还会在意那么一封信。 所以,不是他,也不是侯君集府邸当中的其他人,那么就只有右金吾卫了。 “殿下,臣没有下过那样的命令。”左匡政一下子就急了。 他现在总算是弄清楚皇帝为什么不带他去辽东,太子现在也不愿意用他为领军将领了。 这种事情,如果真的说不清,那么他别说是立功了,就连能不能活都在两说之间。 左匡政看着李承乾,面色凝重的拱手道:“殿下,臣和陈国公早年虽然一起跟随卫国公征伐过突厥和吐谷浑,但臣出身徽州,和陈国公走的并不近,此种谋逆之事,他如何会找臣?” 左匡政并不是侯君集的嫡系,甚至就连侯君集的那个圈子他都进不去。 “事发那日,如果孤记得没错的话,如果不出事,应该是你值守朱雀门。”李承乾一句话说出了左匡政最大的问题所在。 左匡政值守朱雀门,那么侯君集就可以通过他进入皇宫,而到了最后,左匡政率三千右金吾卫而来,只要他倒戈,侯君集依旧有机会冲入皇宫,挟持李承乾和房玄龄。 这才是侯君集最完美的计划,这才是他侯君集该有的水准。 “臣值守朱雀门,是武阳县公安排的,难道臣依旧上令值守宫门还有错了。”左匡政的声音忍不住的大了起来,他忍不住愤愤的看着李承乾说道:“如果臣真的和侯君集有什么勾连,臣早就将一切告诉了他,何至于最后他身死人亡……” 说到最后,左匡政的声音低了下来,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李承乾,说道:“原来殿下怀疑臣在最后选择了背叛侯君集,所以现在才对臣如此怀疑?” “那也的确是有人背叛了侯君集,也的确是有人和侯君集勾连,提前约定要打开宫门。”李承乾看着左匡政,淡淡的点头道:“百骑司和千牛卫都细细查过,最后诸般结论到了孤的手里,你的确和侯君集没有关联,那个人也不是你。” 突然间的转折让左匡政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下意识的说道:“那为何?” “因为这个人是你身边的人。”李承乾重重的一指左匡政,然后站起来走到他的对面,看着他的眼睛,直接道:“这个人就在你的身边,在侯君集最初计划试图冲城的时候,他是负责替代你打开宫门的角色,甚至说不定会从你的后腰来一刀……” 谋逆从来不是请客吃饭,他是血淋淋,绝对血淋淋的。 左匡政猛然一个激灵,最后难以置信的看向了李承乾。 “看样子,你想清楚是谁了?”李承乾松了口气,重新回到了主榻之后,然后看向左匡政,说道:“好了,你说吧,那个人,他是谁?” 左匡政嘴角微微抽搐,最后他有些艰难苦涩的拱手道:“右金吾卫中郎将,信都郡公田仁会。” “冀州田氏?”李承乾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本章完) 第269章 他叫薛仁贵,白马银戟 第269章 他叫薛仁贵,白马银戟 武德殿内殿。 左匡政跽坐在一侧,看着前方地面上的地毯,神色复杂的说道:“右金吾卫中郎将田仁会,出身冀州田氏,其父田弘为前隋陵州刺史、信都郡公,其祖为前隋幽州刺史、信都郡公田轨。” 信都就在冀州。 田仁会虽然出生在长安,但他是实实在在的冀州田氏。 “冀州田氏啊,河北大族。”李承乾揉揉眉心,说道:“如果孤记得没错的话,冀州田氏应该是在杨广登基后,被彻底清算了。” “是的!”左匡政点头,说道:“当年杨广未登基之前,田氏曾任杨勇的太子舍人,杨广为太子时,对其并无苛待,但文帝一死,杨广登基,后两年便开始了清算,废太子杨勇也是那时候死的。” 在前隋的时候,冀州田氏是整个河北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但是后来遭此一难,整个田氏彻底的没落了下去。 甚至在河北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当中,已经没有了田氏的身影。 要知道,田氏可是儒学大家,专治《周易》,比之范阳卢氏也不差多少。 “田仁会是武德元年,应制举为左卫兵曹,多年下来,任左金吾卫中郎将,臣原本便是从右金吾卫将军调任左金吾卫将军的,臣的侄子,娶的便是田氏的女儿。”左匡政脸色已经十分的难看。 “所以,若是那一日,田仁会以理由来到朱雀门,等到侯君集杀到的时候,再控制住你,打开城门。”李承乾轻轻笑笑,说道:“然而,他没有想到,孤会提前布下陷阱,之后便是你前往右金吾卫统军的事情了。” “是!”左匡政点头,神色有些难受说道:“臣至右金吾卫之后,便勒令所有人不得出入,任何消息也不得私传。” “所以侯君集并没有收到孤埋伏陷阱的消息。”李承乾有些恍然了过来。 “至于之后,他应该也就没什么机会了。”左匡政轻叹一声,事情终于彻底的梳理了过来。 “嗯!”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 田仁会不一定是没有机会了,很可能是在知道了李承乾有所布局之后,果断的选择了抽手,之后又悄悄的抹掉了他自己参与所有的痕迹。 “殿下!”左匡政转过身,对着李承乾躬身道:“不知殿下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孤若是说孤打算现在就派人将他拿下,你觉得如何?”李承乾神色微微闪过一丝冷意。 “殿下,他……”左匡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思虑片刻之后,他终于开口道:“殿下要抓人,臣没有异议,只是殿下需要谨慎,如果之后没有能够找到足够的证据,恐怕会很麻烦的……他毕竟是右金吾卫中郎将。” 李承乾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你放心,孤不会随便抓人的,此事父皇曾经有命,要让孤将他,还有他背后的一切全部都查清楚,至于之后,父皇自己会动手的。” “是!”左匡政稍微松了口气,若是能将田仁会所有的一切都查清楚,那么他的事情也能查清楚,他心中的不安终于彻底散去。 …… 抬起头,左匡政看向李承乾,说道:“殿下,薛延陀的事情,臣便不参与了,让宿松县公领兵拒敌吧。” 李承乾看着诚恳的左匡政,点点头,说道:“按道理讲,的确应该如此,但宿松县公和孤的关系,你也是清楚的,他领兵不合适,所以,孤决定,还是由你领兵,同时也让田仁会跟随。” “殿下?”左匡政惊讶的看着李承乾,然后摇头,说道:“殿下,万一他和薛延陀勾连……” “要的就是如此。”李承乾神色微微一冷,然后说道:“孤原本的打算,是在安西狠狠的痛击西突厥,然后在长城附近严守以待,逼退薛延陀,如今有个机会,孤希望能够狠狠的教训薛延陀一次,让他们看到机会就来。” “殿下想利用田仁会?”左匡政有些明白了过来。 李承乾笑笑,然后低声说了起来。 片刻之后,李承乾起身走向殿外。 左匡政紧紧跟上。 殿中群臣看向李承乾,齐齐拱手道:“殿下!” 李承乾在主榻上坐下,然后看向群臣道:“左金吾卫将军左匡政率五千骑兵北上,抵达庆州之后,以右金吾卫中郎将田仁会为一部,率一千骑兵前往灵州,大张旗鼓,作三千骑;左金吾卫将军左匡政率两千骑兵北上,大张旗鼓,作五千骑;一千骑兵前往延州,作三千骑,以万骑,恐吓薛延陀不敢轻举妄动。” 李承乾说完,群臣下意识的看向了左匡政。 以五千骑兵做一万骑兵,喝阻薛延陀,的确是个好办法。 薛延陀在大唐手上吃的亏多了,虚虚实实,他反而不敢乱动。 “最后的一千骑兵,留在庆州,随战事而机动。”李承乾看向尉迟敬德,问道:“鄂国公,觉得如何?” “可以是可以,但有些保守了。”尉迟敬德突然觉得有些不大得劲。 李承乾笑笑,说道:“父皇不在长安,孤自然以稳妥为主。” “殿下布置英明。”房玄龄拱手,他比较赞成李承乾的手段。 “好,若是诸卿没有异议的话,那么便如此吧,戴国公下去准备,明日出兵。”李承乾神色微冷。 “喏!”左匡政拱手,然后快速的转身离开。 “剩下便是并州方面。”李承乾看向房玄龄,说道:“孤有个想法,不如让鄂国公‘去’并州一趟,房相觉得如何?” 李承乾在“去”字上很用力,房玄龄顿时就明白了,他看向李承乾道:“殿下是想要用鄂国公的威望来震慑突厥人?” 李承乾笑笑,道:“孤原本想用天水郡公的,但他如今是洛州都督,不好轻动,同时,他的名声不大好,如果去了代州,孤担心会起反作用。” 去年初,代州都督刘兰成谋反,丘行恭食其心肝,太残暴了。 “好!”房玄龄点头,说道:“如此便足够了,突厥人是不敢乱动的,除非薛延陀人在夏州一线获胜。”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为了防备意外,宿松县公在长安筹备两千骑兵,如果长城有变,即刻出击。” “喏!”郑仁泰立刻神色一震。房玄龄听到李承乾这么部署,脑海中似乎闪过了什么,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看到房玄龄的模样,李承乾微微摆手,轻声说道:“孤是希望用大兵来喝阻薛延陀人,但若是薛延陀人执意进犯,那么在前线拖住薛延陀人的时候,后续三千骑兵从长城中段杀出,然后截其后阵,到时候,东西齐出,直接彻底击溃他。” 李承乾最后一句话说的很重,但这一句话,也让所有人明白过来,这本就是一个局。 薛延陀若是被吓住了不来,那么自然最好,他们若是来了,就吞掉他们。 “殿下英明。”房玄龄拱手,脑海中忍不住的闪过了左匡政的身影,左匡政有这份智谋吗? “好了,便如此吧,诸卿都去忙,今年战事虽然紧要,但再过两月就是秋收了,田间之事,也需要抓紧。”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 “喏!”众臣齐齐拱手,然后肃然离开。 …… 武德殿,不知道什么时候,所有人都已离开。 李承乾一个人站在殿门口,看向远处无数持槊肃立的禁卫将士,神色平静。 “殿下!”内侍少监窦知节,左千牛卫郎将张绚从内殿之中走出,站在李承乾侧后,肃然拱手。 “派人盯死田仁会,孤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他向薛延陀人传信的内容。”李承乾神色淡漠的抬头。 “喏!”张绚认真拱手。 “派人告诉夏州长史李德謇关于田仁会的所有事情,同时传令右屯卫将军柴哲威,北地所有一切行军之令,悉听李德謇调遣。”李承乾眼神微冷。 “喏!” “传令兰州司马席君买,调三千骑兵至武威待命。”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顺便问问他,能调动多少吐谷浑的骑兵?” “喏!”张绚有些惊讶的抬头,太子竟然将最后的后手放在了席君买的身上。 “最后,告诉灵州都督,右监门卫大将军钱九陇,若是在关键时刻,田仁会有所异动,那么孤授权他,可以军法,斩首田仁会!”李承乾的神色无比冰冷。 “喏!”张绚认真的拱手。 李承乾看向窦知节,说道:“拟笔提信,六百里加急即刻送往辽东,告诉父皇所有之事。” “喏!”窦知节肃然拱手。 李承乾抬起头,目光看向长安城上方的夜空,神色凝重。 田仁会,你的背后究竟又能勾连出多少人来呢。 能不能让皇帝对你感兴趣呢? 李承乾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丝淡漠的笑意。 只有有足够分量的敌人出现的时候,皇帝的最大注意力,才不会放在李承乾的身上。 …… 天空蔚蓝,马蹄狂奔。 辽东城外,李世民看着对面城墙上站立的无数士卒,侧身问道:“城中的粮食还能支撑多久?” “城中士卒的粮草还能支持三个月,但城中百姓的口粮,只剩下半个月了。”身材伟长,面色风霜,一身金色战甲的李勣拱手诉说城中之事。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半个月之后,让开东门。” “喏!”李勣神色肃然的拱手,他明白皇帝的意思,是要动摇城中百姓的民心。 如今的辽东城,围三阙一,北门空开的,东南西三门全部都被封死。 然而即便是北门,在北门以外十里之处,城墙视线之外,三千骑兵在严阵以待。 只有东门,东门才是城中士卒真正的脱身之地。 东门之外是茫茫群山,然而在群山深处,还有几条通往高句丽的山道,中间还有几座城池。 辽东城被围之后,他们还曾经派人出城救援,但全部都被挡了回去。 “安市城情况如何了?”皇帝问起来,眼神中带起一丝恼火。 一座安市城,将李道宗的脚步彻底挡了下来。 “高句丽派出的四万援兵,在安市城稍微休整之后,派出前锋一万人朝辽东城而来,江夏郡王费了不小的力气,才将他们重新逼回去。”李勣拱手,说道:“陛下,江夏郡王需要援兵。” 李道宗一部的力量挡住了高句丽人所有的援兵,很不容易。 如今的这一万人,其实就是高句丽人派出试探的,稍后,说不定四万人会一起杀出。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调张士贵过去吧,朕听说他的麾下有一员小将很是不错。” “是!”李勣神色轻松,点点头道:“叫薛仁贵,河东薛氏支系子弟,白马银戟,救郎将刘君邛于围困之中,挑杀高句丽将领,颇有当年赵子龙长坂坡白马银枪之姿。” “调他过去吧。” (本章完) 第270章 看看太子这一次能做出怎样的成绩(第三更) 第270章 看看太子这一次能做出怎样的成绩(第三更) “同时传令阎立德,务必尽快拿下卑沙城,然后和李道宗南北夹击,拿下安市城。”李世民提起安市城的时候,依旧也有些咬牙切齿。 这座城池挡了他太多的时间了。 “喏!”李勣认真拱手。 李世民再度抬头,看向眼前的辽东城,开口道:“告诉苏定方,半个月之后,由他所部来攻城,朕要他一举拿下辽东城。” “喏!”李勣再度拱手。 一旁的长孙无忌和岑文本,刘洎等人默默的听着。 这一战,虽然诸将都在奋力厮杀,但眼下杀出头的,却是苏定方和薛仁贵两个人…… “驾……”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随即,两名千牛卫飞奔而至,在数十名将领面前下马,跪倒在地,同时将黄色包囊递上,同时说道:“陛下,太子急奏。” 太子,不是长安。 李世民接过包囊,然后打开,取出奏本,仔细阅读。 “啪”的一声,李世民重新合上奏本,看了长孙无忌一眼,然后对着诸将说道:“各部继续攻城,不要让城上的士卒歇息下来,其他人跟朕回营。” “喏!”众人齐齐拱手。 皇帝返回军营,但辽东城上下,厮杀声再响起。 不过虽然滚石乱飞,弩箭无数,但唐军实际攻城的规模并不大,每一次都是浅尝辄止,仿佛在试探城中破绽一样。 …… 中军大帐之内,只剩下李世民和长孙无忌。 李世民将手里奏本递给长孙无忌,同时说道:“查出来了,是右金吾卫中郎将,信都郡公田仁会。” “田仁会,怎么会是他?”长孙无忌接过奏本的同时,脑海中忍不住的闪过一张神色敦厚的面容。 “冀州田氏。”李世民看向长孙无忌,说道:“无忌,你还记得齐知玄吗,光州刺史齐虞之子?” “义丰齐氏吗?”长孙无忌说完,微微一愣,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田氏和齐氏。” 自从田齐代姜之后,姜氏在天下的人口便少了许多,而姓齐的,不少都是齐国破灭之后,田姓改姓的。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譬如山西的“冯”、“同”、“司马”,都是以太史公为其共同先祖而相互不婚。 河南的“戴”、“庄”、“严”三姓也是如此。 义丰实际上是在定州,定州其实也是冀州大都督府之下。 说一声冀州齐氏,完全没有问题。 右金吾卫中郎将田仁会和光州刺史齐虞,本身就是一家。 “无忌,他们都是河北人啊!”李世民一句话,点破了这其中更为核心的问题。 长孙无忌点点头,看着奏本里的内容,同时说道:“太子的想法,是想以夏州作为陷阱,一旦薛延陀人听到消息,必然会趁着各方的支援未到的时候,直接杀往夏州,但却正好被各路的援军包围。” “对!”李世民点点头,说道:“这应该是左匡政的建议,很有可行性,而且左匡政亲临军前,问题不大。” “太子还防备了田仁会万一在灵州做手脚。”长孙无忌将手里的奏本递还给皇帝,说道:“席君买和郑仁泰作为后手,关键时刻,还有薛万备可以动用,陛下,太子的谋略水准不错啊!” “但他对田仁会把握不准。”李世民摇摇头,说道:“若是朕在长安,直接就将人拿下了。” “若是陛下在长安,自然也就没有太子发挥的余地。”长孙无忌笑笑,说道:“先看吧,看看太子这一次究竟能够做出怎样的成绩。” “传信,让程知节和薛万钧警戒一些,朕将他们两个留在河北,不是让他们干看着的。”李世民冷哼一声,然后再度打开奏本,说道:“还有突厥人的事情……” …… 夜色之下,长安东宫。 李承乾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张绚,说道:“田仁会给薛延陀传信,说长安支援了夏州一千骑兵,而在灵州和延州各有两千,然后请薛延陀攻夏州,他这边灵州支援会晚上两天。” 这个数字和真实数字完全颠倒了过来。 “是的,殿下,确认无误。”张绚稍微犹豫,然后说道:“殿下,以臣看,田仁会虽然和薛延陀有所联系,但他并不打算背叛大唐,反而是打算借着这个机会,狠狠的坑薛延陀一把。” 李承乾缓缓点头,脸上依旧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原本他以为是薛延陀内线的田仁会,他和薛延陀之间其实根本没有任何信任可言,他竟然在反手之间,就将薛延陀给卖掉了。 薛延陀如果真的按照他说的,去进攻夏州,那么李德謇会狠狠的教会薛延陀做人的。 李承乾微微低头,然后异常果断的说道:“消息告诉李德謇,庆州的那一千骑兵随时准备突击夏州。”稍微停顿,李承乾补充道:“传令灵州都督钱九陇,告诉他,夏州开战一日之后,再出兵包抄薛延陀的退路,在此之前,他要探查清楚薛延陀的主力动向,免得这又是一个局。” 现在李承乾对于田仁会已经是无比忌惮。 这个人今日背叛这个,明日背叛那个,他做什么,似乎都琢磨不透。 …… 绿洲繁华,沙漠张狂。 敦煌,原本安静的城池,突然变成了极尽厮杀的战场。 没有多少人预料到,薛延陀人突然就出现在了敦煌城下,如果不是李袭誉向来防备仔细,恐怕一个不小心,敦煌便已经落入了薛延陀人之手。 一夜厮杀过来,城墙上下满是血火的味道。 城墙上,一身黑衣黑甲的李袭誉看向远处的薛延陀大帐,侧身看向身边的司马,问道:“确定了吗,是薛延陀真珠可汗的庶长子曳莽?” “是的,都督,这一次入寇,便是曳莽率两万骑兵奔袭,他让五千骑兵从灵州,又让五千骑兵去了夏州,纠缠住两边的兵力,最后却杀到了沙州。”司马对着李袭誉拱手,说道:“太子随意的一招棋子,原本以为是废棋,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上钩了。” 李袭誉轻轻笑笑,然后说道:“这几年,薛延陀和大唐屡战屡败,他们心中不安,自然不敢在灵州和夏州强攻,所以当沙州调了两千骑兵去安西的时候,他们自然以为机会了来了,强行越过沙漠就杀了过来。” “他们以为沙州好打。”司马有些好笑的拱手。 “嗯!”李袭誉微微点头,说道:“若不是太子殿下心中有数,恐怕这一刻我等是真的难了、” “是!”司马神色收敛了起来。 李袭誉抬头,问道:“席君买到哪里了?” “算算时间,到城东十五里了。”稍微停顿,司马说道:“三千府兵,还有五千吐谷浑骑兵。” “吐谷浑人,跟着大唐厮杀的时候,最是凶悍。”李袭誉神色满意的笑了,转头,他看向司马说道:“一刻钟之后,骑兵出击。” “喏!”司马肃然拱手,他的目光微微看向城墙之内,一千骑兵已经在长街上无数肃立,准备随时冲锋。 他们这边搅乱薛延陀的营地,那边席君买立刻就会杀过来,一战之后,彻底覆灭薛延陀的这一万骑兵。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李袭誉猛然抬头道:“出击!” “开城门!”司马转身猛然冷喝,下一刻,城门“吱呀”一声,彻底打开,上千骑兵朝着城外的薛延陀大军军营直接冲杀了过去。 远处军营当中的薛延陀人看到这一幕有些发懵,现在还没有到深夜,怎么城中的骑兵就杀了出来。 不少人在第一时间就跳上了战马。 然而所有的薛延陀人都没有发现,在地面上的大地震动,远比应该有的,要更加的剧烈。 一千骑兵毫无畏惧的就冲进了薛延陀人的大营当中,然后果断的放火。 今夜并不是什么夜黑风好的好时候,一千骑兵虽然造成了不少的混乱,但也仅此而已,上万的薛延陀骑兵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转过身就将一千大唐骑兵团团围住。 然而就在他们磨刀霍霍的时候,更多轰然的马蹄声从东边响起。 下一刻,一身黑衣黑甲的兰州司马席君买,已经在月光之下,率领八千骑兵直接冲杀了过来。 瞬间,杀声震天。 …… 一匹战马快速的奔驰在中央驰道上,然后疯狂的的冲入到长安城中,同时大声喊道:“大捷,大捷,敦煌大捷,薛延陀上万骑兵被击溃,斩首三千余级,沙州都督李袭誉和兰州司马席君买,正追亡逐北,追杀薛延陀人。” “轰”的一声,整个长安城,几乎瞬间就像是炸了一样。 无数百姓忍不住的高声呼喊了起来。 皇帝东征,薛延陀趁势攻伐边境,但突然之间,就被彻底击败。 哪怕百姓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是心中的激动和兴奋都难以压制。 …… 武德殿中,群臣站立两侧,李承乾看了房玄龄和尉迟敬德一眼,两人恭敬的躬身。 李承乾开口:“传令灵州都督钱九陇,右金吾卫中郎将田仁会,左金吾卫将军左匡政,右屯卫将军柴哲威,还有夏州长史李德謇,即刻全部杀出长城,孤要彻底覆灭薛延陀这两万骑兵。” “喏!” (本章完) 第271章 做太子,便不能做皇帝的儿子(第一更) 第271章 做太子,便不能做皇帝的儿子(第一更) 六月伏日,黄昏日落。 李承乾有些疲惫的从步辇上下来,虽然又忙碌了一天,但他眼底却是深藏不足的兴奋。 大战获胜,在他指挥下的大战获胜…… 李承乾刚要迈步走入甘露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已经在身后响起。 李承乾回身。 长孙祥已经快步来到他的身后,拱手说道:“殿下,房相来了,说是草原紧急军报。” 李承乾神色一肃,立刻说道:“快请。” “喏!”长孙祥转身离开,而李承乾也在后方跟着,前往崇教殿,不过他的眼中有几分疑惑。 现在这个时候,朝中刚刚散职,甚至就连李承乾都已经从武德殿回到了东宫。 他前脚刚回东宫,房玄龄就找上门来了。 …… 李承乾刚在崇教殿坐下,房玄龄便已经从殿外而入,对着李承乾严肃的拱手道:“殿下,草原急报,右金吾卫中郎将田仁会在草原活捉了薛延陀真珠可汗的庶长子曳莽!” “谁?”李承乾满脸惊愕的抬头。 “右金吾卫中郎将田仁会。”房玄龄很肯定的点头。 “确认是他吗?”李承乾脸上想要挤出一丝笑意,但心头的震惊已经难以抑制。 房玄龄深深的看了李承乾一眼,点头道:“是他。” 李承乾脸上的神色逐渐收敛,然后淡淡的说道:“抓住就好。” 房玄龄看着李承乾,眼中逐渐凝重起来,他认真的拱手道:“敢问殿下,陛下临走之前,是不是给殿下留了密旨?” 李承乾微微一愣,随即满平静的笑笑,说道:“是的,父皇临走之前,授命孤可以直接指挥延州的柴哲威和兰州的席君买,用来应对薛延陀随时可能的进攻。” 房玄龄双手微微一紧,心中叹息一声,然后拱手问道:“敢问殿下,有多少人知道这封圣旨?” “包括孤,柴哲威,席君买以外,还有窦知节和张绚……都是军中之事。”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其他的,便是左匡政和李德謇都不知道详情,但以他们的才智,还有孤无意间露出的一些什么,或许他们能够猜到一二。” 左匡政也是老将,哪里是李承乾三言两语就能说服的,必然是他猜到李承乾手里有密旨的。 至于李德謇,指挥漠北战局这种事情,哪里是李承乾开口,其他人就能配合的,必然能猜到是皇帝别有旨意。 房玄龄微微点头,转过身,他看向长孙祥说道:“长孙家令能否给老夫和太子一点空间?” 长孙祥诧异的看了房玄龄一眼,然后转身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轻轻点头,长孙祥这才躬身退了下去。 轻微的脚步声在远去,是长孙祥带走了暗中的侍卫。 房玄龄深吸一口气,看向李承乾问道:“敢问殿下,陛下是否留了密令,令殿下调查右金吾卫将军田仁会?” 李承乾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随即他抬头,淡淡笑着看着房玄龄,问道:“房相为何如此猜测?” “臣还算没老。”房玄龄拱手,说道:“李德謇暗中指挥漠北战局是显而易见的,太多人能够看得出来,他曾经是东宫的属官,又是李靖的儿子,能力出众,众人已经默认了他的指挥,这不足稀奇,但田仁会的事情……” 房玄龄突然自嘲的笑了一声,说道:“殿下将席君买放在武威,武威到灵州,和到敦煌一样远,都是一日夜的路程,就算加上传信,也不过是两日时间……席君买的踪迹一露出来,臣就猜到殿下是在警戒田仁会,然后再看殿下之前的突然分兵,就一切都清楚了。” 分兵。 李承乾最初的计划,是以长城为防线,然后五千精锐骑兵聚集一处。 只要能抓住薛延陀人的主力,然后一举杀出长城,击杀薛延陀人主力,草原局势可大定。 但突然间就分兵了。 最初房玄龄以为是左匡政的建言,但最后当席君买出现在武威的时候,一切就都看清楚了。 从一开始分兵,李承乾就是在算计田仁会。 他的诸般布置,都是为了灵州和夏州有变而准备的,尤其一旦薛延陀人杀进来,几路伏兵立刻就会杀出去。 甚至在长安,还有郑仁泰领着两千精锐骑兵在等待,局面全都在李承乾的控制当中。 “臣记得最早便是殿下决断从沙州调兵到安西的吧。”房玄龄轻叹一声,说道:“这样既解了安西之危,同时又在沙州埋伏了一着棋子。” “孤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真的去了沙州。”李承乾轻轻摇头,依旧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席君买都已经准备前往灵州了,谁知道,他们竟然出现在沙州城外,不好好的招待一下他们,孤还真的有些对不起他们。” 看到李承乾试图将话题扯偏,房玄龄微微低头,神色有些苦涩,但他还是开口说道:“若是薛延陀人继续杀向长城一线,尤其是灵州,那样才更符合殿下的准备吧。” 田仁会。 房玄龄今日来找他,目的就是田仁会的事情。 …… 李承乾轻轻抬头看向房玄龄,平静的说道:“房相,你的问题,孤这里有答案,你确定真的要问吗?” 房玄龄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他再度点头道:“请殿下指点。” “好!”李承乾松了口气,然后开口道:“几年前,孤因为腿疾,在床榻上躺了大半年,而就在那大半年时间里,孤想通了一个道理。” “听殿下教诲!” 李承乾轻声一笑,然后说道:“孤虽然是太子,是父皇的嫡长子,但如果孤真的以嫡长子,不,哪怕是孤以儿子的身份来对待父皇,对待朝中的一切,实际上都是错的。” 房玄龄惊讶的看向李承乾,这有什么不对?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后来,孤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在整个大唐,在这个朝中,太子这个身份,其实最重要的,他不是皇帝的儿子,而是皇帝的臣子,孤必须要以一个朝中臣子的身份来对待父皇,对待朝臣,然后依此为根本行事。” 房玄龄沉默了下来。 “三年下来,一切证明孤是对的。”李承乾带着三分自嘲的笑了一下,然后说道:“孤在朝中立足越来越稳,而在孤行事不出任何偏差的情况下,孤的弟弟,魏王,他起兵谋反了,最后被废。” 李泰他还是太想做儿子了。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还有稚奴,他如今被放回太原,也是因为他太想做儿子了。” 作为皇帝的儿子,在朝中行事,你就绝对不能将自己当成皇帝的儿子来看。“孤这个太子,在如今的朝中,位置虽然比不上诸位宰相,但也是六部尚书一级,甚至孤的位置在六部尚书中是独一档。”李承乾看向殿外的整个东宫,轻声说道:“房相,整个东宫,正三品的一人,四品的有四五个,五品的就更多了,再加上孤这个太子,只要介入朝政,份量便不一般。” 房玄龄轻轻点头,太子无法进入政事堂,约束住了他的权利上限。 “所以,孤以东宫为百官之一行事,做事不越矩,那么自然百无禁忌。”李承乾看向房玄龄,笑着说道:“自从孤不将自己当做是父皇的儿子,父皇反而对孤越来越器重,你说奇怪不奇怪。” 房玄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因为实际上的事实就是如此,皇帝在离京之后,不仅让太子监国,甚至还给了他密令和密旨。 这些东西,都是房玄龄所没有的。 “所以,房相,你今日之所以来找孤,便是因为你自己心中,自我的定位错了。”李承乾对着房玄龄摇摇头,说道:“房相,你只是父皇的臣子,而不是其他。” 房玄龄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今日之所以心中有些起伏,的确是如同李承乾所言,他的定位出了问题。 深吸一口气,房玄龄拱手,问道:“敢问殿下,对于田仁会的事情,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田仁会。”李承乾面色凝重,思索片刻开口道:“此番战事已经足够证明了信都郡公对大唐的忠诚,之前的事情父皇不会再有任何追究,之后,父皇或许会任命他为十六将军,或者是地方刺史,委以重用吧。” “是委以重用,还是说不再信任?”房玄龄轻声反问。 田仁会的事情瞒不住房玄龄,他只要将田仁会的事情倒着查一遍,那么李泰谋反那夜,田仁会所有的动作就都能查得出来。 他背后的那些事情,也瞒不住房玄龄。 李承乾抬头惊讶的看向房玄龄,随即微微摇头道:“房相,孤问一个问题,如今朝野之中,算上孤,房相觉得父皇最信任的人是谁?” “是赵国公。”房玄龄根本没有丝毫迟疑,皇帝最信任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赵国公长孙无忌。 “那么房相有没有想过这么一个问题,为什么父皇屡次东巡,从来就都不让舅舅辅政呢?”李承乾轻声疑问,房玄龄愣了。 他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 皇帝东巡,历来都是带着长孙无忌,但是从来没有让他留朝辅政。 从来留朝辅政的,要么是高士廉,要么是房玄龄,基本没有长孙无忌。 有,也不能说没有,有也是在长孙皇后还活着的时候。 “父皇从来不会绝对信任任何一个人,孤是这样,你是这样,便是舅舅也是这样。”李承乾看着房玄龄,摆手说道:“这样的道理,不应该让孤说的啊,房相,你应该比孤还懂的啊!” 房玄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眼睛一睁,看向李承乾问道:“对于田仁会的事情,还有他背后的那些事,若是殿下做主,殿下会怎么看?” 李承乾眼睛一亮,原来是为了房遗爱。 “田仁会已经表达了他对大唐的忠诚,所以,若是这一切由孤做主,孤是不会去查他的,但是,那张网,孤是不会放过的。”李承乾低下头,看向殿外,轻声说道:“其实那些东西,只要天下有失败者,有阴暗面,那么他们就会永远存在。” “是!”房玄龄点点头。 “但是,他们可以去弄自己想要的东西,但千万不要被孤看见,孤看见一起,铲除一起,这是其一。”李承乾抬头看向房玄龄,说道:“其二,他们那些人,若是偷偷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安分的待着便是,但若是他们有丝毫插手朝中之事,甚至是夺嫡之争,那就别怪孤手狠了。” 原来如此,房玄龄总算彻底明白,为什么皇帝要抓住这件事情不放的原因。 从李承乾的身上,房玄龄得到了皇帝会给出的答案。 插手夺嫡。 齐知玄,张亮,元仁惠,无一不是如此。 还有田仁会,虽然他在关键时刻做了正确的选择,但他终究是动了。 所以皇帝以后不会再信任他,只不过是不会从他的身上继续深挖罢了。 若田仁会聪明一些,和那些人彻底断了联系,那么皇帝自然不会再查,但若他不肯切断联系,那么皇帝是不会放过他的。 朝中还有另外一个人,在这里面介入一样很深。 房遗爱。 “多谢殿下指点。”房玄龄深吸一口气,拱手行礼。 很多事情,对外,房玄龄可以足智多谋,但事情落到了他自己身上,便多少有些当局者迷了。 “房相不用客气。”李承乾微微摆手,然后说道:“臣子臣子,终究是臣在先,房相,谨记啊!” “是!”房玄龄再度拱手,然后看了一眼放在桌案上的公文急报,说道:“还没有恭喜殿下得偿所愿,这一仗之后,殿下在军中的声望,恐怕除了陛下,任何人都比不上了。” 李承乾满脸茫然,看向房玄龄:“房相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孤得偿所愿,而且,不过是一战而已,如何孤在军中的声望会有什么提升。” “如今军中惟陛下马首是瞻,其下原本应该是侯君集,但可惜,他死了,至于其他,李勣李靖,这二人虽有统帅之能,但小心谨慎到了极致,剩下的,无非莽夫罢了。”房玄龄晒然一笑,然后看向李承乾说道:“殿下这一仗,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军中明眼人都有所见。” “房相言过了,孤的手上可没有一兵一卒。”李承乾微微摇头,神色依旧平静。 “臣曾经试图通过吏部,将臣的三子列入调入东宫的名单当中,但是陛下给否了。”房玄龄不由得轻叹一声。 李承乾抬头,惊讶的看向房玄龄。 “风雨要来了。”房玄龄拱手,说道:“殿下要小心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在殿外响起。 随即,长孙祥不顾一切的冲入殿中,也不看房玄龄,直接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殿下,并州出事了,突厥阿史那·思壁部突然全族北上,晋王已经带人追了上去。” “什么,孤不是再三告诫他,稳守太原,不要轻举乱动的吗?”李承乾一拍桌案,猛然站了起来。 “或许是看到殿下在西线大胜,晋王终于忍不住了。”房玄龄微微摇头,一声轻叹。 “此事不能这么处理。”李承乾看向长孙祥,说道:“传令右金吾卫将军田仁会即刻斩首真珠之子曳莽,然后传首草原诸部,同时传令晋王,令他即刻返回太原,不得迟疑!” 房玄龄抬起头,轻叹一声:“曳莽本来能活的,薛延陀也要因此灭国了。” 李承乾始终始终都没有再看房玄龄。 (本章完) 第272章 传旨:令晋王回长安,闭门思过(第二更) 第272章 传旨:令晋王回长安,闭门思过(第二更) 夜色迷蒙,军帐森严。 军营望楼之上,李世民一身黑衣黑甲,面色漠然的眺望远处的辽东城。 辽东城内不时的火光冲天,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随即传出。 长孙无忌站在皇帝侧后,看了一眼李勣,然后对着李世民说道:“陛下,东门放开第二日,有数百百姓从城中冲出,昨夜,城中隐约有混乱之声,今日城中已经自相残杀起来。” 李世民平静的点点头,他也没有做太多的事情,每日都用投石车轰城,持续一个月,杀伤力虽然不足,但过程绝对血腥。 尤其城中粮草不足,军中士卒还好说,但是百姓却是早就已经断粮好几日了。 如今皇帝让人让开一条后路,别说是百姓了,就是士卒也想逃啊! 侧过身,李世民看向李勣,问道:“安市城如今情况如何?” 李勣拱手道:“七日之前,江夏王率四千骑兵与高句丽四万步骑遭遇,随后,骑兵被冲散,同时高句丽人的队形崩散了,紧跟着,禁卫将军张士贵率麾下四千骑兵从侧翼突击而出,睦州刺史刘德敏率三千士卒从南侧掩杀,江夏王所部重新集结。” 皇帝平静的点点头。 李勣继续说道:“三路大军直接撕开了高句丽人的口子,高句丽崩溃,大军追杀,斩首万余。” “四万高句丽步骑,被斩首一万,剩下的三万呢?”李世民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李勣心里一紧,但还是拱手道:“剩下三万人已经逃回了安市城,不过路上也有不少人被踩踏而死,加上逃亡的,最后活着回去的不足两万五。” “不要玩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逃了的人,最后还是会想办法逃回去的。”皇帝转过身,看向远处的辽东城,淡淡的问道:“完城公张君乂,朕记得,此战安排也有他吧。” “有!”李勣拱手,说道:“完城郡公晚抵达一步,大战混乱之下,没有能及时调动……” “畏战不前。”李世民的眼神冷了起来,他转身看向长孙无忌,说道:“无忌,你去,连夜赶到军前,斩首张君乂。” “喏!”长孙无忌凛然一惊,随即拱手,然后快步的转身而去。 “陛下,此一战除江夏王、虢国公和睦洲刺史以外,游击将军薛仁贵,右骁卫将军程名振,还有果毅都尉马文举,皆奋勇杀敌,功劳殊胜。”李勣赶紧说了一点好消息。 果然,皇帝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传旨,按制嘉奖……” “驾……”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从西面而来,随即直接冲入营中。 三名千牛卫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已经冲到了望楼之下,翻身下马的同时,对着望楼下的左千牛卫将军常何说道:“长安奏捷,安西都护郭孝恪,沙州都督李袭誉,败西突厥薛延陀,斩首万余。” “奏本送上来。”李世民站在望楼之上,忍不住的看向下面。 常何亲手接过奏本,然后送到了望楼之上,神色欣喜的李世民接过奏本,仅仅看了一眼,就对李勣说道:“捷报传信诸军,同时今夜赏酒肉,告诉苏定方,明日攻城,给朕一口气拿下来。” “喏!”李勣肃然拱手。 李世民拿着奏本转身下了望楼,然后朝着大营而去。 …… 中军大帐之中,李世民一个人坐在里面,他的面前摆放着李承乾刚刚从长安送来的奏本。 “陛下!”张阿难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同时说道:“中书侍郎褚遂良求见。” “传!”李世民抬头。 一身绯色长袍,身形清隽的褚遂良,迈步走进帐中,对着李世民拱手道:“见过陛下。” “坐!”李世民点点头,将手里的奏本递给褚遂良。 “谢陛下!”褚遂良在皇帝身侧跽坐下来,然后接过奏本,仔细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褚遂良面色凝重的将奏本放回到了桌案之上。 “你亲自跑一趟长安!”李世民直接开口,褚遂良微微一愣,随即拱手道:“喏!” “三件事!”李世民抬头,看向前方,说道:“升右金吾卫中郎将田仁会为右金吾卫将军,以太子右卫率郎将薛万备为右金吾卫中郎将。” “是!”褚遂良平静的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多问什么。皇帝忍不住满意的点头道:“朕历来最欣赏你的,便是这一点,不该多问的时候绝不多问。” 褚遂良微微躬身,没有说什么。 他是皇帝的起居郎出身,真要是守不住这张嘴,人早就死了。 “田仁会和侯君集、张亮的事情有关,太子原本以为这一次薛延陀来犯,他会泄露长城防线的机密给薛延陀,所以做了陷阱,然而最后证明他虽然的确是传信给了薛延陀,但给的是假的消息,他想利用这一点,坑薛延陀一把。” 说到这里,李世民忍不住的笑笑,继续说道:“但可惜薛延陀没有中计,反而杀往了沙州,田仁会虽然没有成功陷了薛延陀,但是之后,他在追杀之中,斩首薛延陀三千余首,同时亲手活捉了夷男的长子。” “陛下,此人心胸险恶,他此法未必是忠于大唐,他是忠于他自己。”褚遂良直接躬身。 “你看的很准。”李世民点点头,说道:“但他新立军功,朕也不能亏待于他,不然军中将士如何看朕。” “是!”褚遂良点头。 “回去之后,告诉左千牛卫郎将张绚,从田仁会身上查他背后的那张网,然后,除了他不要动以外,其他人都给朕密裁掉。”李世民冷笑,道:“他无非就是害怕那些事会查到他的身上,既然如此,朕就帮他清理干净,以后他就无需担心了。” “是!”褚遂良平静的颔首。 “除了田仁会,其他人也各有封赏,你一并回去宣旨便是。”李世民笑笑,说道:“此战建功之人不少,不可怠慢了功臣。” “喏!” “第二件事,卿回长安的时候,顺带去一趟太原,传旨,免去晋王长史韦挺一切官职,罢为庶人,同时令晋王回长安闭门思过,晋王府除王妃,其他人全部留在太原。”李世民的脸色冷的可怕。 “是!” “这里面的事情,你要和他讲透。”李世民深吸一口气,脸色恨恨的说道:“阿史那·思壁部落要返回草原,随他去,不能够因为草原上突厥部落的变化,就影响到朕这里的军心。” “是!”褚遂良微微躬身。 这一次皇帝东征,突厥部落调了两万人随军征战,如果这个时候,对草原上的突厥部落喊打喊杀,是会动摇军心的。 “朕何尝不知道草原上的人心浮动,但只要不是太大规模的变动,就完全不需要理会,而阿史那·思壁部便是如此,他们只是返回了草原,并没有攻击大唐的城关,稚奴他追什么,非要杀戮一场不可吗?”李世民的脸上甚至带起一丝恨意。 阿史那·思壁部或许曾经的确有配合薛延陀的打算,但是在并州大都督府的严防死守之下,什么都做不了,最后只能够无奈的撤回草原深处。 “朕原本打算能高句丽的事情结束之后,大军一回,顺带在草原上走一圈,彻底解决掉突厥和薛延陀的隐患,这一次真的差点被他给坏事。”皇帝深吸一口气,说道:“太子这一次做的就很不错,用曳莽的人头震慑人心,突厥人自己就会回来。” “是!”褚遂良点头,他能看得出来,太子是完全体会到了陛下的用心,而晋王什么都没有。 “最后一件事。”皇帝抬头,说道:“辽东城转眼可下,但安市城倚山而建,朕心中颇有不安。” “是!”褚遂良面色凝重起来。 “如今已经是夏末了,马上就要到秋天了。”李世民看向褚遂良,道:“太子去年提出建言,从江南调粮到河北,所以今年大战,河北的的粮价也不高,所以,此事继续去做,卿回去之后,让程知节调一批粮食到辽东,然后从其他地方到河北。” “喏!” “粮食,被服,药草,军械,卿回去看看,顺带督促一下。”李世民稍微停顿,说道:“回去之后,卿将杨务廉调过来,不说安市城,便是平穰也需要积攒更多的力量……朕就不信,集杨务廉,阎立本,阎立德,姜行本几人之力,还拿不下平穰。” “喏!”褚遂良起身拱手。 皇帝淡淡的说道:“卿回去之后,长安内外多看看,然后抓紧回来。” 褚遂良微微一顿,随即拱手道:“是!” …… 等到褚遂良离开以后,常何从阴影中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 “此次稚奴突然带兵出现在代北,情况孰为不对,派人去太原查查,究竟是什么人建言晋王离开太原的。”李世民的眼神冷了下来。 “喏!”常何拱手,然后快速的转身离开。 李世民一个人坐在长榻之上,神色凝重,轻声说道:“承乾,不会是你吧?” (本章完) 第273章 下毒吧(第三更) 第273章 下毒吧(第三更) 七月流火,鸣鵙在野。 渭水之畔,数百骑兵快速的朝长安城而去。 队伍之中,是一辆在快速行驶的黄篷马车。 颠簸之中,一身紫色长袍的李治推开车窗,看向窗外起伏的山峦,轻声说道:“到华山了。” “以这样的速度,再有半日,我们就能到长安了。”韦挺坐在李治的对面,轻声道:“殿下,此番回了长安,务必小心!” 李治很平静的笑笑,然后摇摇头说道:“长史这话说错了,回了长安,本王才是真正的安全,在太原,本王总有一种随时被人监视的感觉,而回了长安,这种事情会少上许多。” “是!”韦挺轻轻点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李治了解的还是不够。 这一次到太原,李治是从洛阳出发的,但是在长安,李治究竟有多少人手,他并不清楚。 因为这一次去太原,李治并没有调太多的人过去。 “太原王氏,并不好对付。”李治轻轻摇头,很多事情,他比较喜欢留后手。 “是!”韦挺躬身,然后说道:“殿下,回了长安,臣便不方便再见你了……” “此番连累长史了。”李治直接躬身,说道:“若非本王一意孤行,也不至于连累长史被罢官。” “不,一切都是臣的错,是臣没有看清楚此中的利弊,不然也不会如此犯错。”韦挺赶紧躬身还礼,这里面的细节,褚遂良都已经和他讲清楚了,清清楚楚讲明白了这里面的利弊。 突厥人有二心要回草原就让他们回去。 只要他们不带上对皇帝忠诚的,尤其是如今在辽东战场上突厥士卒的家人便可。 太子之后的处理方式就很得当,用一颗真珠可汗长子曳莽的人头,震慑了整个草原。 更甚至于在褚遂良抵达太原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离开的突厥人从草原返回。 也没有人追究,就像是他们回草原走了一趟亲戚而已。 “不论其中细节如何,一切都过去了。”李治摇摇头,然后认真的说道:“此番之事,一切错误都归本王,不过回了长安城,还是要麻烦长史帮忙做些事情。” “殿下请讲,臣一定全力而为。”韦挺面色认真的拱手。 李治轻轻的笑了,然后他开口说道:“首先是弄清楚长安城如今是什么情况,皇兄此番大胜,东宫的官员必然高兴,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做错的事情,如果有,就像皇兄这一次对本王提醒一样,本王也得给皇兄一个提醒。” 韦挺眉头瞬间一挑,他知道,晋王是将这一次的事情怪到了太子的身上。 不过从韦挺的角度来看,太子的确有故意挑唆的意思在,三番四次的警告晋王不要乱动,而他自己则是在西北大胜。 晋王好胜心一起,最后才导致局面失控。 “臣明白该怎么做!”韦挺认真拱手。 “最后是郭孝慎的事情,这一次孤从太原回长安,他也辞去了王府的一切职务跟着一起回来。”稍微停顿,李治说道:“不过还好,他在王府任职的事情知道的人很少,所以麻烦长史帮他安排一个好的位置。” “这不难!”韦挺点点头,如今韦挺虽然被免去了一切的官职,但他毕竟是京兆韦氏的人,安排一个无官之人任职太容易了。 “郭孝慎的夫人出身太原武氏,武氏和杨氏的关系长史也知道。”李治看着韦挺点头,然后才说道:“郭孝慎妻姐曾经在洛阳和皇兄有过一面之缘,之后便是长安诸部寺招募典书和令史一类官职的事情,可惜他没有抓住机会。” “臣明白了。”韦挺微微点头,李治的意思,就是想办法让郭孝慎和东宫牵扯上关系。 这个人的身上,李治必然还有更多的打算,但具体怎样,韦挺不想问。 李治满意的抬头,郭孝慎和族兄郭孝恪如今是安西都护,太原郭家本身就不易于,关键是还有太原武氏。 郭孝慎的岳母是弘农杨氏,还是李治的姑祖母,关键在于,皇宫中的武才人。 李治必须承认,他在太原一个不小心,直接踏入了太子的陷阱当中,但事情没完。 如今辽东的战事已经暂时告一段落,到了明年,父皇就会回长安,大家到时候再说。 武才人,李治也学会了暗中慢慢的布局。 “第三件事。”李治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东宫此番大胜,朝中的人心,尤其是对于东宫的看法恐怕会有极大的提升,长史多多查访到同时,看看能不能助力一把。” “嗯!”韦挺一愣,随即他立刻就明白了晋王的想法,捧杀。 太子在长安做的好没什么,但是太好了,恐怕就要坏事了。 “臣明白了。”韦挺认真的点头。 “回到长安之后,长史在外面自行安排便可,也不必来找本王。”李治看向车窗外的渭水,轻声说道:“本王被罚闭门思过,恐怕皇兄会时刻派人盯着,本王若是犯错,他会很高兴的。” “是!”韦挺嘴角微微抽搐,随即低头,权力真的很能改变人。 …… 长安城,春明门外。李承乾一身淡黄色蟒袍,站在群臣最前。 房玄龄,杨师道,于志宁,尉迟敬德,刘德威,郑仁泰等人站在李承乾身后。 褚遂良一行人来到春明门,逐渐的放慢了马速。 来到了李承乾等人身前三丈之处,立刻翻身下马,褚遂良对着李承乾拱手道:“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抬手道:“褚公不必多礼,父皇在军前,身体可还好。” “陛下一切安好。”褚遂良躬身,然后稍微让开,后方的马车上前,褚遂良道:“臣奉命护送晋王回城。” “劳烦褚公了。”李承乾温和的点头,然后看向后方的马车,脸上满是笑容的走上前。 而在后方,群臣看向李治的马车,脸色便没那么好了。 薛延陀真珠可汗的庶长子被活捉,本身群臣就都能有很多手段,从这里面分到一点功劳,然而因为晋王在并州捅出的的篓子,太子不得不斩首曳莽,这下子群臣很多手段都没法用了。 这让他们对晋王的观感一下子差了许多。 李承乾刚走到了马车之侧,李治便已经从马车当中跳了出来,对着李承乾拱手道:“见过皇兄。” 看着面前已经和自己个子不相上下的李治,李承乾颇为感慨的说道:“稚奴,你长高了。” 李治微微一愣,随即有些慌乱的躬身道:“劳烦皇兄惦记了。” “无妨。”李承乾摆摆手,说道:“你回长安,虽然父皇下旨让你闭门思过,但是孤还是有权让你到太庙上一炷香的,之后再到东宫来,你皇嫂准备了一桌酒席,晋阳和新城也会来……对了,弟妹也跟着回来了吧?” “是!”李治拱手,说道:“在后面。” “嗯!”李承乾点点头,然后认真的说道:“你们成婚也有一年了,但是现在子嗣已经没有动静,父皇这一次让你回长安,未尝没有让你安心休养,准备子嗣的意思,不要辜负了父皇的心意。” 李治嘴角微微抽搐,目光扫了一眼站在李承乾身后的百官,李承乾说的每一句话,他们都清楚的听见。 李治玲珑心思,李承乾若有若无的话外之音,他能很清楚的听出来,而朝中的百官,又有几个人听不出来的呢。 “是!”李治虽然心中憋屈,但只能拱手。 “好了,你先去太庙。”李承乾拍了拍李治的肩膀,然后看向褚遂良说道:“褚公,回宫宣旨吧。” “喏!” …… “……升右金吾卫中郎将田仁会为右金吾卫将军;调太子右卫率郎将薛万备为右金吾卫中郎将;授席君买太子舍人,授兰州长史;夏州长史李德謇检校夏州刺史;授沙州都督李袭誉金紫光禄大夫……” 褚遂良一一宣读任命,但重要的基本都在前面,后面的无关紧要。 房玄龄跪在地上,心中计较。 薛万备,席君买,李德謇,李袭誉,都和太子关系密切,皇帝没有丝毫迟疑的任命。 难道皇帝对于太子就真的没有猜忌吗? 圣旨上如今在长安的,都叩首谢恩,群臣这才起身。 “……臣离开辽东的时候,正好开始对辽东发起攻势,陛下下旨,让苏定方三日之内拿下辽东城,应该不成问题。”褚遂良稍微停顿,说道:“臣走的很快,说不定捷报一两日就能送抵达长安。” “如此甚好。”李承乾松了口气,说到:“辽东城一下,大军在辽东便彻底立足,剩下的不论如何都会容易很多。” “安市城倚山而守,终究是麻烦,所以陛下才让臣来调杨务廉入长安,同时还请殿下和房相准备粮草,被服,军械,药草,医官等送入辽东。”稍微停顿,褚遂良说道:“若是有人能对攻陷安市城提出有用建言,臣可代为转告陛下。” “倚山而建的城池,不是因为断水断粮吗?”李承乾有些诧异的看向褚遂良。 “没有,城中有足够的存粮,也有山泉。”褚遂良摇摇头,李道宗被挡在安市城快三个月了,但依旧没有拿下,城池的险峻可想而知。 “还是要想办法派人进入城中,然后找机会烧毁粮草。”李承乾沉吟,然后他看向群臣,说道:“至于水源……” “下毒如何?”房玄龄开口,看向褚遂良,说道:“找到上游往里面下毒,登善此番离开长安,不如从宫中带一些宫中毒药如何?” “什么样的毒药能毒死数万人?”李承乾摇头,看向褚遂良道:“不如用巴豆,将大量巴豆打碎,搅成豆汁,然后倒入高句丽水源中……这巴豆可是要多少有多少的。” 褚遂良惊讶的看向李承乾:“殿下!” “为了保证父皇前线顺利,大唐前线顺利,手段下作就下作些吧。”李承乾微微摇头。 皇帝明年必须杀入高句丽。 (本章完) 第274章 “绿茶”李治(第一更) 第274章 “绿茶”李治(第一更) 东宫,光天殿。 李承乾和苏淑坐在主榻上,面前的桌案上摆着精致的饭食。 放下酒樽,李承乾看向左侧的李治,神色温和的说道:“此番回京,虽然父皇说让你闭门读书,但如今在长安,皇兄还是能做点主的,每个月稚奴你进宫一趟,和孤还有晋阳新城一起聚聚。” “多谢皇兄。”李治看了坐在对面的晋阳和新城一眼,说道:“父皇让稚奴闭门思过,今日入宫,若非是皇兄邀请,又要祭祀太庙,稚奴私心也想见见晋阳和新城,不然稚奴是不该入宫的。” “皇兄!”晋阳公主一时间已经是满眼含泪。 苏淑坐在李承乾的身侧,心中一声冷哼。 这话说的,好像太子入宫请他兄妹相聚,是做错了一样。 李承乾摆摆手,神色依旧温和说道:“此番之事,是孤没有预料到史壁部会突然而走,没有及时的提醒你,这才险些出错,害你被父皇责罚……来,孤敬你一杯。” “不敢,这一切本来就是稚奴的错,皇兄已经再三告诫,让稚奴不要随意离开太原,是稚奴担心史壁部出走会连累到其他部落,这才急中出错,是稚奴的不是。”李治举起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李承乾笑笑,然后跟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眼角余光,他能清楚的看到晋阳和新城脸上的心疼之色。 果然,还是李泰直性子令人欢喜,李治这种示敌以弱的“绿茶”形象,太具有杀伤力了。 放下酒杯,李承乾目光扫了苏淑。 苏淑微微点头,看向坐在李治身侧的晋王妃赵韵说道:“弟妹还没有去过长安的晋王府吧?” “没有!”一身紫色襦裙的赵韵赶紧微微躬身,说道:“臣妾洛阳大婚之后,就去了太原。” 苏淑点点头,说道:“晋王府,太子已经命人打扫干净了,如果还有什么缺的,直接让下人采买便是……对了,父皇只是让晋王闭门读书,可没有让弟妹也闭门读书,弟妹若是有空,就多来宫中走走,晋阳和新城也常来东宫一起玩闹,到时约个时间一起来就好了。” 赵韵下意识的看了李治一眼,李治笑着点点头,赵韵这才躬身道:“多谢皇嫂。” 李承乾笑着接口,说道:“此番父皇让你们回京,主要目的就是想让你们早点生个孩子,有什么不方便和外人说的,直接和你皇嫂说,早点有个孩子,就能早点稳定下来。” “是!”李治目光微微一抬,若有所思的说道:“多谢皇兄!” “此番回京,你是真的需要多读点书了。”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说道:“地方治理,农桑,人丁,刑狱,舟桥道路,礼仪学术,都是需要认真研习的,孤之后会让人不时的挑选一些六部的文卷,送到晋王府,你多看看。” “是,多谢皇兄。”李治赶紧躬身。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父皇此番让你回京,最不该的,就是免去扶阳县男的晋王长史之责,稍后孤就请奏父皇,让他领晋王侍读,伴你读书。” “不必!”李治赶紧起身,拱手道:“父皇让稚奴闭门思过,稚奴闭门思过便是,皇兄不必劳心,让稚奴自己闭门便是。” “好吧。”李承乾有些无奈的点头,然后说道:“父皇此番在辽东征战,西北虽然平定,但支援辽东,还需要做很多,你有什么事情,直接让府丞通知孤便是。” “喏!”李治这才躬身。 …… 马车晃晃悠悠,从东宫朝朱雀门驶去。 李治掀开车帘,目光紧紧盯着皇宫的所有建筑,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各抱地势,钩心斗角。 蜂房水涡,长桥卧波。 李治的眼神中满是流连之色。 他在这座皇宫中住了十六年,但一夕之间,鼎铛玉石,金块珠砾,深锁露台,都不得见。 绿云扰扰,烟斜雾横。 凄凄惨惨戚戚。 四周的百官停步,对着马车拱手,但李治一概视若不见。 等到马车彻底的驶出皇兄,遥遥远远,再不见时,李治才被迫收回了目光。 赵韵从后方轻声唤道:“殿下!” “唉!”李治身体一软,靠在了赵韵的身上,然后喃喃的说道:“爱妃,你说凭什么,凭什么,本王就再也回不去了,见不到晋阳,见不到新城,也见不到母后曾经居住的宫殿。” 赵韵抱着李治,这才惊觉,李治脸上的泪水已经无声的滑落了下来。 她的心中不由得轻叹一声。 太子是长子,居住在东宫,也还算是在皇宫之中,而李治却要去晋王府住。 再想要进入皇宫,就需要请旨。 这里面的落差,如果是皇帝在长安,时常大朝,时常可以进出皇宫,那么是能缓慢过渡过来的。 但是,李治一下子就被赶去了太原。 太原虽然是并州州治,但是别说是跟长安比了,就是跟洛阳比都比不了。 更别说李治这个并州牧,实际上也做不了几年,然后就会被迁转到其他地方。 到时候别说是皇宫了,就是长安,一年也未必能够回来一趟。 这里面落差太大。 赵韵是李治的枕边人,多少次午夜梦回,李治都是哭着醒过来的。 这些话,李治和她说了不止一次。 凭什么太子是太子,凭什么他就能继承父皇和母后留下的一切。 凭什么! 赵韵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紧紧的抱着李治,然后缓缓的朝晋王府而去。 …… 东宫,崇教殿。 李承乾坐在长榻之上,看着手里的医书,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徐安走到李承乾身侧,拱手道:“殿下,晋王已经回了王府,之后便搬到了书房。”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告诉我们的人,在晋王府老老实实的做事,不要去主动探查什么,除了固定时间传递消息,什么都别做,孤的这个弟弟,心思之深沉,远不是魏王能比的。”“喏!”徐安立刻躬身。 今日徐安就站在侧畔伺候,太子和晋王之间隐晦的交手,他看的异常清楚。 太子手里的几个陷阱,晋王全部都规避掉了,甚至还反过来试着给太子挖陷阱。 “盯住韦挺。”李承乾轻轻冷笑,说道:“在长安,晋王唯一能够动用的人手,就是他了。” “是!”徐安认真福身。 “至于晋王府丞姬家福,不用管,随他做什么,他真要敢和职方司姬思忠勾连做什么,父皇会收拾他的。”李承乾神色冷漠。 “是!”徐安肃然点头。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面色突然感慨。 因为皇后过世的时候,李治才七岁,所以除了高祖皇帝的薛婕妤以外,李治的乳母姬氏开始充当更重要的角色。 姬氏,后者更准确的讲,她的名字叫姬揔持,是前隋汾源良公姬威的孙女,义安郡王李孝常第六子、上大将军李义余之妻。 后来,李孝常发动叛乱后,坐罪处死,女眷没入掖庭,姬揔持少有的得到了皇后的赏识,成为晋王李治和晋阳公主的乳母。 姬氏温良柔婉,谦让肃恭,行事又忠顺勤勉,得皇帝赞许,授三品荥阳郡夫人。 李治其实很早就应该搬出皇宫了,但因为晋阳公主在宫中太过寂寞,就让李治留了下来。 但晋王府已经开始运作了起来,不过是因为李治年幼,所以晋王府的官员不多。 但姬氏之子姬家福,却在宫外掌管着晋王府的一切,而姬氏之弟姬思忠,又任兵部职方司员外郎,其必然在暗中布置人手。 只不过这样的人手很少,而且极为的隐蔽,想要找出并不容易。 不过这就足够了,一旦李治利用姬思忠做些什么,兵部职方司员外郎职位的敏感,会让朝臣,还有皇帝都炸起来的。 李承乾起身,转身离开了崇教殿,朝后宫走去。 …… “殿下,将作少匠杨务廉求见。”徐安站在武德殿外,认真拱手。 李承乾看了他一眼,然后看向长孙祥,问道:“褚公在长安这几日,如何?” 长孙祥拱手,说道:“谏议大夫除了调动粮草,军械,药材,被服等物之外,也在查阅朝中文档,他是黄门侍郎,又是钦差,也没人说什么,不过他府中的人私底下也在查访长安城中。” “父皇好不容易派人回一趟长安城,自然要弄清楚长安城内外一切情况。”李承乾摆摆手,说道:“随他去吧,告诉我们的人不许打扰,同时,内外人等都约束好,过去,现在,还有以后,都不许打着东宫的名头胡作非为。” “是!”长孙祥立刻拱手,他是皇后的侄子,是长孙无忌的侄子,是太子的表兄,太子家令,他说话,长孙家,窦家,苏家,郑家,张家,王家,都得听着。 “去请杨卿进来吧。”李承乾看向殿外,徐安立刻拱手转身。 很快,一身绯袍的杨务廉便出现在殿中,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道:“殿下!”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安市城的地图看过了吧,你如何想?” 杨务廉面色凝重的拱手,说道:“山势陡峭,最容易登山处又被圈了起来,只能正面攻城,从投石车砸墙冲城,然而即便是强行冲入后,也需要付出惨重代价,而安市城对此也有应对……” “所以,不能强行攻城。”李承乾摆摆手,说道:“父皇必然有父皇的一套战法,孤的想法,就是找高丽俘虏进去渗透,烧粮或者在水中下毒,用些巴豆之类,你这一次过去,捎带上几车。” “喏!”杨务廉稍微松了口气。 李承乾继续说道:“父皇要攻城,孤能做的不多,这大半年来,准备了大量的粮食和牛羊毛衣,还有工匠,实在不行,就在安市城下,再建一座城,慢慢耗,高丽拼不过大唐的。” 大唐攻安市城,现在已经七月了,八月秋末,辽东会很冷的,粮草不济,衣着不够,都会极大的影响军前,所以李承乾做了大量的准备。 “是!”杨务廉微微躬身。 “孤唯一的要求,是俘虏,军中的俘虏若是不能即刻补充军中,那么请父皇调到后方,用来开矿,运粮,后勤诸事。”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我等毕竟没有造成真正的木牛流马,所以大唐东征,人力损耗极大。” 李承乾这一年,几乎是每日早起晚睡,心思几乎全部都用在粮草,军械,药材等后勤的征集调用上。 他在尽自己一切办法,来试图让军前的粮草,军械,药材,被服满足,同时,朝中百姓也不会感到和去年有多少不同。 东宫官员的精力,也几乎全都用在这上面了。 “另外,孤知道辽东城有不少的百姓需要朝中粮草救济,那么是否可以考虑让这些人上山采药,或者整修道路,甚至是下海抓鱼,上奏父皇,能减少一点后面的压力,就减少一点。”李承乾说着,将奏本递了过去。 “喏!”杨务廉认真的拱手接过,他在长安,最知道太子的辛苦。 “到了辽东,记得帮孤问安!”李承乾微微抬头。 “是!” “好了,其他的也没什么了,你去吧。”李承乾微微摆手,杨务廉拱手告退。 …… 看着杨务廉离开的背影,李承乾站了起来,走到了武德殿殿门前。 他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天空,神色严肃。 安市城。 前世皇帝这一次东征,就是卡在了安市城,直到二十年后,才在李治手下被拿下。 李承乾这一次全力支持皇帝东征,全力支持皇帝打过安市城,杀入高句丽,除了一点私心,也是在为未来考虑。 一旦皇帝灭不了高句丽,那么高句丽就是李承乾日后的麻烦。 现在皇帝手上的十万大军,就是在为李承乾做探路准备。 深吸一口气,李承乾转过身,继续到桌案之后,去处理公文。 一直到深夜。 这一切,全部都被人看在眼里,无声无息,都会被人传入到皇帝的耳中。 天下人,包括皇帝,到时都会觉得,李承乾这个太子,比任何人做都要更合适。 当然,前提是他没有野心。 呵! (本章完) 第275章 四万降俘,如何处置(第二更) 第275章 四万降俘,如何处置(第二更) 刀槊齐出,杀声震天。 一万五千唐军步骑屯兵西岭之上,据岭以守,山下五万高句丽士卒疯狂的朝着山上冲击。 弓弩横飞,血肉漫天。 高耸的黄盖之下,无数的旗帜快速挥舞,一队队士卒轮转着冲向最前。 山坡之上,一座座高大的投石车不停的投出巨大的滚石,在岭下密密麻麻的高句丽士卒当中,直接碾出一条条血路。 高句丽人无比疯狂的向上冲,但除了被唐军将士刻意放弃的不佳之地外,五万人,实际上也没有冲上去多少。 北山树荫之中,李世民一身黑衣黑甲,面色冷漠的看着对面山岭上如同磨盘一样的血腥厮杀,他的目光轻轻转向正南面。 三万高句丽骑兵在稍后一些的位置整齐列阵,随时等着山岭上的唐军露出溃败的迹象,他们就一举杀上去。 只可惜,从他们的位置,根本看不清山上的大唐士卒究竟有多少。 皇帝的神色依旧冷漠,他抬起头,看向高句丽骑兵更后方,在远处的视线尽头,还有两万步骑在坐镇后方。 十万人,不,十五万人。 十五万高句丽和靺鞨兵,高句丽几乎是倾国而来,十万人在战场上厮杀,一万人进入了安市城,四万人在更后方的城池中镇守,并且随时准备支援前方。 这一仗,已经是大唐和高句丽的全面国战。 但可惜,他们根本不知道,在西岭之上的黄盖之下,坐镇指挥全局的是李勣。 看到一座黄盖,他们就以为是李世民在山岭之上,然后像是疯了一样不顾一切的冲山,但他们根本不知道,山上只有一万五千步骑兵,而李世民则是在北岭之上,率骑兵全身全甲的重甲骑兵,准备随时冲锋。 而在东南侧的山岭之后,长孙无忌正率领一万骑兵大迂回绕后,准备绕后到高句丽人的背后,从背后进行突击。 以三万对十五万。 三万唐军几乎人人身上带甲,刀槊异常锋利,而对方的高句丽人,除了高句丽最核心的一两万人身上带甲以外,其他人的身上都是皮甲布甲。 西岭之上,几乎一片弩箭落下,立刻就有一片的高句丽倒地身亡,然后被后面的人无情的一脚踩下,血液溅飞。 正面作战,李世民当世无敌。 皇帝的目光轻轻转向东侧的安市城,城池倚山而建,城市宽阔,足以容纳十几万人,里面囤积的粮草军械无数,更有数座山泉从山中涌出,牢牢的扼守住大唐杀往高句丽的要道。 如今的城中,只要还有两万士卒和五万百姓,之前的几次攻击都没有能够成功拿下安市城,偏偏这个时候,十五万高句丽援兵增援而来。 攻城战,高句丽苦心经营了十五年,不,从杨广第一次伐高句丽开始,几乎已经是三十多年的时间,构筑的坚固防线,也不是李世民说能打破就能够打破的。 他唯一幸运的,是在这三四年间,大唐做足了充分的准备。 粮草,军械,准备之足,便是李世民自己都感到诧异。 连续四五年的大丰收,尤其是去年,经过了李承乾对耕作方法的改良,去年,还有今年,关中和河洛平原的粮食几乎都增长了两成。 还有军械,东宫这几年专心在军械改良上,刀槊战甲,弓弩船盾,大唐的军械之墙,不客气的讲,几乎提升了三成。 这也是为什么李世民能有心思一步步慢慢推进的缘故。 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应该快速推进,然后直接拿下安市城,然后南推到乌骨城。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就根本没有时间对辽东进行深耕细耘,一旦遇到阻碍,在冬天之前,拿不下乌骨城,他们就必须后撤。 好在如今,军中军械改良之后,让李世民有了足够的时间慢慢耕耘。 这一年,整个辽东有相当多的土地有了收成,虽然说不是很多,但足够抵消一部分百姓所用了。 加上原本高句丽的储粮,还有朝中的支援,支撑到明年秋天没有多大问题。 这也是为什么李世民如今要稳扎稳打的原因,百姓在高句丽人的手里,消耗的就是高句丽人的粮食。 之前就好几座城市,高句丽人在撤走的同时,顺带将粮仓也一起烧了的。 …… 西岭的厮杀依旧在继续,高句丽依旧在不顾伤亡的疯狂向上冲,大唐的伤亡虽然也在增大,还好在都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 李世民目光看向西岭上的黄盖,李勣行兵,稳的可怕。 一时间,他的心中不知道闪过怎么样的念头。 就在这个时候,常何突然开口道:“陛下,高句丽大军后方烟尘起了,赵国公已经绕路到了。” 李世民猛然回身,看向了高句丽三万骑兵的背后,无数的烟尘大起,一时间根本分不出究竟有多少人。 高句丽大军本阵隐隐间已经慌乱了起来。 “传令!”李世民立刻开口,咬牙道:“鼓角并作,旗帜齐举,杀!” “喏!”常何立刻转身,下一刻,巨大的锣鼓声已经在北岭之上轰然响起。 高句丽本阵当中,一员白发苍苍的将领,猛然抬起头看向北岭方向。 突然响起的巨大锣鼓声,让原本就因为后阵突然出现的莫名烟尘而心情烦躁的他顿时浑身一冷。 不好,中计了。 “高惠真,你亲自率一万骑杀向北岭。”高延寿厉声喝道。 “喏!”高惠真没有丝毫犹豫,瞬间就已经冲刺而出,旗帜挥舞之间,一万骑兵已经陆续的向北岭冲锋而去,然而就在他们冲到一半的时候,脚下大地巨大的颤抖起来。 无数黑衣黑甲,全部武装的重甲骑兵,从被推倒的树木之后,直接冲下山来,然后悍然杀入高寿阵中。 原本高惠真的大军就因为突然的出击,而导致阵型散乱,面对突然杀下来的重甲骑兵,根本就反应不过来。转眼间,对面的重甲骑兵已经冲了过来,长槊直刺,瞬间,身穿战甲的高句丽骑兵就被直接贯穿。 残留的长刀无力的砍在黑色的战甲上,只留下一道白印。 无数的鲜血溅飞,瞬间,高句丽的大军前阵,就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无数的重甲骑兵紧跟着就践踏而入。 李世民神色冰冷的被围在无数士卒中央,常何,李大亮,张士贵,苏定方等人,都在奋勇搏杀。 更多的皇帝亲随,同样在快速的冲刺。 …… 重甲骑兵如同洪流一样的杀出,如同热刀切黄油一样,直接将上万的高句丽骑兵直接贯穿,然后直直的朝着高延寿本阵冲杀而去。 “重甲骑兵!”高延寿忍不住的发出一声呓语,随即,他立刻挥动手中旗帜,一万骑兵再度迎了上来,与此同时,原本在围山的五万士卒当中,立刻抽出一万掉头而来。 不仅如今,就连安市城中,也有一万骑兵应令而来。 但就在这个时候,背后的山道上,长孙无忌已经率领牛进达,执失思力和契苾何力一起杀了出来。 冲杀在最前的,赫然是一名白袍银甲,手持长戟的年轻小将……薛仁贵。 “轰”的一声,西岭之上,无数的投石车猛然向山下砸出,高句丽人冲山的势头顿时一停。 下一刻,李勣,李道宗,刘德敏,程名阵等人齐齐杀了出来。 领头的是左武卫中郎将马文举。 三万包围十一万。 在极短的时间内,高句丽就被三股唐军彻底穿透。 烟尘四起,杀声震天。 一整夜的厮杀之后,唐军斩首三万,俘虏四万,四万人溃散而逃,缴获马五万匹,牛五万头,铁甲一万领,各种器械若干。 血流成河。 …… “巴豆?”李世民一身黑色衮龙袍,坐在主榻之上,看向褚遂良和杨务廉,诧异的问道:“太子想出的办法就是巴豆。” “陛下!”长孙无忌插口,说道:“臣以为此法可以试行,毕竟这一次俘虏四万,人太多了,若是强行留下,军中粮草不够,所以,要么放归,要么……” 坑杀! 长孙无忌没有说出那两个字,但帐中的将领全都明白,可没有人敢接口,也没有人敢呼应。 杀降! “陛下!”杨务廉硬着头皮,从袖子里面掏出一本奏本递给皇帝,同时拱手道:“陛下,太子请问圣安!” “朕一切安好。”李世民随意的点点头,接过奏本。 杨务廉继续说道:“陛下,太子临行前召见微臣,让臣请奏陛下,若是军前有大量俘虏,是否可以送到后方……如今朝中因为东征,劳役缺乏太多,若是能够送到后方一些,不管是开矿,还是拉船,哪怕是留在辽东找挖人参,也都好。” “太子这是安排到了朕的头上了!”李世民眼神淡漠的抬头。 杨务廉瞬间跪了下来,叩首道:“臣有罪,臣该死。” “好了,朕就是随口一说。”李世民突然轻笑一声,说道:“朕又不是那么嗜杀的人。” 话虽然是如此说,但李世民总有一股李承乾已经看透了他会缴获大量俘虏,并且有了坑杀降卒的想法。 不过摇摇头,李世民就扔掉了这个想法。 坑杀降卒,终究不详。 “无忌,那就留一部分人,放一批人。”李世民看向长孙无忌。 “好!”长孙无忌点头,同时说道:“正好,臣也可以利用这些人,将巴豆送进安市城中,同时也用这些人消耗城中粮草。” “陛下!”杨务廉再度插口,硬着头皮拱手道:“臣以为可以在将这些人送回去之前,用这些人,在安市城对面,修建一座城池。” “城池?”李世民的眉头皱了起来,修建城池消耗太大了吧。 “陛下,哪怕不是城池,建一排围墙挡风也好,快冬天了,毕竟大军也无法全部进入城中。”长孙无忌似笑非笑的看了杨务廉一眼,然后看向李世民说道:“陛下,吓一吓城里的高句丽也好,让他们以为我们要长久作战。” “嗯!”李世民有些明白了过来,随即他笑笑,点头道:“好,不过终究还是要攻城,如何攻城,安市城险峻,之前他们关门太快,没能杀进去,也是麻烦?” “陛下,臣以为可以在城东南筑土山,依次逐渐逼近城墙,同时以士卒轮番交战,再用冲车炮石毁城楼,只要接近,便能杀入城中。”李道宗猛然抬头,一道灵光已经在他脑海中闪过。 “可!” 被斩2万余人,高延寿率主力共计三万六千八百人投降。 太宗坑杀犯阵的3300名靺鞨兵,挑出耨萨以下酋长3500人,授予军职,迁居内地,其余的人皆放还。 唐军还缴获马5万匹,牛5万头,铁甲1万领,各种器械若干。 高句丽举国震惊,后黄城、银城等地军民皆弃城而逃,数百里内断绝人烟。 唐军回师继续猛攻安市城,守军凭坚城固守。安市百姓闻知李勣奏请克城后坑杀全城男女老幼,皆全力支援守城士卒,致使唐军久攻不下。 (资治通鉴:收靺鞨三千三百人,悉坑之。) (本章完) 第276章 李世民:稚奴敢觊觎朕的后宫(第三更) 第276章 李世民:稚奴敢觊觎朕的后宫(第三更) 李世民看向李勣和李道宗,说道:“二位爱卿现在即刻去办,那些高句丽俘虏哪怕用一顿朕的粮草,朕都觉得心疼。” 四万人啊! 群臣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以三万人对阵十一万人,然而斩杀三万,俘虏四万,跑了三四万人,这种战绩古今罕有。 “臣等领命!”李勣和李道宗站了起来,然后转身而去。 李世民看着两人背影,然后说道:“安市城城池高耸,想要攻克非是一时能成,但好在这一战,我们赢了。苏定方,薛仁贵,程名振,马文举!” “臣在!”苏定方,薛仁贵,程名振,马文举一起站出。 “朕命你们四人即刻率四千骑兵,沿山道向南杀去,直冲乌骨城,同时防备高句丽再度杀来。”李世民说到最后,神色严肃起来。 如今大唐以三万人看守四万俘虏,若是高句丽人现在重新整军,然后冲阵反杀,很容易反过来冲乱他们的营地,局面就可能会被翻转。 所以现在李世民要一边派人往南警戒,一边赶紧从后面调人。 现在想想,将这四万人当做苦力,也好过将他们直接放回去。 而且就算是留下,也不过是一阵罢了。 军中的粮草也能支应一阵,而且还可以筛选一部分到长安。 当然,如果能够拿下安市城,那么以城中的粮草,足够支持这些俘虏了。 到时候,筑城,挖山,开矿,转运粮草,就都是可行的方略了。 “臣等领命!”苏定方,薛仁贵,程名振,马文举齐齐拱手,然后快步转身离开。 李世民看向长孙无忌,说道:“无忌,调司农寺卿赵元楷为太常寺卿,以高延寿为司农寺卿,以高惠真为鸿胪寺少卿,他们两人率四万人投降,朕总要有所优待的。” “喏!”长孙无忌微微躬身,一侧的岑文本和刘洎等人也是赞同点头。 皇帝再度看向褚遂良,问道:“卿此番回长安,长安情形如何?” “启奏陛下!”褚遂良神色略带欣喜的拱手,说道:“长安城中百姓喜乐,一切安定,西北大胜之后,百官更加安心,倒是太子,太子每日早起晚归,忙碌粮草,军械,被服等事,如今正值秋收,太子更亲自前往武功县督促秋收……” 褚遂良细细的说着长安城中百姓和百官,甚至还有军中的事情,但聪明人隐约能够听出他言语当中的重点。 太子并没有多少插手官员调动之事,军中干预的也不多,甚至很多东宫官员,也都是日夜忙碌于事务,很少去做他们不该做的事情。 尤其是在西北大胜之后,也没有趁此时机,胡乱做些什么。 一句话,太子在做太子该做的事情,丝毫没有逾矩。 最后,褚遂良感慨一声,说道:“臣见太子,相比于去年,太子不止瘦了一圈。” 看到褚遂良如此感慨模样,李世民忍不住的看向杨务廉。 杨务廉有些诧异的拱手,说道:“陛下,臣经常见到太子,其实没多少感觉,不过细细想来,这一年内外忙碌,太子的确是瘦了不少。” 太子在用心朝政,每日辛劳,自然会瘦下来。 李世民的心底,莫名的触动了一下,但随即,他就笑着说道:“他是太子,朕的江山早晚是要传给他的,趁着年轻多忙碌忙碌是好事。” “是!”群臣齐齐躬身,皇帝的话,他们彻底的记在了心底。 “好了,都去歇息吧,安排警戒,冲击城门,这些也不用朕教。”李世民直接摆手。 群臣齐齐拱手:“臣等告退!” …… 等到群臣离开之后,李世民这才摇摇头,看向侧畔。 常何快步走了出来,然后拱手道:“陛下!” 李世民点头,神色平静下来,问道:“如何?” “查出来了!”常何躬身,说道:“建言晋王北上追击的,是晋王府典书郭孝慎。” “郭孝慎?”李世民的眉头顿时就紧皱了起来,问道:“和郭孝恪有关吗?” “有!”常何拱手,说道:“郭孝恪虽然出身许州郭氏,但实际上却是从太原迁至,和郭孝慎其实是同族,而且是同辈,不过他和郭孝恪并没有联系,因为郭孝慎如今才二十岁出头。” 李世民微微一愣,郭孝恪如今已经五十多岁了,而郭孝慎才二十岁出头,就算是同族同辈,怕也难有什么联系。 “不过陛下,郭孝慎的妻姐武氏,曾经在洛阳和太子见过一面。” 常何一句话,李世民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你继续说。” “去年冬日,大军离开洛阳之后,太子曾经前往龙门为陛下祈福,但不巧,那夜大雪,太子被迫逗留龙门,而武氏,则是在离开龙门已经回城之时,又突然折返,这才在驿站碰巧见到了太子。”常何沉沉拱手。 “突然折返?”李世民眼睛一睁,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武氏是故意折返去见太子的。” “臣还没有调查出来,不过武氏的丈夫,是前太子千牛卫率贺兰楚石的族弟,贺兰越石,其人如今就在军前。”常何的脸色严肃起来。“贺兰,因为贺兰楚石谋逆的事情被牵连,然后去找的太子?”李世民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看向常何说道:“贺兰越石,武才人的姐夫?” “是!”常何拱手,说道:“武氏在驿站巧遇太子之后,然后又主动上门拜见,太子看在武才人的份上,询问了关于今日科举之事,太子说今日没有科举,但是因为大军东征,朝中六部可能要招用士子为朝中典书令史之事。” “他去了长安?” “没有!”常何低头,说道:“他回了太原,因为他的妻子武氏,是晋王妃的表姨,晋王又去了太原……太原郭氏在太原很有些分量。” “所以,他做了晋王府的典书。”李世民冷笑一声,说道:“这是个擅长投机的小人。” 李世民看出来了,郭孝慎和李承乾没有关系,一开始也和李治没有关系。 “因为晋王妃的缘故,加上他出身太原郭氏,所以晋王对他很重视,而且只是暂时以他为典书,只要他立功,晋王就打算升他任他职,所以郭孝慎在晋王身边很积极,这也才有了突厥出事,他建言晋王,然后晋王突然北上的事。”常何躬身。 “北上,直接进入军中,好胆识啊!”李世民轻轻冷哼一声,随即深吸一口气,李世民问道:“他现在在哪儿?” “长安!”常何拱手,说道:“陛下下旨,不许晋王府官员跟随晋王返回太原,所以郭孝慎辞去了晋王典书之职,然后跟着晋王回到了长安,在其妻姐武氏的家中住下,偶尔去杨氏,拜访其岳母应国公夫人,还曾经和杨相遇见一次。” 李世民的脸色彻底的沉了下来,轻声说道:“这个人真的是不甘寂寞啊!” 常何平静的躬身,他说的都是事实,没有任何自己猜想的成分。 “传信长安城中,盯死郭孝慎。”稍微停顿,李世民补充道:“还有武氏中人,尤其是他们和武才人联系的时候。” “是!”常何拱手,然后悄然后退。 李世民一个人坐在殿中,脸色阴沉了下来。 宫中的消息也在同时传到了他的手中,太子和后宫没有什么关联,即便是太子妃曾经试图和后宫处好关系,但也因为自身怀孕的事情,将这件事耽搁了下来。 至于太子,太子这一年起早贪黑,心思多用在了政务之上。 这一点褚遂良和杨务廉已经证实。 甚至从杨务廉的身上能够看得出,李承乾现在颇有一种朝中用心政事的敢直朝臣的影子。 这一点让李世民发自心底的满意。 但是李治…… 想起李治,李世民就莫名的想到了武媚娘。 他有一种隐约的感觉,李治早晚会将主意打到武媚娘的身上。 他的这个看上去柔弱的儿子,心底的手段也是一层层不停啊! 尤其是他足够年轻。 足够的有野心。 杨广的身影莫名其妙的跳入到了李世民心中。 晋王。 是得找个人好好的调教稚奴了。 …… “杀!”无数的高句丽士卒从安市城中杀出,直接冲上了城外土山的顶端,然后将所有的唐军士卒全部赶下来。 刚刚从军帐中冲出来的李世民,眼前不由得就是一黑。 不久之前,李道宗出主意,在安市城东南筑土山,依次逐渐逼近城墙,然后又以士卒轮番交战,用冲车炮石毁城楼,最后在土山靠近城门的时候,一举杀入城中。 然而安市城特殊的地形,让城中守军可以不断增高城墙,平衡和土山的高度。 最后,快一个月过去了,土山山顶已经高出城墙几丈,但就在这个时候,土山塌了。 就在刚才,高句丽守军抓住机会就组织数百名敢死队,冲出被压倒的城墙缺口,夺占土山。 “杀出去,将土山夺回来。”李世民怒目看向李道宗,李道宗脸色一红,抽刀直接就朝着土山冲了过去。 然而,李道宗动用了最精锐的部队,连续一夜不停地对土山强攻,但依旧没有任何效果。 就在这个时候,城中突然冒起了一股浓烟。 “陛下,成了。”长孙无忌突然忍不住的抓住李世民的胳膊,无比欣喜的说道:“陛下,巴豆之策成了,全军进攻吧。” “攻,拿下安市城。”李世民下达命令之后,脑海中忍不住闪过李承乾的身上。 他有一种感觉,自己这个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太子,是最能继承自己天下江山的人。 而不是那个日夜小心算计,窥伺自己后宫的李治。 (本章完) 第277章 李承乾:孤要和父皇好好算算账(第一更) 第277章 李承乾:孤要和父皇好好算算账(第一更) “捷报,捷报。” 长安大街上,一名千牛卫疯狂的朝着皇宫狂奔,同时高声喊道:“辽东大捷,安市城一战,陛下以三万破高句丽十五万军,斩首四万,俘虏六万,破安市,银山、后黄等城,大军前锋已进逼乌骨城,距高句丽王都仅四百里……” 多少? 四百里? 长安街头,无数百姓忍不住的探头。 皇帝以三万破高句丽十五万,虽然让他们感到喜悦,但实际上大唐这些年,南征北战,破灭数万都是常事,皇帝辽东大胜,是他们预想中必然之事,但现在就杀到距离高句丽王都只有四百里的地方,真的让人惊奇。 距离高句丽王都只有四百里,这也就意味着,这一仗,用不了多久就会结束。 而且会很轻松。 长安百姓顿时欢呼喜悦了起来。 然而不少上了年纪的老人,眼中不由得带出一丝凝重之色。 因为他们都知道,大战到现在,才算是真正的开始。 四百里,群山林立,水泽蔓延。 更甚至于平穰在高句丽东北部,一旦高句丽人放弃平穰,逃遁入西南山中,那么整个大战将会无限制的蔓延下去。 …… “……此战共攻破玄菟,盖牟,辽东,白岩,卑沙,麦安市,银山,后黄等十七座城,共计斩高句丽军首级五万余级,俘虏七万余人,得百姓十五万户,三十七万人。” 房玄龄呈上捷报,对着坐在武德殿主榻上的李承乾拱手道:“启禀太子,军报奏捷,陛下武运昌隆,大唐万年无期。” 高士廉,杨师道,萧瑀,于志宁,刘德威,尉迟敬德,郑仁泰等人齐齐拱手:“陛下武运昌隆,大唐万年无期。” “诸卿平身!”李承乾微微抬手,然后笑着说道:“如今大军进发至乌骨城,高句丽人主力损失惨重,起码这个冬天,辽东战场能够安宁一些了。” “是!”房玄龄拱手,说道:“如今虽然只得民三十七万人,但在辽东深山老林中,还有数十万人前隋遗民,预计,哪怕仅仅是眼下的辽东之地,将会得民有五十多万人。” “这是好事。”李承乾微微点头,然后他合上手里的奏本,说道:“辽东广阔,有无数的土地,矿产和药材,若是能够得到全面开发,那么对朝中的助益将会很大。” “但是殿下!”房玄龄拱手,说道:“那些前隋遗民,他们不会愿意继续留在辽东的。” 李承乾侧身惊讶的看向房玄龄。 “殿下!”房玄龄拱手,叹息一声,说道:“这些前隋遗民,当年不少都是关中和河洛的良家子,不少人都有父母,甚至是妻儿在世,如今大唐拿下了辽东,不仅他们要回朝,就是陛下也不会放任他们留在辽东的。” “土地?”李承乾眉头一紧,他随即摇头道:“如今的关中和河洛,虽然也还有不少田地空置,但那些都是为了日后五到十年内的授田准备的,若是一下子涌进数万人,日后关中和河洛的授田会有大影响的。” 大唐如今还是坚持高祖时期的授田政策。 三十亩永业田,七十亩口分田。 到了后面唐玄宗时期,新成年的男丁只有三十亩永业田,口分田彻底没了。 如今大唐还好,但到了十年,二十年之后,新成年男丁的口分田数量,就会迅速的减少。 然后在一百年的时间里,从七十亩到零。 这些毫无疑问,都将是李承乾的麻烦。 尤其是关中和河洛,这两个地方是天下人口最密集的地方,口分田的减少也是最快的。 如今却一下子要涌进数万人来,这是要出麻烦的。 “人口可以安置可以后谈,但这些人,是必须要回来的。”房玄龄拱手,然后侧身看向高士廉和萧瑀。 高士廉和萧瑀同时站出拱手,神色严肃。 李承乾顿时就明白了,高士廉出身渤海高氏,萧瑀是前隋外戚,不说其他,便是他们,说不定从辽东回来的人,就有他们的亲眷,所以这件事情没得商量。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好吧,既然人要回来,那么他们的住所,田地,种子,还有农具,他们日后一年的生活所需,都需要准备妥当,所以孤想,如果他们的家人还在的,那么除了田地一概不管,如果没有家人的,朝中就要为他们准备一切了。” “多谢殿下。”高士廉和萧瑀,还有殿中不少年纪大的老臣,都忍不住的轻轻躬身。 房玄龄这个时候,却迟疑了起来。 他如今是辅政大臣,他要算账的。 李承乾似笑非笑的看向房玄龄,这笔账可真不是那么好算的。 “若没有家人,那么便分散安置吧。”李承乾看了房玄龄一眼,然后收回目光,平静的说道:“传令下去,让雍州和洛州各县,开始准备土地和集中居住的房舍,还有一年吃喝的粮食,房子算是租的,一年吃喝是赊的,然后用三五年时间收回。” 让朝中免费准备数万人的房屋和一年吃喝,便是朝中也是一大笔开销,所以只能用租或者赊的来算。 “殿下,这会不会太过了。”高士廉忍不住的站了出来。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这是基本大策,不能改变,但有的人可以让子女入府兵,有的人甚至从辽东带回了自己的财富,完全自买房屋,不用朝廷供给饮食,甚至可以从商,种种,只需要不用朝廷提供房屋和饮食便都可。” 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朝廷供给,租金本就是最低的,之后三五年才会回收,若是如此都不肯接受,回辽东去吧……大唐从辽东可不是找了一堆大爷回来,真要有意见,可以完全只要土地,剩下官府赊贷完全不要。”“是!”李承乾话说到这里,高士廉等人也只能拱手。 “其实话说回来,若是三五年之后,其人还只能依靠田地为生,不能入府兵,不能做工匠,不能经商,不能入吏,不能为官,甚至就连护卫都不行,那么这些人真的有让诸卿关注的价值吗?”李承乾话语冰冷,但却是实实在在的现实。 三百六十行,总有一行是适合他们的。 尤其是在关洛一带。 现在都做不了,便只能等着二三十年后,由他们的子孙来做吧。 “是!”群臣齐齐拱手。 “很好,各地官府都做好准备,一个县起码三五百人,做好白养他们一年的准备,第二年便开始回本了。”李承乾一锤定音,旁边的中书舍人已经写好的奏本。 “还有便是辽东的东西,同样的田地规划修整,房屋的建设,农具的提供,还有矿山的勘验,都需要朝中提供人力物力,还有相当的专家。”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朝中需要派人去辽东,现在就派,提早规划,明年的春种,浇灌,开矿,便能不受影响。” “是!”群臣齐齐拱手,太子说的,才是朝廷国事。 “那么谁去辽东呢?”房玄龄皱了皱眉头。 “两个人。”李承乾开口,看向群臣道:“太常寺卿赵元楷,国子司业苏勖。” “臣在!”赵元楷和苏勖同时站了出来。 “去准备吧,趁着现在天气还不是太冷,抓紧前往辽东,天冷了再去,容易生病。”李承乾忍不住的看向苏勖。 “是!”赵元楷和苏勖同时拱手领命。 群臣中不少人看向他们两个人,眼中都是羡慕之色。 两人现在去了辽东,最差也是一个刺史的位置,搞不好像赵元楷,就连辽东都督,都能拿到。 李承乾看向群臣说道:“诸卿,如今马上就要入冬了,在入冬之前,将最多的一批粮草和被服送过去,剩下的,就是明年的事情了。” “喏!”群臣拱手间,一时都兴奋了起来。 “还有,辽东大捷,传令。”李承乾抬头,说道:“长安洛阳三日之内,宵禁推迟两个时辰……这是孤最大的权限了。” 听到李承乾这么说,群臣齐齐拱手道:“殿下贤德。” 李承乾虽然是太子,但取消宵禁是皇帝的权利,李承乾从来没有想过要冒犯皇帝的权威,所以在他的最大权限内,将宵禁推迟两个时辰,已经足够让长安洛阳的臣民们无比开怀了。 “最后。”李承乾看向房玄龄,说道:“房相写本奏章,请父皇将辽东缴获的金银,古董,字画,还有上好的药材,都运送回来,朝中坚持这一年也不容易,而且还要再坚持一年,不然户部的度支,就要出大问题了。” 李承乾说完,户部度支郎中薛仁方有些惊喜的站出拱手。 大唐征伐辽东,最心惊肉跳的是户部。 大军一动,黄金万两。 十万大军,即便是准备三四年,其中每一天的损耗都高的可怕。 尤其是这一次多了三十万的百姓,吃喝拉撒都得大唐负责,户部的官员头发都快皱没了。 如果辽东不能自己支持,明年还有大战,朝中这些年的积蓄搞不好会被全消耗掉的。 “就这样吧。”李承乾笑着摆手,道:“今日下午百官歇息,孤这里就不留大家用膳了。” “喏!”群臣拱手之间,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 太子仆独孤大宝快步走进殿中,面色急切的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殿下,太子妃刚刚闻听辽东大胜,欢喜之下没有注意,一下子动了胎气,现在马上就要生产了,另外太子良悌不知如何也跟着动了胎气,也要一起生产了。。” “什么!”李承乾顿时忍不住的站了起来,脸上又喜又惊。 现在,今日,皇帝辽东大捷的消息刚传来,太子妃和太子良悌就要生产。 这要生两个儿子,那太子岂不是天命所归。 群臣看着李承乾急切的从武德殿走去,有的人已经跟了上去,有的人则是跑出了殿外,朝宫外而去。 太子良悌魏薇是郑国公魏征之女,魏薇要生产,就意味着魏征要做外公了。 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是魏征提拔起来的。 就比如户部度支尚书薛仁方,魏征对他有救命之恩。 如今,魏薇为太子良悌,马上要生产,薛仁方一下子对东宫就有了归属感。 (本章完) 第278章 举告房玄龄谋反(第二更) 第278章 举告房玄龄谋反(第二更) 东宫,“哇”的一声哭响,突然从宜冬殿中传来。 殿外小亭中,抱着昏昏欲睡的王幽兰在怀中的李承乾,顿时忍不住欣喜的站了起来。 郑霜儿坐在另外一侧,这个时候,也忍不住的跟着站了起来,望向殿中,眼神好奇:也不知道魏薇生的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 今日,辽东大捷的消息传来,太子妃赏赐上下,一个没注意,苏淑和魏薇就动了胎气。 紧跟着立刻就要生了。 突然间苏淑和魏薇一起临产,东宫差点乱起来,好在李承乾及时赶了回来。 李承乾和苏淑稍微商议之后,苏旖和张萱留在宜春殿陪她,而李承乾带着郑霜儿和王幽兰则来到宜冬殿陪魏薇。 毕竟苏淑这都已经是四胎了,而魏薇是头胎。 魏薇的母亲裴氏如今正在殿中,魏征因为身体不好,如今还在宫外等待消息。 之前苏淑已经生了一个儿子,现在魏薇终于也生了下来。 李承乾回过神,看向殿门口,东宫司记高氏已经抱着襁褓,满脸欣喜的跑出殿,然后对着李承乾福身道:“启禀殿下,是位郡王!” 李承乾是太子,在他没有登基之前,他的儿子必然会被授为郡王。 李承乾拨开襁褓,看着里面蜷缩成一团,皱巴巴的婴儿,他的脸上全是舐犊柔和之色。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从腰间取下一块太极玉佩,塞进襁褓中,说道:“就取名叫李善吧。” 李承乾的长子叫李象,次子叫李厥,三子叫李玖。 今日苏淑刚才生的四子叫李隅。 这边的五子便叫李善。 “善,成也,诸事善成。”李承乾看着走出殿外的裴氏,微微躬身,说道:“取名李善,岳母以为如何?” 裴氏微微一顿,随即点头道:“善!” 一句话,裴氏顿时反应了过来,忍不住的笑出声,然后对着李承乾福身道:“殿下进殿吧。” “好!”李承乾快步走进殿中,然后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内殿床榻上,脸上满是汗水,头发也湿漉漉的魏薇。 “殿下!”魏薇抬起头,目光看向李承乾身后高氏怀里抱着的孩子。 “孤取名了,叫李善!”李承乾在床榻畔坐下,握住魏薇的手腕,然后轻声说道:“表兄已经派人去郑国公府通报了,乳母已经安排到了,你好好睡一觉,明日醒来再好好的看孩子。” “嗯!”魏薇柔柔的应了一声,看了眼儿子李善,然后闭上眼睛、 几乎下一刻,她就沉睡了过去。 生孩子是最累的事情,她几乎耗尽了全部的精力,李承乾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脸上一片柔情。 片刻之后,李承乾才回过神,看向裴氏说道:“今夜有劳岳母照顾了,孤要去写奏本,今日捷报来讯,太子妃和薇儿同时产子,这是一种吉兆,应该上呈父皇知晓。” “对,太子自去忙!”裴氏微微福身,李承乾这才略微点头,然后快步的走入宜冬殿。 目送李承乾离开,裴氏看了襁褓中的李善一眼,然后才走到了床榻边,握着魏薇的手,轻叹一声,说道:“女儿,你的命是真的很好。” 辽东捷报,东宫产子。 裴氏几乎都能够想象到,如今的长安城,消息已经全面的传播开来。 而且太子有的不只是一个儿子,是两个。 平常人家,哪怕是仅仅只生一个孩子,便已经是无比喜庆的事情了,东宫在今日突然有了二子。 这是吉兆,这是祥瑞。 裴氏几乎能够看到,李承乾的太子之位将会无比的稳固。 不止如此,只要李承乾将来不犯错,那么便是皇帝也废不了他的太子之位。 甚至将来,太子每多一个儿子,他的太子之位,就越稳固一分。 毕竟如今的朝中,可没有任何一名皇子,有当年太宗皇帝一样的威望。 …… 崇教殿中,烛火闪烁。 李承乾将手里的毛笔放在笔架上,然后轻轻松了口气。 今日苏淑和魏薇同时产子,这是他提前没有预料到的,但一切既然来了,那么他就要将这件事情的好处最大化。 奏本不能立刻送到军前,得让苏勖亲手带过去。 辽东。 如今拿下了辽东,如何治理才是眼下最紧要的。 如今的辽东,是皇帝还有长孙无忌,刘洎,岑文本等一干人等在治理。 地方虽然设置了各州刺史,但是,更上面的都护府却是还没有设置。 李承乾派赵元楷和苏勖去的目的,就是看看,能不能让苏勖,抢下安东都护府都护的位置。 赵元楷是太常寺卿,不可能在辽东久待,那么关键就是苏勖了。 他不仅是李承乾的岳父,同时是皇帝的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 苏勖去辽东,李承乾没指望他在皇帝的背后捣乱什么,反而恰恰相反,他希望苏勖能够最大程度的帮助皇帝稳固后勤。 他也要看看,在如今他所有的一切支持下,皇帝在高句丽究竟能够走到怎样的地步。 可以让他自己作为借鉴。 收回目光,李承乾松了口气。 “殿下!”徐安无声的从阴影中走出,对着李承乾拱手。 “有事?”李承乾诧异的侧过身。 “是!”徐安将一封秘本放在了李承乾面前的奏本上,然后低声说道:“右金吾卫将军田仁会手下过去负责隐秘事务的人,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被人杀光了。”“杀光了?”李承乾瞳孔瞬间放大。 “是!”徐安拱手,说道:“是百骑司的人动的手,他们用几个月的时间,查清楚了田仁会手下的所有人,然后一点点的从外围,杀光了田仁会手下相关的所有人。” “相关?”李承乾有些恍然过来,点头说道:“也就是说,他的身边,再没有了与那些事情有关的任何人与物,是这个意思吗?” “是!”徐安点头。 “父皇这是对他的惩罚。”李承乾轻轻冷笑,然后随即轻叹一声。 田仁会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知道,薛延陀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和大唐的作战中获胜,所以果断的选择坑薛延陀一手。 但可惜,薛延陀被吓坏了胆子。 他们没有选择去夏州和灵州,而是去了沙州。 一群蠢货,沙州也有李承乾布置的陷阱。 不管如何,薛延陀最后败了,田仁会虽然没有成功的坑到薛延陀,但是之后,他却亲自深入草原,亲手活捉了真珠可汗的长子曳莽,自己因此升为右金吾卫将军。 有了这个功劳,之前的那些事情,就都不值一提了。 当然,曾经做过那些事情就是做过,现在想要摆脱,那么那些东西就要彻底的清除干净。 所以才有了皇帝的动手。 想到这里,李承乾眉头微微一皱,侧身问道:“这件事情,韦挺知道不?” 徐安稍微想了想,然后拱手道:“奴才也是刚知道的,韦挺的背后虽然是京兆韦氏,但是这件事情百骑司做的很隐蔽,他们想要知道,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 “不用等了,慢慢的想办法将这件事情透露给韦挺。”李承乾轻轻冷笑,说道:“韦挺安静了两个月,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孤现在这个时候忽略他吗,现在,是时候让他再度动起来了。” “喏!”徐安拱手,然后拱手退走。 李承乾坐在长榻以后,轻轻抬头。 李治在长安城,必然有他的人手,但是那些人因为身份的局限,他们能做的事情很少。 只有韦挺,韦挺即便是被免了一切官职,但是他依旧是京兆韦氏的头面人物,将来必然会被起复,这是必然的。 与其担心未来将来的手段,不如现在就好好的下手规划,想办法将韦挺所有的一切可预见到行动全部纳入监视当中。 现在也别动,看看将来他会怎样。 看看李治未来会怎样做。 李治自从回到长安之后,就开始彻底的低调了下来,他在做什么,即便是李承乾都不知道。 现在,是时候将李治的动作钓出来了。 …… 数日之后,晋王府。 内侍入门,将书房中的蜡烛点燃,然后对着李治躬身,退出书房。 李治放下手里的《春秋》,然后轻轻的松了口气。 《春秋》一书,越读越让人清醒,越让人沉迷。 “砰砰!”轻微的敲门声在房外响起,李治抬头:“进!” “殿下。”晋王府丞姬家福推门进入房中,然后又重新的关好房门。 “有事?”李治有些诧异的看着姬家福,现在不应该是他过来的时候啊! “长史有消息传来。”姬家福快步走到了李治侧身,微微拱手。 李治抬头,目光看向房外,点头道:“你说!” “右金吾卫将军、信都郡公田仁会。”姬家福低声,说道:“田仁会原本和陈国公,徐国公有些关联,陛下和太子原本已经有些怀疑他了,甚至已经着手了,但这个时候,田仁会将在草原上活捉了薛延陀真珠可汗的庶长子曳莽……” “所以父皇升他为右金吾卫将军。”李治点点头,这事他知道。 “长史说,陛下升了他的官,那么就绝对不会允许他和过去的那些事情有关,所以……”姬家福低身,神色微微紧张:“所以陛下派人杀光了他之前参与那些事情的一切手下。” 李治猛然侧头,难以置信的说道:“都杀光了?” “是!”姬家福点头,然后说道:“百骑司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杀光了所有人。” “信都郡公怕是吓坏了吧。”李治突然笑了起来。 皇帝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来清洗掉田仁会身边的那些人,每死一个人,恐怕田仁会都会吓一跳。 参与到李泰,侯君集和张亮的谋反事,不仅没有受到牵连,反而因功升官了。 皇帝没法对他做什么,但是将他参与到这些事情的所有手下,全部清除、 这就是皇帝的报复手段。 李治抬头,疑惑的问道:“长史觉得这里面有可以利用的地方吗?” 对一个被吓坏的人,做什么? 拉拢吗? 没有意义吧,这样一个曾经沾染过谋反事的人,好不容易脱身,他怎么敢再有丝毫的沾染。 “房相。”姬家福低身,继续说道:“房遗爱曾经参与过一些,但后来陛下没有追究。” “高阳皇姐的驸马,这不可行吧?”李治紧皱眉头,问道:“长史究竟想说什么?” “长史想要让信都郡公派人举告房相谋反。”姬家福声音极低,即便是他说完之后,脸上也是一片震惊。 李治却在这一瞬间彻底的平静下来。 他抬起头,眼神明亮,声音很轻的说道:“信都郡公是不可能去举告房相的,所以,长史真正的目的要打着信都郡公的名义去举告房相…… 不,信都郡公也要隐藏在后面……懂了,是找个和信都郡公有微弱联系的人去举告房相谋反,最后再牵连回信都郡公,逼他不得不承认。” (本章完) 第279章 太子这是掌握了朕的度支命脉啊(第三更) 第279章 太子这是掌握了朕的度支命脉啊(第三更) “长史是要牵连到皇兄的身上啊!”李治轻轻的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开始深思起来。 姬家福站在一旁,看着李治如此模样,脸上无比震惊。 他这边不过只是起了一个头,晋王就已经猜到了韦挺所有的想法和布局。 这种能力,这种水准,姬家福想都不敢想。 一时间,他看向李治,就像是在看一个神明一样。 “改变朝局。”李治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点头道:“可以,回话长史,可以去做,但要小心,别牵连到自己的身上。” “是!”姬家福轻轻躬身。 李治笑了笑,弹劾房玄龄是不可能成的,韦挺真正的目的是要离间李承乾和房玄龄。 如今的长安,是太子监国,房玄龄辅政。 一旦有人举告房玄龄谋反,那么怎么处理? 首要面对冲击的是李承乾。 李承乾如何处理房玄龄谋反事? 这种事情是李承乾能够处理的吗? 然而只要李承乾不处理,那么房玄龄就会感到不被信任,这样,房玄龄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就会疏远。 这便是韦挺的目的。 这是阳谋。 甚至于这件事情追查根底,到最后,追查到了田仁会的身上,如果他才被迫说出房遗爱的事情,一切就更复杂了。 这件事情最后必然会闹到皇帝那里。 皇帝会怎么想? 是太子和房玄龄之间产生了矛盾,还是怎样的? 是谁在背后暗中谋算这一切。 目的又是什么? 李治轻轻笑了,这些事情不能深想,越是深想,事情就越多。 李治就不相信,房遗爱的事情,他的父皇不知情。 即便是最后弄清楚了,也是田仁会最后承担一切,不会牵连到韦挺和李治的身上。 李治收回心思,看向姬家福问道:“太子这段时间如何?” 姬家福神色严肃起来,低声说道:“太子很谨慎,行事都是依照朝制,没有进行更多的私人安排,太子监国,东宫的官员,还有和东宫官员有关系的人,没有多少调入六部九寺……太子没有趁机培植私人势力。” “皇兄很谨慎,这是好事,同样的,太谨慎了,也是坏事。”李治轻叹一声,说道:“这意味着,真要出了事,不会有太多人站出来替皇兄说话。” 没有绝对亲信,对朝政掌握不足,一旦皇帝心思改变,太子只有被废的份。 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皇帝的手里。 李治松了口气,转身问道:“王府当中查的如何了?” “有些其他方面的暗探,不过好像是宫里的人?”姬家福声音再度低了下来。 “宫里?”李治疑惑的皱眉。 “不是东宫,是宫中。”稍微停顿,姬家福说道:“太子如今监国,更多的用的是千牛卫和金吾卫的人,如今在王府之外,就有千牛卫和金吾卫的人在监视和保护,而王府的,是陛下宫里的,内侍监张阿难的人。” 李治沉默了下来,百骑司的人,他可以动些手脚,但张阿难的人,他就感到棘手了。 张阿难的人不是不能动手脚,不能杀,而是杀了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宫里的那些人,死活没有价值,今日这批人死了,明日立刻就会新的一批人从宫里派出来。 “算了,盯着他们,不该让他们接触的机密别让他们接触,如果他们真的越了规矩,直接打死。”李治冷声看向姬家福。 “是!”姬家福轻轻躬身。 宫里的那些人,用王府的规矩来约束就好,越了规矩直接打死,便是张阿难也会说什么。 实际上这些人根本不会逾越规矩去探查什么,他们做的,就是将自己平日里看到的一切回奏回去,就足够了。 没有宫里,没有皇帝的命令,他们根本不会多做什么。 所以这些人的确有一些威胁,但那仅仅是一些罢了。 “对了,郭孝慎如今如何了?”李治的声音自己低了下来。 姬家福稍微诧异的看了李治一眼,之前便是韦挺的事情,晋王都没有如此谨慎。 稍微思索,姬家福说道:“郭孝慎如今已经入了刑部,为刑部典书,在刑部员外郎韦万顷的手下任职。” “嗯!”李治点点头,说道:“告诉长史,若有机会,让韦万顷去查田仁会,给郭孝慎一个升官的机会。” “是!”姬家福认真躬身,他能感受到李治对郭孝慎的重视,甚至还有在之前的事情之上。 “好了,今日便如此吧,你明日再出门。”李治松了口气,然后起身,一边朝着外面走去,一边说道:“皇兄又有了两个儿子,王妃前些时日还向皇嫂讨教,希望能够有所收获吧。” “是!”姬家福脸色勉强的笑笑,如今的晋王,除了读书之外,最关心的就是子嗣之事,但这种事情勉强不得。…… 十月初冬,雪落纷纷。 苏勖跟着赵元楷,还有唐俭,带着大队的粮草补给进入到了辽东城。 城中的百姓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松了口气,然后脸上满是欢喜。 在高句丽人统治的时候,他们每日过的并不容易,能熬过一天很难,但如今回归大唐,饿不死早就成了过去,现在是他们是每日吃几成饱的问题,是有没有肉的问题。 辽东城是整个辽东最大的城池,苏勖一路来的时候,也在查看附近的田地,矿山,道路,桥梁,心中逐渐的有数。 辽东城主府,内外禁卫森严。 苏勖和赵元楷,还有唐俭,在身材高大的内侍引领下,快步的朝府内深处而去。 这个时候,皇帝的声音已经从正堂传了过来。 “告诉盖苏文,朕只有三个要求,从新罗撤军,将高句丽皇权归于高句丽王,然后到朕的面前叩首认罪。”李世民冷哼一声,说道:“朕已经两番传旨,他竟然丝毫不加理会,竟然还敢扣留唐使,真的是不知死活。” “是,外臣回去之后,必然禀奏我王。”一名使者躬身,然后小心的退出了大堂。 随即,内侍引领苏勖,赵元楷和唐俭三人进入大唐。 大唐之中,长孙无忌,李道宗,李勣,岑文本,刘洎,褚遂良,李大亮,执失思力和契苾何力等一众站立两侧。 一名样貌熟悉的官员站在堂中,苏勖想了想,顿时想了起来,是司农丞相里玄奖。 曾经出使高句丽,最后被盖苏文给扣下的相里玄奖。 “莒国公,你来的正好,相里爱卿出使归来,朕刚刚调为户部郎中,人归你了。”李世民笑着看向了唐俭。 “喏!”唐俭认真拱手,然后说道:“陛下,臣此番来辽东城,是陪同司农卿和国子司业一起押送粮草,被服和军械而来的,这一次是今年可以保证的最大一批后勤,至于之后,辽东雪深,时间就难以保证了。” 李世民神色认真起来,点头问道:“你算过了没有,够不够到明年春天?” “勉强够了。”唐俭拱手,说道:“不过还需要军中士卒和百姓,去山区猎取一些山货,去水中捕捞一些鱼获,便足够了。” “莒国公谨慎啊!”李世民听的出来,一切足够了,剩下的,无非是充足不充足的问题了。 “是!”唐俭拱手,然后退回到班列之中。 李世民的目光看向了赵元楷和苏勖,他轻叹一声,说道:“二位爱卿怎么来辽东了,一路上还适应吧?”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赵元楷和苏勖对着皇帝齐齐拱手。 “平身吧。”李世民抬手,说道:“说事情吧。” “是!”赵元楷起身,说道:“臣奉太子和房相之令,来查看辽东明年春种的准备,有多少良田,可种多少,又有多少可以填補的,另外,辽东的木材,药材,矿石,有多少是能够运回长安的,臣前来统计。” “臣是来堪矿的,查验地方,校准地利,同时查看辽东州学的修建。”苏勖跟着拱手。 李世民看着赵元楷和苏勖,笑着看向长孙无忌和唐俭说道:“无忌,莒国公,看样子是有人要抢你们的职司啊!” “陛下!”唐俭率先站了出来,拱手道:“韦寺卿带来了今年户部支持辽东战事的所有费数目,请陛下过目。” 赵元楷从袖子里面取出一本奏本,上前递给张阿难。 张阿难接过奏本,然后放到了皇帝的桌案上。 殿中文武齐齐躬身,这个时候谁都不敢乱说话,户部这是算账来了。 李世民翻看了一遍奏本,然后无奈的看向唐俭说道:“莒国公,朕知道这一年损耗极大,但如今已经拿下了辽东,有近四十万百姓,你也是看到的。” “陛下,话虽如此说不错,但是户部需要及时達到平衡。”唐俭拱手,然后说道:“所以臣此次来,是希望能够调用辽东的木材,药材,矿石,还有缴获的金银珠宝,运回长安的,臣全部要运走,以保证明年后勤所需。” 李世民看着唐俭,皱眉道:“这也是太子的意思?” “这是太子,房相,高相,杨相,萧相,于相,还有朝中户部,司农寺,少府,太府所有人的意思。”唐俭恳求的看着皇帝,说道:“陛下,大唐不只有辽东,其他地方也需要顾及。” “看样子,太子是掌握了朕的度支命脉了啊?”李世民眼神冷冷的看向唐俭。 唐俭拱手,说道:“陛下,太子和长安百官,在全力支持陛下东征,如今一切,也是为了明年的战事做准备……陛下,明年大战还要打一年,甚至后年也要耽搁,陛下,这账得算啊!” 算账,算账。 便是李世民这等人物,听到算账两个字也是一阵的头疼。 “好吧。”李世民无奈的看向长孙无忌,说道:“无忌,你和莒国公,韦卿,苏卿一起算吧。” “是!”长孙无忌认真拱手。 “陛下!”苏勖站出,拱手道:“太子有奏本托臣带给陛下,太子妃和太子良悌所生皇孙一切安好,奏本在此请陛下过目。” 李世民的脸上顿时满是笑容。 (本章完) 第280章 太子在户部的手伸的太长了(第一更) 第280章 太子在户部的手伸的太长了(第一更) 长榻之上,李世民放下手里奏本,笑着看向群臣道:“李隅,李善,名字倒是起的不错。” “大方无隅,宁见圭角;善始善终,善做善成。”长孙无忌站在一旁拱手,说道:“太子用意极好,祝愿陛下此战得偿所愿,善始善成。” “李善,李善。”李世民看着群臣,有些感慨的点头道:“朕也算是对的起他魏征了。” 群臣齐齐拱手,魏征的女儿嫁入东宫为太子良悌,如今有了子嗣,日后便不会受到冷落。 日后最起码是王国太妃的封号。 宫中那些事情,群臣也不陌生。 李世民抬头看向苏勖,笑着说道:“苏卿,你女儿嫁入东宫也有段时间了,也快有孕了吧?” 苏勖神色平静,认真的拱手道:“陛下,臣一切随缘。” “你啊!”李世民轻叹一声,看着苏勖,神色沉吟起来,最后他缓缓的说道:“你此番来辽东,可真是给朕出了一个不小的难题。” “陛下!”苏勖拱手,依旧认真的拱手道:“太子有言,辽东地大物博,树木,草药,矿产,存积无数年,又因人烟稀少,开采甚少,所以可得甚多,尤其这里可能存在大量的铜矿,金矿,宜速勘探和开采,如此,明年朝中对辽东的支持才能更加顺利。” 铜矿,金矿,殿中所有文臣武将的目光都忍不住的看向皇帝。 李世民略微迟疑,说道:“朕原本想要等到明年再慢慢开采的,不过既然苏卿已经来了,那么此事便交由苏卿去主持吧。” “陛下!”长孙无忌站了出来,拱手道:“名不正则言不顺,如今辽东道诸事,都是辽东行军总管府在处理,和朝中公事混杂,颇为不便,陛下,是时候弄清楚了。” “好吧!”李世民点头,思索着说道:“立安东都护府,以太常寺卿赵元楷,检校安东都护,负责安东屯田诸事。 以国子司业苏勖为安东副都护,检校沈州刺史,以玄莬城为沈城,为沈州州治。” “喏!”赵元楷和苏勖齐齐拱手。 “立辽州,以辽东城为辽城,为辽州州治,以左武卫将军牛进达为辽州刺史,领左武卫驻守辽州,归安东都护府。”稍微停顿,李世民看向李勣,说道:“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府暂留辽州,统管辽东所有一切行军事宜。” 牛进达和李勣同时站出拱手。 “好了,都去忙吧,行营将朝中各地奏本妥善处理,然后送到朕这里来。”李世民摆摆手,说道:“无忌留下!” “喏!”群臣齐齐拱手,然后转身各自退开。 …… 大堂之中,张阿难亲手端上热茶,摆放在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身前的桌案上,然后缓缓退了出去。 李世民将奏本递给长孙无忌,说道:“太子希望辽东的前隋朝遗民,能够在明年春种之前返回长安洛阳,然后分散安置,开始春种,同时有家人,有财产,不需要朝廷帮助安置的,那么只领百亩授田,之后便不再管理安置。” “陛下,这是应有之事。”长孙无忌合上奏本,说道:“臣以为太子诸事处理的甚是妥当。” “他在户部插手太深了。”李世民抬起头,看向堂外,然后说道:“房玄龄,唐俭,赵元楷,都和他同声说话。” 今日,在突然之间,李世民骤然发现,在不知不觉当中,李承乾在户部,司农寺,甚至尚书省都有了巨大的威望。 这是他之前没有预料到的。 “陛下让太子留长安监国,本身不就是为了如此吗?”长孙无忌放下奏本,然后说道:“太子监国,关键便是为陛下稳定天下,提供后勤,天下事不就是户农工兵啊,兵在陛下手里,太子插手户农工事,本就正常。 只不过是做的出色了些,将这一年陛下征战的耗费都算出而已,陛下要不再看看这一年的账单。” 李世民看着奏本一眼,随即轻轻摇头,他知道,李承乾算的没错。 不,是整个朝中算的都没错。 整个辽东十万将士,近四十万百姓,还有数万的俘虏,也就是今年辽东有些产粮,不然今年秋天,李世民就能率军回长安。 李承乾算计度支平衡,自然需要辽东方面尽可能的将缴获送回长安,平衡度支。 这种算账的事,就是李世民也说不出什么。 李世民真正在意的,是李承乾能够算计度支了。 天下治理,核心在户部。 户部天下,关键在度支。 如今李承乾插手户部度支,这让李世民有种被人把握命脉的感觉。 李世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心里总是有些不得劲。 “如今大军在陛下手上,陛下又何必乱想。”长孙无忌有些没好气的看了李世民一眼。 李承乾留在长安监国,他们内心最希望是不出任何问题的,这样才不会影响军前。 而李承乾现在做的就是这样。 而且天下事,真正的关键是兵。 大唐十万精兵都在李世民的手里,长孙无忌都不知道他在矫情什么。 嫌太子插手户部,能够回朝之后,免了太子的监国之权,一切不就恢复原样了吗? 皇帝的心思总是猜疑,想要又要还要。 长孙无忌真的不觉得李承乾能够对皇帝造成什么威胁。 “好吧。”李世民一时间也觉得是自己有些过于敏感了,他摇摇头,说道:“高句丽经此一败,怕是明年不会给我们任何大战的机会了,而刚才的使者,怕就是来探我们的虚实的。” 皇帝轻轻冷笑,目光看向殿外。 辽东一战,高句丽主力大损,剩下的军力即便是还有不少,但是也不敢轻易再和大唐野战。 三万破十五万,李世民都能想到高句丽国内究竟是怎样的惊惧。 长孙无忌点点头,说道:“陛下,明年的大战,恐怕就要以攻城战为主了。” “是!”李世民叹了口气,转身看向长孙无忌,说道:“明年的进军,三月份就要准备开始,让唐俭回去一趟吧,将所有需要调整的军械都准备妥当。” “好!”长孙无忌平静的点头,派唐俭回朝,这个时候? 在长孙无忌的心底深处,他有一种感觉。 将来皇帝回朝,李承乾是不是能够顺利的交接权力,也是一个问题。 搞不好又将是一场风波。 …… 冬月大雪,长安遍素。 李承乾躺在长榻上,目光看向殿外。 天地之间一片寂静,甚至就连冬日,今日都不见踪影。 “殿下!”呢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承乾收回目光,然后柔柔的看向身侧的苏旖。 苏旖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喃喃的叫了一声。 李承乾笑笑,伸手抚摸她精致玉洁的脸颊,神色柔和。这个时候,苏旖终于有些茫然的睁开了眼睛,看清楚李承乾的瞬间,她轻声呢喃道:“殿下!” “嗯!” “天亮了吗?”苏旖抬头看向窗户。 “没有!”李承乾拉起被子,然后直接盖在两人头上,然后闷声说道:“你看,天还黑着呢!” “殿下!”苏旖忍不住的一声惊叫,但话到一半,又被憋了回去…… 半天之后,被子才被重新掀开。 苏旖紧紧的拉着红被,抬起头,眼角红晕的看着李承乾:“殿下,今日不用去武德殿吗?” “去还是要去的,不过不用急,今日大雪,百官都会晚一些。”李承乾伸手捏了捏苏淑有些红晕的鼻尖。 “殿下!”苏旖娇嗔一声,李承乾这才笑着放开了手,然后将苏旖抱在了怀中。 这个时候,苏旖才又抬头看向李承乾,问道:“殿下,阿耶如今被授安东副都护,辽州刺史,什么时候能再回来?” “难说。”李承乾摇摇头,看向上方,然后说道:“岳丈虽然如今只是安东副都护,但是安东都护赵元楷,本职是太常寺卿,父皇明年回朝,他也就跟着一起回来了,到时候,岳丈如果做的不错,恐怕就直接是安东都护了。” 做了安东都护,恐怕想要回来就更不容易了。 “阿娘要伤心了,不过阿耶怕是很开心。”苏旖嘟着嘴说了一句。 苏勖以前是魏王长史,后来调任国子司业,这些年,都有一种壮志难酬的感觉。 他也是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当年的那些老伙计,不说房玄龄和杜如晦,其他于志宁,李玄道,颜相时等人,做宰相的做宰相,做刺史的做刺史,做侍郎的做侍郎。 他如果不再进一步,恐怕就要和虞世南,褚亮,陆德明,姚思廉那些已经没了的人去比了。 “那爱妃就早点给孤生个孩子,然后让姑母来带就好了。”李承乾笑着再度抱紧了苏旖。 “殿下……”苏旖有些无奈好笑的低头。 “好了,孤该起了,朝中还有不少事情。”李承乾深吸一口气,从床榻上翻身下来。 两侧侍女立刻上前帮助李承乾穿好衣裳,就连苏旖也穿着一件单薄的内衣起床帮李承乾收拾衣服。 李承乾看着眼前的苏旖,轻轻笑笑。 苏勖前往辽东,他一去,皇帝就会明白李承乾是让苏勖任职辽东去的。 这必然会让皇帝感到有些刺伤。 但李承乾就是要这么做的,他图的是以后。 苏勖只要在辽东站稳脚跟,那么皇帝日后再要征伐辽东,那么那个时候,他就不得不依赖苏勖。 以苏勖的能力足够保证这一点。 而李承乾同样也在用自己的手段,让皇帝将来即便是在回朝之后,也必须要将一部分权力交给他。 高句丽的环境比辽东还要更加的险恶。 上一世,从辽东征战归来之后,不知道多少人没有熬过去那一关。 皇帝也是回来之后,才旧伤复发的。 皇帝一病,朝中处理不了,李承乾又有能够处理朝政的能力,自然朝政要交给他。 实掌朝政,图谋将来。 …… 尚书省,人影匆匆。 房玄龄坐在左内厢,低着头处理公文,侧畔的地上,满满当当的都是各地送来的公文。 这已经是少了许多的。 李承乾从中接手了不少。 可即便是如此依旧还有很多。 不过还好,如今大雪,公文延宕,之后的几天应该就不会这么忙了,能够放松一下……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外面响起,然后有人快步的进入房中。 左司郎中郑从简从殿外走入,对着房玄龄面色严肃的拱手道:“司空,大理寺上呈,有人举告谋反事!” 房玄龄手一顿,抬头看向郑从简,脸色一沉,问道:“大理寺核查过了了?” 郑从简拱手,说道:“大理寺的人说核查过来,带着公文来的,下官要公文,他们说要亲自呈送司空。” “大理寺谁来了?”房玄龄有些诧异的抬头。 “大理寺正张文瓘。”郑从简认真拱手。 “张文瓘?”房玄龄皱起了眉头,张文瓘和东宫素来走的近,今日怎么是他来送公文。 谋反。 房玄龄突然想了起来,今日是有人举告谋反事,张文瓘来也正常。 不过有人举告谋反事,都弄到他这里来了,不应该是孙伏伽亲自送过来的吗? “让人进来吧。”房玄龄摆摆手。 “喏!”郑从简快速的离开,然后很快就又带着张文瓘,和一名身穿黑色长袍的男子一起进入房中。 黑袍男子进入房中之后,就对着房玄龄跪倒叩首,也看不清面目。 房玄龄从张文瓘的手里接过公文,顺口问道:“举告什么人谋反啊?” “当朝司空,尚书左仆射,梁国公房玄龄。”黑袍男子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开口。 刚刚接过公文的房玄龄直接愣了,片刻之后,他才回过神,然后脸色阴沉的看向张文瓘。 张文瓘郑重的摇头,同时微微拱手。 和太子无关。 房玄龄顿时明白,孙伏伽今日让张文瓘来送公文,就是要告诉他这件事情和太子无关。 深吸一口气,房玄龄面色难看的看向郑从简,说道:“去请高相,杨相,萧相,于相,还有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以及太子,请他们一起过来,来审一审,当朝司空、长安留守,尚书左仆射,梁国公房玄龄谋逆案。” 房玄龄咬牙的声音,异常清晰。 (本章完) 第281章 说房相有谋反之心,孤是不信的(第二更) 第281章 说房相有谋反之心,孤是不信的(第二更) 尚书省,诸声静谧。 所有的官员都回到了自己的官廨之内,站在窗口不眨眼的看着外面的动静。 高士廉,杨师道,萧瑀,于志宁,刘德威,孙伏伽都已经相继来到了尚书省。 李承乾是最后到的。 雪已经小了许多,虽然路上已经被清扫出一条长道,但两侧屋檐下,雪已经很厚。 李承乾进入尚书省,顿时就感受到了一股沉重的压抑感。 风起了。 李承乾能感受到两侧官廨内的尚书省官员惴惴不安的心思。 有人举告司空,长安留守,检校尚书左仆射,金紫光禄大夫房玄龄谋反。 谁在背后指使的。 是哪位尚书,哪位宰相? 一场残酷的朝野政争眼看着就要展开。 这种事情,但凡擦着一点,立刻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 李承乾快步的走入到房玄龄值房,身后跟着御史中丞,太子少詹事马周和长安副留守左卫大将军尉迟敬德。 群臣各个面色凝重,看到李承乾进门,然后齐齐拱手:“臣等参见殿下。” 李承乾微微摆手,然后看向内厢房,房玄龄平静的在处理公文,黑袍举告者眼神凝重的看着房玄龄。 听到群臣的声音,黑袍举告者这才回过神,转过身看向李承乾,犹豫了一下,然后拱手道:“草民李钰,参见太子殿下。” “李钰?”李承乾挑眉,问道:“陇西李氏子弟?” “是!”李钰拱手,脸色微微有些慌张,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你举告房相谋反,有证据吗?”李承乾抬头看向大理寺卿孙伏伽,孙伏伽立刻将放在一旁的公文递了过来。 “有!”李钰一开口,群臣的神色一惊,随即彻底的沉了下来。 “什么证据?”李承乾打开公文,目光同时盯着李钰。 “草民不能说。”李钰沉沉拱手,说道:“若非见了陛下,否则草民绝不轻言。” “结党营私,擅权自恣,信用私人,置朝廷大策于不顾……”李承乾合上公文,看向李钰道:“你的这些话,最多算是弹劾,没有证据,干扰圣听,影响军政……虽然你说的是大事,但如此就将你送到御前,孤没法这么做。” “请殿下奏报陛下,然后请陛下决处。”李钰再度叩首,一脸咬牙。 李承乾抬头看向官廨之外,同时说道:“这雪怕是要下几天,等到雪停之后,孤会派人前往辽东奏禀父皇,不过在此之前,孤也需要对这件事情有个判断。” 群臣不由得看向李承乾。 眼下这件事情很棘手,状告房玄龄谋反,证据又不肯拿出来。 若是说不处置吧,毕竟是有人状告当朝宰相谋反,这不是小事,甚至就连李承乾都不能擅自将它压下来,哪怕他知道这件事是无比荒唐的。 毕竟有个万一,如果李钰真的能拿出什么真凭实据,涉及到房玄龄,那么李承乾就是包庇之罪。 好在眼下漫天大雪,却是给了李承乾处理这件事情的几天时间。 李钰看了一眼外面,今日的雪有多大,他是知道的,他只能点点头道:“好。” 李承乾笑了,然后说道:“孤看你所言,你也是进过学的,这屋里的公文都看得懂吧?” “不是太懂。”李钰扫了一眼旁边的公文,上面的每个字他都认识,但是其中的内容,他就不是很能明白了。 李承乾抬头看了萧瑀一眼,萧瑀轻轻点头。 李承乾这才重新看向李钰,说道:“你举告房相谋反,若是实的话,那么自然是房相谋反被斩,但若是假的话,按照唐律,诬告者反坐,举告谋反反坐,起码牵连三族,你可想明白了。” “好!”李钰突然间就笑了起来,反而说到牵连三族他很开心似的。 “很好。”李承乾松了口气,然后面色凝重的说道:“你举告房相谋反,孤不知道你手上有什么必然的证据,让你认为自己的举告一定是对的,如今大雪,等到雪停,官道清扫,也需要几天时间,孤希望你能用这段时间好好思考。” 李钰一脸不明所以的看向李承乾。 “若是几日之后,你觉得自己错了,那么收回举告,孤可以算你失误,不以此治罪,甚至保证,日后不会有人追究报复你。”李承乾目光看向房玄龄,房玄龄轻轻点头。 跟一颗棋子,没有多少计较的意见。 “但若是你依旧坚持,那么孤便将消息送往辽东,消息从送到辽东到回来,起码需要一个来月的时间,你做好准备。”李承乾淡淡一句话,李钰的脸色顿时不由得一变。李承乾,还有房中的诸臣,看到这一幕,神色都不由得有些诧异。 这人都敢来举告房玄龄谋逆了,心思这么不稳吗? “好,不过草民希望能有人保护。”李钰看向李承乾,他举告房玄龄谋反,谁知道会不会被人所杀,所以必须要有人保护了,而这件事情,也是李承乾必须要做的,如果李钰真的一个不小心死了,一切就是李承乾的责任。 李承乾笑笑,然后看向侧畔的刘德威和孙伏伽,最后又看向高士廉一眼,见众人都不说话,他才转身看向李钰说道:“你的安全,孤不会管的,其他任何人都不许管。” 李钰不由得一愣。 “从今日开始,从现在开始,你每时每刻都跟着房相,他在哪里,你在哪里,他吃什么,你吃什么。” 稍微停顿,李承乾看向房玄龄道:“房相,孤一会会让人去府上,让人收拾出一间屋子来,多搭一张床榻,从现在到之后,孤派人送信去辽东,乃至父皇圣旨发回之前,都让他跟着你,吃喝睡觉都在一起……房相平日公务也照常。” 从现在,到李承乾派人快马将消息送到辽东,然后辽东皇帝圣旨发回,起码一个多月的时间,李钰都要时刻跟着房玄龄。 听到李承乾这么安排,李钰愣了,但是官廨中的其他众人却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李承乾。 让李钰时刻跟着房玄龄,那么以房玄龄的能力,能够最大程度的保证李钰的安全。 当然,这也给了房玄龄一点机会来说服李钰收回举告。 然而,这真的是机会吗? “不必另找房间了,让他在老夫卧房搭一张床就足够了。”房玄龄平静的看向李承乾,微不可查的一点头,他已经领会了李承乾的意思。 “另外。”房玄龄又看向李钰,说道:“大理寺也再安排一人跟着,就张文瓘吧,老夫没有任何隐私不可对人言之事。” “好,就如此吧。”李承乾看向孙伏伽,说道:“孙卿,就如此安排。” “喏!”孙伏伽,还有殿中群臣齐齐拱手。 “如此,李钰,你就留在这里,跟着房相。”李承乾说完,直接转身朝外面走去。 “恭送殿下!”房玄龄面色平静的躬身。 李钰也跟着拱手。 其他群臣看了房玄龄一眼,然后平静的点头,这才跟着李承乾而去。 …… 武德殿中,朝中四品以上文武群臣各自站立两侧,神色肃然。 不少人的目光都忍不住的看向坐在长榻之上的李承乾。 有人举告房玄龄谋反。 这种事情,几乎瞬间就传遍了整个皇城。 房玄龄,当朝司空,检校尚书左仆射,长安留守,梁国公,玄武门功臣,多年的朝中宰相,他被人举报谋反。 这件事引起的喧嚣比任何人想象当中的都要大。 房玄龄虽然是皇帝的人,但是他出身河北,和河北世家的关系向来不错。 尤其他的妻子出身范阳卢氏。 所以这些年来,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是被房玄龄提拔起来,三省六部九寺五监,不知道有多少他的亲信。 尤其房玄龄并不是魏征那样的孤臣,他自己还有自己的秘密。 这一点朝中群臣都知晓。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随即,一名红衣金甲的将领进入殿中,然后对着李承乾拱手道:“臣,左千牛卫郎将张绚,参见殿下。” “嗯!”李承乾抬头,看向高士廉,杨师道,萧瑀,于志宁,尉迟敬德,郑仁泰,唐俭,刘德威等人,开口道:“诸卿,房相跟随父皇凡二十七年,其中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筹谋帷幄,孜孜奉国,说他有谋反之心,孤是不信的。” “是!”殿中群臣不由得松了口气。 房玄龄被举告谋反,影响太大,若是被查实,恐怕整个朝堂立刻就会空缺一半。 现在李承乾表态相信房玄龄,这让群臣心中有些不安的心,立刻就安定了许多。 “所以,去查。”李承乾看向张绚,说道:“张卿,李钰的身份你知道了,孤看他所言有序,看的出来,他所学不错,所以,他的亲朋,师长,左邻右舍,所有相关人等,全都去查。” “是!”张绚立刻拱手。 李承乾的情绪稍微缓和,然后说道:“李钰虽然出身陇西李氏,但看他今日身份,不过是无官的百姓而已,像他这样的人,是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触及到任何机密,所以,他的背后,必然有人指使,找出这个人。” “喏!” (本章完) 第282章 太子越强,父皇对他就越猜忌(第三更) 第282章 太子越强,父皇对他就越猜忌(第三更) 李承乾抬头,看向刘德威和孙伏伽说道:“刑部和大理寺全面配合。” “喏!”刘德威和孙伏伽立刻拱手。 李承乾看向于志宁,郑仁泰和田仁会,说道:“雍州府和金吾卫,也全面配合。” “是!”于志宁,郑仁泰和田仁会三人齐齐拱手。 李承乾抬头看向群臣,说道:“诸卿,此事非同小可,一旦传扬开来,整个长安,整个雍州,乃至于整个天下都会动荡起来,所以诸卿回到官廨之后,告诫下属诸官,关于此事任何人不得私下议论。” “喏!”群臣齐齐躬身。 李承乾抬头,说道:“不管调查结果如何,三日之后,孤会派人将事情一五一十的禀奏父皇,希望在此之前,所有的一切都能够查个水落石出。” “喏!”群臣神色顿时肃然起来。 “都去吧。”李承乾直接摆手,群臣拱手告退。 …… 片刻后,高士廉一个人重新返回了武德殿。 “殿下!”高士廉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 “舅翁坐。”李承乾摆手看向左侧。 “谢殿下!”高士廉走了过去,然后跽坐下来,他这才看向李承乾问道:“殿下觉得此事,究竟是什么人所为?” “孤也不知道。”李承乾面色凝重的摇摇头,举告房玄龄谋逆,这件事情不仅仅房玄龄一党的问题,还有背后操纵指使李钰的人,也绝对不是一般人物。 说不好,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场剧烈的政治风波就会被掀起。 “房玄龄的确有些不能言说的事情,但说他谋逆,也绝对是没有人信的。”高士廉平静的摇头。 房玄龄跟随皇帝多年,可不仅仅是出主意的宰相那么简单,甚至他还有一批暗中的人手,去处理一些不方便的事情。 这些皇帝都是知情的。 更甚至于房玄龄去处理的这些不方便的事情,都是皇帝有意无意间授意的。 “这一点孤清楚。”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但不管这背后的人究竟想做什么,他要做的,都是要搅乱如今的朝局,甚至还会隐隐的帮助高句丽,所以孤才会希望这件事情能够最快的了结。” “所以殿下让李钰去跟着房玄龄?”高士廉有些好奇的看着李承乾,他不明白李承乾安排李钰时刻跟着房玄龄用意何在。 李承乾轻轻笑笑,然后说道:“舅翁,很多人对于宰相并不了解,所以信口开河的说一名宰相谋逆,尤其还是留守长安的宰相……所以,舅翁,这些天舅翁那边的事情,也送到房相那里,让房相处理吧。” 高士廉有些明白李承乾要做什么了,但是他依旧有些不解的问道:“这样可行吗?” “试一试吧。”李承乾叹息一声,说道:“孤打算三日后让人送信去辽东的时候,走的慢些,用三百里加急,若是李钰能够幡然悔悟,说出事情,那么就用六百里加急,将另一份奏本也送过去……如此,父皇那里就能交待过去了。” 皇帝,不管是房玄龄谋逆,还是其他人举告房玄龄谋逆,所有的事情,最后全部都会落到皇帝的手里。 李承乾不希望皇帝来处理这件事情。 因为如果皇帝来处理,那么这件事情的最后结果只有一样,那就是李钰被直接处死,皇帝连问都不会多问一句。 反而会怪罪李承乾没有好好的处理此事。 这本身就是一个难题,如果李承乾果断凌厉的处理掉,那么皇帝就会猜忌李承乾越权,李承乾如果不处理,就是没用。 所以,李承乾必须要在前一本奏本到达皇帝面前之前,将真正处理好的奏本送到皇帝面前。 当然,如果他真的能够处理好,不仅在皇帝面前能够被赞赏,甚至满朝文武对他也会更加的敬服。 所以,这是一件好事。 …… 夕阳西下,但雪落依旧。 李承乾回到了东宫,直接进入了崇教殿。 “殿下!”徐安站了出来,然后拱手。 “查的怎样了?”李承乾目光看向殿外。 “扶阳县男家中的管家,三日之前离开长安去了剑南,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徐安微微拱手。 “所以,真的是韦挺的手笔。”李承乾轻轻冷笑。 房玄龄的那些事情,朝中知道人并不少,但是涉及到谋逆的,只有房遗爱。 然而对于房遗爱的事情,了解的如此清楚,并且到了能够状告房玄龄谋逆的,只有和李泰有关的人。 李泰的事情当中,唯一从这里面脱身的,只有韦挺。 前任御史大夫,晋王长史韦挺。 李承乾抬头,说道:“派人去剑南,找到这个人,从他的嘴里问出一切,然后杀了他。” “杀了他?”徐安有些不解,但随即就拱手道:“喏!” 李承乾平静笑笑,然后肯定得说道:“杀了他。” “喏!”徐安再度拱手。 李承乾抬头,说道:“盯住晋王府,找到他们藏在暗地里的人手……稚奴手上必然有一批不为人知的人手,人不多,但很精锐,找到他们盯住他们。” 若是有一天……就杀光他们。李承乾虽然没有说这句话,但徐安完全明白。 “臣告退。”徐安立刻拱手。 李承乾一个人坐在崇教殿,看着殿外轻轻冷笑。 房玄龄谋逆案,朝中百官如今最忙碌的,恐怕就是在猜测,究竟是谁在背后操作这件事情,诬告房玄龄谋逆。 是朝中的几位宰相,六部尚书,还是地方世家,然而很多人到最后,都会将怀疑的目光看向长孙无忌。 因为在如今的朝堂中,实力,地位,在皇帝心中的重要性,唯一能够和房玄龄相比的,只有长孙无忌。 便是高士廉相比都要差上不止一筹。 甚至长孙无忌的实力比房玄龄还要更强。 不过这样也正好说清楚了是在清理隐患。 恐怕就是皇帝,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第一个怀疑的人会是长孙无忌。 当然,也会有人怀疑李承乾。 不过李承乾这段时间和房玄龄并没有什么矛盾,应该能够打消一些怀疑。 李承乾轻轻低头,他自己使用的那种手段究竟有没有用,说实话,他自己也不是很有数。 但事情就算查不清又怎样,皇帝最多不过是对他有所不满,有所猜忌,但皇帝不会相信人是他派的。 所以,皇帝会全力的派人去查这件事情。 他越是查不出来,那么就会越觉得幕后之人的强大。 给皇帝树立一个永远查不出来的强大敌人,对李承乾才是最好的。 尤其这件事情的背后,真正的根本是李治。 李治,皇帝最“强大”的敌人。 想到这一点,李承乾脸上满是笑容。 …… 晋王府,书房。 李治坐在书房,平静的临摹《兰亭集序》。 轻微的脚步声在书房之外响起,随即,房门被打开,然后又关上。 姬家福站在李治神色,然后低声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皇兄让李钰时刻跟着房相?”李治皱了皱眉头,说道:“皇兄想做什么,难道他认为这样就能够帮房相洗脱嫌疑?” “殿下,臣以为太子必然有所算计。”姬家福拱手,面色担忧。 “嗯!”李治微微点头,随即他又摇摇头,说道:“事情到了这一步,告诉长史,不要再有任何的举动,哪怕事情最后彻底失利了,也不要有动作,让人将嫌疑引到自己的身上。” “是!”姬家福再度拱手。 李治稍微松了口气,笑笑说道:“放松一些,这件事情,想要解决哪有那么容易,更别说是想要追查到我们身上。” “是!”姬家福笑着点头。 “长史家里的人已经离开了长安,那么就算是查,也最多是查到田仁会的身上,和我们没有关联的。”李治抬起头,脸上满是笑容。 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韦挺这一次的算计很精巧。 他先是调查了一遍田仁会,然后用他身边人的穷亲戚,找了一个夫妻和离,和父母决裂,几次科考不中,最后又陷入赌博,几乎输光了一切的家伙,通过隐晦的手段,让他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事情,最后引诱他去宫中举首房玄龄。 后面有赌场的人在追着,前面有人说要提前去举告,走投无路之下,李钰只能去举告房玄龄谋逆。 当然,就算是李钰说出了自己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最终也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因为韦挺找的那人已经死了。 那人唯一的作用,就是留了一条引向田仁会的消息。 田仁会,李治不觉得他对自己能够有多大的作用。 这个人已经上了皇帝的灰名单,他的未来也不会怎样,李治如果真的和他勾连上,对李治只是会有害无利,所以这个人如今最佳的作用就是去做替罪羊。 李治深吸一口气,目光看向前方。 房玄龄的事情,只要查不出真相,朝野不安,就是太子的过错。 甚至皇帝会怀疑是不是太子在背后举告的房玄龄,然后试图剥夺掉房玄龄的辅政之权,然后独掌长安。 太子独掌长安,下一步就是掌控洛阳,掌控河北。 若是如此,皇帝还能成功回到长安吧。 李治笑笑,他的不多,只有父皇对太子再起疑心就足够了。 那样,太子越强,父皇对他就越猜忌。 (本章完) 第283章 百骑密裁,上吊自杀(第一更) 第283章 百骑密裁,上吊自杀(第一更) 转眼已是三日时间过去。 长安城中一片素白。 雪依旧在落,但相较前几日,已经小了许多。 肉眼可见的,不是今日,便是明日,雪就会停。 …… 暮色之下,马车晃晃悠悠的朝着宫外而去。 现在这个时候,长安城已经宵禁很久了。 但忙碌了一天的房玄龄,身为本朝司空,有足够的无视宵禁的权力。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靠在车壁上昏昏欲睡。 李钰坐在马车另外一侧的角落里,看着对面白发苍苍的老人,神色一时复杂的难以想象。 房玄龄算算年纪,实际上已经六十六岁了,甚至翻过年就六十七了,可即便如此,每日繁重的政务,都让他忙碌到亥时,才从宫里回家, 亥时过后就子时了,这还是如今大雪,公务延宕的结果。 可即便是如此,大雪的同时,依旧有大量房屋倒塌,百姓被埋的公文送到政事堂。 这几天,房玄龄就都在处理这些事情。 李钰每天都跟在房玄龄的身边,不知道是因为太子之令,还是其他,房玄龄处理任何公文都不避他,所有的公文都会让他看一看,甚至有的时候,还会谈上几句。 本来这种如果是听说,必定会认为是装模作样的事情,李钰贴身感受,却能感受到房玄龄的真挚。 甚至于被他举告谋逆,除了一开始有些惊愕之外,其他一切平静。 甚至几天下来,尚书省也恢复了平静。 当然仅仅哪怕是表面上的,也让李钰内心觉得不安。 他的手上,还有自己的杀手锏。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李钰有种房玄龄根本就不在乎的感觉。 他的目光看向车窗之外,前方是无数车轮碾压下的雪路车辙。 车辙向前,一路延伸。 梁国公府,马车骤然停止。 房玄龄似乎这才从睡意中惊醒,他摇了摇头,看了李钰一眼,想要说什么,但似乎已经没有多少精力开口说话了。 李钰跟着房玄龄从马车上下来,然后一路朝着梁国公府深处而去。 院中清冷,但李钰能够感受到不少的目光从各处角落看过来,最后落在他的身上,神色复杂。 李钰脚步加快,跟着房玄龄一起进了后院中堂之内。 房玄龄没有多理会李钰,走到盆架旁边。 家中的老仆已经放好了温水,房玄龄洗了把脸,这才舒服的出了口气。 走到了饭案之后,房玄龄跽坐下来,面前已经摆好了菜粥和一点小菜。 很简单的饭食。 李钰面前也是一样,不过他的量要多一些。 不仅是饭食简单,甚至就连房玄龄身边,也多是老仆。 这和李钰在其他富贵人家见到的不大一样,其他富贵恨不得都是年轻貌美的侍女。 房府自然也有年轻貌美的侍女,但这些人都是房大郎,房二郎和房三郎的身边,而且人数并不多。 李钰进入房家已经三日了,房家众人也从一开始对他的仇视防备,到逐渐的冷漠下来。 三日时间,李钰对房家众人,也有了足够的了解,房大郎为人稳重宽厚,房三郎年轻锐气,房四郎还年少。 至于说房二郎,李钰心思沉定了下来,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在平静的坐吃完晚膳的房玄龄。 房家一切都好,但一个房二,却毁了一切。 …… 吃过晚膳,房玄龄朝书房走去。 李钰不敢迟疑,赶紧跟上。 房家这几日虽然已经适应了他的存在,但是依旧有几个老者,看到他总是咬牙切齿,恨不得上来打他一顿。 死是死不了,但是被人打一顿,也不好看。 进入书房,房玄龄再度处理起了事务。 很快,一份密信已经写成。 看了李钰一眼,房玄龄将手里的密信递了过去。 李钰稍微犹豫,但还是接了过来。 房玄龄已经在处理第二件事务了。 李钰有些面色难看的读起了信件,是剑南道某县豪族窃取百姓土地之事,又因为其人手段狠辣,苦主连尸首都不见,甚至官府也有不少人被其买通,其人还和山上的蛮族有勾连。 大理寺数次派人察查,都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房玄龄给的回复很简单,令百骑司秘查,确认无错后,密裁。 类似的事情,李钰这些时日见了许多。 尤其这些事情,百骑司还会在之后通报皇帝。 皇帝东征,房玄龄留守,百骑司的很多事情也由他处理。 百骑司处置掉的是隐秘晦暗之事。 类似的密裁杀人并不少见。 大唐境内的一切还好说,真正让李钰惊骇的是对境外各族的处置。 有些针对冒犯大唐边境的外族,房玄龄甚至授意边军屠族。 这样的事情一样会通报皇帝。 这让李钰不由得怀疑,他对房玄龄的弹劾,皇帝真的会处置吗? 明日太子就会将奏本送往辽东,之后呢? 皇帝对房玄龄的信任清晰可见,如果皇帝不信,那么被杀的,就是他李钰了。 李承乾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这个时候,不由得出现在李钰的心底。 只要他肯收回举告,那么李承乾保证日后绝对不会有人追究他的任何责任。 想起李承乾那日说话的模样,李钰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但是真的要那么做吗? 他真的就再没有机会了吗? 房遗爱的身影再度出现在了李钰的心中。 这一夜,李钰辗转反侧。 …… 天色明亮,李钰在床榻上睁开了眼睛。 对面的床榻上的房玄龄已经坐起。 房玄龄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起床洗漱,然后准备入宫。李钰看着房玄龄,心中轻叹一声。 他从房玄龄的身上没有看出有任何谋反的迹象,甚至就连一点逆反皇帝的心思都没有。 这就是一个兢兢业业的老臣。 他也不像其他显贵,晚上睡觉的时候,竟然还有美貌的年轻处子暖床。 但这样一个人,同时内外牵连无数。 他的势力之雄厚,李钰这几天也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如果自己收手,那么房玄龄真的会放过他吗? 和他有关的那些人,真的不会暗中动手对付他吗? 李钰心中依旧迟疑。 吃过早膳之后,李钰跟着房玄龄一起进宫。 今日太子要发奏本去辽东。 百官都站在长乐门下,准备入宫见太子。 看到房玄龄,百官齐齐躬身行礼,看到李钰,不少人的眼中都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之色。 房玄龄站在了群臣左上,心中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李钰在百官之中,也是一片沉默。 就在众人等人今日之事做最后定论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 群臣下意识诧异的回身,然后就看到一名身穿红衣金甲的千牛卫快速的奔到了房玄龄的身侧,然后直接跳身下马,拱手道:“房相,出事了,大业坊坊正杨虎,左金吾卫参军郑涵,齐齐上吊自尽。” 房玄龄微微一愣,然后诧异的看向了李钰。 群臣也同样诧异的看向李钰。 李钰的脸色十分的难看。 因为他家就在大业坊。 …… 通训门下,李承乾坐在步辇上,看着左千牛卫郎将张绚,恍然的说道:“李钰家住大业坊,如今,大业坊坊正杨虎,死了?” “是的,臣等三个日夜不停的查,终于查到了杨虎的身上可能有些问题,然后去找他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他已经上吊自尽了。”张绚面色冷漠的低头。 李承乾微微抬手,说道:“你继续。” “喏!”张绚躬身,继续说道:“李钰,父祖来自陇西狄道,其父早亡,不知何故,在其父亡故之后,李钰和其叔伯闹翻,几相往来,无子,其妻在两年前和离,然后另嫁他人。” “怪不得那一日孤提及谋反诬告反坐的时候,他一脸的不在乎,原来早就是孤家寡人了,甚至恨不得诸事真的牵连到他的家人身上。”李承乾忍不住的摇摇头。 “殿下,据查,李钰的身上还有不少的赌债。”张绚低声一句话,李承乾猛然抬起右手。 步辇立刻停下。 李承乾眯着眼睛说道:“如此说来,他不过是被人挑选出来的棋子?” 张绚微微一愣,随即点头。 李钰没有父母妻儿,和族人翻脸,所以也不用担心房玄龄他们会能在他的家人身上做文章,而对于这种人,反而是赌坊不停逼债的人可能会很要命。 李承乾抬起头,问道:“去查那家赌坊,他们的背后,还有赌坊当中老板,伙计,打手,还有老客……挑选人从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是!”张绚立刻拱手。 “继续。” “臣等查了李钰三日,三日内一无所获,最后才查到他平静里也好去一家酒馆,而偏偏酒馆的伙计记得他最后一次去酒馆的时间,更凑巧的是,那一日,大业坊的坊正也在。”张绚躬身,然后有些无奈的说道:“可惜后来臣等找到坊正家里的时候,他已经上吊自杀了。” “死的正好,这样一来,我们就只能按照他们预留下的线索去查。”李承乾冷笑一声,道:“说吧,如何会查到郑涵身上的?” “杨虎曾经在左金吾卫任职,恰好是郑涵的手下。”张绚微微躬身。 “杨虎死了,好说,被人灭口,郑涵死了算怎么回事,接二连三的被人灭口,就是傻子都能看出其中有问题。”李承乾的神色凝重起来,郑涵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左金吾卫参军,但他却是实实在在的出身荥阳郑氏。 尤其如今,郑仁泰任左金吾卫将军,莫名其妙的竟然查到了李承乾的身上。 “殿下,郑涵已经在左金吾卫任职数年之久,而且……”稍微停顿,张绚说道:“而且郑涵不仅是左金吾卫将军的同族,同时和右金吾卫将军,是连襟。” “谁?”李承乾猛然抬头,随即他缓缓点头道:“这是有人要牵连到田仁会的身上啊!” “所以郑涵死了。”张绚别有意味的说了一句。 李承乾眉头一挑,随即轻声冷笑,大家谁也不是蠢货啊! 房玄龄是宰相,他如果被定为谋逆,内外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 田仁会本身和房玄龄就有些牵连,他自然要关注,但是他也没有想到这件事情最后会查到他自己身上。 所以在察觉到可能会牵连到自己身上的瞬间,田仁会果断杀人。 “右金吾卫将军,还是有些手段的。”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从杨虎的身上继续查,这个坊正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李钰被挑选出来,必然也有他的一份功劳,查,往深了查。” “是!”张绚拱手退开。 步辇继续前行,李承乾的脸色却平静了下来。 平静的甚至有些淡漠。 真正联系杨虎的,必然是韦挺家里的管家,但是这个人,李承乾已经派人到剑南去了。 他要帮助韦挺灭口。 这件事情既然开了口子,那么谁都别想那么轻易了解。 …… 武德殿内,李承乾从群臣中间走过,然后转身在长榻之上坐下。 群臣齐齐拱手道:“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众卿平身吧。”李承乾微微抬手,目光在位于群臣最后的李钰身上轻轻扫过。 “多谢殿下!”群臣起身,然后肃然拱手。 李承乾看向房玄龄,问道:“房相,三日大雪,关中,剑南,河北,并州,陇右,恐怕受灾不少,今日雪停,需要抓紧一切安排救灾之时。” “喏!”房玄龄站出拱手,说道:“尚书省已经将一切都安排了下去。” “那样就好。”李承乾点点头,看向群臣之中的大理寺卿孙伏伽,问道:“孙卿,大业坊坊正杨虎和左金吾卫参军郑涵齐齐上吊自尽的事情,大理寺尽快查清楚,如果确定是自缢,就早点安排他们入土为安吧。” 李承乾一句话,群臣顿时忍不住惊讶的抬头。 而位于群臣最后侧的李钰,这个时候,惊愕的同时,也带着一丝害怕,身体莫名的有些发抖。 “喏!”孙伏伽站出拱手,然后平静的退回到班列之中。 群臣也逐渐的安静了下来。 李承乾抬头看向李钰,平静的说道:“最后一件事,便是李钰举告房相谋反案,李钰,孤再问你一遍,你确认要举告房相谋逆吗?” 李钰猛然间一个哆嗦,一个忍不住直接跪倒在地。 朝中群臣齐齐的看了过去,眼神无比惊讶。 三日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本章完) 第284章 殿中反口(第二更) 第284章 殿中反口(第二更) 武德殿中,两名金吾卫拖着李钰来到了大殿中央。 李钰跪倒在地,神色微不可查的轻轻颤抖。 群臣目光收回,转身对着李承乾微微躬身。 他们明白,李钰和杨虎,郑涵的死必定有所关联,所以太子提及的时候,他才会如此害怕。 房玄龄谋逆,具体怎么查,只有皇帝能够抵定。 这件事情,他们都压不下来,甚至李承乾身为太子,也只能利用大雪为由,能够稍微拖延一点时间。 但如今,已经拖不下去了。 …… 李承乾看着李钰,神色淡漠的开口道:“诸罪之首,是为十恶:一曰谋反,二曰谋大逆,三曰谋叛,四曰恶逆,五曰不道,六曰大不敬,七曰不孝,八曰不睦,九曰不义,十曰内乱。” 李钰跪倒在地,李承乾每说一项,他就忍不住颤抖一次。 他的脸色已经难看的可怕,仿佛这十恶,是他自己所犯一样。 “十恶之首,是为谋反。”李承乾低头,看着李钰,平静的开口道:“李钰,陇西狄道人,举告司空,长安留守,尚书左仆射,梁国公房玄龄谋逆,孤问你,可有此事?” “有!”李钰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沙哑。 李承乾平静的点头,然后看向侧畔:“马周,拿奏本,让他签押。” 一侧几案之后的马周,拿着写着李承乾刚刚说的话写成了奏本,起身走到李钰身前,将奏本放在地上,毛笔摆在他的眼前。 李钰看了一眼奏本,奏本上是李承乾以刚才那些话为基础,写就的关于李钰举告房玄龄谋反之事。 上面写着,下面附有大理寺呈送的公文。 公文上有李钰的签押,如今李承乾的公文上,也要李钰来签押。 李钰看着眼前的毛笔,想要伸手去拿,但在这一瞬间,却像是碰触烫红的烙铁一样,瞬间又收了回去。 朝中不少群臣眼中忍不住的带出无比的嘲讽。 到如今,谁看不出来,李钰举告房玄龄谋逆,这里面猫腻很大。 但究竟是谁指使他举告房玄龄谋逆的,群臣都知道千牛卫在查,但时间太短,根本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父皇英明神武,洞彻万里,此中之事事关重大,不管如何,父皇都是会彻查清楚的。”李承乾看着李钰,身体微微前倾,然后淡淡的说道:“你放心,只要事情属实,该是怎样,就一定会是怎样。” 李钰莫名的再度打了个寒战。 皇帝英明,皇帝英明吗? 李钰他之所以举告房玄龄,实际上并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他所仪仗的就是杨虎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房遗爱曾参与魏王谋逆。 本来他还有所犹豫,但是杨虎说要去找房玄龄勒索,加上后面赌场追的很凶,所以他没有丝毫犹豫就去大理寺举告,但偏偏碰上了大雪,一切又被拖延了三日时间。 三日时间,杨虎死了。 三日时间,李钰对于皇帝也有了更深的认知。 原本在他的想象中,皇帝一旦知道房玄龄谋反,立刻就会勃然大怒,然后掀起大狱,最后杀戮无数。 他这个举告者,自然会得到皇帝的无数赏赐。 然而,先是跟在房玄龄的身边,亲眼看着白发苍苍的房玄龄,每日辛苦的处理公务,自身也不贪图享乐,同时,在房玄龄的书房,他也亲眼看到了房玄龄在处理无数隐秘至极的事情。 这些事情,是全部都要禀奏到皇帝那里的。 皇帝也并没有民间传言的那么圣明。 那么他举告房玄龄谋逆,皇帝真的会信吗? 尤其杨虎死了。 杨虎一死,他原本的心中无比笃定的事情,也不再笃定。 房遗爱真的参与到魏王谋逆案中了吗? 万一最后皇帝查出房遗爱没有谋逆,那么该死的就是他了。 最后,就算是皇帝查出房遗爱牵连魏王谋反,但仅仅是牵连,最后只处置房遗爱,而且是轻拿轻放,甚至根本不处理房玄龄,那个时候,李钰他自己还能活吗? 无数的想法这一刻不停的冲击在李钰的脑海中,握在马周手里的毛笔,在他的眼里,就是有千斤重一样,一点也不敢接过。 …… 看着已经彻底动摇了的李钰,李承乾心中却是不由得叹息。 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让他跟在房玄龄身边一个月,亲眼去见房玄龄一个六旬老人是如何处理无数朝中公文。 最好房玄龄还能病上两场,李钰恐怕就真的要痛悔了。 可惜了,一来房玄龄并不是真的呕心沥血的处理朝政,二来,这一切给他的时间太短了。 所以只能将种种巧合凑起来,来对他进行恐吓。 李承乾看着李钰,再度开口道:“人做事,最重要的,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如果你觉得自己是对的,签字画押,孤立刻将奏本送到辽东,交由父皇如此,但如果你觉得自己良心不安,愿意回头是岸,那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 孤还是那句话,假如你觉得是自己错怪了房相,有意收手,那么孤保证,日后不会有任何人去骚扰你,打扰你的生活。”“任何人吗?”李钰突然间抬头,神色间带出无比的惊喜。 “是的,任何人!”李承乾点头,然后看着李钰,皱眉头道:“怎么有人打扰过你吗?” 群臣顿时跟着看向李钰。 “没有,没有!”李钰赶紧摆手。 “那便好。”李承乾看向房玄龄,然后摇摇头,说道:“房相心胸广阔,眼里恐怕也没你这号人物。” 房玄龄面色平静的拱手。 李承乾转身看向李钰,神色平静下来,开口说道:“诸事从实,按照你自己现在掌握的东西,还有自己的判断,你自己来做决定,签押或者不签押!” 一时间,群臣齐齐的看着李钰,眼神幽深。 李钰一时间无比的迟疑起来,三日之前,他还信誓旦旦的举告房玄龄谋逆,还要太子将他送到皇帝那里去,现在,却要他反口,哪怕是有良心,事实什么的作为依据,但这个口,他真的不好开。 “殿下!”李钰突然抬起头,看向李承乾,然后叩首道:“草民……” 话刚说了两个字,跪倒在地上的李钰突然身体一歪,直接倒了过去。 李承乾猛然间从长榻上站了起来。 马周伸手探了探李钰的鼻息,随即转身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殿下,他无恙,只是晕了过去。” 晕了过去? 李承乾微微一愣,马周在这个时候对着李承乾轻轻摇头。 李承乾顿时便明白,这个所谓的晕了过去,也是假的。 李承乾顿时感到无比的好笑,现在这个时候,他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人才啊! 李承乾直接摆手,说道:“宣太医,将人救醒!” “喏!” …… 李钰“幽幽”的醒了过来,看了面前的马周一眼,然后抬头,看向长榻之上的李承乾。 最后李钰转身看向房玄龄,对着他直接叩首道:“梁国公,这几日跟在国公的身边,亲眼见国公每日忙碌公事到深夜,生活朴素,吃用简单,甚至比一般百姓也没好多少,草民便知道自己可能错了,而今日听到坊正之死,草民这才发觉自己可能被人利用了。” 房玄龄微微一愣,被人利用,这样一句话就将自己的所有责任全部都撇清了吗? 不过房玄龄知道,事情能到这里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实际上从那日李承乾让李钰时刻跟着他,房玄龄就敏锐的察觉到李承乾的意图。 宰相从来就不是一个容易做的事情。 每日有无数的公文需要处理,里里外外要见无数的人。 也就是房玄龄的身体还算不错,不然他早就倒下了。 看看高士廉,请求致仕已经好几次了。 所以,李承乾才让李钰跟着房玄龄,让他知道,房玄龄不可能去谋反。 至于说那些百骑司的事情,有的是房玄龄自己需要处理的,有的是李承乾放过去的。 这便有些恐吓的味道的。 加上今日的杨虎之死,李钰已经吓破胆了。 不过这个家伙还是有些意思的,起码能够抓住太子的话茬就坡下驴。 房玄龄面色平静的对着李钰点头道:“你不是个坏人,本相心中有数。” “多谢房相。”李钰长松了一口气,然后叩首。 李承乾看到这一幕,转身看向马周说道:“马卿,重新拟写奏本,一会呈送辽东。” “喏!”马周立刻拱手,然后重新回到桌几之后,开始提笔。 李承乾这才看向李钰,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说清楚吧,父皇那里也是要讲清楚的。” “是!”李钰叩首,然后说道:“草民前几日去酒肆喝酒,恰好碰到坊正在和一个陌生人谈话,偶尔听了一句,坊正说他有证据能够证明房相谋逆,然后要去房相府中去勒索官位……草民身为陇西李氏族人,义愤之下这才进宫出首。” 群臣看向李钰的眼神中带着无尽的鄙夷。 他就是怕别人先一步勒索有成,所以才出首,不过他图的是皇帝对举告谋逆的赏赐,而不是勒索。 不然,他早就应该提到杨虎了。 只是杨虎究竟是怎么死的? (本章完) 第285章 房玄龄,司马懿(第三更) 第285章 房玄龄,司马懿(第三更) 长榻之上,李承乾看着李钰在马周的奏本上签字画押,然后才让人将他带下去。 等到李钰离开武德殿,李承乾的脸色骤然间冷了下来:“诸位爱卿。” “殿下!”群臣齐齐拱手,神色凛然。 “诬告宰相谋反,大唐立国三十六载,可还从来没有发生过。”李承乾“砰”的一掌,重重的拍在桌案上,然后冷声喝道:“张绚!” “臣在!”左千牛卫郎将张绚立刻拱手站出。 “这件事情,还是你继续查,任何人敢于阻碍,孤以监国太子授权于你,可直接抓捕,若有反抗……”李承乾眼神眯了起来。 群臣神色越发的凛然。 “孤没有资格授你先斩后奏之权,但是不管你做了什么,在父皇那里,孤为你据理力争。”李承乾咬牙切齿。 “喏!”张绚肃然拱手,然后退回班列。 李承乾抬头看向群臣,然后说道:“这件事情除了张绚,其他任何人都不许私自调查,敢有调查者,直接罢官免职……宋国公,此事你来监察。” “喏!”萧瑀立刻站出拱手。 “此事,甚至最好私底下也不要议论,如今马上就要年底了,孤不希望去刻意找某位爱卿的错处,然后将你们罢官免职送入大牢。”李承乾重重的敲敲桌案,说道:“年后就又要为辽东大战做准备,所有人都要专心在此事之上,不要分心。” “喏!”群臣齐齐拱手。 “好了。”李承乾抬头,松了口气,说道:“关于眼下这件事情,午后公文会以六百里加急送往辽东,诸卿谁有什么要说的,直接写奏本,和孤的奏本,大理寺的奏文,一起送到辽东,让父皇处置……整个长安,孤不要再听到任何此事的声音。” “喏!” …… 武德殿中,百官已经离开。 李承乾坐在长榻上,面色依旧凝重,但眼底却轻松起来。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官员之口更是如此。 不过这件事情,他们在揣摩幕后究竟是在算计房玄龄,试图搅起纷争之外,李承乾在这件事情当中的表现,平息这件事情用的手段,恐怕也会被他们私下里细细的去研究。 如此,或许能够让他们对李承乾更加认可。 一阵平静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李承乾抬头看到了门口的徐安和徐安身后的高士廉。 “不必通报了,舅翁请进!”李承乾摆摆手。 高士廉站在门口躬身,然后才走入殿中,对着李承乾行礼道:“见过殿下!” “舅翁请坐!”李承乾微微伸手。 高士廉走到一侧跽坐下来,然后才抬头看向李承乾,问道:“殿下,大业坊坊正之死,能查出来吗?” 房玄龄被弹劾的事情,其他人轻易都不能问,但这里面不包括高士廉。 尤其是在他已经猜测到什么的时候。 “不是很难。”李承乾看向高士廉,说道:“杨虎之死,千牛卫禀奏,做的很干净,他们什么证据也没有找到,但是……” “如何?”高士廉神色严肃起来。 “有人杀了杨虎,也就是说有人到过杨虎的家,那么只需要查昨夜的金吾卫,万年县巡档便可,更甚至那日昨夜就藏在大业坊,今日才离开……不管怎样,都是有办法去查的,怕就怕。”稍微停顿,李承乾摇头说道:“就怕一样也被灭口了。” 杨虎被灭口了,是因为他知道太多。 郑涵被灭口,是因为他关联到了田仁会。 灭口是最容易做的事情。 “所以这件事情想要查清楚,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高士廉直接点破。 “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这件事情,很可能需要父皇回京之后再查。” 高士廉松了口气,然后看着李承乾说道:“太子,眼下长安需要安静。” “舅翁放心,孤明白。”李承乾认真说道:“此事之后,所有人都会警惕起来,那些有心人再想要搅弄事端,就很难了。” “嗯!”高士廉缓缓点头,这件事情背后究竟是怎么回事,有心人在仔细推算之后,很快就能算出可疑的人选,再从急切性上来算,究竟是谁并不难猜。 “不过舅翁也需要小心,万一大意之下,舅翁被人所趁,孤这里是交待不过父皇去的。”李承乾沉沉低头。 高士廉眉头一皱,随即他点点头,说道:“殿下放心,臣知道该怎么做。” 李承乾放松下来,说道:“父皇东征,长安还是以稳定为主,至于其他的,让父皇回来处置,到时候究竟怎样,就是父皇的事情了。” 高士廉点点头。 眼下这件事情,看起来还没有结束,那不过是在等调查清楚之后,朝中相关人等对于幕后真凶的反击罢了。但实际上真正的胜负已经告终。 李治愚蠢的一次动作,让群臣的心更加多推向了李承乾。 …… 晋王府,后院石亭。 砚台放在了暖壶之上,保证墨汁温热。 面对一片冰湖,李治头戴黑色璞帽,身穿锦衣,披着黑色披风,手下笔走龙蛇,一篇上佳的《兰亭集序》已经成就。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李治没有回头,直接问道:“如何?” 姬家福停步,面色凝重的拱手道:“李钰在武德殿,当众反口,他说自己是误听人言,错怪了房相,太子说不追究他任何责任,并且保证日后不会有任何人会去打扰他。” “皇兄怕是要做一阵子好人了。”李治抬头看着姬家福轻轻笑笑,说道:“好了,还有什么,你继续说。” “是!”姬家福拱手,将事情从头到尾细细的说了一遍。 “皇兄好手段啊!”李治感慨一声,说道:“本王早该想到的,不过这也不是坏事,起码能看的出来,房相和皇兄默契很深啊!” “殿下!”姬家福神色严肃的拱手道:“殿下,此事会不会牵连到长史?” 李治轻轻侧头,问:“动手的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人已经离开了长安!”稍微停顿,姬家福说道:“长史用了两波人,联系的那波人很早就走了,动手的那波人是死士。” “如果是用死士就好了,可惜死士的身份难说服于人。”李治轻声叹息,他不是没有想过用死士,但是死士有太多的破绽,对于老手来讲,很容易看的出来, 尤其是千牛卫和百骑司。 所以最后韦挺才精挑细选了李钰,没想到最后还是失败了。 姬家福有些焦急的拱手道:“殿下,此事万一联系到长史,那么很容易联系到殿下的。” 李治笑了,摆摆手说道:“你错了,这件事情很难联系到长史身上不说,也很难联系到本王的身上……你觉得长史会出卖本王吗?” 姬家福轻轻一愣。 李治抬头,看向眼前的冰湖,轻声说道:“长史少时,和隐太子关系极佳,后来更是做过隐太子的王府祭酒,太子左卫骠骑、检校左卫率,后来牵连杨文干之事,最后是他保住了隐太子,而他则被流放到了越巂,所以不用担心他会乱说什么。” “是!”姬家福眼神中有些茫然。 李治这话似乎是在说,他很早就知道了韦挺的算计会失败,而且失败了韦挺也会担下一切。 听着听着,似乎莫名的有股无情的味道。 李治轻轻摇头,说道:“证据,父皇贤明,行事总是需要讲究证据的,当然,他也可以不讲,那样惩罚就不会落在明面上了,但是,本王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日后就看一切怎么发展吧。” 姬家福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他有种跟不上李治思绪的感觉。 李治笑了,看向姬家福说道:“你知道,房相如今已经六十六岁了,但他的身体依旧很好,而相比而言,魏相已经致仕,舅翁,还有萧相身体也不好,而眼下在辽东,入冬以来,舅舅的身体也不是太好,便是父皇……” 姬家福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治,这些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 李治抬起头,看向头顶的长安天空,轻声说道:“纵观上下历史,有多少宰相,在六七十岁还身体康健,甚至还能处置公文到半夜,有谁呢?” “司马懿?”姬家福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李治。 李治笑了,点点头,说道:“没错,就是司马懿,以晋代魏的司马懿……房相和司马懿真像啊!” “像吗?”姬家福不知道李治为什么突然这么联系。 “月初的时候,本王让你送了一本奏本去辽东,你还记得吗?”李治转身看向姬家福。 姬家福点点头,晋王经常会写奏本去辽东,不过大多数是一些读书笔记或者感悟一类。 李治笑了,然后轻声说道:“本王前段时间开始读《魏书》,所以很有一时间疑惑,所以写信去了辽东,向父皇询问,现在想来应该刚到父皇手里不久,皇兄六百里加急走过去,恰好在本王之后。” 皇帝在想司马懿,现在却有人在弹劾房玄龄谋反。 姬家福看着李治,莫名的感到一阵战栗。 “殿下,殿下为何如此针对房相?”姬家福满脸的不解。 李治抬头看了姬家福一眼,神色冰冷下来。 (本章完) 第286章 玄奘要回长安了(第一更) 第286章 玄奘要回长安了(第一更) 寒冬腊月,北风呼啸。 辽东大地上的残雪被狂风吹的到处都是。 沈城城主府,旌旗招展,卫士肃立,里外森严。 后堂之中,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坐在内室之中,张阿难在两人面前烤着山羊。 长孙无忌披着毛毯,喝着热汤,同时说道:“苏勖回奏,若是将辽河以西方圆广阔的辽泽填平,然后利用起来,能够增加数以十万亩的良田不说,还能够更加的方便粮草和军械运输。” “数十万亩良田……咳咳!”李世民说着,忍不住的咳嗦两声,然后才继续说道:“数十万亩良田,哪怕好好的生长一年,其所得的赋税也足够大军征伐一年所用。” “陛下,账不是那么算的。”刚刚病好的长孙无忌,看着李世民道:“想要填平整个辽泽,需要好几年时间,而且这段时间都需要朝中往辽东输血,而且就算是填平来也需要几年时间才能调养到最适合种田的时候,更别说……” “好了,好了!”李世民摆摆手,抬头有些好笑的看向长孙无忌说道:“朕怎么听着,你,还有苏勖,话里话外,都有太子的意思。” 长孙无忌笑了,看着李世民说道:“若真是如此,臣反而不用担心了,说明太子能够通晓天下利弊,这样臣就不用担心以后了。” 李世民没好气的白了长孙无忌一眼。 李承乾虽然是太子,但他如今不过二十五岁,如何能够和长孙无忌这种做了多年宰相的人相比。 长孙无忌收回笑容,说道:“不过陛下,良田开垦是必然的,不过最好是每年有一定数量,然后将剩下的精力投入生产,这样才能保证持续投入的情况下,有足够的产出,而不至于一下子投入太多,产出反而无法及时跟上。” 李世民点头,道:“让苏勖去办吧,这些事他熟。” 稍微停顿,李世民问道:“如今军中情况如何?” “昨日有三名士卒病亡。”长孙无忌神色暗淡下来,声音低沉着说道:“去年初来辽东的时候,大家都还好,可是一年征战过来,冬天了,却每日都有士卒病亡,病倒的更是不计其数,若不是御医诊断,臣真的怀疑是得了瘟疫。” “咳咳!”李世民咳嗽的两声,然后才看向长孙无忌,笑着说道:“起码你病好了,足够说明这不是瘟疫,朕如今虽然也病了,但症状很轻,反而是岑文本和李勣……” “问题不大。”长孙无忌赶紧接口,然后说道:“苏勖已经组织百姓去山上寻找人参等补气之物,想来恢复不成问题。” 李世民点点头,看向眼前已经烤的极香极焦的烤羊,然后说道:“调军中的将士进山吧,马上就要过年了,让将士们去军中自由狩猎猎物,补补元气,也好好的过个年吧。” “是!”长孙无忌低头。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随即一名红衣金甲的千牛卫在内侍的引领下进入殿中。 看到这人的瞬间,皇帝顿时惊讶起来:“怀道,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东宫太子千牛副率秦怀道。 秦琼长子秦怀道。 “陛下,长安六百里加急奏报。”秦怀道拱手,然后从后背将随身携带的小箱子裹取下来,递给张阿难。 张阿难接过,然后转身将箱子放在了桌案上。 打开箱子,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奏本。 起码装了几十本奏章。 张阿难神色惊讶的看向秦怀道,然后忍不住的看向皇帝。 眼前的这些奏本,有平常的两倍多。 李世民深深的看了秦怀道一眼,见他神色还算平静,心中已经有数,摆摆手,张阿难便将最上面的一本拿出来放在了李世民的眼前。 李世民打开奏本,仔细一看:“十一月末,大业坊百姓李钰举告司空,长安留守、尚书左仆射、梁国公房玄龄谋逆……” 瞬间,皇帝的眼神就凌厉起来。 他忍不住下意识的抬头看向长孙无忌,但在抬头的一瞬间,他的神色就和缓了下来。 对着长孙无忌点点头,李世民再度看向了手里奏本。 长孙无忌有些诧异,但也没有怎么想。 片刻之后,李世民才看完了奏本,神色终于平静了下来。 抬起头,皇帝看向秦怀道说道:“好了,你下去吧。” “是!”秦怀道拱手,然后转身退出。 “会叫刘洎过来。”李世民再度安排,张阿难立刻拱手退出。 李世民这个时候才长叹一声,说道:“春夏秋日,百官忙碌,这偏偏入了冬,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 “陛下,发生何事了?”长孙无忌忍不住有些担忧的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微微摆手,说道:“无忌,朕问你,若是你现在在长安,有人诬告你谋反,你会怎么办?” “臣?”长孙无忌微微一愣,随即神色恼怒的说道:“臣会提刀将那人给砍了!” 李世民忍不住的笑了,随即摆摆手说道:“不关你的事情,是有人在长安城,举告梁国公谋反。” “房玄龄,不会吧?”长孙无忌这下子彻底愣住了,随即他赶紧问道:“现在情况如何了,太子是怎么处理的,长安现在没乱吧?” 李世民摇摇头,神色平静的说道:“举告的时候,长安正值大雪,大雪三日,所以太子就没有立刻将此事发送辽东,之后,趁这三日的时间,解决了这件事情……无忌,你猜他是怎么解决的?” “臣不知。”长孙无忌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太子让那人跟在房玄龄的身边三日,吃喝拉撒睡,甚至处理公务也毫不避讳,三日之后,就在承乾要将奏本送往辽东的时候,那人反悔了。”李世民说着,忍不住的低头看向奏本的内容。 虽然说这里面还有其他的原因,但是三日之内,李钰最终收回举告,怕也和房玄龄坦荡无私有关。 “陛下!”长孙无忌眉头依旧紧皱,低声问道:“举告是一回事,谋反是另一回事,便是收回了举告,谋反事该查一样也得查。” 李世民笑笑,然后从奏本之中,取出房玄龄的奏本递给长孙无忌,说道:“你看看吧,这是房相写的自辩书,里面写了这件事的经过,还有他自己的坦然……这里的,基本是朝中相关的官员,就这件事情写的奏本。其中还有百骑司的。” 李世民说着又拿出来百骑司的奏本,看了一眼之后,递给了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接过之后,看了房玄龄的奏本,又看了百骑司的奏本,神色恍然,但是随后,他又皱眉道:“有人诬告房玄龄,臣看的出来,是用了些手段,各方也能看得出搏杀,但这样也太过儿戏了吧?” 空口白牙举告房玄龄谋逆。 这种事情,弄的跟过家家似的。 “有人在试探,试探朕对长安是否放心。”李世民轻叹一声,摇摇头道:“这只是他们略微出手,若是朕,若是太子稍微应对不对,立刻就会有无数的手段跟上来。” “他们在挑拨陛下对房相的信任!”长孙无忌顿时明白了过来。 暗中动手的那个人也明白,这样的弹劾,根本不可能弹劾得倒房玄龄,所以,他们只是在测试,测试皇帝对房玄龄的信任程度。 皇帝但凡对房玄龄没有那么信任,哪怕对房玄龄在长安城的权力有丝毫的限制,那么立刻就会有无数的手段用上去。 “还有太子。”李世民轻叹一声,说道:“太子但凡不那么维护房相,那么太子和房相之间就会有嫌隙。” 长孙无忌眉头一挑,下意识的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这份人心算计的能力,无忌,你觉得,这一切究竟会是谁在做……在如今的长安?”李世民抬起头,直直的盯着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脸颊微微抽搐,然后躬身说道:“能有这份心思的,无非便是朝中的几位宰相,尚书,但是舅舅和萧相身体不好,杨师道为人懦弱,于志宁性格方正,刘德威向来距离这些事情远远的,唐俭最是痛恨这些事情……” “韦挺,我们的御史大夫。”李世民脸上满是冷笑。 这样精准的挑拨人心的能力,整个长安也只有那么几个人,能力,动机,性格,稍微推一推,便能推出是谁。 “他现在被罢为庶人。”长孙无忌长叹一声,点头道:“没错,是他,他想要被重新启用。” “仅是如此吗?”李世民脸色淡漠的问道。 长孙无忌低头,轻声道:“陛下,没有证据,长安汇报,晋王在长安很老实,也从来没有和韦挺见过面,这些事情,想来都是韦挺一人在算计的。” “哼!”李世民冷哼一声,然后沉默了下来。 长孙无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刘洎从门外走了进来,然后对着皇帝躬身道:“陛下!” 李世民看了刘洎一眼,然后开口道:“三件事情。” “是!”刘洎立刻拱手,然后快步走到了里侧的桌案之后,提笔准备书写。 “第一件事。”李世民目光看向堂外,沉吟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升左千牛卫郎将张绚为左千牛卫中郎将,所行诸事,悉听太子之令。” 刘洎快速的在纸上落笔。 长孙无忌坐在一侧,他清楚的知道,皇帝这么做,是要让张绚继续调查长安背后的事情。 太子说不追究李钰,不过是因为李钰不过是颗可以随意被人丢弃的棋子,他本人并没有多少价值,所以放过他就放过他,但是那些操弄李钰的人,却是必须要查清楚。 也就是说,一旦被查到证据,不仅韦挺要被处置,甚至就连李治也少不了要有麻烦。 “第二件事!”李世民看了长孙无忌一眼,然后继续开口道:“朕两年新年不在长安,怠慢天地先祖,所以今岁,以太子代替朕祭祀献陵,同时在正月初二祭祀南北天地……” “陛下!”长孙无忌忍不住的开口。 李世民摆摆手,说道:“咳咳……该当如此,父皇那里,总要让太子告诉父皇一声,朕已经拿回了辽东,到了明年,朕就能够带着高丽国王高藏回国祭祀父皇了。” “是!”长孙无忌无奈的躬身,皇帝已经将高祖皇帝抬了出来,他能说什么。 “第三件事。”李世民看了长孙无忌一眼,然后说道:“传旨,免窦诞宗正寺卿,授散骑常侍,以宗正寺少卿、太子右庶子李百药为宗正寺卿,行晋王长史。” 刘洎快速落笔,等到写完之后,才猛然惊讶的看向皇帝。 皇帝这是在做什么? 朝中谁不知道,李百药是太子的心腹,太子管理天下宗室,很多都是通过李百药来执行的。 现在,以他为宗正寺卿,检校晋王长史,天下哪有以宗正寺卿为亲王长史的。 这不明摆着是在用李百药来代替太子看着晋王吗? “晋王读书有碍,朕派人去教导一下。”皇帝似乎察觉到了刘洎的目光,转身平静的看了他一眼。 “是!”刘洎立刻低头。 …… 看着刘洎离开,李世民这才深吸了一口气,神色感慨。 “陛下!”长孙无忌正要劝解,李世民直接摆手,说道:“无事!” “是!”长孙无忌立刻低头。 就在这个时候,张阿难端了一只药碗,放在了皇帝面前。 皇帝这两日感染风寒,不过是症状较轻。 将药汤喝完,李世民这才继续翻阅手上的奏本,雪灾,修渠…… “咦!”李世民猛然坐了起来,猛地一拍额头说道:“朕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陛下,什么事?”长孙无忌有些好奇的看向皇帝。 “玄奘要回长安了。” (本章完) 第287章 父皇,皇兄和房相走的太近了(第二更) 第287章 父皇,皇兄和房相走的太近了(第二更) “去年的时候,他人还在石国,派人送了一封信到长安,说要回长安,但朕后来忙于出征之事,就忘了这件事。”李世民感慨一声,说道:“如今他已经到了沙州,上奏说因为当年是私自出关,所以肯求朕原宥,许他回长安。” 长孙无忌看着李世民,诧异的问道:“陛下,此人这么守规矩吗?” 李世民摇摇头,有些回忆的说道:“当年因为和突厥战事,所以朕封锁了关卡,他几次申请西行,朝中都未有允许,直到后来关中大旱,朕特许百姓出关中就食,他就离开了长安,谁想到后来竟然到了敦煌,然后逃出关,西行天竺,十七年方才归来。” “陛下,他是真的去了天竺吗?”长孙无忌从来没有听说过玄奘,一时间不由得有些怀疑。 “是的。”李世民点头,说道:“他此行归来,带回了大小乘佛教经律论共五百二十夹,六百五十七部。 如此西行归来,目的就是为了广大佛法,自然需要用正统之法入长安。” “广大佛法。”长孙无忌迟疑起来,看向李世民说道:“陛下,道门那边?” “朕亦知道佛道相争严重,但……”李世民认真的看向长孙无忌,说道:“他此行十七年,至天竺,六万多里,一行游历了西域,乃至天竺一百三十个国家。 无忌,你说呢?” “回,必须让他回长安。”长孙无忌猛然点头,说道:“让沙州都督李袭誉亲自护送,抵达长安后,让太子亲自接待,然后让他写下这一路所经历的每一件事情,路过的每一个地方,所有的细节,让他写一本西行回忆录。” 李世民突然笑了,随后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朕也是如此想的,让房玄龄于城外迎接,太子于武德殿接见,然后让他居于弘福寺,好好的写书,写完书之后,才许他弘扬佛法。” 李世民的神色冷了下来。 佛门道门,随便你们争斗,但朕要的,是将大唐的威名传送到西域的所有国家,真正的做到万国来朝。 长孙无忌赞同的点头,不过很快,他的脸色就微微一沉,然后低声说道:“陛下,太子倾向道门……” “不,承乾道佛同待。”李世民摆摆手,说道:“去年你我离开洛阳之后,承乾还去了龙门石窟为大军祈福,他是太子,这点事情还是做得到的……当然,说起佛门,还是青雀……” 李世民突然停顿,抬头看向来长孙无忌,说道:“你是在担心稚奴会趁此做些什么吗?” “臣对玄奘不了解,但臣对佛门还是了解的,佛门向来喜欢干预储君之争,晋王又善于利于各种助力,陛下如今虽然让李百药做了晋王长史,控制住晋王,但佛门若是主动联系晋王……”长孙无忌忍不住的摇摇头。 李世民的脸色彻底的沉了下来,随即他淡淡的说道:“朕虽然让李百药做了晋王长史,但还没有解除稚奴的禁足,这警告他听得懂的……况且稚奴他虽然有些心思,也也足够聪慧,知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以及后果如何。” 李治终究是李世民的儿子,他对这个儿子,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是!”长孙无忌轻轻点头,但他的神色依旧没有放松。 佛道之间一旦再起纷争,长孙无忌是知道能够搅弄起多大的风波的。 佛门和李治如果真的有所联络的话,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发现的。 李世民看了长孙无忌一眼,摇摇头,说道:“无忌,你太小看承乾了,他有足够能力稳定下来长安一切的,至于佛门,留点空子给他们吧,做事在能看得见的地方,总比他们用心在看不见的地方来的好。” 听到皇帝这么说,长孙无忌赞同的点头。 …… 缓和的被褥之下,李世民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吃过药之后,他就睡下了。 起身,张阿难给李世民披上了黑色披风。 李世民走到了东厢房,在短榻上靠坐起来,张阿难端着热汤来到了李世民的身前。 就着干饼,吃了一碗热汤之后,李世民的神色舒缓了许多。 起身,李世民来到了书架之前,随便翻阅上面的书本。 无意间,他的手落在了《魏书》之上,放在旁边的一本奏本落入了他的眼中。 是晋王关于《魏书》的一些解读和疑惑。 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魏武帝和魏文帝这样的不世枭雄,为何最后会被司马氏所取代。 司马氏野心深藏,能人辈出啊! “咳咳咳……”李世民忍不住的咳嗽两声,手落在《魏书》之上,脸色却阴沉了下来。 司马氏隐忍,曹家皇帝历代长寿不久……当然,最核心的关键,是权力制衡失效。 九品中正制。 因为九品中正制,导致寒门发展被抑制,而世家权力无限膨胀。 最后被世家所鼎力支持的司马氏,最后成功代魏而立。 再加上司马懿长期执掌中枢权力…… 李世民的呼吸无声的放缓了下来。 他忍不住的拿起放在一旁的奏本,李治的奏本,打开仔细阅读上面关于司马懿的疑问。 曹丕曹叡相继过世,政权更迭的空白期被司马氏牢牢的掌握…… 如今,大唐虽然不至于如此,但李世民连续两年征伐高句丽,朝中的奏本虽然不停的送到他的手里,可奏本终究是人写的,里面的内容究竟有几分真的,很不好说。 持续在外,李世民已经在无声无息间一点点的失去对朝政的掌握。 这是必然的,也是不可逆的。 李世民忍不住的咬住了牙,他丧失的权力,最后落在了谁的手里? 房玄龄。 房玄龄为人沉稳,安静,极受信任。贞观以前暂时不提,贞观以来,从中书令到尚书右仆射,尚书左仆射,到如今的司空,已经十八年了。 马上就是贞观十九年了。 十八年来,房玄龄已经做了十八年的宰相,勤勤恳恳。 李世民忍不住的想起李承乾让李钰跟着房玄龄三日时间的事情,几乎让他见了房玄龄每日所处理的任何政务。 三日时间,没有找出一点问题。 李世民忍不住的笑笑,但是笑到一半,他的脸色却逐渐的凝聚了下来。 李世民紧紧的握住了李治的奏本,他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李治的声音:“父皇,皇兄和房相走的太近了,就像是当年的曹丕和司马懿一样。” 李世民的呼吸沉重了起来。 房玄龄,司马懿。 李世民轻轻的摇头,房玄龄不是司马懿,他也做不了司马懿,因为他没有兵权。 房玄龄的几个儿子,房遗直为人敦厚,拙于言辞,但目光清醒,说是个良臣不假,但相比于沉着坚强,有雄才大略的司马师,却差的太远。 至于房遗爱,房遗爱倒是有几分司马昭的不安分,但是他不过是有点小聪明罢了,和司马昭相比,简直是在抬举他。 房玄龄虽然有些势力,但和司马懿相比,差的太远,而且最重要的是房玄龄没有兵权。 没有兵权的房玄龄能做什么。 李世民轻轻冷哼,然而他脸上的凝重之色却是没有丝毫消减。 太子和房玄龄走的近吗? 李世民回想诸般公文,内外密奏,也没有多少太亲近的事情,而且因为早年的一些事情,他们两个之间,很难走近。 尤其还有房遗爱的存在,说李承乾信任房玄龄,李世民自己都不信。 但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李承乾让李钰跟着房玄龄三日三夜,精心的为他筹划的事情,李世民心中就有一丝不安。 稚奴,原来你是这般打算的。 李世民放下奏本,重新坐回到桌案之后,开始再度处理起了奏本。 那件事情被他彻底的压在了心底。 …… 腊月二十六日。 长安。 现在虽然距离新年还有一段时间,但是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已经在隐约从长安城中传来。 武德殿。 李承乾坐在长榻之上,看向面前肃然拱手的李百药,他忍不住的想起了自己前世。 前世,他不过在东宫盖个房子,于志宁便上疏批评他过于奢华;他行事多用宦官,于志宁又上疏批评,甚至将他比作秦二世。 还有孔颖达,李承乾一有不对立刻就立马犯颜直谏。 张玄素,那更是无时无刻不谏。 最后是眼前的李百药,他曾经嬉戏忘了时间,李百药就作《赞道赋》来讥讽。 人一多,最后反而起了反作用,前世的他更加的逆反,以至于最后谋反。 不过从今日来看,李百药他们那些人,做的其实是对的。 是李承乾自己错了,他身为太子,天下储君,本身就不能肆意乱为。 便是他自己的那句话,做太子,对皇帝而言,你不能将自己当成儿子,当成是臣子,去了父子之情,反而更加适合天下。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抬起头,李承乾看向李百药,如今李百药要去给李治做长史。 莫名的,李承乾心中就有某种期待。 “李卿,你如今是宗正寺卿,以宗正寺卿,任晋王长史,父皇的意思,便是希望你能对晋王多加规劝,若是他有什么做的荒唐之处,言辞斥责便是。”李承乾平静的看着李百药。 “臣领命。”李百药认真的拱手,他不是瞎子,之前李钰举告房玄龄的事情,只要猜一猜事后谁有可能得益便猜出了来。 皇帝的圣旨也是这个意思,不然哪有以宗正寺卿为亲王长史的,又不是太子。 李承乾略微沉吟,说道:“不过还是要注意分寸,稚奴毕竟年纪还小,诸事不通,这些年,爱卿如何教导孤,便以此来教导晋王便好。” “喏!”李百药沉稳领命。 “爱卿忙去吧。” “是!” (本章完) 第288章 玄奘归来,会有悟空吗?(第三更) 第288章 玄奘归来,会有悟空吗?(第三更) 天色黄昏,李承乾坐在步辇上,朝通训门而去。 他脸上的笑容,总是有些难以遮掩。 一想到李治很有可能会遭遇他前世的待遇,李承乾心中就忍不住的想笑。 李治是足够隐忍,但是李百药并不是真的去做晋王长史的。 他是去教他的。 任何丝毫的行差踏错,都可能会被斥责。 时间一长,李治还能隐忍下去吗? 步辇过通训门,李承乾的脸色彻底的收敛了起来。 不够啊,一个李百药不够了。 若是如此,李治都隐忍下来,那么在李百药,甚至是皇帝那里,他是要加分的。 李承乾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许多手段,但是最后,却被他自己彻底的掐断了。 足够了,有李百药规劝李治足够了。 李百药是宗正寺卿,如果李治真的隐忍了下来,让李百药重新去做他的宗正寺卿就足够了。 只要离开了晋王府,李承乾有足够的能力让李百药清醒过来。 足够了,在皇帝归来之前,李治不给他找麻烦已经足够了。 当然,如果李治不安分,还要继续做小动作,那样更好,那样他死的更快。 心神收敛,李承乾回到了东宫后院。 微微抬手,李承乾说道:“去宜春殿。” “喏!” …… 宜春殿,李承乾和儿子李隅玩闹了一阵,然后才让乳母将李隅带了下来。 苏淑让人准备好了晚膳,然后才坐到了李承乾的身侧,两人一起用膳。 刚刚拿起筷子,苏淑侧过身看向李承乾,问道:“殿下,听说有一位佛门高僧要从西域佛国归来了?” 李承乾微微一顿,随即轻轻点头。 玄奘虽然还没有回到长安,但佛门已经开始为他造势了。 如今的长安城中,几乎家家户户都知道了玄奘要归来的消息。 天下佛门派的人已经陆续的进入长安城。 苏淑轻声问道:“这位高僧很厉害吗?” “是的。”李承乾点头,放下筷子,说道:“从长安西行,一路三万里,克服无数艰难险阻,从天竺取的真经,然后又数万里之遥,带着真经返回长安,便是遍数上下数百年,也仅仅只有几人能够做到。” “几人?”苏淑惊讶的看着历李承乾,问道:“这位高僧不是唯一的吗?” “不是!”李承乾轻轻摇头,然后认真的说道:“西行前往天竺取经的,有史可查的,有数十人之多,然后最后成功归来的,加上玄奘法师,一共有三人。” “三人,这么多吗?” “不多。”李承乾摇摇头,说道:“西天取经,最早是曹魏时期的朱士行,法号八戒,他是为了求取《大品般若经》原文而西行,不过他去的是西域的于阗国,抄录了真经,但却因为大、小乘之间的矛盾,未能回到故土,但他的徒弟将经文带至来洛阳。” 苏淑轻轻点头。 “之后是东晋高僧法显,十一人去西天取经,前后十四年,九死一生,最后仅法显大师一人回到故土。”李承乾不由得轻叹一声,说道:“玄奘法师,便是受到了他感召。” “原来如此。” “还有一位,是南北朝时期,北燕僧人昙无竭,二十五人一起去西天取经团,最后有五人返回故土,可惜的是,他们取经回来时,北燕已被北魏拓跋氏灭掉,但好在有《观世音受记经》和《历国传记》作为见证,不然他们的历史就被彻底泯灭了。” “嗯!”苏淑神情凝重而敬佩。 “最后便是玄奘法师。”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玄奘法师之所以不同,是因为他是独自一人前往天竺的,不像法显和昙无竭,或是有朝廷支持,或是有同伴相随,他是一个人离开长安的,几番生死,殊为不易。” “原来如此。”苏淑神色缓和了下来,李承乾这一番话,让她心中对玄奘的敬仰一下子少了许多。 历史上所能找到记载西行天竺的,就已经这么多了,那些没有在历史当中记载的没有活着抵达天竺,甚至死在路上,究竟有多少,又有谁知道呢? 李承乾微微摇头,说道:“玄奘法师之所以令当世佛门敬仰,不仅是因为他独自一人,穿越无数艰难险阻的勇气,最关键是他在抵达天竺之后,除了学习诸般佛门论典,甚至还在天竺和天竺高僧辩论获胜,声誉极盛。”稍微停顿,李承乾感慨道:“玄奘法师的佛学之强,便是天竺也没有几人能够比拟,甚至于当他要返回大唐的时候,便是天竺人,也不愿意放他归来,后来他才以传法为由,成功返回大唐,可以说是天下高僧莫强于他。” 李承乾虽然在不停的夸赞玄奘,但不知道为什么,苏淑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无比崇敬的心态。 恰恰相反,她反而听出了李承乾话语中的一丝味道。 “殿下似乎对佛门并不是太感兴趣。”苏淑有些诧异的看着李承乾,小心的问道。 “不能说不感兴趣,佛陀孤还是非常崇敬和敬仰的,但是对于佛门僧人,孤的好感实在不多。”李承乾看向苏淑,说道:“爱妃应该知晓,佛寺常立于闹市之中,而道观则以山野为多。” “是!” “佛寺广大,又常受供奉,金佛自不必多说,孤真正在意的,是田地,是赋税。”李承乾叹息一声,道:“很多豪门权贵,常常数百亩数百亩的将田地投献佛门,权贵没了田自然不用交税,而佛门有了田也不用交税,以至于百姓争相效仿。最后的结果便是佛门越富,国家越穷。” 苏淑点头赞同,这种事情,史书并不少见。 历次灭佛,根本原因还是如此。 “孤并不反感佛陀,但对于佛寺,孤更多的是希望他们能够建在一些荒野之处。”李承乾轻轻笑笑,说道:“天下崇佛之人甚多,若是因此,他们能够将荒野改造成良田,偏僻子之地繁盛,则于国于民皆佳。” “殿下可是有什么想法?”苏淑最是了解李承乾,她知道他从不信口开河。 李承乾笑着点头:“爱妃知道的,长安洛阳水运勉强,渭水充沛时,一切尚可,一旦渭水不足,水运便难行,从而导致江南的粮草无法运到长安来。 所以孤曾经想过要修缮长安和洛阳之间的道路,但总是没有一个好的办法……” “所以殿下是想要让玄奘法师在长安和洛阳的某个地方建立寺庙,然后让天下权贵,百姓和僧人,将这条路开辟出来。”苏淑惊讶的看着李承乾,这种办法,恐怕整个天下,也没有几个人能想的出来。 “爱妃觉得可行吗?”李承乾转过身,认真的看向苏淑。 “想法是可以的,但是玄奘法师愿意前往孤僻之处吗?”苏淑提出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现在或许不行,但将来呢。”李承乾眼神冷笑,现在的他,还是太子,但将来可不一定。 若是真的能够彻底的扩宽长安和洛阳之间的道路,那么大唐对于天下的控制将会大大增加。 长此以往,甚至能够增强大唐的国运。 他可不想后面再有什么安史之乱,最后大唐被胡氏欺凌,乃至于国祚没有三百年就亡了。 将心思压回了心底,李承乾看着苏淑说道:“这些都是将来的事情,以后再说,不过眼下,孤还有些事情,需要爱妃帮忙。” “殿下请讲。”苏淑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什么政事,民生,这些并不是她所擅长。 “年底了,孤要关心长安百姓过年之事,同时还有天下宗室官员一年考核之事,另外还有地方官员上下调动,慰问军中士卒,最后关心致仕老臣,有些事情孤顾不上。”李承乾不由得叹了口气。 苏淑点点头,她是最知道李承乾的,每日宫门刚开,他就已经前往武德殿了,直到每日宫门要关了,他才从武德殿归来。 也就是武德殿是皇宫之中,不适合留宿,若是将来他真的登基了,苏淑甚至怀疑他会不会就这么住在武德殿。 “宫中的几位皇妹,还有宫中的嫔妃,宫外的诸公主,子嗣,甚至于致仕老臣的家中之事,孤都顾不过来,父皇还下旨让孤去祭祀献陵,上下事情很多,所以这些事情都要麻烦爱妃帮忙。”李承乾认真的看向苏淑。 苏淑用力的点头,说道:“殿下放心,妾身知道该如何做。” “最后便是大年三十夜间的宴请了。”李承乾抬起头,看向殿外,轻声说道:“孤打算效仿去年,还是由爱妃在立政殿招待宫内宫外的女眷,而孤则是在东宫宴请诸位驸马和王叔,王弟……” “也包括晋王?”苏淑忍不住的问了一句。 李承乾笑了,点点头,说道:“也包括晋王,稚奴虽然心思有些蠢动,但他终究是孤的弟弟,兄弟之情还是要顾及的。” “好吧。”苏淑无奈的叹息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忧色。 李承乾伸手轻轻的握住了苏淑的手掌,低声说道:“放心,一切都在孤的掌握之中。” “嗯!”苏淑放松了下来,有魏王的前车在先,她相信李承乾能够稳妥的处理好李治的事情。 李承乾轻轻笑笑,但是他眼中却流露出一丝凝重。 李治毕竟在前世最后做了皇帝,他的手段必然有过人之处。 他被皇帝在立政殿养了十五年,感情非同一般,谁知道皇帝什么时候就会心一软,让李治抓住机会。 尤其如今玄奘归来,怕是少不了要有事。 思绪轻轻一转,李承乾心中冒出一个想法:玄奘归来,会有悟空相随吗? (本章完) 第289章 萧皇后(第一更) 第289章 萧皇后(第一更) 贞观十九年,正月初二。 站在晋王府后院水湖之侧,李治看着水中挺拔的倒影,脸上带起一抹淡然的笑意。 他如今已经虚十八岁了。 “殿下!”姬家福站在李治身后,轻轻拱手道:“太子已经去了天坛祭祀。” “知道了。”李治的神色冷淡了下来。 皇帝下旨,恐祭祀不周,天地先祖怪罪,故令太子在腊月三十和正月初二祭祀天地先祖。 若仅仅是腊月三十领诸王祭祀献陵倒也罢了,但正月初二祭祀天地,那从来都是皇帝的特权啊! 李治深吸一口气,神色平静下来,开口问道:“最近外面还有什么事情?” “还是佛门高僧回长安的事情。”稍微停顿,姬家福说道:“据说正月初五,人就到长安城了。” “有些快啊!”李治微微侧身,思索着说道:“若是本王记得没错的话,父皇的圣旨是二十六到的长安吧,便是六百里加急,初一才刚到沙州吧,这五日便从沙州回到长安了?” “听说那位法师一路遍行六万里,十七年,或许有些神通伟力也说不定。”姬家福小心的看着李治,躬身道:“殿下,最近王府门外有不少佛门僧人环绕……” “不许搭理!”李治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殿下?”姬家福一脸的不明所以。 “父皇不喜欢佛门。”李治转过身,看向眼前的水湖,摇头道:“大唐建国以来,从皇祖父开始,便是尊道抑佛,尤其是在武德末年,太史令傅奕曾经提过《请除释教疏》,皇祖父虽然没允,但最后却也下了《先老后释诏》,明确道教在儒、释之上。” “是!”姬家福有些恍然了过来。 “还不止如此,皇祖父还差一点直接废佛。”李治轻轻冷笑,说道:“佛门和隐太子走的极近,后来的杨文广事件,背后就有他们的影子。 其中尤其以佛门法琳为主,闹的很乱,皇祖父最后以京师寺观不甚清静为由,颁布《沙汰僧道诏》,结果父皇继位,反而没有执行,或许是为了安定吧。” 姬家福轻轻拱手,他根本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大的事情。 “父皇登基以来,明确道士、女冠在僧、尼之上,佛门也有屡次争执,也有获胜不少,但可惜,他们说错话了。”李治抬头,看向头顶的天空,轻声道:“法琳曾言,大唐李氏非是老君后人,而是胡人改名之人,‘托老君之后,实是左道之苗’,哼!” “他们该死!”姬家福点头躬身。 李治轻声道:“大唐李氏确实是陇西李氏一脉,不过是当年五胡乱华,被迫之下改为胡姓,这种事情,崔卢郑王无数北地世家皆是如此,佛门如此说,不仅触怒了父皇,也触怒了所有的豪门,最后父皇判法琳有罪,将其流放益州,其人亦在途中死去。” “是!”姬家福当时还年少并不知道这一段朝中公案,但李治却是清清楚楚的。 “有件事情很有意思,那位法琳和尚俗家姓陈,本王听说那位玄奘法师俗家也是姓陈。”李治笑笑,说道:“当年永嘉南渡,不知道多少世家南迁,这两家先祖便与佛门关联不浅,说不定就是一家人。” 姬家福微微躬身,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这位玄奘法师回来了,这些事情少不了要念叨念叨,这些事情就让皇兄去操心吧。”李治看向面前的水湖,轻声说道:“反正本王该做的,已经都做完了,剩下的就是安心的读书了。” 李百药做了晋王长史。 尽管李治已经极尽乖巧了,但是他还是能够看的出来,李百药就是为了“教导”自己而来的。 李百药并没有要和他的晋王府里外一体的心思。 如此之下,李治对李百药就不得不防备一些。 尤其他是从东宫出来的。 说不定就是在替太子盯着自己。 小心一些是必然的。 当然,若是能够以一年的安分,打消这位宗正寺卿对自己的“误解”,甚至反过来让他为自己说话,那李治就赚大了。 “去忙吧,告诉王妃,不要和佛门的那些人亲近,王府上下,任何人不得和佛门的人亲近。”李治直接摆手。 姬家福拱手而退。 李治看着湖面的倒影,他最清楚自己的父皇。 皇帝虽然表面上只是略微亲近道门,但实际上对道门的信赖很强,对佛门的提防很重。 也只有李泰,看不清这里面的利弊。 皇兄,你呢? …… 正月初四,阳光明媚。 武德殿中,火炉温热。 李承乾坐在长榻之上,认真的批阅着奏本。 殿外一片清静。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李承乾忍不住的皱了皱眉,放下了手里的毛笔。 “殿下!”徐安在殿外拱手,然后说道:“太子仆丞姚处平求见。” 李承乾微微一愣,抬手道:“叫他进来。” 一身绿色官袍的姚处平,走进殿中,然后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殿下!” “有事?”李承乾身体稍微后倾。 “是!”姚处平拱手,说道:“不知道殿下是否听说一事?” “何事?” “宋国公要将自己的孙女送入佛寺出家。”姚处平说完,沉沉躬身。 李承乾顿时坐直,看着姚处平,咬牙问道:“太仆少卿和襄城皇姐的女儿?” “是!”姚处平点头,然后说道:“明日玄奘法师就要返回长安,而宋国公为了礼敬佛祖,故而要将太仆少卿和襄城公主的次女,送入佛寺出家,以示诚心。” “砰”的一声,李承乾一巴掌用力的拍在桌案上,然后怒声吼道:“叫他来,现在就叫他来,他要是不来绑都要给孤绑过来。” “喏!”姚处平躬身,然后快步的转身离开。 李承乾紧紧的握着去拳头,襄城公主年纪比他还要大两岁,小的时候,很多时候,还是襄城公主带着李承乾一起玩。 他们姐弟之间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她的女儿就是李承乾的亲外甥女。 襄城公主和萧锐如今有两子两女,最小的女儿只有三岁。 送自己三岁的亲孙女去出家,这种事情只有萧瑀这种人能做的出来。 他自己的长女,就是在三岁的时候,被送进了佛门, 之后是三女,在十三岁的时候出家。 五女是在十六岁的时候,出家。 他的五女,甚至比李承乾还要小两岁。 但是,萧瑀自己的女儿李承乾管不着,但是襄城公主的女儿,李承乾这里是绝对不允许的。 皇家血脉,皇室骨血,是绝对不允许轻易出家为尼。 若是她年纪长了,嫁人之后,有了子女,自然随意,但是才三岁…… 李承乾“砰”的一声,一拳头再度砸在了桌案上。 殿外的侍卫和官员听到李承乾愤怒的声音,全部都低下了头。 …… 一身紫色官袍的萧瑀,脚步匆匆的朝着武德殿而去。 姚处平跟在萧瑀的身后,始终低头。 来到武德殿外,萧瑀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寂静的武德殿,他忍不住的回头瞪了姚处平一眼。 姚处平始终低头,更加不敢开口。 萧瑀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姚处平必然是萧锐找的。 姚处平是杭州人,这种事情,在太子中舍人萧钧赴任洛州长史的情况下,只有姚处平能够将事情最快的传入到太子耳中。 再度稳了稳心神,萧瑀迈步走进了武德殿。 一进殿,萧瑀便小心的看向了坐在长榻之上的李承乾,太子的愤怒已经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了整个皇宫。 然而奇怪的是,萧瑀现在看到李承乾,李承乾的神色却早已经平静了下来。 “臣,侍中萧瑀,参见太子殿下。”萧瑀对着李承乾认真躬身。 李承乾微微点头,摆手道:“宋国公请坐,来人,奉茶。” 李承乾目光平静的看着萧瑀,然而他的目光越是平静,萧瑀就越是心中不安。 萧瑀很恭顺的在左侧跽坐下来,然后再度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殿下!” 李承乾微微点头,然后开口道:“宋国公,你是老臣了,你可还记得父皇曾经试过几次封禅吗?” 萧瑀微微一愣,随即拱手道:“三次,第一次是贞观四年,天下大丰,四夷宾服,为陛下上尊号曰‘天可汗’,陛下欲封禅,后以天下初定,而止;第二次是贞观十一年,群臣再请,但可惜秋未大雨,洛阳几乎淹没,官民溺死六千余人……” “第三次是贞观十五年。”李承乾抬头看向萧瑀,说道:“但恰逢泽州大疫,加上薛延陀战事,最后停歇。” “是!”萧瑀拱手,说道:“第三次时,臣并不在京中。”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父皇三次封禅,但总有种种原因而最后不成,宋国公可有想过其中原因?” “三次封禅不成的原因?”萧瑀微微一愣,随即小心的拱手道:“第一次是魏征发对,第二次是天灾,第三次是瘟疫……” 说到最后,萧瑀莫名的察觉到了不对,眉头紧皱,话音彻底收敛了起来。 “此事孤和父皇谈过。”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三次封禅,最后不成,极有可能是天心不予。” “殿下!”萧瑀忍不住的打断了李承乾,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 “无妨,此事已经是数年之前的事情了,父皇都没有在意,卿也不必在意。”李承乾淡淡的摆手,然后看向萧瑀说道:“孤和父皇探讨,所以天心不予,是因为父皇不具备封禅的资格……” 萧瑀的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大唐如今的人口不足。”稍微停顿,李承乾叹声说道:“前隋大业初年,天下人口有五千万,而如今大唐,人口却只有不到一千五百万,相比而言,父皇已经极尽贤明,但大唐远算不上盛世,国公以为然否?” 萧瑀低头,面色苦涩的拱手道:“臣不敢肆意乱言。” “放心,国公随意,此事便是父皇也是赞同的。”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所以父皇东征高句丽,就是为了将当年杨广三征高句丽流落在高句丽的人口接回来,然后成为大唐未来奠定人口发展的基础。” “是!”萧瑀微微点头,他是杨广的小舅子,这些事情,他当然清楚。 “人口,人口,人口。”李承乾连续说了三遍,然后才盯着萧瑀说道:“宋国公,这些年,为了人口之事,父皇如今还在辽东征战,孤这些年,也多用心在农桑之事,以保证百姓能够足够的吃饱穿暖,如今尽心竭力,但却还有人拖后腿……” “殿下,臣……”萧瑀猛然抬头,他已经听明白了李承乾的意思,但是李承乾将这件事情和皇帝东征牵扯,萧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孤向来崇敬佛陀,但是对于佛门的规矩,也总有些异议,但可惜,孤管不到佛门身上,也管不到佛门规矩上,但是……”李承乾猛然怒喝,一拍桌案:“但是孤却能管的到大唐的臣子,尤其是官员。” “殿下息怒!”萧瑀拱手,然后看向李承乾说道:“殿下,臣的事情,只是臣一人……” “你是门下省侍中,宰相,当朝国公,整个天下江南士人的领袖,你要将你的孙女送入佛门为尼,你有想过明白,天下会有多少士人效仿。 一年,三年,五年,十年,起码会有上千无故女子会被送入佛门为尼,大唐的人口增长也会因此停滞。” 李承乾指着萧瑀,冷声道:“宋国公,你就是天下罪人,父皇封禅不成,你就是罪首之一,你是故意要害父皇封禅不成啊!” “殿下!”萧瑀顿时跪倒,叩首道:“臣没有如此想法。” “没有,很好,那这一次送家中孙女入佛门之事,就如此罢了吧。”李承乾直接大手一挥。 萧瑀跪在地上,久久不语。 “怎么,你还是不愿意?”李承乾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声音幽微。 “殿下!”萧瑀叩首,然后说道:“臣何尝愿意将自己孙女送入佛门,但臣之所以如此做,是因为长姐年迈,臣送孙女入佛寺,是在为长姐祈福,还请殿下允许。” 长姐,萧皇后、 (本章完) 第290章 玄奘,法琳,隐太子(第二更) 第290章 玄奘,法琳,隐太子(第二更) 武德殿中,李承乾惊愕的看着萧瑀。 萧皇后。 萧瑀送女儿,孙女入佛寺,竟然都是为了替萧皇后祈福。 李承乾沉默了下来。 萧皇后,杨广的皇后,天下间最毁誉参半的女人之一。 萧皇后一生,除了杨广这个丈夫和萧瑀这些兄弟姐妹外,还有三子二女。 长子杨昭早亡,但杨昭有三个儿子,燕王杨倓死在江都,越王杨侗被王世充推为皇帝最后毒杀,代王杨侑便是隋恭帝,大唐的皇位,便是从隋恭帝的手里得来的。 当然,隋恭帝下场也不好,禅位第三年,十五岁而死。 萧皇后次子,齐王杨暕,一样死在江都,但他的遗腹子,杨政道还在,如今任尚衣奉御,居兴道坊,赡养萧皇后。 萧皇后三子早夭。 萧皇后有两个女儿,长女南阳公主嫁给了宇文士及,有一子宇文禅师,可惜江都事变后,夫妻反目,宇文禅师后来又死在了窦建德的手里。 南阳公主便遁入佛门,如今生死不知。 但是宇文士及在入唐以后,又娶了寿光县主,有其子宇文崇嗣,其女宇文修多罗,宇文修多罗又嫁为赵王李福赵王妃。 萧皇后的小女儿,嫁给了皇帝李世民,如今在宫中为淑妃,有其子吴王李恪、蜀王李愔。 是的,萧皇后在经历了无数磨难之后,如今还有亲孙杨政道,外孙吴王李恪、蜀王李愔三人在。 …… “家姐年幼之时便身体不佳,臣之长女之所以三岁便入佛门,便是因为那时家姐身体不安,炀帝命人作法祈福,但还需要一人入佛门以为祭祀,所以才有了之后的事情。”萧瑀稍微停顿,然后拱手道:“自然,臣亦是崇佛之人。” “如今也是?”李承乾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 “是,臣听说家姐身体不适,故而才……”萧瑀沉沉的叩首。 “其情可悯,但其事不成。”李承乾坐在长榻上,目光坚决的摇头,说道:“爱卿若是要祈福,孤可以等到玄奘法师会京之后,请其入兴道坊,为之颂念祈福,以为长寿,但以亲人之法为替,此种献祭,在孤看来是为邪法,断不可行。” 萧瑀抬起头,满脸惊愕,甚至带着恐惧的看着李承乾:“殿下!” 李承乾直接摆手,神色坚决的说道:“若是还不成,孤也可以为她颂念祈福,但子孙入佛门之事,在孤这里不可行。” 稍微迟疑,李承乾说道:“起码今年不行,父皇如今东征高句丽,孤需要长安安静,国公之事已经弄的满城风雨,孤亦知晓,如果国公这里开了口子,天下人争相效仿,风雨激荡,最后影响辽东……国公,真有事,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了。” “是!”萧瑀沉沉的叩首,李承乾已经说到这里了,他还能怎样。 如果因为这件事情,给了其他人弹劾萧家的机会,那么萧家恐怕整体都要倒霉。 “当然。”李承乾看着这个老臣,再度补充道:“若是你们在自己家中弄个小庙,然后以俗家子弟之身祈福颂念,加上玄奘法师同时祈福,孤相信,还是可以起一阵作用的,至于剩下的,就是父皇回京之后的事情了。” 萧瑀顿时惊喜的抬头,随即他叩首道:“多谢殿下。” “谢什么谢,孤刚才什么话都没说。”李承乾没好气的摆手。 “是!”萧瑀笑着点头。 “起身吧。” “谢殿下!”萧瑀这才起身拱手。 想了想,李承乾说道:“明日,孤要召见玄奘法师,原本只打算让房相和舅舅,既然如此,国公也一起来吧,之后孤卿……” “这倒不必了。”萧瑀赶紧躬身,然后说道:“臣和玄奘法师还有些渊源,还是能够说的上话的。” “哦?”李承乾诧异的看向萧瑀。 萧瑀拱手,说道:“贞观元年,陛下举办六道慈忏法会,为国祈安,超度阵亡将士时,便是臣推荐玄奘法师参与其中,后来法师离开长安,囿于陛下圣旨,臣无法帮其出关,但也有几分助力,如今以老迈请求,相信法师还是会帮忙一二的。” “如此甚好。”李承乾点点头,稍微停顿,李承乾问道:“孤听说,玄奘法师和曾经诽谤皇祖父和父皇的法师法琳有所关联,不知道此事是否为真?” 法琳姓陈,玄奘姓陈,虽然一个是来自襄阳,一个是来自洛阳,但法琳比玄奘年长二十多岁,这里面万一有个什么血脉关联,事情就不好处理了。 “是有所关联。”萧瑀面色平静的点头,说道:“洛阳陈氏源自颍川陈氏,而襄阳陈氏则是源自固始陈氏,颍川陈氏和固始陈氏都源自春秋陈国,说是血脉关联确实有那么一丝,但并不重要。” “但是……”李承乾听出来萧瑀的潜台词,有个但是。 “是!”萧瑀拱手,说道:“玄奘法师和法琳法师之前的关联,血脉只是基础,当年,玄奘法师西行出关,臣不方便出面,所以由大觉寺住持道岳和尚和慈悲寺住持玄会,还有与扶沟县令李师政,一起联名具保。” “李师政?”李承乾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李师政是法琳法师的俗家弟子。”稍微停顿,萧瑀说道:“李师政当年是隐太子的东宫学士,兼任门下省典仪。” 李承乾微微点头,法琳和李建成关系亲密世人皆知,不是什么稀奇事。 只是如今玄奘也牵涉到这些事情当中,总令人有一种莫名的不安。“那么此时玄奘归来,会不会有些风波?”李承乾沉吟的看着萧瑀。 “不会。”萧瑀很肯定的摇头,说道:“佛门讲究四大皆空,况且玄奘本人和隐太子没有关系,和他有些关联的法琳都死了,而且法琳死有余辜,他不会纠缠什么的,而且当年他所受恩惠甚多,臣都算其一,不过……” “不过如何?”李承乾的眼神微微眯了起来。 “还有一个人,玄奘法师受其影响很深,其人便是天竺僧人波罗颇迦罗蜜多罗三藏,其人曾经在长安传经,法琳早年便曾受过其人传法,玄奘法师也曾受过其人指导。”萧瑀脸色沉吟,然后说道:“这位法师当年过世,反而是受到了法琳的牵连。” 李承乾顿时无语。 佛门的事情,一旦牵连开来,前前后后总是牵连无数。 “玄奘法师对朝政感兴趣吗?”李承乾淡淡的抬头。 “不会!”萧瑀松了口气,然后又苦笑着说道:“玄奘法师一生只有佛法,弘扬佛法是他最大的心愿,便是他自家的兄弟和姐姐,也关心不多。” “兄弟和姐姐?”李承乾顿时来了兴趣,点头道:“国公细说。” “是!”萧瑀微微一愣,说道:“玄奘法师的两位兄长都已经故去,且没有后人,倒是他的姐姐还在洛阳老家,子嗣健全。” 李承乾微微低头,然后抬头说道:“此事不必多做文章,国公既然要请法师祈福,那么他家家人,国公便顺带照顾了吧。” “喏!”萧瑀轻轻躬身。 “好了,便如此吧。”李承乾摆摆手,说道:“国公回去准备吧,不过记住孤的话,国公是侍中,天下表率,行事当谨慎。” “喏!”萧瑀再度躬身,然后退出了武德殿。 …… 武德殿中,看着萧瑀离开的背影,李承乾微微抬手。 “吱呀”数声,两侧偏殿房门瞬间打开,密密麻麻十几名朝中四品上的官员出现在偏殿之中。 房玄龄,高士廉,杨师道,于志宁,唐俭,尉迟敬德,郑仁泰,刘德威,崔仁师,崔敦礼等人尽皆在此。 “殿下!”众人齐齐躬身,不少人看向李承乾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畏惧。 李承乾平静的点头,说道:“刚才孤的话,众卿都听到了,玄奘法师归唐,仅仅是如今,便已经有上百位外地僧人涌入长安,日后可能还要更多,佛门少不了要弄出些事情来,而如今父皇不在,孤要的,是长安的安静。” “喏!”群臣肃然拱手。 “诸卿为天下表率,诸卿的家人孤管不着,老母或者老妻要进献什么金银玉器,孤不在意,但田地不行,尤其是诸卿亲手给出去更是不行。”李承乾转头,看向杨师道:“杨卿,吏部要严查此事,凡是有亲手投献土地的官员,一旦查实,一概免职。” “喏!”杨师道站出拱手。 “梁国公。” “臣在!”房玄龄站出拱手。 “明日由你迎接玄奘法师,有些话稍微点一下。”李承乾淡淡的开口。 “喏!”房玄龄拱手,然后退回班列。 “唐卿!” “臣在!”唐俭站出拱手。 “明日迎接法师之后,爱卿便准备启程吧。”李承乾看向丘行恭,说道:“洛阳有一批粮草,原本是要运到长安来的,卿带去辽东吧。” “殿下!”唐俭忍不住的拱手,道:“这样长安的粮价会涨的。” 李承乾侧身,目光冰冷的看了唐俭一眼。 唐俭低头,拱手道:“喏!” “粮食先走一批,后面的补上就是,至于中间粮价动荡,也是因为长安人多了。”李承乾看向于志宁,淡淡的说道:“于相,你是雍州长史,告诉长安万年县,注意地方治安。” “是!”于志宁认真拱手。 “明日,金吾卫守卫长安大街,一切以亲王规格迎接玄奘法师,务必一定要给予这位法师高规格的接待。”李承乾笑笑,说道:“孤和父皇,对佛门还是重视的。” “喏!”群臣面色凝重的拱手。 “好了,便如此吧,都去歇着吧。” “喏!” 史料记载唐玄奘的家谱中,祖籍颍川的世系,是汉末太丘令陈仲弓之后;唐僧的高祖是北魏清河太守陈湛,属于真正的一方诸侯!他的曾祖父陈钦,又名陈山,是北魏时期的上党太守,征东将军,封南阳郡开国公;他的祖父陈康,学而优则仕,官至国子博士、礼部侍郎,相当于国立大学的副校长,他的父亲是江陵县令。 玄奘的母亲姓宋,他的外祖父是隋朝洛州长史宋钦。 (本章完) 第291章 玄奘:天竺有佛(第三更) 第291章 玄奘:天竺有佛(第三更) 长安城西,金光门外,一身灰色僧袍,面色平静的玄奘,对着刚刚宣读圣旨的房玄龄拱手道:“贫僧领旨,有劳国公了。” 房玄龄平静的点头,目光看向四周。 无数的金吾卫之外,是来自长安城所有寺庙的僧人,甚至还有从洛阳和剑南过来的。 身后的长安城中,几乎是万人空巷,规模惊人。 几乎所有人都来迎接玄奘归朝。 房玄龄顿时能够感到了李承乾的忌惮,这种情况,别说是李承乾了,就是皇帝本人在也一样忌惮的可怕。 “陛下下诏,令法师在弘福寺先修西行记,老臣估计时间差不多,陛下就应该回到长安了。”房玄龄转过身看向玄奘,还有他身后数十名替他运送经书的僧侣,这些人的脸上全都是一脸庄严之色。 “陛下此番东征高句丽。”玄奘合十躬身,然后斟酌着语句说道:“难免将士阵亡,贫僧愿意在长安为陛下和将士祈福。” “如此甚好。”房玄龄有些惊讶的看着玄奘,果然,这不是个迂腐的和尚。 “法师请吧,太子还在武德殿等着。”房玄龄点头,朝着侧面摆摆手,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被牵了过来,另外还有一件红底金丝的袈裟。 玄奘回身行礼道:“国公,贫僧还是步行入长安吧,还有这袈裟,贫僧满身风尘,这袈裟还是以后再穿吧。” “大师若是不行,老朽怕是跟不上。”房玄龄目光落在袈裟上,然后说道:“法师西行归来,正是万众瞩目之时,再说身披袈裟,本就是佛门礼节。” 玄奘神色平静的继续拱手道:“那么请换匹马吧,白马太显眼。” 房玄龄深深的看了玄奘一眼,然后点头道:“好!” 房玄龄摆摆手,白马换成了黑马,袈裟也被退了进去。 随后,房玄龄和玄奘同时翻身上马,然后一起朝长安而去。 两人并肩齐行,一起进入长安城。 顿时长安城中喧闹的声音一瞬间全部涌入玄奘的耳中。 密密麻麻,比肩接踵,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长安百姓充斥在玄奘的视线之中。 这一瞬间,玄奘的脸色微微沉了沉。 这几乎是整个长安城的百姓都来了吧。 玄奘想要转头去看那些同道,但他还是忍住了他。 他知道,他的那些同道不过是为了向他,还有道门展示佛门在长安城的影响力,但是他们却不知道,他们这么做,却是让整个长安城的最高统治者升起了无限的警惕。 好心办了坏事。 玄奘双掌合十,在无数的目光之下轻轻躬身。 长街之上的喧闹被玄奘抛之脑后,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人,李承乾。 太子李承乾。 玄奘对李承乾的印象并不深,他离开长安的时候,李承乾不过十岁,双方也并没有丝毫的接触。 但是太宗皇帝,玄奘却是有所了解的。 玄武门事变,大唐盛世。 当然,还少不了法琳,还有高昌…… 皇帝东征,太子监国。 玄奘一行走来,大唐远比当年繁盛,而如今皇帝虽然不在,但天下间一切全部都井井有条,足见这位太子也是有相当手段的人物。 不容易啊! 玄奘心中轻叹一声,然后平静的抬头,神色坚定从容。 前方朱雀门已经不远了。 …… 武德殿外,卫士森严。 玄奘跟在房玄龄和窦知节的身后,迈步进入了武德殿,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榻上,一身淡黄色蟒袍的李承乾。 神色端正,贵气非凡,甚至有一股凛然不可犯的气势从李承乾的身上传来。 “贫僧玄奘,见过太子殿下。”玄奘一身灰色长袍,对着李承乾深深合十行礼。 “平身吧。”李承乾微微抬手。 此刻的殿中只有李承乾,窦知节,房玄龄,高士廉和杨师道,马周几人。 马周坐在一侧的桌案之后,快笔书写李承乾和玄奘对话的每一个字。“谢殿下。”玄奘这才微微起身。 李承乾上下打量着玄奘,这位佛门大德,并没有后世人描述的白面轻弱,反而面色黝黑,身形精壮,能看的出来,便是军中一般的士卒,也不是这位法师的对手。 也是,十七年,行六万里,经历无数艰难险阻,最后能够活下来的,又岂是泛泛之辈。 李承乾笑着开口道:“听闻大师在沙州时,身边有三个徒弟,为何今日在长安城外,似乎只剩下两人?” 玄奘有些诧异李承乾的问题,但还是拱手道:“启禀殿下,贫僧的大徒弟石磐陀是高昌人,因高昌覆灭,而不愿意入玉门关,所以在将贫僧送到玉门关之后,他就返回高昌去了。” “高昌!”李承乾缓缓点头,若是说果山在高昌的话,他们石磐陀怕是曾经来过大唐学习道门,终南山还是昆仑山? 李承乾抬头,感慨的说道:“孤也是后来才知道大师竟然和高昌国王麴文泰是异姓兄弟,可惜了。” 玄奘这个御弟来历并非胡诌,他的确是高昌国王麴文泰的御弟。 “国主为贫僧准备了一行所需的辎重,同时又派人护送贫僧抵达天竺,恩德之重无以为报。”玄奘轻轻躬身。 高昌麴文泰的确对玄奘西行有极大的帮助,但可惜,如今他取经回归,高昌灭口,鞠文泰早已病逝。 好在鞠文泰是病逝的。 李承乾看着玄奘,问道:“大师一路从高昌而回,如今西域情况如何,可有什么复国一类的传言。” 玄奘眉头一挑,神色诧异,随即他低身合十道:“没有!” “如此便好,说说那么石磐陀,他是怎样的人物,能够护送法师一路安然西行?”李承乾对石磐陀十分的感兴趣。 “石磐陀其实并不是高昌国主派给贫僧的,他其实是一名高昌商人,不过是因为常年走商,对西域诸事十分了解,加上身手不错,几乎有钢筋石骨之能,所以一行才多有顺遂。”玄奘微微躬身。 “原来如此。”李承乾轻轻点头,然后转口说道:“说说大师这一行吧,大师西行之后,离开高昌,又去了那些国家,孤很感兴趣的。” 李承乾感兴趣,李世民感兴趣,大唐的所有文臣武将全部都感兴趣。 “高昌,西突厥,焉耆,龟兹,跋禄迦国,素叶城,石国,葱岭,吐火罗,北天竺。”玄奘仔细数了数,然后说道:“天竺如今国内不安,内外分了几十个邦国,加上贫僧后来游历的安国、何国、米国、史国、东安国、西安国,宁远国、漕国、火寻国、乌那曷国、穆国等里外有上百个国家。” 李承乾点头,然后看着玄奘,淡淡的问道:“大师到了天竺,在天竺可有见到了佛吗?” 武德殿内一时间寂静下来。 玄奘拱手,说道:“见到了。” 李承乾顿时抬头,惊讶的问道:“见到了?” “贫僧入天竺之后,入那烂陀寺,拜入那烂陀寺主持戒贤法师门下,法师彼时已经一百多岁,早已经不收人为徒,但贫僧入天竺之后,法师以贫僧诚心,收贫僧为徒,教授那烂陀寺所有佛法,同时许贫僧游历天竺所有国度,无忧阻碍,待到贫僧归唐时还亲自相送。”玄奘微微合十。 “戒贤法师现在还活着?”李承乾顿时敏锐的把握住了玄奘话里的关键,他的这句话的确让李承乾有些意外。 “是的!”玄奘合十,然后说道:“故而在贫僧眼中,戒贤法师,便如同佛陀一般。” 李承乾微微点头,神色平静下来,说道:“大师说天竺如今已经分了几十个邦国?” “是!”玄奘合十,但心中却不由得哀叹一声。 “父皇下旨,请大师居于弘福寺,暂写西行游记,至于大师日后的安排,还需要父皇回京之后再做决断。”李承乾起身,说道:“如今大唐在高句丽用兵,父皇亲征,长安,乃至于整个天下,都需要平静,若有怠慢之处,还请大师宥谅。” “不敢!”玄奘赶紧拱手。 李承乾笑笑,说道:“孤送大师出去吧,顺带走走!” “喏!” …… 行走在皇宫之中,李承乾平静的没有说话,一直到了长乐门下,李承乾这才停步,开口道:“大师!” “殿下!”玄奘双手合十。 李承乾看着整个皇宫,轻声说道:“整个大唐,无量百姓,所求不过是一个安稳,有些事情,曾经发生了,已经结束了,但孤不希望再有发生。” “贫僧谨记。”玄奘合十行礼。 “孤就不送法师了,法师慢走。”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 “谢殿下!”玄奘再度合十,然后转身朝长乐门外而去,萧瑀已经拉着马车在等候了。 李承乾看着玄奘彻底消失在视线中,然后才淡淡的问道:“弘福寺那边如何了?” 左千牛卫中郎将张绚站出拱手道:“一切已经安排妥当。” “保护好这位法师,还有他带回来的经书,他对大唐极有用。”李承乾轻声说道:“如今佛门禅宗一家独大,是时候有些别的声音了。” “是!” (本章完) 第292章 长安,天子脚下,亦是天子咽喉(第一更) 第292章 长安,天子脚下,亦是天子咽喉(第一更) 二月春暖,冻土渐融。 一行数百骑从辽河之畔快速掠过,然后奔往远处的军营,片刻之后,军营中已经是一片欢呼。 巡查完军营之后,李世民这才带着长孙无忌等人返回沈城,一行所到之处,百姓崇敬匍匐。 这一个冬天,辽东的百姓感受和以往完全不同。 在高句丽治下,他们活的跟狗差不多,一个冬天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回到大唐之后,种种粮食供应几乎都没有停过。 哪怕是过的最差的日子,也依旧顿顿有饭吃,他们都是心甘情愿的为大军准备被服,草药和军械。 一个冬天下去,整个辽东,无数百姓,人心已经彻底的归了大唐。 整个辽东,仅仅一个冬天,已经彻底融入了大唐。 成为了大唐一份子的安东都护府。 安东都护府大堂之内,百官不停的来回忙碌,看到皇帝也不过是稍微停顿,然后躬身让开位置,之后迅速的各去忙各自的事情。 …… “……朕原本还担心粮草有些不足,谁想到唐卿你立刻就带着粮草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偷听了朕的心声。”李世民笑呵呵的拿着奏本,夸了唐俭一句,然后坐到了中堂主榻之上。 一侧的张阿难无声的将一张毛毯盖在了李世民腿上。 唐俭微微躬身,然后无声的拱手退后。 长孙无忌诧异的看了唐俭一眼。 如今的唐俭,话怎么那么少? 转过身,长孙无忌的目光落在皇帝正在看的奏本上。 唐俭此番提前带着大量的粮草和军械赶到辽东,同时也带来了太子的奏本。 当然,也还有他自己的。 皇帝如今不在长安,留在长安的千牛卫,还有各级有上奏权限的高官,都不如皇帝直接派一个人回长安看的更多更直接。 “玄奘法师回京了。”李世民轻轻点头,然后细细的读着李承乾的奏本,看着看着,他轻轻冷笑道:“佛门的动静可真大啊,人还没有到长安,消息便已经传遍了整个长安洛阳,数百名僧人从各地赶到了长安,玄奘入城那日,更是万人空巷,人头攒动的迎接,那是长安啊!” 长孙无忌轻轻躬身,面色肃然。 长安城,天子脚下。 同样的,长安城,也是离天子咽喉最近的地方。 佛门能够一下子鼓动的起整个长安城的百姓,这种能力哪个皇帝不忌惮。 “太子的应对还是不错的。”李世民看着奏本轻轻笑笑,然后抬头看了唐俭一眼。 唐俭躬身,说道:“陛下,臣此番能来,是因为额外调运了一批在正月要调入长安的民粮,虽然说在臣离开之后,这批粮食会由原本的军粮弥补,但是粮食到了长安已经二月,长安正月的粮价很是长了不少。” 长孙无忌站在一旁微微一愣,随即皱眉看向唐俭:“太子是故意要让长安粮价上涨的吗?” “是!”唐俭拱手,说道:“玄奘入长安,天下人多涌入长安,人一多粮价自然就高了,当然,长安百姓也没有太多慌乱,因为长安城的权贵,还有涌入长安城的权贵,在这一个月间,很是了不少钱,百姓得益不少。” “但是百姓也感受到了太多人崇佛带来的压力,毕竟他们是要吃喝的。”李世民轻轻笑笑,说道:“现在这个时候,长安城中的粮食价格怕是降下来了吧。” “是!”唐俭拱手,说道:“太子还提早让人紧抓今年春种之事,也保证秋冬辽东的粮草供应。” “今年比去年是难了些。”李世民长叹一声。 去年时,军中和辽东所用粮草,多是前几年早备,所以长安洛阳虽然对辽东有大量的粮草支援,但负担并没有多重。 然而今年不同,大军即将杀入高丽,粮草损耗比去年更多不说,而随着前些年储备粮草的逐渐消耗,朝中的压力也会越来越重,所以李承乾提早开始紧抓春种之事,确保今春丰收,便是李世民也不得不承认,太子的眼光的确精准。 “去年冬已经送了一批百姓回关中,唐卿今年回去的时候,将剩下的一批也带上吧。”李世民对着唐俭微微抬头。 唐俭立刻拱手道:“喏!” 低下头,李世民重新看向奏本,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 “高昌,他和麹文泰竟然是结义兄弟。”李世民抬头,看向长孙无忌问道:“无忌,麹智湛现在在何处?” 长孙无忌拱手,说道:“麹智胜如今就在军中,至于其弟麹智湛任右武卫中郎将,驻守潼关。” “调回长安吧,让他去见见玄奘。”李世民微微摆手,长孙无忌领命。 李世民神色平静的继续阅读奏本,高昌已经灭亡了,还能怎样。 玄奘和高昌有关,又和李建成有关,所以李世民一点也不觉得李承乾在长安做的有什么过分。高昌,西域诸国…… 李世民看的越来越认真了。 突然,他的手顿了起来,随即他轻轻笑笑,抬头看向长孙无忌说道:“无忌,玄奘说天竺有佛!” “不可能!”长孙无忌果断的摇头,说道:“不说早些年前往天竺的高僧,便是这些年,也不时的有从天竺来的,有去过天竺的人说起天竺的事情,若是天竺真的有佛陀,那么消息早就已经传了过来,而天竺也就不会被西突厥打的四分五裂了。” 是的,西突厥。 准确的讲,是因为白突厥的入侵,导致天竺四分五裂。 天竺人虽然将白突厥从天竺赶了出去,但自身也因为实力大减,中央王朝无法控制地方,这才导致四分五裂。 “玄奘在天竺的老师,那烂陀寺主持戒贤法师,他称之为护法菩萨,也就是佛,如今已经一百一十五岁了。”李世民放下手里的奏本,面色凝重起来。 “陛下,百岁之人何以称之为佛,称之为菩萨,若是如此,我大唐天下,佛菩萨岂不是到处都是。”长孙无忌摇头。 不提他所知道的,便是在史书上,超过百岁的人都不在少数。 一个国度,只要安宁一些,超过百岁的人都会有的。 那些人没有伟力,没有认知,有的只是无忧无虑的家境和足够开朗的心态,便足够长命百岁了。 “是啊,若是那戒贤法师真的是佛,天竺又何至于败于突厥之手。”李世民轻轻摇头,将这件事情暂时翻过去,然后他看向长孙无忌说道:“不论如何,天竺广阔,还是应该派人去看看的。” “如今玄奘的游记还没有写完,不过陛下已经可以让太子挑选官员和士子学习天竺语。”长孙无忌抬头,认真的说道:“如今大唐的触角已经到了西域,以大唐的威势,如今大唐要派人去,谁敢阻拦。” 现在去天竺可比玄奘那个时候去天竺要方便太多了。 李世民笑着抬手道:“好!” 长孙无忌拱手说道:“陛下,长安的事情,有太子处理,臣以为可以足够放心,我们还是专心在高句丽身上吧。” “嗯!”李世民的神色逐渐的平静下来,他原本很关注长安的一切,但是李承乾这一次提前将粮草送来,解决了长安麻烦的同时,也让李世民对高句丽动兵的准备越发的充分,一切足够证明李承乾的无私。 “说说吧,盖苏文都做了哪些准备?” “南边攻打新罗的士卒已经完全调了回来,而新罗经过了高句丽和百济的联手打击,已经没有余力再从背后策应大唐了。”长孙无忌微微摇头,说道:“还有百济,百济的士卒也有不少调入了高句丽协助高句丽作战,这让他们还有一战之力。” 去年的时候,安市城一战,李世民已经打掉了高句丽上十几万的主力。 虽然有最后有那么四五万的人逃了回去,但那些人的军心已经散了。 “现在的高句丽,大局是以守城为主,依托山势进行城池防守,然后尽可能想办法拖延到冬天。”长孙无忌微微摇头,说道:“高句丽东部大片山区,只有西部有小半平原可以直插高句丽,其他还好说,臣最担心的,就是他们会先潜伏山中,然后断我们的粮道。” “有阎立德的水军在,这一点朕倒是不担心什么。”李世民微微摆手,抬起头,轻声说道:“朕最担心的还是平穰城,平穰城池坚固,想要攻破并不容易,若是高句丽人将主力全部囤积在平穰,以为坚守,冬日到来前,能拿下平穰吗?” “李勣建言,直接派水军先攻……” “没有陆军,光是水军,没用的,当年来护儿不就是率四万水军直接败在平穰城的吗?”李世民摇头,沉吟的说道:“还是三路,水军一路,中军主力一路,还需要有一路从东侧群山而上以为护卫。” “谁领兵呢?” “看谁最擅长山中作战呢?”李世民轻轻低头。 “牛进达!”长孙无忌直接点名,说道:“当年在松州,就是他打败松赞干布的,早先还参加的高昌,吐谷浑,突厥之战,陛下,他可以的。” “好,便以他为一路总管。”李世民点头,然后看向唐俭说道:“前军之事,都可以调动筹措,但后军粮草之事,全依赖卿了。” “陛下,臣必定效以死力,调运粮草,但春耕秋收,臣未必能够顾的过来,尤其是今年秋天,秋收怕是不容易。”唐俭面色凝重的拱手,说道:“其实陛下顿足平穰城下,倒没有什么,怕就怕陛下拿下平穰城,那样整个高句丽落入大唐……” “啊!”李世民微微一愣,随即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卿说的有理,这一点朕倒是从来没有想过,不过,这也的确是需要认真考虑的。” 说着说着,李世民的脸色凝重了下来。 高句丽,有三百多万人口。 真拿下来了,也是天大的麻烦。 “造船,种粮。”李世民看向长孙无忌,说道:“传旨给太子,让他全面统管造船和种粮之事,授他便宜行事之权,地方刺史有不配合之处,可即刻罢免。” “陛下!”长孙无忌顿时惊讶的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摆摆手,说道:“无妨,朕心中自有考量。” “是!”长孙无忌轻轻低头,有的时候,权力太盛也不是一件好事。 (本章完) 第293章 大唐和天竺,离得并不远(第二更) 第293章 大唐和天竺,离得并不远(第二更) 三月,春暖开,草长莺飞。 长安城中,太乙青华观。 李承乾跪在蒲团上,面色沉肃,一叩首一行礼。 楼观道掌教尹文操站在侧畔,念诵《太乙救苦天尊宝诰》:“青华长乐界,东极妙严宫。七宝芳骞林,九色莲座……” 青烟袅袅,道观静肃。 数十名蓝衣,绯衣,紫衣道人站立在两侧,手持拂尘,默念《太乙救苦天尊宝诰》。 许久之后,李承乾才沉沉叩拜在蒲团上,然后缓缓起身。 今日是他的母后生辰之日,所以李承乾每年都要来太乙青华观叩拜祭祀。 言说几句,尹文操陪同李承乾来到了后院之中。 长孙祥,马周等人在远处跟着。 …… 李承乾站在钟楼之下,看着头顶的铜钟,神色哀切。 这座钟楼,是他和皇帝用宫中的用度来捐修的道钟国内,其中甚至有了母后亲手给他织的衣物。 每一次钟声遍传长安城,总是让他忍不住的想起母后。 片刻之后,李承乾这才收敛悲容,转身看向尹文操,扣手道:“劳烦真人亲自下山了。” “殿下孝心诚挚,天下难出其右、”尹文操扣手还礼,道:“贫道躬逢盛事,也是贫道的福气。” “真人客气了。”李承乾淡淡点头,说道:“真人此番下山,怕是也有为了佛门之事而来的吧。” “是!”尹文操点头,道:“殿下虽然让玄奘在弘福寺编写西域行记,但是却并不是太禁止佛门大僧前往拜访。” 李承乾笑笑,说道:“父皇有言,什么时候玄奘编修完西域行记,那么什么时候,就让其开始传道……六百七十五部佛经啊,得传到什么时候。” “贫道有些不明白。”尹文操察觉到李承乾似乎在算计什么,但他究竟在算计什么,尹文操一时间也有些看不透。 “拜访玄奘的人越多,耽误他的精力就越多,编修完成西域行记的时间就越晚,这样他可以传道的时间就越晚。”李承乾微微摆手。 “但是现在有人拜访他,他也是一样在传道啊?”尹文操皱了皱眉头。 “六百七十五部原版佛经。”李承乾抬头看向头顶的铜钟,然后轻声说道:“这些佛经只有调集大量的人力物力,进行最全面的编修,才能够最好的去传道,眼下若仅仅是小规模的传道,于大局无益。” “原来如此。”尹文操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玄奘如果现在只执着在小范围的传道,那么大规模的传道之间必然延缓。 小规模的传道,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优秀的大僧,但是广大传教,才是圣人之法。 李承乾侧身,看向尹文操道:“真人可知道禅宗道信法师有什么动静吗?” 尹文操扣手,低声说道:“禅宗不少门人已经开始齐往荆襄双峰山而去,玄奘的突然归来,对禅宗冲击不小,禅宗向来传承有序,如今玄奘归来,虽然联手是大局,是谁主谁次,谁来谁往,总是要稍微说清楚的。” “是啊!”李承乾轻叹一声,摆摆手道:“佛门的事情,孤不插手,他们自决便是,但是长安城,绝对不能变成建康……南朝四百八十寺,简直笑话。” …… 弘福寺,李承乾在如来佛像下,诚挚叩首,一脸谦恭神色。 玄奘和弘福寺主持两人一起站在左侧,平静的颂念《地藏菩萨本愿经》。 弘福寺,这里曾经是右领军大将军彭国公王君廓的宅邸,王君廓背唐而死后,这里便被改成了弘福寺,以为追荐太穆皇后。 太穆皇后窦氏,李承乾的亲祖母。 所以今日在太乙青华观祭拜之后,李承乾又来了弘福寺,顺带也来看看玄奘。 他对玄奘是极为重视的。 佛法东传的西游记,虽然只是传说,但这也能够看得出佛门对这件事情的重视。 天下佛门之力,便是李承乾也没有力量阻挠。 况且他也没有心思去阻挠,他要的只是平稳的过度。 而且佛门的力量,也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强。 李治前世就做的很好,不去阻挠佛法传播,但是玄奘,他就别想脱逃掌握了。 玄奘一死,他所创建的唯识宗,没过几代就亡了。 反而是禅宗,兴旺蓬勃,最后成为天下佛门主流。 当然,那是李治的事情,如今李承乾掌权,未来结果会如何,他的手里掌握着最大的主动权。 其他的,就是玄奘和禅宗两派的争执了…… 片刻之后,后院静室之内。 李承乾对着佛祖舍利轻轻躬身,然后才被玄奘领入了内殿。 坐在殿中左侧蒲团上,李承乾对着玄奘平静的躬身道:“孤在朝中有许多事情处置,倒是有些怠慢大师了。” “不敢!”玄奘平静的抬头,看着李承乾说道:“贫僧初回长安,恰好也有很多地方需要熟悉。” “嗯!”李承乾微微点头。 毕竟如今已经是贞观十九年了。李承乾惊人的还是太子,而玄奘离开长安十七年,大唐灭东*突厥,吐谷浑,高昌,数次击败薛延陀和西突厥,如今又东征高句丽,东方霸主的形象已经巍然屹立。 长安城早已经成了天下第一雄城,这和玄奘当年离开的时候,有着极大的不同。 地方,人事,很多事情他都需要适应。 李承乾抬头看向玄奘,问道:“大师在天竺,对吐蕃可有了解?” 玄奘眉头不由得一跳,随即面色凝重的点点头:“有!” “那烂陀寺所在的王舍城,往北数百里,便是泥波罗。”玄奘稍微停顿,继续说道:“泥波罗地处高山之上,而吐蕃更在泥波罗之上,贫僧也曾游历泥波罗,那个时候,正是吐蕃赞普松赞求娶泥波罗公主不成,动兵攻打泥波罗的时候。” 松赞在迎娶文成公主之前,还娶了泥波罗的尺尊公主。 泥波罗国王一开始也是不许,但谁想,松赞竟直接发兵征伐泥波罗,最后逼的泥波罗不得不将公主嫁入吐蕃。 这是松赞的一贯手段了,当年,松赞最早求娶大唐公主也是如此,被拒绝之后,直接发兵松州。 可惜最后一败涂地。 当然,大唐也知道吐蕃不好打。 当年大唐灭吐谷浑的时候,就曾经杀上过高原,高原反应让大唐将士难受的很厉害。 所以战后虽然诸将都沉浸在灭了吐谷浑的喜悦之中,但是兵部却已经得出了吐蕃不可轻伐的结论。 “吐蕃在十几年,便已经开始引入佛宗,之后和泥波罗通婚,泥波罗公主带去了大量的经典和佛像,同时吐蕃也通过泥波罗,开始和天竺有所沟通。”玄奘平静的抬头看向李承乾,说道:“看的出来,吐蕃有入侵天竺的想法。” “大师法眼如炬。”李承乾赞赏的点头。 玄奘能看透这一点并不奇怪,他本身便是世上少有的灵慧之人,而他所在的那烂陀寺,更是天竺的统治核心之一。 吐蕃的对外扩展的意图,他们怎么看不明白。 “吐蕃赞普雄心,但是想要攻入天竺也并不容易,从高原之上疾驰而下,对人并不利。”玄奘一句话说完,李承乾惊讶的抬头看着他:“大师可否细说。” 玄奘微微诧异的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后淡淡的说道:“天竺曾有人前往吐蕃,之后又曾经返回,慢则无碍,快则有不便……吐蕃若是有事,快则于己不利,慢则天竺有所因应,如此吐蕃便是有想法也难,更别说吐蕃还有心思在大唐。” 李承乾轻轻笑了,对着玄奘点头道:“是啊,吐蕃还有心思在大唐,不过自从吐蕃和大唐联姻之后,吐蕃人便已经逐渐的收敛了心思,另外据孤所知,吐蕃人现在的目的是羊同,他们现在最主要的精力就是吞并羊同,不过有些挫折而已。” 玄奘微微低头,轻声道:“没想到殿下对吐蕃如此关心。” 李承乾的脸色收敛起来,然后淡淡的摇头道:“皇妹嫁入吐蕃虽然是聘请俱全,但孤很不喜欢吐蕃赞普的请婚方式,而且如今皇妹嫁入吐蕃,虽然说是吐蕃身份最贵重的女子,但她究竟是不是吐蕃王后,孤也弄不清楚。” 文成嫁入吐蕃,大唐人自以为她是吐蕃王后,但是吐蕃的规矩谁也弄不清楚。 尺尊公主是泥波罗的公主,身份同样贵重,而且嫁入吐蕃还是文成之前,说不定松赞最初就是以王后至尊对待的。 至于文成,恐怕吐蕃人也是打着侥幸的心思来迎娶的。 以为大唐对吐蕃的制度并不清楚。 之后又在国内进行压制调整。 松赞的这种手段,让李承乾感觉很恶心。 重要的是,文成到现在还无子,松赞如今唯一的子嗣,就是他和羊同公主的儿子。 松赞死后,文成无子,最后下场凋零,这一点是李承乾心中最不满的地方。 收敛心思,李承乾对玄奘微微点头,说道:“大师,今日便到此吧,孤得回宫了,大师日后若是有事,可直接让人传讯宫中,孤会尽力让人安排的。” “多谢殿下,贫僧送殿下。”玄奘起身,对着李承乾合十行礼。 “不必了,大师留步!”李承乾起身,微微摆手,然后朝着殿外而去。 玄奘还是跟着相送,等到送李承乾回来之后,殿中已经多了一名老年灰袍僧人。 “德云师兄。”玄奘对灰袍僧人躬身行礼。 “玄奘师弟。”德云对着玄奘躬身,然后目光看向殿外,轻声说道:“师弟似乎和太子相谈甚欢。” 玄奘请德云坐下,然后才神色温和的说道:“早先听师兄说太子对佛门冷淡,今日看来并非如此。” “皇家天性,权衡之道而已,太子和皇帝一样,更倾向道门。”德云微微摇头。 “师兄,师弟先来不主张佛门介入太多的皇权之争,而且从今日看来,太子对佛门也并非没有好感,关键要看如何促就。”玄奘稍微松了一口气,神色严肃。 “师弟说的是吐蕃的事情?”德云抬头看着玄奘,之前玄奘和李承乾的话,他是听的清清楚楚的。 “嗯!”玄奘点点头,然后轻声说道:“大唐和天竺,其实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远。” 德云低着头,神色思索,只是在他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警惕。 …… 朱雀大街上,李承乾缓缓的朝皇宫而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匹快马从对面而来。 左千牛卫中郎将张绚在李承乾身前停马,然后肃然拱手道:“殿下,陛下有旨意!” “走,回宫!” (本章完) 第294章 半个皇帝(第三更) 第294章 半个皇帝(第三更) “……以太子全面统管造船和种粮之事,授便宜行事之权,地方刺史有不配合之处,可即刻罢免,钦此!” 丘行恭站在武德殿中,宣读完圣旨。 “臣等领旨,陛下万寿无疆!”群臣齐齐叩首。 李承乾双手上抬,丘行恭将圣旨放在了李承乾的手里。 李承乾这才起身,对着丘行恭点头道:“谢过天水郡公!” “不敢!”丘行恭微微躬身,然后退开。 李承乾转身看向群臣道:“众位爱卿,平身吧。” “谢殿下!”群臣齐齐起身,然后分别站立两侧。 李承乾走到了长榻上坐下,然后才神色肃然的看向群臣说道:“父皇已经率领辽东大军杀入高句丽,第一阶段的目标便是拿下乌骨城,然后在鸭绿江北岸立足,所以,之后,乌骨城就会成为军中粮草转运的关键。” “喏!”群臣齐齐拱手。 “粮草转运乌骨城,有两条路,陆路和水路。”李承乾稍微停顿,然后说道:“陆路之事,各地运往洛阳,然后洛阳往北沿运河北运就是;至于水运,今年加造船只,从江南加以运输,从而减轻河北和辽东的压力。” “是!”房玄龄,高士廉,杨师道等人齐齐拱手。 皇帝虽然只是授予了太子在造船和种粮之事上的便宜行事之权,但光凭可罢免地方刺史这一点,李承乾就能够做到半个皇帝的威权。 这么久了,群臣都知道,李承乾有这个能力。 “造船之事。”李承乾抬头,看向群臣:“工部!” “臣在!”工部侍郎侍郎郑仁基站了出来,肃然拱手。 李承乾点点头,然后看向房玄龄道:“房相,工部尚书李大亮,工部侍郎阎立本,将作少将杨务廉,都被父皇调入了辽东,如今虽然工部还有郑卿在,还是需要任一个人来统管将作监之事,政事堂先给孤一个人选吧。” “是!”房玄龄认真拱手,若仅仅是吏部,是没有单独任命将作少将的权利的,但是政事堂又不一样了。 皇帝不在长安,房玄龄为长安留守,政事堂自然就有这个权利。 李承乾看向郑仁基说道:“爱卿多在长安和洛阳之间跑动一些,天水郡公劳烦也多协助一些。” “喏!”郑仁基和丘行恭同时拱手。 “剩下的便是粮草的事情了。”李承乾看向群臣,神色冷冽起来。 群臣肃然低头。 李承乾继续开口说道:“从今日开始,户部,司农寺,要多派人入地方进行巡查,紧抓地方农耕之事,尤其是有荒地之事,查清楚原因,若是能够协助处理的,帮忙解决困难,然后加快复耕,若是有人故意留地不种,直接没收。” “是!”群臣齐齐躬身,神色凛然。 “另外,孤也要知道各地的春耕详情,户部做好统计之后,送到孤的手里。”李承乾看向来户部侍郎崔仁师。 “喏!”崔仁师认真拱手,但他的眼底还有一丝疑惑。 相关的数据户部已经有,太子为什么还要一份新的数据。 “如今已经三月,春江水暖。”李承乾看向高士廉和萧瑀,说道:“今年关中之事,户部多跑一跑,但是河洛一带,就要劳烦舅翁和宋国公多盯着一些了。” “多谢殿下体谅。”高士廉和萧瑀齐齐躬身,神色感慨。 到了三月,洛阳的天气要比长安好的多。 他们两个老家伙到了洛阳,身体也能舒服许多,太子就是在照顾他们。 “最后便是江南之事了。”李承乾抬头,看向房玄龄,说道:“派个人到江南去看一看吧,巡查地方,同时督促粮草,房相觉得派什么人去比较合适?” 房玄龄微微拱手说道:“要巡查江南,怕是需要重臣,不过如今长安,重臣怕是难以抽的开身。” 沉吟片刻后,房玄龄拱手道:“臣冒昧一回,奏请以少府少监房遗爱,为巡查使巡查江南。” 房遗爱虽然是少府少监,但是说实话,他在长安城的用处并不大。 李承乾嘴角微微抽搐,他几乎都差点忘了,还有高阳和辩机的事情。 不过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辩机还没有到玄奘的身边,还没有和高阳照面,事情还有可以回旋的余地。 “便如此吧。”李承乾直接点头,然后说道:“加派侍御史苏良嗣为巡查副使,前往江南,扬州大都督府,润州,常州,苏州,湖州,杭州,越州,诸产地要多加察查,粮草收拢之后,要尽快转运卑沙城。” “喏!”房遗爱和苏良嗣齐齐站出。 李承乾的目光从苏良嗣的身上轻轻掠过,苏良嗣微微点头。 李承乾的岳父苏亶如今是杭州刺史,苏良嗣这一次去江南,自然是要去杭州的,少不了要和苏亶沟通。 这才是李承乾真正的目的。 苏亶去年的时候,任期满调任杭州刺史,但李承乾有一种感觉,他的父皇在回京之后,绝对不会让苏亶继续留任杭州刺史,调任哪里不好说,但提前做好政绩,绝对不是坏事。 …… “最后便是天竺之事了。”李承乾抬头看向房玄龄,说道:“孤了解父皇,天竺虽然辽远,但他就在吐蕃之南,大唐如今虽然奈何不了吐蕃,但将来就说不定,而且吐蕃如今正在用心,企图全面吞并羊同,日后少不定还会将手深入吐谷浑,吐谷浑……” 李承乾轻轻冷哼一声,群臣顿时肃然起来。 如今的大唐虽然是天下霸主,但还是很有些挑战的。 漠北的薛延陀总是蠢蠢欲动,还有西边的西突厥也是不停的骚扰边境,吐谷浑如今虽然靠近大唐,但反唐派一直都在。 最令人恶心的就是吐蕃。 吐蕃人位于高原之上,又有群山长河和无人区阻隔,大唐想要征伐吐蕃,粮道太长,容易被人所趁,但是吐蕃想要杀下高原却并不难。松州就是一个明证。 吐蕃人轻易能够杀入松州,也能轻易杀入鄯州和兰州,这一点,最是令人警惕。 太子从一开始就对吐蕃没有好感,群臣是都知道的。 如今吐蕃试图吞并羊同,但总是遇到了方方面面的阻碍,这里面有多少就是李承乾的手段。 “回说天竺。”李承乾看向宇文崇嗣,神色严肃的说道:“鸿胪寺要开始招收和培养通晓天竺语言的人才,记住,要稳重,稳重,大唐如今虽然在西域威名赫赫,但是若是嚣张过甚,也容易引人逆反,这样做事反而事倍功半。” 王玄策,这个人的名字,在李承乾的脑海中很重。 王玄策出使天竺,却恰逢天竺动乱,使团被劫,然后他就从天竺前往吐蕃借兵,最后利用吐蕃的兵力灭了一国。 但是,他在大唐却并不受重视,因为他虽然谋略出众,但是在大局上,却差了些眼光。 正是因为他引吐蕃人入天竺,最后导致吐蕃的势力深深的深入到了天竺。 从而让吐蕃可以大量从天竺引取人力物力,然后攻伐大唐。 就因为这样事情,大唐的损失难以估量,其后数十年的边境危局都是如此。 王玄策这个人,李承乾还是要让他去天竺的,毕竟他从天竺很是带回了一些东西。 不过这一次,让他多带点兵就是了。 起码上千人。 他不是能打吗,上千大唐骑兵,若是他能够以此在天竺开辟出一片大唐的领土,就真的有意思了。 不过若是他没有这个能力,那么就说明,那所谓借兵灭天竺不过是一个假象,真正灭了天竺的是吐蕃。 只不过是吐蕃人借了王玄策的名头罢了。 若真是如此,大唐吃的亏就更大了。 “臣必定不负殿下期待。”鸿胪寺卿宇文崇嗣站出拱手。 李承乾微微点头,说道:“其他便没有什么了,众卿都各去忙吧,各部的公文记得及时送武德殿一份。” “喏!”群臣拱手,躬身道:“臣等告退。” …… 李承乾神色平静的行走在宫道上。 西边的残阳西坠,皇宫之中也是处处美景。 李承乾没有心思在意这些。 他如今是监国太子,他以这个权利,很是阅读了不少六部的公文,当然仅仅是阅读,并不处置。 那样他就越权了。 他如果要处置,还是要先找房玄龄。 站在崇教门下,李承乾的脑海中,闪过的依旧是王玄策。 因为他,让吐蕃借助天竺的力量,成了横跨天竺,尼婆罗,吐蕃,象雄,羊同,苏毗,吐谷浑的庞大王朝,触手最后更是深入到了安西,乃至于西域。 整个丝绸之路。 这件事情,必须要阻止。 不过也不是现在,大唐连第一次使者派往天竺都还没有,吐蕃的事情更还早。 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刚要迈步,一道灵光突然闪过他的脑海。 吐蕃成为了统治诸国的庞大王朝,但是在他之下的各个国度却是以半独立的形式存在,而不是直接吞并。 这和大唐不同。 李承乾身为太子,将来即便是顺利登基成为皇帝,北至漠北,南至安南,还有东岛诸国,西域边境,更别说吐谷浑和吐蕃,都是他的问题。 然而全面吞并的方式最后带来的是方方面面的失败。 乃至于大唐不足三百年就灭国了。 这里面正确的理政方式是需要他好好思考的。 全面吞并的目标是不错的。 毕竟山河所至,日月所照,皆为汉土。 但直接吞并的方式,还是有些急躁,若是改为慢慢蚕食,或许更好一些…… 当然,大唐灭国和李治登基脱不了关系。 武则天,还有李治的几个儿子,后面唐玄宗的安史之乱,都是原因。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这些人都不是嫡长子即位。 只有嫡长子即位,才能够最大程度的保持稳定。 当然,嫡长子得成才。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他需要做些事情,来稳固大唐嫡长子即位的根基。 突然,李承乾微微一愣,他这么想是不是早了,他这么早的去想即位,想以后的事情,皇帝知道了会怎么想? (本章完) 第295章 韦挺死了(第一更) 第295章 韦挺死了(第一更) 东宫宜春殿,一阵嬉笑声从殿中传出。 刚刚来到殿外的李承乾稍微停步,神色诧异,晋阳和新城今日怎么来了。 步入殿中,李承乾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起投壶的王幽兰,苏旖,张萱,还有晋阳、新城五个人。 苏淑抱着李隅坐在中殿长榻上,照看着她们。 见到李承乾回来,苏淑立刻站了起来,刚要开口,李承乾随即摆摆手。 “晋阳和新城过来了啊!”李承乾直接走到了玩投壶的晋阳身后,安静的站了一会。 其他人都看到了李承乾,都要行礼,李承乾直接摆手,示意他们安静。 晋阳公主投完壶在察觉到李承乾的到来,赶紧转身行礼道:“皇兄!” 李承乾看着晋阳,温和的说道:“兕子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好!”晋阳公主起身,对着李承乾甜甜的笑道:“只是这段时间,总是劳烦皇嫂和皇兄。” “无妨。”李承乾上前,拉住晋阳公主手腕,然后走到了长榻上,亲自诊了诊她的脉门,然后才稍微放心下来。 前世,晋阳的身体就不是太好,后来因为李治大婚,搬出宫去,所以她就寂寞了很多。 后来突然病故,李承乾怀疑,也是他自己在黔州病逝,消息传回长安,自己这个妹妹感伤之下,才一个不慎出事的。 所谓情深不寿,就是这个道理。 好在如今李承乾很注意她的身体调养,同时让她在东宫和东宫诸人一起玩闹,心绪开朗了许多。 “皇兄,兕子有日子没见九皇兄了,你能让九皇兄什么时候入宫一趟吗?”晋阳公主眨着眼睛,满脸可怜兮兮的看着李承乾。 “好!”李承乾直接笑着点头,说道:“等端午节吧,端午节,孤将稚奴和晋王妃一起叫进宫……眼下不成,眼下你九皇兄在王府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晋阳公主一脸的茫然。 苏淑从后面走上,然后在晋阳公主耳边低声的说了一句,晋阳公主的脸顿时满是羞红。 李承乾笑着说道:“看样子我家妹子也是长大了,等父皇回来,孤一定让父皇给你挑个好人家。” “皇兄,皇妹先告退了。”晋阳公主赶紧起身行礼,然后有些害羞的拉着新城公主落荒而逃了。 李承乾看向殿外,徐安立刻躬身,然后护送晋阳和新城一起回宫。 这个时候,苏淑走到了李承乾身侧,看着晋阳公主远去的背影,轻声说道:“晋阳公主和晋王关系真好啊!” “他们在一起七八年,共同长大,感情和其他人自然是有些不同的。”李承乾微微摆手,说道:“不必在意。” “嗯!”苏淑点点头,然后低声问道:“晋王最近如何?” “很安静。”李承乾走到长榻上坐下,然后微微摇头道:“他越是安静,就越是说明他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殿下?”苏淑有些紧张了起来。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无非就是在父皇那里的一些人心算计,稚奴还年幼,对朝政了解不多,青雀在他这个年龄,已经开始编写《括地志》了。” 苏淑顿时放松了下来。 晋王的确有谋储之心,皇帝的嫡子有哪个没有谋储之心了,更别说还有魏王那个例子在前面摆着。 只要心思一动,野心就会不受控制的彻底蔓延开来。 不过相比于魏王,晋王在朝中的势力太弱了。 皇帝就算是要废太子,现在朝中的百官也不会答应。 随着李承乾的年纪越发增长,监国次数多增,太子之位已经越发的不是皇帝可以随意废立的了, 李承乾转过身,将李隅抱起,伸手在他的脉门上按了一下,然后才稍微放松道:“晋阳的身体自小不好,也就是这些年多加照顾,才好了一些,家中的几个孩子,爱妃要多注意一些。” “是!”苏淑微微点头。 …… 东宫宜风殿后殿正对东宫东湖。 夜色之下,灯笼高挂。 满月悬天,大地清澈。 李承乾躺在长榻上,看着眼前的东湖昏昏欲睡。 王幽兰躺在他的怀里,同样眯着眼睛。 只有张萱和苏旖两个人坐在侧面,相互落子。 两人都是世家女子,张萱虽然出身差些,但也是实实在在的江南世家女。 顾陆朱张在江南也是顶级世家,只是在长安,就稍微显的差些。 毕竟如今的天下,是皇帝倚靠关中世家统治天下,就连关东的崔卢郑王四家都要差些。 今夜,苏淑要照顾几个孩子,就将李承乾赶到了宜风殿来。 好在还有张萱和苏旖几个陪着她,王幽兰更是直接躺在了李承乾的怀里。 李承乾东宫之中,只有王幽兰最是痴憨,平日里也最黏李承乾。 不过李承乾也并不在意,他的后宫当中,王幽兰的年纪也最小的。一时间,后殿只有棋盘上轻轻落子的声音。 不知道什么时候,王幽兰幽幽的醒了过来,面前张萱和苏旖还在下棋。 王幽兰转过身,恰好看到李承乾正在吃莲子羹,她轻轻的唤了一声:“殿下!” 李承乾笑笑,舀了一枚莲子送到了王幽兰的嘴里。 王幽兰抬头看向李承乾,然后仰起头,嘴里含着莲子就送到了李承乾的面前。 李承乾看着娇艳的红唇,低下头,将里面的莲子直接吃进了嘴里,然后又好好的品弄了一番红唇香舌。 片刻之后,王幽兰才满脸羞红的低下头。 “叫哥哥!” “哥哥!” …… 苏旖正在下棋,听到这个声音,忍不住浑身一麻,抬起头,她看了王幽兰一眼,顿时直接起身。 走到了李承乾身侧,苏旖面无表情的说道:“表兄,你来替我下一局吧。” 李承乾顿时笑了,起身放开嘻嘻窃笑的王幽兰,然后走到了张萱对面坐下,提起一枚黑子,开始落子。 眼角余光落在侧畔,苏旖已经躺在了长榻上,代替他抱住了王幽兰。 苏旖脸上没什么表情,王幽兰则是一脸可怜兮兮的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笑笑摇头,然后看向坐在对面的张萱,低声问道:“爱妃,明日得空,告诉岳丈一声,房遗爱和苏良嗣将去江南,让族里帮忙照顾一点。” “好!”张萱认真的点头。 李承乾看着恭顺的张萱,低声说道:“此番父皇东征,等他回京之后,朝中的一切少不了要有一番调整,岳丈如今任国子博士,想要更进一步,除了下一次的科考,国子监多出些人才之外,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其他的地方立功。” 国子博士的位置太低了,不过五品。 但也正因为如此,只要有适当的功劳,就能够提上去。 皇帝东征回来,前前后后必然要有大批的人员调整,尤其是在辽东立功的人,必然要更进一步。 他们更进一步,必然会有位置空缺出来。 这一次的调动很有可能会影响到未来数年的朝中格局。 如今大的变动,一些功劳资历不够的人,也可能因为皇帝的一时欢喜而更进一步。 但毫无疑问,这是个机会。 张萱认真的记了下来,同时纤纤手指在棋盘上落子。 李承乾棋力一般,不过他擅长布局做陷,一旦别人没有察觉,时间一长,无数的陷阱成型,最后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逃不了。 张萱心思单纯,几番下来输的很惨。 等到两人下完,一旁的苏旖和王幽兰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 “殿下去陪苏姐姐吧。”张萱小心的抱起睡的很沉的王幽兰,然后说道:“妾身带着兰妹妹去歇息。” 李承乾轻轻的勾了勾她的下颚,然后轻声说道:“好!” 张萱微微福身,然后才抱着王幽兰离开。 等到她们离开之后,李承乾这次才抱起来苏旖,朝着偏殿而去。 进入偏殿,李承乾褪去衣裳,然后在里侧躺下,然后才在苏旖耳边说道:“好了,该醒了。” 苏旖一下子睁开眼睛,然后转身看向李承乾,面色认真的说道:“表兄,你太宠她了,时间长了,对她不好。” “你阿姐不会在意的。”李承乾伸手将苏旖搂住,苏旖轻轻的靠在李承乾的身上,李承乾这才开口道:“安静的日子也就这一年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年底父皇就会回到长安,如果有些变化的话,父皇回长安就是明年来。” 苏旖抬头,看向李承乾说道:“对表兄会有影响吗?” “会的。”李承乾握住苏旖白皙的手指,一边挑弄,一边说道:“父皇回京,孤不用监国,一切就会又回到正常,然而孤所掌舵权力毕竟失去了,所以就会有人放大了去审视孤这两年做的一切,少不了要有麻烦。” 苏旖刚要开口,李承乾摇摇头,说道:“没有什么的,孤是太子,本身就应该回到太子的位置,不过要应对外面的麻烦自然要忙一些。” “殿下!”苏旖轻轻的咬着下唇。 “叫姐夫!”李承乾搂住苏旖,解开她的襦裙,轻声说道:“爱妃若是有心,就替孤生个儿子吧。” “姐夫~” “嘿!” …… 黎明晨光,张萱躺在李承乾的怀里,轻轻睁开了眼睛。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殿下,出事,御史大夫上吊自缢了。” (本章完) 第296章 韦贵妃传话,韦挺是病死的(第二更) 第296章 韦贵妃传话,韦挺是病死的(第二更) 武德殿中,李承乾面色凝重的坐在做主榻上。 房玄龄,杨师道,于志宁,刘德威,马周,郑仁泰等人站在两侧。 孙伏伽站在殿中,面色凝重的拱手道:“启禀殿下,今日天色未亮,韦府的下人前往书房收拾,这才发现韦……韦挺死在了自家书房。” 韦挺,前御史大夫,前晋王长史,前扶风县男,吊死在了书房。 因为李治在太原犯的错,所以韦挺被皇帝免去了所有的职务,被罢为庶人。 虽然韦挺回到长安之后,乱七八糟的事情做了不少,但说实话,李承乾从来没有见过他。 如今好端端的,他就死了。 上吊自杀。 “大理寺如何核验的?”李承乾呼吸沉重,韦挺虽然是被废为庶人,但像他这样遭遇的,每年总有那么几个,过个一年半载就会起复,所以他现在虽然是庶人之身,但内外人等,也没人瞧不起他。 “大理寺初步勘验,没有外伤,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伤口。”孙伏伽拱手,道:“如今人已经送往大理寺准备进一步尸检。”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诸卿,韦卿毕竟曾经是朝中大员,如今身亡,孤以为需要严查,不然父皇回来没法交代。” “喏!”房玄龄,杨师道等人齐齐拱手。 “好!”李承乾抬头,说道:“万年县,雍州府,大理寺,刑部,左金吾卫,左千牛卫,都派人去查,但凡有一点蛛丝马迹,都给孤深入的去挖,孤就不信,韦卿他会自缢。” 李承乾的脸色十分的难看,韦挺如今虽然倒霉,但说到底不过是政治斗争失败而已。 作为胜利方的李承乾没有打算要他的命,那么他就不应该去死。 起码他没有外在的压力逼他去死,但是,他就是死了。 莫名其妙就上吊自缢了。 这件事情如果查不清楚,等到皇帝回京之后,那么就必然是他的责任。 于志宁,郑仁泰,刘德威等人齐齐拱手道:“喏!” “于相,此事你领头来查,查出结果通报政事堂和孤。”李承乾看向于志宁。 “喏!”于志宁立刻拱手。 “房相留下,其他人都去忙吧。”李承乾直接摆手,众人齐齐躬身,然后退了下去。 …… 李承乾看着殿外众人离开的背影,神色严肃起来:“房相,百骑司那边……” “殿下,陛下不会这么处理一个老臣的,尤其韦挺的事情查到现在,百骑司那边也没有查到任何和他相关的证据,而陛下如今又远在辽东,再加上韦挺今年以来颇为安静,没必要乱来。”房玄龄微微摇头,面色凝重。 韦挺的事情,不是李承乾做的,同样也不是房玄龄做的。 韦挺之前的确做了一些手段,但是房玄龄已经报复了回去。 韦挺之子韦待价如今还是千牛备身,几次升迁都没有他的份,这就是房玄龄的报复。 这边已经足够了。 朝廷权力争斗,如果不是彻底撕破脸,大家都是不会轻易下死手的。 手段之所以是手段,就是因为没人想要被牵连到自己。 房玄龄之前被人举报谋反,实际上不会有人相信房玄龄谋反的,那件事情挑拨的就是皇帝的敏感。 只要在皇帝心底插下一根敏感的刺就足够了。 但可惜,那件事情没成。 所以,房玄龄报复,截一截韦待价的仕途便足够了。 韦挺如今是庶人,等到皇帝要起用他的时候,房玄龄再拦一手,这就是正常的报复。 但现在,韦挺死了。 韦挺一死,其他人第一个要怀疑的就是房玄龄要报复,第二个怀疑的,就是李承乾。 但他们两人都清楚,这件事情不是他们彼此做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是皇帝派人密裁了韦挺。 不过房玄龄不认同,因为这样的话,就太不李世民了。 “韦挺没必要自缢了,所以他的死必然有问题。”李承乾皱了皱眉头,看着房玄龄说道:“此事,孤甚至想过的是稚奴,但是,时间不对。” 房玄龄微微一惊。 李治派人杀了韦挺,然后陷害李承乾和房玄龄,这的确很有可能。 不过随即,房玄龄也就是赞同的点点头,如果李治要算计他们,甚至是用韦挺的命,那么最好的时间,就是在皇帝回来的一个月,甚至是几天之内,这样皇帝立刻就能掌控全局,而不至于让房玄龄和韦挺狗急跳墙,杀了李治。 所以,时间不对,不是李治。 “殿下会不会和佛道相争有关?”房玄龄的神色顿时严肃起来,躬身说道:“韦家向来和佛门走的近。” 李承乾微微摆手,说道:“那就更不对了,韦家再怎样,也不至于用韦挺的命来做什么布局,更别说父皇如今又不在长安,若是这件事情最后什么也没查出来,岂不是人就白死了,总不至于这件事情,又是在玩什么人心算计吧,这也太曲折了。” 京兆韦氏没必要那么做。 “那边只能看于相那边能查出什么,不管最后如何,一切以证据论断,跟着真的证据追究,假的证据就查出作假的人。”房玄龄认真躬身。 “嗯!”李承乾抬头,轻叹一声,说道:“长安城这一年,就不能安静一些吗?” 房玄龄无声躬身。 …… 晋王府,李治一整天都坐在书房。终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出现在殿外,李治目光立刻一抬。 “吱呀”一声,姬家福推门而入,然后转身将房门重新关上,他这才回身对着李治拱手道:“殿下!” “如何了?”李治深吸一口气,面色凝重。 “叔父回话,万年县,雍州府,大理寺,刑部,金吾卫,千牛卫,还有百骑司,都已经全面动了起来,尽一切力量的调查此事,韦府内外,如今正在被人里外翻开一切的去查。” 稍微停顿,姬家福说道:“叔父说,就连王府的一些东西也被查了出来,不过确定和长史之死无关后,就被放过了。” 李治微微眯眼,轻声说道:“这幅架势,不像是皇兄在动手杀人啊,房相也没有阻止,难道说真的是父皇?” 李治一瞬间也将猜疑的目光放在了皇帝身上。 韦挺之前虽然触怒了李承乾和房玄龄,但两人都没有太大的动作,所以李治几乎可以肯定,两人是在等着皇帝回到长安之后,让皇帝来亲自处理韦挺的事情。 韦挺毕竟曾经是御史大夫,他的死如果真的有问题的话,那么如今长安上下,都会人人自危的。 “殿下,陛下如今已经杀入了高句丽,就算是留话也不应该是现在啊!”姬家福忍不住的摇头。 “不是现在。”李治摆摆手,说道:“父皇很可能是在杀入高句丽之前留的话,他杀入高句丽,留话解决掉长安的一切隐患……不对,长安制衡一些比较好,父皇就算要处置长史,也应该是在他回来之前。” “会不会还是太子,现在主持调查的人是于相,于相是太子的人……” “于志宁那人如果真的查出是皇兄动的手,他是不会替皇兄隐瞒的,更别说还有刘德威和孙伏伽在。”李治面色沉吟,然后他突然抬头,看向姬家福说道:“去查,吴王,还有荆王,他们留在长安的人有什么动静?” “殿下是怀疑……” “有人试图搅乱长安这滩水!”李治神色凝重,严肃的说道:“父皇东征,皇兄已经将大量的心思放在了农耕和军械之事,现在这个时候,有人害了长史,就是想要将长安这滩水搅浑……父皇不在,长安一旦乱起来,立刻就会有人浑水摸鱼。” “是!”姬家福顿时警惕起来。 李承乾和李治都是皇帝的嫡子,如果他们两个都出了事,那么之后可能会成为太子的只有吴王李恪。 当然,荆王李元景也有嫌疑。 李治的脸色沉重,如今的局面,证据不足,便是连他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 幽幽七日,流水而过。 韦曲,韦宅。 “太子驾到!” 李承乾一身黑色蟒袍,平静的步入韦府。 哀乐之声骤然减缓。 满院白幡,黄纸垫道。 韦待价,韦履冰,韦兴宗,韦彤,韦义节,韦观,韦巨源等等大小老少韦氏人等,全部出迎。 另外,房玄龄,杨师道,于志宁,孙伏伽,刘德威,马周,郑仁泰等人也同样出来迎接。 当然,还有先李承乾一步到的李治。 李承乾神色哀重的对着众人点点头,最后步入灵堂,对着韦挺的灵位上香,三鞠躬,然后才被请入后堂。 韦待价跟在韦义节的身后,进入殿中,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殿下!” 韦义节是韦挺的堂弟,殿中少监,如今在韦曲之中,官位最高的就是他了。 他们更长一辈的,嫡系都已经病故,剩下的,年纪小,身份也不高。 至于同辈的,都在地方任职,如今能够及时从外地赶回来的,只有韦克己这个陇州长史。 其他官位更高的,都在南北任刺史,有的甚至在军前。 李承乾微微摆手,韦挺和韦义节立刻站在众人稍后一些地方。 李治,房玄龄,杨师道,于志宁,孙伏伽,刘德威,马周,郑仁泰等人,此刻都在后堂之中。 “韦卿是朝中重臣,如今身故,实在遗憾,贵妃今日传话,说是长兄病故,但因为身份所囿,无法出宫,还望族中兄弟体谅。”李承乾看向了韦义节。 韦义节诧异的看向李承乾,李承乾面色凝重的微微颔首。 是的,韦贵妃的意思,就是说韦挺之死是病故。 不管真实情况如何,韦挺的死,对外只能是病故。 “喏!”韦义节有些无奈的拱手。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韦卿之事,大理寺和刑部终究调查过,孙卿说说结果吧。” “喏!”孙伏伽看了韦待价和韦义节一眼,然后站出拱手道:“大理寺检查韦公遗体,发现……发现韦公的体内有毒。” “有毒?”众人同时惊讶的看向了孙伏伽。 “是的!”孙伏伽对着李承乾拱手,说道:“而且这毒已经下了起码有半个月。” 李承乾眼神微微眯了起来,问道:“什么毒?” “乌头。”孙伏伽拱手,然后又说道:“不过乌头虽是剧毒,但也能治病。” “韦卿有病?” “是的,大理寺和刑部的仵作共同断定,韦公有心疾。” (本章完) 第297章 真的有玄武门余孽在吗(第三更) 第297章 真的有玄武门余孽在吗(第三更) 后堂,孙伏伽一句“心疾”,韦义节和韦待价浑身冰冷。 韦挺有心疾,而且还有乌头来治病,所以,他身体不适,然后自缢而已。 李承乾看向刘德威,问道:“刑部也是这个结论吗?” “是!”刘德威躬身,说道:“仵作验尸,结果的确如此。” “那么察查呢?”李承乾抬头,说道:“孤虽然不懂刑案,但是也知道不能单从一方面下结论,韦家如何,诸部共查,方方面面,有没有什么有疑的地方?” 李治站在一旁,呼吸不由得凝重了起来。 晋王府和韦挺之间还是有不少联系的,只不过向来都是派人传话,很少有文字留下。 但那是他们,不一定是韦挺,韦挺在家中留下什么,也是正常的。 “有!”孙伏伽拱手,说道:“大理寺察查韦家上下,有两名仆人事发之后突然失踪了。” 李承乾微微一愣,转身韦义节问道:“韦卿,韦府的仆人应该都是家生子吧?” “是!”韦义节拱手,有些疑惑的说道:“不仅是家生子,而且都是在府中待了十年以上的老人才能靠近阿兄身边。” 房玄龄,杨师道等人的面色微微一变。 韦挺如果是自缢的话倒也罢了,但如果不是自缢,那么就是有在韦府待了十年以上的老人下的手。 在韦府待了十年以上的老人下手毒杀韦挺,为什么? 若是有人指使,谁有这个能力? 皇帝吗? 李承乾抬头,看向孙伏伽问道:“大理寺这些天找到这两个人没有?” “没有!”孙伏伽面色凝重的摇头,说道:“这几日,大理寺联合刑部,长安万年县,还有千牛卫金吾卫,都没有找到这两个人。” 李承乾忍不住的看向韦义节,说道:“韦家调动所有一切人力,找到这两个人。” “喏!”韦义节肃然拱手。 韦家这些天一直都在忙碌韦挺的丧事。 韦挺之死的调查,一直都是理寺联合刑部,长安万年县,还有千牛卫金吾卫一起调查,韦家能够介入的并不多。 甚至他们都不知道韦家有奴仆消失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韦家的奴仆太多的缘故,而且他们也没有想到是自己家里出了问题。 “先去安排吧。”李承乾微微摆手。 韦义节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拱手道:“喏!” …… 看着韦义节拉着韦待价离开,李承乾看向房玄龄,问道:“房相,如今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群臣全部忍不住的看向房玄龄。 如今有能力在韦家安插十年的暗子,那可不是一般的人。 “两种可能。”房玄龄抬头,看向李承乾,目光扫过李治,然后说道:“其一,是韦挺自知身体不适,所以自缢身亡,当然,韦府消失的那两个人,肯定是自己逃了。” 堂中群臣忍不住的轻轻笑笑,什么自缢,什么自己逃了,都是鬼话而已,谁信。 无非就是韦挺自知必死,所以以自缢的方式,来将朝野的目光引过来,同时利用两名韦府下人,去诬陷勾连他们。 那两个韦府下人,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只需要胡乱攀咬,谁被咬上谁都要倒霉。 谁呢,房玄龄和太子。 但群臣都不信,这些日子,房玄龄和太子几乎是动用了各部的力量在韦府全面调查。 别看现在孙伏伽和刘德威说出来的,只有那么几点但实际上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排除了很多不可能。 比如李治。 李治此刻站在一旁,没有开口,但面沉似水。 “其二。”房玄龄看向李承乾,认真拱手道:“能够在韦府潜藏十年,而且还能够靠近韦挺的,绝对不是一般人,这些很有可能和现在的事情都没有关系,他们很有可能是当年玄武门的余孽。” 房玄龄一句话,群臣的脸色顿时全部沉了下去。 李承乾想要开口说什么,但还是没有能够说出口。 韦挺当年是李建成东宫的一员,甚至于他和李建成是从小就关系很好的发小。 但是如今,玄武门过去很多年,韦挺不仅在为皇帝效力,甚至于他还是皇帝的亲家,和李泰的关系也很好,还是李治的长史,如果有人趁着他现在被废为庶人的时候,给他下毒,然后装作他上吊自尽的模样…… “查!”李承乾神色冷峻,看向房玄龄,说道:“倾尽一切能力,找到那两个人,找到他们之后,关起来,别让他们死,任何人也别审问,等到父皇回来之后,让父皇去审,张绚。” 左千牛卫中郎将张绚站了出来,拱手道:“臣在!” “从今日开始,所有一切的调查全部由你主导,大理寺,刑部,雍州府,长安万年二县,全部竭力配合。”李承乾神色冷峻。 “喏!”张绚立刻拱手。 “马卿,你写奏本,送往辽东。”李承乾侧身看向马周。 “喏!”马周立刻拱手。 “叫他们两个进来吧。”李承乾看向殿外。 很快,韦义节和韦待价已经进入殿中,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殿下!” “韦卿在出事之前,有没有见什么人?”李承乾看向韦待价,直接问道:“说实话,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人?” 韦待价微微一愣,许久之后,他才拱手道:“殿下,臣如今在左千牛卫任职,所以经常不在家中,不过有一日臣回来深夜了,似乎看到有人从后院离开,但因为臣疲累,所以就没有在意。” “什么时候的事情?”李承乾紧跟着追问。 “半个月前。”韦待价说着,他整个人的脸色已经异常的难看。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情,韦卿你跟着调查,但是,找到那個人,即刻送入千牛狱,任何人不得审讯,韦卿,你亲自监押,然后等到父皇回京之后,让父皇处置,明白吗?” “喏!”韦待价面色凝重的拱手。说实话,他并不相信他的父亲用自缢来诬陷太子和房相的事情,他父亲的为人他还是清楚的。 最重要的是,一切根本没有到那个地步。 “好了,便如此吧。”李承乾起身,看向房玄龄,说道:“房卿,你亲自写奏本,请父皇赐予谥号。” “喏!”房玄龄肃然拱手。 李承乾侧身看向李治,点点头,说道:“稚奴,孤送你回府吧。” “喏!”李治认真拱手。 …… 长街之上,金吾卫封锁街道。 李承乾和李治缓缓前行,李承乾轻叹一声,道:“韦卿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孤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时间不对啊!” 李治赞同的点头:“皇兄说的没错,时间不对。” 现在这个时候,不管是李承乾,还有房玄龄,又或者是李治,不管他们要算计什么,现在都不是最合适的时候。 皇帝也是一样,皇帝针对韦挺,也根本需要做什么,找个理由,将韦待价发配到十万八千里外,就足够了。 韦挺自己也没必要去用自己的死去做什么文章,他只不过是李治的长史而已,双方之间也没有太过紧密的关联。 之前弹劾房玄龄谋逆,也不过是依旧在以李治的长史的身份进行谋划算计帝心而已。 韦挺没有必须要多做什么,他的背后是整个京兆韦氏,他如果真的以死来算计李承乾和房玄龄,一旦不成功,那么李承乾和房玄龄反击起来,不等皇帝回长安,他们两个就能将韦曲给掀了。 所以,时间不对。 “那么便只有是那些人动手的可能了。”李治轻轻点头,如今皇帝已经率军杀入了高句丽,说不定有的人觉得已经是到了时候。 “但是真的有那些人吗?”李承乾看向李治,眉头紧锁。 那些人,李建成的余孽,那些人的存在,不仅是皇帝的敌人,也是李承乾和李治共同的敌人。 “应当是有的。”李治微微摇头,叹声道:“皇兄,当年的事情,长安城内的一切,臣弟相信父皇不会有任何遗漏的,但长安城外呢,那个时候,不一定所有的力量都在长安城内,甚至有不少在长安城外镇压各方,之后不愿归顺的,就逃了。”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好吧,你回府之后,尽量不要再出府了,那些人一旦出现,必然是要以掀起风浪为目的,赵家,杨家,苏家,魏家,张家,王家,孤会告诫他们小心一些,不要被人利用。” 李治认真的点头,如今想要在长安城内掀起风浪,核心还在于李承乾和李治之间的矛盾。 只要能够挑起他们两人的矛盾,那么长安城就不会安静。 甚至会影响到辽东。 李承乾将李治送入府中,然后才缓缓的朝皇宫走去。 武德殿中,李承乾将李安俨召了过来,直接问道:“安俨,皇伯手下真的还有人在吗?” 李安俨看着李承乾,微微拱手,低声说道:“殿下,隐太子妃如今还在长安门内居住,另外,隐太子妃还有三个女儿已经都被陛下安排出嫁,但这些年来,从来没有人试图联系过他们,所以,有肯定有,但他们有多少力量,就只有陛下知晓了。”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情,让表兄去查,你就不要参与了。” “喏!” …… 鸭绿江畔,李世民骑马缓缓巡行,对岸的树林之中,不时的有高句丽的战马出现。 “传令下去。”李世民看向跟在身后的李勣和长孙无忌,说道:“大军沿着北岸朝山中蔓延,尽可能熟悉环境,同时将山中的所有高句丽人全部都赶回南岸去。” “喏!”李勣和长孙无忌同时拱手。 如今他们现在的位置,距离平穰只有四百里。 若是不顾一切的冲杀,一日之间,就能够杀到平穰城下。 但是皇帝还是一贯的战法,他并不着急。 大唐的军卒,这么多年以来,还是第一次杀到这里,若是贸然冲杀的话,很容易落入高句丽的陷阱当中。 从不小看对手,是皇帝这些年最优秀的品质。 而他最顺手的战法,就是积攒一切力量,如同雪山一样的积攒力量,然后等到时机到来,一切如同雪山崩塌一样,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 大营之中,李世民看着眼前奏本,递给长孙无忌的同时,有些哀伤的说道:“韦挺死了。” 长孙无忌微微一愣,握在手里的奏本,一时间感觉有无限重。 “他是死在了韦曲。”李世民轻声冷笑,说道:“韦曲防备森严,不是韦家的老人,根本就进不去,而想要成为韦挺的心腹,内外更是不知道被查了多少遍,更别说他们的家人还在韦家手中。” “韦挺是自缢?”长孙无忌确认了李世民的倾向。 “有人在他死前半个月找过他。”李世民摇摇头,说道:“太子的人没有察觉,房玄龄的人没有察觉,但是……” 百骑司的人察觉了。 李世民掠过这一句,然后说道:“之后他就病了,然后开始服药,用毒药来压制,然而越压制越痛苦,最后自缢而亡。” 长孙无忌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承乾,李世民说的一切就像是亲眼看见的一样。 “陛下是说他们那批人?”长孙无忌顿时醒悟了过来,随即说道:“所以韦挺不想牵扯到家中,所以自缢了。” “刘兰成是被人解读了谶言而死,张亮的身边也有这样的人,韦挺也是一样,有人用这种理由接近他了。”李世民侧身看向长孙无忌,说道:“都是同样的手法,但多了,也就漏了行迹。” “是!” “传旨,调韦待价为东宫千牛卫副率,东宫千牛卫副率秦处道,升东宫千牛卫率!” “是!” (本章完) 第298章 孤来凶狠,仁慈就留给父皇吧(第一更) 第298章 孤来凶狠,仁慈就留给父皇吧(第一更) 武德殿,光影横斜。 一身绯袍,臂束白绫的韦待价,将手中的秘本递给李承乾,然后神色肃然的退到一旁。 李承乾接过奏本,心中同时轻叹一声。 父亲亡故,韦待价本来应该守孝一年,但因为韦挺死的不明不白,所以韦待价被夺情起复,如今更是在皇帝的圣旨之下,调任东宫太子千牛副率。 太子千牛副率,李承乾的身边人。 东宫的很多事情都是通过太子千牛卫去做的,甚至太子千牛还要值守东宫。 这意味着李承乾的很多事,都瞒不过韦待价。 李承乾神色平静的将奏本细细的看了一遍,不知不觉中,他的面色已经沉了下来。 将奏本递还给韦待价,李承乾沉声说道:“人已经找到了,终南山脚下,死了已经一个多月,也就是说,他们在你阿耶病故之后,就被人杀了。” 韦待价收起奏本,然后面色沉静的向前拱手道:“殿下,现在已经查实,这二人其实便是曾经引那神秘人,暗中去见阿耶的人,他们是最有可能知晓他神秘人身份的,所以他们被灭口了。”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虽然孤也不愿意承认,但事情依旧在逐渐的朝着是当年那些人回来报复的方向走了。” 韦待价微微躬身,问道:“殿下,真的有那些人存在吗?” 那些人,玄武门隐太子李建成余孽。 李承乾抬头,说道:“孤问过右监门卫将军李安俨,魏相也有信件问询,他们都说是的,有。” 韦待价的脸色不由得难看起来。 李安俨和李建成算是半个连襟,而魏征更曾经是李建成的谋主。 对于李建成的事情,他们两个是知晓的最清楚的。 …… “当年大唐初定天下,隐太子曾经前往河北招抚窦建德麾下,很是有一批当年窦建德刘黑闼麾下的部将投了隐太子,然后分地方。”李承乾看向韦待价,轻轻摇头道:“后来父皇平定长安城,然后派人招抚河北,这些人多数归降,但也有一些人逃了。” 韦待价缓缓的点头,皇帝和窦建德、刘黑闼的恩怨很深,那些人能够接受投靠李建成,但没法接受投靠皇帝。 “另外有些事情卿也是清楚的,这些年,隔三差五就冒出一个隐太子后人,被查获之后,都证明是假的。”李承乾好笑的摇摇头,道:“他们找到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孤儿,然后告诉他们,他们是隐太子的后人,那些可怜的孩子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韦待价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殿下,这怎么听着很有些像世家手段?” “河北的事情,还有孤多说吗?”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说道:“崔卢郑三家,如今虽然在朝中任官者不少,但三大世家何等庞大,光是嫡系子弟都数不胜数,如今朝中官职,他们所得少之又少,不知道多少人沦为县令县尉,又郁郁不满。” “是!”韦待价轻轻点头。 朝中的官位就只有那些,而大唐一直都是以关中为核心镇压四方。 不仅是军中如此,朝中亦是如此。 关陇门阀占据了朝中最多的官位,河东门阀靠的近还好,但山东世族,就要差的远了。 入了朝中的还好,那些还没有入朝的,心中难免生出不满,进而希望朝中动乱。 这种事情,玄武门,李建成之子,就是他们最好的利用手段。 “而且谁知道隐太子有没有什么子弟流落民间的。”李承乾的眼神微微眯了起来,神色冷冽。 私生子这种事情,从不少见。 不说别人,就是他的父皇,李承乾就知道在宫外还有一个两个红颜知己,都是那种不愿意入宫的人物。 皇宫大院,美人无数,即便是再怎么受皇帝宠爱的女子,一个年也不一定能够见到皇帝几回。 反而不如在宫外,虽然每年也一样见不到皇帝几次,但能让皇帝日日惦记,反而会让人心里得意。 如果这些女子有了皇帝的子嗣,皇帝也就会没那么重要了。 这些子嗣虽然不是王爵,但说实话,找个理由赐个国公还是很容易的,而且还能在暗地里帮忙皇帝监控一方。 这可比那些不知死活参与到夺嫡之争的皇帝之子要好的多。 而且,只要不是宗室,那么就永远有成为宰相的机会。 当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是做个六部尚书还是可以的。 更甚至皇帝会直接安排做地方刺史。 说到底,所谓的皇子,只要不是嫡子,最终能成为的也不过是地方刺史而已。 在内在外不差多少,更可能在外要更加自由。 这种人史书上并不少见。 李建成绝对有私生子在外,谁知道这些年百骑司有没有铲除干净。 收回心思,李承乾看向韦待价说道:“去查吧,卿毕竟曾经有过一瞥,而且如果孤猜的没错,那些人既然出现在了韦府,那么必然也会出现在其他地方……他们那些人动一次不容易,肯定要多做些动作。” “喏!”韦待价立刻拱手,如今他做了太子千牛副率,虽然属于对接千牛卫信息通报,但因为他出身左千牛卫,又是这件案子的当事人,所以,这件事情里面,他也有一定的话语权。 看到韦待价转身要走,李承乾再度开口道:“等等!” “殿下!”韦待价回身拱手。 “这个人既然能只通过两个人就进入你府中,那么说明他以前恐怕来过不止一次,找上了年纪一些老人去问。”李承乾眼神微冷,李建成后人的出现,已经威胁到了整个皇室的利益。 “喏!” “另外,不要只顾外不顾内。”李承乾看向韦待价,摇摇头说道:“王妹那里也要多照顾一些,家中出了事情,你也不能将所有的事都扔给王妹。” “是!”韦待价神色愧疚下来,躬身道:“是臣有些疏忽了。” “好了,去忙吧。”李承乾微微摆手。 “喏!” ……看着韦待价离开的背影,李承乾心中感慨一声,韦待价的妻子是江夏王李道宗的女儿。 也就是文成公主的亲姐姐。 前世皇帝病逝,松赞过世,李道宗又牵连到谋反之事上,文成公主是回回不得,去不知道何往,最后只能留在吐蕃。 李道宗被牵连谋反,韦待价也少不了被牵连。 当然,这些事情,是长孙无忌的手段。 前世是长孙无忌为了稳固李治的皇位而对宗室下手,如今李承乾一旦继承皇位,没有了李世民的压制,长孙无忌的野心怕是会逐渐膨胀,日后如何解决长孙无忌的事情,也是李承乾的难题。 毕竟现在,他还需要长孙无忌站在他这面。 一旦长孙无忌站到了李治那边…… 想到这里,李承乾就忍不住的头皮发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打断了李承乾的思绪,刚刚离开武德殿的韦待价快步冲入殿中,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殿下,出事了,松州都督六百里加急奏报,党项人有异动。” 李承乾神色一沉,轻声道:“松赞果然不甘心啊!” 韦待价微微低头,松赞干布准确的讲,是他的连襟,也是太子的妹夫。 但是吐蕃一直在窥伺大唐,如今皇帝东征,薛延陀被打残了,西突厥有郭孝恪镇守安西也不敢乱动,剩下的便是吐蕃了。 …… 李承乾坐在主榻上,房玄龄,杨师道,于志宁,刘德威,尉迟敬德,郑仁泰,李安俨等人俱都在列。 “众卿都说说吧,茂州党项羌黄郎弄部,杀害驻守户曹,背叛大唐,该当如何?”李承乾神色冰冷。 “殿下!”兵部侍郎崔敦礼站出拱手,说道:“茂州归松州都督府治下,右卫中郎将裴行方驻守松州,臣以为派裴行方率五千府兵亲往茂州平叛即可。” “问题不在党项,不在茂州,而在看吐蕃身上。”房玄龄站出,拱手道:“虽然这些年,大唐以松州都督府将诸党项聚拢在松州四周,但吐蕃依旧通过种种手段,拉拢诸党项头人,此番茂州乱局,就是吐蕃人对大唐的试探。” 李承乾缓缓点头赞同。 “所以,这一次,必须要将党项诸人的异心彻底打掉,彻底的控住诸党项,这样才能避免吐蕃人接下来的重重手段。”房玄龄转身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 “是啊,这一次如果应对不好,吐蕃人立刻就会得寸进尺。”李承乾抬起头,轻声说道:“孤了解松赞,他做任何事情都有极强的目的,这一次如果处置不好,党项失控不说,吐蕃说不好立刻就会率兵北行吐谷浑,威胁兰州和鄯州。” “他在试探陛下不在时,殿下对天下的掌握,他在试探我大唐是否因为陛下东征高句丽,而有所虚弱。”房玄龄认真的点头。 李承乾说到底只是太子,皇帝离开了,虽然让他监国,但实际上他能动用的权力很少。 如果这一次大唐应对不利,那么吐蕃立刻就会大动,然后趁着皇帝东征的时候,从大唐的身上狠狠的撕下一块肉来。 如果能够因此影响到皇帝东征大败,吐蕃说不好立刻就会倾巢而出。 “所以,光是松州都督府和裴行方是不够的。”李承乾脑海中想着益州都督府的地图。 “调太子舍人,兰州长史席君买,统领兰鄯府兵,出兵三千,从吐谷浑杀入党项背后,于松州都督府前后夹击,彻底灭了这一伙党项叛贼。”李承乾说完,看向兵部侍郎崔敦礼。 “若仅是三千骑兵的话,是可行的。”崔敦礼拱手,然后说道:“快速的杀过去,快速的解决,然后快速的退回来。” 高原反应,在高原反应还没有伤害过来之前,就彻底的退回兰州,这种情况可保稳胜。 “不,若真是快去快回,反而有麻烦。”李承乾摆摆手,说道:“裴行方和席君买联手在短时间内平定茂州不难,难的是之后,如何避免类似的情况再度发生。” 房玄龄眉头一挑,对着李承乾拱手道:“请殿下赐教。” “茂州党项黄郎弄部叛唐,所有握刀之人,尽皆砍断手脚大拇指,收缴一切牛羊,将妇女和不过车轮的儿童分给其他党项部落,剩下活着的男人,全部赶到西边黄河源头柏海而去,同时警告羊同,苏毗,吐谷浑和吐蕃,一概不许接济这些人。” 李承乾冷眼看着群臣,冷声说道:“这些人没有了手脚大拇指,行动不便,没有了牛羊,便没了吃的,没有妇女儿童,便没有帮助他们,在柏海,他们只有吃枯草和枯水,最后一点点的饿死的下场。” 群臣中一些人,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打了个寒战。 这样残酷的手段,别说是党项人了,苏毗,羊同,还有吐谷浑、吐蕃,都会吓坏的。 “等到他们都死了,将他们的尸体堆到通天河北岸,告诉吐蕃人,党项是大唐的事情,不许他们丝毫插手。”李承乾拳头紧紧的握起,殿中群臣同时凛然拱手:“喏!” “矫枉要过正!”李承乾看向群臣,淡淡的说道:“若是党项的问题,只处理党项,那么必然后患无穷,只有彻底的警告吐蕃,一切才会安定下来。” “喏!”群臣再度拱手。 “殿下!”杨师道站了出来,小心的拱手道:“是不是稍微加上一点宽仁之法……” “不,就这样。”李承乾对着杨师道笑笑,说道:“孤知道郡公是为了孤好,但是就眼下而言,行事凶狠一些,对孤对大唐都好,至于剩下的宽仁,等父皇回京之后,由父皇施恩吧。” “是!”杨师道顿时就明白了李承乾的想法,党项的事情最后要由皇帝出面来安抚,这样黑白分别才能控制人心。 “对了,吐蕃人现在还是羊同身上想办法。”李承乾轻轻冷笑,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派人告诉羊同国王一声,孤请羊同王派其王子和国内贵族之子来长安读书。” “是!”鸿胪寺卿宇文崇嗣站出拱手。 “孤阻止不了吐蕃控制羊同,但是孤却可以留个后手,将来不管是杀入羊同,还是威胁吐蕃,又或者帮羊同复活,更甚至于直接吞并羊同……大唐都是可以做的。” …… 等到群臣离开之后,马周这才轻轻上前,低声道:“殿下,此事会不会和御史大夫的事情有所牵连。” “你是说和隐太子余孽和吐蕃人勾连起来了?”李承乾惊讶的看向马周。 “殿下不能不防啊!”马周拱手,说道:“还有御史大夫的事情,臣听说商队的事情……” 李承乾直接摆手。 马周顿时噤声,然后退了开来。 贞观十九年,右卫中郎将裴行方讨茂州叛党项羌黄郎弄,大破之,穷其余党,西至乞习山,临弱水而归。 (本章完) 第299章 松赞:一旦天可汗亡故(第二更) 第299章 松赞:一旦天可汗亡故(第二更) 通天河南岸,一身盔甲的禄东赞看着对面竖立的十几座京观,面色阴冷的可怕。 转身,禄东赞就带着身后的数百光军,朝着后方的苏毗都城昌都而去。 相比于羊同,苏毗早已经被吐蕃吞并。 所谓的女儿国,早已经是男权主导的国度。 王宫之中,一名名侍女穿着白色半透明的轻裙,引领低头的禄东赞进入王宫深处。 十几条身影在前往退散,禄东赞进入殿中,见到了穿着一身宽松长袍的松赞。 “赞普!”禄东赞认真行礼,然后低头道:“黄郎弄部已经彻底被剿灭,所有车轮以上的男丁都被放逐在柏海,然后挣扎半月而亡,消息传遍整个党项,羊同,吐谷浑之地,所有人噤若寒蝉,若是再想动,恐怕只有我们自己上了。” 松赞从禄东赞的身侧走过,走到大殿之外,然后俯瞰整个昌都。 禄东赞悄然跟上,神色恭敬。 “大唐太子对吐蕃向来不是很友好,这不是第一天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本王总有感觉,若是吐蕃现在发兵攻唐,恐怕会正中其下怀,你说这是为什么?”松赞微微侧身。 禄东赞略微沉吟,随即眉头一挑,道:“赞普,据传大唐国内皇权争斗剧烈,魏王李泰被废之后,晋王李治又冒出头来。 如果我们这个时候主动站到了大唐的对立面上,天可汗或许会因为外部威胁,而不会轻动太子了,太子的地位会更加的稳固。” 松赞点点头,说道:“你是见过大唐太子的,你觉得将来天可汗一日亡故,大唐太子能够接任天可汗的衣钵吗?” “不可能!”禄东赞直接摇头,说道:“天下间,没有任何人能接替天可汗,天可汗是上苍赐予天地间的唯一雄鹰,只有赞普能继承其衣钵。” “不要说这种奉承话。”松赞摆摆手,但神色很是受用,随即他神色一肃,认真的说道:“天可汗已经四十七岁了,快五十的人,还跑到辽东苦寒之地去征伐,他就不怕身体彻底垮掉吗?” 禄东赞面色微微一变,然后躬身拱手,没有开口。 “高句丽的使者还在逻些吧?”松赞目光抬起,看向辽东方向。 “是!” “薛延陀和西突厥都败了,他们现在求到我们头上了。”松赞冷冷一笑,然后问道:“你觉得高句丽这一次能够坚持住吗?” “这要看天可汗的目的。”禄东赞躬身,说道:“若是天可汗是打算要彻底灭掉高句丽,那么就算是打破平穰也没用,高句丽人会撤入深山当中,然后常年累月的和大唐打,这样,大唐就算是胜了,其实也是败了。” “你都能看明白的问题,天可汗会看不明白吗?”松赞摇摇头,说道:“天可汗或许只要高句丽臣服便可以了,主要还是要看他的身体。” “是!”禄东赞赞同的点头。 皇帝最是敏感,身体一有不适,立刻就会影响到心态,尤其你还是一国之主,这个时候可能就会担心后路。 “大唐太子真是聪明啊!”松赞一句话点出了李承乾现在这个时候折腾出党项之事的极大好处。 给了皇帝退兵的借口,同时也让皇帝对自己放心。 但从根本上说,李承乾和李世民一脉相传的是对吐蕃的忌惮。 “大唐太子虽然聪明,但是他终究没有天可汗的威望。”禄东赞低身,继续说道:“一旦将来天可汗有个万一,大唐国内的那些骄兵悍将有多少愿意服从,天下四方,高句丽,薛延陀,西突厥,甚至吐谷浑和东突厥,都会蠢蠢欲动。” 松赞微微点头,李世民太强了,他手下的文臣武将,也是自古以来少有的强悍,一旦李世民不在了,李承乾这个太子,未必能够压得住。 更别说还有那些被李世民击败的外族,高句丽、薛延陀和西突厥自然不用多说,关键是吐谷浑和东突厥,尤其是东突厥。 突厥人可是就在长城之内居住,一旦有变,他们立刻就会直接杀往长安。 “派人去长安吧,盯住那位大唐太子。”松赞转身朝着宫殿之内走去,同时说道:“还有羊同的那个小王子,本王不希望他还活着。” “喏!” …… 七月初秋,大同江两岸已经结上了一层秋霜。 无数的厚靴踩碎枯草上的秋霜,然后登上战船,渡过大同江,朝着平穰城杀去。 无数滚石横空,弩箭翻飞,一座座战船在冲刺到半途的时候,就被岸上的投石车打翻。 即便是有少数船只冲到岸边,随即就落入岸边的陷阱坑中,然后被尖木桩刺穿,随即血流而死。 对面的河岸上,竟然部都是密密麻麻的陷阱。 李世民站在北岸,神色淡漠的看着这一切,他的目光远眺,落在平穰城城头之上,一名穿着古怪盔甲,包括全身,但眼睛锐利的将领在同一时间看了过来。 大同江南岸是沉稳雄厚的平穰城,大同江北岸是密密麻麻数以万计的大唐士卒,在枕戈待旦。 抵达大同江北岸一个月,李世民除了稳守大同江北岸以外,除了少有的几次试探,并没有对平穰城发起太大的攻势。 高句丽人在大同江防线的经营要远超过鸭绿江,这让李世民一时间有种当年攻克洛阳的感觉。人心。 当然李世民攻洛阳,关键就是因为王世充内部纷乱,让他在人心上有可乘之机,再加上他麾下士卒战力强悍,可即便是如此,从开始围困洛阳,到王世充出城请降,整整用了七个月的时间。 若是再算上攻打整个洛阳各方势力的时间,他更是用了超过十个月的时间。 如今的整个高句丽,李世民所打通的,只有从鸭绿江到大同江这四百里平原的道路,东部更深的山区,还有不知道多少高句丽的士卒在潜藏着,准备随时从山中杀出来,然后狠狠的给他来上一击。 高句丽三四百万的百姓,想要彻底攻灭,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眼前的平穰城,同样没有那么容易拿下。 李世民神色冰冷的看了城头一眼,如果不出意外,那人应该就是盖苏文。 李世民心中冷哼一声,目光落在大同江上。 江面上冲击的船只虽然不少,但实际上并不是很成体系。 不少士卒虽然落入了水中,但很快就重新浮了起来,看了对岸一眼,然后没有丝毫犹豫的朝着北岸重新游了回来。 是的,重新游了回来。 李世民曾经下过圣旨,落水之后,不必继续游向对岸,返回即可。 整个大同江之上,唐军攻势很散,上下十几处,不像是在攻城,更多的是像在测试对岸的防御强度。 两个时辰之后,李世民微微摆手。 身后的鸣锣声瞬间响起。 “咚咚咚!” 大同江上的船只立刻撤向了北岸。 李世民一直在北岸盯着城墙,他手下的士卒撤退之后,平穰城中没有丝毫之际的追击迹象。 “盖苏文还是有些手段的。”李世民摆摆手,然后转身朝远处的军营而去。 …… 中军大帐之中,李世民坐在长榻之上。 长孙无忌,李勣,李道宗,李大亮等人站在两侧。 李世民抬头,平静的问道:“现在牛进达那边情况如何了?” 长孙无忌拱手,说道:“陛下,琅琊郡公已经杀入深山之中,攻破城池七处,不过如今脚步放缓了许多。” 大唐陈兵在大同江北岸,最为担心的就是高句丽从山中杀出截断他们的退路。 高句丽只有西部是一片小长条的平原,而在东部是一片片的横贯山脉。 这里的地形实在太适合诱敌深入了。 尤其冬天来临的早,一旦大雪封道,后勤断绝,局面立刻就会陷入被动。 关键是人心,粮道断绝,人心首先会乱。 所以即便是杨广第三次东征杀入到了平穰城下,最后也只能“被迫”接受高句丽的“投降”,而等他退军之后,高句丽人立刻就翻脸不认了。 如今李世民亲自杀入到平穰城下,才知道要攻克这里的艰难。 李世民抬头,继续问道:“海上如何?” “百济的水军依托熟悉海上环境,虽然节节败退,但阎立德却很难将他们彻底击败。”稍微停顿,李勣拱手道:“根据俘虏所言,百济不久之后,会有五千援军抵达平穰城下。” “百济!”李世民微微点头,平静的说道:“看样子,朕还是真的忽略了百济。” 对面的平穰城中,有不少就是来自百济的士卒,弥补了不少高句丽在辽东失败的缺血。 “传令下去……”李世民刚刚开口,帐外,岑文本已经极速步入,然后对着李世民拱手道:“陛下,长安急报。” 李世民微微抬手,接过奏本,打开看了一遍,然后轻声冷笑道:“吐蕃人也开始不安分了。” “陛下!”长孙无忌和李勣,还有帐中群臣齐齐拱手。 李世民微微摆手,将奏本递给张阿难,张阿难走下将奏本递给群臣。 长孙无忌打开一看,随即神色诧异,低声说道:“太子做的不错啊……虽然有些瑕疵。” (本章完) 第300章 父皇要回长安了(第三更) 第300章 父皇要回长安了(第三更) 李世民摆摆手,扫了长孙无忌一眼,说道:“你不用替他遮掩,是有点欠缺仁厚。” “陛下,党项人畏威而不怀德,太子的手段虽然有些不够圆滑,但眼下的局势,也是最好的应对。”李勣跟着拱手,说道:“吐蕃人险恶,如果真的在细节纠缠,恐怕反而会容易给他们机会。”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松赞这一次动了,那么说不好就有什么后手在等着,太子应对若是不妥,恐怕就会落入他的陷阱当……羊同?” 长孙无忌看着若有所思的李世民,低声说道:“陛下,可是吐蕃要对羊同下重手了?” “应该是这样的。”李世民有些明白了过来,点点头,说道:“党项和羊同,一者在东,一者在西,如今松赞在东面的党项动手,那么他的真正用心应该就是在羊同了……今日之内,吐蕃恐怕就要吞并羊同了。” “陛下!”长孙无忌的呼吸凝重起来,低声道:“若是这样,他们就能够从羊同直下西吐谷浑,从而威胁丝绸之路南线。” 丝绸之路分为南北两线。 北面是从敦煌出关走沙漠,而南线则是从东吐谷浑往西走西吐谷浑,然后前往西域。 南线虽然好走一些,但是东西吐谷浑关系并不和睦,所以如果不是和西吐谷浑关系好的,一般也没人敢走南线。 北线虽然难行一些,但那里全部都在大唐的掌握之中。 东吐谷浑在慕容诺曷钵的治下,而西吐谷浑则是其叔父达延芒波结统帅。 当年慕容伏允有两个儿子,慕容顺和达延芒波结。 因为太子慕容顺为扣押长安,所以,慕容伏允就另立达延芒波结为太子。 后来慕容伏允被大唐所灭,而达延芒波结则以西吐谷浑固守,大唐以路途遥远,就没有灭亡西吐谷浑。 如今,吐蕃一旦彻底的吞并了羊同,立刻就和西吐谷浑接壤,他们就能够通过西吐谷浑威胁东吐谷浑。 这就是意味着丝绸之路南线,有彻底断裂之险。 …… “太子提前通知羊同国王将其子送往长安国子监就学。”李世民看向长孙无忌,问道:“无忌,你觉得太子是提前预见了威胁,还是说单纯是报复?” “单纯是报复吧。”长孙无忌苦笑说道:“这种事情,就是臣都没有想到,太子应该是看到吐蕃在吞并羊同,他虽然不知道羊同能够支撑多久,但同样的,他知道羊同肯定抵抗不了太久,又或者,他是希望羊同能够通过这种方式多支撑一些,起码到陛下回归。” “松赞不会给机会的,他今年就会彻底吞并羊同。”李世民轻轻的敲敲桌案,然后摇头道:“因为他知道,朕不会在辽东城下和盖苏文死磕的。” “是!”长孙无忌,李勣,李道宗等人同时神色肃然起来。 皇帝还是第一次在群臣面前说出这种话。 “高句丽城池坚固,又有大同江作为防守,最重要的,是他们的人心还在,甚至还有百济从后支援。”李世民摇摇头,说道:“想要拿下高句丽,需要十万大军一整年的时间围困……朕如果再在辽东待一年,明年春天,松赞必然会冲下高原。” 看到群臣脸色微微一变,李世民继续说道:“不仅是吐蕃,吐谷浑,西突厥,薛延陀都会动作,到时候高句丽再拖住朕的脚步,那么局面就是真的危急了。” “陛下!”长孙无忌忍不住的拱手。 “传旨。”李世民抬头。 群臣齐齐拱手道:“喏!” “告诉牛进达,从今日开始,将打下的城池当中的所有金银玉器,还有各种粮食全部收缴,至于城中的高句丽百姓,给朕全部都赶到大同江南岸去。”李世民的神色无比冷漠。 大唐从七月才杀过了鸭绿江,在长期准备之下,不过十天,就杀到了平穰城下。 当然,这是皇帝的一贯的攻伐手段。 另外,之所以如此,皇帝也是在等着高句丽的百姓将秋粮收获。 偏偏又在他们要将粮食送入到平穰城的前几天动手,将这批粮食彻底的截留下来。 如今就是要将高句丽百姓手中残存的粮食也要夺过来,然后将他们赶到大同江以南,让他们成为盖苏文的问题。 至于金银,李世民需要收支平衡,李承乾已经提醒过他一次。 “喏!”长孙无忌认真拱手。 “兵部开始绘制鸭绿江到大同江这一片四百里大地之内的一切地形,要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深入深山,找到高句丽人的所有屯兵之所。”李世民轻轻的敲敲桌案。 “是!”李勣站出领命,这是为了以后。 “最后是眼前。”李世民看向大帐之外,似乎要通过这一眼,看到对面的平穰城。 “大同江上的攻势暂停吧,江面上的所有船只现在全部调入海上,围剿百济人,然后找到百济人增援平穰城的队伍,抓住机会,彻底的灭了他们。”李世民的眼神一片冷森。 “喏!”李道宗站出拱手。 李世民点头,说道:“八月十日,牛进达,阎立德,全部要抵达平穰东西两侧三十里处,八月十三日,全部对平穰城发起总攻。” “喏!”八月帐中群臣齐齐拱手。 李世民看向岑文本,说道:“传旨平州刺史薛万钧,让他率三千府兵从后支援到鸭绿江南岸,然后择地埋伏起来。”“喏!”岑文本肃然拱手。 “传旨太子。”李世民深吸一口气,说道:“让他时刻监视吐蕃,吐谷浑,薛延陀,还有西突厥的动向,同时令各地边境镇守,给朕提起万分的注意来。” “喏!” …… 武德殿中,李承乾恭敬的从传旨千牛卫的手中接过圣旨,然后才重新坐回到桌案之后。 “殿下!”房玄龄对着李承乾微微拱手。 “照圣旨的意思,传信各州刺史。”李承乾稍微停顿,说道:“特别传信兰州刺史杜凤举,兰州长史席君买,让他们彻底探查去清楚东吐谷浑的动静,若是有人对大唐不满,不用管慕容诺曷钵,直接率兵将其人屠灭。” 东吐谷浑慕容诺曷钵虽是大唐所立,娶的也是大唐弘化公主,但吐谷浑内部反唐声音依旧很多。 这些年即便是暗中清理了不少,但是在慕容诺曷钵的保护下,还是有不少人幸存。 是的,在慕容诺曷钵的保护下。 这个慕容诺曷钵对大唐依旧有不少的抵触。 “喏!”房玄龄立刻拱手。 李承乾看向户部侍郎崔仁师,神色认真的说道:“通知天下各地刺史,要加快今年秋税的收缴,一个个的,不要在城中坐着不动,都给孤下田间地头去,保证秋粮足够收缴的同样,也不许有任何盘剥百姓的事情发生。” “喏!”崔仁师肃然拱手。 “好了。”李承乾松了口气,摆手道:“众卿都去忙吧。” 等到百官离开之后,张玄素,马周,长孙祥,张大象等人才齐齐上前。 张玄素拱手道:“殿下,陛下要回来了。”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八月了,天气渐冷,高句丽的消息,到如今父皇都没有发起一次真正的攻城,也就是说,父皇已经在考虑如何撤回辽东了。” “殿下,撤军历来都是最危险的,如果盖苏文从城中出兵追击,陛下那里怕是会有麻烦。”马周神色凝重的拱手。 李承乾突然笑了,看着马周摇摇头,说道:“卿都能猜出来的东西,父皇怎么会看不到,看着吧,父皇必有应对。” “是!”马周立刻松了口气。 “我们的事情。”李承乾抬头,神色认真的说道:“孤这两年,前后也提拔和罢黜了不少人,从今日起,开始审视东宫这两年发出的所有政令……父皇回长安,不知道多少人要告孤的状。” “喏!” …… 八月十三日,平穰城下已经是一派深秋景象。 黑色的马蹄直接踏碎枯草,然后疯狂的朝着平穰而去。 “轰”的一声,一座陷阱坑突然出现,并行的五匹战马瞬间跌落陷阱,然后被尖木桩直接刺穿,鲜血立刻就会流下一片。 就在这个时候,后方数十名士卒立刻上前,将身上背着装满了泥土的草袋直接填了进去。 紧跟着又是一排五匹战马,开始疯狂的向前探路。 如今的平穰城下,最不值钱的就是战马。 牛进达率军紧跟其后,遇到高句丽士卒,立刻就是无数弩箭倾泻而下。 至于陷阱,他们只开出了足够五匹战马并行的通道就足够了。 然后一路向西,冲往平穰城下。 不远处的大同江江面上,一排排平底船已经连接在一起,然后一点点的朝着平穰城下蔓延而去。 一座座的投石车被按在了平底船上,越过河流朝对岸投掷。 平穰城以西,更多的士卒从海上登岸,然后朝着平穰城冲杀而来。 盖苏文站在平穰城城头,他知道,天寒地冻,大唐皇帝要撤军了。 但是他们想要撤军,哪有那么容易。 起码,他盖苏文不同意。 (本章完) 第301章 李世民:撤军也要给你一巴掌(第一更) 第301章 李世民:撤军也要给你一巴掌(第一更) 锋利的羽箭从城墙上射出,然后“叮”的一声,打在了大唐士卒的盔甲上,然后被弹了下来。 城墙下的大唐士卒,还有城墙上的高句丽全都不由得一愣。 下一刻,城墙下的大唐士卒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然后提刀朝着城北河岸狙击阵体冲杀而去。 盖苏文站在城头上,就这么看着一名名大唐士卒不顾生死的朝着南岸杀去。 残酷的搏杀下,平穰城北的阵地被彻底撼动。 随着一艘艘战船靠岸,一座座浮桥也被彻底的搭建成功,更多的大唐士卒冲上了南岸。 远处,黄色的龙纛停在北岸之上,没有丝毫过江的打算。 盖苏文看着这一幕,面色微微一沉。 皇帝是一点机会也不肯给他们啊! 过河指挥整个战局的,是李道宗。 牛进达,执失思力,契苾何力,阎立德,刘德敏,苏定方,阿史那·弥射,阿史那·思摩,薛仁贵等无数将士,从四面八方围住了辽东城。 李道宗站在南岸大纛之下,对着城墙上的所有高句丽将士,高声道:“大唐皇帝令:高句丽王高宝藏答话。” “大唐皇帝令:高句丽王高宝藏答话!” “大唐皇帝令:高句丽王高宝藏答话!” “大唐皇帝令:……” 轰然的声音在整个城外密密麻麻的大军不停的回荡。 声浪冲击在城墙上,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身体忍不住的开始晃动,脸色发白。 高句丽人有自己的语言,但是文字多用唐文。 当然,只有高句丽贵族才懂得唐文。 同样的,他们也听得懂唐话。 大唐是上国,高句丽是大唐的藩属国。 大唐皇帝来了,自然是要和高句丽国王说话,难不成要和你盖苏文说话。 那么高句丽国王呢? 高句丽军中的将领们忍不住的看向城头方向。 城头上,盖苏文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知道,唐人提起高宝藏,不会有什么好心思的。 但是如果不让高宝藏过来,一旦这些话蔓延下去,军心会受到影响的。 盖苏文侧过身,他看向身后的亲信,说道:“去请国王过来,告诉他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喏!”盖苏文手下亲信立刻拱手,然后快步转身而去。 片刻之后,一身服色华贵的紫袍青年被人推着上了城头。 四周无数刀矛竖立,城上城下,杀气蔓延。 盖苏文一把拉过高宝藏,然后面色冷峻的看向城下。 瞬间,城池上方,无数的欢呼声响起。 盖苏文的嘴角扬起一抹得意。 城墙下,李道宗面色淡漠的看着出现在城墙上的高宝藏,然后高声问道:“大唐皇帝问:高丽王,汝父是如何死的?” “大唐皇帝问:高丽王,汝先王是如何死的?” “大唐皇帝问:高丽王,汝先王是如何死的?” “大唐皇帝问:……” 巨大的声浪再度城墙下轰然响起,甚至在靠近城墙的地方高声用高句丽话来大声呼喊。 先王,荣留王。 城墙的高句丽将士面色不由得微微一变,荣留王是被盖苏文弑杀的。 一时间所有的人全都看向了高宝藏。 高宝藏一时间也愣了,瞬间,他就像是有无限悲伤涌上心头一样,张开嘴无声的哭嚎起来。 泪水顿时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高宝藏痛苦的蹲了下来,终于他忍不住的高声痛哭起来:“啊……” 看到高宝藏这幅模样,盖苏文惊了。 就在这个时候,城下李道宗的声音再度响起:“大唐皇帝令:诛杀高句丽奸臣,助高丽王掌权!” “大唐皇帝令:诛杀高句丽奸臣,助高丽王掌权!” “大唐皇帝令:诛杀高句丽奸臣,助高丽王掌权!” “大唐皇帝令:……” 李道宗猛地拔出手里长剑,然后怒喝道:“杀!” “轰”的一声,无数的滚石弩箭如同雨点一样的砸向了城头。 不知不觉中,北岸的投石车和弩弓已经运了过来。 …… 李世民站在大同江北岸,身后跟着长孙无忌,李勣,还有张士贵和常何等人。 对岸平穰城下,无数的大唐士卒抱着云梯朝着城头冲了过去。 无数的弓箭和滚石从城墙落下。 弓箭还好,只要不是直接射入缝隙,坚硬的盔甲都给挡了下来。 但是滚石,便是砸在盔甲上,也能将人砸的直接一口血吐出来。 瞬间爆发的激烈战事,全部映照在李世民的眼中,他的眼神平静的可怕。 即便是激烈血腥的战事持续了一整天,无数的士卒从各处浮桥冲过了大同江,然后直接冲杀城头,最后死伤无数,李世民的眼神依旧平静。 直到天色渐黑,李世民才微微抬手。瞬间,鸣金收兵。 回归大帐,身上包着密密麻麻伤布的苏定方,薛仁贵和众位将领,低声叙说今日的战事详情。 一身银甲白袍的薛仁贵,指着城墙,说道:“臣率人杀上城头,里面是一座瓮城,瓮城当中全部都是士卒和机关布置,臣眺望整个平穰城,城中亦多少如此,到处都是拒木和陷坑,想要彻底拿下平穰城,恐怕并不容易。” “强攻从来都不是攻城的最佳选择。”长孙无忌站在一侧,面色担忧的点头。 苏定方拱手,说道:“臣发现在东南数十里之外山中,似乎有一支伏兵在藏着,而且人数不少。” “这是等着我们在攻城疲惫的时候,从后面狠狠的来上一下啊!”李世民轻轻冷笑,他没有问苏定方是怎么在平穰城就发现了数十里外山中隐藏的伏兵。 因为不管是李靖,还是苏定方,都有这个能力。 侧过身,李世民直接问道:“太史令,你确保三日后有大雾?” “后日夜间,大雾起,到第二日午时方退。”太史令李淳风上前拱手。 李世民转身,说道:“明日,后日,继续攻城,不过重心不要在城头,散开一些,冲上城墙,杀入城中,不必到黄昏,午后攻一次就退!” “陛下是要……”长孙无忌顿时明白了过来。 李世民抬头,说道:“朕来到高句丽,起码要进入高句丽王都城中,同样,要让盖苏文和高句丽的所有人都知道,大唐这一次曾经杀入了高句丽王都,同时要给他看到朕有撤兵的意图,剩下的……” “喏!”长孙无忌和李勣等人齐齐拱手。 …… 迷蒙的雾气笼罩在整个平穰城中,一身盔甲盖苏文忍不住的走上了城头。 雾气并不是很浓,城下的大同江岸边的唐军士卒在手持火把来回巡逻。 更远处的江面上,浮桥仍在。 对面的唐军大营则彻底隐伏在雾气之中,但隐约能听到依旧有声音响动。 盖苏文眼神中闪过无尽的疑惑,对岸人还在吗? 大唐这几日攻势已经没有第一日那么凶烈,尤其是有人从城墙上顺着绳梯滑入城中再撤走之后,他们的攻势便肉眼可见的缓了下来。 盖苏文顿时就察觉到了大唐有撤军的意图。 但什么时候撤呢? 他们会轻易撤吗? 增兵减灶。 减兵增灶。 什么可能都会有。 那么对面会不会恰好布置了陷阱,等着他去踩呢? 要不要派人出城去试探一波。 盖苏文心里的念头刚起,看着大同江南岸边缘上来回巡逻的唐军士卒,他轻轻的打消了念头。 唐军要撤,也不会轻易的撤的。 人少去了肉包子打狗,人多去了更是自蹈死地。 而且今夜这雾是突然起的,便是他也是当头才发现,如果大唐真的打算借着今夜的机会撤,那么也需要准备时间。 但如果是没撤,这样反而提醒了对方。 一整夜,盖苏文都站在城头上没有离开,他的目光始终都盯着城外的雾气。 雾气直到第二日午时才逐渐的消散。 这个时候,盖苏文惊讶的发现,对岸的军营当中,除了前面几排军帐还在,军营中后,甚至就连军帐都不见了。 大唐撤了。 就在这时候,大同江南岸上的大唐士卒,迅速的登上了后面的浮桥,紧跟着,原本连接在一起的浮桥猛然间一下子散了开来。 上面的大唐士卒竟然乘船顺江,朝着大海的方向撤去。 “阿西吧!”盖苏文忍不住的直接骂了出来,他的脸色臭的可怕,转过身,一把抓住身后的亲信,大声的怒吼道:“追,派人追,将所有人都派出去追。” “是!”手下人立刻点头,然后快速的转身离开城墙。 然而想要派人出城去追谈何容易,为了阻止唐军攻城,城中有人接应,盖苏文直接派人将城中四门全部都堵死了。 所以最后能够派出去追的,只有原本藏在东南山林中的那五千精锐骑兵。 盖苏文看到五千精锐骑兵从上游直接渡过大同江,朝着唐军撤离点方向追了过去,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城中的士卒是在片刻之后,才从城中冲出去,然后坐船朝对岸而去。 那慢腾腾的架势,让盖苏文忍不住的骂了一句:“阿西吧。” 然而就在士卒刚刚登上北岸的时候,一匹战马带着一名带血的骑兵疯狂冲了回来,同时大声高喊:“有伏兵,伏兵!” 盖苏文的神色冰冷,转头说道:“将所有能够派出去的兵力全部都派出去。” 手下微微一愣,但还是没有犹豫的直接转身离开。 盖苏文站在城墙上,看着下面的大同江,面色平静的可怕。 就算有伏兵有怎样,一旦撤军,军心士气会受到剧烈的影响,想要再回头,很难了。 而且就算是回头又怎样,平穰城中士卒依旧足够坚守几个月。 大唐皇帝,他还能停留在平穰城下几个月吗? …… “杀!”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带着一名凶悍的高大黑甲将领直接杀到了大同江北岸。 他的身后是数千名同样打扮的大唐骑兵,每个人身上的战甲,手里的长槊上都沾满了血腥。 盖苏文站在城头,看着那名高大将领,整个人直接懵了。 强烈的凶杀之气,隔着大同江就朝城头冲来,盖苏文的呼吸都不由得以窒。 仿佛看到盖苏文的表现,那名将领不屑的冷笑一声,然后调转马头,重新朝着后方杀了过去。 数千唐军骑兵跟着轰然转身,然后继续回身冲杀。 看着那浩荡的军势,盖苏文愣是一句话也说,直到骑兵的身影彻底的消失在视线中,他在忍不住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句:“阿西吧!” (本章完) 第302章 毁其农事,烧其山林,片板不许下海(第二更) 第302章 毁其农事,烧其山林,片板不许下海(第二更) 鸭绿江南岸。 一座方圆三里左右的城池巍然屹立在江畔。 城池后方,三座浮桥连接对岸的城池。 大量的士卒从桥上退回鸭绿江北岸。 李世民一身黑色盔甲,站在城头上,目光眺望远处。 无数的骑兵从视线尽头直接冲出,片刻之后,就已经冲杀到了城池之下。 身材魁梧的黑甲将领很快就站到了皇帝面前。 身上依旧有大量的鲜血喷溅其上。 李世民看着眼前的将领,满意的点头道:“潞国公,如何?” 薛万钧拱手道:“启禀陛下,还算杀的痛快。” “哈哈哈哈!”李世民忍不住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身后的群臣也跟着笑了起来。 平州刺史薛万钧从平州赶来之后,一直都在脚下的丹州城中休养,直到皇帝传令要撤,他才到选定的地点埋伏起来。 盖苏文并不易于。 他看的没错,一旦大军开始后撤,真的是很难掉头的。 现在撤还算早,如果再过一段时间,大雪满地的时候撤,到时候盖苏文再派人一追杀,不知道要溃败成什么局面。 杨广的例子就在那里摆着。 前隋攻高句丽,死伤最多的,不是在攻打高句丽的路上,而是在撤兵的时候。 这一点,李世民吸取了相当多的教训。 李世民收敛了笑容,拍拍薛万钧的肩膀,说道:“潞国公,你在这里再留一个月,隔三差五出去冲杀一番,朕要高句丽在鸭绿江和大同江之间的这四百里土地上,彻底站不稳脚步。” “喏!”薛万钧肃然拱手。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看向侧畔:“琅琊郡公。” 牛进达立刻上前,拱手道:“陛下!” 李世民点头道:“朕以你为平穰道行军大总管,丹州刺史,率军一万,驻扎在丹州城,到乌骨城,卑沙城一线的城池当中。” “臣领旨!”牛进达肃然拱手。 李世民抬头,看向眼前的平原,还有东侧的山区,轻声道:“朕命你从明年天暖之后,每个月都派一支偏师深入高句丽境内,骚扰其边疆,使其国人疲于奔命,耽误农时,朕要他们在接下来的几年内,年年都要粮荒。” “喏!” “苏定方。”李承乾看向侧畔。 “臣在!”苏定方立刻站出拱手。 “朕以你为左屯卫将军,平穰道前军总管,镇守鸭绿江,朕要整个鸭绿江两岸,不见任何一名高句丽人的身影。”李世民抬头看向东面的山林之中,轻声道:“至于深山之中,高句丽人少不了要进山寻找山货过冬,人少就击杀,人多,就烧山吧。” “喏!”苏定方面色认真的点头。 “山啊!”李世民忍不住的轻叹一声。 如果不是群山起伏,蔓延无边,说不定他真的会将所有的山林都烧掉的。 “刘德敏!”李世民看向另一侧。 “臣在。”一身绿袍银甲,个子并不是很高的将领站了出来。 “以你为平穰道水军总管,统帅所有水军,天暖即出,骚扰高句丽海疆,摧毁从鸭绿江口到大同江口所有一切下水的船只,朕要他们片板不得下海,不能从大海中,获得任何鱼获。”李世民眼神凶狠。 “臣领旨。”刘德敏肃然拱手。 群臣这个时候也听明白了,皇帝要的,就是从鸭绿江到大同江,这四百里内的所有一切高句丽人全都无法生存。 他不要高句丽人,这些高句丽人入了大唐,还要消耗大唐的粮食,而且没有多少忠诚。 所以,他要将他们全部赶到大同江以南去,加重那一片地带的百姓生存负担。 粮食不能没有,粮食得有。 但要有的人有,有的人没有,这样才能够造成最大的矛盾。 “苏勖!”李世民看向侧后。 “臣在!”苏勖上前拱手。 “朕以你为平穰道后军总管,平穰道的粮草,你安东都护府负责从营州转运。”李世民转身看向苏勖,说道:“明年,辽东可能还需要朝中转运一部分粮草,后年,朕要整个辽东粮草必须自给自足,到了大后年,你们就要支援军前了。” “臣明白。”苏勖认真拱手。 “唐俭!”李世民再度开口。 “臣在!”唐俭上前拱手。 “回朝之后,组织粮船从江南每年贩卖大量高价粮食到百济。”李世民一句话,群臣顿时愕然。 “高句丽有钱,尤其是权贵有钱,朝中必然会有人往高句丽高价贩卖粮食,全面遏止太费功夫,所以朕也掺一手,将粮食卖到百济,然后再让百济加价再卖到高句丽。”李世民轻轻冷笑,说道:“你们放心,这些高价买来的粮食,他们不会让百姓吃的。” 高句丽南北也就八百里,缺了北地四百里的沿海平原,他们的粮食会少的可怕。 这种情况下,不是说每人每天减少一半饭量就能解决问题的。 想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起码整个高句丽得死一半的人才能了结。 尤其是当有人看到不公平的时候。 “常何!”李世民再度开口。“臣在!”常何上前拱手。 “留三百千牛卫在军前。”李世民微微抬手。 “是!”常何躬身低头,群臣全部神色凛然。 李世民看着视线之内的广阔天地,轻声说道:“两年,最多不超过三年,朕一定会杀回来的。” …… 长安,延康坊。 夜色初降,一名身穿黑色长袍,头戴黑色璞帽,身骑黑色高头大马,寻长身高的普通男子,朝着坊内深处而去。 在他的身旁,还有两名护卫一左一右的跟随着。 突然,十几名穿着黑色夜行衣的刺客,手持长刀,直接从小巷里杀了出来。 这些人身材高大,脚步行快,行走之间不发出一点声音,转眼冲到了近前。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低着头的马上男子猛然抬头,手里一把弩弓,转眼就将上面的弩箭全部射完。 马侧的两名护卫同样异常熟练的从长袍之中,取出两张臂盾,手持长刀,护卫在马前。 “不对,是陷阱。”一声古怪的声音响起。 刺客首领看着倒在地上的同伴,看了一眼马上的男子,脸色不由得一变。 不等他下达其他任何命令,突然之间,轰然的马蹄声已经从长街两侧同时传出。 下一刻,上百名金吾卫已经一前一后的冲杀了过来,瞬间血雾漫天。 …… “什么,死了六名金吾卫!”李承乾坐在武德殿中,看着站在面前的郑仁泰,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 “是的。”郑仁泰拱手,说道:“那些吐蕃刺客的身手极强,也就是他们没有马匹,才臣怀疑一旦给了他们马匹,想要全部诛杀他们,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李承乾缓缓的点头,一只手放在桌案上,然后眯着眼睛说道:“孤曾经听说过,在吐蕃松赞的麾下,有一支很神秘的部队,在吐蕃立国期间,南征百战,立下了无数的功劳,但是后来,这些人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殿下,这些人恐怕一直都在,只不过是成了类似百骑司一样的机构。”郑仁泰面色凝重的点头。 “这些人如今在长安城中还有人吗?”李承乾直接询问。 “应该有,不过应该只有寥寥三两人了。”郑仁泰拱手,说道:“臣想他们不会敢轻易再刺杀羊同王子了,否则吐蕃人在长安的眼线,就该被彻底的清除干净了。” “应该是还会动手的,不过会谨慎很多就是了。”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继续查,有一点线索就不要放过,这些人轻易不动,一动就有大事,所以哪怕不能将他们清除干净,也要逼的他们腾不出手脚来。” “喏!”郑仁泰肃然拱手。 就在这个时候,徐恩站在了殿前,拱手道:“殿下,羊同王子求见。” 李承乾神色平静下来,郑仁泰站到了一侧,李承乾这才抬头道:“传!” 一名身穿黑色绣金长袍,头戴黑色璞帽的年轻男子进入殿中,然后对着李承乾拱手道:“羊同王子冈仁波齐参见殿下!” 李承乾神色平静的抬手道:“平身吧。” “谢殿下。”冈仁波齐起身,然后再度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此番之事,多谢殿下派人清剿吐蕃刺客,不然外臣恐怕平日里都不敢出门了。”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无妨,长安城中,这些事情,本身就是孤应该做的。” 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此事,千牛卫和金吾卫还会继续追查,同时孤也会下令严查从吐蕃和吐谷浑来的商旅,不过千日防贼终究不如千日做贼,卿平日行事还需要谨慎一些。” “是!”冈仁波齐再度拱手。 “羊同的事情,孤已经听说了,吐蕃虽然拿下了羊同,但是尊王不过是被囚禁了而已,一切尚有挽回的余地,不必着急,父皇不久之后就会返回长安,到时一切皆可解决。”李承乾看着眼前干净的一张脸,眼底玩味的笑笑。 “谢殿下!”冈仁波齐微微躬身,见到李承乾没有再开口,他赶紧拱手道:“臣告退。” “嗯!”李承乾淡淡的点头。 …… 李承乾侧身看向郑仁泰,问道:“岳丈,她真的以为自己是女子的事情,别人看不出来吗?” 郑仁泰笑着拱手,说道:“臣查过在羊同使馆的后院,有一间别院是任何人都不许进去的,下面的人在院外闻到了药味,所以臣想,应该是他们在从羊同到长安的路上遭遇了刺杀,真正的羊同王子受了重伤,不方便见人,所以才弄了这出。” “那么这个人,她究竟是羊同王子的妹妹,还是他的妻妾?”李承乾有些疑惑的问道,妹妹就是公主,还能代表羊同,妻妾的话,就不好说了。 “那份气度,应该是妹妹。”郑仁泰肯定的点头。 “嗯!”李承乾颔首赞同,的确应该是妹妹,如果妻妾,恐怕没那么大胆子装王子在李承乾面前说话的。 收回心思,李承乾说道:“父皇马上回来了,羊同,还有整个高原的事情,都需要呈奏给父皇。” “是!”郑仁泰低身拱手。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高原的事情,还有那位玄奘大师的事情,最后便是御史大夫之死,孤这两年虽然也做了很多事情吧,但是御史大夫的死,孤总感觉对不起父皇!” “殿下!”郑仁泰刚要劝谏,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已经从殿外传来,随即,韦待价已经出现在了殿外,面色急切的走进殿中,同时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殿下,查清楚了。” “什么?” “阿耶出事之前半个月,到府中见他的那个人身份查清楚了。”韦待价面色凝重。 “谁?” “公孙常!”韦待价拱手,说道:“一名术士,在玄武门之变前,他曾经出现过府中,据老人说,他是隐太子身边的人,出身幽州公孙氏!” “幽州!”李承乾转身看向郑仁泰,轻声道:“父皇回军,必然会经过幽州的。” 郑仁泰脸色骤变。 鉴于上次久攻安市城(今辽宁海城东南营城子)不下的教训,唐太宗接受朝臣们的建议,派偏师深入高句丽境内,轮番骚扰其边疆,使其国人疲于奔命,耽误农时,数年之间高句丽便会因粮荒而土崩瓦解。 (本章完) 第303章 岑文本死,皇帝昏厥(第三更) 第303章 岑文本死,皇帝昏厥(第三更) 平州,卢龙城。 刺史府后院,长孙无忌站在床榻之侧,目光担忧的看向床榻上的皇帝。 李世民趴在床上,看着眼前的奏本,皱眉道:“公孙常,当年有这么个人吗?” 长孙无忌微微点头,说道:“有的,杨文干事件中,他就曾经出现过几次,不过之后就再也没有身影了。” “杨文干谋反啊!”李世民轻叹一声,然后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他就一定是兄长的人了。” 长孙无忌拱手,说道:“不过陛下,此人虽然叫公孙常,也号称出身幽州公孙氏,但究竟如何,还有待查,不能贸然就对幽州公孙氏动手,若是一个不小心,很容易落入他人算计当中。” 李世民微微点头,说道:“你说的对,这事传令常何去查吧。” “喏!”长孙无忌肃然拱手。 稍微侧身,李世民问道:“军中情况如何了?” “病倒的士卒有两成,昨日有三十人病故。”长孙无忌拱手,叹声道:“御医说他们其实在辽东时就有病,只不过在辽东始终都有一口气撑着,如今回了河北,反而这口气卸了,一下子从撑不住了。” “嗯!”李世民点点头,然后笑着说道:“就像朕背上这箭伤,这都多少年没犯了,这一次竟然也被引发了。” “陛下!”长孙无忌有些担忧的看着李世民。 皇帝背上箭伤不仅是复发,而且是已经化脓,皇帝疼的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反而是白天疼痛减轻,人能睡着,一下子将行程都耽搁了。 李世民摆摆手,说道:“朕的身体朕心里有数,朕还有力气,所以无恙,阿史那·思摩的情况如何,攻伐平穰那日,不少人都身中箭伤,只有他到现在也没有太好转。” “他的伤势虽然没有好转,但他心绪很好。”长孙无忌拱手,说道:“御医说,等回了长安,一切就好说了。” “嗯!”李世民点点头,叹息一声,然后问道:“除了他,谁的情况最严重?” 长孙无忌稍微犹豫,但还是拱手道:“是岑文本,御医说岑文本是累坏了,其他刘洎和褚遂良虽然一样身体不是很好,但没有岑文本这个中书侍郎更累。” 李世民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他才看向长孙无忌,说道:“告诉御医,照顾好朕的宰相,不然朕就……” “陛下!”一声痛苦的叫声从房外传来,站在床榻畔的长孙无忌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他刚刚转过身,黄门侍郎刘洎便已经脚步踉跄的闯入殿中,也不顾长孙无忌,他直接在李世民床榻旁跪倒,痛哭道:“陛下,岑相,岑相薨了。” “什么!”李世民猛然间抬起身直直的盯着刘洎。 刘洎用力的叩首在地,痛声哭泣。 李世民愣住了,突然,他猛地大喊一声:“痛煞朕也。” 一句话,李世民猛地趴在了床榻上,再没了声音。 “陛下!”长孙无忌猛然间一把推开刘洎,上前凑到李世民身前,然后才小心的翻起来,满是惊恐的看着李世民,手小心的放在了李世民的鼻梁之下,也不知道有没有感受到什么,长孙无忌猛然欣喜的转身道:“御医,御医,快来!” 就在门外等着伺候的御医张宝藏立刻从殿外走入,朝床榻而来。 长孙无忌看到跪在地上的刘洎,怒声道:“还不赶紧滚出去,非要耽误御医诊治吗?” 刘洎也是懵了,皇帝突然就抽了过去,甚至…… 刘洎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出房中,片刻之后,房中传出了一阵欢呼的叫声。 刘洎这才有些放松了下来,然后就这么等在院中。 …… 房内,李世民已经靠坐在床榻上,面色微微有些苍白,双眼看着前方,没有焦点,也没有力气。 “陛下!”长孙无忌小心的将药汤喂进了李世民的嘴里,然后再度唤道:“陛下!” 喝过药,李世民终于回过了一点神,然后看向长孙无忌。 莫名的,长孙无忌有种皇帝一下子老了好几岁的感觉,他忍不住悲伤的叫道:“陛下!” “朕无事!”李世民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无比的沙哑,他看着长孙无忌,说道:“岑景仁自贞观初年为秘书郎,效力于朕也已经有十九年了,多少劳累,多少辛苦,如今更是病故在了征伐辽东回朝的路上,朕对不起他。” “陛下!” “无忌,你亲自去看看,将他的遗体好好的收敛,回朝之中,朕亲自为他安葬。”李世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是!”长孙无忌拱手,然后退身准备离开。 然而长孙无忌刚到门口,皇帝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等等,朕的病情,对外严格保密,同时,军中伤病的事情,对长安也严格保密,不得不有丝毫透露。” 听着皇帝幽幽的声音,长孙无忌莫名的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他立刻拱手道:“喏!” “还有,传旨长安,令太子即刻到定州接驾。”稍微停顿,李世民补充说道:“让晋王也来。” “晋王?” “嗯!”李世民点点头,说道:“朕回来了,稚奴在朕身边跟上一阵,到了明年,就该让他再就藩了,这次得换个地方,不能让他去并州了。”“是!”长孙无忌拱手领命,稍微皱眉,他还是没忍住的拱手道:“陛下,太子……” “传旨,让房玄龄继续留守,同时令兰州,凉州,肃州,沙州,甘州,灵州,夏州,代州和定州诸州,即刻起加强军备。”李世民看向长孙无忌,平静的说道:“按照我们原本商量的来,正好,朕也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教一教太子如何用兵。” “喏!”长孙无忌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拱手道:“臣立刻就去。” 李世民点点头,长孙无忌拱手离开。 李世民抬头看向整个房中,有内侍,有侍女,还有御医,他微微抬手道:“除了张阿难,所有人都下去吧。” “喏!”房中众人齐齐拱手。 “李五!”李世民看向侧畔。 一身黑衣的李五从帷帐之后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 “你回长安去吧,找尉迟敬德。”李世民轻轻摆手。 “喏!”李五拱手,然后退入了帷帐之后,突然,原本摇晃的帷帐彻底的停了下来。 李世民稍微松了口气,尉迟敬德是他放在长安城最有力的一把锁。 别看李承乾是太子,房玄龄是长安留守,但实际上真正掌握着长安城中,一直都是尉迟敬德。 整个长安城所有的军队,都在尉迟敬德手中。 禁卫,千牛卫,金吾卫,左右卫,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屯卫,左右监门卫,左右领军卫,全在尉迟敬德这个左卫大将军的手中掌控。 “传旨下去,各地奏本继续送到朕这里。”李世民深吸一口气,说道:“派人到外面看着,看看有什么会将这里的消息,透露出去,然后查查,会透露给谁。” 张阿难拱手,问道:“陛下,要拦截吗?” “不用。”李世民摆手,神色淡漠的说道:“盯着看就好。” “是!”张阿难拱手,然后退出了房中。 李世民一个人靠坐在床榻上,目光看向头顶,然后轻叹一声:“唉!” …… 九月初冬,洛水南岸。 一支迤逦的队伍缓缓地朝着郑州而去。 刚刚离开了洛阳,朝着郑州而去。 皇帝圣旨,召太子和晋王前往定州。 右监门卫将军李安俨和右卫将军李君羡护送太子和晋王前往定州。 晃动的马车中,李治看着手里的纸条,无比惊讶的微微颤抖。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有些粗糙的手从对面伸过来,直接拿走了纸条,然后将纸条撕碎,最后吞进了嘴里。 “岳丈,这是真的吗?”李治太看着刚刚将纸条吃完的赵仲坚。 赵仲坚摇头,说道:“臣不敢确定,但是军中有大量病卒是事实,这在平州人尽皆知,只不过从平州往外的路都被人给拦死了,若不是臣在河北还有些人脉,这消息怕是传不出来。” “拦死了。”李治突然间就不安了起来,他知道,如果真的开始拦截消息,那么说明河北那边已经出了大事。 但具体如何,李治在猜,但他又不敢往深猜。 “岳丈,稚奴需要提前一步到定州,有办法吗?”李治突然抬头,直直的盯着赵仲坚。 赵仲坚眉头皱起,看了车外一眼,低声道:“有李安俨和李君羡在,殿下怕是难以脱身吧,而且还有太子。” “在河南行事恐怕不成,最好是在河北,越是接近定州越好。”李治看着赵仲坚,说道:“这样皇兄,还有其他人都会放下心思,本王不需要太长时间,半日即可。” “太行山中有匪患,或许可以弄起一些混乱。”赵仲坚小心的看着李治。 李治皱了皱眉,随即摇头道:“那样皇兄也会加快脚步。” “在某处弄点事情,然后以政事拖出太子?” “父皇就在定州,皇兄完全可以不予理会。”李治微微摇头。 “那么就只有在驿站下手了。”赵仲坚抬头,说道:“在太子在驿站休息的时候,在他的饭中下点让人困倦的药,最好再塞两名女子,让他第二天起不来……” 李治的眼神突然那亮了。 (本章完) 第304章 这封信,送到长孙司徒的手里(第一更) 第304章 这封信,送到长孙司徒的手里(第一更) 夜色迷离。 明月高悬。 邢州驿站,驿丞带着两名低着头的侍女,来到了后院东厢,整个驿站最华贵的院落之外。 “下官让人做了人参汤,呈送太子殿下。” 驿丞稍微让开一步,让侍女将手里的食盒交给守门的卫士检查。 卫士检查过食盒之后,然后又上前检查驿丞和侍女,他们这才有些惊讶的发现,即便是在昏暗的灯光下,两名身形婀娜的侍女依旧美艳的惊人,甚至容颜还有几分相似。 驿丞真正的目的,他们立刻就看的清清楚楚。 但是仅仅看了一眼两名美貌的侍女,他们就知道,人他们阻拦不了。 检查过后,没有任何问题,卫士面色平静的让开。 驿丞稍微松了口气,然后带着两名侍女进入了后院。 …… 院内房中,李承乾正坐在床榻上,上面放着好几本古籍。 就在这个时候,“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 李承乾微微抬头,拿起一封信,看向房中的长孙祥,说道:“表兄,将这封信即刻派人送回长安,交于孙真人,然后让人等孙真人的回信。” “喏!”长孙祥认真拱手,拿过信件,然后走到了门前,将房门打开。 驿丞对着长孙祥拱手道:“长孙家令。” 长孙祥平静的点点头,看了驿丞身后的两名侍女一眼,然后向前走去。 驿丞和两名侍女立刻让开道路,长孙祥淡然的走出。 驿丞这才小心的进入房中,对着内房中的李承乾拱手道:“参见太子殿下,臣准备了一些人参汤,请殿下享用。” 李承乾没有抬头,直接摆手道:“知道了。” 驿丞躬身,然后退了下去。 两名容颜相似的美貌侍女,端着托盘上前,来到了床榻前,对着李承乾福身道:“殿下!” 柔软娇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承乾不由得微微一愣,他下意识的抬头,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美艳面容出现在他的眼前。 “殿下!”左侧有些成熟的侍女轻轻低头,咬着嘴唇,说道:“殿下,请用参汤。” “好!”强烈的视觉冲击,让李承乾有些发懵,两张都是惊艳面容的双胞胎并排出现在眼前,甚至他的思绪都有些停转。 肌肤入学,眉目如画,一身的黄白襦裙,在蹲身下来的时候,将美妙的身姿展现的淋漓尽致。 尤其两人还是一对亲姐妹。 双胞胎的惊艳美人,便是在这世上也很难寻。 左侧的侍女看到李承乾的模样,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倒出一碗人参汤,舀出一勺,送到了李承乾的嘴前。 李承乾下意识的张嘴,然后喝进了嘴里,然后瞬间,李承乾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低头,脸色冰冷的看向两名侍女,然后冷冷的开口道:“谁派你们来的?” 两名侍女微微一愣,瞬间,两把冰冷的长刀已经从两侧的帷帐之后伸出,直接横在了两人的雪白脖颈之上,顿时一片容失色。 看着两人不敢说话的样子,李承乾低头,将嘴里的参汤吐了出去,然后眼神淡漠的说道:“人参、当归、麦冬、枸杞子、何首乌,安神汤,虽然无害,但是喝了之后,一日之内人会困倦不醒,如今孤正要去见父皇,却要让孤昏困,真是好算计啊……不对,还有你们两人,你们不会是接到命令,今夜要侍寝吧?” 两名柔媚的侍女同时脸色发白的低下头。 “呵!”李承乾不由得好笑一声,摇摇头,他原本就猜到李治肯定要用手段的,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用这种庸俗的手段。 李承乾的脸色随即就沉了下去,这种手段虽然庸俗,但很实用。 皇帝召见,每一日的行期都是有规定的。 正常而言,他应该是明天晚上抵达定州,夜里见到皇帝。 但是如果因为明日起晚了,甚至是晚了半日,明日必然见不到皇帝,甚至还会拖延到后日。 李承乾真要服用了这人参汤,后果绝对麻烦。 好在他这几年学习医术,虽不至于顶级,但是药物的功效,还是入口就能品味出来的。 不然就真的着了李治的道了…… 不,不对,不仅如此,还有眼前这两个女人。 李承乾瞳孔轻轻缩了起来。 虽然如今皇帝的身体情况没有什么消息传来,但李承乾敢肯定,皇帝的身体必然是病了。 上一世,他不过是打到了辽东城,收兵回到河北,人就已经病倒。 这一世,他更是直接杀入了高句丽本土。 连续两年的征战,加上辽东苦寒远超过其他地方,皇帝的身上又有早年征战留下的隐患。 在辽东和高句丽的时候,还有大战的心气在顶着,如今回到了河北,人放松下来,诸般病患立刻就找上了身。 甚至相比于前世,皇帝的病情说不定还要更加的严重。 所以,李治提前得到消息了? 李承乾顿时就醒悟了过来。 如今皇帝的病情,不,整个辽东归征大军的病情,对外都是隐瞒着的。 李承乾没有刻意去打探,因为他知道不会太好,但是李治一直在关注。 尤其如今在和李承乾的争斗中,李治处于绝对的下风,皇帝的归来,是他最后的机会。 唯一的机会。 所以,皇帝病情的消息,传入到了李治耳中。 皇帝的身边有人在和李治互通消息啊! 当然,也不一定就是李治,而是他身边的人。清河赵氏? 李承乾轻轻笑了。 如今他在邢州,而清河就在邢州最东北边的贝州,甚至在后世,清河县就属于邢台市。 由此便能够看得出,清河赵氏对邢州的影响之强。 当然,对邢州影响更强的是赵郡李氏和清河崔氏,但是他们也没有胆子在李承乾的身上做手脚。 但清河赵氏不一样,他们是李治的妻族,甚至和弘农杨氏都有很大的关联。 为李治付出更多的代价也是必然之事。 “不应该只有这些手段的。”李承乾突然间自语一句,他眯着眼睛,轻声道:“若是孤明日不顾一切强行启程……不,稚奴他会先一步启程,甚至还会在路上做手脚。” 下药,送女人,还嫌不够,为了更加稳妥,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路上继续做手脚,阻碍李承乾北上。 李承乾拍拍眼前怯怯发抖的侍女的脸颊,轻声问道:“这里往北,有什么河流,是去定州的必经之路?” 长相稳重些的女子,小心的抬头道:“在真定,有一条太行山流下来的滹沱河,是去定州的必经之路,想要过河并不容易,若是有人烧了浮桥……” “打晕她们!”李承乾突然开口。 两名女子同时抬头愕然,下一刻,两只手掌已经重重的砸在了她们的后颈之上。 两人顿时幽幽的倒了下去。 李承乾顺手接过托盘,然后放在一旁,这才抬头,说道:“徐安!” “奴婢在!”徐安从中堂之中转了进来,对着李承乾肃然拱手。 “去找左监门卫将军,让他连夜派人去赵州,就说孤这边要调船过河,等到明日孤到了滹沱河的时候,孤要见到能调到的所有船。”李承乾神色冰冷。 “喏!”徐安拱手,然后立刻转身而去,丝毫不觉得李承乾有任何的小题大做。 李承乾低头,看向躺在地上的一对美艳的双胞胎,他的目光不由得柔和了起来,但随即,就冰冷下来。 “这二人塞到床下,然后吹灭蜡烛,出去传话,今夜任何外人都不许靠近小院。”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传令下去,不要动驿丞,明日不管晋王要做什么,都随他去。” “喏!”两名黑衣侍卫从帷帐之后走出,将双胞胎塞进了李承乾床榻之下,然后吹灭蜡烛,走了出去。 房门“吱呀”一声被关闭,李承乾躺在了床榻上。 从眼下的情况看,李治已经得到了皇帝有病的消息,同时对他用手段,当然,栽赃和诬蔑他不过是李治的手段罢了,他真正的目的在皇帝身上。 黑暗中,李承乾眼神一冷。 难道说他现在已经知道了皇帝得了背疮的事情。 甚至他已经有了要替皇帝吸吮脓疮的想法。 李承乾冷冷一笑,是啊,这种方法早有前人做过,汉文帝时的邓通就曾经替汉文帝吸吮过脓疮,所以在汉文帝生前,邓通很受宠幸,但很可惜,汉文帝以死,最不喜欢邓通的汉景帝上台,最后邓通的下场无比凄惨。 但这并不妨碍李治通过这种手段上位。 李治的根本目的,应该是要留在皇帝身边,贴身照料。 这才是他的根本想法。 皇帝如今身体不好已经清晰的展现了出来,但谁知道能够支撑几年呢。 只要李治能留在皇帝的身边,能够只需要撑到皇帝最后一刻,那么就有天下翻覆的机会。 仁寿宫变。 李承乾突然笑了。 他总算是彻底明白了李治的想法。 杨广当年,通过无尽的手段,成功让杨坚废掉了杨勇,成了太子,然后在杨坚病重期间,掌握了朝政。 可即便是心思诡秘阴毒狡诈如杨广,也差点翻车,那就是仁寿宫变。 杨广在杨坚于仁寿宫养病时,暗中写信给杨素,询问自己父皇驾崩后的接位登基问题。 杨素遣人回信时却误送到杨坚手中,同时有宫妃告杨广欲欺辱于她,杨坚大怒,欲召回前太子杨勇,结果杨广先发制人。 杨广先发制人的结果自然不必多说,但这个手段,却是任何陷入绝境的人,最值得效仿的。 所以才有人说,仁寿宫变真正的策划者是杨勇,他企图让杨坚在临终前改变主意,废杨广立自己,只是最后失败了而已。 如今李治的情况虽然比杨勇要好上许多,但以如今李承乾在朝野威望和地位来讲,李治没有任何办法可以从正面夺走他的太子之位。 所以,李治只能够剑走偏锋。 留在皇帝身边,展示自己的孝心,同时诋毁李承乾,最后在皇帝临终前一刻到来之前,让皇帝改变主意。 当然,即便是皇帝改变不了主意,他也可以伪造遗诏。 毕竟李承乾和杨广不同,如今满朝群臣虽然敬服于他,但更加的敬畏皇帝。 所以哪怕是遗诏,只要做的巧妙,李承乾就是不想被废,也得被废。 你以为扶苏就真的想要自杀,那是始皇帝的威望所致啊! 李治已经有了一条明确的夺嫡之路。 …… 天色逐渐的明亮,李承乾已经睁开了眼睛。 长孙祥之前已经敲了一回门,但李承乾没有理会,现在距离启程还有一段时间。 一道人影无声的出现在了帷帐之后,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殿下,晋王刚才以散步之由,带着三名卫士出去了,然后便直朝北而去。” 李承乾起身,从袖子里面掏出一封信递给来人,面色平静的说道:“即刻将这封信,送到行营,交到长孙司徒的手里。” “喏!” (本章完) 第305章 替父吸吮脓疮,古之孝子莫过如此(第二更) 第305章 替父吸吮脓疮,古之孝子莫过如此(第二更) “殿下!”李安俨,李君羡站在房中,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没有找到晋王。” 李承乾一身明黄色蟒袍,看向外面的天色,问道:“现在距离出发还有多久?” “已经差不多到了,但是晋王不在……”李君羡的脸色有些难看。 如今虽然是他们在护送太子北上,但实际上真正的护卫之责是在他这个右卫将军的身上。 李安俨虽然是左监门卫将军,但在军中,却是左右卫将军的位置更高。 如今晋王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责任全部都在他的身上。 “殿下!”长孙祥快步从外面走出,有些不解的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殿下的,刚刚有人说看到晋王带着三名侍卫直接朝北狂奔而去。” “北,定州?”李承乾眉头紧皱,有些不确定的问道:“稚奴这是甩下了大队,自己一个人北上了吗?” 李君羡脸色微微一变:晋王这是什么意思,是不信任他李君羡吗? “殿下!”李安俨突然开口,刚要说什么,突然他又闭上了嘴,低下头。 李君羡侧过身,皱眉了李安俨一眼,似乎…… “有什么话直接说,如今的情况,还有什么要遮掩的吗?”李承乾直接摆手。 “喏!”李安俨有些谨慎,又有些小心的说道:“殿下,臣怀疑晋王有效仿齐桓公小白故事之意。” “齐桓公?”李承乾听到一愣,随即脸色一沉,说道:“不必等了,即刻出发。” 李承乾大踏步的朝外面走去,长孙祥眼底同样深沉,赶紧跟上。 李君羡拉了拉刚要跟上的李安俨,低声问道:“李兄,齐桓公小白故事是什么意思?” 李安俨转身看向李君羡,然后神色严肃的说道:“武昌郡公,今日之言,出我之口,入你之耳,切记不得有第三人知。” “是!”李君羡的脸色跟着严肃了下来。 “当年齐襄公死,齐国无主,公子小白和公子纠同时得信回国,但公子纠缓慢而行,而公子小白则日夜兼程赶回齐国,最后小白为齐国国君,是为桓公。”李安俨话说到一半,李君羡的脸色便突然一白。 他也是世家子弟,齐桓公登基之前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刚才李安俨仅仅是提及了齐桓公小白故事七个字,就没有再说了。 李安俨说的隐晦,但李承乾瞬间就懂了。 李君羡轻轻低头,这些人玩心机的人啊! 但顷刻间,李君羡的神色就彻底严肃起来。 齐桓公小白提前一步即位,是因为齐襄公已死,而如今,晋王也突然提前一步北上,难道说陛下…… “走!”李君羡大踏步的朝着李承乾追去。 就在他们离开以后,一队黑衣卫士将房中的两名双胞胎侍女一起送上了一辆马车。 此刻在马车中,驿丞也被塞在里面,双手绑缚,嘴巴被堵死,而在他看到了两名昏迷过去,但衣裳完好无损的侍女时,脸色彻底苍白了下来。 …… 浓烟逐渐的消散,当李承乾等人来到了滹沱河的时候,河面上的浮桥已经被人彻底的烧毁了。 “晋王!”李君羡看着眼前的一幕,忍不住的咬紧了牙。 李承乾转身看了他一眼,然后看向李安俨说道:“距离这座桥最近的下一座桥在什么地方?” “下游广阔,浮桥在很远的地方,不过上游在十几里外还有一座桥,不过那样就绕远路,来回起码要耽搁半个多时辰。”李安俨面色凝重起来。 现在他们已经慢了晋王两刻钟,如果再有什么事情发生,恐怕就要耽搁一个多时辰。 李承乾抬头看看天色,轻声说道:“如此算来,我们今夜便是能够抵达定州城,怕也是难以在今夜见到父皇了。” “定州城城门会在天黑后关闭,殿下以圣旨还是能够强行打开城门的,不过行宫那里,陛下若是歇息了,殿下怕是见不到陛下了。”李君羡微微低头,他的心中已经是一片寒意。 现在若是陛下还好,他们不过是一夜见不到陛下,但若是陛下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么晋王说不得就会在这一夜中强行登基。 而且晋王也没有那么简单,他的背后还有清河赵氏和弘农杨氏的支持,若是真的强行登基,太子,还有他,恐怕都要有大麻烦。 “有船!”长孙祥的声音突然在侧畔响起,众人忍不住的朝着上游的方向看去。 赫然就见十几艘大小船只从上游而来,最前方的一名老者对着众人高声喊道:“贵客,我等见浮桥被烧,就知必然有行人阻碍,所以前来相助,若是有的余财,盼能留的一二。” 贵客,即便是看到李承乾一众人有马有甲,这些人依旧平静以待,丝毫没有多少敬畏神色。 “善!”李承乾笑着点头。 李君羡直到和李承乾一起登上船,过河,直到了对岸,他也依旧处在震惊当中。 这算是怎么回事,太子要过河,就有船从上游而来。 这,莫非是天命。 ……过河之后,李承乾让人留了一袋金子,然后才带着众人继续朝着定州而去。 他们这一行人只有两百人,所以过河极快,后面还有更多的护卫,仪仗和车马,他们过河就要慢多了。 一行人疾驰而奔,到了定州城,恰好夕阳时分,距离城门关闭还有一刻钟。 穿过城门,众人直接朝城北行宫而去,而就在众人刚刚抵达行宫之前,城中恰好敲响了暮鼓。 皇帝行宫之前,众人全部停马。 李安俨飞速下马,将手里的令牌递给守门护卫,平静的说道:“右监门卫将军李安俨,右卫将军李君羡,奉旨护送太子见驾……晋王什么时候抵达的?” “半个时辰之前。”守门的禁卫士卒立刻躬身,然后让开道路。 李承乾这才缓缓的催马而进,其他人侍卫留在了行宫之外,只有李安俨,李君羡和长孙祥,还四名千牛卫护送李承乾入宫, 虽然只是行宫,但也如同一座小城一般。 左右别院,前后宫殿。 无数官員在里面不停来回的往来,处理公文,一切井井有条。 李君羡看到这一幕,彻底的放松了下来,皇帝没事。 一时间,他对李治心中产生了无比的恨意。 若不是他离了大队胡乱而行,如何至于如此。 同时他有些幸灾乐祸,皇帝身体无恙,太子又来,晋王突然离队那笔账,他可要好好的跟他算算。 一行人刚刚来到中殿,长孙无忌便脚步匆匆的迎了过来。 李承乾微微抬手,李君羡,李安俨和长孙祥顿时停步,只有李承乾快步迎了上来,率先对着长孙无忌拱手道:“舅舅!” 长孙无忌直接摆手,一边转身,一边说道:“晋王已经进去了,臣刚才求见,但内侍言,无有要事,不得干扰,所以才等殿下。” 李承乾跟着长孙无忌往后殿而去,同时说道:“本来外甥应该能够早些的,但是过赵州时有一座浮桥被烧了,耽搁了一段时间。” 长孙无忌顿时停步,皱着眉头问道:“滹沱河上的那座浮桥。” “是!”李承乾点头,说道:“烧的很快!” “也就是说,晋王除了在给太子下药的同时,还烧了河北一座重要的桥梁?”长孙无忌的脸色已经彻底的沉了下去。 “不能算下药,只是补药用的量大,隐患大了些。”李承乾稍微解释,说道:“稚奴并非太过恶意……” “但终究是以药谋算兄弟,他日……”长孙无忌突然住口,快步朝着后院而去。 李承乾心中轻叹一声,然后赶紧跟上。 …… 行宫后院,李承乾和长孙无忌一起来到了别宫之外。 有内侍上前拦阻,说道:“赵国公,陛下有旨,无事不得相饶。” “啪”的一声,长孙无忌直接一巴掌甩在了内侍脸上,然后目光冰冷的说道:“太子来了,不知道行礼吗?” 四周的侍卫和内侍全部低下头。 “走!”长孙无忌带着李承乾直接进入殿中。 中殿之内,御榻在上,上面没有丝毫人影, 东侧内殿之中,隐约有声音传来。 长孙无忌带着李承乾直接朝着东侧内殿而去,守在门外的内侍刚要阻拦,就被长孙无忌一双冷眼直接逼退。 站在殿门处的张阿难察觉到动静,看到长孙无忌和李承乾,微微一愣,随即低身躬身,同时转身看向殿内,低声道:“陛下,赵国公和太子到了。” 躺在床榻上的李世民下意识的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长孙无忌和李承乾。 而此时,长孙无忌和李承乾也一样看清楚了殿内的一切。 皇帝躺在床榻上,后背的衣物被掀起,李治趴在了皇帝的背上,低着头吸吮着皇帝背上的脓疮。 “噗”的一声,李治将一口脓液吐进一旁的钵盂里,然后转过身看向李承乾,脸色有些苍白,神态亲善,但是李承乾却能够从他的眼底深处看出一丝得意。 得意,是的,得意。 替父吸吮脓疮,古之孝子也莫过如是了! (本章完) 第306章 邓通文帝脓疮事后,两三年,文帝崩逝(第三更) 第306章 邓通文帝脓疮事后,两三年,文帝崩逝(第三更) 内殿之中,李承乾站在殿门前,看着李治得意洋洋挑衅的眼神,一瞬间,他有种直接冲上去,直接将李治一脚踢开,然后狠狠给他一巴掌的冲动。 然而莫名的,李承乾的心中,却是忍不住的升起一股警惕。 若是此时上去给李治一巴掌,李治再装作无故的样子,同时反咬一口那么李承乾就是准备了再好的应对手段,恐怕要失效三分。 神色平静下来,李承乾迈步走到了殿中,站在李治身侧,看了皇帝的伤口一眼,然后对着李世民微微躬身。 在皇帝诧异的眼神中,李承乾转身,然后平静的说道:“舅舅,劳烦传下御医。” “为何要传御医?”李世民忍不住的问了出来。 李承乾直接跪倒,然后对着李世民叩首道:“儿臣叩见父皇,父皇万寿无疆。” “平身吧。”李世民微微摆手,然后依旧疑问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没有起身,抬起头,面色凝重的说道:“父皇,从医家而论,人身有两处最脏,一上一下。” 李世民微微一愣,随即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 李承乾低头,继续说道:“父皇应当见过那些伤口沾染了污秽之物的兵卒,他们的下场如何,父皇想必是亲眼见过的,而用嘴吸吮脓疮,虽不至于有那般下场,但脓疮想要愈合就更难了,甚至说的重些,伤痛会永无止尽,不停的复发,折磨不休。” “你说什么?”李世民双手按在了床榻上,撑了起来,面色难看的可怕。 “皇兄休要胡说。”李治在一旁急了,忍不住的说道:“自古以来,用嘴吸吮脓疮之事数不胜数,最著名的,便有前汉邓通之事。” 邓通替汉文帝吸吮脓疮之事,虽然史书评价不高,但是却是实实在在的真事。 李承乾有些哀伤的看了李治一眼,他的眼神,莫名的让李治感到一阵的头皮发麻。 李承乾然后轻轻的低下头。 “承乾,你说!”李世民心里莫名的不安起来,目光死死的盯着李承乾。 李承乾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说道:“请父皇屏蔽左右。” 李世民皱了皱眉头,然后微微抬手,两侧殿中的卫士侍女,全部都走出殿中,甚至殿外的侍卫,都被张阿难给赶到远去。 这个时候,李承乾才有些悲伤的抬头:“敢问父皇,文帝究竟是如何崩逝的?” 李世民微微一愣,这一点史书上都没有记载。 长孙无忌站在后方,皱眉问道:“太子有话直说。” “那么儿臣便冒犯了。”李承乾担忧的看向李世民,说道:“若是儿臣记得没错,邓通文帝脓疮事后,两三年,文帝崩逝。” 李世民彻底愣住了。 门口的长孙无忌也反应了过来,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的目光,如同刀子一样,死死的盯在李治背后。 李治这个时候反应了过来,赶紧跪倒在地上,对着皇帝叩首道:“父皇,儿臣并不知道此事,绝对没有任何……父皇,此事未必是真的,文帝病故之事,未必是因脓疮之故,或许是其他病因。” 李世民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有些犹豫,但还是说道:“佛曰,一钵水中有八万四千虫,人的口舌若是能够清洗的干净一些,那么或许没有那么大害处。” 李世民猛然转头看向李治,李治的脸色莫名的一白。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张阿难的声音响起:“陛下,御医到了。” 李世民收回看向李治的目光,然后看向殿外,御医张宝藏快步进入殿中,然后对着李世民轻轻躬身,这才走到了皇帝身边,查看他的伤口。 看到伤口上的唾沫,还有消下去的伤口,张宝藏的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李世民眉头一皱,问道:“张卿,晋王刚刚替朕吸吮脓疮,太子说可能有害,你如何说?” 张宝藏神色再度一变,小心的看了跪在地上的李承乾和李治一眼,心思急转,同时小心的对着皇帝说道:“陛下,其实医家是不建议用嘴来吸吮脓疮的,因为吸吮者可能有受害……” “朕要听的不是这个。” “陛下,臣也不知道为何,但医家数千年传下来的医道当中,并没有用嘴来吸吮脓疮一法。”稍微停顿,张宝藏说道:“这也是臣为什么一开始就没有想法用此法来帮陛下医治的缘故。” 李世民的脸色彻底的沉了下来。 张宝藏话虽然没有说的特别直接,但是他们知道这么做是没有好处的。 至于坏处,想起那些被污秽之物沾染了伤口的士卒下场,李世民忍不住的打了个寒战。 “父皇,儿臣有罪,儿臣有罪。”李治这个时候使劲的叩头,他现在才明白,自己竟然做错了。 李世民转过身看向李治,脸色阴沉。 “父皇,稚奴也不是故意的,此事若非儿臣和孙真人有过商讨,并且今年有玄奘大师归朝,不然也不会言谈到此事。”李承乾侧身看向李治,说道:“稚奴也是一番孝心,父皇不用怪罪。” 李世民稍微松了口气,满意的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后才又看向李治,说道:“稚奴,你先下去休息吧,奔波了一日,你也累了,另外,脓液入口,你也得去找御医稍微看一下。” “不必太担心,拿酒漱口就好。”李承乾看到李世民诧异的看了过来,他勉强笑笑,说道:“父皇,酒最开始也是药。” 李世民点点头,看了李治一眼,摆摆手道:“稚奴,你下去吧。”李治嘴角微微抽了抽,犹豫再三,他还是叩首道:“儿臣先告退,一会儿臣再来看望父皇。” 看着李治离开的背影,李世民心中不由得叹息一声。 这个时候,李承乾看向张宝藏,说道:“去取酒,煮沸,然后去取白绢,同时煮沸,再带过来。” “喏!”张宝藏立刻拱手。 李世民平静的看着这一切。 等到张宝藏退出去,李承乾才拿起了他放在一旁的药箱,最后取出一根银针,拿起来走到烛火之下,细细的炙烤。 看到这一幕,李世民彻底的明白了。 李承乾说的是对的。 …… 李承乾拿干净滚烫的白绢,沾着热酒,然后小心的帮助李世民擦洗伤口。 脓疮因为他晚来一步,几乎都被李治给吸吮光了。 所以清洗起来并不难,然后李承乾一下一下擦拭了很多次,直到彻底不见脓液,才从一旁接过张宝藏的膏药,稳稳的贴在了皇帝的后背上。 李世民躺在床上,对着门口的长孙无忌和张阿难轻轻的摆摆手。 两人立刻躬身,然后无声的退去。 “承乾。”李世民抬头看向李承乾,这才发现李承乾的脸上依旧挂满了泪水,他有些发愣:“你怎么哭了?” 李承乾微微一愣,随即立刻用袖口去擦脸上的泪水,脸上的,眼角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越是擦拭,他眼中的泪水就越多,最后他低下头,额头抵在李世民的后背上,低声的哭泣道:“父皇!儿臣,啊……” 这下子,李承乾彻底控制不住了,一声声的彻底的哭了起来。 即便是用力的想要控制,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泪水直接从脸上滑了下来,他赶紧避开李世民的后背,不敢让泪水落在对方的身上。 最后他更是直接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痛苦的哭泣。 …… “好了,好了,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哭上了。”李世民赶紧拍了李承乾的肩膀,同时对着殿外探头的张阿难和长孙无忌微微摆手,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退了下去。 太子突然痛哭,着实是有些吓人。 不过两人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也莫名的感到一些心酸。 片刻之后,李承乾心中的委屈和酸楚才慢慢的退去,他赶紧叩首道:“父皇,是儿臣失态了。” “好了,朕又没事。”李世民有些感慨的叹息一声,然后问道:“你说说,今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治突然间率人提前出现在行营,而李承乾则完全没有踪迹,李治虽然解释了原因,但李世民心中依旧有些疑问。 “儿臣具体也不知道。”李承乾稍微擦了擦脸,然后才低声说道:“而且昨夜原本在邢州驿站休息,临睡之前,驿丞突然送了一份人参汤,同时还让两名美艳的侍女伺候,儿臣原本想喝完参汤就将人赶走的,谁想到儿臣刚喝了一口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嗯?” “是加了料的安神汤,喝了之后,十二个时辰之内都会昏沉,提不起多少力气。”李承乾抬头,有些苦涩的说道:“还有两名美艳侍女。” “她们晚上要侍寝。”李世民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儿臣虽然察觉到了不对,但是究竟怎么回事也不清楚,所以就将参汤放在了一旁,两名侍女也打晕扔在了床底,第二日又晚起了一刻钟……”稍微停顿,李承乾补充说道:“儿臣没有耽误行期。” “你继续!” “儿臣起来之后,才发现,稚奴突然不见了,后来有人说看到稚奴带着侍卫直接向北而去,儿臣这才赶紧跟上。”李承乾略微犹豫,然后才说道:“不过因为滹沱河上的浮桥被烧了,又耽搁了一阵,好在有渔家发现浮桥被烧,然后过来渡人,儿臣这才顺利过河,然后便是来到了行宫。” “稚奴!”李世民眼神轻轻的眯了起来。 李承乾赶紧说道:“父皇,稚奴也就是急了一些,想念父皇,毕竟父皇已经两年没在长安了,他没有什么其他想法的。” 李世民直直的看着李承乾,摇摇头道:“你啊,就是太仁厚了。” 李承乾轻轻抬头,然后认真的说道:“儿臣作为长兄,本身就应该包容弟弟们的不是,这本就是儿臣应当做的。” “唉!”李世民长叹一声,神色一时间复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李承乾伸手将皇帝的衣裳拉上,然后才低声说道:“其他的儿臣不担心,儿臣就是担心父皇的伤口,回长安之后,儿臣恐怕要和孙真人好好谈谈,该如何才能彻底根治……这伤其实伤害不大,怕就怕无止境的疼痛,他会牵连引出其他的病症,必须要提早进行根治。” “好了,好了,朕没事了。”李世民看着李承乾,心神莫名的安定了下来。 (本章完) 第307章 兄友弟恭 第307章 兄友弟恭 内殿之中,李承乾依旧有些不安的说道:“父皇,儿臣觉得还是将孙真人调来定州吧……” “不用。”李世民摆摆手,说道:“朕用不了多久就回长安了,不用劳烦孙真人再跑这一趟,再说了,张宝藏也是世间少有的神医了。” “是!”李承乾点点头,随即他又说道:“对了,父皇,昨夜儿臣在驿站时,驿丞让两名侍女送药,儿臣看那两名侍女什么都不知道,应该是无罪之人,儿臣看,比父皇这里的倒也是要好上不少。 如此不妨送到内侍监调教一番,然后送到父皇身边来伺候吧。” 皇帝有些诧异的看了李承乾一眼,随即摇摇头,说道:“大军之中,如此便已经足够了。” “是!”李承乾肃然拱手。 皇帝从洛阳出发的时候,万军之中,并没有带什么侍女,中间中转定州,身边也没有侍女。 一直到辽东立稳脚跟之后,才在辽东的世族当中,挑选了十几人服侍。 当然,回到河北,也陆续的有世家将家中女子送来服侍,不过这些要么是大家族庶女,要么就是小家族的女子,并无多少出色之处。 “还有那个驿丞,你也顺带处置了吧。”李世民很不在意的摆摆手。 “是!”李承乾有些停顿,但还在低头应命。 皇帝并没有要继续深究李治的意思,甚至他后面的人,皇帝也没有打算多追究。 李承乾眼神不由得沉吟起来,皇帝不追究李治,看起来对他不是好事,但仔细思索,皇帝的话似乎又别有味道。 “对了父皇,还有长安的事情。”李承乾抬起头,神色认真起来。 “不用说了。”李世民有些苦笑的按按眉心,说道:“好了,今日便到此吧,你一路奔波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儿臣在这里伺候父皇吧。”李承乾诚恳的看着李世民。 皇帝转过身,背对李承乾,同时继续摆手道:“去休,去休,朕今夜难得能够安宁一些,你去吧,顺带将其他事情也处理一下。” “喏!”李承乾虽然无奈,但还是认真的拱手道:“儿臣告退。” 等到李承乾彻底退出殿中,李世民这才缓缓转过身,神色幽微。 …… 李承乾退出殿中,下意识的松了口气,然后一抬头,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李治。 李治跪在冰冷的地方,头磕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一副可怜至极的模样。 李承乾微微诧异,转身看向一旁的长孙无忌和张阿难。 张阿难对着李承乾微微躬身,然后重新进入殿中。 长孙无忌则是不在意的摇头,看向李治,眼中闪过一丝微微的恨意。 李承乾脸上有些哀伤,然后走过去,走到李治身前,蹲下身,对着李治说道:“稚奴,回去吧,这地上太凉了。” “臣弟有罪,若非臣弟胡乱而为,也不至于让父皇受害。”李治声音哽咽,跪在地上,但偏偏就不抬头。 “稚奴,这一次,你的确是有些任性了。”李承乾的话一出,李治的身体顿时停顿了下来。 李承乾摇摇头,有些痛恨的说道:“为兄说的不是父皇的事情,而是你一个招呼不打,就带人离开邢州的事情……三名护卫,你真是胆大,从邢州到定州,起码三百里,你就带三个人,万一真要出事,你让孤怎么办,你让父皇怎么办?” 李治跪在地上微微有些发愣,他没有想到李承乾说的,竟然是这件事。 内外不少内侍和护卫都听到了李承乾的话,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起来。 三个人,从邢州到定州,三百里,这不是胆大,这是不要命,这是利欲熏心。 在邢州抛下太子和大队人马,自己提前来到定州行宫,图的自然是在皇帝面前表现,同时提早在皇帝面前说太子的坏话。 有些事情,李承乾不知道,长孙无忌不知道,但是他们这些内侍和护卫却都是知道的。 晋王当然有自己的野心,但三百里从邢州到定州,万一真的要是出事了,别的不说,跟在李治身边的那些护卫,一个都别想活,甚至还会因此而连累三族。 晋王的心是真狠啊! 其他人感受怎么样他们不知道,但对于这些内侍和护卫来讲,对于专门行护卫之事的人来讲,最讨厌的,就是李治这种人。 只顾自己而不顾他人。 他们的目光微微扫向了旁边长孙无忌和殿中,外面的一切声音,皇帝都是能清楚的听得到的。 …… “至于父皇的事情,你不必太自责,一来你本不知情,也不是故意的,二来,也只有这一次,只要用心调养还是能够恢复过来的。”李承乾有些安慰的拍了拍李治的肩膀。 李治稍微松了口气:“这样便好,但这一切终究是稚奴的过错,稚奴应该跪在这里请父皇恕罪,同时祈求上苍让父皇早日痊愈。” 李承乾看着依旧跪在地上,不抬头的李治,心中淡漠的冷笑,但脸上却温和的转身道:“来人,还不赶紧取蒲团和披风来,如今寒冬,地上有凉,伤了晋王的腿和身子怎么办?” 李承乾一声令下,内侍忍不住的看向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微微点头,内侍这才去将蒲团和披风取了来。 李承乾接过披风,直接披在了李治身上,然后将蒲团放在了他的面前,然后低声说道:“抬腿。” “皇兄,不必了。”李治从背上扯下披风,抬起头,看向李承乾说道:“是臣弟有错,臣弟理当受罚,父皇不罚,还请皇兄让臣弟自罚。” 李承乾有些发愣。 李治有些强笑的说道:“稚奴知道皇兄是在关心稚奴,但还请皇兄不要管稚奴了,如今……如今只有如此,稚奴才能安心一些。” “好吧。”李承乾无奈的叹息一声,将披风放在了蒲团上,然后说道:“东西为兄就先放在这里,你若是腿脚和身子有些不适,就记得用,不要真的冻坏了身子。” “多谢皇兄关心。”李治说完,沉沉的叩首在地。 “唉!”李承乾长叹一声,然后起身,对着长孙无忌微微躬身,然后才转身离开。李治额头抵在地上,目光忍不住的看向了一侧的蒲团和披风。 不知道他究竟如何想的,最后还是低着头叩首在地。 …… 李世民平静的躺在殿中,殿外李承乾和李治的每一句对话,他都清楚的听在了耳中。 等到外面彻底安静了下来,李世民嘴角才轻轻的勾了起来,然后淡淡说道:“稚奴啊,还是太稚嫩了!” 张阿难站在殿门处,低头不语。 李世民随即轻叹一声,说道:“看样子,那个消息,的确是送给稚奴的。” 张阿难躬身,然后开口道:“太子在军中的人手,根本就没有试探的动作,反而是……” 李世民微微摆手,张阿难立刻停下。 稍微沉吟,皇帝侧过身,问道:“邢州的事情,太子是否提前知情?” 张阿难躬身,说道:“李五传回消息,太子在长安交接了诸般事务之后,就即刻启程,中间也曾询问陛下身体,但都是在人前,私下里倒是没说什么,放下一切之后,就北上定州了,至于洛阳的事情……” “怎样?” “洛州司马赵仲坚是在太子和晋王离开洛阳之后,才派人前往的清河,清河赵氏找了一个父子两代人深受赵氏恩惠的驿丞,然后在驿站膳房用药,同时安排了两名罪人之女,意图侍寝。”张阿难平静的将洛州驿站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 事情的起因在洛州,军中的消息,是先到了洛州司马赵仲坚那里,然后赵仲坚在李承乾和李治离开洛阳的时候,告诉他们的。 再加上洛阳距离邢州,实际也没有多远。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李承乾都没法提前知晓李治要害的事情。 李世民在担心,李承乾是否已经提前知晓了李治的布局,然后顺水推舟。 就像当初李泰那样。 李世民平静的点头,又问道:“在驿站,太子真的是在入口的时候,才发现被人下药的?” “是的!”张阿难点头,说道:“东宫一直有人在膳房盯着,驿丞带入膳房的一切东西都被仔细的查过,他的所有动作都有人盯着,离开膳房之后,他自己和两名侍女都再没有打开过参汤。 而且正常而言,太子身边应该是有人提前尝药的,不过因为太子家令临时有事离开,没人盯着,太子也没有在意,这才差点服下的。” “嗯!”李世民抬起头,轻声说道:“今日看他的医道水准,起效快的毒药伤不到他,起效慢的毒药他又能品的出来,这样日后朕也就不用担心他被别人下药了。” 魏晋南北朝,不知道多少君王被人毒死。 便是李世民他自己,平日里也在防着这些事情。 突然,李世民开口道:“传令下去,就今日开始,每日药食,御医加尝!” “喏!”张阿难立刻拱手。 “还有最后一件事。”李世民的神色冷了下来,开口问道:“滹沱河上的浮桥真的是晋王烧的吗?” “应当是的。”张阿难拱手,说道:“太子之前,只有晋王,而晋王顺利过桥了。” “这个逆子。”李世民拳头猛然紧握,看向殿外的目光充满了冷意。 “陛下,洛州司马要不要处理?”张阿难平静的抬头。 赵仲坚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一旦他胡乱开口,就会攀扯到李治的身上,最后将这段兄弟争储曝光出来。 皇帝最是要脸面,这种事情,能不暴露,尽量不暴露好。 所以,提前处理了赵中间。 李世民沉默了下来,思量良久,他平静的摇头道:“暂时放着吧,终究是朕的亲家,现在还不是处置他的时候。对了,去叫司徒进来。” “喏!”张阿难立刻拱手,然后退出房中。 …… 长孙无忌神色严肃的进入殿中,对着李世民认真拱手道:“陛下!” “无忌,朕的病情有人对外透露了。”李世民目光有些忧伤的看向了殿外。 长孙无忌咬牙,点头道:“是,臣有错。” 当初皇帝让他统管内外,禁绝一切消息传出,但是最后,还是有消息传了出去。 以至于今日,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这里面,长孙无忌是跑不了责任的。 “不关你的事情。”李世民淡淡的摆摆手,说道:“去查吧,无忌,把这件事情查清楚,再来报朕吧。” “喏!”长孙无忌肃然拱手,立刻转身离开。 就在长孙无忌走出殿中的瞬间,李世民幽幽的声音响起:“今日都如此,他日呢?” 长孙无忌的脸色彻底的沉了下来,走出殿外,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治,然后面无表情的从他身边走过。 殿中,皇帝的神色异常的平静,眼底轻轻闪过一抹淡漠。 (本章完) 第308章 父慈子孝(第二更) 第308章 父慈子孝(第二更) “殿下,陛下刚刚将武昌郡公叫过去了。”长孙祥进入偏殿,对着里面正要休息的李承乾躬身禀奏。 武昌郡公,右卫将军李君羡,护卫李承乾和李治北上,他为主管。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稚奴突然北上,最连累的便是武昌郡公了,孤有些担心,武昌郡公不会在父皇面前说稚奴什么好话的。” “是晋王太不晓事,太胆大妄为。”长孙祥的神色也很不好看,关键是他之前虽然知道李治有争储之心,但是他和李承乾之间的过手中间都隔着好几次,但像这一次这样直接下毒,还是第一次。 而真正要害的,还是李治进入行宫之后。 虽然李承乾进入行宫的时候,李治是在为皇帝吸吮脓疮,但在此之前呢,他在皇帝面前又说了什么。 每每想到这一点,长孙祥就感到一阵浑身寒冷。 同时,他也对李承乾感到一阵阵的佩服。 李治明显是要借着替皇帝吸吮脓疮来获取皇帝的好感。 邓通的事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邓通通过替汉文帝吸吮脓疮,在汉文帝在世时,不知道获得了多少的帝宠爱,便是时为太子的汉景帝也丝毫奈何不了他。 李治如果真的以此获得了皇帝的恩宠,长孙祥都能想到,原本安稳的朝堂会再次动荡起来。 李治也就再度获得了和太子争储的基础。 但可惜,他失败了。 好在,他失败了。 太子应变极佳了。 看着长孙祥脸上的神色,李承乾轻轻笑笑,他的笑容随即收敛,然后说道:“此事看父皇如何处置吧,孤有些担心的是武昌郡公会将此事在军中诸将那里说开……” “殿下,此事怕是如今已经传开了。”长孙祥忍不住的摇头。 太子从长安赶来,这本身就是极大的事情。 更别说如今的军中,有不少人在东宫有兼职,甚至是和东宫有关的。 比如李勣,他依旧是太子左卫率;李大亮,他是太子右卫率;李道宗,他的女婿在东宫任太子千牛副率;薛万彻,他弟弟薛万备是太子右卫率郎将。 此外还有杨务廉率领的一干将作监的官员。 其他刘祥道,高审行等家中和东宫有关联的人亦有不少。 那些外族将领对太子的观感也很好。 这些人对太子的到来更加关注。 晋王试图争储的行为太明显,恐怕李君羡将事情透露出三言两语,就会有人将事情添油加醋的传到所有军中将领那里。 有侯君集和张亮的前车之鉴,军中将来都会离的李治远远的。 甚至其中不少将领还会因为李治利用皇帝而厌恶他。 这一切还是在李治的胡乱作为对皇帝身体的伤害一事,没有被外人所知之前…… 李承乾收回思绪,轻叹一声,说道:“算了,都别管了。” “是!”长孙祥拱手。 “邢州驿丞的事情。”李承乾抬头,说道:“父皇虽然说了人交给孤处置,但是就这么将人杀了也不妥当,这样吧,将人送到将作监。 告诉杨务廉,将人用来打造军械吧,别死了,孤要用他打造一辈子的军械。” 长孙祥眉头一挑,随即拱手道:“喏!” “还有那两名侍女。”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算了,她们先安置起来,其他的回到长安再说。” “殿下,要不要再问一问。”长孙祥有些诧异的看了李承乾一眼。 “查查也好,将她们的底细全都查出来。”李承乾说完,微微抬手道:“好了,就如此吧。” “是!”长孙祥松了口气,拱手道:“臣告退!” …… 殿中已经一片黑暗。 李承乾躺在床榻上,轻声叹道:“可惜了!” 是真的可惜了。 他原本想要将这两个女人送到皇帝身边的。 这两个女人和李承乾没有关系,她们不是李承乾的人,是邢州驿丞找来的罪女。 而且,这两个人姓齐。 没错,就是义丰齐氏的女子。 是齐知玄的族中姐妹。 这两个女人是邢州驿丞找的,那么便可以算作是清河赵氏找的,也就是李治找的。 这两个女人真要是被送到皇帝身边,将来出了什么事情,都是李治的责任。 毕竟李承乾从来也没有真正的接触过这两个女人。 当然,李治可以通过这两个女人,来稳固在皇帝身边的位置。 但是,只要这两个女人开口,皇帝恐怕立刻就会反应过来,赐死这两人,顺带牵连到李治身上。 这两个女人也可能不管李治,反而是希望从皇帝身上来拯救她们自己的族人。 不过义丰齐氏而已,还有几人。 但李承乾真正希望的,是她们做点别的…… 可惜了,皇帝没要这两个女人。 李承乾轻轻的摇摇头,感慨一声。 算了,本身就是一招可能性不大的棋子。 李承乾转头看向侧畔,低声说道:“我们的人现在在哪里?”帷帐之后,有人影轻轻躬身,说道:“回殿下,照殿下之令,他们已经去了太原。” “如此便好。”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眼神微微的眯了起来。 皇帝之前并没有深究驿丞背后的意思,也就是不会追究清河赵氏,不追究清河赵氏,也就是不会追究李治。 这看起来是对李治的一种爱护,但是李承乾却从中嗅到了一股不一样的味道。 这两年来,李治的种种作为,已经足够让皇帝对他失望了。 尤其是如今李承乾的种种手段之下,朝中文武倾向于李治的少之又少。 李治即便是成了太子,他也没有任何治理天下的基础。 皇帝强行立了他,最后的结果只会是天下大乱。 李承乾只要自己不犯错,那么他的太子之位将会更加的稳固。 李治。 李承乾微微摇头,现在这种时候,反而不能让李治回地方了。 他越是留在皇帝身邊,就越会扎眼,越会让群臣不满。 皇帝不是杨坚,群臣也不是杨坚手下的那批人。 尤其还有舅舅在。 至于并州,李承乾轻轻冷笑,太原有太多他的人了。 和洛阳一样。 心中有了计较,李承乾微微闭上了眼睛。 帷帐之后也是一片安静。 …… 清晨,晨光照亮了整个行宫。 李治叩首在蒲团上,身后披着披风,冬夜之下,他早已经困乏难耐的睡了过去。 一阵清脆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李治猝然惊醒,猛然抬头看向后方。 一张黑色的氅衣出现在眼前,随即盖在了他的身上。 氅衣落下,李治一眼就看到了一身明黄色蟒袍的李承乾出现在身后,他一时间愣了。 李承乾神色关切的将氅衣盖在李治身上,然后轻声说道:“稚奴,天亮了,一夜了,你就算有再大的过错,跪了一夜也足够了,好了,该回去休息了,不然就真的要生出病来了。” “皇……皇兄!”李治的声音莫名的有些沙哑。 李承乾眉头一皱,伸手摸向了李治的额头,然后抬头,看向侧畔的内侍道:“晋王有些低烧,还不赶紧扶晋王下去休息。” 一旁的内侍吓了一跳,如果李治真的病了,皇帝少不了要怪罪他们这些昨夜在殿外值夜的人。 所以,立刻内侍就指挥两名禁卫,将李治搀扶了起来。 李治刚要挣扎,李承乾就伸手按住了他,严肃的说道:“稚奴,休要胡乱,你难道真的要生出病来,让父皇不安吗?” 李治顿时一顿。 就在这个时候,李承乾稍微让开身子,李治这才看清楚,两侧已经有无数的群臣在持笏肃立,一副要上朝的模样。 而刚刚那一幕,他们全部都看在了眼里。 李治的呼吸一瞬间几乎都停止了下来。 “将晋王带下去吧。”李承乾看了李治一眼,摇摇头,长叹一声,这才从袖子里面取出玉笏,朝着群臣左上走去。 李治任由禁卫将自己带下,终于他忍不住的回头,就看到李承乾已经带着群臣一起进入了殿中。 看着无数群臣的背影,李治莫名的有一种什么东西已经飞速的离自己远去的感觉。 他使劲的摇摇头,瞬间就将这种感觉掐灭。 低下头,再度思索起来。 …… 殿中,皇帝已经坐在了御榻之上,神色健壮。 群臣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得感到一阵欣喜,只有李承乾和还有长孙无忌两人的脸上带出一丝担忧。 皇帝身上的脓疮虽然暂时的没了,但是感染却已经悄无声息的渗入了他的体内。 他如今神色看起来好看,但将来,病痛反噬起来,将会更加的汹涌。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群臣齐齐躬身。 李世民满意的看着群臣,点头说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群臣齐齐拱手起身。 皇帝笑笑,然后说道:“昨日太子赶来定州,朕甚是欣喜,不过总是需要先处理朝政的。” 群臣微微躬身,目光忍不住的扫了李承乾一眼。 不少敏感的人,其实之前就看了出来,皇帝对太子实际上是有一些担心的。 毕竟皇帝去朝两年,太子在长安城监国两年,谁知道这两年间长安的人心如何。 尤其如今他们是知道皇帝身体不适的,一旦太子有什么别的心思,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好在,太子接到圣旨之后,没有丝毫犹豫就直接来到了定州。 这本身是一件极为值得称道的事情,但偏偏碰上了晋王乱来。 好在一切终究是顺利结束了。 李世民看向李承乾,神色平静的问道:“太子,你先说说吧,长安诸事,如今如何了?” 长孙无忌,刘洎,褚遂良,李勣,李道宗,李大亮,张士贵,阎立德,阎立本,姜行本,薛元敬,许敬宗等人,一时间全部都看向李承乾。 皇帝不在这两年,太子对天下治理究竟如何? (本章完) 第309章 怎么感觉当家的人是太子(第三更) 第309章 怎么感觉当家的人是太子(第三更) 李承乾从袖中掏出奏本,递给张阿难,沉声说道:“这两年间,吏部官员调动,户部累收赋税,刑部处理案件,兵部征调兵员,工部生产军械,还有礼部册封侯以下爵位,诸般记录都在此处了。” 稍微停顿,看着皇帝在翻阅奏本,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拱手道:“好在明年没有战事,朝中各部总算是能够彻底的缓口气,这两年间天下安定,儿臣总算没有辜负父皇所托。” 李世民稍微翻阅了一下奏本,里面每一样的数据都很详细。 尤其是户部,这两年攻伐高句丽,朝中的消耗很大。 当然,朝廷夺回了辽东,虽然还需要进行一定的投入,但大量的黄金和珍宝却是能直接变现的。 另外还有大量的矿产,药材,木材等等,稍微采伐,也是能够弥补。 战事大体上是亏的,但亏不是很多,等上两年,辽东的赋税上缴,朝廷便能缓过来。 至于常年累月下来后面的,那就是纯赚了。 实际上就是消化。 消化辽东。 但不管怎样,李承乾监国两年,基本上所有的事情,全部都在这本奏本当中写就。 皇帝只需要根据这本奏本,然后让手下六部官员一一审核,就能够彻底弄清楚李承乾做的事情,然后所有一切全部重新接管。 皇帝的目光落在奏本最后,眉头不由得轻轻皱起。 “最后还有三件事情,儿臣单独提出来,是因为这三件事情也很重要。”李承乾拱手,神色认真的说道:“第一件事,是玄奘法师归唐之事,佛门,还有天下无数信众,都在关注此事。” 李世民点点头,北方倒也还好,除了洛阳,其他地方佛门信众不多,但是在南方,南朝四百八十寺,可不是一句空话。 “玄奘如今在做什么?”皇帝微微抬头。 李承乾拱手说道:“在编写西行记,偶尔也有佛门僧侣拜访,儿臣没有阻止,这样他编写西行记的时间会长一些,将来遍传佛法可能就会晚一些,道门方面对此也比较安心。” 殿中群臣有些诧异的看着李承乾,李承乾竟然直接将其中的事情完全的说了出来。 “玄奘为人如何?” “为人低调,有智慧,目光敏锐。”李承乾神色认真的拱手。 “太子评价很高啊!”李世民惊讶的看了李承乾一眼,不过想起之前李承乾说的话,他顿时就明白,李承乾对于玄奘更多的是忌惮。 “儿臣稍微看过西行记,写的很详实。”李承乾拱手,说道:“从安西,龟兹,碎叶,白水,西突厥,康国,石国,葱岭,吐火罗,便到了北天竺,天竺虽大,但如今散落为数十诸侯国,便如春秋之时一般。” “春秋。”李世民敏锐的把握住了李承乾特意用的两个字。 春秋不是战国。 这意味天竺内部虽然有矛盾纠纷,甚至是战争,但是却并不激烈。 “天竺地域广大,人口众多,虽然离大唐很远,但是中间真正需要在意的不过是吐火罗和西突厥而已,接触不难。”稍微停顿,李承乾看向李世民说道:“真正的麻烦在吐蕃,吐蕃就在天竺北部的高原上,又因为前几年松赞娶了尼波罗公主为妃,触角通过尼波罗已经伸入天竺。” 皇帝眉头一挑,抬手道:“你继续说。” “是!”李承乾拱手,稍微看向群臣,继续说道:“吐蕃原本以苯教为国教,但如今松赞却在吐蕃大力的推广佛门,他已经从尼波罗吸收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一旦让他开始从天竺汲取人力物力,将来必然会更加发展,最后向北威胁大唐。” “松赞啊!”李世民轻叹一声,然后又看向李承乾,沉吟着问道:“你的意思是天竺很弱?” 吐蕃不如大唐强,这是必然,但是天竺还不如吐蕃。 “父皇,天竺是佛门治世。”李承乾耸耸肩,说道:“南梁也是佛门治国。” 李世民稍微一愣,随即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殿中群臣也忍不住的跟着笑了起来。 南梁崇佛已经到了极致,最后被南陈轻易所灭,后来如果不是前隋要用他们来拉拢江南的人心,恐怕南梁那般人的待遇还不知道会差到哪里。 稍微停顿,李世民微微摆手,然后有些抱歉的看了刘洎一眼。 刘洎当年是萧铣的黄门侍郎,而萧铣是西梁宣帝萧詧的曾孙,很多方面还是承袭了家族遗传。 刘洎平静的拱手,萧铣被灭已经不知道多久了。 …… “大唐,天竺。”李世民轻叹一声,说道:“大唐还是离天竺太远了。” “父皇,这不是坏事,所谓远交近攻。”李承乾拱手,说道:“天竺佛门不乏聪明人,吐蕃的贪婪他们看的清清楚楚,所以联络大唐必然的。” “但是,天竺太远了。”长孙无忌从后方站出,拱手:“殿下,如此遥远,如何配合?”李承乾转身,认真说道:“能保证天竺不被吐蕃所吞,同时让人知道天竺人针对吐火罗,如此便能减慢吐蕃人的发展之势……” “等大唐灭了高句丽,便能够转过身来针对吐蕃了,朕要的也就是这点时间。”稍微停顿,李世民轻轻冷笑,说道:“等灭了吐蕃,朕正好看看,天竺佛国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喏!”群臣齐齐躬身,同时有些心领神会的笑笑。 “父皇。”李承乾拱手,继续说道:“鸿胪寺已经招募和培训了十几名能够用天竺语言交流的官员和士子,就看父皇什么时候派人出使吐蕃了,不过儿臣建议,派去护送的人多一些,哪怕停留在边境,也让天竺人看一看大唐的军威。” 李世民恍然的点头,随后又笑笑,说道:“毕竟大唐离天竺太远,而大唐崇佛之人又太多。” “是!”李承乾点头,大唐和天竺还是有很多相通之处的。 “此事回长安再说。”李世民笑着摆摆手,他虽然如此,但群臣都知道,事情不会相差很多。 李勣站在群臣当中,目光闪烁。 如果真要派人护送的话,那么这些人就会成为将来攻灭西突厥的战力。 …… “第二件事情便是吐蕃之事。”李承乾神色严肃,说道:“父皇,吐蕃已经近乎吞并了羊同,羊同王虽然还活着,但是权力被架空,人也被软禁,吐蕃的势力不仅通过羊同渗透到了西吐谷浑,影响到了南丝绸之路,甚至还抽调了数万的羊同骑兵。” 吐蕃骑兵,象雄骑兵,羊同骑兵,苏毗骑兵,再加上尼波罗骑兵,是如今吐蕃的主力作战部队。 以前,吐蕃也能抽调羊同骑兵,但人数并不多,但是现在,他们却能够毫无顾忌的抽调羊同骑兵,实力将会大增。 “所以,你才让羊同王子到了长安。”李世民有些欣慰的看了李承乾一眼。 如果没有羊同王子这枚棋子,那么大唐对于吐蕃吞并羊同,将没有丝毫的办法,但是如今有了羊同王子这枚棋子,那么他们就可以想法,直接从羊同对吐蕃发起攻击。 当然,前提是他们先帮羊同王子复国。 李承乾拱手,说道:“想要介入羊同,除了东西吐谷浑,最好是从龟兹,疏勒,葱岭,然后杀入羊同……” “等等!”李世民皱眉看向李承乾,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吐蕃也可以通过羊同,介入葱岭和疏勒?” “是!”李承乾拱手,吐蕃对于丝绸之路的贪婪是显而易见的,后世吐蕃和大唐之间的战争根本就是对丝绸之路的掌控。 “朕知道了,回朝之后,朕就去见羊同王子,看看该怎么想办法布局了。”李世民眼神冷森。 “第三件事,是御史大夫之事。”李承乾拱手,说道:“御史大夫之死,最后查证的确是自缢身死,不过在此之前,他家中已经有人给他下毒,而最后查证是一名叫做公孙常的术士。” “天下通缉公孙常。”李世民打断了李承乾的话,摇摇头,说道:“韦卿之事,朕亦有些惭愧,传旨,复其扶阳县男爵位,复赠其金紫光禄大夫,追赠润州刺史。” “是!”李承乾拱手应命。 群臣齐齐拱手道:“陛下仁德。” 李世民轻叹一声,说道:“此番辽东征战,折损甚多,礼部开始拟定诸丧葬追赠之事吧。” “喏!”李道宗立刻站出拱手。 李世民摆摆手,看向李承乾说道:“此番辽东征战,朕总算是杀入了平穰城中,等下一次朕再杀过去的时候,必定能够攻破平穰,灭高句丽。” 李承乾稍微犹豫,然后拱手道:“儿臣必定倾己之力,助父皇攻灭高句丽。” 李世民满意的笑了。 长孙无忌站在群臣当中,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由得轻叹一声。 皇帝的身体不好,之前的脓疮倒也罢了。 真正麻烦的在于被李治吮吸之后,李承乾虽然说处理及时,结果不会怎样,但是长孙无忌的心中,却总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若是皇帝的身体,因为脓疮而彻底垮了,那么什么再征高句丽都是泡沫。 但现在皇帝根本听不进什么劝谏之言,如果太子真的劝阻,反而会让皇帝生气,但是他如今表态全力支持皇帝,皇帝自然就满意了。 皇帝淡淡的抬头,然后说道:“朕预计在两到三年来,重新踏足辽东,这里面辽东的备战很重要,所以这些年,依旧少不了要有大量的粮草运往辽东,太子,你觉得朝中能支撑?” 群臣之中,李勣忍不住抬头,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后看向前方的唐俭。 怎么突然间有种太子才是真正在当家的感觉,而不是唐俭这个户部尚书。 (本章完) 第310章 李承乾的馊主意(第一更) 第310章 李承乾的馊主意(第一更) 李承乾神色凝重起来,沉吟道:“从贞观十五年起,父皇便开始在河北储备粮草军械,共用三年,完成了征战辽东的准备。 但开战之后,仅仅一年,粮食储备便已经消耗大半……主要是辽东四十万百姓所致,第二年朝中勉强支撑,到了秋后,辽东丰收,也算平衡。” 听着李承乾所说,殿中群臣的神色逐渐严肃起来。 “所以,父皇,高句丽征战,大唐准备两到三年,击败不难,甚至击破平穰城也不难,难的是拿下高句丽之后,高句丽的三百万百姓如何处置?” 李承乾忍不住有些艰难的摇头,说道:“若是这三百万百姓一年的粮草全部都由大唐支撑……父皇,这太难了。” 大唐灭高句丽,不难,难的是灭了高句丽之后治理百姓所需要的粮草。 “太子所言偏颇了。”李勣拱手站出,看向李承乾道:“高句丽亦有产出,高句丽自身每年产出便够其三百万百姓所用,所以大唐最后需要支撑的,并没有那么多。” “英国公所言大体无差。”李承乾转过身看向李勣,然后又看向诸位军中将领,认真说道:“这一切都前提,是高句丽在最后关头,不要狗急跳墙的烧毁粮草,否则……” 高句丽在撤走的时候,为防止粮草落入大唐手中,成为大唐用来征伐高句丽的基础,所以,他们经常就会在撤走之前,尽量的烧毁残余粮草。 这样的事情,在大唐攻伐辽东之时,屡见不鲜。 李世民坐在御榻上,微微点头,说道:“众卿,日后攻伐之时,若非必要,还是要注意粮草保护之事。” “喏!”群臣肃然拱手。 此刻依旧能够站在大殿之中的文臣武将,早已经超脱了普通的征战杀伐之事,对于后勤和未来的治理之事,他们同样有着深刻点理解。 毕竟大唐的军中将领,很多都要转任地方刺史,甚至是同时兼任。 地方治理之事,他们也有相当的了解。 李承乾看向皇帝,拱手说道:“父皇,依照这两年征战之事,朝中准备,除了支持军前战斗以外,多余能支持三十万百姓一年所需的粮草……当然,若是高句丽的老弱妇孺餐食减半,仅保持不饿,那么这个数字能够撑到五十万。” 李世民微微颔首,道:“也就是说,在高句丽战场的缴获之外,朝中能支持五十万缺粮百姓。” “是!”李承乾拱手,说道:“剩下的,就看高句丽的缴获,能不能够支持高句丽三百万百姓一年所需了。” 大唐占了高句丽,第二年组织生产,一年秋收哪怕不是太足,但也足够高句丽之地勉强自足了。 剩下的就是治理和收获之事。 “三百万怕是不行。”李世民直接摇头,说道:“朕已经下令在鸭绿江和大同江之间彻底毁灭生产之事,中间的百姓会被尽皆赶往大同江以南,所以,这几年,高句丽能养活两百万百姓就不错了。” “倒也不止如此。”长孙无忌拱手,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后才又看向李世民说道:“便如同太子所言,只要老弱妇孺吃的少些,高句丽百姓还是能够勉强活下去。” “但我大唐不能如此。”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认真说道:“有人吃的多,有人吃的少,尤其还是刚灭国的地方,只要稍微有人调拨,那么立刻便是波涛汹涌的反潮……好几百万人啊!” “那么太子觉得该如何?”李世民抬头看向李承乾。 “父皇!”李承乾拱手,说道:“儿臣分析过高句丽的地形。” “原本平穰以北的沿海平原,差不多有五十多万人口。因战事,这些人被迫迁移到了平穰以南的沿海平原和东部山中,还有更东面的狭长平原中。”李承乾摆摆手,一旁的内侍将兵部描绘的高句丽地图拿了出来。 群臣同时看向了地图。 “如今的情况,高句丽西部沿海平原,包括平穰如今差不多有百万人口,甚至是百五十万;剩下差不多有百万多人口分布在山中的城池当中。”李承乾稍微停顿,看了李勣一眼。 李勣站出拱手,说道:“高句丽经过当年杨广三征,对于构筑山城进行防御很得心应手,而且他们在山城中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和百姓,同时又依靠山中野味生活,所以,广阔天地,有个百万众并不奇怪。” “另外,东部沿海地带的平原中,差不多也有几十万人口。甚至因为开战,高句丽还刻意迁移了不少。”李承乾拱手,然后说道:“当然,父皇,这里面必然有差错,但大体不差。” 李世民微微点头,看着李承乾问道:“所以呢?” “儿臣的建议,是先放弃高句丽东部山区不攻,全力拿下南北沿海平原,当然,还有平穰。”李承乾认真拱手。 “那就是一百五十万人口。”李世民缓缓点头,说道:“以高句丽南部沿海平原的产粮,扣一下,还是能养活不少人的。” “陛下,不止一百五十万。”李勣拱手,说道:“高句丽山脉外围的山城,尤其是那些在出山口的山城也是都必须拔掉的,一旦那些那些城池,还有一些主动来投的,差不多能有两百万。” “这便是如今朝中两三年积累之后,所能够支撑的最大战事规模了。”李承乾微微拱手,然后一句话将事情总结了出来。 殿中群臣顿时就明白,以如今朝中的情况,想要彻底灭绝高句丽并不现实。 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先攻下平穰,然后占据高句丽不多的产粮之地,同时阻挡山中杀下来。 这是对大唐最好的方式。 “看样子,朕想要一口气灭了高句丽真的不现实啊!”李世民轻叹一声。 “一次不行便再来一次。”李承乾诚恳的拱手,然后说道:“只要天下没有灾害,辽东和高句丽都能丰收,父皇攻克之后,只需要再等两三年,那么便能够彻底杀入高句丽山中,彻底灭了高句丽,让其为我大唐领地。” “好,便如此吧。”李世民有些感慨,但也有些安慰和定心。 原本因为病痛而有些混沌的脑海,这一刻也彻底的清晰了下来。 李承乾说的,的确是对大唐最好的方式。 虽然他也有不甘,但他终究是李世民,这里面的利弊他还是分辨出来的。…… “不过儿臣纵观整个战事,想要顺利的按照父皇的意图平灭高句丽,还需要削弱高句丽的实力,同时还有一个地方也不得不重视……”李承乾微微抬头。 “百济!”李世民的脸色微微冷了下来。 李勣站出,拱手道:“陛下,此番大战,百济共出兵五万,还有民夫十万,大小船只数百艘,对我大军的影响不小。” 李世民出兵高句丽总共也不过水陆十万大军,百济就出兵五万支援高句丽,虽然不是倾国,但绝对是倾力了。 “所以朕试图通过售粮之事来挑拨百济和高句丽的关系。”李世民摇摇头,说道:“可惜百济在高句丽以南,海军攻灭又不现实,只能如此。” 杨广前车之鉴,只是海军的话,实在太容易被人埋伏了。 当然,也是因为如今的大唐水军实际上还不够强的缘故。 所以,现在对付百济,只能用间接的挑拨人心的关系。 皇帝希望通过百济转卖大唐的高价粮,来挑拨百济和高句丽的关系。 当然,不是高句丽和百济上层,这点高价在人家眼里不算什么。 他真正挑拨的是高句丽百姓和高句丽贵族之间,和百济贵族,百济百姓之间的关系。 这里面自然也少不了百骑司和兵部职方司的精心运作。 “太子,你有什么好办法吗?”皇帝抬头看向李承乾,笑着问道:“朕看你平日里想法颇多,如今有什么好办法吗?” 李承乾抬起头,眼神中带出一丝迟疑。 “咦?”李世民看向李承乾,说道:“你真的有办法?” “儿臣有点馊主意,只是有些不大好说出口。”李承乾拱手,说道:“要不儿臣私下……” “不必,有什么直接说。”李世民摆手,越发的感兴趣了。 “是!”李承乾拱手,然后小心沉吟的说道:“在长安平康坊,有那么一些人在和高句丽百济的一些人联手,从高句丽百济贩卖婢女到大唐,这在朝中,是合法的。” 略买大唐女子,自然是唐律不允许的,但是略买他族女子,大唐是管不到境外的。 入了大唐,走了大唐的手续,手续上登记的就是婢女,或者奴仆,那就是合法的了。 “你继续说!”李世民微微抬手。 “兵部职方司,或许可以和那些人联手,让那些人通过百济人在高句丽境内行此事,但是,这一次的目标不是普通的高句丽平民,是贵族,甚至是盖苏文的女儿和孙女,然后再将这件事情曝光。”李承乾说到最后,群臣顿时肃然起来,高句丽和百济会打起来的。 “主意是馊主意,但如果真的能行的话,高句丽和百济必然彻底翻脸。”李世民缓缓的点头。 李承乾小心的拱手,道:“儿臣觉得可以试一试,若是如此,能够让军中的士卒在战场上少死一些,能够让朝中钱粮在这场战事当中,能够少消耗一些,儿臣觉得虽然有些欠缺光明,但也是可以做的。” 殿中群臣惊讶的看向了李承乾,神色当中颇多感慨和赞叹。 殿中的这些人,几乎全部都是跟皇帝战场上厮杀过的,没有那些迂腐的想法。 李承乾的办法可比李世民的那个要可行的多,而且两者若是能够结合,他们几乎必成。 “英国公,安排职方司执行。”稍微停顿,李世民说道:“今日之言,仅在今日殿中,任何人不得对外泄露半句,不然……” “臣等领旨。”群臣齐齐拱手。 李世民松了口气,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还有什么想法,直接说。” “百济。”李承乾拱手,说道:“父皇,大唐应该考虑对百济的态度了,暗中运作是一码事,但是公开也需要对百济有个态度,百济的人口不少,大唐不可能在灭了高句丽之后,再灭百济,我们没有那个力量。” “嗯!”李世民点点头,然后看向长孙无忌,说道:“无忌,准备一下,回朝之后,召见百济使臣,朕后续应该册封百济国王一个封号了。” “喏!”群臣齐齐拱手。 李承乾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前世李治费心费力,灭了百济之后,又灭了高句丽,最后却被新罗捡了便宜,最后统一了整个半岛。 这是李承乾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的打算是灭了高句丽之后,然后维持平衡,然后让新罗和百济相互争斗,相互削弱。 最后,先灭新罗,再灭百济。 这样对大唐才是最好的。 (本章完) 第311章 一个庞大帝国的战略构想(第二更) 第311章 一个庞大帝国的战略构想(第二更) “说起来,太子如今的行事方式真的很像梁国公当年。”李世民坐在御榻上,看向有些迷茫的李承乾,有些好笑的说道:“没错,房玄龄当年就是这样的。” 长孙无忌跟着拱手,说道:“太子监国两年,房相辅政两年,太子受些影响也是正常的。” 李承乾微微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拱手道:“房相为国操劳,儿臣钦佩至极。” “嗯!”李世民满意的地点头,然后转口说道:“高句丽的事情暂时如此,兵部按照计划行事,户部筹备粮草,工部整修军械,两到三年之内,朕要再临高句丽。” “喏!”群臣齐齐拱手应声。 没有人去劝李世民,也不会有人在皇帝如今兴头上去浇什么冷水。 两年之后,三年之后,谁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或许皇帝身体安康,但一场波及广泛的水灾,就足够打灭皇帝所有一切的热情了。 “好了,说说薛延陀的事情吧。”李世民神色严肃起来,然后眼神冰冷的说道:“朕东征高句丽,薛延陀竟然真的敢趁势动兵,真的是不知死,索性,今日,朕就灭了他薛延陀。” “喏!”李承乾跟着群臣拱手,眼神有些惊讶的看着皇帝。 他知道皇帝要对薛延陀动兵,毕竟在不久前,皇帝就已经开始命令大唐各边州做好动兵准备,但是开战和灭国是两码事。 薛延陀又远在漠北。 漠北距离大唐边境极远,超三千里,大唐想要越过茫茫草原,灭国薛延陀,谈何容易。 皇帝坐在御榻上,略微有些得意的看向李承乾,然后开口道:“太子,对于此战,你觉得应该如何打?” 李承乾此刻脑海中快速的思索,同时说道:“父皇,作战之事,由军中诸位大将指挥便可,儿臣相信平灭薛延陀并不难,然而真正难的,是灭了薛延陀之后的漠北格局,所以,儿臣思虑,是不是提前布局?” 李世民微微一愣,随即感到有些好笑的说道:“你说!” “漠北想要因为距离遥远,大唐控制不足,所以匈奴,突厥,薛延陀此起彼伏,接连控制,如今即便是大唐灭了薛延陀,那么明日,说不得回纥,铁勒,谁家就又重新崛起取代薛延陀,所以为了漠北的长久稳定需要一条长远的策略。”李承乾神色沉吟。 “你继续!”李世民神色严肃起来,东*突厥灭亡之后,李世民就期待漠北稳定,但是因为薛延陀一家独大之后,野心四起,开始南下,试图成为另一个东*突厥,挑衅大唐边境,吞并突厥部族。 更甚至于接二连三在李世民分心东顾的时候,派兵攻打大唐边境。 不灭他,皇帝心口那口气顺不过来。 然而,灭了薛延陀,最多二三十年,必然会有另外一个强大的国度崛起。 与此同时,突厥内部也开始蠢蠢欲动,人心不安。 如何彻底安定北疆,是李世民需要认真去思索的问题。 “马!”李承乾说完,抬头看向李世民,拱手道:“父皇,儿臣希望大唐在战后的战利品分配中,不要薛延陀的人口,不要薛延陀的牛羊,只要薛延陀的马!” “草原部族来去如风,根本依仗的就是战马,没有了战马,便是彼此攻伐,也将受到极大的限制。”李勣站了出来,对着皇帝拱手,然后看向李承乾道:“太子的目光极准,若是能够在战后,收走薛延陀的所有战马,那么北疆草原部族起码二三十年会安定。” 李承乾的眉头微微皱起,忍不住的看向了李勣。 李勣摇头,拱手道:“然而殿下,如果我们从漠北带走大量的战马,一来,大唐无法提供足够的草料让这些战马生存,二来,战马是草原的根基,我等清楚,草原部族也一样清楚,一旦有事,这等于逼这些北部部族全部联手起来……所以完全取战马不可行。” “他们还是有野心啊!”李承乾轻叹一声。 “完全取战马不可取,那就以取战马为主,牛羊为辅便是了,国是大唐灭的,大唐在战后尽可能多的取战马便是了。”长孙无忌站出来支持李承乾。 “太子!”李世民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拱手,说道:“父皇,儿臣想的,是如果能够从薛延陀获得大量战马,然后带回长安,将军中所有的老弱战马全部替换掉,老弱战马,哪怕是身体好一些的战马也全部卖到民间,尤其是可以向南卖,尽可能让民间使用马匹……” “草料不足。”皇帝点出了关键,不是什么地方都适合养马的,马也不是在任何地方都能生存下来。 “向草原部族购买草料。”李承乾的眼神微微眯了起来,然后轻声说道:“用茶叶,丝绸和草原部族低价购买草料,这样变相的控制草原部族的战马数量,从而控制草原部族的强大。” 李世民脸色顿时一惊,如果能够控制草原部族的战马数量,那么草原部族的威胁能极大的降低。 一瞬间,李世民就想出了好几条借题发挥的办法。 李承乾微微侧身,看向殿中的群臣,说道:“如今的大唐,军中的战马数量还是太少,若是能够有大量战马,军中战力提升暂且不说,光是用空缺出来的战马来运输粮草,粮草损耗能大大降低不说,也能够迅速的跟上军中行动。” 如今的军中粮草运输,要么是车,要么是船,甚至是单纯的人力,但不管车船,压上满满当当的粮草,他的运输速度总是快不了,可是战马就完全不同。 战马的速度要远远的快出车船和人力,能够及时的跟上大军行动,如此一来,途中的消耗就大大减少。 李承乾向前一步,认真拱手道:“父皇,只要有足够的战马,儿臣可以保证,军中的将士打到哪里,朝中的粮食就能跟到哪里。” 李承乾一句话,殿中群臣全都惊讶的看着他。尤其是武将,惊讶的同时,眼中也带出无限的喜意。 后勤对战事的重要性,他们最是清楚,如果有足够的粮草后勤,他们甚至能够打到天涯海角去。 太子,太子,太子真的是大唐的好太子了。 日后谁想要夺太子的储君之位,军中将士第一个不答应。 …… “殿下此言有些夸大其词了。”李勣赶紧再度拱手,说道:“战船和马车运送粮草,一车就能有好几石,而战马呢,可运送不到十一。” “那就多准备些马好了。”李承乾看向李勣,认真说道:“若是有一千匹,三千匹,甚至五千匹战马用来运送粮草,那么数量就不再是问题。” “那样……”李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因为这样又回到了大唐没有足够马匹的问题上。 大唐没有足够的马匹怎么办? 从草原劫掠。 什么时候? 现在! 唐俭的呼吸不由得轻了下来,他不管战场厮杀的事情,但是如果给他足够的战马来运送粮草,那么其中的损耗能够降低到极限。 其中剩下来的民夫,更是能够重新投入生产。 所以只要有足够的马匹,那么户部的压力将会小到极限。 皇帝坐在御榻上,他在琢磨李承乾的话。 有足够的粮草,最低的损耗,那么即便是攻伐辽东,大唐也能够承受。 不只是辽东,还有西域,漠北,安南,吐蕃,甚至天竺,波斯,都会在大唐的铁骑之下。 到时候,他所统治的,就将是一个无比广袤的帝国。 然而,他毕竟是李世民。 他敏锐的洞察到这其中存在了风险。 很大的风险。 …… “太急了。”李世民坐在御榻上,看着李承乾,轻轻摇头道:“大量的战马替换,更多的战马需要处置,这不是你嘴里说处理好就能处理好的,这需要大量的时间……就比如这么多的战马涌入地方,若是有人倚其作乱,甚至谋反,如何防止?” 李承乾神色一怔,拱手道:“父皇,凡三十匹马以上必须登记,否则以谋逆论;同时想办法削弱不在军中的战马的耐力,最后控制兵刃,削减民间刀剑的长度……” “朕要的,是如何杜绝人心以此谋反。”李世民看着李承乾摇头,说道:“你的办法都需要时间,而且不是一两年,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李承乾微微点头,改变,不改革,带来的不仅是好处,还有坏处,这一点他必须承认。 商鞅,王安石,哪那个的下场好了。 李承乾现在方略虽然暂时看不出不对来,但是一旦有不对出现就晚了。 “而且英国公说的有道理,草原部族也不是傻子,哪怕他们一时间看不穿这其中的玄机,但只要有心人跑一趟联络内外,那么到时候,长城之外,草原部族兵临长安,长城之内,有人谋反,那么立刻就是翻天覆地的大变。”李世民直接点出了其中的要害。 “是!”李承乾嘴角微微才抽搐,这个问题他无法反驳,这种局面的确很可能存在。 不,是必然会出现的,有这种机会,但凡能够看穿这一点的,就都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更别说还有吐蕃。”李世民神色凝重,叹声说道:“西突厥远些,还好,但吐蕃从高原而下,可没有那么难。” “是!”李承乾不得不再度点头。 “所以,战马可以流入民间,但流入民间的数量必须严格控制,甚至于每一匹战马都需要登录。”李世民抬头,说道:“这是一个长时间的过程,需要方方面面的努力,最后形成的制度;还有兵刃的长度不许变,你忘了,府兵作战是自带兵刃的。” 李承乾眉头一跳,立刻拱手道:“是!” “慢慢来。”李世民笑了,看着李承乾说道:“朕必须承认,你的方向是对的,大唐想要成就伟业,那么必须要有足够的战马,只不过这些战马都必须严格清晰的控制,还有草料,必须要有足够的草场控制,这些都必须掌握在手中。” “是!”李承乾认真拱手。 “三十年,不能太快了。”李世民看着李承乾,轻轻摇头,说道:“方方面面的问题必须要最稳妥的解决,你回去之后写一个方略,三十年的大体方略,三十年后,大体便可以了……东控安东,西抵波斯,北掌漠北,南定安南,成就一个实实在在控制的强大帝国。” “儿臣领旨!”李承乾肃然拱手。 (本章完) 第312章 命太子御前领政(第三更) 第312章 命太子御前领政(第三更) 李世民坐在御榻上,看向李勣,问道:“英国公,这一仗,如果原本预期的话,你觉得最后能带回多少战马?” “陛下,差不多两万匹战马左右!”李勣很快拱手,说道:“这一次要调动回纥,突厥,契丹,奚,靺鞨等诸族,所以臣原本打算带回长安两万匹精壮战马,还有大量的牛羊。” “三万。”李世民抬头,面色冰冷的说道:“牛羊也照比例翻,不要有差别,不要让人看出大唐的目的。” “喏!”李勣肃然拱手。 李承乾不由得轻叹一声,论及老辣,又有几人能够超过他的父皇呢。 李世民收敛神色,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朕刚才问的是如何动兵,不是说处理战后的事情,你说,若是你打算如何动兵?” “是!”李承乾拱手,说道:“儿臣以为大体分三路,一路从兰州,凉州,灵州北上,调动回纥回纥、拔野古、同罗和仆骨等铁勒部族,从西部直插薛延陀王庭;一路从云中都护府出发,调动突厥各部落,从中部直插漠北中央;最后一路从幽州营州出发,调动契丹,奚,靺鞨等诸族,直插薛延陀东部。” “长安也出一路兵,和定州出兵主力,一起杀入薛延陀。”李世民抬头,开口道:“江夏王!” 礼部尚书江夏王李道宗站出拱手道:“臣在。” 皇帝淡淡的开口道:“命你率大军主力,然后发朔、并、汾、箕、岚、代、忻、蔚、云九州兵力,出军漠北。” “臣领旨!”李道宗肃然拱手。 “右领卫大将军执失思力!” “臣在!”执失思力站出拱手。 “你即刻回长安,调右金吾卫将军田仁会,发长安兵一万,从延州北上,调延、鄜、坊、石、隰五州兵力北上,出军漠北。” “喏!” “右卫将军薛万彻,左骁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 薛万彻和阿史那社尔立刻站出拱手道:“臣在。” “令你二人发凉、灵、原、宁、盐、庆、胜、夏、银、绥十州兵力,从西线北山。” “喏!”薛万彻和阿史那社尔拱手领命。 “营州都督张俭,右千牛卫将军薛孤吴仁。” 张俭和薛孤吴仁立刻站出拱手:“臣在!” 李世民淡淡的点头,说道:“率营州幽州诸军,从东线北上,出军漠北。” “喏!”张俭和薛孤吴仁拱手领命。 “李勣!”李世民看向李勣,认真说道:“朕任你为漠北道行军大总管,统帅诸军,平灭薛延陀。” “臣领旨。”李勣面色凝重的拱手。 李世民稍微松一口气,然后说道:“众卿,此次灭薛延陀,朕要的就一个字,快,用最快的速度,杀入漠北,平掉薛延陀,然后带大量的战马和牛羊归唐,弥补战争消耗。 同时,也松一松高句丽大战士卒的紧张……打薛延陀可比打高句丽容易多了。” “呵呵!”群臣忍不住的笑了。 只有李勣已经神色肃然,皇帝虽然安排了很多,但依旧有很多东西没有安排。 “此战,损失了太多,就连岑卿都因之病故。”李世民不由得长叹一声。 李承乾,还有殿中群臣,不少人都敏锐的竖起了耳朵。 李承乾是来到定州之后,才知道岑文本病逝的,惋惜是一回事,但是岑文本出事,就意味着朝中宰相的位置空缺出一个来,这是很关键的。 中书侍郎,参知政事,这个位置是不能空缺的。 “岑卿病故,但朝中的事情还要继续。”李世民抬头,平静的开口:“中书侍郎褚遂良。” 褚遂良立刻拱手站出,沉声道:“臣在!” 皇帝淡淡的说道:“朕以你为中书侍郎,参知政事。” “臣领旨。”褚遂良躬身,然后又跪倒在地,沉沉叩拜。 中书侍郎是正四品上,而参知政事,是正三品。 李世民微微抬手,说道:“平身吧。” “谢陛下!”褚遂良这才起身,站回班列。 “传旨,调太子少詹事马周为中书侍郎,检校太子右庶子。”皇帝抬头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立刻拱手,说道:“儿臣领命。” 以中书侍郎,检校太子右庶子,马周必然将会走褚遂良的道路成为宰相。 这些年,从岑文本,到褚遂良都是如此,马周也必然不会例外。 “传旨,调太子洗马令狐德棻为秘书少监。” 皇帝的声音刚刚响起,李承乾就愣了,刚调了他的太子少詹事,就调他的太子洗马,这算什么? 别忘了,他的太子中舍人还空着呢。 “喏!儿臣领旨。”李承乾只能代为领旨。 皇帝轻轻笑笑,继续说道:“传旨,调太子舍人张大象为户部侍郎,调太子舍人裴宣机为大理寺少卿,调太子舍人赵弘智为中书舍人。” “儿臣领旨!”李承乾这回是真的惊了。这些表面上看是在调空他的东宫班底,但实际上,这些人全部都调到了各级重要的位置上。 甚至不客气的讲,将这一下,李承乾对于朝政的掌握更加深入。 李世民笑笑,说道:“朕如今身体不是太安,太子便留在御前领政,你监国也有两年了,朕来亲自看看你处理政事的能力。” “是!”李承乾立刻沉沉拱手。 御前领政,就是让他在皇帝的跟前,代替皇帝来处理政事。 虽然皇帝就在背后看着,但这无疑是对他个人的极大重视。 “户部尚书唐俭为漠北道后军总管,协助太子为大军调运足够的粮草。”李世民微微摆手。 “臣领旨。”唐俭立刻站出拱手,神色肃然。 李勣轻轻低头,果然一切如同他所料的那样。 “好了,退朝吧。”李世民笑着摆手,群臣立刻拱手道:“臣等告退。” …… 大殿之中,一张矮几已经放在了殿前门槛之后。 李承乾坐在矮几之后,面前的桌案上摆放着十几封奏本。 李世民站在李承乾的背后,笑着说道:“朕听人说,太子曾经自夸,说有六部尚书之能,朕如今也不要你什么六部尚书之能,你只要给朕拿出尚书左右丞的能力就行,让朕看看你究竟是怎么处理政事的。” 尚书左右丞,协助尚书左右仆射处理尚书省的政事,官位在所有正四品之首。 处理政事的方略,最是能看得出一个人的品行。 李世民要用李承乾来继承皇位,那么他就必须要知道李承乾独自处理政事的能力。 很多事情,都是可以从细节方面看出来的。 一个心术不正的人,在处理政事的时候,也会展现出自己的偏向。 如果问题不大,那么能纠正就纠正;如果不能够纠正,那么就废了重立太子。 李承乾如今身边没有其他属官,只有他一个人,一切最是能够展现他自己的心思。 “儿臣领旨。”李承乾微微躬身,然后开始打开奏本,处置了起来。 他每处理一份公文,张阿难就会将公文处理的内容去念给李世民听。 李世民平静的听着太子对每一份公文的处置方式,细细的体察李承乾的性格偏向。 天下事,宗室,世家,寒门,百姓,文臣武将,官员调动,粮草筹备,刑狱诉讼,百工桥梁,礼仪封赏,都能够从这些事情上提现出来。 最后,李世民心中得出一个结论。 李承乾行事以稳定宗室为主,同时重视世家官员,但是却对于犯错和无能的世家官员下狠手,然后又大量提拔寒门官员。 然后即便是对于寒门官员,他也没有特别的关照,反而是更多的将他们放到地方,尤其是苦寒的地方去做父母官,进行历练。 能够看的出来,李承乾的心中是有一杆尺的。 当然,作为太子已经足够了,但是作为帝王,他还有很多地方没有注意到。 不知道为什么,李世民的心中有些失望的同时,也忍不住的松了口气。 等到李承乾处理完眼前的公文,他才将李承乾叫了过来,开始认真的和他讲述这里面的细节。 …… “诸事大体就是如此。”李世民看着李承乾,摇摇头,说道:“承乾,你有一个问题,还是太急,治大国如烹小鲜,轻易改变不得。” “是,儿臣谢父皇教诲。”李承乾神色凝重,他诸般行事,已经足够谨慎细致了,可是在皇帝的指点下,他依旧有很多方面的问题没有看到。 也就是说,他认为自己已经足够慢了,但实际上还是太急了。 “好了,慢慢来,用个三五年的时间,来好好的体察天下。”李世民笑着说道:“到时候,朕就可以将天下交给你,自己去享福去了。” “儿臣不敢。”李承乾赶紧拱手,说道:“儿臣还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向父皇求教,学习。” “慢慢来。”李世民笑着摆摆手,说道:“好了,便是如此吧,你回去好好休息。” “喏!”李承乾立刻拱手。 “对了!”皇帝喊住刚刚走到了殿门口的李承乾,说道:“这一次东宫抽调了太多的人,你回去想想,这些空缺的位置,你想要调谁进来填补。” “儿臣吗?”李承乾惊讶的看着李世民。 皇帝平静的点头道:“是!” “喏!”李承乾沉沉躬身,眼神凝重。 这么放权的吗? (本章完) 第313章 朕的身体,不过三五年事(第一更) 第313章 朕的身体,不过三五年事(第一更) 黄昏余光,李世民站在大殿门口,看着李承乾朝远处而去,神色平静,但眼底深沉。 “陛下!”长孙无忌从侧面走了出来,对着李世民认真拱手道:“陛下!” 李世民没有回头,直接问道:“无忌,太子今日所言,你觉得如何?” 长孙无忌最是了解皇帝,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略微沉吟,长孙无忌有些感慨的拱手道:“陛下,臣这些年,越发的觉得天下之大,有难以治理之感。” 李世民平静的点头,目光依旧看向殿外。 “东西暂且不说,真正麻烦的在于南面,交州,广州,崖州,甚至是天涯海角,一份公文光是从天南送到长安,若不是急递,需要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这还仅是公文,其他若是赋税贡品等等,需要的时间可能要更长。”长孙无忌忍不住的摇头。 从广州到长安,道路艰难,天气复杂,一旦遇到风雨天,道路更是难行。 当然,急递是另外一回事。 三百里,四百里,五百里,六百里。 但最快,也不过是六百里加急而已。 从长安到广州,即便是六百里加急,也需要将近十天时间。 直线走是三千多里,但实际上从长安到广州,却是要走五千多里路。 大唐有制度,官员在长安接到任命,到广州上任,朝廷规定的是在一百一十三日内到任便可。 这还是官员,随处可以借用驿站。 百姓则更慢。 …… “六百里加急。”李世民微微点头,然后轻声道:“若按照太子所说,能够增加驿马,提升耐力,同时加以修缮道路,说不得便能日行千里,一切顺利的话,五日南北通行也是可行的。” 公文五日从广州到长安,然后五日再从长安到广州,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将大大的增进中枢对广州,乃至于整个岭南的控制。 “长江以北还好说,但真正的问题在过了长江,不管是走湘湖,还是走江右都是水网密集之处,风雨,山洪,稍微遇点阻碍,时间就要延长。”长孙无忌拱手,摇头道:“太子的设想很好,但实际上的困难依旧很多。” “困难总是可以克服的,天地之事总是不在人的掌控之中,朕真正在意的,是人事。”李世民的神色严肃起来。 “陛下,臣以为太子之策,不可天下铺张,需要有主有次,以主控次。”长孙无忌思索着拱手,说道:“臣以为可以以荆州为长安洛阳以外,天下马匹最集中安置之处。” “荆州?”李世民目光微微一挑,看向更南方的天空,缓缓点头。 “江南之地,水网密集,马匹即便是再多,也难以发挥作用,所以,将马场设置在江南没有意义。”长孙无忌思索着,说道:“荆州可控湘湖,江右,江左,还有云贵之地,同时,淮南,河南,亦可以控制,而齐鲁和河北,则不可设马场。” 齐鲁和河北对大唐的威胁更大。 所以马场绝对不能够设在齐鲁和河北。 这一点长孙无忌稍微一点,皇帝便明白他的意思,不用多说。 “另外,可不设荆州牧。”长孙无忌抬头,认真说道:“荆州大都督府长史改以沟通南北为要职,而荆州大都督府麾下各州之事,由中枢直接掌控,便如同洛阳一样……毕竟一旦来往方便了,也就没有大碍。” 皇帝点点头,淡淡的说道:“你继续。” “是!”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说道:“荆州地方世家官员任职,可尽量往陇西和甘凉之地安置,少在地方,河北和齐鲁之地更是尽可能的杜绝,如此,便可将荆州牢牢控制手中。” 李世民没有开口,他在仔细的思索长孙无忌说的每一句话。 荆州已经成为南方囤积马匹的中转,那么荆州的地方世家,就会成为新的威胁。 尤其一旦他们掌控了这些马匹,就会成为威胁皇帝的存在,成为天下隐患,所以需要提前防备。 将荆州世家出身的官员,调到陇西和甘凉之地去任官,中间又隔着长安洛阳,避免他们在官场的力量,介入马场的运作,从而加强中枢对那里的控制,是一种很有效的管理方式。 毕竟南官北任,东官西任,是朝中惯例。 “最后无非就是到时候,陛下多在长安,洛阳和荆州之间多跑一跑了。”长孙无忌神色放松,然后拱手道:“以长安控西域,以洛阳控辽东高句丽,以荆州控广州交州,天下尽在掌握。” …… 李世民能够听的出来,长孙无忌是李承乾这种宏伟蓝图的坚实拥护者。 其实李承乾的这种运作方式,在战场的运用是很次要的,他真正的作用,在于加强皇帝对天下的掌握,稳固皇权的统治。 大唐相比于前隋,对于草原的掌握是惊人的。 一个三千里外的漠北大国,说灭就灭了。 而从漠北到天南,光是直线就有七千多里。 同样从高句丽到安西,也有七千多里。 即便是如此,大唐依旧还在不停的对外扩张。高句丽,百济,新罗,西突厥,吐蕃,天竺。 甚至还有倭国和波斯,大食。 天下越是广大,朝中对于边远之地的掌握,就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李承乾才有想法要改变这一次。 长孙无忌同样是这种想法的坚决拥护者。 轻叹一声,李世民缓缓的点头,最后他又摇摇头,说道:“慢慢来吧,这里面触及到的利益之深之广,朕恐怕太子看都看不明白,有个三十年的时间,他能够慢慢安置妥当,便可以了。” “陛下!”长孙无忌脸色微微一变,然后忍不住急切的拱手,神色担忧。 “算了,无忌。”李世民摆摆手,看着殿外逐渐落下来的夜幕,轻声说道:“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朕不可能撑得到三十年,十年恐怕都是天地垂青,说不好就是三五年之事。” “陛下!”长孙无忌忍不住的跪了下来,泪水无声的流了下来。 “无忌,荆州的事情可以开始慢慢布局,但不要告诉太子,你自己去做。”李世民转身看向来长孙无忌,神色平静。 “喏!”长孙无忌沉沉叩首。 “好了,起来吧。”李世民转过身,走进内殿,然后坐在短榻上,看向长孙无忌,神色平静的说道:“好了,说说那件事情吧,查的如何了?” 长孙无忌起身,跟进殿中,面色凝重的拱手道:“陛下,是黄门侍郎刘洎对外透的消息。” 李世民淡淡的点头,知道他身体实际情况的只有寥寥几个人而已,知道是刘洎并不奇怪。 “不过刘洎也并不是故意对外透露消息的。”长孙无忌轻叹一声,说道:“那日,他从陛下这里离开之后,神魂落魄之下,碰到了中书侍郎褚遂良和尚书右丞宇文节。” “宇文节?”李世民眼神微微眯了起来。 长孙无忌点头,说道:“宇文节曾经有一段时间和魏王的关系不错,但后来太子身体好转,他就又和魏王疏远了,但是后来魏王谋逆,虽然没有牵连到他,但能看得出来,他的心中是不安的,之后又通过其妻崔氏和赵氏走近……” 李世民微微抬手,长孙无忌立刻住口。 宇文节就是一个投机者,因为他没有牵连到李泰的谋反案中,所以李世民才将从左司郎中,升任尚书右丞,没想到,当他再度看到机会的时候,他立刻就又选择了投机。 投机者所要的,无非就是利益最大化。 李承乾是太子,皇帝的身体即便是有什么问题,正常继位的也应该是太子,宇文节得不到什么的,但一旦他选择了李治,一旦李治登基,他的回报将会是极大的,便是宰相之位也可以轻易上去。 “陛下,要不要处置掉他?”长孙无忌小心的拱手。 李世民抬头,问道:“刘洎说的是什么,他对外是怎么透露消息的?” 长孙无忌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小心的拱手道:“褚遂良和宇文节恰好一起来叩问圣安,恰好碰到刘洎外出,一见面,刘洎突然就哭了,他哭着说,‘圣体患痈疽重,令人忧惧。’” “砰!”的一声,李世民一掌狠狠的拍在了桌案上,然后眉头紧皱的说道:“令人忧惧,什么叫做令人忧惧?” “陛下,那日情形的确紧张,刘相……” 长孙无忌还没有说完,李世民就直接打断了他,冷声说道:“为什么你没有紧张,反而是他紧张的,还忧惧,他还是宰相的,是朕亲手选的的宰相,如此沉不住气,如此的……软弱。” 李世民的拳头紧紧的握了起来。 长孙无忌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他才轻声问道:“陛下,此事该如何处置?” 深吸一口气,李世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最后摇摇头,轻声道:“处置,处置什么,现在朕还在定州行宫,大军已经北上漠北,现在这种情况,就因为宰相说出一句话,就去处置吗?” “是!”长孙无忌深深低头。 “一切回到长安再说。”李世民微微摆手。 “喏!”长孙无忌拱手。 李世民轻轻闭眼,最后抬头道:“传旨,调侍御史、晋王掾李义府回长安,御史台那么多事,他一个侍御史,待在太原那么长时间做什么?” “喏!”长孙无忌躬身。 “好了去做吧。”李世民摆摆手。 长孙无忌立刻拱手告退。 …… 等到长孙无忌离开之后,李世民才稍微松了口气,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前倾。 深吸一口气,皇帝神色有些痛苦,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嘶!” (本章完) 第314章 父皇要对稚奴做什么?(第二更) 第314章 父皇要对稚奴做什么?(第二更) 夜色笼罩,烛火摇曳。 李承乾坐在矮几之后,看着眼前的空白奏本,时不时的写几个字,然后又停手凝思。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随即,长孙祥的声音响起:“叔父。” 李承乾顿时抬头,舅舅怎么来了。 长孙无忌的父亲长孙晟和长孙祥的祖父长孙炽是亲兄弟。 长孙祥的父亲长孙安世是长孙无忌的堂兄。 所以长孙祥是称呼长孙无忌为叔父的。 同样的,长孙祥是长孙无忌除了几个儿子以外,同族之中血脉最近的。 更别说,长孙祥是被长孙皇后养大的。 “你留在外面!”长孙无忌说了一句,然后迈步走进了殿中。 看见李承乾坐在矮几之后,长孙无忌率先拱手道:“参见殿下。” “舅舅请起。”李承乾赶紧抬手,然后道:“舅舅请坐。” “喏!”长孙无忌微微躬身,然后走到了旁边的蒲团上跽坐下来。 抬起头,看向李承乾面前的奏本,长孙无忌神色亲和的说道:“殿下是在写关于交通改革之事?” 李承乾微微一愣,随即点头道:“父皇有命,让外甥写一篇交通革新三十年计划的文章,外甥自然要用心一些。” 长孙无忌好奇的看向李承乾:“不知道殿下能否与臣说说。” “好!”李承乾点头,将手里的奏本,递给长孙无忌,然后说道:“父皇说,改革之事,需要一步步慢行,所以孤想是不是先选个地方实行。” 长孙无忌点点头,这一点,太子和他和皇帝,几乎都想到了一起。 这个摊子不能一下子铺开,先挑个地方做试点,然后慢慢的整理和改良有问题的地方,然后再一口气铺开。 “孤想了许久,最后觉得,可以以关中,陇西,甘凉,乃至于西域一片作为试点。”李承乾话刚说完,就看到长孙无忌眉头皱了起来,他忍不住的问道:“舅舅,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没有什么。”长孙无忌微微摆手,然后说道:“殿下继续。” “好!”李承乾收回目光,然后说道:“此番大战结束之后,英国公必然会从漠北带回大量的战马,战马弥补军中,那么自然会有大量老弱淘汰下去,这些老弱战马,朝中可以处置发卖,变成钱财,然后赏赐百姓,然后亦可以直接将战马赏赐有功将士。” 长孙无忌顿时抬头,说道:“殿下的意思是想要用府兵来养马,通过府兵手里的马匹来改良天下交通。” “是!”李承乾点点头,叹声说道:“父皇担心大量战马聚集,会被有人所图,那么府兵呢,关中的府兵是对父皇最忠诚的,对大唐最忠诚的,任何人试图谋逆,都会被府兵彻底撕碎。” “殿下继续。” “以关中府兵为基础,然后逐渐的向陇右,甘凉蔓延,最后落入安西。”李承乾轻轻冷笑,说道:“毕竟大唐刚刚从漠北带回来大量的战马,关中,陇右,甘凉一带,出现大量的战马,诸族也是能接受的,而且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同时又能将改良交通的事情,悄无声息的铺开。”长孙无忌点点头,神色放松下来。 按照他和皇帝的计划,第一步是要在荆州铺开,同时将出身荆襄的官员调任到西北去。 他没想到,李承乾选择将一切铺开的地方也在西北。 如果让荆襄的官员,熟悉了西北的事情,那么日后对于长孙无忌在西北铺开这些事情只会有无数的弊端,而不会有任何好处。 然而,长孙无忌没有想到的是,李承乾虽然用的是西北,但是他真正倚靠的是天下府兵,尤其是关中府兵。 大唐以关中而制天下。 关中的府兵是对皇帝最忠诚的。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即便是荆襄世家的子弟在西北任职,怕也很难介入其中。 李承乾与其说是在用西北来做试点,其实更准确的讲,是在用西北的府兵来做试点。 这里面当然少不了也会有一些问题,但是,府兵是对皇帝最忠诚的,即便是有问题也能压制到最小。 当然,如果是真的有了大问题,那也必然是惊天动地的大问题。 这也是必须小心的。 …… “草料!”长孙无忌抬头,看向李承乾,说道:“大量的马匹必然需要大量的草料,这些马匹必然会和战马抢夺草料,又该如何?” “自然是要有先后的。”李承乾微微抬头,说道:“草料要首先供应战马,其次才是这些不在军中的马匹,也就是说,这些马匹不能喂饱,同时也要尽量少让他们去草场奔跑,多用些手段,来退化他们。” 长孙无忌神色恍然,他怎么忘了,这些马匹从军中退下来,便不能算是战马了。 各种手段下来,这些马匹的能力会逐渐的退化。 到时候军中征调,也不过是用马匹来运送粮草而已,而不是真正去作战,自然不可用军中待遇来看待。 “至于说草料,大唐或许不足,但有个地方一定有剩余。”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轻声道:“舅舅觉得吐谷浑如何?” “殿下要开始对吐蕃布局了?”长孙无忌一句话下意识出口,随即他笑了,点头道:“大体可行。” “但也必须小心,慢慢来。”李承乾神色认真起来,然后说道:“外甥打算用十年的时间,在西北将诸事顺行,若是能成,关中将更加强大,若是不能成,那么说不得就得用洛阳的力量来平息关中的乱局。” “对,不可急躁。”长孙无忌赶紧点头,涉及到府兵的事情,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李承乾笑笑,没有再说什么,有些东西是不能够放在奏本里面去说的。 任何改革都需要有足够的红利给那些愿意跟随改革的人,同时将那些受到了利益损失的人拉到自己的船上。 最后剩下的那些不愿意跟随他一起改革的人,自然要肉体消灭。 至于改革的红利怎么来,自然会是外族。 高句丽,西突厥,吐谷浑,吐蕃,甚至是天竺,波斯,大食。李承乾首选的是吐谷浑。 吐谷浑慕容氏对大唐并不忠诚,与其说他们是在大唐和吐蕃之间来回横跳,不如说他们是在随时准备夺回吐谷浑的主导权。 所以,一旦李承乾将交通的事情改良过来,那么他就会发兵灭了吐谷浑,然后将灭国收获的巨大红利用来补充改革消耗。 当年大唐之所以没有将吐谷浑彻底并入大唐,便是因为他们在突厥事后,清楚看到了几十上百万人的并入,会带来大量的人口和粮食危机。 所以当年即便是灭了吐谷浑,最后却还是将吐谷浑重新扶持起来。 吐谷浑有大量的盐矿,玉石矿,牛羊,甚至如今那里的草料也都是很有价值的东西了。 这些足够填补李承乾的改革消耗。 至于剩下的,就是人心掌握的事情了。 任用忠诚贤能的大臣,掌控天下,然后征服人心。 最后对吐谷浑用兵的借口,那自然是皇帝的事情了。 …… “十年西北能成,然后用十年,在河南,山南,河北,齐鲁等地铺展开,最后是十年才是江南。”李承乾对着长孙无忌笑笑,说道:“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些地方距离长安洛阳近,孤掌控起来容易。” 长孙无忌点点头,他没有反驳什么。 一切的事情,等到十年之后再说,长孙无忌有足够的把握说服李承乾。 “殿下心中有数便好。”长孙无忌抬头,然后说道:“不过殿下要推行诸事,东宫诸官的任命,殿下就要小心斟酌了。” 李承乾的神色凝重起来,皇帝一下子抽走了他的太子少詹事,太子中舍人,还有太子洗马,太子舍人,一大批东宫做事的人,都被皇帝抽走了。 虽然说这些人都进了朝中很多关键位置,但是对于李承乾来讲,对他的影响也很大。 这意味着他在东宫做事,没人了。 李承乾抬头,有些苦笑的看向长孙无忌,说道:“不如舅舅给外甥推荐一个人才如何?” 长孙无忌直接摇头,说道:“此事是殿下和陛下的事情,臣就不参与了。” “好!”李承乾眉头一挑,神色间带出一丝诧异,那么长孙无忌今夜来做什么了? 他不会是真的是来问他的交通革新和人事任命吧? “殿下!”长孙无忌的神色严肃起来,然后认真的问道:“殿下对于晋王此番所行诸事,如何看?” “稚奴?”李承乾有些疑惑,但定定神,随即轻轻笑笑,说道:“舅舅,稚奴说到底不过是胡闹罢了,外甥都是能够容忍的,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 看着一脸轻松的李承乾,长孙无忌顿时就明白,李治即便是弄了那些手段,但是他从来就不是李承乾的对手。 所以,对于失败者,李承乾并没有太多的报复心。 最根本的原因,是李治弄了很多手段,但是在李承乾这里,他从来没有真正撼动过李承乾的太子之位。 甚至很多时候,都被李承乾借机获得了皇帝更多的信任,获得了更多的好处。 长孙无忌能够看的出来,李承乾并没有太多对付李治的想法。 这很好。 长孙无忌放松下来,看着李承乾说道:“这便很好,兄弟之间本来就应该相互友爱的。” “这是自然。”李承乾点点头,说道:“稚奴也是那一年在太原……舅舅,很多事情,不能光看过去,但也不能光看现在,也需要多看未来,青雀就是少了管教,最后走向了不归,稚奴,外甥觉得还是要让他好好读书。” 长孙无忌听懂了李承乾的话,点点头道:“李百药虽然是为人严苛,但如今看来,也不是教导晋王的最佳人选,太子觉得谁任晋王长史更加合适?” “许叔牙。”李承乾突然有些感慨的笑了,他看着长孙无忌说道:“此番东宫太子少詹事空缺,外甥的第一想法,就是将许叔牙调入东宫任太子少詹事,教导孤的同时,也教导象儿和厥儿,他们两个也到了启蒙读书的时候了。” “而许叔牙是太子看好的最佳人选。”长孙无忌目光微微低垂,眼神却闪过一丝凝重。 “许师的确是很适合教导年纪不大的孩子。”李承乾笑笑,然后摇头道:“但年纪长了,心里有了想法,就不一定听劝了。” “不管怎样,许叔牙还是留给晋王吧。”长孙无忌松了口气,然后看向李承乾道:“晋王日后应该会乖巧一些,不过有了错误,太子也要多多体谅。好了,臣该回去了,太子也早些歇息吧。” “是!”李承乾跟着长孙无忌起身,然后拱手道:“舅舅慢走。” “殿下留步。”长孙无忌微微侧身,然后快步朝着殿外而去。 李承乾站在殿门前,对着长孙祥点点头,长孙祥立刻送长孙无忌而去。 …… 黑暗中,李承乾躺在长榻上,看着上方,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 长孙无忌今日来了说了很多,但重点还是在李治的身上。 其实与其是在说他,还不说是皇帝。 皇帝做了一些事情,让长孙无忌感到有些不安。 李治要倒霉。 长孙无忌希望的,是在李治倒霉的时候,李承乾能够出手救他一把。 毕竟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李承乾轻轻冷笑,他们这些人还有兄弟之情吗? 或许吧。 但李承乾最多保证李治不死。 不过,李治也不是完全没有利用价值。 李承乾眼睛突然亮了。 (本章完) 第315章 太子选人的目光是合格的(第三更) 第315章 太子选人的目光是合格的(第三更) 内殿之中,李世民趴在床榻上。 李承乾接过张宝藏手里的银针,然后小心的挑破脓疮,然后用热巾小心的挤压。 片刻之后,皇帝长松了一口气,李承乾这才将热巾取下,然后又换了一块干净的热巾,仔细的擦拭干净之后,这才敷了膏药。 “如何?”李世民侧过身,笑着看李承乾和张宝藏。 张宝藏躬身,说道:“陛下的病情没有恶化,但也没有怎么好转,或许和北地的天气有关,能回到长安,环境适应了,就能逐渐的好转过来。” “不说实话。”李世民转身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你怎么说?” “还是地方的问题。”李承乾沉吟,说道:“或许换一个温暖干燥的地方,更方便痊愈。” “是这样的。”张宝藏赞同的点头,然后说道:“北地太冷了,对于伤口愈合不利。” “看样子,朕得早点回长安了。”李世民有些好笑的摆摆手。 李承乾和张宝藏一个看法,这让李世民放心不少。 “陛下,臣告退。”张宝藏看没自己什么事了,对着皇帝微微躬身,然后缓缓退出殿中。 …… 李承乾帮助李世民将衣服落下,皇帝这才稍微坐了起来。 看向李承乾,李世民松了口气,然后很随意的问道:“你的那份计划如何了?” “还在写,不过大体构思也有了,不能盲目的铺开,儿臣想要倚靠府兵展开,但是却也有些担心一旦真的影响太大,恐怕会有大问题。”李承乾的神色严肃起来。 府兵是大唐的基础,如果府兵出了问题,那是动摇大唐根基的事情。 看到李承乾这般模样,李世民忍不住的笑了,他随即点点头,说道:“没有谁是万能,也没有谁能能够看透一切的,不管是你还是朕,都是一样的,有问题,然后就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是!”李承乾认真的点头。 一直以来,在焦急的内心深处,他都有一种俯瞰历史的优越感,但是沉下心来,眼前却有太多的黑暗迷雾,是他看不到的。 所以最近开始,他已经变得谨慎许多。 即便他依旧有超越他人很多的目光和能力,但是他已经沉了下来。 行事也更加稳重。 “你说的很对,府兵如果出了问题,就会是大问题。”李世民点头,然后说道:“所以,干脆也不要在关中和陇右全面铺开,就选一个地方,比如兰州,席君买不是在兰州吗,让他在兰州试行吧。” 席君买如今是太子舍人,行兰州长史,那是实实在在李承乾的人。 兰州位于高原之下,如今的情况,吐谷浑和吐蕃都不敢下高原,所以兰州即便是出了问题,也是能够兜得住的。 “好!”李承乾认真点头,如果兰州真的能成,那么对于他的吐谷浑计划,就有极大的好处。 李承乾心中明白,皇帝选择兰州,怕也是跟他一样,盯上了吐谷浑。 “对了,昨日让你想东宫的官员补缺,你有什么想法没有?”李世民顺口将话题扯到了别的地方。 李承乾脸上顿时为难起来。 一个太子少詹事,一个太子中舍人,一个太子洗马,三个太子舍人,都是东宫极重要的人物。 现在一起空缺,对李承乾来讲,是很致命的。 李承乾很谨慎的拱手道:“儿臣想过,首先,让太子通事舍人高真行,封言道,调任太子舍人,剩下的一个太子舍人,儿臣想要调新安县令刘仁轨!” “不行,刘仁轨朕有别的用处,不能给你。”李世民直接否了刘仁轨,这样的人才,不能留在东宫浪费时间。 李承乾想了想,说道:“太子洗马,儿臣想要调太子典膳令李延寿。” “这个可以。”李世民点头,李延寿在编书上很有一些成绩,任太子洗马没有问题。 “至于太子中舍人!”李承乾看向李世民,说道:“儿臣想要调晋阳县令李义琰。” 李义琰任晋阳县令,原本是皇帝为李治准备的人才,但可惜,李义琰对李治并不感冒。 “换一个!”皇帝直接抬头,看向上方。 李承乾一时间感到有些牙疼,人是皇帝让挑的,但是他却又不肯给。 略微迟疑,李承乾说道:“朝散大夫韦弘机如何?” “朕要调他任殿中丞。”李世民有些惊讶的看着李承乾,这些人才太子是怎么挑出来的。 “鸿胪寺丞萧嗣业!”李承乾再度提出了一个名字。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说道:“朕原本以为,你会调更多地方的官员呢!” “儿臣心里是有些人,但是直接任太子中舍人不合适吧。”李承乾眉头微微皱起。 “你说!” “成都县令窦德玄。”李承乾抬起头,看向李世民说道:“他是爱州刺史窦德明的亲弟弟。” “朕的表外甥!”李世民顿时就明白了过来,爱州刺史窦德明的曾祖,是皇帝的外祖父。 想到这里,李世民问道:“他怎么才是成都县令?”李承乾微微摇头,说道:“兄长占了太多的恩荫,做弟弟的自然就差了许多。” 李承乾有句话没说。 窦德玄其实早年,是他的祖父高祖皇帝李渊的千牛护卫,要知道,这才过去没多少年。 吏部在任官道的时候,自然要考虑这一点。 不过皇帝不在乎便是。 点点头,皇帝说道:“好了,就他吧,在地方任职,又是窦家出身,而且这两年窦家也是需要提一提了。” 看着皇帝思索的模样,李承乾心中有种感觉,皇帝是在为未来布局。 …… 李世民靠坐在床榻上,抬头说道:“好了,不说这个,说说你的太子少詹事,你有什么想法?” “儿臣想过,用太子率更令来恒任太子少詹事如何?”李承乾摇摇头,说道:“儿臣想过很多人,最后单纯从能力而论,来恒是最适合的。” “来恒,中书舍人来济的兄长。”李世民缓缓的点头。 “来恒没有来济那般机敏,但他为人稳重,儿臣觉得如今是最适合东宫的。”李承乾补了一句。 “可以。”李世民点头,然后说道:“如此,太子率更令又空缺下来了,你想要用谁?” “秘书丞,弘文馆学士高智周如何?”李承乾抬头。 “还有其他人选吗?”皇帝不置可否。 李承乾咬咬牙,说道:“都水少监宇文仲方!” “咦?”皇帝愣住了,想了想,说道:“右卫将军宇文歆的儿子?” “是!”李承乾点头,然后说道:“儿臣曾经很是关注过一阵都水之事,宇文仲方能力不错,加上这两年天下风调雨顺,所以就调入东宫待上一阵吧。”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笑着说道:“说实话,你用他有什么用?” 皇帝是何等人,宇文仲方明显是李承乾看中的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但他却留在了最后才拿出来。 李承乾有些迟疑,但最后他还是说道:“父皇,儿臣其实一直在担心的,还是长安的人口。” 李世民顿时明白他要说什么了。 “这些年,长安的人口并不算多,所以还能支撑。”稍微停顿,李承乾看向李世民说道:“可即便是如此,父皇依旧要经常到洛阳去巡视,顺带减轻长安压力,但这种方法多是治标不治本。” 皇帝摇摇头,叹声道:“三门峡天险,徒之奈何?” “但总是要想办法的。”李承乾看着李世民,认真说道:“所以儿臣想来,看看有什么地方,能够进行改善,他们改善不多,但凡每年多运那么一些粮草,后续就能有更多的人活下来。” “你继续!”李世民点点头。 “还有就是玄奘。”李承乾目光看向长安方向,然后认真说道:“玄奘眼下是在长安,但他早晚是要传道的,所以儿臣想来,如果能够将他放置到三门峡附近,天下佛徒要去拜访,要去传道,或许不用朝廷的力量,就能够改善三门峡。” “哦!”李世民有些惊讶的看着李承乾,李承乾的这个想法,着实有些东西。 利用佛门的力量完成自己的事情。 龙门石窟已经证明了佛门的力量不可小视。 “想法可以,不过具体得看。”李世民松了口气,说道:“你刚才说的这些名单,送到吏部,让吏部考核之后,能行就批准吧。” “是!”李承乾认真点头,然后又补充道:“还有两个太子通事舍人的位置,儿臣想要用岑长倩和张大安。” “岑文本的侄子和张大象的弟弟?”皇帝顿时就明白了过来,这两个人都是科举出来的官员,加上身份背景,入东宫也是合适的。 尤其岑文本和张公瑾都已经过世,算是安稳功勋,也是合适的。 “好吧,便如此,你去办吧。”李世民微微摆手。 李承乾立刻拱手道:“儿臣告退。” …… 看着李承乾离开的背影,李世民稍微松了口气,然后轻轻笑笑。 李承乾选的这些人选,多少都是有些才能的,起码是可用的,说明太子的眼光是合格的。 当然,这里面也有一些人是需要斟酌的。 就比如宇文仲方,马上就要杀宇文节了,让一个宇文家的人入东宫,也算是安抚了。 就在这个时候,殿下声音响起:“见过皇兄!” “稚奴来了啊!”李承乾声音温和的响起。 晋王李治叩问圣安。 (本章完) 第316章 李承乾和李治,皇帝考验(第一更) 第316章 李承乾和李治,皇帝考验(第一更) 内殿之中,李治神色低沉的走进殿中,然后跪倒,对着皇帝沉沉叩首道:“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寿无疆!” “平身吧!”李世民看着一脸内疚的李治,微微抬手,然后好笑的看着他:“怎么,昨夜没有睡好。” “想起父皇因为儿臣,身体更加恶化,儿臣便日夜难安。”李治低着头,声音一时间有些哽咽。 “好了,朕又没大事。”皇帝说着,身体躺在靠枕上,不由自主的轻轻转了转。 “是吗?”李治惊讶的抬头。 李世民笑着点点头,说道:“御医说了,只要回到长安之后,找个合适的环境好好将养就是。” “是!”李治终于松了口气,然后再度拱手道:“终究是儿臣的不是。” “好了,之前的事情,不管是什么,都不要再提了。”皇帝的声音逐渐的变得平静下来,甚至微微带起一丝冷漠。 李治敏锐的捕捉到了皇帝的话音,不由得,他心里一阵放松,同时,他心底又有一丝不安。 可惜,这一丝不安,转瞬消失。 “不提归不提,但是事情的教训还是要吸取的。”李世民看向李治,神色严肃的说道:“说说你去年在太原治政的事情吧,你以后总是要就任和治理地方的,有些错不能再犯了。” “是!”李治沉沉低头,一瞬间,他的脸色无比难看,但在瞬间,就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首先是并州突厥人的事情。”李世民神色淡淡的看着李治,问道:“稚奴,朕问你,你觉得自己出兵是对的吗?” “儿臣当时没有想的那么深远,儿臣只是想要平定突厥之乱,为父皇稳定并州,没想到,儿臣做错了。”李治抬起头,脸上满是后悔。 “出兵是没错的。”李世民有些失望的看着李治,在他惊讶的眼神中摇头说道:“你的错,在于你出兵了,但却没有将突厥人拦下来。 若是你将他们拦下来,你就成了。 你错错在你出兵了,最后却什么都没做成。” 李治愣住了。 …… 户部值房,户部尚书唐俭送李承乾出值房,同时说道:“三千匹役马,从东部,中部和西部,携带三千石粮草北上,同时有九千民夫紧跟其后,运送两万石粮草北上,军中自带一万石,如此能够满足大军作战两月所需。” “民夫所用……” “民夫不是士卒,不需要每顿都吃饱的。”唐俭淡淡的摇头,然后说道:“而且他们吃的,也是携带的次一等粮食,精粮是归于士卒和战马的。” 李承乾微微点头,后勤不仅要算数量和次数,同时也要算质量。 民夫北上每顿吃的比士卒少,同时吃的也是次粮,这样一来,户部的总支出就能够平衡。 “其实这一战动用的民夫和粮草是历年大战最少的。”稍微停顿,唐俭说道:“主要也是因为陛下下令,这一战两个月内必须了结,同时又有漠北的牛羊和马匹作为补充……” 李承乾听出了唐俭的刻意停顿,他明白唐俭的意思,他之前那种完全去战马的方式是不对的。 军前缴获的牛羊和马匹完全可以作为粮草的补充。 加上后勤运送的粮草,这样才能弥补户部的支出。 “三千匹役马,臣打算用一千名快要退役的老卒来押送粮草,每个人控制三匹役马……”唐俭仔细的说着这一场大战方方面面的安排,最后他说道:“等这一战结束之后,看役马运送和民夫运送各自的消耗如何,最后决定日后所行。”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父皇提醒之后,孤认真反思过,孤的想法太过极端。 光是役马,一旦被人抓住破绽,太容易做手脚了,甚至最后马和粮会一起丢失。 民夫虽然沿途损耗巨大,但一旦遇袭,车留不了,粮食也会成为对手的拖累……战事从不能单一而论。” “殿下成长不少。”唐俭有些惊讶的点头,随后说道:“此中诸事也不是户部单一而论,陛下,诸相,还有军中将领,兵部,所有人一起商定之后,才定的数目……当然,大方向是朝着殿下所说的方向而去,无非就是比例多少调整罢了。” “父皇说的不可操之过急。”李承乾笑着对唐俭拱手,道:“看样子,莒国公的谨慎和周全,也是和父皇别无二致啊!” “哈哈,殿下过誉了!”唐俭笑着对着李承乾拱手,看了一眼到了院门处,他立刻收敛笑容,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殿下慢走。” “告辞!”李承乾还礼,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李承乾的背影,唐俭不由得松了口气。 太子虽然对于户部诸事了解并不是太深,但是能够看的出来,对于征战国力的消耗和补充,太子有着很清晰的认知。 前隋杨广之所以灭国,就是因为他自以为国力庞大,不恤民力,一味消耗而没有补充,最后国家崩溃。 而李承乾完全不同,他心中有一本帐,什么战争划算,什么战争不划算,都是心中有数的。 虽然依旧有不足之处,但是光是这种观念认知,已经超过了天下所有的宗室。 便是江夏王李道宗也比不上。 唐俭不得不承认,留守长安的户部同仁,对于太子的赞许并不过分。“呵!”唐俭轻笑一声,然后轻松的转身回了值房。 …… 心中想着事情,李承乾进入到了行宫正殿。 李世民一眼就看到了李承乾。 “父皇!”李承乾刚刚拱手,皇帝就直接摆手。 看着李承乾,李世民直接开口道:“太子,朕问你,若是你是并州牧,遇到去年那种情况,你会出兵吗?” 李承乾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李治,然后拱手道:“看情况。” “如何说?” “如果说儿臣事先察觉突厥人有异心,那么儿臣会提前半年,就将突厥各族头人请到太原,好吃好喝的供着,然后比试弓箭和武艺,加以赌注。”稍微拱手,李承乾说道:“儿臣用茶布瓷器,突厥头人用战马牛羊。” 李世民身体微微后靠,眯着眼睛,说道:“你继续。” “是!”李承乾略微思索,说道:“儿臣会让突厥头上开局赢上几次,让他们将大量的茶布瓷器带回部落,挑起他们的兴趣,然后再将局面搬回来,狠狠的赢上一批他们的战马牛羊,之后,便是胜败各半,将他们牢牢的控制在太原。” “人在太原,有大量的茶布瓷器送回部落,哪怕牺牲一些战马牛羊,对于突厥人来讲,也是极为划算的。”皇帝点头,赞赏的说道:“如此,不仅是这样头人,恐怕几乎所有北地突厥部落都在控制当中。” 李承乾轻轻拱手。 李世民看向李治,说道:“不战而屈人之兵,稚奴,你要学学。” “是!”李治重重的点头,神色认真,看的出来,他是真的将李承乾说的话听了进去,而且开始仔细琢磨。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看向李承乾道:“世间诸事不会尽如人意,如果你是突然知道突厥人要异动的,你会怎么办?” “杀!”李承乾神色冰冷,然后认真说道:“在最短的时间内,组织一支最快的精锐部队,在最短的时间内,杀入突厥人的部落之中,击杀他们的头人,甚至是一整个部落,用鲜血惊醒他们。” “但是他们有人在军前?”李治忍不住的反驳。 李承乾轻轻低头,说道:“只要准备充分,他们不会有任何机会将消息传到军前的。” 李治不由得一愣。 李世民在一旁看着李治的表情直皱眉。 这个稚奴,压根没有听明白承乾话里隐藏的意思。 等到消息传到军前的时候,那些和后方部落有关的突厥士卒,已经全部战死沙场了。 算了,李世民没有给李治继续解释,他转头看向李承乾问道:“若是你知道了晚了呢?” “那么便只有按兵不动了。”李承乾对着李世民拱手,说道:“最后剩下的,便是如父皇这样,等到大军回兵的时候,直接出兵收拾。” 皇帝顿时笑了。 没错,他这一次出兵漠北,针对的可不仅仅是薛延陀,还有突厥。 尤其是之前逃出草原的突厥人。 这些人,皇帝可没想过让他们再活着。 前账算不了,难道后帐也不能算吗? “三种方式,虽然说不够圆满,但是对于处理来讲,却已经足够了。”李世民转身看向李治,说道:“稚奴,你明白了吗?” “儿臣明白。”李治认真的点头,在你能处理的时候,尽可能的处理,当你处理不了的时候,就让能处理的人去处理。 “好了。”李世民摆摆手,转口说道:“稚奴,你既然来了定州,抽时间就出去走走,好好的看看定州城,同时看看这里的山水,熟悉一下北地的环境……朕已经决定五日之后,启程回长安,时间不多了。” “儿臣领旨。”李治立刻拱手。 李世民看着李治,笑笑说道:“好了,去休息吧。” 李治尽管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拱手道:“喏!” …… 看着李治离开大殿,李世民这才看向李承乾说道:“五日之后启程,大军行军之事你要多注意,同时天下各州刺史和长安的奏本,你也要及时处理,不懂的,再来问朕。” “喏!”李承乾肃然拱手。 “另外,你也难得来定州一趟,范阳卢氏,范阳张氏,还有博陵崔氏的一些族老,朕也会让你见一见他们。”稍微停顿,皇帝认真说道:“定州位置关键,北接草原,东控河北,西面有能够威胁并州突厥,所以对于这个地方的一切,你要有足够的了解。” “喏!”李承乾肃然拱手。 (本章完) 第317章 皇帝的疑心(第二更) 第317章 皇帝的疑心(第二更) 冬月天寒,北地风卷。 在李勣率领大军北上,李承乾和长孙无忌、唐俭等人安排好后勤诸事之后,皇帝御驾启程,返回长安。 原本人声鼎沸,密密麻麻的定州,一下子变得有些空荡。 御驾南返,禁卫将军张士贵率领诸军护送皇帝南行。 一名红衣金甲的将领紧跟在御驾之侧,贴身护卫皇帝安危。 李承乾骑马跟在皇帝的御乘之后,目光看向广阔的河北平原,神色感慨。 土地肥沃,田野辽阔。 富饶美丽。 “河北虽然平原广阔,但是河北最大的问题,便是河北紧邻草原,北地有太多异族。”一名绿袍官员跟在李承乾身侧,神色有些黯然的说道:“突厥,契丹,奚,渤海,靺鞨等族,但这些部族,多数都归入大唐,然后又有不少成为府兵。” “河北的府兵,本地人不多,孤知道。”李承乾点点头,然后看向绿袍官员,认真的说道:“崔卿,这是旧事沿革,解决需要一步步的来,卿若是有想法,可以写成奏本,孤和你慢慢讨论。” “多谢殿下!”崔行功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神色感激。 他知道,李承乾能够有这样的一番表态,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如今的大唐,关陇门阀牢牢的占据着上层资源,其他各地世族想要登上去,非常的困难。 有能力,有资历,还需要和别人竞争。 当然,同样还要有关系。 崔行功出身博陵崔氏,他的岳父,便是户部尚书唐俭。 唐俭很喜欢他的文学才能,就将女儿嫁给了他。 这两天,唐俭作为东征大军的后军总管,崔行功一直都跟随着他,军中所有檄文、奏章几乎都出自崔行功之手。 唐俭的儿子唐善识,娶了李承乾的妹妹豫章公主。 算起来,崔行功和李承乾还是半个亲戚。 这也是为什么皇帝让李承乾接触博陵崔氏和范阳卢氏子弟,崔行功最后出挑跟在李承乾身边的原因。 稍微紧了紧披风,李承乾说道:“其实这些年,父皇也一直在试图解决河北的问题,但是朝中每向前迈出一步,总是有事情会往后拖一步。” 崔行功神色黯然,他知道李承乾说的是齐知玄的事情。 义玄齐氏就在盯着,崔行功甚至都有几个相识,出身义玄齐氏,但即便是他也没有想到,义玄齐氏竟然意图谋反。 实际上不仅是义玄齐氏,范阳卢氏,范阳张氏,甚至就是整个河北所有的世家大族当中,都有类似的人物。 庶子,旁系,科举失败,种种前途受损,甚至是彻底绝望的人,被迫或主动的踏上了这条路,永远没有止境…… “踏踏踏……”一名千牛卫骑马来到李承乾身侧,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殿下,陛下召见。” “知道了!”李承乾转身看了崔行功一眼,然后催马朝着御乘而去。 崔行功神色肃然的拱手,目送李承乾离开。 …… 六匹骏马拉着的如同小房子一样的马车,速度快捷的朝着洛阳而去。 李承乾登上马车,进入车中。 宽大的御乘内,皇帝斜靠在长榻上。 李治跽坐的右侧,皇帝耳边,手里握着奏本,神色认真的读着手里的奏本。 中书侍郎褚遂良,起居郎上官仪一左一右跽坐两侧,手里不停都在处理公文。 李承乾站稳,对着皇帝拱手道:“儿臣参见父皇。” “坐!”李世民微微抬手,李承乾立刻躬身,然后坐到皇帝脚边,跽坐下来。 皇帝直起身,看向右侧的李治,说道:“乡野民间,常有争水之事,地方官处理各有差异。 晋王有些不明白因何如此,太子,你来帮晋王解释一下。” “喏!”李承乾拱手,然后看向李治,略微沉吟,他才开口说道:“争水之事,多因灌溉不足。若是上下游,利上不利下;若是一条河左右,利多不利少;若是河水严重不足,只够一方,那么完全浇灌一方,完全不管另一方。” “那样岂非不公平?” “地方官有地方官的立场,赋税人口道德,各有所责,所以,哪方田地能够最大程度的产出赋税,就以那方为主。”李承乾笑笑,说道:“若是水足够两方所用,但一方要霸占,那么就要打击霸占之人,让两方同时灌溉。” “若是都不够呢?”李治紧跟着追问。 “那是天灾,争也没有意义。”李承乾摇摇头,说道:“对于地方官而言,当一方土地没有足够灌溉、无法产出的时候,他就必须想办法让那方土地上的百姓活下来,这才是地方官之责,反之,就是失职,该杀。” 李治挑了挑眉,他下意识的看向皇帝。 李世民笑笑,说道:“若是遇到天灾,朝廷就应当知晓,然后安排赈灾,这种时候,最怕的,就是贪财和压榨。贪墨赈灾粮,压榨不够产出的百姓,乃至于逼民造反,这种官就该杀了。” “是!”李治立刻躬身。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感觉,不管是太子,还是皇帝,这里面似乎还有很多东西没有说出来。 “好了,稚奴,你回去吧,这种地方治理的奏本你要多看,日后到了地方,便是有样学样,也不至于做的太差。”李世民对着李治摆摆手,李治立刻拱手道:“儿臣告退。” “嗯!” …… 御乘在无数卫士的护卫下,沿着官道而行。 皇帝走到了窗前,看向西方连绵不绝的山脉,感慨的说道:“山那边就是并州了,茫茫太行,分化南北,并州虽然是丰茂之地,但是与河北相比就相差太多了。”李承乾站在皇帝身后,神色平静。 皇帝的声音突然在前方响起:“承乾!” “儿臣在!”李承乾肃然拱手。 皇帝淡淡的笑笑,问道:“恒山郡距离这里不远,你还有印象吗?” “儿臣从来未曾去过恒山郡,没有什么印象,当年儿臣为恒山郡王的时候,年纪太小,最多也只有表兄可能有过来往,后来表兄过世,儿臣就再没有接触了。”李承乾神色不由得有些感慨。 他在做太子之前,是为恒山郡王。 恒山郡,不是并州恒山,而是河北的常山郡。 常山实际上就是恒山,古恒山。 前汉时,因为避文帝刘恒讳,故而改恒山为常山。 北岳恒山,一直都是常山郡的大茂山,山上还有北岳神庙,受历代供奉。 至于说并州的恒山,那实际上叫太恒山。 李承乾为恒山郡王时,不过武德三年,那个时候,河北还在窦建德的手里。 后来他改封为中山郡王,实际上都在常山这一片地方。 “刚才崔行功和你说了不少河北的事情吧。”李世民转过身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认真点头,说道:“是的,父皇,河北百姓生存艰难,崔行功心忧此事,所以希望儿臣将来能够解决。” 李世民看着他,淡淡的问道:“你觉得呢?” “儿臣觉得不能轻易行事。”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府兵之事关乎严重,稍有变动便是天大的事情,尤其河北之事复杂的连儿臣都难以想象,所以儿臣觉得还是缓一缓,便如父皇所言交通革新之事,儿臣计划用三十年时间来改变河北之事……” “不,五十年。”皇帝直接摆手,说道:“哪怕你这一生活不到七十多岁,你也不能急着改变,你要明白一点,河北的事情真的要是变了,那么首要得益的绝对不是朝中,而是河北诸世家,所以在你彻底掌握河北之事前,不要乱动。” 李承乾眉头顿时一肃,躬身道:“儿臣领命。” 李世民深深的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后说道:“崔行功有个妹妹,还没有定亲,朕做主,回京之后,就让她嫁入东宫做你的太子良媛。” “父皇?”李承乾惊讶的抬头,瞬间他的脑海中就闪过了之前皇帝让他接触崔氏和卢氏之事,原本这事皇帝才有计划了。 “崔行功的母亲是长平王叔的女儿宁玉县主,算起来还是朕的堂妹,他的妹妹算起来也是你的表妹,门第恰好,便如此吧。”李世民直接摆摆手。 李承乾顿时就明白了,崔行功算起来还是他的表兄。 长平王李叔良,是太祖李虎之孙,是高祖皇帝李渊的亲堂弟,和淮南王李神通,襄邑王李神符是一辈分的。 不过李叔良在武德二年人就没了,所以宁玉县主虽然是皇帝的堂妹,但关系很远。 唐俭的女儿嫁给崔行功,看起来是在和博陵崔氏联姻,但更深层,还是和皇室。 如今,崔行功的妹妹入东宫为太子良媛,一切恰好一个轮回。 “是!”李承乾认真拱手,领命。 …… 李世民转过身看向窗外的一切,然后轻声说道:“另外,朕还想将恒山王的爵位赐下去,你看看的你的儿子里面,有谁最合适?” “象儿!”李承乾很果断的说出了李象的名字。 “胡闹!”李世民转过身,有些好笑的看着李承乾,说道:“象儿即便是不封皇太孙,也是亲王,哪能用郡王。” “儿臣想的,是先封郡王,不要让他太过飘摇。”李承乾忍不住的摇摇头。 “好了,象儿封皇太孙,厥儿封恒山郡王。”皇帝有些好笑的摇摇头,然后神色平静的说道:“过两年,朕还要东征,河北依旧要平静,朕封厥儿为恒山郡王,然后找个河北世家子做恒山王侍读,慢慢的拉拢河北世家就是。” “是!”李承乾认真拱手。 “记住,河北的世家,怎么给他们恩典,都不会动摇根基,但河北的制度,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不要轻动!”李世民盯着李承乾的眼睛看着。 “儿臣明白。”李承乾肃然躬身。 “好了,马上就要到滹沱河了,你去看看,工部在河上的浮桥搭建的怎样了?”皇帝的目光轻巧的落在李承乾脸上。 李承乾立刻拱手道:“儿臣告退!” 李世民平静的看着李承乾退出御乘,目光却微微凝重了起来。 …… 李承乾骑在马上,身侧长孙祥和秦怀道带着一队千牛卫紧紧跟随。 远处的视线尽头,滹沱河已经漂浮其上。 李承乾远眺滹沱河,神色却有些肃然。 他的心中轻声道:父皇,儿臣在常山是真的没有人手,毁了这座浮桥的,也不是儿臣,是稚奴的“人手”啊,他们现在已经到了太原,你如果真的要查,应该去到太原去查。 无论如何,事情最后都会查到李治的头上,而不是他李承乾。 滹沱河上的浮桥,逐渐的出现。 工部的动作很快,李承乾到了定州不过十日,一座浮桥便已经成型了。 浮桥横跨在河面之上,一头连接南岸。 南岸之上,一条官道继续向南,直去洛阳。 (本章完) 第318章 李治,徐慧,武媚娘(第三更) 第318章 李治,徐慧,武媚娘(第三更) 洛水之畔,洛城喧闹。 皇帝在两日之前从定州返回,同时返回的,还有大量追随皇帝东征的士卒。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回来的。 有不少人还追随李勣杀入了薛延陀,回来的时间不定。 但是也足够让他们洛阳的家人知道他们的生死了。 辽东和高句丽两战,大唐前后损兵三千人。 是的,大唐十万兵,高句丽前后三十多万兵,几番厮杀,大唐死亡不过三千人。 三千人还不仅仅是在洛阳,天下各方都有,落在洛阳的,不过两三百人而已。 一个坊不过两三人,甚至可能还要更少。 毕竟当初在洛阳招募兵卒的时候,来的可不是光洛阳城中的人,还有其他河南道诸州县的人。 所以,此刻洛阳城中即便是偶尔有丧亡之事,但更多的还是喜庆的欢悦。 即便是亡故之人,朝中的抚恤也会很快下来。 与此同时,很多事情也涌入到了皇帝手中,同样还有李治那里。 …… “什么,李义府回长安了?”李治忍不住的从短榻上站了起来。 晋王府丞姬家福站在李治对面,认真拱手道:“三日之前的事情,陛下圣旨让他回御史台,不过李御史并没有前往府中拜见王妃,他悄悄的让人送了封信,然后让臣立刻赶来洛阳告诉殿下。” “不对劲啊,不对劲!”李治缓缓坐了下来,看向坐在左侧的赵仲坚,问道“岳父如何看?” 赵仲坚看了姬家福一眼,然后沉吟的说道:“李义府在府中任晋王掾,同时又是侍御史,若是因为晋王府之故,那么回长安的就不应该只是李义府一个人,许司马和薛参军也应该一起回来,所以应该是御史台的事情。” “御史台有那么多御史,为什么偏偏要李义府回来,父皇这是在针对本王啊!”李治目光一瞬间感觉敏锐的可怕。 赵仲坚看着李治,说道:“殿下,怕是之前的事情……” “不,父皇说过,之前的事情,他不会再追究的。”李治直接摆手。 “殿下!”赵仲坚摇头,说道:“李义府三日之前已经回京,这说明陛下的圣旨起码在更早之前就到了太原,殿下……” “父皇说不会再追究的时候,实际上他已经处理过了。”李治有些脸色难看的看向赵仲坚。 赵仲坚缓缓的点头,就是这样。 李治算计李承乾,皇帝怎可能无动于衷,必然是有所惩罚的,但具体惩罚是什么,一时间也很难猜的出来。 李治的呼吸越发的沉重。 他原本以为,皇帝是疼爱他,在定州的时候,赏赐了太子御前领政职权,就算是对他的处罚了,没想到,皇帝还有后手。 李义府回长安做什么? 李义府对晋王府的事情知道很多,一些在太原的秘密布置,李义府也是知晓的,如果他这个侍御史突然开口…… 李治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虽然说有李泰的前车之鉴,但李治还是招募了一些人手,虽然是以府中护卫的名义,实际上有时候也做杀手和刺客的准备。 “不至于!”赵仲坚突然开口,看着李治,然后沉吟的说道:“陛下既然说了,一切不再追究,那么也就意味着,之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再伤害到殿下,所以,陛下这一步不是针对殿下……” “岳丈可是想到了什么?”李治忍不住的追问。 赵仲坚看着李治,面色凝重的说道:“当年吴王先任安州都督,出事后任宋州刺史;魏王当年任相州都督,雍州牧,后来被免掉了雍州牧……” “岳丈的意思,是父皇要罢黜掉小婿的并州牧?”李治说完,忍不住的微微颤抖。 并州,太原。 他这个晋王不任并州牧,就等于他在皇位的争夺中彻底的出局,日后只要太子不犯错,那他就不会有任何一点的机会。 赵仲坚重重的点头,然后有些苦涩的说道:“免去殿下的并州牧,才是对之前诸事最大的惩罚,如此对太子,对知晓这件事情的所有臣子都将是一个很多的交待。” “可是父皇说过,这件事情不再追究了,他要免本王的并州牧,不是之前的惩罚,而是之后的惩罚,难道父皇他撒谎不成。”李治忍不住的一声咆哮。 “殿下!”赵仲坚抬起头,看向李治,说道:“没有谁是永远在一个地方任职不变的,就算是陛下现在不免掉殿下的并州牧,那么能殿下实任并州牧满十年,吏部也依旧会请旨让殿下调任他处,当然,如果不出问题,那个时候,殿下应该会调任益州,荆州和扬州……” “那么如今呢?”李治紧紧的看着赵仲坚。 并州,扬州,荆州,益州,四大都督府是仅次于长安洛阳的天下重镇。李治如果从并州牧调任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那么他这个皇帝嫡子,依旧有窥伺皇位的机会,如今他最怕的就是像李恪一样,做个地方刺史。 连都督都没得做,那样就彻底完了。 赵仲坚摇头,苦笑道:“这种事情,是陛下乾纲独断,除了司徒能够在陛下面前说上两句话,其他任何人说话都不管用。” “舅舅!”李治神色沉吟,他点头说道:“是的,这种事情,舅舅是最能说服父皇的。” “所以殿下如果不想离开并州,或者说去其他地方,最好是找赵国公去说一说。”赵仲坚神色认真。 李治轻轻的眯着眼睛。 并州牧,并州牧。 李治最后摇头,说道:“父皇在定州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将本王调任他方了,父皇已经做了决定,怕是舅舅都很难让父皇再改变决定,而且舅舅向来和皇兄走的近,他未必会愿意帮本王……甚至在他的眼中,稚奴调任是最好的。” 赵仲坚嘴角微微抽搐,然后低声说道:“殿下,司徒……” 李治直接摆手,说道:“岳丈想说什么,稚奴明白,这些年,稚奴何尝没有想过要拉舅舅作为助力,但是岳丈忘了,当初四皇兄的事情刚了,稚奴刚刚大婚,父皇就让本王去并州赴任了,而且舅舅也是跟着父皇一起东征去了,就算是要拉拢舅舅,根本没有机会。” 赵仲坚一愣,随即不得不点头,事情确实是这样的。 李治在大婚之前,根本就没有机会太接触外面的事情,等他大婚了,他自己就任太原不说,长孙无忌也去了辽东,什么都没法做。 “所以,本王卸任并州牧是难以改变的了。”李治不由得叹息一声。 “若是这样,殿下这些年在太原的经营,恐怕就要……”赵仲坚有些不忍说下去。 李治突然笑了,看着赵仲坚摇头道:“岳丈这是说的哪里话,稚奴虽然可能会卸任并州牧,但稚奴依旧还是晋王,晋王府依旧在太原,太原的经营不会白费的,最多不过是本王调任其他地方,在其他地方多些力气,然后重新开始就是了。” “殿下!”赵仲坚有些惊讶的看着李治。 李治神色平静下来,抬起头,轻声说道:“父皇要处罚,就让父皇处罚好了,真要硬顶着不让父皇处罚,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赵仲坚顿时就反应了过来,点头道:“殿下所言极是。” “关键在于皇兄。”李治眼神微微眯了起来,然后轻声道:“皇兄这一次深受父皇信任,在父皇患病的情况下,御前听政,这样和实际监国也没有分别。” “殿下,要想办法吗?”赵仲坚认真起来。 “不要。”李治摆摆手,说道:“针对皇兄的手段,魏王兄用了很多,本王也用了不少,最后证明我们都错了,对付皇兄,不能由我们出手,等让父皇来,只有父皇才能真正的对付得了皇兄。” 赵仲坚神色肃穆。 “慢慢来,我们不能主动出手。”李治思索着,道:“皇兄这个人图谋极大,他做事情,向来牵连很多,少不了要得罪很多人,到时候,当皇兄做事错到不可收拾的时候,我们再往前轻轻的退一步,让更多的人起来反对皇兄……” “可是陛下……” 李治摇摇头,说道:“父皇会支持皇兄的,但是要让父皇支持皇兄的方式有所变化,不能太直接,最好是让皇兄误会,然后和父皇顶撞起来。” 赵仲坚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李治的计划听起来团锦簇一片命令,但实际上却是给人一种空中楼阁的虚幻之感。 “我们需要人帮忙。”李治突然抬头,看向赵仲坚道:“我们需要有一个时刻跟在父皇身边的人,能够在关键时刻,替皇兄‘说话’的人。” “那得是宫里的人,不过是谁,很难说。”赵仲坚不由得摇摇头。 “还能谁,韦妃,杨妃,燕妃,徐妃,对了,还有一个武才人。”李治稍微松了一口气,说道:“韦妃是韦家人,杨妃和本王算是有亲,燕妃也是如此,武才人就更别说了,她还是本王的表姨,唯一有意外的是徐妃。” 徐妃,徐慧。 皇帝最宠爱的后宫嫔妃之一。 “得想个办法,让父皇疏远徐妃。”李治眯着眼睛,脑中果断的做了决断。 赵仲坚在一旁听着,脸色完全皱了起来。 听完李治所说,赵仲坚忍不住的说道:“殿下,那是后宫诸妃,殿下如何能够和后宫诸妃有所联系,而且这种事情一旦被陛下发现,是会要命的。” “岳丈想到哪里去了,本王怎么可能会直接联系后宫。”李治摇摇头,说道:“便是后宫嫔妃,都有他们的亲眷,譬如武才人,她的妹夫可还是孤的人。” 赵仲坚眉头一跳,神色和缓了下来,他怎么忘了这事。 李治抬起头,看向前方,轻声说道:“不着急,慢慢来,一年,两年,十年,只要父皇还在皇位上,本王就永远有机会。” “是!” (本章完) 第319章 李义府,一把刀(第一更) 第319章 李义府,一把刀(第一更) 夜色深沉,群星璀璨。 洛阳东宫,明礼殿。 烛火明亮。 一身黑底金丝蟒袍的李承乾坐在矮几之后,看着面前的本章,轻声念道:“崔综,盩厔县令,宁玉县主驸马,子五人,行谨,行简,行功,行整,行真,女三人,崔鹓,崔鸾,崔雏。” 崔综之父崔渊,做过前隋青冀二州司马。 崔渊有四个儿子,除了崔综这个盩厔县令外,只有次子崔凤林是从七品的刑部巡官在长安。 崔行功是从七品的户部巡官,其他几个兄弟都还在九品的官位上熬着。 “博陵崔氏!”李承乾不由得轻叹一声。 博陵崔氏的人才太多了。 不说地方刺史,如今光是在六部,就有兵部侍郎崔敦礼和户部侍郎崔仁师两人。 当然,他们虽然都出自博陵崔氏,但并不是同一房,甚至和崔行功也不是同一房。 所以,崔敦礼和崔仁师两个人才能够同时在朝中任职而不受阻碍。 就像是李治朝的裴炎和裴行俭两个人。 一个刑部尚书,一个兵部尚书。 虽都是河东裴氏,但不同房也是符合朝制的。 实际上根本原因,是崔敦礼和崔仁师两人的关系,和裴炎裴行俭一样,都不是太好。 如今两人都还在侍郎一级,矛盾还不是太大,但是一旦两人都升为尚书,立刻就是死敌。 因为两个人只要都活着,他们当中就只有一个能够成为宰相。 一旦一个人迈出这一步,那么另外一个人在他活着的时候,就会被死死的挡住。 永远不可能成为宰相。 因为皇帝不允许。 李世民不会允许政事堂同时出现两个姓崔的宰相,李承乾不会允许,甚至就连长孙无忌,房玄龄他们也都不会允许。 别说是两个了,甚至是有一个,在迈出这一步的时候,都会遭遇无数的明刀暗箭。 关陇世家的手段,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都那么温和。 …… 收回思绪,李承乾合上本章,皇帝之所以要他纳博陵崔氏的女儿为太子良媛,其实就是为了稳定河北。 征伐高句丽这两年,其他地方的百姓最多付出的不过是粮食,但河北的百姓,却是实实在在的承担了大军转运的重责。 可即便是如此,朝中的赋税也依旧没有减轻,甚至还有一些地方特别加重。 毕竟从河北转运粮草,比从其他地方转运粮草,损耗要节省太多了。 所以,河北的百姓这两年并不容易。 皇帝东征高句丽暂时结束,河北百姓能够松一口气。 但是,两年之后一切还要重来。 所以,需要提前对河北百姓进行安抚。 纳博陵崔氏女为太子良媛是其一,其二便是立李厥为恒山郡王。 皇帝在将河北的人心往李承乾身上聚集。 这些手段,皇帝都是在告诉河北人,太子曾经被封为恒山郡王,常山郡王。 太子的封地曾经在河北。 皇帝在告诉河北人,将来太子登基,必然会重用河北人。 从某种程度上,这决定了未来两年朝中的风向。 李承乾站了起来,轻轻摇头。 皇帝这两年会通过李承乾来给河北人一点甜头,等到皇帝两年后,再东征高句丽的时候,就需要河北人出大力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殿外传来,打算了李承乾的思绪。 太子家令长孙祥快步进入殿中,然后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殿下,长安刚刚传来消息,晋王掾、侍御史李义府回朝了。” “嗯?”李承乾眉头瞬间凝重起来。 …… 长孙祥从袖中掏出一封短笺递给李承乾,然后说道:“李义府在三日之前回到长安,回长安之后,他立刻就派人送信到了东宫,东宫得到殿下马上要到洛阳的消息,就派人将消息送到了洛阳。” 李承乾坐在短榻上,诧异的打开短笺,同时说道:“李义府主动将消息送到了东宫?” “是的!”长孙祥拱手,说道:“李义府传消息说,陛下口谕,‘御史台那么多事,他一个侍御史,待在太原那么长时间做什么’。” 李承乾的手突然顿了下来,抬头肃然问道:“父皇提到了御史台?” “是!”长孙祥点头,神色有些诧异。 李承乾看着长孙祥,轻轻笑了,问道:“表兄在意的是李义府调回来长安?” “是!”长孙祥面色凝重下来,拱手道:“李义府是晋王掾,侍御史,他是晋王府的一把刀。” 李承乾轻轻点头,李义府的身份,更重要的,他是皇帝放在李治手里的一把刀。 御史可以弹劾朝中所有人,真要将李治欺负的惨了,李义府在朝中弹劾一把,皇帝立刻就会大怒。 不是说这些事情李治不能够直接告诉皇帝,而是这些事情一旦通过侍御史弹劾,立刻就是大事。 有些事情,不上秤,只有四两重,要是上了秤一千斤都打不住。 李治的事情,说给皇帝,有的时候皇帝不在意,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毕竟能够落李治脸面的也不是一般人。 皇帝考虑别的因素,放过去的就过去了。 但是一旦被李义府捅上朝堂,无数人争夺之下,最后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所以李义府以侍御史任晋王掾,等于变相保证了李治的权威。 “臣在意的,是陛下之前一直将李义府放在太原,如今却调回长安,而听陛下话里的意思,似乎有让李义府放下晋王府诸事的意思,也就是说,陛下可能……”长孙祥话有些说不下去。 “父皇有免去李义府的晋王府职司的意思。”李承乾点点头,说道:“李义府自己恐怕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不,父皇是要调整整个晋王府。” 长孙祥在一旁听着,面色顿时一惊。 将李义府这把刀从晋王府调离,本身已经足够严重,如果说是要调整整个晋王府上下所有官僚,那事情就更大了。 李承乾抬起头,看向长孙祥,道:“将李义府调出晋王府,不过是去了稚奴的一条臂膀,但如果父皇要调整整个晋王府,恐怕父皇是要对稚奴做些什么了?” “殿下!”长孙祥猛地打了个寒颤。李承乾摆摆手,说道:“这件事已成定局,表兄可否还记得,那日在定州行宫,舅舅来照顾,曾经提及过晋王司马许叔牙的事情,那个时候,舅舅应该已经在考虑要不要调走许叔牙?” 长孙祥点点头,的确是这样…… 突然,长孙祥的眉头紧皱了起来。 “怎么了?”李承乾有些诧异的问道、 长孙祥看向李承乾,有些迟疑的说道:“殿下,若是李义府和许叔牙都要调离,那么陛下要的就不仅仅是调整晋王府……” “哦!”李承乾微微一愣,下意识的问道:“表兄觉得是如何?” “陛下,陛下……”长孙祥很迟疑的拱手,说道:“陛下恐怕有将晋王从并州调离之意。” “将稚奴从并州调离?”李承乾猛然站了起来,皱眉看向长孙祥说道:“表兄的意思是父皇有要免去稚奴并州牧的打算。” 长孙祥沉沉躬身,面容苦涩,他对其他人不了解,对长孙无忌是最了解的。 那日长孙无忌说的话,和如今李义府的动作联系起来,就是这个意思。 “表兄为什么会这么想?”李承乾有些诧异。 “必然既然要调整晋王府,为何不从根本上来。”长孙祥摇头,有些苦涩感慨道:“并州有太原王氏,晋王只要在太原,那么冲突就永远少不了,既然如此,干脆将晋王调离太原……毕竟太原王氏又不可能离开太原,最后能够离开太原的,只有晋王。” “原来如此。”李承乾缓缓的坐下,神色思索,的确是这个道理。 他仔细思索,在定州时的一切,皇帝言谈之间很多细节都表明了这一点。 将李治调离太原,免去他的并州牧。 这是对李治意图对李承乾下手最好的惩罚。 警醒其他的人同时,也能够对所有知晓这件事情的人一个交代。 怪不得从定州到洛阳,一路以来,皇帝让李治接触的都是地方政事处理之事,而李承乾做的,却是一直在和三省六部沟通之事。 原来如此。 …… 李承乾一只手放在了奏本上,他缓缓的点头道:“这就说的通了,李义府向来是最拎的清事情的人,以前他虽然和东宫关系不错,但实际上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如今回到长安就直接联系东宫,说明他也看清楚了这一局面。” 不要小看李义府的能力,后来他能够掀翻长孙家,摧垮整个关陇门阀对大唐的绝对统治,这个人的能力绝对值得重视。 尤其他还有“人猫”的外号,眼力之准,为人之精,恐怕整个朝堂也没有几个能比得上。 “殿下!”长孙祥有些担忧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抬起头,轻叹一声,感慨道:“表兄,孤知道你心疼稚奴,孤也一样,但是若是真的能够这样,对孤,对稚奴,其实都好。” 长孙祥轻叹一声,随即赞同的微微点头。 长孙祥不仅是李承乾的表兄,同样他也是李治的表兄。 虽然多年以来,他一直在东宫任职,和李治关系并不亲近,但终究,李治是皇后的儿子。 李治从小就是跟在皇后身边长大的。 李泰已经在前面做了榜样,李治现在也多次的冲击储君之位,最后的结果怎样很难说。 身为长孙家的人,保护太子的储君职位责无旁贷。 但是看到李泰沦为庶人,被囚禁在北苑的下场,他们也很难受。 唯一能够庆幸的,就是李泰还活着。 如今眼看着李治也要步李泰的后尘,长孙祥心里无比复杂。 实际上心绪复杂的又岂止是长孙祥一个人,那夜长孙无忌来见他,说了那么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其实还是在为李治求情。 …… “稚奴如果能够就任地方,然后治理地方,安抚地方,那么对孤,对父皇,对天下都是好事。”李承乾抬起头,看向长孙祥,强笑着说道:“表兄觉得,父皇会将稚奴调往哪里?” “大概率是南边一些吧,距离长安远一点。”长孙祥轻轻躬身,低头的瞬间,他心中轻叹,不管是哪里,必然是离的东宫势力最远的地方。 这几年,太子虽然连续面对魏王和晋王的窥伺,但是种种争夺之下,还是太子更占上风。 里里外外,东宫看起来一片清静,但实际上仔细数一数,从长安到西北,然后到洛阳,甚至太原,如今还有山东,都有太子的人。 甚至就连晋王身边,也有不少太子的人。 李义府,侍御史,晋王掾。 长孙祥都想不到,李义府从太原返回洛阳之后,竟然第一时间给东宫传信。 这样的小人,晋王竟然倚为柱石。 “嗯!”李承乾认真平静下来,淡淡的点头道:“若是稚奴真的能够安心去往地方,那么自然是天下安定……” 长孙祥眉头突然一挑,随即低声道:“殿下的意思,是晋王不肯甘心……”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表兄,这些年,稚奴虽然有些能力不假,但终究年轻,孤是怕他被小人蛊惑,所以,回去之后,表兄,你要帮忙多盯着一点,免得……他又辜负了父皇的一片心意。” “臣明白。”长孙祥顿时肃然起来,李治虽然被免了并州牧,受到重创,但如果他反而因此走向偏激,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 看着长孙祥离开的背影,李承乾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长孙家。 长孙家无疑是李承乾巩固位置的最佳帮手。 这些年,李承乾一直都在以慢慢的拉拢长孙家为主,并不过分。 所以长孙家这些年虽然一直在帮助李承乾,但也始终没有真正进入李承乾的核心。 这同样是李承乾在小心提防的地方。 皇帝如今身体不好,而依照前世而论,恐怕没有几年了。 长孙无忌在前世皇帝病逝之后,掌握了最大的权力。 当然,同样也是李勣这种人明哲保身的结果。 失去了皇帝制衡的本意,最后李治被逼的灭了长孙氏。 依靠在长孙氏身边的关陇门阀失去了权力,天下反而一下子活了起来。 这才是李治高宗之治的根本原因。 那么李承乾呢,他即位之后,又该如何对待长孙家呢。 李承乾突然笑了,这还远着呢。 更别说还有李义府。 (本章完) 第320章 太子,朕立刻将天下交给你,如何?(第二更) 第320章 太子,朕立刻将天下交给你,如何?(第二更) 水势浩渺,山势陡峭。 旌旗招展,枪槊林立。 高高竖起的龙纛,停在狭窄的栈道之上。 前方便是黄河三门峡所处,峭壁雄流,鬼斧神工。 李世民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黄河中央的壮观景象,一时默然不语。 李承乾跟在皇帝身侧,认真说道:“三门峡相传便是大禹治水时凿成的三条泄水狭谷,称为神门、鬼门、人门。” 长孙无忌跟在后侧,有些诧异的看着李承乾,他知道太子很关注三门峡,但这里的情况是关注就能解决的吗? 李承乾指向河流之中,认真的说道:“鬼门居南,水流湍急,不可渡;神门居中,狭不容舟;仅有在北的人门可流船。这倒也罢了,真正的凶险,在于上下激流之下,看不见的无数暗礁,其中最典型的,便是那处,百姓唤之为中流砥柱。” 李世民的目光落在了稍下一些的河流中,一块柱石鼎立而起,轻声道:“仰临砥柱,北望龙门,茫茫禹迹,浩浩长春。” 李承乾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皇帝这个时候,还有心情作诗。 稍微收拾思绪,李承乾开口道:“这一块中流砥柱冬天水浅时,它会露出水面两丈左右;洪水季节,它只露出一个尖顶,看上去好像马上就被洪水吞没,惊险万分。但千百年来,无论狂风暴雨的侵袭,还是惊涛骇浪的冲刷,它依旧屹立于黄河之中。” 长孙无忌这个时候,插话说道:“一般而言,船只驶过三门以后,就要朝砥柱直冲过去。 眼看船就要与砥柱相撞时,砥柱前面波涛的回水正好把船推向旁边安全的航道,避开了明岛暗礁,顺利驶出峡谷。” “三门峡凶险,朕知道,无忌也知道。”李世民转身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你究竟想说什么?” “渭水在潼关和黄河汇流,然后过三门峡,黄河航道,最后转入洛水,抵达洛阳。”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从长安往洛阳并不难,然而粮食从洛阳往长安却是极难,每年不知道有多少船只要翻覆在这一段河流之中,粮食从洛阳运往长安极为的艰难,损耗更是不可想象。” 唐俭站在稍后一些的地方,神色沉重。 如果说朝中有多少人对这一段水道的情况最为忧心,除了唐俭他们这些户部的人,其他人都差的太远了。 “如今粮食从洛阳运往长安,除了夏秋水多之时,其他更多的时候,都要走两侧的山道,不过并行两车而已,来回更是只有一车,阻碍极大。”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所以儿臣想若是能够将这一段的三门去掉,下面的暗礁也去掉,那么河流平畅,天下大治。” “你是在为未来考量?”皇帝看了李承乾一眼,目光看向长安城方向,点头道:“如今的长安城,相比于武德初年,人口几乎翻了一番,的确,日后肯定还会增加,到时候关中的粮食恐怕就很难支持了。” “便如同当年杨广一样,被迫迁都洛阳。”李承乾不由得感慨一声。 长孙无忌和唐俭同时低头。 这话,皇帝和太子可以说,但他们不能说。 “大业初年的时候,天下人口有五六千万,如今不过两千万。”皇帝点点头,说道:“的确,一旦人口增长至类似杨广之时,的确会有类似危机发生。” “所以必须提前考量。”李承乾看着眼前的黄河三门峡,眉头紧皱:“父皇这些年,不时的就要率群臣东巡,虽然不是刻意的,想来也是因为父皇察觉到,一旦长安文武大半转移洛阳之后,长安城中粮价会大幅下跌,从而有利百姓。” 李世民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殿下要修三门峡,初心是好的,但是所行太过艰难。”长孙无忌接口,看向李承乾说道:“这一段黄河险峻至极,千百年来,不管是长河冲刷,还是说人力毁损,依旧屹立如旧,想要改变谈何容易。” “不错。”李世民点点头,看向李承乾认真的说道:“如今大唐的国力,还比不上前隋,便是杨广那种疯狂之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你真的觉得自己有办法吗?” “儿臣想过办法。”李承乾脸上带起一丝苦涩,然后说道:“儿臣想过,将鬼门彻底封闭,从而抬高这一段的水位,减小暗礁的影响,从而通畅航路。” 听到李承乾的办法,李世民一时间竟然觉得可行,他立刻忍不住的看向了脚下的鬼门。 鬼门居南,其中狭窄,水流湍急,不可渡。 “但是儿臣有些纸上谈兵了。”李承乾看着波澜壮阔的河面,忍不住的摇头道:“儿臣想的太简单了,想要堵截鬼门,哪怕不考虑夏日涨水之时,便是冬日动工,所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之大,也是朝中一时间难以承受的。”皇帝忍不住的笑了,随后满意的看着李承乾说道:“太子还是很有长进的,起码知道自己错了。” “陛下所言甚是。”长孙无忌赞同的点点头。 唐俭稍微上前一步,看向李承乾说道:“殿下的意思,还是要想办法涨水。” “对!”李承乾点点头,看向两岸,同时说道:“只有涨水,水底的暗礁才能够不危害船只,只有涨水,河面宽阔,湍急的河流才会变得平缓起来,才更利于船只来往,才能更有利于东西漕粮往来,长安的百姓,才能过的更好一些。” 李承乾说完,李世民,长孙无忌,唐俭全部都沉默了下来。 “只可惜天意艰难。”李承乾看向面前的黄河三门峡,轻轻摇头道:“治理三门峡,儿臣想过很多办法,甚至想过将黄河从兰州掘开,然后挖一条沟渠到天水,联通渭水,然后让渭水宽阔,三门峡涨水,但后来想想,工程艰难不说,还容易引起战争和水患。” 李世民点点头,开口说道:“黄河北上过河南地,一旦河南地黄河出事,突厥人会发疯的。” 黄河从兰州转向天水,那么原本从河套走的黄河必然会减少,到时候突厥人不发疯才怪。 “而且天地难测,真要改了黄河水道,谁知道会不会影响天地变化,最后毁了关中平原。”李承乾有些后怕的摇摇头,同时说道:“还有黄河水道,一旦黄河泛滥,下游之事更是不可想象。” 李世民突然笑了,看向李承乾道:“太子终于有了天地敬畏之心,不错。” “是!”李承乾拱手,说道:“儿臣这一趟离开长安,受父皇几番指点,才终于明白天下之难,慎之又慎,才是治政之道。” 李世民点点头,侧身看向黄河,感慨的说道:“太子若能永远保持谨慎之心,哪怕朕便是立刻将天下交给你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父皇玩笑了,天下治理艰难,儿臣这点小身板还扛不住。”李承乾满脸苦涩的拱手。 “哈哈哈!”李世民忍不住的大笑了起来。 李承乾只能无奈低头。 许久之后,皇帝才收敛了笑声,看向李承乾问道:“朕记得你还说过要利用佛门玄奘的力量,来改善三门峡航运,说说什么想法?” “儿臣想,是不是在黄河北岸建一座佛寺,让玄奘居住,同时搭一座吊桥,让人可以从黄河而过。”稍微停顿,李承乾浅浅笑道:“这交通必然不便,那么佛门必然要想办法,而天下佛门能人异士无数,若是能够有办法改良三门峡航道,那可是无量功德啊!” 李承乾说完,李世民,长孙无忌,唐俭,全部忍不住的有些感到好笑。 “殿下的意思,是想佛门出人力物力财力,来为朝中改善航道,而朝中却是一点代价也不用付出?”唐俭最后拱手,抬头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点点头,神色认真的说道:“不要小看佛门,佛门常有凿山成佛之事,十年,百年,累而不断,玄奘东归,天下佛门敬仰,很难说百十年之后,这一段三门峡航道就不会有什么改变。” “另外,玄奘东归,真正受影响的,其实是禅宗道信法师。”李承乾看向眼前黄河,轻声说道:“佛门未来必然会分为玄奘和道信两派,让他们争就是了,反正朝廷没有损失,百姓没有损失,佛门若是做成,便让他威望大增又有何妨。” “佛门没有那么傻。”皇帝摇摇头,说道:“他们真的要是看清楚了你的想法,恐怕第一个想的,不是来通畅三门峡航运,而是尽一切力量杀了你,然后换个人做太子。” 李承乾脸色微微一变,对着皇帝轻轻拱手。 “这件事情慢慢来,朕来布局。”李世民摇摇头,然后看向长孙无忌和唐俭说道:“传令下去,朕和太子今日之言,一个字也不许外传出去,违令者,诛灭三族。” “喏!”所有人肃然拱手。 皇帝抬起头,冷冷的看了稍后一些的李治。 李治立刻沉沉躬身下去。 (本章完) 第321章 马上就是贞观二十年了(第三更) 第321章 马上就是贞观二十年了(第三更) 御驾从黄河西行。 过函谷关,潼关,而入关中。 渭水清缓,田野广阔。 回到关中之后,皇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再度换了六驾马车,旌旗招展,枪槊林立,无比森严的朝着长安而去。 一身明黄色蟒袍的李承乾骑马随在一旁,回到关中,他的心情也一下子也放松了许多。 大唐以关中而治天下。 大唐对于关中百姓的厚待,是其他地区的百姓无比羡慕的。 也就是这些年,洛阳,太原和成都逐渐的跟了上来,对比才没有那么强烈。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河北和江南的百姓才显得更加艰难。 实际上也的确是艰难。 关中百姓的待遇增加,朝中的赋税又不能减,自然就需要从其他地方弥补回来。 这些地方,就是河北和江南。 李承乾手里抓紧缰绳,侧过身看向另外一侧的李治。 李治和李承乾还是有三分相似的,不仅面容相似,气度也相似。 当然,反过来,也是李承乾和李治有几分相似。 李治在前世做了皇帝,若不是有个武媚娘乱政,恐怕他在史书上的评价绝对不会低。 李承乾笑笑,他比李治的根基要更深,而且有了李治的前车之鉴,李承乾做皇帝绝对会比李治更好。 甚至于比马车当中皇帝也要更好。 李承乾的目光从李治身上收回。 李治现在太年轻了,尽管他很有一些想法,但是落地太难了。 尤其是现在,如果皇帝真的将李治调离太原,免去他的并州牧,那么他的很多东西都将失去。 这一切的变化,李治的很多谋划恐怕都要夭折。 同样的,李承乾针对李治的很多手段,也要腹死胎中。 李承乾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如果李治真的调的很远,甚至李治晋王府当中的很多人都调出来。 最后导致李承乾彻底失去对李治的掌握。 如果李治在皇帝病逝之前都不回长安,那么离开就离开吧,等到李承乾登基之后,自然会有无数的手段来对付他,但怕就怕他不甘心。 李承乾目光落在马车上,现在已经是贞观十九年底了,马上就是贞观二十年了…… 莫名的,李承乾有口气堵在了胸口上。 皇帝在的时候,李承乾还能够借助他的力量镇压住天下。 万一…… 李承乾真的有能力吗? 天下四方,无数蛮夷。 朝中上下,野心四起。 …… 长安城,春明门外。 房玄龄,高士廉,杨师道,萧瑀,于志宁,刘德威等人,带着长安文武百官,对着马车上的皇帝齐齐拱手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众卿平身吧。”皇帝从马车上走下来,李承乾和李治赶紧上前搀扶。 李世民走到了房玄龄的身前,看着白发苍苍的房玄龄,他忍不住的叹了口气,说道:“朕不在这两年,劳累爱卿了。” “陛下!”房玄龄鼻子忍不住的一酸,泪水顿时就涌上了眼眶,他赶紧低头拱手道:“臣虽然尽力,但依旧还有很多事情……” “不必说了。”李世民摆摆手,道:“你我君臣都已经快三十年了,朕不信任你,还能信任谁!” “谢陛下!”房玄龄赶紧躬身,然后稍微退开一步。 李世民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高士廉,惊讶的说道:“舅舅这两年不见,怎么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 “这要多谢太子。”高士廉大声笑着拱手,说道:“太子这两年安排巡查,总是让老臣去洛阳,洛阳春夏天气不错,适合将养,臣和宋国公在洛阳待着舒服的很。” 李世民侧身看向萧瑀,萧瑀神色肃然的拱手道:“陛下,太子虽有孝心,但臣和申国公巡查河南道,未有懈怠,关中诸事,百官监察,门下省和御史台一无所漏。” “朕信的过宋国公。”李世民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看向杨师道…… 李承乾跟在皇帝的身边,他的目光无意间扫到了李治。 李治正看向群臣当中的某个人。 李承乾的目光跟着顺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人群当中的李义府。 不过此时李义府神色恭敬的低头。 李承乾突然想起了李义府的事情。 皇帝让李义府归长安,用的名义是御史台有事。 长孙祥关注的重点,是皇帝对晋王府的调整,还有对李治官位的调整。 但是李承乾却感觉皇帝的重点,就是在御史台有事上。 皇帝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会有半句废话。所以皇帝调李义府回朝,必然是有事的,那么是什么事呢? …… 长安大街上,皇帝归朝。 无数百姓从家中出来,在街边跪倒在地,恭迎皇帝归朝。 同时忍不住的关注御驾背后的无数卫士。 皇帝东征,调动的府兵依旧是以关中府兵为核心。 辽东和高句丽征战两年,虽然大胜而归,但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是否活着归来了。 过长安大街,抵达朱雀门。 李世民从马车当中走了出来,站在车首,看着马车一点点的驶入朱雀门内。 宫门两侧是熟悉的值守宫门的将士,都是皇帝最熟悉的人,都是当年随着他一路厮杀出来的老将。 马车缓缓的朝承天门而去。 关闭了两年的承天门,这一刻轰然洞开。 他的主人回来了。 李承乾一路跟着皇帝进入皇宫,最后直入太极殿。 太极殿中,群臣齐齐持笏拱手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轰然的声音在整个大殿,整个皇宫,整个长安响起。 这股声音无声的传遍整个天下,昭告天下,昭告四方,大唐的主人,四方诸国的天可汗回朝了。 李世民坐在御榻上,平静的看向群臣,他的眼神逐渐的冷漠下来。 这一刻,他是掌握天下一切权力的皇帝。 …… “三件事情。”李世民抬头,神色平静的看着群臣道:“大军东征两年,兵部和吏部要计算军功,赏赐群臣。” “臣领旨。”杨师道和崔敦礼齐齐站出拱手。 “如今英国公依旧在率军北上征战也要考虑在内。”稍微停顿,皇帝继续说道:“大军北征,户部供给粮草,工部供给军械,兵部统筹,不可懈怠。” “臣等领旨。”唐俭,李大亮和崔敦礼齐齐拱手。 “朕去朝两年,朝中诸事捡重要的禀奏,同时传天下诸上州刺史年底归朝述职。”皇帝看向杨师道,说道:“两年了,天下刺史调动不多,吏部将考核结果禀奏上来,适量的进行调整吧。” “喏!”杨师道立刻肃然拱手。 “对了。”稍微停顿,李世民说道:“朕在定州的時候曾经下旨,太子御前听政,如今朕归朝……” 群臣下意识的抬头。 “一切照旧。”皇帝神色依旧平静淡然,他看向李承乾说道:“今日到此为止,诸卿归家团聚,太子明日两仪殿御前听政,政事堂有什么事情也在太极殿商议,让太子也听听政事堂究竟在商量些什么事情。” “喏!”群臣齐齐拱手。 “好了,退朝吧!”皇帝直接摆手。 “臣等恭送陛下!”群臣齐齐躬身。 …… 李承乾将皇帝送到了甘露门下,才返回东宫。 皇帝两年没有回皇宫了,后宫的那些嫔妃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当然,现在这个时候,皇帝首要去看的,是宫中的几个皇子和公主。 李承乾心里想的也是这样。 离开长安一阵了,他也想自己的儿女了。 苏淑站在承恩门下,对着李承乾福身道:“见过殿下。” 李承乾有些诧异的看着苏淑,看了看承恩门后只有几名的侍女,然后有些诧异的看着苏淑问道:“爱妃怎么到这儿了,寒冬腊月的,走,去承恩殿!” “殿下离开长安毕竟有些日子了,臣妾自然要来迎接了。”苏淑起身,然后陪同李承乾一起进入承恩殿,同时说道:“不过殿下的一些习惯要改了,不能总是每次出去一趟,就带一个太子良媛回来。” 李承乾微微一愣,然后低声看向苏淑说道:“崔氏已经将人送过来了?” “臣妾已经安置在了宜殿。”苏淑从一旁的侍女手里接过热茶,递给李承乾,目光有些幽怨的看着他。 李承乾一时间感到有些好笑,他伸手捏了捏苏淑的下颚,然后才低声说道:“此事怪不得孤的,父皇一声没吭,直接下的圣旨。” 李承乾接过茶杯,然后侧身看向徐安说道:“传话各宫,孤今日就都不过去了,孤今夜要陪太子妃。” “喏!”徐安立刻拱手,然后快步的转身而去。 李承乾拉着苏淑的手腕,走到了长榻上坐下,喝了一口热茶,然后才对着苏淑说道:“此番东行,虽然一切尽在掌握,但实际上,还是有些风险的。若是单说崔氏的事情,其实也简单,父皇在用孤来拉拢河北世家,同时父皇打算在年后,封象儿为皇太孙,封厥儿为恒山郡王。” “恒山郡王?”苏淑先是皱了皱眉头,然后又摇摇头,说道:“殿下还是先说风险的事情吧,殿下去定州面圣,怎么会有风险?” “好!”李承乾轻轻笑了。 …… “什么,他有事不来?”李治难以置信的看着姬家福,问道:“本王回到长安,他这个晋王掾竟然拒绝来见本王?” “是!” (本章完) 第322章 李治:广阔天地,大有可为啊(第一更) 第322章 李治:广阔天地,大有可为啊(第一更) 晋王府,书房。 姬家福对着坐在短榻上李治拱手,说道:“臣派人去找李御史,但李御史根本没有见臣的人,只是派人传出话说,他有事不能来见殿下。” “有事?”李治紧握着拳头,愤怒过后,他逐渐的平静了下来:“李义府是什么人,本王还是很清楚的,本王回到长安,他只要还是晋王掾,他就会第一时间跑过来问安,所以,他不来不是因为他自己,而是因为……真的有事?” “殿下?”姬家福有些诧异的看着李治。 李治摆摆手,思索着说道:“李义府说过,父皇调他回来,是御史台有事,现在又再说有事,所以很有可能是御史台真的有事?” 姬家福沉默了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治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姬家福做事情可以,和他来分析局面是不行的。 可偏偏他现在晋王府的长史是李百药,而李百药之前又是太子的人。 原本李治以为自己装乖巧能够获得李百药的信任,可偏偏李百药并不理会这些。 只要李治稍微有行差踏错,李百药立刻就会出现规劝,虽然话并没有多难听,但听的多了,也真的是很烦。 李治现在有些明白太子当年的感觉了。 毕竟这些事情,太子都是和他们说过了。 …… 摇摇头,李治收回思绪,李百药做了他的晋王长史,但偏偏又和他不是一条心。 之前还有韦挺能够密送消息,韦挺死了之后,李治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好不容易李义府回来了,但偏偏李义府又不能过来。 “御史台有事,那么自然是弹劾别人。”李治眯着眼睛,思索沉吟道:“父皇回朝,就像父皇所说的那样,不仅是天下刺史需要述职,三省六部九寺五监,上至宰相,下至郎中都要述职。” 姬家福站在一旁,看着李治思索,连呼吸都轻了下来。 “既然要述职,那么自然是有人要升官,有人要被罢黜。”李治彻底的想通了,他看向姬家福说道:“李义府这是要弹劾别人了,而且说不好,就是朝中的某位重臣。” 听到李治这么说,姬家福猛然抬头,惊喜的拱手道:“殿下!” “别想!”李治直接摆手,抬头看向姬家福,警告的说道:“这事是父皇安排的,被弹劾的人,还有顶替他的人,父皇那里都已经安排好了,不要想着在这里面做手脚。” “好吧。”姬家福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不过也不是没有机会。”李治抬起头,看向前方,沉吟说道:“有人升迁,哪怕自然就会有位置空缺出来,一层层,一个个的往上顶,所以我们还是有机会的,不过是看谁合适。” 李治低下头,想着自己能够想到的自己人。 上层…… 突然,李治的脸色微微一变。 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在上层竟然没有直接信任的亲信。 不,原本他有一个,韦挺。 韦挺虽然被免去了御史大夫,成了他的晋王长史,后来甚至被罢免了一切官职。 但是,韦挺的底子还在。 只要皇帝想起他,随时都能够起复。 毕竟韦挺当年,因为杨文干的事情,甚至流放到越巂,后来还不是被起复成为吏部郎中,功任吏部侍郎,转任黄门侍郎,再升为御史大夫。 所以只要韦挺还在,那么他就有机会重新起来,尤其是碰上像现在这样的机会…… 但是,他死了。 韦挺的死,和李治完全没有关系,甚至李治都不知道他中毒了,但李治清楚,最后韦挺的死,肯定有几分是为了他。 李治摇摇头,神色有些黯然。 没有了韦挺,李治现在能够直接接触到的,只有他的晋王长史,宗正寺卿李百药。 可偏偏李百药是太子的人。 而且李百药成为宗正寺卿也没有多久,皇帝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再动他。 至于其他人,都是间接和他有关的人,比如并州长史窦孝谦,并州司马胡广。 当然,还有他的岳父,洛州司马赵仲坚。 但问题是前两者和他关系并不亲近,而赵仲坚受到河北之事的牵连,如今能够不会皇帝责罚已经很不错了。 李治还有其他关系,但是都是通过其他人关联的人。 比如清河赵氏其他在朝中的人,还有弘农杨氏的其他亲戚。 这些人虽然和他有一定的关系,但他们和他的利益绑定没那么深。 如今的朝中,李治能用的,和他利益绑定很深的人,几乎没有。 这也导致现在这个时候,他即便是想要做些什么,也没有足够的人手。 没有足够可以介入的支撑,让李治在眼前这件事上,很难直接出手。 “算了,这件事情我们不介入了。”李治摇摇头,他手下的亲信都在晋王府。眼下想要将他们推出去不容易,而且对李治来讲,现在他手下可以信任的人不多,他也不想将他们推出去。 他甚至有些担心,如果他将他们放出去,他担心太子会派人将他们弄死。 …… “殿下!”姬家福小心的看着李治,说道:“我们要不要想办法推一推太子的人,比如大理寺正戴至德和张文瓘,比如雍州司马王仁祐…… 成不成无所谓,让他们和其他人斗起来,让太子和其他人斗起来!” 李治惊讶的看向姬家福,他想不到,姬家福竟然还有这个脑子。 李治低头沉思,片刻之后,他叹息一声,摇头道:“算了吧,现在父皇虽然未必盯着他们,但一定会派人盯着本王……本王真要乱来,恐怕父皇不会放过本王的。” 姬家福神色一顿,随即无奈的点头。 “不过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能做的。”李治看向姬家福,说道:“起码,我们可以将这个消息放出来,让别人去争,我们卖个人情就可以了。” “是!”姬家福神色顿时欣喜了起来。 “不过需要做的小心一些。”李治抬起头,轻声道:“年底了,该准备年礼了,岳丈那里,杨家那边,甚至皇兄,父皇那里都要准备,甚至还有几个公主,皇兄皇弟……” 李治突然间站了起来,这个时候,他才猛然认识到,自己并非没有其他可以借助的途径。 以前的时候,他只盯着太子,盯着朝堂,但偏偏又因为皇帝的忌惮,让他不敢和朝堂上与他无关的朝臣走的太近。 但是他也还有别的方式。 虽然一母同胞的兄弟只有太子,但是除太子外,皇帝的其他皇子也一样是他的兄弟,他们背后都有自己的母族。 不仅是皇帝,还有公主,公主同样有自己母族。 而且皇子和公主一样都有妻族和夫族,还有他们自己的属官。 李治突然拍了一下子自己的脑门,他自己怎么没有发现,他可以联系的人其实有很多。 这些人的背后都和宫中有所联系。 如果将这股力量凝聚起来,李治在朝堂内外的力量不会输于太子。 更甚至于,他和这些兄弟姐妹打交道,那是再正常不过的兄弟交往。 根本不会像他和朝臣接触那样犯忌讳。 当然,也不能太明显的,否则太子会察觉的。 李治缓缓的坐了下来,抬头看向姬家福,说道:“以往到时候,本王只将本王的那些兄弟当做是争夺储君之位的对手,但是现在,本王若是利用他们的力量也未尝不可。” “殿下!”姬家福脸色满是欣喜。 这一下,突然之间,原本有些绝望的路就通了。 广阔天地,大有可为啊! “得小心一些,不能让皇兄和父皇发现。”李治摇摇头,谨慎的说道:“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联系的,比如吴王和高阳。” 吴王李恪是杨广的外孙,他自己都活的战战兢兢,李治真要和他勾连在一起,恐怕反对他的人就更多了。 高阳公主的驸马是房遗爱,房遗爱经过了李泰的事情之后,为人谨慎到甚至是害怕的地步。 而且他太明显了,李治真要和房遗爱走近,别人一眼就能够看透他的意图。 他要选人。 选最合适的人。 “低调一些。”李治抬头看向姬家福,轻声说道:“本王马上就要从并州牧调走,既然如此,离开并州,对皇兄就没有了威胁,皇兄也就不会再注意到本王了,正好可以低调行事。” 皇帝只要没死,他就永远有机会。 “还有李义府。”李治深吸一口气,说道:“李义府这一次要弹劾重臣,事情成功之后,他恐怕也要升任……” 李治突然冷笑,说道:“说不得会调离晋王府,这样也好,我们在朝中就有自己的耳目了。” 姬家福点头赞同。 李义府现在已经是侍御史了,再升一步,就算上不去御史中丞,但是给事中,中书舍人,尚书省左右司郎中,六部郎中,还有更多九寺寺丞寺正,都是可以的。 只要他在朝中站稳脚跟,李治就算是不在长安,他也依旧能够清楚的知晓长安的一切。 李治抬起头,平静的说道:“当初魏王,就曾经想过,要将太子捧杀,但可惜,太子太过谨慎,但如今时局又有所不同,如今的太子已经是御前听政,父皇之下他最大,本王再一离开,他就会放下所有的戒心,放松所有的警惕……” 姬家福无声拱手。 李治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咬着牙说道:“没有谁是永远不会犯错的,皇兄也是一样。 到了他这个位置,他犯了错,唯一能够指正他的只有父皇……他若是听到了罢了,他若是不听,就必然会和父皇起冲突。 到时候,后宫再有人说两句话,拱拱火……” 那样,太子即便是不一定会被废,但李治的机会,必然会到。 (本章完) 第323章 妾身怎么有种陛下已经要传位的感觉?(第二更) 第323章 妾身怎么有种陛下已经要传位的感觉?(第二更) 东宫,宜春殿。 黑暗的床榻上,苏淑突然拄着床榻支起了身,惊怒的看着李承乾:“晋王又对殿下出手了?” 李承乾轻轻笑笑,然后伸手将她拉下来,同时说道:“孤人已经安然无恙的在爱妃面前,稚奴就算是算计什么也失败了,无关紧要的。” 苏淑听话的躺在李承乾的怀里,但还是有些不服气的说道:“殿下不能任由晋王动手,得想办法回击回去。” “回击什么。”李承乾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轻声说道:“孤是兄长,弟弟稍微冒犯一些,孤应该包容才是,至于说回击,父皇和舅舅会替孤出手惩戒稚奴的,更何况……” “什么?”苏淑下意识的抬头。 原本听到皇帝和长孙无忌会替李承乾惩罚李治,她已经放心了下来,但李承乾一句更何况,直接将她的好奇心钓了起来。 “其实稚奴所有的动作都在孤的掌控之中。”李承乾轻轻搂住苏淑光洁如玉的肩膀,轻声说道:“这件事情,从洛州司马赵仲坚在洛阳谋划开始,这一切孤已经知晓了。” “啊!”苏淑抬头,看向李承乾,惊讶的说道:“赵仲坚的身边有殿下的人?” “算是吧。”李承乾轻轻点头,看向殿外,说道:“稚奴的身边有孤的人,孤的身边何尝就没有稚奴的人。” “殿下!”苏淑躺在李承乾的胸口,抬起头,眼神关切的看着他。 李承乾笑笑,说道:“放心没事,都是东宫一些低级的官员,有的甚至都进不了东宫。” 东宫虽然就在这里,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进入东宫的。 有不少人就只能在东宫对面的太子家令寺,太子仆寺,太子率更寺,左春坊,右春坊等等。 很多的低级官员,都是没有办法进入东宫的。 “不对啊!”苏淑抬起头,精致的下颚抵在李承乾的胸口,明亮的眼睛看着李承乾问道:“既然如此,赵仲坚要算计殿下,为什么不用赵家的家生奴,偏偏要用殿下的人?” “因为他们不敢。”李承乾平静的摇头,说道:“一旦孤出了事情,父皇和舅舅怒火追查,赵家是挡不住的,所以,他们用一个自家人领路,然后带着其他从洛阳招收的死士……” “那些死士……” “是青雀留下来的人手。”李承乾轻轻笑笑,低声说道:“他们在朱雀门一战之后,因为临阵反正,所以没有被追究,但是被发配到了洛阳,可惜他们在洛阳的处境很不好,可突然某一天,他们恰好和身为洛阳司马的赵仲坚遇上了。” 李承乾神色淡然,但是苏淑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这所谓的“遇上”,就是李承乾故意布的局。 “可是即便如此,也不一定就能够保证,晋王和赵仲坚一旦有事,就必然会用殿下的人啊!”苏淑有些好奇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轻轻挑了挑苏淑精致的侧脸,然后才轻声说道:“有明显赵家痕迹的人,本身就不能太用,至于其他的人,若是有那么一两个人之前或者临时出事,最后他可选择的面就少了。” 看着苏淑有些恍然过来的眼神,李承乾轻轻笑笑,说道:“当然,如果孤的人都没有被挑上,那么正好说明他们有大动作。” 苏淑轻轻颔首,然后问道:“殿下如何会知道他们有事?” “孤能够给稚奴留出来的破绽不多。”李承乾神色平静了下来。 “也就是说,这一次去定州,殿下本身就知道会出事,然后派人盯住了洛州司马赵仲坚,然后又让人接近他,同时清除阻碍,这样就能够将河北的一切全部都掌握在手中。”苏淑这下子是彻底明白了,她看向李承乾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惊骇。 李承乾伸手搂住苏淑,目光看向上方的黑暗,轻声说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爱妃一定要记住这一点,象儿和厥儿,还有隅儿,将来一定要教导他们懂得这一点……此番孤行河北便是最好的例子,孤一出长安,有心人立刻就动了。” “是!”苏淑认真的点头。 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说道:“稚奴这一次失手,孤和表兄猜测,父皇应该会免了他的并州牧。” “免了并州牧?”苏淑诧异的抬头。 “嗯!” “那么免了晋王的并州牧,他会被调任哪里?” “不知道。”李承乾摇摇头,道:“但大概率会在江南和荆南一带,那边孤没有什么人手,父皇会避免我们兄弟再起冲突。” “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殿下……不会再有人威胁了?”苏淑紧紧的看着李承乾。 “应该是这样。”李承乾点头,然后说道:“父皇命孤御前听政,也就是在父皇养病这段时间,孤会更多的接触朝政,接触百官,甚至是父皇会亲自指导孤接触朝政接触百官,父皇在用行动昭告天下,孤的太子之位稳如泰山。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任何人试图窥伺太子之位,都会被父皇狠狠的打回去。” “这样就好。”苏淑听着缓缓点头,但她有些忍不住皱眉的看向李承乾,问道:“殿下,妾身怎么有种陛下已经要传位,不理朝政的感觉?” “这话有些犯忌讳!”李承乾搂着苏淑,轻声说道:“以后不可在外人面前提起。” “妾身知道。”苏淑白了李承乾一眼,然后贴在李承乾耳边,低声说道:“妾身不知道陛下的身体状况如何?” 李承乾目光下意识的看了床榻之外一眼,这才凑到了苏淑耳边,轻声道:“父皇的具体情况,只有御医张宝藏最清楚,但父皇准备在两三年后,再度东征高句丽,所以,父皇的身体虽有不适,但他自己清楚,并不致命,所以才有了如今对河北的种种布置。” “原来如此。”苏淑有些恍然,但内心深处,却也不由得有些失望。 李承乾抬起头,认真说道:“所以,别看如今父皇有将天下交给孤的意思,但是,那不过是假象而已。” “假象?”苏淑心里不由得一惊。 “嗯!”李承乾有些苦涩的点点头,说道:“如今的东宫,真正重要的官员缺了一半,而孤虽然在父皇跟前听政,但是上有父皇,下有诸位宰相,任何有私心的动作都不能做。”苏淑的脸色已经严肃了起来。 李承乾如今虽然在御前听政,但实际上也就等于将他自己完全放到了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他的所有一切动作都会在皇帝的时刻诸事之下。 这可不一定是好事。 李承乾平静的叹息一声,说道:“别看如今父皇让孤听政,但是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的人,哪个不是唯父皇之命是从。” 苏淑轻轻点头,面色逐渐的凝重下来。 “父皇只需要身体一好,一句话,就能够剥夺了孤的听政之权。”李承乾突然轻笑起来,然后淡然的说道:“这天下毕竟是父皇的,正如此才对,反而父皇如果不能如此,孤反而才要担心。” 虽然皇帝从定州开始就让他御前听政,但也是在那个时候,李承乾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 皇帝让他御前听政,但是却将他东宫的官员全部都调离出去。 虽然看起来,这些人进入朝中,能够有助于李承乾加强对朝政的掌握,但实际上李承乾的东宫却是直接空了。 有马周等人在的东宫,行动力很强。 马周等人被调离了东宫,李承乾这个太子,还有他手下的整个东宫,实力都在迅速下滑。 即便是有新人弥补进来,但是想要如同之前那样,起码需要两年时间。 所以,皇帝其实是在对他下手的。 就像是皇帝将他这个监国太子从长安叫出来,叫到了定州。 这何尝不是在利用他不在的时间,直接掌控整个长安。 夺回长安。 皇帝也在怕他这个太子不听话。 当然,李承乾很早就看透了这一点。 所以,将来等到皇帝身体好了之后,皇帝必然会剥夺掉他参与朝政的权力。 这是必然。 这就是皇帝。 前世,皇帝从辽东归来一样也是大病,但是从他卧榻,到他病逝,中间三年多,将近四年。 李承乾就不信他一直病着。 中间他肯定好转过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李治的听政之权,恐怕已经被剥脱。 李承乾突然醒悟过来,前世李治之所以和武媚娘勾连起来,恐怕就是他突然间被剥夺了权力。 之后,他的心思就有了变化。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他和武媚娘有了私情。 但实际上,李治不过是在利用武媚娘来监视皇帝罢了。 更重要的是,皇帝的病情虽然好了,但是很快就又重新病倒,这也给了李治和武媚娘机会。 皇帝的病,好了坏,坏了好,反反复复,不停的折腾,最后病逝。 武媚娘…… …… “殿下,殿下!”苏淑突然将有些走神的李承乾唤醒,然后担忧的说道:“殿下,如今的情况,臣妾能为殿下做些什么?” 李承乾笑了,将苏淑搂在胸前,轻声说道:“有爱妃这一句话就足够了。” “妾身还是希望能够为殿下做些什么的。”苏淑认真的看着李承乾。 “好!”李承乾想了想,说道:“前朝的事情,为夫自己能够处理,东宫后院的事情,诸位爱妃,还有诸子,都要劳烦爱妃看顾,同时告诫他们,让他们的家人不得依仗东宫,在宫外胡乱行事,引起祸端。” “这是妾身的份内之事。” “另外,还有便是诸家公主和王妃。”李承乾想了想,说道:“宗室,朝堂,世族,寒门,这便是天下的主要势力,朝堂和世族寒门,孤自能料理,但是诸王,诸王妃,诸公主,诸驸马,孤就有些顾不过来。” 稍微停顿,李承乾继续说道:“爱妃是太子妃,孤的那些弟弟,还有他们的王妃,以及孤的那些皇妹,爱妃都可以用孤的名义赏赐关心,同时联络往来,尤其是那些王妃和公主,爱妃去做,便是父皇也只能赞赏。” “殿下也能通过妾身来拉拢他们。”苏淑顿时明白了过来,枕头风的威力从来就不轻。 “不止,还可以顺带监视他们。” (本章完) 第324章 东宫势力大盘点(第三更) 第324章 东宫势力大盘点(第三更) 丑时,夜色深沉。 宜春殿内,李承乾平静的开口道:“这个世上,孤最能信任的便是爱妃,所以诸事便只能拜托爱妃。” 苏淑躺在李承乾颈边,轻轻抬头,有些狡黠的问道:“那么除了妾身,殿下能信任的还有谁?” 李承乾神色突然认真起来,看着苏淑说道:“杜荷,李安俨,还有李德謇。” “只有三个人?”苏淑有些惊讶。 “是的,只有他们三个。”李承乾点头,然后郑重的说道:“他们三个,是孤说什么,他们就会去做什么的人,甚至就连……” 李承乾话没说完,苏淑便已经明白了过来。 这三个人,即便是李承乾要他们跟着一起去杀入皇宫,这三个人也绝对拎着刀和他一起干。 “孤信任他们,他们也信任孤。”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现在到也罢了,将来如今孤真的登基,那么以李安俨镇守禁军,杜荷位列朝堂,李德謇率军征战在外,通过他们三人,孤掌控天下。” 苏淑用力的点头,她要记住这些她能够绝对信任的人。 “除了爱妃和他们三人以外,其他的,就是和东宫紧密绑定的人,于师,马周,长史,表兄,张大象,戴至德,苏定方,苏良嗣,侯知仪,杨务廉这些人。”李承乾稍微松了一口气,如果说之前三个人是他掌控的核心,那么剩下这些人,是和他利益绑定极深的人。 “为何没有阿耶?”苏淑有些不解,她的父亲,还有东宫诸妃的父亲,也一样和东宫绑定的很深啊。 “孤举个例子。”李承乾稍微停顿,然后说道:“比如张大象,他和他弟弟张大安先后在东宫任职,这意味着他们一家都和孤死死的绑定在一起,是所以除了那件事情,他们愿意为孤做任何事情。” 苏淑缓缓的点头,同时又不解的看向李承乾:“殿下的意思,是阿耶对殿下有所保留?” “嗯!”李承乾轻轻点头,然后按住苏淑的肩膀,说道:“孤知道爱妃不好理解,但爱妃听孤说完就明白了。” 对于自家夫君不信任自己阿耶,苏淑心中当然有些不忿。 “故御史大夫韦挺是齐王的岳丈,而阎立德更是青雀的岳丈。”稍微停顿,看到苏淑有些想到了什么,李承乾才点头道:“是的,齐王和青雀谋反,韦挺和阎立德并没有受到多少牵连……韦挺即便是被罢为晋王长史,但也是因为青雀,而不是齐王。” 苏淑彻底的醒悟了过来,看着李承乾说道:“殿下的意思,是说陛下的每一个儿女亲家,都会保持和皇权争斗的距离。” “大体是这样吧。”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孤怀疑父皇曾经刻意告诫过他们什么,不过也不一定是父皇,爱妃别忘了,还有舅舅。” 长孙无忌。 苏淑顿时就明白,这种事情一定发生过。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其实是好事。”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青雀夺嫡失败,李欣虽然一样被罢为庶人,但将来一定会被放出宫的。 父皇不放,孤也会放。 到时候他在宫外,阎家便能够照顾一二,这就是阎立德拉开和青雀距离的好处。” 苏淑赞同的点点头。 “孤甚至曾经想过,让阎立本调过来任东宫太子詹事或者太子少詹事。”李承乾摇摇头,笑着说道:“不过孤知道,父皇不会允许的,所以根本就没提。” 苏淑没好气的白了李承乾一眼。 “这些都是好处。”李承乾笑容收敛,看着苏淑说道:“所以爱妃,你要记住,将来不管是象儿,还是厥儿,又或者是隅儿,给他们选择外家的时候,一定要告诫他们不许他们靠近夺储之争。” “是!”苏淑咬着下唇,用力的点头。 李承乾这番话等于直接告诉她,将来他们子嗣,也一样少不了争储之事。 所以有些事情,必须要提前防备。 …… “其他,来恒,萧钧,裴宣机,赵弘智,高真行,封言道,秦怀道,席君买这些东宫诸臣,他们可受信任的就要低上一层。”李承乾抬起头,说道:“这是东宫,朝中也是一样。” 苏淑看着李承乾的侧脸,静静的听着。 她有一种感觉,现在距离那么一天不会太远的,但想要走过这一段路程,却是并不容易。 有的时候,李承乾很可能一句话也传不出来,到时候,该找谁,怎么办,需要苏淑自己做决定。 “在朝中,孤最能信任的,是舅翁。”李承乾轻叹一声。 高士廉和魏征,是最诚心对他的两个宰相。 可惜,魏征如今虽然还活着,但平时不能太动弹,甚至都不能出府。 高士廉的年纪也大了,这两年之所以身体还成,那是李承乾刻意照顾的结果。 “接下来能够信任的,是房相。”李承乾话音未落,苏淑已经难以置信惊讶的看着他。 李承乾笑了,然后点头道:“房相之后,才轮得到舅舅,因为相比于舅舅,房相更不得父皇信任。”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是不明白,殿下和房相是怎么相互相信的?”苏淑不解的看着李承乾。 “房遗爱!”李承乾叹息一声,说道:“当初李钰告房相谋反,实际上手里核心要害,便是房遗爱知道青雀要谋反……唐律,知而不行,也是重罪,而房遗爱一旦被定罪,房家都要被牵连。”“殿下明确告诉房相不会被追究此事?”苏淑惊讶的看着李承乾。 “父皇都说了,前事不究,孤自然要遵旨。”李承乾笑笑,他的言辞之间,不露丝毫破绽。 苏淑并不在意这些,她看着李承乾,压低声音问道:“那为何,为何殿下不那么信任舅舅?” “舅舅之所以帮孤,是因为孤是长子,是父皇和母后的嘱托。”稍微停顿,李承乾眯着眼睛,说道:“有些事情,如果不出事,看起来谁都一样,但是一旦出了事,房相会和孤共进退,而舅舅不会,因为还有稚奴。” 李治也是长孙无忌的外甥。 李承乾做皇帝和李治做皇帝,对长孙无忌来讲没有区别。 如果李承乾能够顺顺当当的即位,长孙无忌就是最支持他的人,可是一旦他和皇帝起了冲突,房玄龄会支持他,而长孙无忌则会支持皇帝。 李承乾必须要提防…… …… “至于其他诸相,杨相,褚相,萧相,其实都是一样。”李承乾微微摇头,说道:“六部尚书,如果让孤选一个最信任的人,孤会选户部尚书唐俭,之后是兵部尚书李勣,工部尚书李大亮,礼部尚书李道宗,刑部尚书刘德威排最后。” 苏淑轻轻的听着,李承乾将三省宰相,侍郎,六部尚书侍郎,九寺寺卿,少卿,还有其他中书舍人,给事中等等官员给苏淑讲了一个遍。 “绝大多数朝臣其实都是因为父皇倾向于孤这个太子,所以孤说话下令,他们是听的。”李承乾轻轻冷笑,说道:“如果父皇不倾向于孤,那么即便是孤是太子,他们也不会怎么搭理孤……这样的事情,爱妃忘了吗,我们经历过。” 苏淑顿时将想起了李承乾断腿那段时间的事情,那是他们最艰难的一段时间。 她和李承乾的头顶上,时刻都有李承乾会被废的阴影笼罩。 那个时候的朝廷重臣,可没有几个人愿意替他们说话。 “稍微好一点,便是从各个方面能和东宫牵扯上关系的人,比如有人的父兄在东宫任职,有人的女儿嫁入了东宫,有的干脆就是从东宫出去了,所以只要不是太严重的事情,他们都愿意帮东宫说话。”李承乾神色淡然,道:“这些人平常心看待便是。” “嗯!”苏淑点头,不管怎样,这些人都是东宫可以利用的人。 “大体便是这样了。”李承乾感慨一声,说道:“父皇当年晋阳起兵,到后来建立大唐,玄武门之变后登基,他身边可用的人才太多了,孤现在还远远比不上父皇当年。” “殿下,如今的天下和当年也是完全不一样的。”苏淑摇摇头。 当初的天下是隋末乱世,武力才是平定天下最大的本钱,但是现在一切已经不同。 李承乾这个太子,最能够支持他的就是“太子”这个名分。 名正言顺,也是很强大的一份力量。 “孤明白。”李承乾握住苏淑的柔荑,轻声说道:“日后,宗室的事情爱妃多操心,而孤,就按照父皇所令,御前听政,公平贤明的提拔满朝上下的臣子,没有私心的处理各项政务,最大程度的赢得人心。” 这样朝野归心,便是皇帝都不敢轻易废掉他的太子之位。 而且现在皇帝也不会那么去想了,最多是想办法制衡。 不过不会是李泰和李治的那种制衡,皇帝应该会用其他的方式来制衡李承乾的权力。 李承乾相信,他的父皇一定能想出办法来的。 …… “不只要小心,还要警惕。”李承乾侧身,看着苏淑的眼睛,说道:“这样你我才能等到登基的那一日。” “警惕?”苏淑有些不解的问道:“晋王不是要调离并州了吗,还有有什么威胁?”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爱妃,你知道吗,史上有三个太子是最可惜的。” “谁?” “杨勇,刘据,扶苏。”李承乾的神色微微有些黯然,然后轻声道:“他们都是嫡长子。” “杨勇是被挑唆被废,父皇信任殿下,不至于如此;刘据是因为巫蛊事,这事东宫已经经历过了。”苏淑看着李承乾,说道:“殿下担心的,是有人效仿胡亥,李斯和赵高,在最后关头,伪造圣旨,然后废杀东宫。” “父皇如今身体还好,暂时还不用担心,但是高句丽一行,父皇怕是伤了根本,即便是能够好转,但只要遇到天气变差恐怕就要复发。”稍微停顿,李承乾看着苏淑,说道:“父皇若是在宫中养病,孤不担心,孤担心的是父皇离宫,到其他地方去养病。” 皇帝离开皇宫,那么就和太子之间,有了隔阂。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皇帝离开皇宫,就等于将李承乾这个太子,放在了危墙之下。 “杨坚,始皇帝,都是如此。”李承乾将苏淑搂进怀里,然后在她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你我还有最后一关要过,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过了这一关,便是你我的天地了。” “嗯!”苏淑用力的点头。 (本章完) 第325章 年前御前会议,皇帝敲打太子(第一更) 第325章 年前御前会议,皇帝敲打太子(第一更) 大雪漫天,纷洒在整个太极宫。 两仪殿。 火炉汹汹燃烧,殿中一片温热。 杨师道跽坐在右侧上首,看向长榻之上的皇帝,认真的说道:“臣等以为,继任吏部尚书,最合适的人选,是莒国公唐俭。” 李承乾坐在丹陛之下,目光轻轻扫过殿中。 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杨师道,萧瑀,于志宁,褚遂良,七位宰相齐聚。 皇帝归朝,吏部开始整理这些年官场升迁罢黜之事,现在逐渐的整理妥当。 所以,吏部尚书的问题,也要开始解决了。 吏部尚书,最初的时候是侯君集。 侯君集死后,杨师道以中书令检校吏部尚书。 已经快三年了。 因为皇帝东征,天下需要平稳,所以这些年一直都是杨师道在领吏部尚书。 但是现在皇帝回来了,皇帝亲自镇压天下,所以也就不需要杨师道再领吏部尚书。 吏部尚书,宰相之下第一人。 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并兼主持科举考试。 本来吏部尚书更替,朝野间应该要弄的沸沸扬扬才对,但是实际上,除了眼前这些宰相,还有李承乾这个太子,以及皇帝,几乎没人知道这件事。 甚至在悄无声息间,考核已经完成。 吏部侍郎唐皎,吏部侍郎薛元敬,还有其他几位地方刺史都督全部出局。 最终政事堂推的人选,就是户部尚书唐俭。 然而,唐俭一旦做了吏部尚书,就意味着他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成为宰相了。 …… “莒国公。”皇帝坐在御榻上,念着唐俭的名字,他的目光扫过殿中群臣,最后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你怎么看?” 李承乾转身看向皇帝,躬身道:“儿臣以为莒国公早年任鸿胪寺卿多年,对外明辨人心,如今自然也能对内看透贤愚;同时,他又任户部尚书多年,户部知天下户计,而考核百官,户计是重中之重,莒国公任吏部尚书,儿臣以为能够甚好。” 李世民打量着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太子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有一点你要考虑,莒国公能力是不错,但是他的性子有些偏软……吏部的事情,性子偏软可不是一件好事。” “是!”李承乾神色认真起来,躬身点头。 的确,吏部清吏司是朝中除门下省和御史台,监察官员最有力的部门。 这里面少不了人情往来。 不,整个吏部,就是全天下人情往来最重的地方,不能出丝毫差错…… “不过太子既然认可,莒国公又是多年老臣,那么便先定下,以他为吏部尚书。”李世民笑着看了惊讶的李承乾一眼,然后转身看向杨师道说道:“杨卿,此事需得等正旦大朝时,下诏定论,此前,你继续管着吏部。” “是!”杨师道立刻拱手。 “好了,吏部尚书人选定了,但户部尚书又空缺出来。”李世民看着杨师道,问道:“吏部有几个候选。” “户部侍郎崔仁师,刑部尚书刘德威,太常寺卿赵元楷,还有广州都督阎立德。”杨师道认真拱手。 “赵卿就算了,他才任太常寺卿不久,朕现在还不想考虑太常寺卿的人选。”李世民直接摆手,然后转身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崔仁师,刘德威,阎立德,你觉得谁合适为户部尚书?” 听到皇帝所问,殿中七位宰相全部都看向了李承乾。 如今太子听政,皇帝几乎所有的政事都会询问太子。 以前别说是这种尚书一级的任命了,就是侍郎一级的任命皇帝也不会询问太子。 房玄龄目光平静的收回,眼下看起来是在询问,但实际上却是在考验。 崔仁师出身博陵崔氏,博陵崔氏女刚刚入了东宫,太子如何表态。 刑部尚书刘德威,这两年是唯一长留长安的六部尚书,诸事最是配合太子,天下治安这两年能够稳定,和刘德威这个刑部尚书关系很大。 至于说阎立德,他是魏王李泰的岳丈。 太子如何对待阎立德,那么将会决定朝中相当一批的人心走向。 面对皇帝的这个考验,房玄龄有些好奇李承乾会怎么选。 …… “户部尚书?”李承乾略微沉吟,突然间他像是想通了什么,抬头道:“父皇,户部尚书掌天下经济,以土地户口、税收、度支统筹等事为要,本来太常寺卿最合适,不过如今太常寺卿不可,那么儿臣以为,应以广州都督阎立德为户部尚书。” “哦,为何?”李世民有些好奇的问道。 “高句丽。”李承乾拱手,说道:“两三年后,父皇还要东征高句丽,到时,必然还是以户部尚书为后军总管,统掌粮草军械运输。而粮草军械运往高句丽,只有两条路,河北和登州。” 皇帝和殿中七位宰相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皇帝东征高句丽,粮草要走河北,那么出身河北大族,博陵崔氏的崔仁师必然不能负责后勤要事,所以他第一个被排出。“至于刑部尚书,他是军中出身,掌管后勤本也没有问题,只是高句丽太远,粮草运输更需要小心一些突发意外……”李承乾的话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但群臣已经都知道了他的意思。 相比于曾任将作大匠,海军都督的阎立德,刘德威在这种情况下的应对的确差了一些。 李世民他叹息一声,道:“太子说服了朕。” 李承乾轻轻躬身,不说长远,两三年后的高句丽一战,粮草运输依旧是难点。 阎立德能够将事情完成的很好,但刘德威就不一定了。 “便如此吧!”李世民抬头,看向杨师道说道:“广州都督,还有其他空缺,要尽快弥补。” “喏!”杨师道认真点头。 “好了。”皇帝松了一口气,然后看向长孙无忌,问道:“漠北的战事进展如何了?” “年中之事,夷男病死,其嫡子拔灼即位,自称多弥可汗,然而他并不信夷男留下来的大臣,反而用自己的亲信取代他们,导致国内贵族不服,拔灼以屠刀回应……加之回纥,仆骨和同罗呼应我军进兵,开战之后,薛延陀难成体系,屡战屡败。” 大唐三万大军,加上三倍的各族仆从军,突然杀到,正在内乱的薛延陀根本来不及组织不起任何的反抗。 “有消息说,拔灼已经北逃,但具体怎样还不清楚。”长孙无忌身体微微前躬,同时说道:“回纥,仆骨和同罗行军比我军还快,战事倒还顺利,但是……” “但是你担心他们会接管薛延陀的领土后,然后再成为薛延陀那样的祸患。”皇帝直接替长孙无忌说出来他心底的话。 长孙无忌点点头,说道:“陛下,薛延陀原本为东*突厥部族,仅有部落七万余户,东*突厥灭国,薛延陀遂为铁勒诸部之首,然后归唐,为唐之藩属,陛下册拜夷男为可汗,其国方立。”长孙无忌看向群臣,众人平静的点头。 “其立国之后,在陛下的支持下,回纥、拔野古、阿跌、同罗、仆骨、霫等少数民族纷纷归附,其境东至靺鞨,西至西突厥,南接沙碛,北至俱伦水,有精兵二十万,其野心遂起,南下攻东*突厥部落,意图成为第二个东*突厥。” 长孙无忌轻轻冷笑,道:“其众甚至数次攻入长城,甚至是敦煌,到了如今,方为陛下灭国。” “然而,你担心有人会再取代薛延陀,日后再度成为大唐的祸患,所以你考虑重新改变漠北的状况,不再以一家独大为法。”皇帝平静的点点头,然后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你如何看?” “父皇,儿臣以为司徒说的有理。”李承乾看向皇帝,道:“薛延陀之事,可一而不可再,日后如果彼辈再趁着大唐有事的时候南下用兵,到时大唐还要应对,反而不如将薛延陀之地,分为四五地域。 漠北都护府,薛延陀旧部,回纥、拔野古诸部各领其一,分领南北,最后彼此攻伐,彼此相弱。 大唐再以漠北都护府调和,保持漠北永弱,永不为大唐之害。” 诸位宰相全部赞同的点头。 “你啊!”李世民这个时候有些无奈的看了李承乾一眼,摇头道:“你想的有些浅了。” 李承乾,还有殿中诸相,全都诧异的看向皇帝。 “表面上看起来,漠北相互厮杀,会逐渐的虚弱下去,但那是一般情况,可若是他们当中有一个部落越杀越强,到最后一统漠北,这样以大唐在漠北的兵力根本就拦不住。”李世民抬起头,看向殿外,轻声道:“若是有这么一个人,统一漠北,然后杀入大唐,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麻烦。” 殿中群臣神色肃然起来,皇帝说的,虽然是小概率事件,但是一旦发生,后果就难以承受了。 “另外,薛延陀这些年虽然反背大唐,可即便是这样,每年漠北依旧有大量的马、牛、羊、驼、貂皮等进贡长安,若是草原混乱起来,这种事情还能行吗?”李世民重重的敲敲桌案,看着群臣道:“而且,你们别忘了突厥。” 突厥,已经内迁到长城附近的突厥,顿时跳入李承乾的脑海中。 “薛延陀虽然对大唐有威胁,但是他强吗,不,他弱的一塌糊涂,草原上真正强大的,是突厥。”李世民看向长孙无忌,说道:“无忌,怎么连你都忘了,当年我们立薛延陀,根本目的是要要分化突厥在草原的影响了。” “是,是臣有些糊涂了。”长孙无忌面色愧疚的拱手。 李世民转身看向李承乾,说道:“薛延陀再强,漠北的部族再强,他南下三千里攻打大唐边境,还能杀入长城不成,反而是漠北一旦彻底混乱起来,突厥人乘势而起,吞并漠北,那才是对大唐最大的威胁。” “是!”李承乾认真的点头,虽然他心里还有一些疑惑,但是皇帝说的,他没有办法反驳。 他之所以心中有些疑惑,实际上是后世后突厥重新立国,回纥联手大唐灭了后突厥,然后南下入侵大唐纵兵劫掠长安的事情。 突然,李承乾眉头一挑。 后突厥之所以立国,是武则天当政时期的事情了。 而回纥和大唐联手灭了后突厥,更是说明了皇帝策略的正确。 至于回纥后来入侵大唐,那是安史之乱大唐自己作孽。 实际上后来,回纥人还是回到了漠北。 “漠北接下来,让各族自己争抢,但控制战争规模,杀出来的,统治各族。”李世民轻轻冷笑,说道:“漠北各族之间的仇恨,比我们想的要深,我们只要控制住了大局,剩下的,让他们自己去厮杀就好了。” “是!”群臣敬服的躬身。 李承乾低着头,他脑海中有些明白过来。 原来,前世李治当了皇帝之后,他的治国之法是有问题的。 怪不得后来会有大非川之败。 “如此一来,漠北又有足够的问题,每年同样能有大量的牛、马、羊、驼、貂皮等进贡长安。”李世民抬起头,看向殿外,平静的说道:“只要大唐能够保持足够的强大,那么漠北,就永远是大唐最有力的帮手。” “喏!”群臣再度拱手,低头肃穆。 长孙无忌微微抬头,看向皇帝。 李世民轻轻笑笑,目光随后落在了若有所思的李承乾身上,眼底闪过一丝满意。 (本章完) 第326章 今日父皇还召见李治了吗?(第二更) 第326章 今日父皇还召见李治了吗?(第二更) “好了,说说西突厥吧。”李世民看向了房玄龄。 房玄龄平静的拱手,抬头道:“西突厥北庭乙毗咄陆可汗在攻伐高昌失败后,退守天山以北,而南庭乙毗射匮可汗守天山以南,如今西突厥南北攻伐不休,安西安定。” 李承乾神色平静的坐着。 现在他的脑海中,闪现出了更多西域诸国的情形。 除了突厥南北庭之外,还有在龟兹、焉耆、于阗、疏勒诸国,位于安西都护府以西。 诸国更多的臣服大唐,成为大唐和突厥之间屏障。 在整个西域,形成了一个大唐和西突厥平稳的平衡格局。 或者更直接的说道,现在的大唐,还没有直接吞下整个西域的力量,所以必须平衡。 …… “吐蕃的触角,开始深入到西域了吧?”皇帝突然提起了吐蕃,这个大唐在西域新的威胁者。 “是的。”李承乾抬起头,认真的看向皇帝,然后说道:“吐蕃在吞并羊同之后,吐蕃的商旅已经通过西吐谷浑,进入了西域。” “如今是商旅,将来是什么就不好说了。”长孙无忌轻轻冷笑,说道:“大唐发兵东征高句丽,他们竟然敢唆使党项羌黄郎弄部叛乱,试探大唐虚实,真的是野心不死啊!” 李世民点点头,然后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如今羊同情况如何,到长安的羊同王子又是什么态度?” “羊同王子恳求大唐助其复国,不过……”李承乾转头看了房玄龄一眼,然后才又看向皇帝,无奈的摊手道:“但是儿臣见到的那个羊同王子,其实应该是羊同公主才对……” 李世民有些诧异的看向了房玄龄。 房玄龄点头说道:“真正的羊同王子现在藏在使馆的后院,千牛卫在院墙外闻到了药味,所以估计他们应该是在从羊同逃往大唐的路上遭遇刺客受的伤。” “而且从眼下,他们只让一个公主出面,而真正的羊同王子藏在背后的情况来看,其人恐怕受伤很重。”李承乾摇摇头,说道:“所以,而且即便是对高原西面有心算计,但如果真的羊同王子出事了,怕也很难了。” “吐蕃自从松赞整合以来,这些年,民心凝聚。”长孙无忌抬头,看向皇帝道:“加上大唐嫁公主之后,他更是以大唐上国之风来改良吐蕃的陋习,还有一些大唐的种子,也开始在吐蕃种植,如今计算,不出二十年,吐蕃怕要完全不同。” “不是二十年。”李承乾侧身,看向长孙无忌道:“舅舅,是十五年,公主入吐蕃已经五年了……” “加上如今吐蕃已经吞并了羊同,触角通过西吐谷浑进入西域,发展的势头还会更快。”房玄龄抬头看向皇帝,然后说道:“另外,陛下,还有个不是很确定的消息,羊同王已经被吐蕃人囚禁而死了。” 李承乾隐晦的看了房玄龄一眼,他刚要说文成公主的事情,就被房玄龄给打断了。 文成公主嫁入吐蕃五年了,即便是算上在路上的两年,也有三年了。 三年时间,文成公主和松赞没有子嗣。 要么是松赞的身体不行,要么就是吐蕃人刻意不让大唐公主有孕。 这里面不论是哪个可能性,都是极为要命的。 可惜,皇帝现在不想听这些。 房玄龄最是了解皇帝,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 …… 李世民看了房玄龄一眼,微微点头,说道:“也就是说,如今的羊同王子,还有羊同公主,对大唐的助力不大了。” “是这样的。”李承乾点头,说道:“除非大唐能够杀入苏毗或者西吐谷浑,否则,大唐很难通过羊同做什么大的手脚。” “吐谷浑!”皇帝想着吐谷浑高原的地形,他轻轻摇头,说道:“焉耆,龟兹,疏勒,于阗,这几个地方还不是大唐之地,而且最重要的,是羊同不是大唐属国,大唐根本没有一点名义发兵。” “是!”殿中群臣齐齐点头。 “而且羊同太远了,除了威胁西域之外,说实话,对大唐的影响并不大,就算是大唐拿下羊同,也没有多少利益,甚至要付出不少。”李世民看向李承乾,说道:“太子,羊同的事情,你自己去处理吧。” “喏!”李承乾躬身拱手。 李世民抬头看向长孙无忌,说道:“无忌,传信郭孝恪,让他警惕西突厥和吐蕃勾连,该出手的时候,就出手。” 皇帝的语气当中带着一丝狠辣。 “臣明白。”长孙无忌微微躬身。 “另外,父皇。”李承乾看向皇帝,说道:“这两年,根据方方面面的情况综合,可以肯定,在吐蕃国内,有一支代号‘光军’的特殊部队,人数不知,战力不知,但是他们却总是出现在松赞最需要他们的地方,而如今在长安城,似乎他们也有潜伏。”“上一次他们刺杀羊同公主。”房玄龄接口,面色凝重的说道:“金吾卫动用了数百的人力,斩杀了十五人,但是却有六名金吾卫,死在了他们的手上。” 那一次还是李承乾率先布的局,原本应该不死一人的,谁想到,竟然死了六名金吾卫。 “死士,而且还是死士成军。”李世民轻声冷笑,说道:“松赞可真的会给朕惊喜。” 百骑司。 李承乾轻轻低头,死士成军,就是百骑司。 百骑司是皇帝挑选军中精锐而成的一支部队,战力强悍,而且还能执行秘密任务。 如今,吐蕃也有一支类似的部队。 吐蕃对大唐的威胁再度上升。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李承乾下意识的看向殿外,很快,鸿胪寺卿宇文崇嗣就请命而入。 “陛下,吐蕃赞普松赞干布听闻陛下东伐高句丽归朝,派使者前来长安问安,如今人已经到了鄯州,请命入大唐。”宇文崇嗣认真拱手。 “这是来试探朕的身体情况来了。”李世民突然笑了,随即,他转过头,看向长孙无忌,说道:“无忌,调派千牛卫,金吾卫,大理寺,刑部,雍州府,长安万年二县,所有人力,将在长安城的光军士卒,给朕彻底清除。” “臣领旨。”长孙无忌肃然拱手。 …… 萧瑀坐在右侧,将手里的奏本递上,然后看向皇帝说道:“陛下,弘福寺主持上奏,询问陛下何时接见玄奘法师?” 皇帝神色沉吟,说道:“现在朕朝务繁忙,等年底吧,腊月二十八日,朝臣放假,朕在万春殿见他。” “喏!”萧瑀认真拱手。 李世民点点头,然后看向群臣说道:“薛延陀战事了结之后,北境就能安定下来,西突厥这两年安分,也不需要太紧张,至于吐蕃,即便是其吞并了羊同,但是距离大唐依旧很远,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布置。” 李承乾赞同的点头,低头之间,神色平静。 吐蕃虽然看起来,在暗中咄咄逼人,但实际上,松赞也没有几年了。 一旦松赞病逝,那么吐蕃立刻就会陷入动乱。 当然,看起来,吐蕃是对大唐的威胁还早,但实际上,在李承乾的眼里,这是一个难得的窗口期。 灭绝吐蕃的最佳窗口期。 一旦等吐蕃反应过来,一旦禄东赞,还有论钦陵彻底掌控了吐蕃的局势,依靠高原之力,那么即便是李承乾能够顺利的整合皇帝病逝之后的大唐,恐怕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才能灭掉吐蕃,而且还不一定能够成功。 “太子!” 皇帝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李承乾立刻抬头拱手道:“父皇。”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朕看过你写的奏本,用府兵开交通革新之路。” “是!”李承乾敏锐的听出了皇帝话里的意思,他立刻躬身道:“儿臣虽然有些想法,但终究觉得还是不安,毕竟关中府兵牵连甚大,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道:“你说对了,从府兵着手,还是快了些,朕想,从驿站开始吧,难得北境大胜,传旨下去,从明年开始,关中,陇右,甘凉沙肃,乃至于安西都护府,每个驿站加健马十匹,驿卒五人,所用人员耗费由户部和兵部开销。” “喏!”群臣齐齐拱手。 李世民微微笑笑,目光看向一侧的张阿难。 张阿难立刻点头,他知道,这件事情虽然用的是户部和兵部的名义,但实际上,这些事情将全部由百骑司来统掌。 “好了。”李世民松了口气,说道:“如今最后剩下的,便是再伐高句丽之事,军械如常生产便可,但粮草……太子,这几年司农寺的粮种之事,一直都是你在掌管,如今情形如何了?” “启禀父皇……”李承乾抬头,刚要开口,皇帝突然摆手,看向殿门处。 李承乾下意识的转身。 一名青衣内侍从殿外走入,然后快步的走到了殿下,然后对着皇帝拱手道:“陛下,晋王到了殿外,请问圣安!” 李承乾诧异的看向皇帝,今日还召了李治吗? (本章完) 第327章 等待皇帝崩逝的那一日(第三更) 第327章 等待皇帝崩逝的那一日(第三更) 两仪殿中,察觉到李承乾的目光,李世民微微摇头,说道:“稚奴前几日请命,要入宫探望兕子,朕许了,想来就是今日,这些天里外忙碌,朕也忘了!” 李承乾躬身道:“父皇,稚奴既然到了殿外,不妨就宣他进来吧,儿臣也有几日没见到他了。” “又不是小儿女,还需要天天见。”皇帝直接摆手,看向青衣内侍说道:“让晋王去立政殿见晋阳公主,朕这里一切安好,不用他过来了,这边还有许多政务要忙。” “喏!”青衣内侍拱手,然后快速的转身,朝殿外走去。 李世民收回目光,看向李承乾,说道:“太子,说说这几年,你经营的农事现状吧?” “是!”李承乾拱手,说道:“启奏父皇,如今的关中,陇右和甘凉沙肃诸州,依旧根据各地不同的地形,天气,和水文,大半进行了调整,剩下的是一些边缘地方,需要时间。” “关中这两年丰收,太子用心不少。”李世民赞赏的看着李承乾。 这件事情在三四年前,李承乾就已经开始布局了,这两年他攻高句丽,天下稳定,后勤充足和这些关系极大。 “谢父皇夸奖。”李承乾平静的躬身,然后说道:“河南已经有一半调整到位,剩下的齐鲁之地,和荆州,河北,已经进行过一年试验,明年可以继续推开,同时对江南进行试验。” 稍微停顿,李承乾很肯定得说道:“只要这两年风调雨顺,大唐必然会是继续丰收之年,供给父皇东征不成问题。” “嗯!”李世民很满意的点头。 “不过这其中也还有一些问题。”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认真说道:“有一些地方官员,将朝中放下去的改良方法,只传给当地世家……” “需要杀一批了。”李世民缓缓的点头。 群臣齐齐躬身。 …… 风雪之下,李治披着黑色的貂裘,平静的从两仪殿侧畔而过。 抬起头,看了前方的献春门一眼,李治最后还是忍不住的看向身后的两仪殿。 风声呜咽,雪落纷纷。 明明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但李治的耳边仿佛悉悉索索不停的在响着一片谈论政事的声音。 他知道,这是他自己的幻觉。 是他自己在幻想两仪殿中之事。 自从皇帝归朝以来,平常时候,也就是稍微和诸相商议一个大概,就回后宫修养了。 太子坐在两仪殿丹陛之下,代替皇帝处理朝政。 虽然这些朝政第二日皇帝都要过问一两句,但也仅仅是一两句。 满朝上下都明白,陛下对太子的信任之深,朝中的其他皇子没有一个能够比得上的。 哪怕是同样作为嫡子的晋王李治。 今日,皇帝难得召见诸相,在两仪殿议事,议论的都是最近朝中的大事。 只有皇帝和宰相。 还有太子。 李治有种感觉,如今太子在朝中的地位,哪怕是抛开太子这位,他也有等于一位宰相的份量。 一名宰相,不管是长孙无忌,房玄龄这样的老臣,还是于志宁和褚遂良这样的新人,只要参知政事成为宰相,在朝中的份量之中,都是不可估量。 这意味着在他们的背后,有着相当多的力量在支持。 太子也是一样。 哪怕抛开太子之位,在朝中也有足够的力量,支持他步入政事堂。 加上他的太子之位,配合这股力量,便是皇帝都不敢轻动。 就更别说是李治了。 如今如今的局面,哪怕是有了皇帝的格外宠爱,李治也休想复制李泰当初的道路。 更别说是最后诬陷太子行巫蛊事,然后起兵攻打皇宫。 李泰当初的实力,是李治想都不敢想的。 不过李治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他也在进行他自己的图谋。 只要皇帝还活着,李治就永远有机会。 而唯一最后的机会,就是皇帝崩逝的那一日。 李治现在所有的行动,都是在为那一日做准备。 抬起头,李治大踏步的朝着立政殿走去。 风雪之下,李治的脚步很坚定。 …… 立政殿中,李治看着大口喝汤的晋阳公主,忍不住的劝道:“慢一点,为兄又不是立刻就走,你急什么!” 晋阳公主放下勺子,趴在桌案上,满是依恋的看着李治,说道:“阿兄,你这阵子还好吗?” “当然很好了。”李治笑着看着晋阳公主,说道:“我家兕子都知道关心兄长了,真的是长大了啊,不过话说起来,这一两年来,父皇就要给你挑选夫婿了吧?” 晋阳公主立刻摇头道:“不,兕子不要出宫,一出宫,要面对的事情就多了。” “傻妹子,你出了宫,为兄就天天去见你,也不会有人拦了。”李治看着晋阳公主,眼中满是期盼。 “对啊!”晋阳公主顿时明白了过来,一旦她出宫,住进晋阳公主府,那么她就可以随意往来,想见李治是很随意的事情。 晋阳公主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彻底的绽放出来,就突然的黯然了起来。她看着李治说道:“皇兄,兕子若是出了宫,是不是就难见到父皇呢?” “傻妹子!”李治伸手抚摸晋阳公主的后脑,轻声说道:“为兄平日里不好进宫,是因为为兄是男子,而你是女子,你要进宫见父皇,只要父皇允许,那么你随时可以见到他……但前提是父皇不忙。” 皇帝究竟有多忙,晋阳公主是知道的。 这些年,即便是她在宫中,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见到皇帝的。 不过虽然见不到皇帝,但她也知道,皇帝多数时候都在两仪殿。 知道皇帝在哪里,便足够让她安心了。 之后,出了宫,虽然不至于说知晓皇帝在哪里,但是她只要进宫的次数频一些,那么见到皇帝的机会就会很多。 看到晋阳公主开心的笑了,李治忍不住好笑的摇摇头,道:“不要想那么远,在那些事情之前,你得选一个好的如意郎君。” 晋阳公主的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她的皇姐们,也不是每一个都有美满婚姻的。 看着可怜兮兮的晋阳公主,李治声音坚定的说道:“兕子,你放心,为兄一定会为你挑选一个如意郎君的。” “嗯!”晋阳公主再度甜甜的笑了。 李治看着前方,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晋阳公主的婚事,他要插手,他必须要保证自己的亲妹妹能够嫁一个如意郎君。 哪怕皇帝亲自挑选的驸马不合他的意,他也会坚决反对的。 大不了,大不了拉上太子。 李治相信,在这件事情上,太子和他是同样的看法。 …… 不知道为什么,冬日的大雪在下了几天之后,还在下。 李治从承天门走出,坐上马车,然后缓缓的朝朱雀门而去。 两侧的偶尔路过的官员,稍微停顿,然后躬身注目,目送晋王出宫。 河北的事情,尽管皇帝彻底的遮掩了下来,但是朝中那些鼻子灵的官员也一样嗅到了晋王的争储之意。 但可惜,相比于晋王,太子的优势太大了,大到了任何人通过正常手段都难以和他竞争的地步。 这是这几年,太子一点点积攒起来的优势,并且有越来越放大的趋势。 李治神色平静的出了朱雀门。 “殿下!”姬家福从马车外面钻了进来。 李治看了一眼车帘之外,有些空荡的长安城,然后才看向姬家福,问道:“有事?” “是!”姬家福点头,然后认真的说道:“殿下,消息已经送了洛阳,然后从洛阳送到了杨家。” 杨师道虽然是中书令,但是很多事情他都不会和杨家的人讲,甚至他都不会参与杨家私底下的那些事。 “传过去了就好,杨家在朝中的人太多了,只要他们能够支持本王,本王在长安城就不至于孤立无援。”李治轻轻笑笑,但眼底依旧是一片淡然。 “殿下!”姬家福凑近李治,然后低声说道:“杨家传来了一个消息,御史台弹劾的名单中有沂州刺史徐孝德。” “徐孝德?”李治皱了皱眉头,轻声说道:“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殿下,是徐贤妃的父亲。”姬家福话音刚落,李治就忍不住的抬头看向他。 姬家福微微摇头,道:“原本御史台弹劾的名单当中,是有徐孝德的,但陛下将名字拿掉了。” 李治瞳孔微微放大。 皇帝看着徐贤妃的面子上,从御史台弹劾的名单中去掉了徐孝德。 “杨家这是别有想法,要有动作了啊!”李治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如今在皇帝的后宫中,有三个杨妃,如果再算上燕妃和武才人,和杨家相关的妃子达到了五个居多。 徐贤妃被皇帝宠幸,封了贤妃。 可如果徐慧的贤妃位置空缺出来,那么立刻就会有杨家的女子顶上去。 不过杨家想的,也是自己的女子。 李治抬头,看向姬家福问道:“郭孝慎那边如何了?” “腊月二十八,郭夫人,会随同姐姐武顺,还有兄长武元庆一起进宫,见武才人。”姬家福低声,说道:“郭孝慎听了殿下的话,他那日不出面,但是却将厚礼备上了。” 李治点点头,郭孝慎如今虽然不在晋王府任职了,但是他毕竟曾经是李治的人。 哪怕他和武才人是亲戚,但是该避嫌的,还是要避嫌。 尤其李治心里本就有算计。 “将这些事情,让郭孝慎在二十八那日,告诉郭夫人。”李治淡淡的开头。 “是!”姬家福立刻领会,只要郭孝慎告诉了他自己的夫人,那么他夫人一定会告诉武才人。 之前郭孝慎试图和武才人联系,但武才人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 但是徐慧的事情,武媚娘究竟会怎么利用,将决定李治会怎么利用她。 (本章完) 第328章 徐慧:陛下,太子仁孝(第一更) 第328章 徐慧:陛下,太子仁孝(第一更) 两仪殿中,一张矮几横在了丹陛正下。 李承乾坐在矮几之后,平静的处理奏本。 他身后的丹陛之上,御榻上空无一人。 皇帝如今人在后宫。 李承乾坐在两仪殿代皇帝处理朝政。 中书侍郎马周坐在左侧帷帐之后,他的下首坐着给事中许敬宗,起居郎上官仪二人。 黄门侍郎于志宁坐在右侧帷帐之后,他的下首坐着中书舍人来济,秘书郎顾胤二人。 两侧廊柱之后,各有十几名全身金甲的禁卫将士守卫大殿。 所有一切,一如皇帝在时。 只是,现在坐在殿中处理政务的是太子。 ……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 随即,内侍少监窦知节站在殿门前,对着李承乾拱手道:“启禀殿下,羊同王子冈仁波齐到。” “传!”李承乾淡淡的抬头。 窦知节立刻转身,看向殿外,高声道:“传羊同王子冈仁波齐!” 片刻之后,一身绯色长袍,头戴黑色璞帽的冈仁波齐从殿外步入,身上还有零星残雪。 如今大雪虽然已经小了许多,但是依旧还在下。 今年的雪,不知道为什么,比往年要多。 冈仁波齐走进殿中,对着李承乾沉沉的叩拜在地:“羊同王子冈仁波齐,拜见太子殿下!” “平身吧。”李承乾神色淡淡的抬手,然后目光审视的看着“冈仁波齐”。 皮肤古铜色,鼻梁挺直,眉眼锐利,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个女子。 “谢殿下!”冈仁波齐站起身,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 李承乾淡淡的点头,说道:“父皇近日操劳国事,身体又有不适,所以羊同之事,父皇让孤全权处置,卿不会有意见吧?” “外臣不敢!”冈仁波齐立刻拱手,诚恳的说道:“羊同之事能得到天可汗陛下的关注,是羊同的幸事,也是小王的幸事。” 李承乾嘴角忍不住抿起一丝笑意,看着一脸认真的冈仁波齐,李承乾点点头,说道:“羊同之事,大唐如今亦有关注,自从卿抵达长安之后,大唐便已经派人前往吐谷浑调查了,最近刚刚有一则消息送回来。” “殿下!”冈仁波齐忍不住有些关注的看着李承乾。 “有些话在议事之前,还是要说清楚的。”李承乾上下打量着冈仁波齐,轻声道:“佛家有言,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吾寿者像。 我相,本相,心相,何者为真,何者为假,也都是必须要弄清楚的。” “冈仁波齐”莫名的打了个寒颤,忍不住的拱手道:“殿下。” 李承乾平静的起身,然后神色淡漠的走向了“冈仁波齐”。 “冈仁波齐”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李承乾竟然是直接走到了他的身侧。 “孤应该是称呼是羊同王子,还是羊同公主?” 李承乾一句话,“冈仁波齐”顿时吓的跪倒在地,脸色苍白。 李承乾左手一摆,下一刻,“冈仁波齐”头上的璞帽瞬间掉了下来。 一头乌发也被直接打落了下来。 瞬间,“冈仁波齐”就从一个俊朗的异域王子,变成了一个妩媚的异域公主。 “殿下!”“冈仁波齐”的满脸惊恐,李承乾直接揭穿了她的身份,这让她一时间有种莫名的恐惧。 李承乾目光看向殿外,淡淡的说道:“谁的眼睛都不瞎,别说是孤了,房相,宇文寺卿,哪个不是见多识广的人物,看你多两眼,你身上的疑点就已经暴露无遗了,之后就都就是调查的事情了。” “调查?”“冈仁波齐”悚然一惊,抬头问道:“殿下查到了什么?” “你兄长受伤了,使馆的后院有药味传出,但仅此而已。”李承乾抬头看向殿外,空气清冷。 一片素白落在整个长安城中。 两仪殿地基很高,比外城城墙还要高出一丈八尺。 李承乾站在殿中,能够清楚的看到整个长安城。 站立皇宫,囊括四方。 李承乾侧过身,看向“冈仁波齐”,淡淡的说道:“你们虽然做了一些小手脚,但身份大体是无差的,大唐也还是要保持礼数的,但接下来如何,就看你兄长身体究竟如何,所以,他如今病情究竟怎样?” “冈仁波齐”迟疑片刻,最后还是低头道:“我们在离开吐谷浑的时候,遭遇到了最大的一波刺杀,我们虽然勉强挣脱了,但是我们身边的护卫死伤大半,阿兄……阿兄背上中了一箭,然后就再也没有起来过。” “瘫痪了。”李承乾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当年不过是摔断了腿,就已经有了那么大的麻烦,这一位,被人在后背射了一箭,应该是伤到了脊髓,最后半身瘫痪,他想要再站起来,比李承乾当年要难多了。 看到李承乾的神色,“冈仁波齐”的脸色不由得有些紧张。 “你们找大夫看过了没有?”李承乾目光有些阴沉。 “看过。”“冈仁波齐”点头,然后说道:“在吐谷浑的时候,我们不敢信任任何吐谷浑人,到了鄯州,我们立刻就被送入了驿馆,很多人都受了伤,阿兄装作是我身边护卫,让医者看过,医者说阿兄的伤,能活着就不错了。” “冈仁波齐”本身是吐蕃王子,她身边的护卫都是羊同贵族,所以身份遮掩还是没有问题的。 “来人,令东宫侍御史李秦,去羊同驿馆,查看所有人的伤情。”李承乾看向“冈仁波齐”,说道:“你也一起回去,有人问你,你就说是大唐的恩典。”“喏!”“冈仁波齐”起身,然后对着李承乾拱手道:“谢殿下隆恩!” 李承乾摆摆手,“冈仁波齐”这才躬身告退。 李承乾站在殿门前,看着“冈仁波齐”逐渐的进入雪雾之中最后在宫道之上,彻底的消失了踪影。 …… 雪雾笼罩在整个皇宫,整个长安,乃至于整个关中之上。 遥远的兰州城,一队吐蕃使者正在雪雾之中朝着长安赶来。 长安城中,一名千牛卫快速的从光德坊奔入皇宫,直入两仪殿。 李承乾接到奏本,皱了皱眉头,然后转身离开两仪殿,朝甘露门而去。 甘露门下,内侍去而复返,然后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殿下,陛下有召。” 李承乾微微点头,然后跟着内侍一起进入后宫之中。 无数宫殿掩映在风雪之中,一时间看不清究竟有多少宫殿。 李承乾很少来皇帝后宫,即便是他小的时候,也是在立政殿渡过的。 立政殿在两仪殿以东,实际上是皇帝的私人宫殿,只不过他的母后为了方便照顾他的父皇,所以才搬到了立政殿,那里也才成了皇后寝殿。 但是后宫,李承乾是没有怎么来过的。 尤其是他成年之后…… 甘露殿外,李承乾停下了脚步。 张阿难恰好出现在殿门前,对着李承乾轻轻躬身。 李承乾这才走上了台阶,走入到了甘露殿中。 温暖的气息,遍布的帷帐,然后轻柔的琴声,让李承乾的神色不由得舒缓了下来。 他的眼角掠过左侧的轻纱之后,一名身穿蛋黄长裙的宫妃在轻轻弹奏。 …… 坚定的脚步声从内殿之中传来,李承乾神色肃然的低头。 皇帝从内殿中走出,然后走到了中堂短榻之上坐下。 李承乾立刻认真拱手道:“见过父皇。” 李世民平静的看向李承乾,问道:“羊同王子彻底瘫了?” “是,侍御医李秦亲自诊断的。”李承乾低头,叹声道:“李秦回奏,说是已经伤到了经脉,即便是他全力诊治,最多也只能维持五六年的生机,这比儿臣预想的还要更加严重。” “也就是说,他对我们没用了。”李世民的眉头微微皱起。 “是!”李承乾小心的李世民,拱手道:“父皇,但是他还有个妹妹!” 李世民抬头,似笑非笑的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后摆手道:“朕说了,这件事情你去安排就是了。” “是!”李承乾有些诧异的低头,随即他又拱手道:“父皇,根据羊同人所言,他们在吐谷浑旧都曲沟遭遇到了吐蕃光军的袭击,而且觉得吐蕃对吐谷浑的渗透,远超大唐的想象。” “让席君买去查吧。”皇帝摆摆手,然后说道:“过两年授他一个检校左千牛卫中郎将的官职,将来在吐谷浑反渗透和刺杀之事,全部都交给他便可以。” “是!”李承乾拱手,看到皇帝神色有些暗淡,赶紧拱手道:“儿臣告退,父皇保重。” “嗯!”李世民平静的点点头。 李承乾这才躬身,退出了甘露殿。 李世民一直看着他的背影。 不知不觉中,一曲终了。 徐慧从帷帐之后走出,走到了皇帝背后,轻轻的按着皇帝肩膀,低声说道:“陛下!” “无妨。”李世民稍微松了口气,抬头看向殿外,轻声说道:“张宝藏建议朕去翠微宫养病,但是,你看这些,朕能离开长安吗?” “翠微宫距离长安并不远,陛下何不将一二宰相召于身边,然后令太子监国。”徐慧目光看向殿外,轻声说道:“妾身这两年在长安,虽然宫外的事情知晓的不多,但是也知道太子孝心甚佳。” 李世民看向徐慧,满意的点头,徐慧虽然是后宫嫔妃,但是长安有不少消息都是由她传回军前的。 或者更准确的讲,皇帝在宫内宫外都有不少的暗线在盯着长安城。 宫外自不必说,宫内,就是徐慧这个贤妃。 “太子虽然孝顺,但是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皇帝转身将徐慧丰腴的身子抱进怀里,摇摇头,说道:“尤其是如今,风雪天气,交通阻断,一旦出事,在外的话,恐怕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遍观史书,皇帝,太子,都是不能轻易出宫的。 即便是像李世民这样的半开国皇帝,他也很谨慎。 “到了明年三月吧,三月天暖,即便是有事,消息也能第一时间送到朕的手里。”李世民轻轻冷笑,说道:“这样反过来让一些人不敢轻举妄动,这才能稳定。” “是!”徐慧坐在皇帝怀里轻轻点头,只是眼中有些疑惑。 皇帝话里话外,似乎并不是在警惕太子,而是警惕其他人。 谁呢? (本章完) 第329章 你不会以为一次,你就能生下孤的儿子吧(第二更) 第329章 你不会以为一次,你就能生下孤的儿子吧(第二更) 武德殿外,“冈仁波齐”戴着黑色璞帽,面色苍白的被带入殿前。 稍微等了片刻,徐安才出现在殿前,引领“冈仁波齐”进入殿中。 “冈仁波齐”站立殿中,对着坐在桌案之后,一身黑底金丝蟒袍的李承乾拱手道:“外臣羊同王……羊同公主卓木拉日,见过太子殿下。” “平身吧。”李承乾放下毛笔,抬起头看向卓木拉日,平静的说道:“将自己的帽子取下吧。” “是!”卓木拉日脸色微变,但最后还是温顺的将璞帽摘下,一张清丽的面容顿时出现在李承乾的眼前。 李承乾神色平静的看着她,微微点头,说道:“你兄长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卓木拉日低头,然后说道:“臣……不太知道,侍医只是说了一个大概,但看的出来,不大乐观。” 李承乾目光从卓木拉日的脸上掠过,开口道:“你是从羊同,下西吐谷浑,然后从西吐谷浑到东吐谷浑,然后才入鄯州到长安的……这一路以来,大唐距离羊同有多远,孤想,你应该很清楚。” “是!”卓木拉日面色微微一变,她听出了李承乾话里的意思,大唐距离羊同太远了。 如果大唐介入羊同之事,需要付出的代价很大。 更甚至卓木拉日清楚,大唐距离羊同,比大唐自己想的还要更远更难走。 “殿下!”卓木拉日躬身,说道:“大唐是距离羊同远,但是吐谷浑距离羊同近,只要吐谷浑出兵,大唐再从后面跟上,必定能够让吐蕃从羊同退出去的。” 李承乾看着卓木拉日,他知道,这个女人心里的想法,是先将大唐诓进去。 只要大唐也有所付出,那么想要壮士断腕,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不过现在的李承乾没有心思和她去辩论什么东西吐谷浑的关系,大唐和吐蕃的关系,还有艰难的道路交通。 他只是平静的摇头道:“来不及了,孤这里有个消息,之前就应该告诉你的。” 卓木拉日莫名的感到一阵冰冷从身子四肢涌现出来,瞬间弥漫全身,有些窒息的开口道:“殿下!” 李承乾看着她,淡淡的开口道:“半个月前,从西吐谷浑有消息传来,羊同王黎纳徐,已经被松赞囚杀。” 卓木拉日一愣,随即不由自主的瘫坐在地,然后痛苦失声的叫道:“父王!” 泪水不受控制的从她的脸上滑落,声音哽咽。 李承乾从桌案之后走了出来,然后走到了卓木拉日的身前,从上到下看着她,然后淡淡的说道:“孤应该对你说声节哀,但是孤觉得,你还是尽情的哭好了。” 卓木拉日顿时抬头,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和她对视一眼,然后抬头看向殿外,平静的说道:“羊同距离大唐太远,且不说大唐和吐蕃的翁婿关系,便是大唐能够出兵,从东吐谷浑杀到西吐谷浑,然后再翻越昆仑山,杀入羊同,也未必能够赶走以逸待劳的吐蕃人。” 卓木拉日的脸色微微一变。 李承乾继续开口,说道:“更别说羊同又有什么值得我大唐出兵的呢,大唐动用大兵,耗费后勤,就算牺牲无数之后,赶走了吐蕃人,又能够得到什么呢?” “羊同虽然贫瘠,但只要能重夺羊同,就能威胁吐蕃,甚至可以杀入吐蕃。”卓木拉日满眼祈求的看着李承乾,然后重重叩首道:“吐蕃人狼子野心,早年攻灭苏毗,如今又拿下羊同,他日必然会攻入吐谷浑,一旦攻入吐谷浑,他们必定会杀到鄯州……” “既然如此,那么大唐为什么不等到吐蕃人杀到吐谷浑,然后再在吐谷浑和他一决胜败呢。”李承乾看着躬身的卓木拉日,淡淡的说道:“这样,起码大唐的损耗,能够小一些。” 卓木拉日惊讶的抬头:“那么吐谷浑?” “东吐谷浑!”李承乾摇摇头,说道:“西吐谷浑历来不在大唐的控制之下,至于东吐谷浑,那里也是人心晦暗,谁知道什么时候,谁就会背叛大唐,还不如一战,直接清洗掉。” 卓木拉日感受到李承乾声音的坚定,她便知道,大唐内部已经达成了共识,大唐和吐蕃的战争会在东吐谷浑动乱的时候解决,而不是在羊同。 “另外,再告诉你一个消息,秦侍医给你阿兄诊断。”李承乾叹息一声,说道:“情况比预想当中的要差,秦侍医说,即便是他每日全力照顾,你阿兄最多只有五六年的生机,而且这中间,不能有其他任何的感染,风寒发热之类,都会影响他的命数。” 卓木拉日心中无限悲痛涌出,但之前,父王的死她已经哭过一次了。 这一次她即便是再难受,也还是用力的忍住了。 李承乾看着她,轻叹一声,说道:“你说这种情况,大唐又如何能够投入到羊同?” 卓木拉日身体微微颤抖,吐蕃攻入羊同,不会是在现在,也不会在五六年来,甚至起码是十年之后。 十年之后,她的兄长还能够支撑的住吗? 没有了兄长,仅仅是卓木拉日一个亡国公主,她又能在这样的事情中,发挥多大的作用呢。 不,她能。 卓木拉日抬起头,目光直直的看着李承乾,说道:“吐蕃比大唐预想的要更加强大,起码外臣知道吐蕃很多的底细,尤其,松赞,他是外臣的姐夫,他唯一的儿子,是外臣的外甥。” 李承乾诧异的看着卓木拉日,没有想到,她竟然能够看穿这一层。 李承乾看着卓木拉日,思虑许久,还是摇头道:“可那又怎样呢,你觉得是松赞会给你机会吗,还是松赞手下那些臣子会给你机会……别人不说,禄东赞就是一大阻碍。” “殿下!”卓木拉日忍不住的再度抬头,她想要说什么,但是半天也没有说出口。 李承乾看着她,轻叹一声,说道:“你们羊同,唯一的价值,就是在多年之后,在大唐和吐蕃大战获胜之后,你们能够挑动被吐蕃控制多年的羊同贵族来背叛他们,但是,你阿兄能够等到那个时候吗?” “殿下!”卓木拉日有些无奈的低头。 “或许。”李承乾看着卓木拉日,淡淡的说道:“或许,如果你的兄长能够在此之前留下子嗣,然后你在他身边辅佐他……” “子嗣?”卓木拉日有些不解的看着李承乾,说道:“阿兄如今的情况,怎么可能留下子……” 话说一半,卓木拉日看着李承乾看着她自己的目光,顿时明白了什么。一时间,她的心底莫名的升起一丝寒意。 …… 李承乾从袖子里面取出一封圣旨递给卓木拉日,然后淡淡的说道:“孤和父皇商议过,从宗室之中,选一女子,嫁给你王兄为王妃,然后诞下子嗣,等到大唐和吐蕃开战的时候,再派人去联系羊同。” “阿兄不可能有子嗣的。”卓木拉日脸色十分的难看。 李承乾转身,重新走回到桌案之后,拿起毛笔,然后又看向卓木拉日,说道:“好了,你回去吧,你阿兄不能有子嗣,但是你能,你在大唐找个如意郎君,生个孩子,过继到你王兄名下,等到几年之后,大唐再立这个孩子为羊同王,孤相信便足够了。” 卓木拉日猛然间打了一个寒颤,她抬起头,有些恐惧的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话里的意思她懂,她的儿女一样是羊同王族,过继给她兄长完全没有问题。 但是,她如果找别人生育子嗣,那么大唐最后又会如何呢? 大唐不会管羊同的,羊同只是大唐和吐蕃之间战争的棋子。 所以,想要让大唐留下羊同,只有一个办法…… 卓木拉日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她抬起头看向李承乾。 桌案之后,李承乾已经开始低头批阅奏本。 卓木拉日缓缓的站了起来,她很想转身离开。 但是,她想了许久。 最后,她还是一步步的走到了李承乾的身前。 没有人出来阻止。 或者说,殿中的其他人早就已经全部都离开了。 卓木拉日就在李承乾面前站着,她没有开口,一切无声。 李承乾将一本奏本放在了一旁,然后才抬头看向她,眼神淡然的问道:“你可是想清楚了!” “嗯!”卓木拉日面色微微苍白,但她还是坚定的点头。 李承乾抬头看着她,认真的说道:“今日之事,是父皇之意,孤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你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你现在离开,日后找个心爱之人,忘了所有羊同的事情,安稳的过上一生,孤可以保证。” 卓木拉日神情不由得的放松了下来,她低下头,面色苦涩的说道:“羊同王族,必须要传承下去。” “世上灭绝过的国度太多了,也不只羊同一个,但你却只有你一个,只有你自己的一辈子。”李承乾面色关切的劝解她。 “殿下!”卓木拉日突然一下子跪了下来,看向李承乾道:“殿下,外臣愿意,求殿下成全!” 李承乾轻叹一声,然后从桌案之后走出,轻轻抓起卓木拉日的手腕,将她拉了起来,然后拉着她的腰带,走入到了内殿的帷帐之后。 帷帐之中,红烛闪烁。 宫殿之外,雪依旧,但风却大了起来。 拍打着雪,直去天涯海角。 雪雾莫名的却浓了起来。 …… 许久之后,武德殿内殿床榻之上,一道身影直接坐了起来。 光洁的玉背,呈现在李承乾的眼前。 卓木拉日侧过身,看向李承乾,眼带恳求的说道:“殿下,还请殿下勿忘许诺。” “爱妃放心,只要你有了孤的子嗣,孤将来必然会封他为郡王,到时候统领羊同,永为大唐藩属,万世不变。”李承乾伸手抚摸她的玉背,然后轻轻的点头。 “谢殿下!”卓木拉日直接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然后果断拿起衣裳,穿了起来。 李承乾平静的看着她,然后有些的问道:“孤听说,羊同骑兵是吐蕃的四大骑兵之一?” 卓木拉日惊讶的转身:“是这样不假,但是这支骑兵如今在吐蕃的掌控之下,毕竟阿姐嫁给了松赞……” “也就是说,孤现在和松赞是连襟了,他的儿子也就是是孤的外甥了。”李承乾突然有些得意的笑笑,随后他神色平静下来,抬头道:“爱妃既然知道羊同骑兵,那么羊同骑兵的训练方式爱妃也知道了?” “殿下!”卓木拉日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神色淡然的说道:“大唐和吐蕃日后必然要开战,若是日后大唐能够从羊同骑兵身上打开缺口,一切会顺利很多,而且这些人现在是松赞的手下,生死与爱妃无关的。” 卓木拉日还在犹豫,李承乾直接伸手将她拉进怀里,然后低声说道:“爱妃日后将这些东西写下来,还有关于吐蕃其他骑兵的事情,然后留给你和孤的儿子,这些就将会成为他永远在大唐立足的根本。” 卓木拉日顿时恍然了过来,突然,她感觉到李承乾的手开始在她的衣服之下动了起来,她忍不住的看向李承乾,恳求的说道:“殿下!” 李承乾笑了,看着眼前的玉颜,轻声说道:“爱妃,你不会以为一次,你就能生下孤的孩子吧,而且,还必须是儿子。” “啊!”卓木拉日愣了,随即,她的衣服就从床榻之内飞了出来,飘落满地。 (本章完) 第330章 臣,侍御史晋王掾李义府,弹劾宰相(第三更) 第330章 臣,侍御史晋王掾李义府,弹劾宰相(第三更) 腊月十五,宫道上只有少数角落里还有残雪遗留。 李承乾坐在步辇上,从通训门入皇宫,最后过武德殿,立政殿,而至甘露门下。 从步辇走下,李承乾双手恭敬的站立在甘露门下。 片刻之后,一身赤黄色衮龙袍的皇帝,头戴通天冠,神色平静的坐御辇而出。 李承乾立刻拱手道:“父皇!” 李世民转身看向李承乾,问道:“事情办的怎样了?” 李承乾躬身说道:“长安城中有不少从羊同来的大商人,百骑司已经以羊同王族的名义拉拢了他们手下的一些底层苦力,等到掌握了他们的内情之后,百骑司会直接出面,拿下他们当中的一些人,最后让他们成为大唐的探子。” 羊同一个国度,虽然如今已经被吐蕃掌握,但是羊同商人和大唐之间的商贸往来却从来没有断绝。 商人,忠诚是很难说的一个词。 他们现在臣服于吐蕃,但说实话,一旦吐蕃势弱,他们立刻就会背叛吐蕃。 皇帝微微摆手,御辇继续前进,李承乾快步跟上。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太极殿东殿门口。 皇帝从御辇走下,然后在李承乾的搀扶下,走上台阶,他的脚步稍微停了一下,看向李承乾说道:“吐蕃使者来长安的事情,也提早安排吧。” “是!”李承乾立刻低头。 就在这一瞬间,李承乾身后的地平线上,大日突然跳出。 随即,一缕光芒落在皇帝的脚下。 李世民神色淡然的踩着晨光,步入太极殿。 …… 太极殿中,皇帝高坐在御榻之上。 李承乾站在丹陛三阶之上,李治站在丹陛一阶之上,神色肃然。 长安城中所有九品以上官员全部站立在大殿内外,神色恭敬的持笏站立。 黄门侍郎,参知政事,检校雍州长史于志宁站在殿中,对着皇帝禀奏道:“启禀陛下,雍州府诸司官员已经奔赴雍州各地去救灾,雍州府下拨了大量的物资,以保证雪灾之后,百姓能够安然度过。” 皇帝缓缓点头,说道:“于卿辛苦了,此番大雪是数年以来最大的一场大雪,灾情必然严重,雍州府要做好其他地方百姓到长安过冬的准备。” “喏!”于志宁立刻拱手。 李承乾平静的扫了于志宁一眼,于志宁以宰相的身份检校雍州长史,也就是剩半个月了。 等到半个月之后,皇帝任命新的雍州长史,到时候他就会卸任了。 今年的大雪连续下了三日三夜,之后转为小雪又下了两天,直到昨日才停歇。 雪灾之后,必定会有不少灾民,不过以如今的雪灾,能活下来的,日后都会活下来,活不下来的,已经都冻死了。 “陛下!”鸿胪寺卿宇文崇嗣在于志宁归班之后,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西南,剑南,还有草原,已经有十几部族首领听闻陛下回长安,已经请命年底之时来长安朝见陛下。” 李世民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准,鸿胪寺做好迎接准备。” “喏!”宇文崇嗣立刻拱手,然后退回班列之中。 李承乾心中感慨一声。 他父皇这个天可汗,是一刀一剑杀出来的。 整个四方,但凡不臣服的,全部都会被直接诛杀。 便是吐蕃松赞,也必须做出表面的恭敬。 …… 皇帝坐在御榻上,听着群臣禀奏一项项政务。 这些事情,李承乾知道,并且提前已经处理过了,但是今日,还是需要捡其中重大之事禀奏皇帝。 李世民看了神色认真的李承乾一眼,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看向群臣之中,开口道:“朕在洛阳的时候,曾经下令,明年科举再开,吏部如今登记的如何了?” “陛下!”吏部侍郎崔仁师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如今虽然已经有不少人在吏部登记,但是数目已经相比往年要少。” “嗯!”皇帝点点头,说道:“朕料到了,传旨下去,吏部登录时间,延长至正月十八,二月初八开考。” “喏!”崔仁师立刻拱手。 李世民侧身看向李承乾:“太子!” “儿臣在!”李承乾有些诧异的拱手。 “明年科举的事情,朕出最后一道策论题,其他的事情,你和吏部一起去做,给朕好好选出几个英才来!”皇帝有些自豪的看向殿中群臣,大唐每一次的科举都能够给他选出不少有用的人才来。 “儿臣领旨!”李承乾拱手,神色依旧有些疑问。 科举之事可不仅仅是出题,除了最前面的安排考场,中间的考题监考,还有后面的录取之事,难道这些他全部都要参与吗? 皇帝说了,其他事情他都要去做。好像就是这个意思。 主持科举。 “众卿!”皇帝抬头看向群臣,神色感慨道:“朕这两年东征高句丽,关中百姓支持不少,加上今日冬雪甚厚,传旨下去,免去关中百姓明年……一年田赋!” 殿中群臣全都忍不住惊讶的抬头,随后齐齐拱手道:“陛下仁厚万方,德被天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关中一年的田赋啊,皇帝说免就免了。 大唐这两年东征高句丽,朝中消耗甚大,虽然在辽东和高句丽也有不少缴获,但是说实话,还需要时间来消化。 也就是说,大唐的府库远没有那么充裕,如今还要免去关中一年的田赋,皇帝的决心是真的很难得。 李承乾躬身之间,神色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 其实这件事情,他和朝中诸位宰相已经都商议过了。 其实他们最一开始建议的,是减去关中地区百姓一年中三成的田赋,但是皇帝却是直接拍板,减去关中百姓一年的田赋。 因为到了大军从漠北返回,朝中立刻就要封赏百官和诸将士,到时候,会有大量的铜钱和金银赐下。 人们手上的钱多了,自然会出去。 到时候,关中的粮价,还有其他很多东西,都会涨价。 关中本来就缺粮,还要从其他地方调,损耗又大,这对关中百姓来讲,并不是一件好事。 相反的,皇帝免了百姓明年一年的田赋,百姓手中有余粮,明年的粮价就涨不起来。 到时候,朝廷也不需要从关中调粮,这些消耗就能够从其他地方弥补回来。 朝中并不亏,同时又施恩于关中百姓。 当然,这少不了引得其他地方的世家和百姓嫉妒。 但是,大唐以关中制天下,关中才是大唐的基础。 大唐对关中百姓好,是必然的。 …… 皇帝满意的看向群臣,然后抬手道:“众卿平身,今日若无他事,便到此为止……” “陛下!”皇帝的话音未落,侍御史李义府就站了出来。 “李卿有奏?”皇帝有些诧异的看着李义府。 李义府面色凝重的拱手道:“陛下,臣,侍御史晋王掾李义府,弹劾黄门侍郎参知政事刘洎,中书侍郎参知政事褚遂良,尚书右丞宇文节,散乱谣言,动摇人心,臣请斩之,以警天下!” 群臣愣了,怎么突然就要杀人了。 而且,宇文节倒也罢了,刘洎和褚遂良可都是宰相啊! 李义府是要用一人之力,逼皇帝斩杀两名宰相吗? …… 丹陛之下,李治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李义府。 在李义府说出“晋王掾”三个字的时候,他就突然一阵森寒的冷意遍布全身。 此刻,他眼角的余光,已经察觉到不少人已经惊讶的看着他。 李义府弹劾请斩宰相,难道是晋王指使。 片刻之间,张阿难已经接过李义府的奏本,然后送到了皇帝的面前。 皇帝打开奏本,看了片刻之后,然后抬头看向刘洎:“刘卿,什么叫做‘圣体患痈疽重,令人忧惧’,你给朕解释一下,‘忧惧’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陛下!”刘洎脸色惊恐的站了出来,然后沉沉的拱手道:“陛下,臣没有这么说!” 李世民目光越过刘洎,看向褚遂良和宇文节,淡淡的问道:“褚卿,宇文爱卿,刘卿有没有这么说过。” 褚遂良神色平静的站了出来,对着皇帝肃然拱手道:“启奏陛下,刘相说过,他还说,朝中大事不足忧虑,只要遵循伊霍故事,就能辅佐太子,诛杀二心!” 李承乾猛然抬头,“伊霍故事”,刘洎昏头了吧。 伊尹的事情久远,但霍光的事情可没有多久。 霍光在世的时候,虽然是贤臣,但皇帝却也如同傀儡一样,甚至他的女儿为了做皇后,还杀了汉宣帝的原配皇后许平君。 任何人想做伊霍,贤臣是不是另说,但权臣是必然的,甚至是奸臣。 李承乾的拳头紧紧的握起,虽然他知道这不大可能,但是起码有人动过要杀他的太子妃的念头。 这人该死。 皇帝的目光越过褚遂良,看向宇文节,继续问道:“宇文爱卿,那日就只有你们三人,朕问你,刘卿有没有说过此类的话。” 宇文节面色苍白的拱手:“回陛下,有!” 李世民转身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你觉得此事应该如何处置?” “斩!” (本章完) 第331章 李义府将会成为太子手上一把锋利的刀(第一更) 第331章 李义府将会成为太子手上一把锋利的刀(第一更) 一个“斩”字,殿中群臣全都惊讶的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冷然转身,对着皇帝拱手道:“父皇,父皇在河北初有恙时,还未到定州,大军行进还在途中,依旧还是在军前,军前散播父皇身体不详,言及伊霍之事,按律,当以军中扰乱军心定罪,当处以斩刑。” 李世民目光落在李承乾的身上,看他冷然的神色,明显伊霍两个字刺激到他了。 没有哪个太子愿意做别人的傀儡。 李世民转身看向刘洎,神色淡然的说道:“刘卿,你是朝中老臣了,按律该如何做,也不用朕多说。” “陛下!”刘洎难以置信的看着皇帝,肚子里有满腔的话要说出,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张不开嘴。 李世民轻叹一声,转身看向李承乾,微微抬手。 李承乾肃然拱手,然后转身看向殿外,冷声道:“来人!” “哗啦”声响,四名身穿明光铠的高大禁卫大踏步的走入殿中,然后对着李承乾认真躬身道:“殿下。” 李承乾的目光落在刘洎,褚遂良和宇文节三人身上,他目光冷冽的说道:“尚书右丞宇文节,挑拨人心,动荡军前,着令,即刻推出含光门,斩首。” 宇文节猛然打了个哆嗦,随即,他沉沉的跪了下来,然后对着御榻之上的皇帝沉沉叩拜。 李世民眼睛一闭,然后轻轻摆手。 下一刻,两名禁卫上前直接拖住宇文节的胳膊,然后将他拖出了太极殿。 一路上,宇文节只是目光留恋的看着御榻之上的皇帝,但是却一句冤枉都没有喊。 …… 看到这一幕,群臣中不少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有些不对啊! 站在李承乾身后的李治,他这个时候却是脸色难看的可怕。 他的目光死死的落在了宇文节的身上,嘴唇微微颤抖,就连呼吸都停了下来。 这是惩罚。 这是皇帝对他的惩罚。 河北的事情,皇帝的消息,都是宇文节透露给赵仲坚,然后透露给他的。 但是如今,宇文节被太子直接斩了。 这就等于是太子一刀直接斩在了他的身上。 可是偏偏,弹劾宇文节的人…… 李治的目光忍不住的落在了依旧持笏躬身站立的李义府身上,牙紧紧的咬了起来。 看了李义府一眼,李治就又看向了李承乾。 李义府弹劾了三个人,刘洎,褚遂良和宇文节。 看刚才褚遂良说的话,恐怕他早就将刘洎和宇文节给卖掉了。 甚至更可能是刘洎在说完那些话后,他就将一切告诉了皇帝…… 李治突然打了个寒颤,那么如今的这一切…… …… 宇文节被拖出了大殿,彻底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当中。 李承乾的目光落在了刘洎的身上,他眼神复杂的看着刘洎,缓缓开口道:“刘相,孤今日最后问你一句,那‘惊惧’之言,是不是你说的?” “是,但是……”刘洎忍不住的要替自己辩白,但是话到嘴边,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日皇帝突然昏厥,他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出院落,迎面就碰到了褚遂良和宇文节。 两人询问皇帝病情。 刘洎说的是,“圣体患有痈疽,令人忧惧”,而不是“圣体患痈疽重,令人忧惧”。 一字之差,在他的口中,似乎成了皇帝的身体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地步。 至于“朝中大事不足忧虑,只要遵循伊霍故事,就能辅佐太子,诛杀二心”,这句话也不对,他说的是“我等需尽职尽事,陛下便不必忧虑朝政,大臣有罪,立即予以诛罚。” 如今在褚遂良的嘴里,偏偏多了“伊霍”二字。 诛罚变成了诛杀二心。 混淆视听,杀人诛心。 他说的那些话里,大半都是他的话。 九真一假。 他现在辩驳,能解释的通吗? 而且有了前面的印象,他就算是再说什么,也只是为自己开脱狡辩。 更何况,这些事情,其他人不知道真相,他,难道也不知道吗? 面对李承乾的诘问,刘洎突然间心静下来,他随即轻轻叩首道:“臣有罪!” 刘洎一句“臣有罪”,满殿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李承乾淡淡的点头,说道:“依律,军前扰乱军心,当处以斩刑,但多年以来,刘卿用心政事,此番东征高句丽也多有辛劳,依律,议功,议贵,议能,议勤……来人,剥掉刘洎官帽朝服,贬为庶人,发配湘西,永不许回朝。” 刘洎惊讶的抬头看了李承乾一眼。 湘西,他老家就在荆州啊! 李承乾这个时候已经转身看向皇帝,沉沉躬身。 李世民轻叹一声,说道:“议功,议贵,议能,议勤……算了,发配湘西便不用了,免去刘洎一切官职,令其回府,闭门思过,刘卿,你好好的想一想,你这些年做的那些事,你若觉得对得起朕,就上书于朕吧……好了,退朝。” 皇帝一句“退朝”,群臣下意识的躬身道:“臣等恭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等到群臣起身,皇帝已经不见了踪影。 李承乾站在殿中,目光看向了刘洎,眼神中带着一丝感伤。 刘洎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然后将自己的官帽,还有袍服,官靴都脱了下来,这才转身朝着殿下走去。 殿中群臣忍不住的对着刘洎轻轻躬身。今日上朝之前,还是大权在握的宰相,几乎是在转身之间,就被彻底的罢免了一切职务,成为庶人。 而以他如今的罪名,想要再度起复,恐怕极难。 …… 李承乾对着两名禁卫士卒摆摆手,两人立刻朝着刘洎追了上去。 这两人会保护刘洎回家。 殿中群臣神色复杂,不少人忍不住的看向其他人。 就在这个时候,李义府上前三步,走到李承乾面前,然后拱手道:“殿下,臣以为此事不应当如此结束,还应当追究其同党之责。” 李义府一句话,殿中群臣全部都惊讶的看向他。 甚至不少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其中就包括李治。 李承乾看着李义府,摇摇头,说道:“此事就到此为止吧,一个尚书右丞的人头已经足够了。 年底了,不要多造杀孽。” “喏!”李义府神色恭顺的点头。 殿中群臣却在更多的琢磨李承乾话里的意思。 这个时候,李义府平静的转身,对着李治躬身道:“殿下!” 李治看着李义府,眼神冷漠的可怕,他平静的点头道:“很好,你做的不错。” 一句话说完,李治大踏步的从李义府身侧走过。 一时间他甚至都忘了对李承乾行礼。 李承乾看着李治的背影,轻叹一声道:“稚奴还年轻,卿不必在意。” “是!”李义府认真的拱手。 李承乾看向李义府,点点头,说道:“这一次难为你了。” “是!”李义府有些颤抖的拱手,他深深低着头,尽力不让自己眼中的泪水流出来,但是殿中的群臣全部都看到他有些痛苦的脸色。 瞬间,不少人的脑海中顿时闪过了一道灵光。 眼前这一出罢相的戏码,其中真正的原因,随着李义府的表情彻底的摊开在众人眼前。 皇帝在刚回河北时,身体病倒,刘洎……心理软弱的刘洎,在不适当的时候,说了不合适的话,被人听到,然后传了出去。 传话的,肯定不是安然无恙的褚遂良,而是被斩首的宇文节。 宇文节又将消息传给了晋王。 不管中间经过了多少人的传递,消息最后必然是到了李治的手上。 河北的事情,虽然被封锁的很严,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没有听到一丝风声的。 所以,今日宇文节死了。 被斩首。 因为他牵连到了诸王谋储之事上。 所以,他没有丝毫反驳的就被斩了。 至于刘洎,他只是受到了牵连。 想想,皇帝病重,宰相却口不择言的说出要命的话,还被人传到了晋王的耳中,然后晋王有了动作。 这样的宰相,在如今身体已经逐渐好转的皇帝的眼里,不仅是不合格,甚至是极为碍眼。 所以,他被罢免了一切官职。 晋王也没有能够免除惩罚。 今日,李义府刻意提及了自己晋王掾的身份,就是在用晋王属官的身份,来杀给晋王传递了关键消息的宇文节。 这简直是在杀人诛心。 日后,谁还敢去轻易帮助晋王。 还有李义府,今日,他弹劾了刘洎,弹劾了宇文节,之后,还要求追责,这几乎得罪了满殿的群臣。 但好在,他和太子的关系一直不错。 陛下在为太子铺路…… 很多事情,一点一滴的出现在朝臣的心底,然后将这整件事情,彻底的想通。 不少人心中不由得轻叹一声。 刘洎还活着,真的是运气啊。 …… “好了,众卿,今日便都如此吧。”李承乾摆摆手,然后率先朝着殿外而去。 群臣立刻肃然拱手道:“恭送殿下。” 等到李承乾离开之后,李义府这才站在殿中,对着所有人沉沉拱手,然后才率先走出了大殿。 所有人都明白,李义府,将会成为太子手上的一把刀。 一把锋利的刀。 一把将来能杀宰相的刀。 (本章完) 第332章 如今朝堂,最大的势力是太子(第二更) 第332章 如今朝堂,最大的势力是太子(第二更) 东宫,承恩殿外。 身披貂裘,头戴金饰的苏淑,脚步匆匆的从宜春殿而来。 看着一片黑暗的殿宇,她忍不住停下脚步,眉头轻簇。 承恩门上的火光照射过来,将她的侧脸照的一片光亮。 想了想,苏淑看向身后,侧身开口道:“所有人都留下!” 身后的侍女和内侍赶紧福身,全部都停步下来。 苏淑这才迈步走上台阶,然后走入殿中。 “吱呀”一声,殿门被打开,然后又被重新关上。 一瞬间开门射入的光芒,足够让苏淑看清楚坐在中堂下,低着头,神色有些黯然的李承乾。 黑暗中,苏淑平静的走到了李承乾身侧,坐下。 想了想,苏淑开口道:“殿下可是为了今日刘洎被罢相之事?”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他抬起头,微微摇头:“刘洎被罢相,是因为他太软弱了,父皇得病,他失态了,走漏消息,引发动乱,所以,他没死,仅仅是罢相,便已经是很便宜他的,孤想的是别的。” “嗯,别的?”苏淑诧异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轻轻笑笑,然后说道:“孤在意的,是如今的朝中变局,父皇轻轻一手,江南派从朝中彻底出局,一个李义府,又将孤和舅舅对立起来。” “殿下!”苏淑不由得微微变色。 “这些倒不是大事。”李承乾再度摇头,他感慨一声,说道:“孤这些年,好不容易对朝堂有所掌握,这样一下子,立刻就失去了大半,而这仅仅是因为父皇重处了刘洎。” “江南派,长孙司徒。”苏淑缓缓点头。 因为张萱,还有江南张氏的缘故,东宫和江南世家的关系在迅速拉近,但如今刘洎被罢免,岑文本死了,褚遂良又站在对立面上,江南的势力已经被瓦解大半。 李义府的弹劾中,刻意带了褚遂良的名字,虽然是故意的,但李义府和褚遂良之间,日后必然不会和睦。 这是皇帝又刻意挑起李承乾和长孙无忌的对立,哪怕一个苗头,很多人都会有所行动。 东宫的官员又被调离了东宫许多。 还有,因为宇文节的下场,朝臣日后恐怕不会敢有人随意的靠近李治。 但是,他们同样也不会有多少人靠近东宫。 李承乾的势力,被极度的削弱。 “不仅如此。”李承乾轻轻苦笑,说道:“孤如今虽然御前听政,但每日都在两仪殿,所有的事情都在父皇的鼻子底下,日后想做什么很难。” “殿下又何必做什么呢。”苏淑抓住李承乾的手腕,轻声说道:“父皇让殿下御前听政,殿下也不用想些什么,只需要依制提拔贤良,这些人就会天然的拥护殿下的,殿下需要的,就是耐心等待。” “爱妃说的是。”李承乾点点头,面容苦涩,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的心中有些不甘而已。 这种感觉让他很难受。 “殿下如果想做什么,就做些什么吧。”苏淑看着李承乾,轻声说道:“如今的局面,以臣妾对殿下的了解,殿下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有害。” “哈哈哈……”李承乾忍不住的笑了,片刻之后,他轻轻摇头,无奈的说道:“还是爱妃了解孤,孤的确不会做什么太破坏如今局面的事情。” 如今,皇帝虽然的确是在限制他的权力,但也在全面培养他的声望,不过是成效慢一些罢了。 这种局面,他可以表现的更好一些,让百官更加的认可他,但是他却不能做任何手段破坏这种局面。 一旦他开始破坏这种局面,那么就会在皇帝面前留下不顾大局的感觉。 那个时候,皇帝的心里就会升起再废太子的念头,那样对他是最没好处的。 李承乾侧身看向苏淑,说道:“好了,爱妃回去吧,孤今夜好好的想想。” 看到李承乾醒悟了过来,苏淑抬头,道:“来人,掌灯,将晚膳送上来。” “喏!”殿外顿时无数声音响起,紧跟着,十几名服侍太子妃的宫女已经进入殿中。 烛火亮起,晚膳被放在了桌案上。 李承乾心里一时间有些触动,抬头看向苏淑。 苏淑这个时候已经拿起了筷子! …… 晨光熹微,转眼已经是一夜过去。 承恩殿中,李承乾平静的坐在短榻上,面前放着三封信。 “殿下!”徐安站在侧面,肃然拱手。 “四件事情。”李承乾拿起第一封信,递给徐安,说道:“这封信,今日出去采买的时候,传出去,让人送到洛阳,交到萧长史的手上。” “喏!”徐安立刻拱手。 东宫在长安城中有一批隐秘的人手,虽然不掌握在徐安的手里,但是徐安知道他们的联络方式。 李承乾拿起第二封信,递给徐安:“这封信,让人送到张家。” 张家,太子孺人张萱的母族,而这封信自然是交给张萱的父亲,国子博士张幽。 李承乾拿起来最后一封信,淡淡的说道:“这封信送到雍州长史王仁祐的手里。” “喏!”徐安肃然拱手。 李承乾站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马上就要年底了,告诉王妃,在给长乐公主准备年礼的时候,用心一些,记得,仅仅是长乐公主。” “喏!”徐安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记住了李承乾的话。 长安公主是李承乾的长妹,嫁给了长孙无忌的长子长孙冲。 太子过年准备年礼,忽略过长孙无忌和长孙冲,却单独对长乐公主进行关注。 这里面究竟是为什么呢。“好了,去布置吧,孤也要上朝了。”李承乾刚走到了殿门前,突然停步,回头看向徐安,说道:“让人从后面盯着点,昨日的事情之后,恐怕有人会疯了的找东宫的麻烦,甩掉他们。” “是!”徐安立刻躬身。 李承乾大踏步的朝着太极殿而去,今日是常朝,皇帝会不会出现不好说,但李承乾是必须出现的。 谁让他如今御前听政呢! …… 转眼之间,已经是幽幽数日而过。 宋国公府,太仆寺卿,襄城公主驸马萧锐刚刚回府,就被下人请到了书房。 看着坐在桌案之后,面色凝重的父亲,萧锐立刻拱手道:“阿耶。” 萧瑀微微抬头,然后将一封信递了过来,神色平静的说道:“来,看看吧。” “喏!”萧锐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接过了信,但看了一眼,他的脸色不由得大变,咬牙抬头道:“这是什么人在胡言乱语,竟然让阿耶自辞相位。” “信是从洛阳萧钧那里传过来的。”萧瑀看着萧锐,摇摇头,说道:“但却是太子的意思。” “太子的意思?”萧锐皱起眉头,心中仍旧不满的说道:“便是太子,也不能让阿耶就这么平白无故的辞相……不对啊,阿耶,太子的信,怎么是从洛阳传过来的。” 如今太子就在东宫,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便是不能够直接说,也可以通过襄城公主来说。 毕竟公主是太子的长姐,姐弟之间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太子是好意。”萧瑀摇摇头,拿回信件,然后将信件放在火烛上直接燃烬,然后又用镇纸,将灰烬一点点的碾碎。 “阿耶!”萧锐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说太子是好意?” “因为即便是太子不说,为父也很有可能会在不久之后,被罢免掉相位。”萧瑀淡淡的一句话,让萧锐莫名的全身发寒。 “阿耶,为什么!”萧锐赶紧忍不住的追问。 萧瑀有些疲惫的在桌案上坐下,然后叹声说道:“岑文本死在了从辽东回长安的路上,刘洎被罢黜相位,褚遂良背叛了江南,彻底的投入到了长孙氏一族的怀里,江南士族的头面人物只剩下了老夫,老夫也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是太子!”萧锐一句话说完,然后赶紧摇头道:“不,不是太子,如果是太子,太子就不会来信提醒阿耶了……是司徒!” 司徒,赵国公,长孙无忌,关中门阀的领头人。 “或许吧。”萧瑀淡然的摇摇头,说道:“如今的局面,他们不仅是对准了老夫,同样也是对准了江南士族在朝堂上的所有人,他们要尽可能的逼我们的人离开长安。” “为什么,阿耶,为什么?”萧锐心中忍不住的悲愤,他咬着牙说道:“我们这些年足够安分,从来没有结党,也没有私下谋划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 “就是因为我们什么都没做,朝中便已经有了一位侍中,一位黄门侍郎、参知政事,一位中书侍郎、参知政事,再加上一个中书侍郎,眼看着就要成为宰相的褚遂良……朝中总共才有八位宰相,谁看了不怕啊!” “可是……”萧锐皱着脸,依旧难以置信的说道:“可是阿耶向来不理会争斗,刘相当初靠的魏王近一些,但魏王被废之后,刘相也很谨慎,岑相就更别说了,为陛下劳累而死,还有褚遂良,他更是和司徒走的极近,如何会让人忌惮至此!” 萧锐真的很不明白,他们这些江南人,从前隋开始,就在朝堂上战战兢兢的过活,如今好不容易有些起色,却被人一次又一次的打压,凭什么。 “你啊!”萧瑀看了儿子一眼,好笑的摇摇头,说道:“你看事情,多深入一些,如今的朝堂,最大势力你觉得是谁?” “还能是谁,自然是赵国公!”萧锐不解为什么父亲这么问。 “不,不是长孙无忌,是太子。”萧瑀嘴角闪起一丝苦涩,然后轻声说道:“于志宁是太子的人,申国公是皇后的亲舅舅,若是有事,他更多的会站在太子一边,而不会站在陛下一边。” “赵国公?” “长孙无忌会站在陛下一边的。”萧瑀摇头,说道:“长孙无忌,杨师道都会站在陛下一边。如此,朝中宰相便是二对二,那么剩下的就是房玄龄,老夫,岑文本和刘洎……假设房玄龄会站在陛下一边,那么剩下老夫、岑文本和刘洎刘有可能助力太子。” “仅仅是因为一个可能?”萧锐脸色十分的难看。 “一个可能还不够吗?”萧瑀没有正面回答,他神色平静的说道:“岑文本突然病故,刘洎失言,朝中已经开始了对江南一系的打击,褚遂良最聪明,保全了自己,那么剩下的,就是老夫和其他人了。” “李义府!”萧锐突然打了一个寒战,那日在朝堂上,李义府说要追究剩下所有党羽的责任,原本并不是一句空话。 “告诉他们该调离出去的,想办法调离到地方去吧。”萧瑀轻轻冷笑,说道:“给人家把位置空出来,免得人家赶。” “阿耶!”萧锐突然有些呆呆的看着萧瑀,问道:“阿耶,究竟是什么人,需要这么多的位置,便是司徒也不需要这么多的位置啊!” “陛下需要。”萧瑀看着儿子,轻轻闭眼,然后抬头道:“高句丽,漠北两次大战获胜,朝中要奖励功臣,需要大量的位置,你觉得这些位置会从哪里来,才会让这些以关中人为主的征伐大军满意!” “我们!”萧锐两个字轻飘飘的说了出来,呆滞的眼神瞬间清醒,随即,他的脸色变得无比难堪。 “去吧,愿意走的人就走,不愿意走的,也别管。”萧瑀摆手,笑着说道:“你阿耶我也正好请命致仕,休息一段时间,好好好的陪陪阿姐,也是时候安享晚年的。” “是!”萧锐这一次,再没有阻止。 等到萧锐离开之后,萧瑀看着桌案,这才轻声道:“太子啊,和陛下学的真像!” …… 萧瑀很快就写好了致仕奏本,只是看着上面的文字,他的神色一时间有些复杂。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 随即,脸色苍白的萧锐已经不顾一切的闯进了书房,然后对着萧瑀拱手:“阿耶,阿耶,刘相……刘相他自缢身死了!” “什么!”萧瑀顿时忍不住的站了起来,右手向前伸出,下意识的想要抓住什么。 “阿耶!阿耶!”萧锐赶紧走过来,扶住萧瑀的胳膊。 萧瑀轻轻摇头,叹息一声:“原来陛下从来没有想过要饶恕他!” 萧锐猛然抬头,随后,浑身如同陷入冰窖一样。 森寒无比。 贞观二十年(646年),萧瑀诬奏房玄龄结党谋反,被太宗斥责,益不得志。旋自请出家而食言不行,太宗因夺其爵,贬商州刺史。不久征还,恢复封爵。 姐姐萧皇后去世后,萧瑀内心深受打击,于贞观二十二年(648年)染病而死。 (本章完) 第333章 武媚娘的心机手段(第三更) 第333章 武媚娘的心机手段(第三更) 腊月二十八日,风和日丽。 内客省偏院之外,一辆马车缓缓停下,随即,一身浅绿色襦裙,身姿素雅的武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她的身边跟着一名年轻许多,容颜俏丽的貌美少妇。 仔细看,就能发现两人还有些相似。 这个人赫然正是武顺的三妹武仪。 也就是郭孝慎的夫人。 武元庆看着两个妹妹下车,然后才转到了车后,抱着一大一小两个箱子,跟着两个妹妹一起进入偏院。 今日,皇帝特意允许宫中嫔妃可以会见家人外客。 武元庆是武媚娘的长兄,虽然两人关系普通到甚至有些冷淡的地步,但是武元庆依旧是武媚娘的长兄。 他在宫外行事,哪怕不打着武媚娘的旗号,光凭他的妹妹是皇帝才人这一点,就没有人敢小瞧他。 今日,武媚娘会见家人。 地点自然是在宫中。 外面的人,一般轻易甚至都进不了宫。 武元庆承袭了他父亲武士彟应国公的爵位,武顺的丈夫贺兰越石身上有应山县男的爵位,武仪的丈夫郭孝慎身上虽然没有爵位,但是他有从九品文林郎的散官。 其他的仆人什么的,根本就没有进宫的资格。 所以即便是怀里的箱子很沉重,武元庆也是亲自搬进了院落。 这个时候,武顺和武仪已经进入了殿中。 武元庆跟着进入殿中,不过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竹帘之后,轻轻拱手行礼,然后便退到了殿门口坐下。 …… 竹帘之后,武媚娘看了一眼如今已经知情识趣许多的武元庆,然后转身看向武顺,问道:“阿姐,阿娘的身体如何?” “阿娘的身体好着呢!”武顺有些好笑的摇头,说道:“每天和各家妇人巡游玩闹,过的欢着呢!” 武媚娘有些无语,但也是无奈,她母亲就是这么个性子。 不过还好,也不用她们多担心什么,她母亲弘农杨氏嫡女的身份,谁也不敢小瞧。 更别说,杨氏除了宰相杨师道,还有其他很多族人在朝中的各个位置上。 哪怕是同族的姐妹,嫁的也是朝中的显赫人物,一般人还真的轻易不敢找他们的麻烦。 “无事便好。”武媚娘松了口气,然后转口问道:“姐夫如今如何了,心情还是郁郁吗?” “嗯!”武顺有些黯然的叹息一声,说道:“好不容易活着从辽东归来,没能够更进一步不说,反而断了一只手,朝中虽然给了一个游击将军的散官,但是却什么都做不了。” “游击将军,足够了,从五品,有这个官位,敏之将来长大了,起码能够荫封一个从九品的官。”武媚娘安慰的说了一声。 敏之就是武顺的儿子贺兰敏之。 武顺有些无奈的点点头。 武媚娘轻叹一声,说道:“高句丽战场上,便是陛下也曾经冲锋在前,其他江夏王,英国公等人同样如此,姐夫能够活着从高句丽战场归来,已经是万分侥幸的了,而且……有了这只手,贺兰楚石的事情,便永远不会有人追究了。” 武顺有些放松的点点头。 武媚娘转身看向妹妹武仪,神色严肃下来,问道:“怎样,妹夫还和晋王有联系吗?” 武仪无奈的说道:“阿姐,晋王如今还是并州牧,晋王府也在太原,郭家便是想要彻底和晋王切割,也不是短时间就能做成的,而且夫君他毕竟曾经在晋王府任职,虽然外面无人知道,但是韦家的人却是知道的。” 郭孝慎如今任刑部典书,官职还是韦家的人帮忙介绍的,如果他真的翻脸无情,韦家的人恐怕立刻就要和他切断关系。 武媚娘冷笑一声:“我看现在郭家还是舍不得和晋王切断关系吧,怎么,他们还指望晋王能够翻盘吗?” “阿姐!”武仪叹息一声,说道:“郭家在晋王的身上投入了不少,而他们和太子却没有什么关系,哪怕晋王将来不能继位,他也是亲王身份,一州都督,足够回报郭家现在的这些投入。” “这些都是妹夫说的吧。”武媚娘一眼就看到了武仪这些话是谁教的,她轻轻摇头,说道:“阿姐虽然是在宫中,但是这些时日,宫中出外采买的宫人也带回了不少的消息,晋王如今在长安城的物议可是很不好。” 腊月十五大朝过后,长安城中,关于晋王的议论就多了起来。 晋王在陛下东征归来,病重之时,有些不轨举动,最后导致刘洎被罢相自尽,宇文节被斩首 而举报弹劾他们的,正是晋王掾李义府。 这里面有太多的东西引人探究了。 陛下病重期间,晋王做了什么,宇文节做了什么,刘洎又做了什么。 如今长安城沸沸扬扬议论这些的不知道有多少人。 偏偏长安城的百姓,最不怕官府管这些。天子脚下,谁家没有个三亲六姑的。 就这样,消息从出宫采买的宫人那里传入了宫中。 武媚娘敏锐的捕捉到了这里面异样的味道,似乎有人在背后暗中推动,但究竟是谁在推动,就不是她能够看得清的了。 或许是太子,也或许是别人。 但不管如何,对晋王都是不利的。 武仪点点头,侧身看了武顺一眼,低声道:“阿姐,你能不能出去一下!” 武顺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她盯着武仪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对媚娘说,是不是郭家的事情,阿姐警告你,宫外的事情,别拿来麻烦媚娘,她身边的事情不比宫外轻松多少。” 历来一入宫门深似海。 宫里杀人不见血的事情不要太多。 “阿姐放心,不是坏事!”武仪对着武顺躬身,然后低声说道:“这种事情,知道人越少越好。” “阿妹!”武媚娘皱眉看着武仪。 武仪转过身看向武媚娘,说道:“阿姐,是真的好事,尤其是对你在宫里的处境。” 武媚娘眉头一挑,随即她转身看向武顺,说道:“阿姐,你回避一下!” 武顺犹豫一下,最后还是点头道:“好吧。” …… 看着武顺退出殿中,武媚娘这才看向武仪,神色好奇的问道:“说吧,阿妹,是谁家在宫外出事了?” “阿姐!”武仪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武媚娘有些得意的冷哼道:“这有什么难猜的,宫里的事情你们不知道,你们能知道的不就是宫外的事情,而宫外的事情能和宫里牵涉到的,只有各位妃子在宫外的家人。” 武仪满眼敬佩的看着武媚娘,随即点头说道:“是贤妃的父亲,忻州刺史徐孝德被人弹劾,但是陛下将消息压了下来。” “徐姐姐!”武媚娘微微一愣,她没有想到,出事的竟然是徐慧的父亲。 她轻轻点头,然后说道:“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告诉徐姐姐的,另外这件事情不要对别人说,陛下将这件消息压下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就这样吗?”武仪有些失望的看着武媚娘。 武媚娘不由得失笑一声,然后戳了戳武仪的鼻尖,说道:“徐姐姐在宫里对阿姐很好,阿姐现在这个时候又怎么能够对她落井下石进行算计,去谋图她的贤妃之位,你啊,做人不能这样。” “是!”武仪叹息一声,无奈的点点头。 实际上,如果武仪老辣一些,瞬间就能听出在武媚娘脑海中,这个时候已经出现了一整套让徐慧丢掉贤妃之位的办法。 很多事情不需要自己去做,只要掌握了一个消息,宫中的这些人都能玩出来。 但可惜,武仪听不懂。 “好了,你回去吧。”武媚娘微微摆手,武仪立刻点头,就要起身。 武媚娘想了想,说道:“稍微等一下,徐姐姐的事情,晋王终究是尽心了,你回去让妹夫转过晋王,让晋王去找几个人,一是宇文节和刘相的后人,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是因他而死。” “是!” “二,让他去找褚相。”武媚娘神色冷淡下来,平静的说道:“至于如何找,让他自己想办法……如此,阿姐和徐姐姐就都不欠他的了。” “是!”武仪立刻福身。 “对了,阿姐在宫里,替你们,还有你们的家人绣了几身衣服,都带回吧。”武媚娘神色温和起来。 “谢谢阿姐!” …… 甘露门就在前方,武媚娘朝着甘露门走去,然后随意的问道:“徐姐姐现在在哪里?” “贤妃在甘露殿!”身边的侍女轻轻躬身。 “还在甘露殿吗?”武媚娘抬头看向前方,轻声说道:“自从陛下从高句丽归来,一直都是徐姐姐在身边伺候吧,就连贵妃,淑妃和德妃都没有被召见侍寝过吧。” “是!”身边的侍女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害怕。 武媚娘深吸一开气,平静下来,然后淡然的说道:“徐姐姐是贤妃,素来又有贤惠美名,她在陛下身边多待一阵也是好的。” “是!”身边侍女立刻低头。 “好吧,我们去看看徐姐姐。”武媚娘突然笑了,看向甘露殿中,轻声说道:“徐姐姐贤惠,有些宫外的趣事,正好讲给徐姐姐听。” “是!” (本章完) 第334章 玄奘:佛法可以让人活的长一些 第334章 玄奘:佛法可以让人活的长一些 就在武媚娘进入甘露殿,和徐慧开心的聊天时,玄奘也在同时入宫。 穿一身洗的很干净灰色僧袍的玄奘,出现在了万春殿外。 万春殿在两仪殿东侧,而甘露殿就在两仪殿北侧。 玄奘并不知道,他的脚步若是再快上一刻钟,那么他就能够侥幸的和武媚娘碰面。 见一见这个让他后半生过的艰苦的女人。 …… 内侍监张阿难站在台阶上,对着玄奘轻轻躬身,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玄奘平静的点头,然后迈步走上台阶,跟在张阿难的背后,进入到万春殿中。 万春殿早年间,是皇后用来会见外客的场所,后来皇后过世,皇帝少来,万春殿就近乎荒废了下来。 今日,皇帝召见玄奘,再度启用了这里。 多少也带着一些希望能够用玄奘的佛法来告慰皇后的心思。 玄奘进入殿中,张阿难领他朝着南面偏殿而去。 偏殿之中,一身赤黄色衮龙袍的皇帝斜躺在长榻之上。 李承乾跽坐在皇帝脚下,然后满眼好奇的看着走进殿来的玄奘。 皇帝和玄奘的会面,史书上记载的不多。 但一个是千古大帝,一个是万世高僧。 两个人的会面本应该值得历史大书特书的,但实际上留下的内容寥寥。 同样在好奇的看着玄奘的,还有长孙无忌和褚遂良,两人一起跽坐在左侧。 右侧是房玄龄和高士廉,不过他们二人相对平静,毕竟他们都已经见过玄奘了。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一样,都是刚刚随皇帝从辽东厮杀回来的。 “阿弥陀佛!”玄奘站立殿中,对着皇帝认真合掌行礼:“沙门玄奘,礼拜陛下!” 说完,玄奘又平静的跪了下来,俯首躬身。 李承乾看到这一幕,眉头不由得一挑。 面对皇帝,玄奘跪下了。 不过瞬间,李承乾就明白了,玄奘终究是大唐子民,他可以见李承乾的时候不跪,但见皇帝的时候,他跪下,佛祖也是会体谅的,因为他是皇帝的子民。 “法师平身吧。”李世民躺靠在长榻,神色温和,但是眼神却锐利至极的打量着玄奘。 “谢陛下!”玄奘轻轻躬身,然后才淡然起身。 李世民看着不卑不亢的玄奘,点头说道:“法师一路辛苦了,万里西行,舍弃性命求法,世人难比。” 群臣跟着赞同的点头,自古以来愿意去西天取经的人少之又少。 能够踏上西行路,中途不因为种种艰难而舍弃的,更是万中无一。 最后能成功抵达天竺佛土,然后又愿意回来,能成功回来的更是只有寥寥几人。 玄奘合十道:“西行求法,乃是沙门,攸关传承的大事,便是有万千阻碍,也是应当去的。” “哦!”李世民目光微微上挑。 玄奘这句话说的很有意思,攸关佛门传承。 佛门在这些年禅宗大盛,玄奘却说佛门传承有忧,便是在说,他和禅宗的那些人有所区别。 有所不同的。 李世民满意的笑笑,说道:“朕看法师你,实际上也就是个普通人,此次西行之路遥远艰险,沿途风俗和语言又各不相同,真不知法师你究竟是怎么度过的?” 玄奘微微抬头,然后认真的说道:“此赖陛下天威广被四方,四海都敬仰陛下的仁德,所以凡是由东方西去的人都被当地人尊敬……玄奘在天竺时,还曾被国王问到秦王破阵乐,由此可见陛下的威信。” “哈哈哈……”皇帝忍不住的大笑了起来,真诚的赞叹最是让人愉悦,便是李世民也不例外,玄奘的真诚让他十分享受。 殿中群臣都跟着轻轻笑了起来。 玄奘这话,现在听起来的确如此。 皇帝灭东部突厥,灭吐谷浑,灭高昌,将高句丽和西突厥都揍的跟孙子似的。 大唐目之所及,诸国都来称臣拜服。 说一句“陛下天威广被四方”,听起来是没错的。 但是,玄奘离开长安的时候,贞观元年,而大唐灭东部突厥都已经是贞观四年了。 贞观四年,玄奘已经抵达天竺了。 所以说玄奘会说话。 …… 皇帝的笑声逐渐的收敛,他对着玄奘招招手,笑着说道:“来人,赐座,法师坐近一些。” “是!”玄奘神色平静的走到皇帝身前两丈躬身,然后在蒲团上跽坐下来。 李世民有些感慨的问道:“法师,你这一行,前后十七年吧,走了多少路啊?” 玄奘双手合十,认真的说道:“玄奘为求法,每每有与佛法有关的地方都会去求证,此行行脚大概五万多里,经一百一十多个国家。” “你比博望侯张骞走的还远。”李世民看着即便是回到长安城,身上依旧满是风霜的玄奘,颔首道:“一百多个国家,有很多国家,大唐都不知道名字吧。” “是!”玄奘点头,说道:“停下来讲经的有二十八个,其中被国王接见的……” 玄奘一番话说的很平静,将一路上不计其数的艰难险阻一语带过。 李承乾平静的看着玄奘,他一番话很平静,但却能够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坚定和无畏。 想想,神话小说虽然多有妄语,可认真去计较,九九八十一难,别说始终如一的走下去了,就是能够始终如一的看下去,都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尤其是狮驼国,满地都是骨骸,骨头堆成岭,树上挂的全是人的……简直就是人间地狱的模样。 而这狮驼岭,是有原型的。 那种地方看一眼,就是三年噩梦。 玄奘的处境不会比神话好上多少的。 尤其他此次西行十七年,没有神通广大的徒弟,全靠自己的信念和信仰。 这其中的不容易,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但他却一言不提。…… 皇帝笑笑,看着玄奘问道:“法师,朕曾经看过太子所奏,你曾经对太子说过,天竺有佛,是吗?” 皇帝一个问题,殿中顿时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长孙无忌,褚遂良更是神色肃穆的看着玄奘。 玄奘轻轻躬身,然后认真说道:“天竺有佛不假,但天竺也无佛!” 李承乾瞳孔瞬间放大,这是什么回答。 “哦!”李世民神色淡淡,开口问道:“法师此言何解?” “陛下!”玄奘躬身,然后说道:“贫僧在天竺时,曾随那烂陀寺住持戒贤法师学法,戒贤法师在天竺便被尊为正法藏,是大阿罗汉级别的尊者,然后便是戒贤法师,也不过是活的长一些而已,并没有什么真正的神通伟力。” 不过是活的长一些,这话说的可是真的轻松啊。 殿中群臣眼角余光全部都看向了皇帝。 玄奘这话的意思并不是多隐晦,佛门不能使人长生,但可以让人长寿延命。 皇帝突然间笑了,看向玄奘问道:“法师此言差矣,活的长便是最大的神通威力,不然那位戒贤法师也不可能成为那烂陀寺的主持。” 戒贤法师是因为成为了那烂陀寺的主持,所以才能够长寿的。 真正令人长寿的不是佛法,是权力。 但是这也不可能忽略佛法在其中的作用,起码只有权力和佛门相合一,才能够做到最大程度的长寿。 群臣轻轻低头。 皇帝心动了。 李承乾,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和褚遂良,是最了解皇帝的人。 皇帝心中在想什么,他们几个是最清楚的。 “陛下所言甚是。”玄奘平静点头。 皇帝笑着点点头,然后转身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对法师之言,如何看?” 众臣不由得微微一愣。 一瞬间,每个人的呼吸都幽微了起来。 李承乾想了想,躬身说道:“那位戒贤法师固然是那烂陀寺的主持,佛法也是运用关键,但是将二者合一的法门恐怕才是那烂陀寺真正的核心,这个恐怕法师没有带回来。” “二者合一的法门。”李世民看向玄奘,轻声问道:“法师,太子如此说,你又如何说?” “陛下!”玄奘拱手,说道:“贫僧在天竺待了十一年,遍阅佛门典籍,得其所有传承,然太子所言二者合一的法门,贫僧却是未曾听过的,想来便是贫僧的老师戒贤法师也未曾听过。” 李承乾神色平静的低头,玄奘提出所谓的长寿,不过是引得皇帝倾注罢了。 道门,佛门,不知道多少人用过类似的手段了。 不过手段不怕旧,只要管用就好,但是现在皇帝明显已经有些动心了。 或许仅仅是将它当做一个玩物,一个飘渺的希望,但这已经是一个开始。 “……倘若是有,也在贫僧此番带回的五百二十六筴,共计六百五十七部原版佛经带回中国,只需要将其一一翻译,便能够找出太子所言的二者合一的法门。”玄奘神色已经淡然的合十。 皇帝转身看向李承乾,抬头问:“太子,你怎么说?” “父皇!”李承乾对着皇帝躬身,然后又看向玄奘说道:“不如先让法师去翻译,若是有所得,便可用,若是无所得,那么父皇不如效仿武帝汗血宝马之事。” “咦!”李世民诧异的看着李承乾。 当年张骞出使西域的时候,带回了汗血宝马的消息,后来汉武帝派出使臣携带千金及一匹黄金铸成的金马去换取。 由于双方意见冲突,换马不成,使臣也被杀害。 武帝大怒,命大将军李广利率兵往讨,最后攻克其首都,杀大宛王毋寡,另立国王,从此大宛服属汉朝。 大宛王的位置在如今西突厥的位置,那一片,如今臣服在大唐的麾下。 昔日,汉武帝为了汗血宝马,杀入大宛国。 今日,李承乾建议皇帝为了天竺的长寿之法,杀入天竺。 李世民是何等人物,他岂能听不出李承乾话里的意思。 长生延寿这种法门他们不在意,他们需要的,是一个杀入天竺的借口。 而现在,玄奘将这个借口,完整的送到了皇帝的手上。 “长寿之事,不仅父皇敢兴趣,儿臣也敢兴趣。”李承突然乾有些腼腆的躬身,道:“若是父皇能得长寿,儿臣也能沾点光。” 李世民一愣,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大腿说道:“法师是妙人,太子一样也是妙人啊!” 群臣当中,听出李承乾话里意思的,只有房玄龄。 皇帝能够长寿,太子能够长寿,那么太子自然就不着急即位,自然也就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皇帝明显听出了李承乾的意思,所以,他放心的大笑起来。 玄奘依旧平静的跽坐在地上,脸上的神色从一开始就没有多少变化。 也不知道,李承乾那些隐晦的意思他有没有听懂。 …… 片刻之后,李世民收敛了消息,转身看向玄奘问道:“法师,朕之前曾经下旨,让法师编写西行纪,法师一去一回有十七年了吧,你去过的地方真的都能记住吗,比如说离长安多远,都有什么物产,气候怎么样?” “贫僧这一年来尽心回忆,大多数都能够忆起来。”玄奘稍微停顿,认真的说道:“但贫僧带回长安的很多佛经,都还没有开始翻译,只怕时间难以分配管理……” “不,你先写西行纪,这是我们说好的。”皇帝直接打断了玄奘的话,然后说道:“至于其他的,先不着急,等到西行纪写完,朕派人帮你就是,至于西行纪,朕看就叫大唐西域记。” “是!”玄奘认真躬身。 李世民目光闪烁,他突然开口问道:“法师,朕你看阅历丰富,性情专笃,还俗到我的手下吧。” 殿中所有人全部惊讶的看向皇帝。 玄奘一个佛门大僧,皇帝让他还俗。 不过很快,群臣就明白了皇帝不过是在试探而已。 玄奘平静的合十道:“陛下,贫僧所求的是佛法,不问政务。一旦还俗,不但与政无功。而且所学的都会腐败。” 腐败,李承乾惊讶的看着玄奘,腐败两个字还能用在这里吗? “好吧。”李世民看着认真的玄奘,说道:“朕会安排宗正寺协调弘福寺协助你全力编写大唐西域记,之后,再来编写经书,看看你所携带的佛门经典中,有没有可以让人成佛的法门。” “是!” (本章完) 第335章 太子的杀性不比朕少(第二更) 第335章 太子的杀性不比朕少(第二更) 看着玄奘离开的背影,李世民沉吟许久,最后才看向李承乾说道:“太子,朕记得你说过,派使者出使天竺的时候,你想多派些士卒护送?” “是!”李承乾微微躬身,说道:“父皇,儿臣想的,是如今西突厥还算恭顺,没有西突厥挑头,其他西域诸国,也不敢对大唐使者不敬,那么索性趁机展示一下大唐军威,派三千骑兵护送,然后至天竺边境停下,等待使者出使,然后返回。” “你想震慑天竺人!”李世民一眼就看透了李承乾心中的想法,随即他摇摇头说道:“三千骑兵太多了,其中消耗的粮草就不是一个小数目,尤其对于安西都护府而言。” “要不,走丝绸之路南线,西吐谷浑,从鄯善到于阗,然后到疏勒,葱岭诸国。”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自从吐蕃吞并羊同,兵力渗透至西吐谷浑,丝绸之路南线商路已经受到了影响。” 丝绸之路南线从来就不是大唐商旅通行西域的主线。 按道理讲,如果丝绸之路南线西吐谷浑段被彻底堵死的话,那么西域的商旅将会更多的走北线。 沿途大唐的收入要多得多。 然而话虽然如此说,但事情却不是那么算的。 昆仑山就在西吐谷浑,每年有大量的商旅从西吐谷浑运送玉石,牛羊马匹,还有大量的羌盐进入大唐,那里同样是大唐大量货物的出卖地。 有的商旅从西吐谷浑入大唐可能会方便一些,你让他走北线,他可能就不来大唐了。 这一里一外,仔细算起来,大唐实际上还是亏的。 一旦让吐蕃彻底的控制住了西吐谷浑,对东吐谷浑造成威胁不说,对整个大唐的利益,也是有损的。 “一千骑兵吧。”李世民看向李承乾,说道:“让席君买检校左千牛卫中郎将,然后跟着走这一趟。” “喏!”李承乾神色顿时振奋起来。 席君买是太子舍人,检校兰州长史,如今又检校左千牛卫中郎将,他对整个西域的影响将会大增。 这等于李承乾对于西域的影响力都将会大增。 “鸿胪寺培养的那批人,临走时让他们去见一下玄奘法师,看看法师对他们有没有什么额外的交待。”李世民抬头,说道:“明年,正月十六,便让他们出发吧。” “喏!”李承乾肃然拱手。 皇帝如此安排,起码让这些人过了年,然后在二月赶到吐谷浑,然后趁着春日,抓紧前往西域。 …… 御辇轻晃,皇帝坐在上面,朝着甘露门而去。 侧过身,他看向跟着的长孙无忌,低声说道:“无忌,朕怎么感觉,太子的杀性不比朕少多少。” 长孙无忌笑了,随即他点头道:“陛下,臣也是这么感觉的,不过这不是坏事,太子要是没有点杀性,怎么能够镇得住军中的那些骄兵悍将。” “哈哈哈……”皇帝笑着点点头,说道:“没错,是这个道理。” “而且太子是陛下嫡长,陛下文治武功古今难匹,太子继承一些,是再正常不过的。”稍微拍了一下皇帝的马屁,长孙无忌感慨道:“陛下灭东吐谷浑,吐谷浑,高昌,将来还有高句丽,最后能够留给太子的不多,无非就是一个吐蕃,一个天竺,太子现在用心在西边,也是好事。” 这些年,东宫在长安之外的人手,皇帝若有若无的都送往了西线。 虽然都有所发展,但是却很少调回长安来。 不说别人,光说席君买。 席君买这个太子舍人,如今都要升到左千牛卫中郎将了,可是还没有回过长安。 皇帝的这些手段,瞒的过其他人,但是瞒不过长孙无忌。 “天竺好说,还早着呢,关键是吐蕃。”皇帝轻轻一笑,看向长孙无忌,说道:“朕听说吐蕃使者抵达长安之后,若有若无的在寻找羊同王子的踪迹,朕看太子这是在替他的羊同公主出气呢。” “是!”长孙无忌笑着点头,其实他对李承乾很了解,那所谓的羊同公主,不过是李承乾将来用来反击吐蕃的棋子罢了,哪有什么感情。 “西面如今的情况也就那样了。”皇帝在甘露门下抬手,御辇立刻停下:“西突厥安分,西域诸国也算听话,吐蕃虽然有所异心,但是不敢大动的,东西吐谷浑让席君买去经营,党项诸地,明年年中调王仁祐去任松州刺史吧。” “是!”长孙无忌神色一变,然后肃然躬身。 雍州司马王仁祐,太子良媛王幽兰的父亲。 皇帝微微抬手,长孙无忌认真拱手,然后目送皇帝进入后宫,他这才朝家中而去。 …… 等到长孙无忌回到家中,这才知道,太子派人送了大量礼物给长乐公主。 长孙无忌眼睛稍微一转,就明白了李承乾的意思,忍不住的笑骂一句:“臭小子。” 长乐公主是皇帝的嫡长女,和太子关系极佳。 当年魏王李泰被废,长乐公主心情有一阵郁闷,还是太子让太子妃将公主接进宫中,调理了一阵才回府的。 长乐公主虽然公主,但是在出嫁之后,并没有住进自己的公主府,而是和驸马长孙冲一起,依旧住在长孙无忌的赵国公府。 每日孝敬公婆,毫不怠慢。 可以说是世间良媳典范。 李承乾让人送礼品给长孙无忌,实际上是明了了如今朝野的局势。 皇帝在有心刻意的让东宫和赵国公府对立起来。这里面最直接的两个人,就是李义府和褚遂良。 刘洎那件事情,褚遂良虽然没有受到牵连,但是他出首刘洎的事情是所有人都看到的。 最后导致宇文节和刘洎的死! 朝臣虽然不会多说什么,但是在有意无意之间都会和褚遂良远离,而弹劾之事中,牵扯出褚遂良的,是李义府。 是的,那日在朝堂上,李义府真正应该弹劾的,是刘洎和宇文节,他的弹劾名单上不应该有褚遂良。 但是他有了。 虽然皇帝和太子都轻而易举的忽略了这一点,但是满朝群臣,却将这件事情记了下来。 李义府眼看着和太子关系更好,同时又和褚遂良不善,这就导致了李承乾和长孙无忌之间有了隔阂。 只要有了隔阂,再想要没有芥蒂的一起做事情,就是极难的事情了。 这就是皇帝要的。 实际上不管是长孙无忌,还是李承乾,哪怕是李义府和褚遂良,都明白皇帝的心思。 但明白归明白,皇帝的心思如此,哪怕他们对彼此没有什么恶感,也必须朝着这个方向去走。 这就是皇帝的权威。 日积月累之下,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如皇帝所愿。 李承乾今日送厚礼给长乐公主,就是在变相的告诉长孙无忌,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 他依旧是他的亲舅舅。 他也依旧是他的亲外甥。 太子一句话没说,但是却将意思表达的清清楚楚。 “可惜刘洎死了。”长孙无忌轻叹一声,然后迈步朝着书房走去。 …… 甘露殿中,李世民刚刚进入殿中,就看到徐慧有些脸色晕红的坐在内殿小榻上,面前的侍女在收拾桌案上酒壶和酒樽。 皇帝看了一眼,然后好奇的问道:“有人来过了?” “是!”徐慧有些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对着皇帝福身行礼,抬头又有些可爱,又有些妩媚的说道:“回陛下,是媚娘来过了,今日见了家人,她心中欢喜,和妾身喝了几杯之后,刚回去不久。” “是媚娘那个小丫头啊!”李世民笑笑,然后走进殿来,看向一旁的侍女说道:“去端些醒酒汤过来。” “是!”侍女立刻躬身,然后端着酒壶和酒樽退下。 片刻之后,喝过一碗醒酒汤,清醒了许多之后,徐慧猛然一惊,然后赶紧对着皇帝福身道:“陛下,臣妾刚才失礼了。” “无妨!”皇帝坐在床榻上,笑着摆摆手,然后看向侧面道:“你们都下去吧。” 殿中的内侍和宫女,全部都躬身退下。 徐慧这个时候,已经擦过一把脸,同时又净了手,然后才来到床榻之后,半跪着,小心的帮着皇帝将身上的龙袍褪了下来。 直到最后,皇帝所有的衣服都褪了下来,背后的脓疮处竟然又流出了脓液,徐慧忍不住心疼的说道:“陛下!” “无妨,朕只是今日不小心碰触到了,清洗换药吧。”李世民没有回头。 徐慧这才拿过烈酒,用干净的丝绢一点点的清洗皇帝的后背,做完这一切,她才小心的帮助皇帝上药…… 重新穿上外衣,皇帝才稍微松了口气,然后轻轻的靠在徐慧怀里。 “今日朕见了那位玄奘法师,为人还不错。”皇帝抬头,看向徐慧问道:“宫中关于玄奘法师,有什么说法吗?” 徐慧想了想,说道:“有倒是有,但风评都不错,韦昭容和萧美人历来亲善佛门,所以家中送了不少钱财入弘福寺,也就是太子曾经下令,不许官员奉献土地于佛门,不然献入弘福寺的田产怕是不少。” 李世民点点头,他听李承乾说过这件事情。 土地关乎赋税,佛门得了土地便不会交税,从而影响朝廷的赋税。 所以太子相当厌恶这一点。 李世民自然也不喜欢。 但他知道,以后这种事情是少不了的。 尤其玄奘是从天竺归来的高僧,看起来并不浮夸,为人坚毅,睿智,便是他见过也有些心折。 日后玄奘一旦开始大规模传道,怕是种种事情都少不了。 稍微侧身,李世民看着徐慧的眼睛,问道:“关于太子,朕不在的这两年,后宫的嫔妃有什么看法没有?” “陛下!” (本章完) 第336章 自以为可以“贤惠”的徐慧(第三更) 第336章 自以为可以“贤惠”的徐慧(第三更) “陛下!”徐慧猛然一惊,然后赶紧在床榻跪下,神色惶恐的说道:“太子是储君,哪里是妾身等人可以随意妄言的?” 整个皇宫之中,皇帝最大,其次就是太子。 皇帝是君,太子是储君。 其他的,即便是贵妃,论及地位,也远在太子之下。 后宫众人,妄议太子,被抓住,是要被治罪的。 “好了。”李世民笑着拍拍徐慧的手背,然后有些不在意的说道:“不是什么大事,朕就是随便问一下,太子和诸妃之间,有没有什么往来。” 徐慧神色微微一变,她抬起头,小心的说道:“陛下此言也过,太子和后宫之间没有什么往来的。 这几年间,和后宫往来,一直都是太子妃。 每年年底,都是太子妃召集诸妃年宴,同时太子妃也会给各宫,还有各皇子公主准备年礼。” 稍微停顿,徐慧说道:“两年以来,妾身一次都没有见过太子。” “嗯!”李世民点点头,说道:“朕不在的时候,太子妃替朕照顾后宫,是朕留的话。” “是!”徐慧这才松了口气。 “好了,坐起来吧。”李世民看着徐慧紧张的神色忍不住的摇摇头。 “是,谢陛下!”徐慧这才放松下来,跽坐一旁。 李世民略微沉吟,问道:“是朕在问你,你从心说,这两年,你和太子妃接触,感觉如何?” “是陛下问,妾身便斗胆说一说。”徐慧松了口气,然后说道:“早些年,妾身感觉太子妃,还有整个东宫行事都有些紧张,但是这两年,他们却是从容许多。” “从容!”李世民细细的品味这两个字。 徐慧点头,说道:“东宫行事,这两年并没有多少越矩之事,起码臣妾所能接触的后宫范围,东宫除了明面上让内侍少监窦知节统计各宫公主和皇子身体之事外,其他一概不问,其他也都是窦知节在负责。” “嗯!”李世民点点头,窦知节是他安排给李承乾的人,协助李承乾的同时,也在盯着他。 “你觉得,他这两年,为什么会变得从容了呢?”李世民抬头,看着徐慧。 “应该是年长了,知晓世事了。”徐慧笑笑,说道:“便是平常人家,到了太子这个年龄,在外接触了那么多事,该如何行事,不该如何行事,心中都有数了,这也是陛下教导有方!” “是吗?”李世民神色温和的笑笑,太子如今二十六岁了,当年李世民征战南下,乃至于玄武门之变的时候,也不过二十七岁。 徐慧丝毫没有察觉到皇帝的异样,继续点头说道:“妾身听说萧美人,玄奘法师回长安,宋国公曾经想要让在的长孙女剃度出家,希望为其长姐祈福,是太子勒令其不许,最后还请的玄奘法师亲往,为其长姐祈福,这事才暂时罢了。” “还有此事?”皇帝的眉头皱了起来。 “是!”徐慧感慨,说道:“这事当初宫中也算传的很广,据说太子暴怒,最后还是压下怒火,劝说了宋国公,最后逼的宋国公只能让其孙女在家中以俗家身份祈福,说是其他事情等陛下回京后处置,此事宫中还称赞过一阵太子。” “此事朕倒是没有怎么听说过。”李世民平静的点点头,说道:“或许是朕回京之后太忙,宋国公没来得及说吧。” “是!”徐慧微微躬身。 “好了,朕有些饿了,你下去传膳吧。”李世民神色温和的笑笑。 “喏!”徐慧立刻福身,然后从床榻走下,快步的走出殿中。 李世民走到了中殿,从桌案上翻出最下面的一本奏本。 臣,萧瑀,以年长请致仕。 李世民扣过奏本,神色沉吟:“来人!” “陛下!”帷帐之后,一名面色普通的内侍站了出来。 “去查一下,东宫和后宫诸妃有没有什么私下的往来,尤其是贤妃家中。”皇帝微微摆手,内侍立刻退入了帷帐之后。 就在这个时候,徐慧已经带着人,端着膳食而来。 皇帝轻轻笑了。 …… 暮色之下,四名内侍在前面提着灯笼,李承乾坐在步辇上,平静的返回东宫。 两侧分别是长孙祥和韦待价。 心里微微一动,李承乾转身看向甘露殿的方向。 随即,他轻轻摇头。皇帝的后宫,他向来是敬而远之的,即便是和他们的家人也没有私下接触。 当然,他的那些弟弟妹妹们除外。 做长兄的,关心弟弟妹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至于其他的,是一点也没有。 步辇在承恩门落下,李承乾看向长孙祥和韦待价说道:“表兄和韦卿也回家去吧,今日本来应当放假的,但是因为鸿胪寺的事情又耽搁了不少。” “陛下和殿下也一样在忙,臣等做些事情是应该了。”长孙祥立刻拱手,说道:“如此,臣等告退。” “膳房应该还有些糕点,带些回家去吧。”李承乾有些无奈的笑笑,说道:“这是孤如今唯一能做的了。” “谢殿下!”长孙祥和韦待价有些感激的拱手,然后才转身离开。 看着两人离开,李承乾这才步入了承恩殿。 承恩殿中,火炉温热,驱散了李承乾身上带着的些微冷寒。 走到了短榻之上坐下,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徐安将一杯热茶放在了李承乾的身侧,然后垂手站在一侧。 李承乾看了他一眼,然后抬头看向殿中的其他宫女和内侍,说道:“都下去吧。” “喏!”众人立刻行礼,然后转身走出宫殿。 李承乾这才看向徐安,问道:“有事?” “是!”徐安躬身,低声说道:“殿下,今日前晋王典书郭孝慎的妻子,武仪,今日随同其长姐武顺,长兄武元庆,一起见了武才人。” 李承乾有些恍然,点头道:“是了,今日二十八了,父皇允许宫中嫔妃这两日会见家人。” “是!”徐安低头,然后说道:“今日,武仪专门和武才人私下说了会话,至于说的什么,无人知晓。” “是郭孝慎托了话,不,是稚奴托了话。”李承乾轻轻冷笑,然后摇头道:“武才人在后宫一向以单纯示人,但是身处后宫的,又有哪个真的单纯啊!” 徐安低头,没有接话。 “一次性的沟通罢了。”李承乾摇摇头,说道:“武才人是聪明人,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搭理稚奴的,派人暗中盯着郭孝慎,看看他给晋王传什么话,然后再派人盯住晋王府除外的人,看看他们会做什么。” “是!”徐安立刻拱手。 “让我们的人离得远些。”李承乾抬头,思索着说道:“经过了这么多次,晋王也该知道他在长安不占什么优势,所以他的人行事会很小心的,所以我们还是以前的做法,只盯地方不盯人。” “喏!”徐安立刻躬身,看到李承乾摆手,他随即躬身而退。 李承乾坐在长榻上,目光平静的看向前方。 当李治到了太原,和太原郭氏勾连起来,同时又有郭孝慎这个武媚娘的妹夫在,他盯上武媚娘是必然的事情。 不是说他不会盯上宫中的其他嫔妃,但是在宫中,能够在皇帝面前说上话,同时家世背景又不是太好的,只有武媚娘一个人。 李承乾微微摇头,李治和武媚娘这两个人,都是人才! 武媚娘手段惊人,长孙无忌,太原王家,整个关陇世族在他的手上吃了大亏。 李治虽然手段不如武媚娘,但他以皇权镇压一切,便是武媚娘,也只能够任由李治摆布。 当然,在李治摆布武媚娘的同时,武媚娘也对李治的权力进行了最深入的渗透。 所以当李治死了以后,武媚娘彻底的掌控了皇权,李显和李旦接连被废,最后武媚娘登基称帝。 李承乾对于前世发生了这一切,出乎意外的平静。 那是李治那一脉,这一切都说明了李治那一脉,完全不适合成为大唐天下的统治者。 如果没有了皇权,李治完全镇压不住武媚娘。 如今,武媚娘逐渐的走到了李承乾的对立面上,李承乾对于这一切却是完全的无动于衷,他不想也不会去做任何的手段进行阻止,只要他对他们的动作了如指掌,那么受到这件事情伤害最深的,绝对不会是他。 李承乾侧身看向甘露殿的方向。 神色平静的感慨。 拳头却在桌案之下紧紧的握住。 快了! (本章完) 第337章 武才人虽是后妃,但她无子(第一更) 第337章 武才人虽是后妃,但她无子(第一更) 晋王府。 华灯初上。 李治从内院出来,神色平静的朝书房走去。 进入书房,李治转身将房门关上。 先一步进入书房的姬家福,立刻对着李治拱手道:“殿下!” 李治走到了桌案之后坐下,然后才抬头看向姬家福:“有消息了?” “是!”姬家福从袖子里面取出一封密笺放在了李治面前的桌案上。 李治看着密笺,抬头问:“没人发现吧?” “殿下放心,是送粮肉来的商贩捎进来的,而他们根本不知道那里面有东西。”姬家福拱手,说道:“所以,便是有人盯着,也不会发现我们传递了消息,也根本不会知道消息已经进入了王府。” 事实上,姬家福做的要更加的小心。 这封密笺从郭孝慎的手里,送入了李治的手中,不折不扣的过了三批人的手,最后才由一个不相干的商贩,送入到了王府。 “小心无大错。”李治轻叹一声,说道:“如今的雍州长史是于志宁,雍州司马是王仁祐,都是太子死党,他们会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我们的。” “是!”姬家福躬身,然后他低声说道:“殿下,有消息说,于相在年后就会卸任雍州长史,到时候只剩下一个王仁祐……臣觉得陛下不会让王仁祐在雍州司马位置上长待的。” 王仁祐的女儿是太子良媛,出身太原王氏。 他在雍州长史这个位置上所能够发挥的力量,要远超人们的想象。 这一点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皇帝一定知晓。 他必然会在这件事情进行防备。 李治抬头看了姬家福一眼,摇摇头,说道:“这和我们无关,说不定在王仁祐调离长安之前,本王已经离开长安了。” 姬家福一愣,随即拱手道:“喏!” 皇帝是在提防太子,但李治也不相信皇帝会给他多少机会。 所以现在对于李治最好的方式,就是先离开长安,然后等到皇帝忘掉他的失误的时候,再重新杀回来。 只有在皇帝对他有好感的时候,他才有机会。 而不是现在! …… “褚遂良!”李治放下手里的信笺,眉头微皱,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武媚娘会建议他去拉拢褚遂良。 宇文节被斩首,刘洎被逼自杀。 追根溯源,全部都来自于褚遂良的背叛。 或者说是诬告。 刘洎对宇文节和褚遂良说了什么,在宇文节和刘洎两人死亡之后,看起来是只有褚遂良知道,但是得到宇文节转告的赵仲坚,还有李治,也是一样的知情的。 但是,他们知道的内容却是一个字也不能对外说出去的。 宇文节和刘洎虽然死了,但是他们的事情终究没有波及到家人。 李治在河北算计李承乾的事情,也没有被掀开。 虽然如今坊间议论纷纷,但是皇帝不开口,东宫不开口,再议论也只能是议论,不用多长时间,这些议论就会彻底的消失。 一旦那些事情被掀开,刘洎和宇文节的家人便也会受到连累。 甚至就连李治自己,也不会好过。 现在,武媚娘建议李治先去找宇文节和刘洎的家人,这一点李治能够理解,毕竟两人之死终究是他的原因。 皇帝自然已经注定了不想将这件事情掀开,那么他只要避开他的眼线,然后去祭拜两人,获得他们的好感并不难。 但是李治有些想不通,武媚娘为什么建议他去找褚遂良。 褚遂良现在已经是宰相,哪怕因为背刺;刘洎和宇文节,导致他的风评不好,但也仅此而已。 他得到了皇帝,还有长孙无忌的信任…… 咦! 李治轻咦一声,他脑海中又想了一遍。 的确,在他的认知当中,因为那件事情,皇帝会信任褚遂良,长孙无忌会信任褚遂良,但是太子不会。 太子不会信任褚遂良。 李治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太子是储君,是下任皇帝,如果太子不信任褚遂良,那么就意味着褚遂良即便是现在成为宰相,那么一旦将来皇帝病逝,太子即位,得不到新君信任的人,下场绝对不会好过。 李治的拳头紧握。 然后他又低下了头,神色疑惑。 为什么他那么下意识的认为,不,是肯定,为什么他会肯定太子不会信任褚遂良呢? 刘洎,褚遂良。 他们都是江南人,褚遂良背刺了刘洎,导致刘洎的自尽。 自然,李治明白,刘洎的自尽肯定是皇帝的意思,这也是为什么,刘洎自尽到现在,虽然朝臣心思各异,但都没有将这件事拿到台面上的意思。 今日褚遂良能够背刺刘洎,那么明日褚遂良就能够背刺其他人。 李治忍不住的站了起来,他的拳头紧紧握住。 因为他顿时就明白了,不仅李承乾不再信任褚遂良,就是长孙无忌,还有关中派系的人都不会信任褚遂良。 褚遂良在朝中已经成了孤家寡人。 换位想一想,便是李治他自己,如果不是现在别有所需,他也不会信任褚遂良。 因为这个人随时都会背叛他们。 所以,现在的褚遂良是最需要被信任的时候,但偏偏,太子,大唐下一任的皇帝,对他失去了信任。 不说别的,一旦皇帝不幸,太子继位,褚遂良的前途就完了。 当然,他可以依附于舅舅,但是他真的甘愿成为别人的傀儡吗?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一个完全信任他,愿意给他更高前途的人登基。 这个人自然就是李治。…… 想到这里,李治的眼前豁然开朗。 一旦他在朝中能够得到褚遂良的支持,那么就有机会在关键时刻撬动舅舅的态度。 有了舅舅的支持,李治将来争储成功的机会将会大增。 当然,李治还缺乏一锤定音的手段。 他还需要等太子犯错。 他没有逼太子犯错的能力,只有等太子自己犯错,或者说…… 李治看着桌案上的密笺,心里认真起来。 武媚娘,李治在太原的时候了解过。 这个女人,还没有嫁人的时候,就将她的两个兄长折腾的够呛。 心思手段都不差。 李治原本是想要拉拢武媚娘,成为他在皇帝面前的一颗钉子。 现在看起来,这个武媚娘,比李治原本预想的还要更加敏锐。 拉拢褚遂良,先拉拢武媚娘吧。 李治有种感觉,自己将能不能够登基,最关键的便是武媚娘的支持。 “派人去太原。”李治抬头,看向姬家福,说道:“让郭孝慎介绍,然后进入武家,然后想办法送些银钱给武元爽。 拉拢武元爽,最后以他的名义,买大量田地给郭孝慎,然后让郭孝慎,孝敬应山公夫人。” “喏!”姬家福立刻躬身,稍微一想,他就知道李治在做什么。 李治是皇子,直接和后妃接触是犯忌讳的。 但是,先通过武元爽,然后再回到郭孝慎,最后再到武才人的母亲,如此这般,才能最大程度的避免被被人抓住把柄。 “还有!”李治想了想,继续说道:“褚相那里,先派人去洛阳,然后从洛阳来长安,用窦家的名义置办一间宅子,然后到东西市招募一些文人士子,尤其是来自关中的文人士子,然后让他们招募一些长安百姓作为家仆和护卫,最后小心的褚家摩擦。” “殿下!”姬家福一时间有些没有听明白。 “不行!”李治摆摆手,说道:“先派人,将褚遂良背刺刘洎致使其自尽的消息先好好传一传……知道怎么做吧?” “先从城中偏远地方开始,然后让人用听说引用之类的言辞。”姬家福点点头,他叔父是兵部职方司员外郎,这些手段他不陌生。 “去做吧,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褚相以为自己被整个关陇集团排挤,又失去了江南系的支持,其他人又对他敬而远之。”李治深吸一口气,看向姬家福说道:“最后派人去杭州,查一查褚相老家的事情。” “是!”姬家福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李治抬起头,轻声说道:“现在剩下的,就是明年的事情了,看看父皇会将本王调任哪里了。” “是!” 李治轻轻笑笑,让武才人为他出谋划策,让褚遂良帮他盯住人心,他自己好好的做出一番成绩给皇帝看。 如今,他才能够重新回到皇帝的心里。 这样,在太子犯错的时候,他才有机会…… 至于太子犯错,看看将来武才人能不能给他出主意了。 至于武才人,她虽然是后妃,但是她无子,一旦皇帝崩逝,她的下场绝对好不了。 至于皇帝的身体,皇帝撑不了几年了。 李治相信刘洎的话。 …… 大年三十。 两仪殿,皇帝夜宴。 诸王,诸公主,驸马,还有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杨师道等人都坐在大殿两侧。 皇帝坐在御榻上,笑呵呵的看着坐在平陛之上的李承乾,李治,还有晉陽公主,新城公主。 李治的身侧坐着晋王妃赵氏。 李承乾的身侧坐着太子妃苏淑,还有李象,李厥,李隅和永康郡主。 皇帝的身边坐着贤妃徐慧。 徐慧的眼中是遮掩不住的欣喜,这么多年以来,她还是第一次陪同皇帝出现在新年夜宴上。 李世民眼角余光轻轻的瞥了徐慧,然后再度看向李承乾,说道:“茶?” “是炒茶!”李承乾将五福茶盒递给张阿难,然后对着皇帝拱手道:“如今天下所用茶叶,多以蒸青为主,然后捣碎晒干成团,而炒茶,是以炒青为主,直接将茶叶炒干,而不制成团,饮用时,也不像之前的煮,而是用泡茶法。” “泡茶法!”李承乾点点头,然后看向侧畔道:“端上来!” “喏!”徐安从侧殿走入,然后手捧托盘,上面放着一直黑色茶壶,旁边放三只茶碗,和一碟茶叶。 走上丹陛,徐安来到了李承乾的身侧,躬身站立。 李承乾起身,拿起竹夹,加了三片茶叶放入茶碗中。 依次如三。 最后拿起茶壶,将里面滚烫的开水倒入三只茶碗之中。 李承乾稍微退开,徐安上前两步,将托盘递给张阿难。 张阿难接过之后,然后转身将托盘放在了皇帝面前的桌案上。 李世民轻轻俯身,清凉的茶汤上,一股茶香已经萦萦而起,直入口鼻之上。 皇帝立刻就感到一阵身体清新,下意识的说道:“好东西啊!” (本章完) 第338章 孤只是找点事情让父皇去操心罢了(第二更) 第338章 孤只是找点事情让父皇去操心罢了(第二更) 看着皇帝将一杯茶饮尽,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 他紧跟着拱手道:“父皇!此茶可以一饮,二饮,乃至于多饮,儿臣品味之后,做小诗一首: 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 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 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 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 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李世民缓缓点头,一边示意张阿难将茶碗递给李承乾和李治各一杯,然后才抬头看向李承乾,说道:“这茶是不错,但是承乾你向来不做无用功,说说吧,你想做什么!” 李承乾微微得意,然后拱手道:“父皇,儿臣给诸王王叔,王弟,还有诸位驸马公主都准备了一份……” “送上来吧。”皇帝看向殿外。 紧跟着,数十名侍女已经端着茶壶,茶碗,还有茶叶进入殿中。 最后,殿中每个人面前都摆放了一只茶碗,碗中满是清茶。 细细品味过来,一瞬间,神色各异。 有的对味道满足,有的则嫌弃寡淡,有的则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不过很快所有人都点头笑着说道:“不错,不错。” 李承乾略微有些无奈的笑笑。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喝茶的。 尤其是泡茶。 煮茶能够让里面添加许多的东西,丰富个人口味,甚至有药用和食用的价值。 不着急,慢慢来。 文人墨客,沙门羽士才是这种泡茶最重要的受众。 李承乾转身对着皇帝拱手:“父皇,儿臣在想,如今大唐每年都有大量茶叶出卖到吐蕃,突厥和吐谷浑等地,但每年的茶叶都供不应求,若是提升大唐士大夫阶层的饮茶方式,不仅能让这种制茶之法升值,同时又能让更多的茶叶出卖外族……” “少府监负责此事。”李世民点点头,看着李承乾说道:“但你想过没有,此法不可太过推广,否则新茶茶价上不去,连累的旧茶叶价格暴跌。” “是!”李承乾拱手,说道:“儿臣想过。” 说着,李承乾从袖子里面取出一本奏本,递给皇帝说道:“儿臣想,此事宫里来弄,然后赐予宗室王族和重臣,少量赐予僧道……这茶,儿臣虽然不敢保证所有人都奉为上品,但总会有一些人特别喜欢的,剩下的,就是慢慢铺开的事情了。” 稍微停顿,李承乾认真拱手道:“而且,也不是所有茶都适合炒茶煮茶的,只有某些少数茶品可以如此……” “这样仅能保证茶价不跌。”皇帝点点头. “是!”李承乾拱手,然后继续说道:“另外,在茶叶丰年的时候,茶价低的时候,可以将一部分茶叶存起来;到了茶叶枯年,茶价高的时候,将储存起来的茶叶卖出去,保证有足够的收入。” “太子真的是打算做朕的户部尚书啊!”李世民看着李承乾小心的样子,笑着点点头,说道:“让少府监先试行吧。” 少府监,负责征课山海池泽之税和收藏地方贡献,负责宫廷所有衣食起居、游猎玩好等事的供给。 “是!”李承乾拱手,然后坐了回去,稍微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历史上茶叶的推广究竟经历了那些磨难,但这东西最后成了。 而今日,他之所以将炒茶当做年礼送给皇帝,就是因为一旦他带起这股风潮,他就可以通过分配炒茶利益,来拉拢大量的人心。 而首先拉拢的,是殿中的这些人。 李治坐在李承乾的对面,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他精心准备的年礼,还是被太子给比下去了。 他不明白,太子为什么每年都能够拿出好东西来敬献皇帝,夺得皇帝的欢心。 李治牙都快咬碎了。 …… 新夜清冷。 转眼已经是贞观二十年子时三刻。 徐慧扶着有些喝的晕晕乎乎的皇帝回到了甘露殿,她侧过身,平静的说道:“将醒酒汤放下,都下去吧。” “喏!”殿中的侍女和内侍仿佛都适应了皇帝和徐慧每一夜的独处时光。 伺候皇帝喝完醒酒汤,看皇帝清醒了一些,徐慧这才帮助皇帝将衣服褪下,清洗背上的脓疮,最后才换上了新药和新的衣裳。 徐慧所有的动作都很轻柔,也很熟练。 “今夜太子献上了新茶制法,爱妃如何看?”皇帝依旧还是老习惯,躺在徐慧的怀里,随意的发问。 徐慧稍微犹豫,低声说道:“新茶制法,今日听太子所言,似乎是能够给朝中带来相当的赋税,这应该是一件好事。” “什么朝中,是少府。”李世民微微摇头,说道:“太子如果不是私下行事的话,那么这件事情首先得益的人是朕。” “那么妾身恭喜陛下了。”徐慧浅浅笑着躬身。 李世民轻叹一声,说道:“这些年,东宫总是能够拿出不少对朕,对朝中有用的东西来,朕都有些离不开他了。” 徐慧轻轻帮李世民按捏肩膀,然后低声说道:“臣看太子今日谨慎的模样,怕是此事,他也没有多少信心。” “不,此事会成的,就算是其他人不想让他成,朕也一定会让他成的。”皇帝很坚定的摇头。 今日李承乾说了茶叶改良很多的好处,但是有一点是李承乾没有看到的。 那就是随着大唐的日益威服四方,会从大唐买入茶叶的国家会越来越多,大唐的茶叶会越来越不够买。 这种情况下,要么提供更多的茶叶,要么就是提升每一片茶叶的售价。 李承乾的炒茶,恰好完美了提供了解决方法。 听到皇帝的解释,徐慧赞许的点头道:“太子也是陛下臣子,为陛下效力天经地义,如今有成,恰好是陛下教导有方。” “哈哈哈!”皇帝点点头,然后侧身看向一侧的帷帐之后,平静淡漠的说道:“去查查,太子有没有将制茶之法,私下送给诸王公贵族。”“喏!”帷帐之后,一条身影晃动,下一刻,又彻底安静了下来。 徐慧一时间紧紧的咬着嘴唇,脸色都有些发白。 …… 东宫宜春殿,烛火已经熄灭。 李承乾躺在床榻上,身侧是苏淑和几个儿女。 其他的嫔妃都已经早些歇息了。 几个孩子回到东宫之后,也都困倦的睡了。 苏淑靠在李承乾的怀里,低声问道:“那茶叶,是阿耶从江南找的吗?”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前隋时期就有人做炒茶,不过是私人饮用,杨务廉提醒了孤一句,孤就写信让岳丈帮忙去找……不过此事孤已经告诉岳丈,要保密,其人其法都不得声张,先让宫中推行开再说。” 苏淑仰起头,看着李承乾问道:“殿下心里是怎么想的,仅仅是为了朝中带来赋税吗?” 李承乾笑笑,然后摇头道:“不是,孤只是找点事情让父皇去操心罢了,免得父皇又在朝中玩什么权力制衡的把戏。” 李承乾心中是有算计,但是眼下来讲,在一切利益没有展开之前,先让皇帝得益再说。 “殿下就不怕陛下将弘文馆《考工志》的那些人调走吗?”苏淑很随意的问道:“殿下每年都能拿出一些东西来让陛下刮目相看,陛下早晚会对弘文馆《考工志》那边的人手动心的。” 《考工志》,从贞观十五年到现在,几乎和《括地志》同时开始,但是《括地志》都已经编写完很多年了,甚至就是苏勖都成了李承乾的岳丈,但是《考工志》还没有编写完成。 “随便吧。”李承乾轻轻的抱住苏淑,说道:“《考工志》真正有用的人是孤,其他人随便父皇抽调。” 黑暗中,李承乾的眼神明亮的惊人。 那里,就是他为自己设置的一条警戒线。 皇帝抽人他不在意,但是皇帝一旦要《考工志》强行编完,李承乾就要小心了。 自然,皇帝轻易是不会这样的,李承乾担心的武媚娘会在皇帝耳边说些什么。 徐慧,今夜第一次出现在两仪殿的徐慧。 李承乾心中一阵叹息,当武媚娘和李治开始有所联系的时候,徐慧这个现在靠的皇帝很近的人,很快就被皇帝踢开。 徐慧对皇帝的作用,李承乾看的很清楚,不过就是一个保守秘密的敷药人而已。 她如果不离开皇帝身边,武媚娘又怎么能够登场呢。 苏淑不知道李承乾在想什么,看了一旁的李象和李厥兄妹几人,轻声说道:“不管其他,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就好。” “这个自然。” …… “……户部尚书,光禄大夫,莒国公唐俭,金器擢用,玉烛资和,更茂前功,永孚于道。 可吏部尚书,散官勋赐如故。”侍中萧瑀站在太极殿,群臣左上,手持诏书,宣布诏命。 “臣唐俭,领命。”唐俭从群臣之中走出,然后沉沉的叩拜在地:“臣谢陛下隆恩。” “平身吧。”皇帝坐在御榻之上,满意的看着唐俭,然后说道:“爱卿履职,当领官人之任,制朝选无逾,总括科举之事。” “臣领旨。”唐俭起身拱手。 “朕如今身体不适,今年科举,太子领衔,卿当协助太子,让天下士子各有所得,各有所安。”皇帝神色温和的拱手。 “是!”李承乾和唐俭同时拱手。 皇帝侧身看向萧瑀,萧瑀继续宣读诏书:“……广州都督阎立德,器识高明,风规端肃。 可户部尚书,散官勋赐如故。” 阎立德立刻从群臣之中走出,然后跪拜在地:“臣阎立德,谢旨隆恩。” “平身吧。”皇帝平静的点头,说道:“户部掌天下土地,人民,钱谷之政,贡赋之差,日后之事,爱卿多多辛劳。” “喏!”阎立德有些感激的拱手。 他知道,皇帝说的是将来再征高句丽之事,到时候皇帝还有大用他的时候。 李世民侧身看向萧瑀,萧瑀继续宣读诏书:“……大理寺卿孙伏伽,体识宏远,风规久大。 可御史大夫,散官勋赐如故。” “臣领旨。”孙伏伽立刻站出叩首。 “平身吧!”李世民看着孙伏伽,点头道:“天子纲纪,属领风宪,所以弹肃公卿,课第牧守,是为御史大夫之责,诸事就拜托于卿了。” “臣领命,谢陛下隆恩。”孙伏伽沉沉拱手。 “……蒲州都督尹君,矩方规圆,直言厉行。 可大理寺卿,散官勋赐如故。” “……刑部侍郎张行成,体局方正,廊庙之才,可雍州长史,散官勋赐如故!” 原本肃然站立的李承乾猛然抬头,神色诧异的看着拱手站出的张行成。 张行臣这几年虽然在任刑部侍郎名声不显,但他当初任殿中侍御史,给事中时,历来以执法严明,弹劾官员,不畏权贵著称。 不知道为什么,李承乾有一种皇帝任张行成为雍州长史,是针对他的感觉。 因为上一任雍州长史是于志宁,雍州司马是王仁祐,那都是和李承乾关系密切的人啊! 张行臣调任雍州长史,恐怕李承乾的长安城中的很多布局,都要调整。 (本章完) 第339章 李治的恐慌(第三更) 第339章 李治的恐慌(第三更) 太极殿中,萧瑀站在群臣左上,拿起下一封诏书,刚要宣读,看清楚内容的他不由得微微一愣。 但瞬间,萧瑀就反应过来,继续宣读:“……周以鲁卫之亲,夹辅王室。 汉以间平之宠,来朝京师。 旁稽旧章,允迪前训。 并州牧、右金吾卫大将军晋王治,邦之伟才,周旋礼乐,佩服儒雅,爰职奉常。 可迁荆州牧。 诸勋封如故,钦此!” 李治站在丹陛一阶之上,神色一顿,随即他下意识的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高座,冕旒之下看不清面目。 李治快步朝殿中走去,目光轻轻掠过李承乾。 李承乾微微摇头。 李治调任荆州牧的事情,他也是刚知情。 甚至就连朝中的宰相,不少人眼中都是诧异。 只有长孙无忌,一脸的平静。 皇帝将李治调往荆州的事情,只和他商量过。 李治的心绪,这一刻也平静了下来。 太子眼中的诧异,他也看的很清楚,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不过想想也知道,如果太子早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不会让他赴任荆州牧。 天下四大都督府,并州,扬州,荆州,益州。 李治虽然卸任了并州牧,但调任了荆州牧,可见皇帝对他还是很有感情的。 …… 李治站立殿中,然后跪倒在地,叩首道:“儿臣领旨,谢父皇隆恩!” 皇帝坐在御榻上,看着李治,平静的说道:“从定州回长安,一路上,朕和太子,都将地方治理的心得传授于你,如此,你到了荆州之后,须少优游,多理细务,有大事及时上奏,不可迁延。” “儿臣领命。”李治再度叩首。 “朕会调许叔牙为荆州长史,到了荆州之后,辅佐你治理地方,你要好好的信重于他。”皇帝认真的叮嘱。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李治再度叩首。 “平身吧。”李世民轻轻抬手,李治这才站起,归入班列之中,低眉垂首。 不自禁之间,李治的嘴角抿起一丝笑意。 群臣神色平静的,但是眼角余光扫过李治的时候,心里都不由得有些疑惑。 河北的事情,群臣即便是知道再少的,现在也摸到了一点风声。 奇怪,皇帝仅仅是将晋王调任荆州牧。 这和上个月,李义府弄出来的那副架势,完全不像啊! 难道真的是爱子情深。 就在这个时候,萧瑀已经再度打开圣旨,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然后继续宣读道:“惟贞观二十年,岁次丙午,正月辛未朔初一日,皇帝若曰: 於戏! 上天丛休,申锡祚胤;孙谋有贻,临轩体正。 煌煌上仪,欣欣众听;隆我邦本,无疆惟庆。 璇源浚发,衍庆自灵长。 圣运隆昌,震闱显册彝。 今有太子承乾嫡长子象,运日隆昌,基绪焕光,格神明助,福禄无疆。 宜立为皇太孙。 所司具礼,以时册命;见严昭报,礼乐成章。 钦此!” 李承乾微微一愣,随即立刻走下丹陛,然后沉沉叩首道:“儿臣领旨,叩谢父皇隆恩。” 殿中群臣跟在李承乾的身后,全部跪了下来,然后叩首道:“臣等领旨!” 李治稍微慢了一步,但很快,他也跪倒在地。 低着头,脸色阴沉。 自古从未闻太子在东宫,而立太孙者。 但今日,皇帝立了。 如果说之前,在李治迁任并州牧之前宣布这项诏书,殿中群臣还有些疑惑,还会反对,但是,皇帝轻纵了晋王在先,如今明显是在以皇太孙来安太子的心。 皇太孙都立了,太子的位置就更别说了。 群臣当中,即便是再有想法的人,这个时候也彻底的息了自己的念头。 李治这个时候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的脸色苍白的可怕。 皇帝同时也是在用这封诏书,告诉他,对于皇位,他再没有任何的机会。 不过很快,李治的心就平静了下来。 他还有机会的。 褚遂良,太子越是会稳定的成为下任天下之主,那么褚遂良的未来就越不会好。 当然,即便未来不会太好,但也好过跟着李治一起谋反。 所以,李治需要好好的逼一逼褚遂良。 同时还有武才人。 皇帝如今立李象为皇太孙,说明皇帝对自己的身体没有信心。 如果在皇帝病逝之前,武才人不能有子嗣,那么她将来的下场……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才人而已。 他还有机会! 李治的心底很慌,但是他脑海中的念头,却像一块无形大石一样,死死的压住了心底的恐慌。 …… “……封皇太子嫡次子厥,为恒山郡王……” 殿中群臣,包括李治,这个时候都有些诧异的抬头,怎么是封恒山郡王。 这有些不对了吧。 恒山郡王是太子早年的封号,如今怎么授给了李厥。 很快,低着头的李治,眼底就闪过一丝冷笑。 皇兄啊,皇兄,日后可有你受的。 长子李象是皇太孙,正常情况下,李象将会以嫡长的身份,继承李承乾的地位,但是人的成长,未来谁知道会怎样? 万一李象长歪了呢,所以这个时候,李厥的作用就体现了出来。 一旦李象不适合成为太子,那么就可以考虑李厥。 这是太子的父亲,如今的皇帝给的名义。 李治可以肯定,他的皇兄心底也不会反对这一点。 兄弟制衡,朝局平衡,无非如此而已。 但是,一旦兄弟相争,甚至有一人身死,那就是大热闹了。 如果父皇活的再长一些,那么挑动李象和李厥争斗,只要有一起血腥,说不定就有机会废掉皇兄的太子之位。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不良的念头,在李治的心底闪烁。 只要皇帝还活着,他就永远有机会。 …… 皇帝坐在御榻之上,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承乾,点点头,说道:“象儿为皇太孙,朕打算以长安县尉杨行表为皇太孙侍读,另外以户部巡官崔行功为恒山郡王侍读。” “儿臣领旨!”李承乾立刻叩首。 殿中群臣一时间神色各异。 长安县尉杨行表,出身弘农杨氏,但是他和中书令杨师道不是一支,他是弘农杨氏原武房的子弟,而杨师道是观王房的子弟。 原武房是东汉太尉杨震的五子杨奉的后裔,而杨师道是杨震长子杨牧的后代。 观王杨雄一脉,和杨坚杨广一脉关系亲近,而杨行表一脉则和杨坚杨广远一些。 如果细细算起来,杨行表还要称呼杨师道一声叔父。 但他们这一脉,虽然还是嫡系,但是迁移到了原武,已经不在弘农了。 也就是说,皇帝以杨行表为皇太孙侍读,既为太子拉拢了弘农杨氏,但是又和他们拉的不近。 至于崔行功,吏部尚书唐俭的女婿,博陵崔氏子弟,那就是河北的谋算了。 长安县尉杨行表和户部巡官崔行功,都是七品官,如今都不在太极殿中,而是殿外。 很快就有人将消息传了出去。 两人叩首谢恩。 皇帝侧身看向萧瑀,萧瑀继续宣读圣旨:“……以太子率更令来恒为太子少詹事,以都水少监宇文仲方为太子率更令,以为太子中舍人成都县令窦德玄,以太子典膳令李延寿为太子洗马……” 李治跪倒在地上,听着皇帝的任命,他的心底有些恍然大悟。 怪不得皇帝会封李象为皇太孙,封李厥为恒山郡王,原来他早就将东宫给搬空了。 原太子少詹事马周为中书侍郎,原太子中舍人萧钧为洛阳长史。 原太子洗马令狐德棻为秘书少监。 原太子舍人张大象为户部侍郎,原太子舍人裴宣机为大理寺少卿,原太子舍人赵弘智为中书舍人。 东宫这几年培养出来的人才,全部都被皇帝调空了。 他们调入朝中各部,的确会有益于太子行政,但他们只要调离了东宫,他们和东宫之间的关系就会疏远。 至于其他来恒,宇文仲方,窦德玄,李延寿,他们想要支撑起东宫的力量谈何容易。 起码得两到三年的时间。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也就到了皇帝再次东征的时候。 皇帝有足够的手段,将太子的东宫牢牢的控制在手中。 另外皇帝还以张行成代替于志宁成为了雍州长史,这何尝不是在削弱东宫在长安的影响力。 实际上细细数数,如今太子虽然御前听政,但实际上东宫在长安城,在中枢,能够核心爆发的力量少了许多。 皇帝在无声无息之间,让自己变得更加安全。 好手段啊! 李治不由得感慨。 “……以太子通事舍人高真行为太子舍人,以太子通事舍人封言道为太子舍人,以侍御史晋王掾李义府为太子舍人……” 萧瑀后面一句话刚刚落地,李治就脑中一嗡,忍不住的抬头。 什么,以李义府为太子舍人? 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 李治强行让自己低头下来。 年前,李义府弄出的那些事情,导致刘洎自杀,宇文节被斩首,大半个月里,不知道满朝上下,长安百姓,多少流言蜚语的议论他,但是现在,皇帝却让李义府任太子舍人。 也就是说,皇帝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太子铺路。 哪怕从他李治身上抽血,也在所不惜。 李治死死的咬着自己嘴唇,连咬出血都没有察觉。 (本章完) 第340章 吐蕃赞普已不能生育(第一更) 第340章 吐蕃赞普已不能生育(第一更) 太极殿中,群臣各列班列之中。 李承乾站在丹陛三阶之上,神色平静的持笏肃立,但微微闪烁的眼神,昭示着他的不平静。 李治站在他两阶之下。 相比于李承乾,李治的表现要更加明显。 双手紧握笏板,牙齿紧咬,脸色苍白。 今天这一切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先是迁任他为荆州牧,然后封李象为皇太孙,李厥为恒山郡王,最后皇帝调李义府为太子舍人。 尤其是最后,皇帝调李义府为太子舍人。 这一点是李治最难接受。 李义府是他的晋王掾,但是在半个月之前,李义府还狠狠的捅了他一刀。 但没事,李治知道,那一切都是皇帝的安排。 便是李义府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甚至李治还在想,李义府弹劾了刘洎,宇文节,事实俱在,皇帝处置果断,那么接下来,毫无疑问,李义府应该升官。 或者是中书舍人,或者是给事中,甚至是御史中,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李义府会调任太子舍人。 这等于直接将他李治的脸,按在地上使劲的摩擦,摩擦,然后又狠狠的踩上一脚。 李承乾神色平静。 如今便是他也看出来了。 这一切,皇帝在定州的时候,就已经全部都谋划好了。 将李治从并州牧,调任荆州牧。 然后将李义府这员晋王府的大将调离晋王府,调入东宫。 同时,在李义府临走之前,还狠狠的用李治的名义,弹劾了刘洎,褚遂良和宇文节。 导致刘洎自杀,宇文节被处斩,而褚遂良被朝臣疏离的根本原因,便是他在河北的谋算。 李义府将弹劾的锅甩给了李治,而他自己则顺顺利利、开开心心的调入了东宫。 与此同时,皇帝还封李象为皇太孙,彻底的毁掉了李治争储的希望。 是的,彻底的毁掉了。 皇帝的意思很清楚,即便是李承乾因为种种原因无法成为太子了,那么也还有李象在。 李治继承皇位的次序,还要在李象之后。 这便是皇帝对他在河北对太子下手的惩罚。 李治,现在怕是死的心都有了。 …… 李承乾心中微微摇头。 李治和朝中群臣一样,对皇太孙太看重了。 前世时,皇帝说过要立李象为皇太孙,但可惜不等他封赏,李承乾谋反的事情就已经暴露了。 大唐第一位皇太孙,还是李治的孙子李重照。 李显的儿子。 可惜,即便是李显后来登基为帝,李重照成了太子,但武媚娘也还不是说废就废掉了。 所以,所谓的皇太孙,不过是个小号的太子罢了,用来收拢人心可以,但是想要拿他来一锤定音,很难。 甚至他的父皇这种权谋老手,谁知道他究竟会拿李象这个皇太孙做什么。 不过不管怎样,皇太孙这件事情,终究还是李承乾得到了便宜最大。 李承乾平静的看向大殿之中。 正旦大朝还在继续。 天下各州刺史惯例递送新年贺表和贡品祥瑞。 四方诸夷献贺礼。 恭贺大唐皇帝,天可汗陛下新年安康。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从诸外使之中走了出来。 …… “臣,吐蕃国使,噶尔·钦陵,代赞普松赞,叩见大唐皇帝,天可汗陛下,陛下福泽广被,万寿无疆。”一身吐蕃族服饰的噶尔·钦陵,神色庄重的走到大殿之中,沉沉的叩首在地。 皇帝看着噶尔·钦陵,眼神逐渐的淡漠了起来:“原来是噶尔爱卿,令尊还好吧?” 噶尔·钦陵心中顿时就是一个咯噔。 他是代表赞普,从逻些赶来的特使,如今拜见大唐皇帝陛下,怎么皇帝一开口问的是他的父亲,而不是赞普。 噶尔·钦陵再度叩首道:“父相安好,只是甚是思念陛下。” “嗯!”李世民在御榻之上淡淡的点头,然后不再开口,低眉垂目。 一时间,殿中气氛诡异的冷了下来。 噶尔·钦陵莫名的感到有些心慌,他随即叩首道:“臣此来,携带战马三千匹,金八百两,珠宝若干,贺陛下东征大胜。” “呵,原来吐蕃是知道朕在东征的啊!”皇帝身体微微前倾,神色冷冽,却带着一丝自嘲的说道:“朕听说年前松州有党项羌作乱,其中有俘虏供述有吐蕃人参与其中,爱卿,可有此事啊!” 噶尔·钦陵一下子就懵了,但他很快就醒悟了过来,赶紧叩首道:“回陛下,是有一些和赞普不合的国中贵族,其人已被斩首,陛下若是有需,臣可通知赞普将其首级送人长安。” “人都死了,朕要他们的人头做什么。”李世民平静的摇头,然后看着噶尔·钦陵,淡淡的说道:“把他们的家眷送到长安吧,贬为奴隶,掖庭劳作,至死方休。” “是。”噶尔·钦陵身体有些僵硬的叩首,他的额头贴在冰冷的地砖上,心也跟地砖一样冰冷。 太狠了。 杀人诛心啊。 吐蕃派人在党项做手脚,被太子李承乾派人诛灭,然后竖京观在通天河北岸警告。 如今,皇帝又让吐蕃逼杀自己的手足,同时还让他们将自己手足家眷送到长安为奴,至死方休。 真要如此的话,吐蕃国内,还会有多少人愿意为赞普效死。 大唐皇帝明显看到了这点。 大唐皇帝要的就是这个。 他不仅是在警告吐蕃,同时也是在警告其他所有人。任何在明里暗里对大唐的试探和窥伺都是不允许的。 吐蕃就是所有人的前车之鉴。 看到噶尔·钦陵拜服,皇帝微微点头,继续说道:“朕听说羊同王歿了,有这回事吗?” 噶尔·钦陵叩首道:“是的,羊同王黎纳徐,已经于去年病逝,如今以其弟纳黎胜为羊同国王。” 李世民平静的点点头,说道:“羊同虽不是大唐属国,但多年来,羊同和大唐一直通商密切,朕会派人今年赴羊同悼念,吐蕃不会阻止吧?” “陛下说的哪里话!”噶尔·钦陵叩首,说道:“大唐天使若至羊同,那是羊同之福,谁又岂敢不服,谁又岂敢阻拦。” “甚好。”李世民点点头,说道:“朕打算册封羊同王为西羌郡王,与河源郡王,西海郡王同列,吐蕃没有意见吧。” “不敢!”噶尔·钦陵沉沉叩首在地,他的脑海中,在快速的思索着皇帝这么做的用意。 皇帝封纳黎胜为西羌郡王,就等于大唐承认了纳黎胜羊同王的身份,就等于承认了吐蕃在羊同所做一切的合法性。 当然,大唐同时放了一只钩子,纳黎胜和赞普同时是大唐郡王的身份,这不仅会引发羊同人的不臣之心,同时也会给大唐日后介入羊同事务的借口。 但是,皇帝终究是吐蕃在羊同所做一切的合法性,至于日后,就是新的博弈了。 看到噶尔·钦陵恭顺服从的模样,皇帝点头道:“另外,羊同王子冈仁波齐如今在长安读书,你们没事就不要去打扰他了。” “喏!”噶尔·钦陵再度叩首,同时也稍微松了一口气,原来皇帝的真正目的在这里。 羊同王子冈仁波齐是大唐日后介入羊同的又一枚棋子,所以大唐需要他活着。 吐蕃的刺杀,是最大的阻碍。 然而,这里是长安。 吐蕃如果在长安刺杀冈仁波齐,将会极大的损害大唐的颜面。 羊同和长安的距离,哪怕是皇帝并不清楚,但也知道他一段轻松的路程。 所以,他们最多的,也就是在保留将来介入羊同的希望。 至于其他的,他们实际上能做的寥寥。 可如果吐蕃真的在长安刺杀了冈仁波齐,那么明日,大唐立刻就会怒火中烧的发兵吐蕃。 的确,吐蕃有高原之利,大唐想要胜吐蕃很难,但是如今的吐蕃,完全没有做好和大唐开战的准备。 一旦双方开战,那么最后的结果只会有一个,那就是大唐和吐蕃两败俱伤。 这样的两败俱伤,对大唐来说不算什么,三五年他们就能够缓过来,但是对吐蕃而言,却是伤筋动骨,是近乎要命的。 况且,吐蕃在长安的影子军死士,在他们抵达长安之前,已经被绞杀的只剩寥寥几个。 说实话,如今这种情况,他们能做的很少。 如此,退一步,和大唐达成共识。 那么只要羊同在吐蕃的掌控下不出问题,那么羊同就永远脱离不了吐蕃的掌控。 噶尔·钦陵最后再度叩首,恭顺的应下了皇帝的命令。 李世民点点头,然后神色终于温和下来:“公主在逻些还好吧?” “王后如今居于圣山之上,受逻些百姓日夜朝拜,享吐蕃至高尊贵,一切好的不能再好。”噶尔·钦陵稍微松了口气。 李世民点点头,看着噶尔·钦陵说道:“卿还记得当年公主出嫁之时,朕曾经要吐蕃赞普于大唐立国三十年大典上,携公主一起来长安之事吗?” “是!”噶尔·钦陵嘴角微微抽搐。 皇帝说的不是这件事情,是子嗣,是赞普和公主的子嗣。 当年大唐嫁公主的时候,太子就曾经质疑过赞普是否能够再度生育子嗣。 赞普是否能够和公主生育子嗣。 结果证明,太子的疑虑不是没有道理的。 几年过去了,赞普不仅和公主没有子嗣,和其他王妃一样也没有子嗣。 赞普的唯一子嗣,甚至就还是早年和羊同公主芒妃墀江生下的儿子共日共赞。 要知道,芒妃墀江可是松赞干布的第一任王妃啊。 但是到了现在,赞普也只有一个儿子。 大唐当初对这段婚事做过的要求,便是在大唐立国三十年大典上,吐蕃赞普能够携带和公主的子嗣,一起来长安参加庆贺。 如今皇帝只提公主而不提子嗣,便意味着大唐不再看好公主能够生育子嗣。 吐蕃也不可能会有有大唐血统的王子出生。 这意味着大唐和吐蕃之间关系,日后会逐渐的降温。 噶尔·钦陵几乎可以肯定,一旦两年之后,赞普和公主若是还没有子嗣,那么其他人不说,太子……太子一定会将这个消息,传遍整个西域诸国,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那么,日后吐蕃再想要借助大唐婿邦定身份做些什么,可就不容易了。 这对吐蕃日后的计划,将会产生巨大的影响。 噶尔·钦陵深吸一口气,然后认真的说道:“臣回国之后,一定告知赞普,届时,赞普必然会带公主一起来长安参加庆典。” 来不来是一回事,说来不来是另外一回事。 起码,今日说了,那么一切就能够拖到两年之后。 两年之后,一切再说。 李世民坐在御榻上,轻轻笑笑,然后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朕到时,便让太子率诸国国王使者,一起去长安迎接赞普。” 噶尔·钦陵的呼吸不由得一窒。 这一下,噶尔·钦陵直接将松赞架上了火上。 …… “启奏陛下,贺献瑞讫,大礼已毕!” 萧瑀跪倒在太极殿中央,双手捧一本奏章,上记今日大朝的一切细节。 御座之上,皇帝微微点头:“去岁诸事,有劳众卿辛劳,朕在太极殿准备了美酒佳肴,笙歌宴舞,朕与诸卿共享,不醉不归!” “臣等多谢陛下,愿与陛下共享盛宴,不醉不归!” 皇帝身上从御榻之上站起,走下丹陛,路过李承乾身边时,他平静的说道:“太子,去将太孙接来,一会到两仪殿饮宴。” 李承乾立刻拱手道:“是!” (本章完) 第341章 兄友弟恭,暗潮汹涌(第二更) 第341章 兄友弟恭,暗潮汹涌(第二更) 两仪殿中,蕤宾钟声轻响。 李承乾站在殿中,身后跟着长孙祥和来恒,一起和他一起向殿中诸臣敬酒。 正月初一,正旦大朝。 大朝之后,皇帝设宴,太子和诸王代表皇帝向满朝诸臣敬酒,感谢他们一年来的辛劳。 这是历年的惯例。 只是如今没了李泰。 …… 李承乾刚刚对着今日晋升御史大夫的孙伏伽敬了一杯,目光轻轻的扫向殿外。 李治在殿外代表皇帝向诸臣敬酒。 李承乾在殿中,敬酒的对象皆是朝中五品以上高官。 李治在殿外,敬酒是对象,都是朝中九品到五品的官员,人数更多,品阶也更低。 李承乾目光扫向另外一侧。 皇帝高坐在御榻之上,他的身前站着年幼的李象,那是李承乾的嫡长子。 皇帝在吃喝享用美酒佳肴的同时,也在和李象打趣逗闹,同时也让他在享用酒食佳肴。 不知道为什么,李承乾有一种特殊的感觉。 皇帝这一次封李象为皇太孙,必然有他不一样的用意。 不是说用李象和李厥来拉拢河北世族。 若是这样的话,一个李厥就足够了。 李承乾不由得想到了李象的皇太孙侍读,原长安县尉杨行表。 杨行表的夫人出自淮南朱氏,虽然门第不是很高,但是和弘农杨氏原武房相比,却是不差多少。 也就是说,皇帝以李象为皇太孙,单纯就是在拉拢弘农杨氏。 李承乾一边四方敬酒,一边却在心里琢磨着。 弘农杨氏,如今在大唐,其实是分为两股在支持。 一个是吴王李恪,他的母亲是杨广的女儿。 一个是晋王李治,他的王妃是观王杨雄的侄曾外孙女,也是武媚娘的表侄女,也是中书令杨思道堂外孙女。 当然,弘农杨氏,不说是杨雄这一脉,就是晋王妃的外曾祖父杨达这一脉,和李治的关系也没有多密切。 所以杨思道和李治的关系也一般。 韦挺虽然死了,但是他并没有受到女婿齐王李佑谋反的牵连。 他和阎立德两个人都用事实证明了,哪怕你的女婿谋反,只要你没有参与其中,那么你就不会受到牵连。 朝中不少臣子都知道,阎立德成为户部尚书,李承乾是竭力支持的。 他可是魏王李泰的岳父。 所以杨家虽然在皇权争夺中有所支持,但是他们支持的力度并不高。 现在,杨行表这一房,也被牵扯了起来。 虽然如今他仅仅是李象的侍读,但是将来直接成为李象的长史,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甚至说不好,他的女儿会嫁给李象为妃。 皇帝还是在拉弘农杨氏下水,然后…… 李承乾突然平静了下来,抬起头,然后一个个神色温和的向前敬酒而去。 …… 不知不觉中,宴席终于到了尾声。 李承乾有些醉醺醺的回到了桌案之后。 右侧的诸王一个个笑着看着李承乾。 诸王是李承乾最后敬酒的对象,他们也是宗室,是皇帝的自己人。 从某种程度上讲,满殿诸臣,还有天下刺史,都是在帮天下宗室治理天下的。 就在这个时候,李承乾的身后,皇帝的声音响起:“好了,诸位爱卿,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都有些喝的醉醺醺的群臣,这个时候没有迟疑的全部起身,包括李承乾和李治,全部躬身道:“臣等恭送陛下。” “嗯!”皇帝轻轻点头,看向身侧的李象,笑着说道:“乖孙儿,和皇爷爷一起走如何?” 年幼的李象下意识的看向了不远处的李承乾。 李承乾神色平静的微微点头,李象这才看向皇帝,有些茫然的点头道:“好!” 皇帝牵着李象的手,从李承乾的身侧走下,他没有看李承乾一眼,只是一直笑呵呵的看着李象。 等到皇帝的身影消失在偏殿门口,殿中群臣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原本有些醉醺醺的神色,也都清醒了几分。 对于皇帝带着李象去了后宫,没有多少人在意的。 不过是一个做爷爷的,带着自己的嫡长孙去玩闹罢了。 尤其今日是大年初一。 宴席之后,也就没什么事情了。 “皇兄,恭喜了。”李治的声音在李承乾身后响起。 李承乾面色平静的转过身,然后浅浅笑道:“稚奴,同喜。” “不知道象儿的册封仪式什么时候举行。”李治对着李承乾拱手,同时说道:“等到象儿的册封仪式结束之后,臣弟就该前往荆州了。” “这个要看父皇怎么说。”李承乾抬起头,神色平静的看向后宫方向,收回神,他看向李治道:“无论如何,这个时间都不会太长。” “是!”李治赞同的点头。 “倒是稚奴,日后到了荆州,最主要的还是要安定地方,处理民生。”李承乾稍微停顿,然后说道:“父皇最在意的,其实还是今年的秋粮之事,秋后丰收,在不打扰百姓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多入赋税……一切就拜托稚奴了。” “臣弟必然尽力而为。”李治轻轻躬身,低身的瞬间,他的脸色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这样便好。”李承乾抬头看向群臣,神色平静的点头道:“诸卿,都早些回去休息吧……都喝了不少,路上注意些。另外,替孤向诸卿家里带好,新年安康。”“殿下新年安康。”群臣立刻认真拱手。 李承乾这才点点头,然后大踏步的朝着殿外而去。 等到李承乾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之后,李治这才起身,神色温和的对长孙无忌等人点头,然后才又走向了诸王,说了几句之后,才一起离开。 房玄龄这个时候才微微起身,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侧过身,房玄龄看向长孙无忌,长孙无忌一脸无奈的苦笑,然后拱拱手,率先朝殿外走去。 大家谁也不是傻子,皇帝今日突然对皇太孙的亲热,必然有他自己的打算。 晋王不过是稍微试探,太子立刻就狠狠的反击了回来。 今年秋天,荆州若是丰收倒也罢了,若是今年荆州秋收不足,那么太子少不了要在皇帝面前念叨几句。 看起来一片温和,兄友弟恭,但实际上却是水面之下的波涛汹涌。 …… 东宫,承恩殿。 李承乾躺在长榻上睡的很沉,不时的发出一片轻微的鼾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承乾被一阵阵来回不停的脚步声惊醒。 他没有睁眼,只是淡淡的开口道:“象儿在父皇那里,爱妃不必着急。” 在殿中不停来回踱步的苏淑,神色严肃的走到了床榻边缘坐下,看着李承乾问道:“殿下,父皇为何要带象儿去后宫?” “父皇是象儿的亲爷爷,大年初一,叫着他一起玩一阵,有什么不好吗?”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看向苏淑。 “但是今日,父皇也喝了不少,现在这个时候,应和殿下一样,在床榻上休息,哪里还有心思和象儿一起玩。”说着,苏淑看了眼殿外,然后面色凝重的说道:“现在这个时候,宫门马上要落锁了,象儿再不回来,今夜就要在宫中过夜了。” 窗外,夕阳已坠,繁星坠空。 便是暮鼓之声,也已经快步彻底响遍。 李承乾伸手握住了苏淑的手腕,刚要说些什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在殿外响起。 苏淑顿时忍不住的站了起来,李承乾却依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徐安小心的进入殿中,然后对着李承乾和苏淑躬身道:“殿下,太子妃,刚刚内侍省传旨,今夜皇太孙在宫中留宿……另外,陛下降旨,明日,皇太孙和太子一起陪同陛下祭祀天地。” 苏淑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李承乾微微抬手道:“好了,你下去吧。” “喏!”徐安对着李承乾躬身,然后又朝着苏淑躬身行礼,这才退了出去。 苏淑这个时候终于反应了过来,她转身看向李承乾,问道:“殿下早知道父皇要留宿象儿了?” “嗯!”李承乾在枕边拍拍手,苏淑没好气的白了李承乾一眼,然后才在他身边躺下。 李承乾环抱住苏淑,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不只是今日,日后恐怕象儿会很频繁的留宿在父皇身边,父皇也会亲自开始教导他许多治国之术,当然,同时,父皇也会将更多的朝政交给孤来处置。” “这不是人质吗?”苏淑忍不住的抬头。 李承乾微微一愣,随即笑着说道:“这么说倒也没错。” …… 宜秋殿。 郑霜儿坐在地毯上,正在和三岁大的李玖玩闹什么。 魏薇坐在一旁,笑嘻嘻的抱着自己刚刚一岁的儿子李善。 郑楚和女儿卢月陪同站在一侧。 熟悉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郑霜儿和魏薇相互对视一眼,赶紧站了起来。 李承乾神色平静的步入殿中,殿中诸人立刻对着李承乾行礼道:“见过殿下!” 李承乾笑着摆摆手,走过来抱起李玖,同时说道:“都平身吧。” “喏!”众人这才起身。 李承乾从怀中掏出一把如意钱递给郑霜儿,笑着说道:“这是父皇今日赐下的,爱妃用红绳栓起来,给三郎戴在身上吧。” “是!”郑霜儿甜甜的笑笑,然后接过来如意钱。 李承乾对着魏薇招招手,魏薇这才甜甜笑着来到了李承乾的身侧,同时将一把如意钱递给她,说道:“孤之前各殿都去过了,知道你在这里,所以才最后过来的。” “谢谢殿下。”魏薇抱着李善浅浅福身。 李承乾笑笑,然后又掏出一把递给对面的郑楚,神色平静的说道:“还剩下几枚,赐予你们母女了。” “谢殿下。”郑楚和女儿卢月一起福身。 李承乾转身看向郑霜儿,同时说道:“孤明日和父皇祭祀天地之后,要去郑国公府,和岳丈说一声抱歉。” “殿下放心,阿耶省得其中之事的。”郑霜儿笑着点头,李承乾每年正月初二,都要去郑国公府去见魏征,一切已成定例。 李承乾转身看向魏薇,认真的说道:“明日回府,爱妃带着五郎一起去吧,让他外祖父,也见见自己的外孙。” “是!”魏薇很用力的点头,神色激动。 魏薇生下李善之后,她母亲裴氏进宫来看过,但是魏征没有。 魏征如今的身体,连出府都难,所以趁着明日正月初二,带着孩子一起回去看看。 李承乾又看向郑霜儿说道:“爱妃,今日就让薇儿也在宜秋殿歇息吧。” “是!”郑霜儿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郑楚。 平日里,李承乾来到宜秋殿,都是郑楚陪同侍寝的,但今日魏薇在这里,自然就没她什么事了。 郑楚浅浅的笑笑,神色有些黯然,但也坦然。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抬起头,郑楚平静的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这个时候,恰好抬头看向了郑楚,嘴角带起一丝别有深意的笑意。 莫名的,郑楚的脸上不由得就是一红。 (本章完) 第342章 魏征:将来等到太子即位(第三更) 第342章 魏征:将来等到太子即位……(第三更) 正月初二,阳光温煦。 郑国公府后堂,厚厚的布帘挡在门前,将外面的冷风挡下,将温热全部留在房中。 魏薇看了一眼旁边的火炉,然后又看向在另外一旁和李善玩闹的父亲,脸上不由得升起来一丝喜悦。 夫君怜惜,儿子可爱,父母双全。 人生圆满无过如此。 说实话,魏征当初病倒的时候,真的是将魏薇给吓坏了。 而且即便是如今,魏征也只能够待在府中,偶尔读书写字,做不了什么太有气力的事情,见不得太多外人。 就是一条命,也是在用人参给不停的吊着。 万一有一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魏薇赶紧吓的收起来心思,真要因为她的胡思乱想而发生什么,她就真的百死难赎了。 “吱呀”一声,房门被小心的打开,魏叔玉迈入房中,对着魏征急切的拱手道:“阿耶,陛下一会要来府中探望阿耶!” 魏征微微一愣,抬头看向魏叔玉,皱眉问道:“陛下今日不是去祭祀南北了吗?” “是!”魏叔玉点头,然后说道:“陛下今日是去了南北郊祭祀天地,同时将册封皇太孙的事情,也祭告了天地……对了,陛下还说,皇太孙的册封仪式在三月十七日。” 魏征轻轻颔首,说道:“三月十五日,是文德皇后的生辰,所以陛下应该会在祭告文德皇后之后,再行册封之事……那个时候,今年的科举差不多也结束了,朝中也不会因为此事而有所耽搁。” “是!”魏叔玉躬身,然后看向魏征说道:“阿耶,要不要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魏征下意识的问道。 “去迎接陛下!”魏叔玉有些不明所以的抬头。 “你们去准备啊,我就不准备了。”魏征摇头,很不在乎的说道:“太子说过,老夫这个身子,最怕忽冷忽热,就这样挺好,陛下来了,你们直接引到这里就是。” 魏叔玉嘴角微微抽搐,然后看向了妹妹。 魏薇点头说道:“阿兄,薇儿和你一起去吧,阿耶的身体如何,陛下是知情的。 况且阿耶和陛下这么多年君臣之情,这点会体谅的,大不了薇儿和阿兄多跟陛下请罪就是了。” 魏叔玉还在诧异。 魏征已经笑了,看着魏叔玉说道:“看看你妹妹……薇儿,东宫如今……” “很好。”魏薇笑着点头,说道:“女儿每日都能见到殿下,殿下忙的时候,可能只有一面,而且殿下每隔七日都会在宜冬殿过夜,女儿已经很满足了,尤其如今还有了五郎。” 魏征神色有些感慨的点头,说道:“苦了你了。” “女儿不苦,殿下待女儿很好,他已经尽力的待东宫每个人都好了。”魏薇摇头,然后说道:“只是如今殿下御前听政,忙起来只有夜间才能够见上一面。” 李承乾已经竭力在雨露均沾了,但是他自己忙起来,就连自己都不好说。 魏征微微闭眼,然后感慨一声,说道:“太子有的时候,也不能太忙了。” …… “好几个魏征,朕来你这里,你都不来迎接了。”皇帝笑骂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魏征这个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皇帝的声音让他莫名的有些安心。 看到皇帝掀开门帘进入,魏征这才认真的拱手道:“臣,太子太师魏征,见过陛下!” 李世民放下门帘,看着头发已经彻底白了的魏征,动作微微一顿,然后鼻子莫名的发酸道:“魏卿,你如今还好吧?” “臣还好。”魏征躬身,认真说道:“秦侍医说了,只要不大动,不要忽冷忽热,不断药,臣的身子就能够继续支撑下去……还要多谢陛下,这两年从辽东送回大量人参,不然,臣这条命,怕是熬不住了。” “你无恙,朕便是将天下的人参全部用尽又如何!”李世民微微摇头,然后拉着魏征的手,到主榻上坐下。 李承乾,魏薇,魏叔玉,长孙无忌,房玄龄,还有李治,李象都跟着一起进来。 李承乾一只手拉着李象,魏薇抱着李善,站在左侧。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还有李治站在右侧。 皇帝对着李象招招手,李承乾这才放手。 李世民拉着李象的手,然后看向魏征说道:“魏卿,朕昨日立太子的长子为皇太孙,你以为如何?” “臣以为很好。”魏征很直接的点头,然后说道:“将来等到太子即位,皇太孙顺势可以被立为太子,这样天下传承定论,很多事情,也就不会有什么人多说什么了。”皇帝不由得一愣,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长孙无忌站在侧畔,看向魏征,心里不由得一阵感慨:这些话,也就魏征这个老家伙敢说了。 李世民这一辈子,什么都好,他唯一过不去的就是玄武门之事。 但是,如果他的嫡长子顺利即位,他的嫡长孙也顺利即位,嫡长制度传承下去,那么世人就不会说他在玄武门有什么不对了。 魏征是当年李建成的太子洗马,他如今这么说,皇帝心中更是满意。 “如此便好。”皇帝收敛笑容,然后看向李治,说道:“魏卿,三月皇太孙典仪之后,晋王就要赴任荆州了,你有什么要教诲他的吗?” “陛下都如此说了,那么臣便斗胆说说。”魏征稍微沉吟,然后看向李治说道:“殿下,荆州总体而言,分为四处,南阳,荆襄,江夏和夷陵。” 李治微微点头,魏征一句话,就说尽了荆州的地形。 “天下之事,无非户粮,荆州亦是如此。”魏征感慨一声,说道:“南阳,荆襄和江夏无需多虑,萧规曹随便是,关键在于夷陵,夷陵沟通巴蜀,但有河道险峻,殿下若是能够在夷陵做些出来,于国于民都有大利。” 皇帝点点头,看向李治说道:“稚奴,魏相说的是至理名言,你要认真记住。” “喏!”李治认真的拱手。 “若说有什么需要戒备,应该就是荆襄的那些世家了。”魏征面色凝重的看向皇帝,说道:“南北朝以来荆襄少有战事,便是有战也很快结束,这便导致荆襄的那些世家,在地方耕耘极深,人口田赋他们隐藏不少,殿下需要小心。” “多谢魏相,稚奴明白。”李治认真的躬身,将魏征的话,彻底的记在了心里。 “好了,便到此吧。”皇帝突然笑了,看向房内众人说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朕和魏卿说点贴己话。” “喏!”众人齐齐拱手,但都眼中带着诧异,皇帝来见魏征,难道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这些年,魏征基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有什么需要保密的? …… 看着众人离开,皇帝这才感慨一声,说道:“这几年,太子越发的沉稳,还要多谢爱卿教诲。” 魏征平静的摇头,说道:“臣对太子不过是略微点拨而已,太子能够醒悟,多是对天下了解日深,明白轻重,才逐渐沉稳下来。” 李世民点点头,只有知道天下是个什么样子,才能够明白治理天下有多难,面对的敌人有多少,才会更加的小心。 李承乾这些年多用心在地方治理,而少用兵之事上,根本就是如此。 “对了,有两件事情,要询问爱卿的意见。”皇帝的神色郑重了下来,然后说道:“首先是申国公请致仕事,爱卿怎么看?” “高士廉?”魏征恍然,然后说道:“陛下,老臣们年纪都大了,该让致仕便让致仕,若不得还能够多陪陛下几年。” 稍微停顿,魏征苦笑一声,说道:“臣这些年,多少倒是有些明白李靖了,臣都是如此,他一个沙场武将,身上不知道多少积年老伤,要不是这几年一直在修养,若是一阵征战,他那条命早就没了。” “的确如此。”李世民点点头,这一点他自己深有体会,尤其是如今。 “但是这样一来,尚书右仆射就空缺了。”李世民看着魏征,面色凝重的说道:“另外,便是萧瑀,他也在同时请命致仕。” “李勣不是已经上来了吗?”魏征看了李世民一眼,疑惑的说道:“让他做尚书右仆射或者侍中,以他的军功是足够……陛下是担心人心不服?” “嗯!”李世民点点头,说道:“朕原本是打算让他以特进,参知政事,先做两年副相,再为正相。” 三省当中,只有尚书左右仆射,中书令和侍中为正相,其他三省侍郎都是参知政事,是副相。 “陛下,都已经特进了,那便效仿臣当年,让李勣以特进,参知政事,管门下省事,至于尚书右仆射,陛下要么调杨师道为尚书右仆射,要么调其他一些在外面的老臣回来,比如杜正伦……”说着,魏征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杜正伦是曾经的中书侍郎,太子左庶子,如今是交州都督,如今调他起来,也不是不妥当。 但是这样一来,东宫在政事堂的发言权就过大了。 “陛下,干脆让赵国公来领中书省吧,将杨师道调任尚书右仆射,李勣以特进领门下省事,如此,便能够平衡了。”魏征抬头看向皇帝。 李世民缓缓点头,说道:“爱卿说的没错,无忌不方便在门下省,但是可以兼领中书省。” 门下省尚书左右仆射都是从二品。 但是如今房玄龄是尚书左仆射,而长孙无忌居于其下多有不妥,但是,他领正三品的中书令,独领中书省,却是合适的。 “这样陛下便可以放心让太子领政了。”魏征轻轻一句话,皇帝的脸色突然平静下来。 他淡淡的抬头,说道:“最后一个问题,李勣升任侍中,领门下省事,那么兵部尚书谁来做呢?” (本章完) 第343章 爱妃,你今年十五了吧?(第一更) 第343章 爱妃,你今年十五了吧?(第一更) “吱呀”一声,皇帝平静的从房中走出,魏征的声音从房中随即传出:“恭送陛下!” 皇帝淡淡的点头,然后看向李承乾道:“太子,你留下陪郑国公,象儿跟朕回宫。” 李承乾平静的躬身道:“喏!” 低头,李承乾看向李象,神色温和的说道:“大郎,跟皇爷爷回宫,记得听话一些。” “是!”李象认真的点头。 李世民看着这一幕,满意的笑笑,然后拉着李象的手,说道:“走吧,乖孙,和皇爷爷一起回宫喽!” 李象跟着皇帝一起朝外院走去,到了后院门口,他忍不住的回头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神色鼓励的点头。 李象这才彻底的放松了起来。 等到皇帝彻底消失眼前,李承乾才低声感慨一声,然后重新掀开门帘进入了房中。 魏征看了魏薇一眼,然后才又看向李承乾:“皇太孙那边……” “象儿是长子,足够懂事,无妨的。”李承乾轻叹一声,然后摇摇头,说道:“以父皇之力,让象儿乖乖听话,没问题的。” “这样便好。”魏征点头,然后看向李承乾问道:“殿下,宋国公和申国公要致仕的事情,殿下知道吗?” 李承乾微微一愣,随即缓缓点头:“舅翁要致仕的事情孤有所听闻,但是宋国公致仕,看样子,应该是河北的事情。” “大唐以关中而制天下,大唐以天下供养关中。”魏征看着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此事,臣能够看透,宋国公也能看透,但是他的性子历来刚直。 正常而言,便是知晓如今陛下要牺牲江南派系的力量,来为关中士人铺路,他也不会轻易退让的,但是如今,他突然退了。” 李承乾一脸茫然的看着魏征。 魏征摇摇头,说道:“萧瑀能够如此做,便是因为他已经为日后江南派系的力量找好了依托!” “孤!”李承乾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陛下今日突然来臣这里,就是想要问问是不是臣给宋国公出了主意。”魏征笑笑,点头道:“臣说了,是臣。” 魏征和皇帝的对谈虽然隐晦,但皇帝此来,就是来试探是不是魏征给萧瑀出的主意。 整个朝堂上,能够劝服萧瑀的人不少。 魏征是少有的人之一。 李承乾微微摇头,说道:“退一步海阔天空,进一步鱼死网破。 现在父皇出手,手段还算柔和,若是换成了别人,就不好说了。” 魏征点点头,这个别人,不是他人,就是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才是整个关中派系的首脑。 当然,他是代表皇帝在执掌关中派系。 是皇帝允许他执政关中派系。 “岑相病逝的太不是时候了。”李承乾不由得轻叹一声。 岑文本的死,才是开启这个潘多拉魔盒的关键,之后的一系列事件,所有人都是在顺水推舟。 魏征点头道:“是啊,河北派系,颍川派系,所有人都在竭力保证自己不出错,但是刘洎……” “晋王此番调任荆州。”稍微停顿,李承乾看向魏征:“孤有些看不明白?” 魏征笑了,说道:“殿下是明白人。” 李承乾有些恍然的明白了过来。 他一直觉得,皇帝将李治调到荆州,有些怪! 不是说不对,李治身为李承乾的弟弟,皇帝的嫡子,由并州牧转任荆州牧,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而且皇帝还立了李象为皇太孙,加上之前刘洎和宇文节的事情,屡次对李治进行敲打,已经足够让李治安分下来了。 然而,李治安分了吗? 没有。 李治永远也不会安分的。 只要皇帝还活着。 只要李治还有机会冲击皇位,那他就永远也不会死心。 李承乾都明白这个道理,他不信皇帝不明白。 至于说用李治来平衡李承乾,他承认皇帝的确有这方面的考量,但是李治在河北动手过一次之后,难道皇帝就真的不担心他再动手第二次。 上一次,他所针对的目标是李承乾,那么下一次呢? 这些事情,皇帝自己应该是最懂的吗? 玄武门的时候,皇帝自己针对的是李建成,所谓图谋自保。 但之后,他自己做了太子没有多久,他就已经挤掉了高祖皇帝,自己坐上了皇位。 更别提他在做太子期间,高祖皇帝本身和傀儡也没有多少区别。 所以,将李治安排到了荆州,皇帝有别的考量。 不是在针对李承乾,那么就是在针对李治了。 可怜的李治。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看向魏征:“稚奴是聪明人,荆州的局面虽然不容易,但是他应该也能运转如意,而且司农寺今年的农耕革新会推进到荆州,孤正好派人去看一看,有什么能够帮助的,也能帮一帮他。” “如此便可以了。”魏征笑着点头。 李承乾转身对着魏薇招招手,魏薇将李善抱在了怀里。 李承乾说道:“五郎现在还小,等过上几年,然后找个好地方,给五郎封个郡王。” “好!”魏征满意的点头,他的眼角余光轻轻掠过右侧的帷帐之后。 帷帐有微不可查的一丝晃动。 …… 承天门下,御乘停车。 长孙无忌率先从车上下来,皇帝抱着李象跟着走下。站在地上,皇帝侧身看向长孙无忌,说道:“无忌,荆州的事情安排的怎样了?” “一切都在按预计进行。”长孙无忌轻轻躬身。 “在淮南和江南也稍微布置开吧,免得让别人看出什么来。”皇帝低声嘱咐一句。 “喏!”长孙无忌再度拱手。 “回去歇息吧。”皇帝抱着李象,然后朝着承天门中走去,同时说道:“大郎,皇爷爷带你去玩,好不好?” “好!”李象的脸上满是欣喜。 长孙无忌看着皇帝抱着李象越走越远,不由得轻叹一声。 役马的事情,按照皇帝的规划,依靠驿站开始在西北和荆州布置。 在西北负责的是太子,而在荆州负责布置的是长孙无忌。 李治这个新任的荆州牧,完全是一点也不知情。 但这仅仅是第一步,当北征漠北的大军回归之后,府兵轮替,就会有大量的府兵返回到地方。 府兵有马不奇怪,也没什么,但是一个府兵有两三匹马,就麻烦了。 它会极大的冲击地方世家和豪族,对于地方的统治。 他们必然是要做什么应对的。 而这一切到最后,必然会以冲突来解决。 丘行恭。 洛州都督丘行恭。 长孙无忌轻叹一声:稚奴啊,你可要真的小心了。 …… 夜色迷离,华灯璀璨。 直到宫门落锁,苏淑才彻底死了心,转头看向李承乾:“父皇是真的不打算让象儿回到东宫了吗?” 李承乾放下手里的《春秋》,苦笑着看向苏淑说道:“你在担心什么,父皇日后每日上朝,估计都会带上象儿,孤也是每日都能看到象儿,爱妃你若是有什么事,也可以请旨让象儿回来的。” 苏淑走到了李承乾的身侧的长榻上坐下,看着他,神色有些哀伤的说道:“象儿回来也不过是一时,待上一会就会得又去宫里了,伴君如伴虎,谁知道象儿什么时候就会说错什么话,惹怒了父皇,到时候……” “童言无忌,父皇不会在意的。”李承乾侧身看向苏淑,好笑的说道:“若是当年,青雀有这样的机会,他怕是恨不得欣儿日日夜夜都在父皇身边,而稚奴也就是没有孩子,不然,他也是一样想法。” 苏淑没好气的白了李承乾一眼,说道:“那些都是你们这些男人想的,我们这些女子,妾身,婉儿,还有晋王妃,哪个不是战战兢兢的。” “好了,没事的。”李承乾抱住苏淑,轻声说道:“人是父皇叫过去的,父皇自然会包容些的,而且,象儿只是个不通世事的孩子,他就算说错话,又能错到哪里去,便是……” 李承乾稍微停顿,然后微微抬头,说道:“象儿便是惹怒了父皇又怎样,最多不过是免了他的皇太孙,怎么,难不成还能够废了孤的太子之位……爱妃,如今和当年不一样了,孤还是个温顺的儿子,稚奴可不一定。” 苏淑抬起头,看向李承乾,她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问道。 “好了,没事的。”李承乾用力的抱住苏淑,然后低声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苏淑惊讶的看向李承乾,神色随即彻底的放松下来。 …… 宜月殿。 王幽兰一个人坐在桌案前,一边看着绘本,一边吃着红豆糕。 熟悉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王幽兰有些惊讶的抬头。 看到李承乾从殿外走入,她立刻放下东西起身,随即对着李承乾福身道:“见过殿下。” “爱妃在忙什么?”李承乾走过去拉着王幽兰的柔荑,抱着她坐了下下。 “看民间的神异绘本。”王幽兰将桌案上的绘本递给李承乾,有些诧异的说道:“妾身就是打发点时间,殿下今日怎么过来了,今日不是应该在太子妃姐姐那里吗?” “象儿被父皇留在了后宫,所以,她今夜去照看厥儿和隅儿,孤今夜正好过来看你。”李承乾看了一眼绘本,就将绘本放下,抬起头看向王幽兰,轻声说道:“爱妃,你今年十五了吧?” “是!”王幽兰微微一愣,随即一丝红晕从脖子下方升起,然后蔓延到了整个脸颊,乃至于耳后。 李承乾松开王幽兰,让有些腿软的她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看着这个平日里大胆,但是到了如今,却十分羞涩的女子,李承乾握住她的手,然后放到了她的身前,用她的手指一点点的解开她的衣襟。 随着襦裙一件件的落地,李承乾的眼前只剩下一件粉红色鸳鸯交颈的亵衣。 李承乾的手指放到了王幽兰的后背上,同时将她搂进怀里,然后低声问道:“孤昨日让你跟你阿耶说的话,说了吗?” “说了?”王幽兰靠在李承乾的耳边,轻声呓语的说道:“阿耶说了,张长史到任,虽然严苛一些,但对他还是尊重的,至于行事,于相任雍州长史时,诸事要求还要严苛,所以张长史到任,他虽然依旧需要小心,但也不需要太小心。”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你阿耶如今已经是雍州司马,下一步要么调任六部九寺做副职,要么就是调往地方任刺史,这中间不会有太多阻碍,但这意味着眼红他的人会很多,难免会有人打算踩着他的肩膀上位。” “阿耶说了,该清理掉的,他都会清理掉的,至于剩下的,留下一些破绽便留下一些破绽吧。”王幽兰抬起头,看向李承乾,说道:“一来,我们太原王氏也不是那么好惹的,二来也能帮殿下看清楚一些人心。” 李承乾轻轻点头,感慨的说道:“岳丈比孤想的,还要更加老练。” “嗯!”王幽兰嘻嘻的笑了。 李承乾看着她白皙的脖颈,放在她后背的手指轻轻一勾。 绑在一起的蝴蝶结瞬间绽开开来。 与此同时,李承乾直接抱着王幽兰躺在了床榻上。 他轻轻侧过身,看向殿中站在了四名侍女,神色平静的说道:“将所有蜡烛都吹灭。” “喏!”四名侍女同时福身,然后转身将蜡烛吹灭。 李承乾顿时感觉到身下原本有些紧张的王幽兰,顿时放松了起来。 李承乾轻轻伸手,同时凑到了她的耳边,低声道:“爱妃,你看起来年纪长了一岁,但是你的身子却没有多长啊!” “殿下~” (本章完) 第344章 右领军卫中郎将薛仁贵,镇守玄武门(第二更) 第344章 右领军卫中郎将薛仁贵,镇守玄武门(第二更) 太极殿中,一身紫色圆领袍,身材伟长,面色风霜的兵部尚书、英国公李勣跪倒在地。 群臣左上,萧瑀张开圣旨,高声道:“……高秩厚礼,我属茂勋,贵德崇让,用光彝典。 兵部尚书、英国公勣,器识恢宏,风度冲邈,早申期遇,夙投忠款。 宣力运始,效绩边隅;南定荆扬,北清沙塞,皇威远畅,功业有成。 可特进,参知政事,领门下省事。 勋如故,并赐帛一千段。 钦此!” 李勣对着丹陛之上的皇帝沉沉叩首道:“臣李勣,领旨,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寿无疆!” “爱卿平身吧,日后门下省事,就委托于卿了。”皇帝微微抬手,侧身看向萧瑀。 萧瑀神色温和的躬身,然后拿起又一封圣旨,递向李勣。 李勣起身,然后从萧瑀的手中接过圣旨,然后张开了圣旨,高声道:“昔魏舒人之领袖,以二揆而解官;刘实邦之宗模,自三公而逊位。 所以审去就之常分,保始终之令图,成功退身,尽善尽美。 太子太傅、申国公高士廉。 侍中、宋国公萧瑀。 年既耆旧,筋力难烦,今勒所司,敬蠲朝集,多年辛劳,今允荣归。 进登保傅之班,永显君臣之义。 特授高士廉为太子太保,萧瑀太子太傅之爵,实封八百户。 如有大事,须共谋谟。 别遣侍臣,就第询访。 钦此!” 高士廉,萧瑀两人神色肃然的走到殿中,然后沉沉叩拜在地:“臣等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寿无疆。” 李世民坐在御榻之上,神色复杂的看着高士廉和萧瑀,微微抬手道:“平身吧。” “谢陛下!”高士廉和萧瑀这才起身,脸上同时绽放出一阵欣喜。 …… 李承乾站在丹陛三阶之上,看着这一幕,眼中依旧平静。 高士廉和萧瑀,同时最效忠陛下。 然而抛开皇帝,两人又最忠诚于他。 甚至高士廉在一些不重要的事情上,都会为了他之事和陛下争执。 至于萧瑀,他是高祖皇帝的老臣,皇帝对他一直都是有些戒心的。 如今他们两人致仕,政事堂中,便剩下了长孙无忌,房玄龄,杨师道,李勣,褚遂良和于志宁六位宰相。 虽然看起来是少了两个亲近东宫的宰相,但实际上,李勣是太子左卫率出身,于志宁是太子詹事出身,还有房玄龄。 李承乾能够在政事堂掌握的力量已经达到一半,能够和皇帝掌握的力量相互抗衡。 当然,如果是面对面硬拼,李承乾必然会输的一败涂地。 但是,这股力量,尤其是房玄龄,李承乾只会在最后的最紧要关头,才会拿出来。 到时候,再加上他,就能够在政事堂形成压倒性的力量,然后改变天下。 李承乾嘴角瞬间闪过一丝轻笑。 皇帝之前,对这一切有所疑惑,其实是因为马周。 如今皇帝升杨师道为尚书右仆射,以长孙无忌检校中书令。 这样,中书省正职宰相还在,那么褚遂良不用动,这样,马周这个中书侍郎,自然就没有参知政事的机会。 一旦让马周进入政事堂,那么李承乾在政事堂掌握的位次将会超过一半。 万一有事,便是皇帝也会日夜不安的。 毕竟李勣是降将啊! 所以,皇帝真正担心的,是这一次,李承乾在背后暗中操作,试图推马周入政事堂。 这些人正常情况下不会如何。 关键是一旦有事。 但实际上,李承乾没有这个想法,马周其实越晚入政事堂越好。 因为马周的身体不是很好,前世两年前,就做了宰相,但仅仅四年,马周就因操劳,而得消渴症病逝。如今,马周的身体还好,在李承乾的提醒下,他也很注意饮食,所以,多活几年不成问题。 还有萧瑀,魏征,高士廉…… 对于前世因为种种原因病逝的这些老臣,李承乾宁肯他们现在就退出朝堂不再操劳,也要让他们多活几年。 所以,皇帝尽管对李承乾有所怀疑,但是一番调查和试探之后,发现他的确没有多少动作,也就放心下来。 李勣站在群臣左上,再度拿起圣旨,高声宣读:“……兵部司马之职,尚书法从之官,古不轻授,今难其人。 尔银青光禄大夫、兵部侍郎崔敦礼,粤自蚤岁,有志事功,自北而南,尽心竭力。 故授兵部尚书之职,缉熙九法,董正六师,必在具瞻,以宏兼领。 诸馀如故,钦此。” 兵部侍郎崔敦礼神色肃穆的上前,沉沉的叩首在地:“臣崔敦礼,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寿无疆。” “平身吧。”李世民看着崔敦礼,微微点头,说道:“兵部掌武选、地图、车马、甲械之政,日后就劳烦爱卿了。” 户部侍郎崔仁师站在队列之中,神色一时间神色有些黯然。 崔敦礼如今升任兵部尚书,这意味着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崔仁师再没有机会进尚书之位了。 对他而言,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调出地方,任刺史都督。但最打击他的,是崔敦礼如今任兵部尚书,那么将来一旦崔敦礼任宰相,那么崔仁师就会被死死的压在身后。 不说皇帝,便是长孙无忌,也不会让博陵崔氏同时出两个六部尚书,更别说是两个宰相了。 所以崔仁师要么认命,要么…… 崔仁师目光微不可查的上挑,在李承乾和李治两兄弟身上扫了一遍之后,迅速回收。 …… 李治没有察觉到崔仁师的注视。 今日是大军北征归来之后的赏赐之日。 文官在正旦之日,便已有所赏赐和任命了。 今日开始的是武将,首先便是李勣从兵部尚书升任宰相,同时领门下省事。 其次是兵部侍郎崔敦礼升任兵部尚书,然后是中书舍人韩瑗升任兵部侍郎,中书舍人杜行升黄门侍郎,新安县令刘仁轨调任中书舍人,侍御史柳奭升任中书舍人,晋阳县令李义琰调任给事中,秘书丞高智周调任御史中丞…… 次第调动。 至于武将,李治真正关心的是两个人。 左金吾卫中郎将苏定方调任右屯卫将军。 游击将军薛仁贵调任右领军卫中郎将,镇守玄武门。 不只是李治,当群臣听到皇帝对薛仁贵的任命中,有镇守玄武门几个人的时候,全部忍不住的看向了薛仁贵。 白马银枪薛仁贵。 李治平静的扫了薛仁贵一眼,心中开始暗中琢磨起来。 苏定方和东宫的关系密切,甚至他和太子妃还有一定的血缘关联,而薛仁贵则是完全从辽东战场上杀出来的。 但是他和李治的晋王参军薛元超是同族兄弟的关系。 现在李治不敢想什么,但是将来如果真的他有机会,那么让薛元超联系薛仁贵,突然行事,也不是不可能的。 皇帝坐在御榻之上,看着一名名文臣武将跪倒在地,他满意的点点头。 他的目光落在丹陛台阶之上,李承乾,李治,李象三人肃然站立。 是的,有李象。 群臣今日见到李象的时候,也有些诧异。 不过想了想,李象如今是皇太孙,似乎也有资格站立于朝堂之上。 …… 等到圣旨宣读完毕,皇帝才看向群臣道:“前番东征,此番北讨,众卿辛劳,军中将士亦是多烦辛苦,传旨下去,长安洛阳全部免宵禁五日,以贺大胜!” “臣等谢陛下隆恩!”群臣齐齐拱手,然后起身各归班列。 李世民转身看向李承乾,说道:“太子,今年南北平静,诸事以休养生息为主,军中士卒该调换调换,该放假放假!” “儿臣领旨!”李承乾认真拱手,他知道,皇帝是在告诉他,之前的那些算计可以开始进行了。 “另外,便是今年科举之事,准备的如何了?” “启禀父皇,科举再有五日便停止报名,如今参考人数比往年都要多。”李承乾神色欣喜的拱手,说道:“而且儿臣看其中有不少人才,恭贺父皇。” 皇帝摆摆手,说道:“没有什么好恭喜的,不过是三年来第一次科考罢了,诸事准备的妥当些,到时候录取也可以多些。” “喏!”李承乾,还有唐俭,齐齐拱手。 “还有,三月十七日,皇太孙的册封典礼,也要准备的妥当些。”皇帝额外叮嘱。 “是!”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 “好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散朝吧。”皇帝微微抬头。 殿中群臣齐齐拱手道:“臣等恭送陛下。” 等到皇帝离开,李承乾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侧身看向一侧的儿子李象,然后走过去拉着李象的小手,一起朝殿外走去。 路过李治的时候,李承乾很温和的点头。 李治就这么看着李承乾和李象一起离开。 一时间,他的牙齿紧紧的咬住。 今日,皇帝让皇太孙李象参加朝会。 虽然说是站在他的身后,但是李治却明白,李象在皇位继承的次序上,还要在他之上。 除非将来有一日,太子谋反,皇帝才会考虑李治继位。 否则,便是太子将来某一日突然得病死了,顺刺继位的,依旧是李象。 不是他李治。 …… 正月十九,轻雪飘扬。 一名身穿青衣的士子来到了吏部。 负责登记的官员看着青衣士子,一边登记,一边感慨的说道:“你来的还算及时,你要是到了明日,还说不定等不等找到人。” “不是正月二十截止吗?”青衣士子有些诧异的问道。 “对!”吏部官员点头,说道:“是这样没错,但是明日开始,就只剩下一人在这里办公了,明日其他人要前往考场布置。” 青衣士子顿时恍然。 “对了,你叫骆宾王,这个姓氏少见啊!”吏部官员看向后面的户册,自顾自的念道:“你阿耶是姑青州博昌县令骆履元,祖父是前右金吾卫长史骆雪庄……” “是!”骆宾王拳头一瞬间紧紧的握住,但在瞬间,又松了开了。 (本章完) 第345章 只要孤死了,父皇就可以传位象儿了(第三更) 第345章 只要孤死了,父皇就可以传位象儿了(第三更) 三月十五,细雨朦胧。 无数红衣金甲的禁卫将士站立于晋昌坊长街两侧,手握长槊,目光肃重。 不远处的太乙青华观中,皇帝神色平静的走了出来,一旁的侍从高举着黄盖。 楼观道掌教尹文操陪伴而出。 李承乾,李治,李象,还有长孙无忌等人跟在身后。 皇帝对着尹文操真人微微点头,然后坐上马车,朝着前方而走。 李承乾,李治,李象,还有长孙无忌等人,也同样对尹文操真人拱手行礼,然后才告辞离开。 太乙青华观中,供奉着由皇后的衣服捐献打造的铜钟。 钟声会在每日晨起之时,响遍整个长安。 就等于是皇后在看着整个长安。 尤其是每到每年的这个时候,皇室众人的心绪都有一些哀伤。 李治坐在马车里,看着李承乾带着李象坐在前面的马车里,随皇帝而行,不由得轻叹一声。 当初李泰勾连佛门,太子携手道门。 一个修龙门石窟,一个修太乙青华观。 修龙门石窟耗费巨大,最后的成品也是一半成一半毁。 而修太乙青华观,成了不说,每日钟声响彻长安城,皇帝不提,光是长孙无忌,就因为这事,在储君之事上,死死的站在了太子一侧。 李治百般想办法,也一点都不成。 所以,他只能够听武媚娘的,在褚遂良身上想办法…… 马车晃晃悠悠,不知不觉中,已经出现在了弘福寺门外。 去了太乙青华观,皇帝又来了弘福寺。 佛道同为皇后祈福。 李治从马车上下来,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噶尔·钦陵。 他心中有些诧异,吐蕃人怎么也来了? 噶尔·钦陵站在殿门一侧,察觉到李治的目光浅浅躬身行礼。 李治微微点头,然后跟着皇帝一起进入寺庙之中。 …… 对着释迦牟尼佛像行礼之后,皇帝这才轻叹一声,起身朝着后殿走去。 “大师,你手上有没有之前译好的佛经,朕过些天要去终南山休养,正好读一读静心。”皇帝一边慢行,一边看向玄奘。 “贫僧这里有《金刚经》一部,可赠予陛下。”玄奘平静的拱手。 “多谢大师了。”李世民轻轻点头,然后顺带问道:“大师,佛门讲轮回来生,西天极乐,你说若是真的有西天极乐世界,皇后……皇后她真的会入西天极乐世界吗?” 玄奘微微一愣,瞬间,他就感觉到三股凌厉的目光同时盯了过来。 太子,晋王,司徒长孙无忌。 玄奘心中轻叹一声,他知道,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一个回答不好,他立刻就会得罪所有人。 玄奘平静的合十行礼道:“极乐世界,又名阿弥陀佛之净土,自此世间向西而去,经过十万亿佛土之彼方即为极乐净土。 无量寿经所载,往生于该佛土者身受诸种快乐,例如,身上有如佛之三十二相,且具五眼六神通,五官之对境非常微妙,心中舒畅清凉,为阿弥陀佛救度者之往生地。” 李世民看了玄奘一眼,轻轻笑笑。 玄奘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但是却说一旦转生佛土的好处。 但是这些东西,在皇帝眼中,没有那么大的诱惑。 彼辈者,掌天下于方寸之间。 又岂会容什么佛陀立于自己头顶之上。 皇帝轻轻点头,然后转口问道:“大师和道信大师相熟吗?” 玄奘平静的摇头,说道:“贫僧出家之时,道信大师已南下庐山,故而从未谋面,但贫僧对其仰慕极深。” 皇帝平静的点点头,说道:“朕曾四请法师入京,但可惜,都未曾如愿。” “是!”玄奘轻轻合十,心里却已经有些明白了皇帝的想法,他转口问道:“听闻陛下派遣使者前往天竺,同时还派了一千铁骑护送?” “是的。”皇帝点头,笑着说道:“正好西域平静,顺带让人去走一圈,同时让天竺也见一见大唐的铁骑……太子当初说是要派三千铁骑来着,是朕刻意减少到一千的。” “原来如此。”玄奘躬身,然后说道:“不如贫僧再写一封信至天竺,让天竺方面有些准备如何?” “若能如此,就麻烦大师了。”皇帝瞬间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在弘福寺转了一圈之后,皇帝深吸一口气,说道:“好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朕先回宫了,他日《大唐西域记》编修完毕,朕再来向大师请教。” “是!”玄奘合十,然后躬身道:“恭送陛下!” 皇帝微一颔首,然后朝着寺外走去。 李承乾,李治,还有长孙无忌,同时对着玄奘合十行礼,然后才离寺而去。 玄奘和弘福寺主持一起送到了寺门前。 看着皇帝远去的背影,主持低声在玄奘身侧说道:“法师,陛下似乎对道信法师有些意见。” 玄奘点点头,平静说道:“皇帝唯我独尊,佛门也好,道门也罢,神僧也好,真人也罢,都是需要拜服在皇帝脚下的。”主持轻轻点头。 “好在,太子虽然对佛门多有怨言,但是也有一份真诚之心。”玄奘的目光落在一旁还没有离开的噶尔·钦陵的身上,微微点头,然后转身朝着寺中走去。 主持跟在玄奘身后,脸上满是疑惑。 太子,有吗? 噶尔·钦陵看着玄奘的背影逐渐的消失在寺中,神色中有些疑惑。 那位玄奘法师的事迹他是知晓的。 大唐派使者前往天竺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不过没有太大的所谓。 大唐距离天竺太远了。 就算有些什么,来回传信就得两三年。 他们真要有什么想法,吐蕃方面反而是巴不得。 转过身,噶尔·钦陵看向了远去的黄盖,皇帝,太子,晋王,皇太孙,已经返回了皇宫。 后日,皇太孙的册封仪式之后,他就会返回逻些,长安的事情,也需要告诉赞普。 …… 太极殿中。 李象跪倒在地。 皇帝坐在御榻之上,对着张阿难点点头,张阿难立刻端着托盘走下。 李承乾站在一侧,目光看了一眼宣读圣旨的李勣,然后从张阿难的手里接过托盘。 托盘之上,是一本金册,一方玉印。 转过身,李承乾走到了李象身前,将托盘放在了他的身前。 李象高举双手接过托盘。 李承乾看着李象,认真说道:“洊雷扬祉,承祧之道爰著;重离阐曜,守器之方斯存。 皇太孙象,尔取则前王,思隆正绪,需升上嗣,养德宫邸,不失上望。” “儿领命。”李象稚嫩的声音响起,放下托盘,然后对着丹陛之上沉沉叩首。 “平身吧。”皇帝对着李象神色肃穆的点头,李象这才起身,站了一旁。 皇帝看着群臣,开口道:“诸卿,三日之后,朕会启程终南山翠微宫休养,在此期间,朝中诸事,一律交于太子处置。” 李承乾立刻转身拱手。 “太子于武德殿监国,皇太孙跟朕一起前往终南山。”皇帝目光直接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还有殿中群臣,全部拱手道:“臣等领旨,陛下万寿无疆。” “好了,退朝吧。”皇帝微微摆手。 “恭送陛下!”李承乾和群臣齐齐拱手,等到皇帝离开之后,才牵着李象返回了东宫。 承恩殿中。 苏淑紧紧的抱着李象,然后看向李承乾,紧紧皱眉道:“父皇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非要让象儿跟着一起去翠微宫?” “你还没看明白吗,父皇这是要用象儿来制衡孤。”李承乾轻轻苦笑,摇头道:“就像是当年,父皇用青雀和稚奴来制衡孤一样,当初便是,一旦孤做的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父皇立刻就会用青雀和稚奴来取代孤,如今也是一样啊!” “可是象儿是殿下的儿子啊?”苏淑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这有什么。”李承乾摇摇头,说道:“孤在长安监国,父皇带着象儿去了翠微宫,正常而言,父皇在告诉长安群臣,便是孤有什么事情,父皇手里也有象儿在,将来也可以传位给象儿。” 苏淑下意识的点头。 李承乾继续开口道:“另外,父皇也是在警告孤,如果孤真的做了什么,父皇一样可以传位于象儿。” “怎么传?” “只要孤死了就可以了。”李承乾平静的看着苏淑,丝毫不在意他的这番话被李象听见。 苏淑的瞳孔瞬间放大,这样一来,父子俩,就等于成了夺嫡的最大对手。 “父皇……父皇……”苏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皇帝是真的狠。 李承乾淡淡的笑笑。 这么做,很皇帝。 …… 御驾晃晃悠悠的朝着终南山而去。 马车之内,皇帝抱着李象,徐慧和武媚娘跪在皇帝身后,帮他捏着肩膀。 李治跪在皇帝身前,沉沉叩首。 “此番你去了荆州,记住几件事情。”皇帝看着李治,淡淡的说道:“户部需要的秋后赋税,工部抽调的工匠和矿石,兵部抽调的战船水卒,吏部明年科举的士子,全部不得迁延,第一时间送往长安。” “是!”李治嘴角微微抽搐。 “稚奴,你要记住,大唐以关中而制天下,以天下供养关中。”李世民看着李治,神色淡漠的说道:“这一点绝对不能出错。” “啊!”李治惊愕的抬头,恰好看到了皇帝身后同样愕然的武媚娘和徐慧。 (本章完) 第346章 一头老狮,一只恶虎(第一更) 第346章 一头老狮,一只恶虎(第一更) 终南幽幽,长松翠柏。 李承乾停马在皇帝御乘之后,目光眺望远处的翠微宫。 那个地方,他去的不多,但是他印象很深。 因为在前世,他的父皇,最后就是病逝在翠微宫中的。 如今,已经是贞观二十年了。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侧畔响起,李承乾回头,然后微微摆手。 侍卫让开,一身绯色长袍的噶尔·钦陵从后侧走上,对着李承乾拱手道:“太子殿下。” “噶尔爱卿。”李承乾看着噶尔·钦陵,神色温和的说道:“听说你今日就要启程西归了。” “是!”噶尔·钦陵对着李承乾拱手,然后说道:“外臣虽然在国中官职低微,但此番受命而来长安,有很多事情要回逻些禀告赞普!”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孤听说赞普如今亦是在大力推行佛教?” “是!”噶尔·钦陵突然警惕起来,低身拱手道:“苯教粗野,不如佛门能安抚人心。” 李承乾微微点头,然后看向远处的长安城说道:“孤虽然年轻,但父皇教诲之下,还是能够看到一些东西的。” “请殿下指教。” “苯教掌有吐蕃多年,如今赞普用佛教代替苯教,而卿又说,苯教粗野,那么便请卿转告赞普注意自身安危,有些人被逼到了极限,是不在乎会不会铤而走险的。”李承乾感慨一声。 噶尔·钦陵眼睛一跳,随即拱手道:“是!” “回去转告皇妹,让她注意身体,若是有什么需要,派人来长安,孤能送的,尽量从长安给她送过去。”李承乾神色突然间温和了下来,没有了之前那样言辞下的刀光剑影。 然而,李承乾这一句话,却让噶尔·钦陵更加的警惕,他认真躬身道:“外臣领命。” 就在这个时候,御乘之上,车帘突然掀了开来,随即李治有些脸色苍白的走了出来。 走到了车下,李治对着马车认真的躬身,然后转身直接上马,朝着东面而去。 很快,一队千牛卫,一队金吾卫,还有三百府兵便已经从远处紧紧的追了上去。 李承乾看着这一幕,有些诧异。 皇帝究竟和李治说什么了,竟然让他连对自己行礼告辞都来不及做。 他原本还要对李治再叮嘱几句话呢。 就在这个时候,张阿难从马车当中走了出来,平静的开口道:“宣吐蕃国使噶尔·钦陵觐见。” “喏!”噶尔·钦陵对着张阿难拱手,然后又对着李承乾拱拱手,这才上了马车。 李承乾目光平静的看着这一幕,抬起头,看向头顶蔚蓝的天空,微微出神。 太子少詹事来济,太子家令长孙祥站在李承乾身后。 太子中舍人窦德玄,太子舍人李义府站在稍后一点的地方。 太子通事舍人岑长倩和太子通事舍人张大安站在左侧御乘之畔。 太子千牛卫卫率秦怀道,太子千牛卫副率微韦待价站于右侧,持千牛刀警戒四方。 …… 迈步进入御乘之内,李承乾沉沉的叩拜在地:“儿臣参见父皇。” “平身吧。”皇帝看向李承乾,很直接的说道:“若是没有大事,朕会在翠微宫休养到八月,再回宫。” “是!”李承乾起身拱手。 “这几个月间,该做什么,你心里有数吗?”皇帝看着李承乾,微微抬头。 “派户部官员四方巡查,勘察春种之事;派吏部官员四方巡查,督勘地方吏治,其他各部,适时再动。”李承乾拱手,神色认真。 “不错,如今的天下,最重要的便是春种,其他任何事情都要暂时的放一放。”皇帝点头赞同。 六部之中,吏部和户部为首,不是没有道理的。 兵部经过了几年的战事需要休养,工部这几年材料耗损严重。 刑部巡查天下案件,在春夏可以先放一放。 只有户部和吏部,在春夏需要紧盯地方,保证大唐这台天下机器能够最正常的运转。 赋税,便是大唐这台庞大机器运转的核心。 从皇帝的眼光来看,赋税是一切的根本,没有足够的赋税,其他什么事情都无从谈起。 李承乾轻轻躬身。 皇帝笑笑,说道:“不过很多事情都是要动一动的,比如安西,辽东,各外族动静,要让兵部职方司多盯着一些。” “儿臣领命。”李承乾肃然拱手。 “最后就是子嗣的事情了。”皇帝看着李承乾,感慨说道:“这几年,朕东征高句丽,太子用心至多,便连子嗣之事都耽搁了,如今要补上。” “是!”李承乾嘴角微微抽搐。 李隅和李善虽是贞观十八年出生的,但实际上,他们的母亲怀上他们是贞观十七年的事了。 也就是说,贞观十八年和贞观十九年,东宫没有一名后妃有孕。 这从另外一个方面,也证明了,太子在这两年间都是用心在朝政之上。 在后院享乐之事上,费的心思并不多。 这让皇帝从某种程度上是满意的,但是如今皇帝已经回到了长安。 虽然依旧是太子监国,皇帝在翠微宫休养,但实际上,翠微宫距离长安城,也没有多远。 不过三五十里而已。 皇帝有事,随时可以从太子手里拿回权力,掌管天下。李世民看着李承乾,认真的说道:“承乾,朕这一年,朕用心养病。 长安的事情,没事不要打扰朕,除了例行的五日一奏以外,其他事情,你自决就可以了。” “是!”李承乾拱手,说道:“一些小事臣便不打扰父皇了,但是有一些事情,若是连舅舅和房相都觉得为难,那还是需要父皇来定决的……另外,父皇身体安康亦是天下至重,儿臣请每月上山问安一次,请父皇恩允1” “你看着办吧。”李世民直接摆手,然后侧身看向李象道:“朕在终南山含饴弄孙,天下便交给你了。” 李承乾躬身道:“是,儿臣今年必定让天下丰收,四方宁靖,不负父皇所托。” “去吧。”皇帝再度摆手。 “儿臣告退。”李承乾躬身,然后转身走出了御乘,长长的松了口气。 皇帝说将天下交给他,他如果真的当成是一回事,倒霉的一定会是他。 皇帝不会废了他,但是他精心调教好的东宫心腹,一定会被调任四方。 东宫,想要营造出些势力来,很不容易。 韦待价从一侧牵马过来,李承乾翻身上马,然后朝着远处疾奔而去。 来济,长孙祥,窦德玄,李义府,岑长倩和张大安等人紧紧相随。 秦怀道和韦待价左右率两队千牛卫紧紧相随。 到了远处,八百骑兵汇合而来。 太子左卫率郎将刘仁实和太子右卫率郎将薛万备,率领东宫六率骑兵,紧紧护送。 皇帝坐在御乘之内,透过晃动的车帘,看着数百骑兵护送着李承乾远去,神色虽然平静,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复杂。 有欣慰。 有戒备。 也有安心。 …… 夜色轻笼,春雨稀落。 长安城西,金光门外。 十几匹高头大马停在了远处城墙士卒的视线尽头。 十几名骑士戴着斗笠,侧挂长刀,安静默然。 一匹快马从南面而来,马上骑士快速的来到了为首之人的身侧,低身拱手道:“少君,查清楚了,羊同王子冈仁波齐就藏在紧挨西市的光德坊东南角落,因为来往的多是西域来的商人,所以他们很不起眼,不好查。” “这也是说,我们要杀进去也不是很难。”噶尔·钦陵的声音从为首之人的斗笠下传出。 他一句话,在场众人齐齐躬身。 噶尔·钦陵随即轻轻摇头,说道:“大唐的机会不是那么好趁的,今日真的那些人死了,那么大唐立刻就会将所有的怀疑都放在吐蕃的身上,不管抓不抓得住证据,他们都会以最大的警惕来针对吐蕃,不值得的。” “是!”从城中出来那人,再度拱手道:“少君,据查,大唐嫁了一名宗室女给冈仁波齐,而冈仁波齐这段时间也一直都在宅子里待着,没有出过来,所以,属下怀疑……” “你怀疑里面的根本不是他们。”噶尔·钦陵点点头,然后冷笑一声,说道:“大唐啊,有强大军队,又不缺乏精细的计谋,天可汗统领四方不是没有道理的,但可惜……天可汗老了,虽然还是雄狮,但他老了。” 众人同时俯首。 “他们的目的不是现在,是将来……天可汗已经没有力气再在高原折腾了,如今在盯着高原的,是那位太子。”噶尔·钦陵随即轻轻摇头,说道:“一个冈仁波齐,不值得他们大动干戈,但是如果他们有了大唐和羊同共同的血脉,这干戈就值了。” 噶尔·钦陵抬头看向了东宫方向,这一刻,他有种和李承乾隔空对视的感觉。 如果说,天可汗皇帝李世民是一头老年的雄狮,那么那位如今依旧蛰伏在东宫的太子,就是一只伏身眯着眼睛盯着四方,准备随时扑起来的恶虎。 噶尔·钦陵不由得深吸一口气,然后侧身问道:“那位晋王回荆州了吗?” 身侧骑士拱手道:“是,今日从终南山直接去了洛阳,应该很快就到荆州了。” “皇帝的嫡子,哪怕皇帝再倾向于太子,晋王也还是有很大的机会的。”噶尔·钦陵抬起头,沉吟着说道:“我们在剑南道还有几户眼线,加大力度支持他们,让他们东出巴蜀,去荆州做买卖,送一两名女子给那位晋王,然后还有人手和钱财。” 吐蕃虽然是异族掌权,但在他们的手上,还有不少的他族奴隶,其中甚至有一些汉人奴隶。 这些人当中,对他们绝对忠诚的人,他们会安插到大唐的各个地方,然后潜伏起来。 窥伺大唐的情报,收买地方官员,甚至在一些时候,刺杀一些特别人物引起大唐内乱。 如今噶尔·钦陵看到的最大机会,就是李治。 李治是不是成功,其实在噶尔·钦陵的眼里并不很重要。 他真正在意的,是因此而引发的动乱。 大唐太强了,强大到了大唐目之所及,所有人都必须俯首的地步。 如今,如今是唯一的机会。 天可汗老了,快死了。 一旦他死了,太子继位,天下不安,那么一场内乱足够让大唐陷入连续数年的动乱。 太子哪怕是恶虎,只要这场动乱能拖住他的脚步,那么几年时间,也足够吐蕃成长起来了。 “记住,小心些,别让那位晋王,发现他们的底细。”噶尔·钦陵掉过马匹,看向逻些方向,轻声说道:“好了,我们该回去了,长安的事情必须尽快告诉赞普,做好准备,天可汗没有几年了。” “是!”众人齐齐拱手。 下一刻,噶尔·钦陵“驾”到一声,十几匹战马快速的朝着远处而去。 只有其中一匹战马,转向了剑南道的方向。 (本章完) 第347章 初唐四杰,二女侍寝(第二更) 第347章 初唐四杰,二女侍寝(第二更) 东宫,通训门下,太子步辇自皇宫而出。 李承乾坐在步辇上,低着头在思索着什么。 长孙祥和来济跟在一侧。 步辇来到了崇德门下,李承乾突然抬手,步辇立刻停下。 李承乾侧身看向一侧的来济,问道:“来卿,有件事情孤差点忘了。 科举之时,有一名名叫骆宾王的士子,孤听过他写的诗,文采相当不错,为何这次科举录取那么多人,孤单独没有看见他?” 贞观十八十九年,因为皇帝东征,所以科举并没有举行。 贞观二十年,这是三年来第一次科举,录取人数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多。 “回殿下!”来济拱手,说道:“臣听过骆宾王的名声,但是他是第一次科举,很多不该犯的错都犯了,而且文章意气,但缺乏深度,所以最后被考官给黜落了。” “可惜了。”李承乾一声感慨,轻声说道:“和光同尘这四个字,很多世家子弟不用教都会,但寒门子弟,能够领悟到这一点,却是需要多年的磨砺……那位骆宾王,他的祖父,原本是贞观初年的右金吾卫长史对吧。” “对!”来济拱手,思索着说道:“右金吾卫长史官品虽然不高,但位置却十分重要,那个时候的右金吾卫大将军是申国公安修仁,右金吾卫将军是张长逊和桑显和。” “都已经过世了啊!”李承乾轻叹一声。 “是!”来济拱手,说道:“故而其子骆履元最后为博昌县令,家族逐渐的没落,如今骆宾王虽然有名声,但科举……” 如今大唐的科举并不糊名,所以考官在录取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就会去考量其人背后的家世,这是难以避免的。 加上骆宾王初次科举,对于其中一些特殊的避讳并不清楚,给了别人借题发挥的机会。 “算了,便如此吧。”李承乾摆摆手,然后侧身看向长孙祥,说道:“表兄,去查一下他现在在哪里,若是有机会的话,推荐他到户部去做一任令史,别的不说,起码让他熟悉一些朝中的规矩。” “喏!”长孙祥立刻拱手。 “好了,今日到此吧。”李承乾看向两人,神色温和的说道:“父皇如今到了终南山休养,长安百官说不得会放松下来,诸事东宫反而要加紧一些,趁着他们这些日子还不敢松懈,都回去歇一歇吧,日后有的是忙的时候。” “喏!”长孙祥和来济同时拱手。 李承乾再度摆手,步辇进入崇德门。 长孙祥和来济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同时一笑,两人跟着转身朝着嘉福门而去。 …… 东宫宜星殿。 李承乾平静的步入,两名长相一模一样的侍女,对着李承乾福身道:“见过殿下!” 李承乾点点头,扫了二人恭敬的神色一眼,然后走进了殿中。 一身红色襦裙的太子良媛崔鸾快步从殿中走出,对着李承乾福身道:“见过殿下。” 李承乾的目光没有落在崔鸾身上,而是落在她身后,紧跟着走出来的王幽兰上。 他从二人中间走过,步入到内殿短榻之上。 王幽兰拉着崔鸾来到了李承乾身前,一起福身道:“见过殿下!” 李承乾平静的点头:“起身吧。” “是!”两女这才一起起身。 崔鸾转身从一旁的侍女齐慧手里接过热茶放在桌案上,然后才恭敬的后退一步,和王幽兰一起站立。 李承乾抬起头,看向帷帐之后的徐安。 徐安轻轻点头。 李承乾这才拿起热茶抿了一口,放下热茶,他转身看向王幽兰,皱眉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殿下不知道吗?”王幽兰看向李承乾,赶紧说道:“兰儿的姑姑便嫁给了鸾儿的堂叔,我们其实是亲戚。” 李承乾一愣,随即立刻苦笑起来,他怎么忘了,在唐之前,博陵崔氏和太原王氏通婚频繁。 便是到了如今,也不过是主脉动几支被禁绝通婚。 两人有一定的亲戚关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当然,仅仅是亲戚,血缘关系并不那么深厚,但李承乾相信,如果细论起来,也是必然一定会有的。 李承乾神色平静下来,看向崔鸾,轻轻招招手。 崔鸾上前,咬着嘴唇站在了李承乾身侧。 李承乾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然后说道:“孤有一阵没过你这边来,还好吧。” 崔鸾立刻甜甜的笑道:“妾身还好。” 崔鸾是去年冬天入东宫的,到现在差不多四个月,不过因为她的年龄不是很大,所以李承乾便是来这边,也不过是抱着她睡觉而已。 当然,他的手脚没那么干净。 李承乾看向站在殿中的齐荷齐慧两姐妹,问道:“她们两个没给你找什么麻烦吧?” “没有!”崔鸾有些小心的笑道:“两位姐姐平日行事很专心的。” 齐荷齐慧两姐妹出身定州义丰,和博陵崔氏的定州安平,中间就隔着一条大沙河。 甚至有不少齐氏的嫡女嫁入崔氏,也有不少崔氏的旁支女,嫁入齐氏。 崔鸾和两个齐荷齐慧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但论起来还是有几分亲戚关系的。 李承乾原本没想要让齐荷和齐慧来伺候崔鸾的,但是长孙祥却建议他这么做。毕竟齐荷和齐慧虽然算是仇人女,但是皇帝身边的仇人女更多,皇帝都一一降服。 甚至还有不少给皇帝生了儿女,李承乾是皇帝的继承人,这一点,他必须要效仿。 尤其是他登基以后,那么被他灭国的女子,将来少不了会被填充后宫。 这些事情,他必须要适应。 所以,齐荷和齐慧就被安置到了崔鸾这里。 她们两个若是对崔鸾下手,那么博陵崔氏会保证让他们家族还有后人全部死的一干二净。 当然,这几个月里,崔鸾和齐荷齐慧也培养了不少感情。 李承乾来这里的次数虽然不多,但是也在这里歇息过几次,但每次暗中都有人在盯着。 齐荷齐慧都没有丝毫异动。 当然,李承乾不会对她们轻易放松警惕的。 除非将来她们两个给李承乾生育子女,就像是皇帝的阴妃一样。 …… 李承乾笑笑,拍拍崔鸾的细腰,崔鸾立刻松了口气,福身然后退了下去。 李承乾看向王幽兰,问道:“兰儿,你知道新科榜眼王福畤吗?” “王福畤?”王幽兰稍微停顿,随即点头道:“妾身知道,是出身龙门王氏的王福畤,王通族祖的三子,算起来,是妾身的族叔,不过是血脉远一些,不过他们和彭王关系要近一些……王静叔祖的女儿是高祖皇帝的才人,后生了彭王。” 龙门王氏,李承乾十二王叔彭王李元则的母族。 “孤记得父皇宫中的王美人,生了七弟蒋王。”李承乾点点头,皇室和龙门王氏的关系不浅。 基本上每一代皇帝的后宫都有一个王氏的妃子,而且每一位都为皇帝生儿育女。 李承乾目光轻轻扫过王幽兰,心里微微摇摇头,然后又看向了崔鸾。 大唐每一个皇帝的后宫也有一个崔氏女。 高祖的崔嫔生了邓王李元裕,但是皇帝的崔才人却是一无所出。 “那是乌丸王氏的族姑。”王幽兰没有注意到李承乾的目光,低声说道:“乌丸王氏是五胡乱华的时候北上的,后来北魏的时候,又改回到了王氏。” 五胡乱华期间有一段公案很少有人提,太原王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还有赵郡李氏,陇西李氏,荥阳郑氏,都有不少的族人北上加入了胡族,同时改为胡姓。 这一点,太原狄氏也是如此。 一直到孝文帝拓跋宏时,全面汉化,就是拓跋氏都改为元姓,很多原本改为胡姓的世家子弟,也全部改回来汉姓。 那一段虽然屈辱,但不得不承认,五胡乱华时代的结束,他们用力很多。 “龙门王氏在五胡乱华的时候,衣冠南渡,太原王氏和琅琊王氏本就是一族,所以他们也就在南方站稳了脚步,后来前隋统一又都回了大唐。”王幽兰轻叹一声。 皇帝的王美人,实际上是已故宰相王珪的侄女,也就是如今李承乾三妹南平公主驸马、著作郎王敬直的堂姑。 …… “孤看过王福畤的文章,很出色。”李承乾点点头,然后又摇头道:“不过他今年三十岁了,龙门王氏现在有什么年轻的神童一类吗?” “神童吗?”王幽兰略微思索,然后说道:“说起来神童,叔父王福畤的长子王勔,读书盛名一时。” “嗯!”李承乾轻轻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王勔虽然有名,但距离神童还差的很远,和骆宾王,王勃没得比。 对了,王勔是王勃的长兄,王福畤是王勃之父,不过现在王勃还没有出生。 “殿下,说起神童。”崔鸾端着一碗莲子羹来到了李承乾身前,然后低声说道:“范阳卢氏有一位神童,名叫卢照邻,去年的时候,前赴江南求学去了,过几年,说不得殿下就能够见到人了。” “好!”李承乾笑着点头。 初唐四杰,卢照邻骆宾王已经相继出现了,而王勃和杨炯也不会太远了。 “殿下!”崔鸾舀起一勺子莲子羹,喂到了李承乾的嘴边。 李承乾轻轻笑笑,一眼就看到了崔鸾眼中的一丝媚意。 “阿妹,只有殿下的吗,没有阿姐的吗?”王幽兰转过头,看向另外一侧。 是的,只有这一碗。 李承乾转过身,看向王幽兰,轻声道:“爱妃,膳食在宜月殿应该准备好了,要不你先回去用膳?” “不嘛?”王幽兰上前一步,抱住李承乾的胳膊,然后嘟着嘴说道:“妾身今夜要在这边吃嘛!” 李承乾微微一愣,转身看向崔鸾,崔鸾在一旁轻轻窃笑。 “好吧,今夜是你要留在这里的。”李承乾无奈的笑笑,随即说道:“对了,半年之后,王福畤对调任东宫太子崇文馆校书郎,到时候,爱妃稍微招待一下吧。” “是!”王幽兰开心的点头。 崔鸾站在一旁,低声问道:“殿下,妾身能够请兄长过来用膳吗?” “可以,行功是二郎的侍读,过你这边用膳是可以的。”李承乾笑笑,然后竖起手指说道:“就一次啊!” “谢殿下!”崔鸾立刻开心的笑了。 (本章完) 第348章 武媚上位,李治回朝(第三更) 第348章 武媚上位,李治回朝(第三更) 夜幕深沉,秋月高悬。 东宫宜风殿,李承乾躺在床榻上睡的很沉。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 寂静的夜色中很突兀。 “殿下,殿下!”声音在殿外响起,虽然不是很高,但很清晰的传入到了李承乾耳中。 床榻上的李承乾突然睁开了眼睛。 眼中混沌了片刻之后,他终于清醒了过来,侧过身,看向殿外:“何事?” “殿下,翠微宫刚刚传来消息,徐贤妃被废了。”徐安的声音不由得微微有些颤抖。 皇帝的后宫基本还是宁静的,前面一个被废的后妃还是齐王李佑的母亲阴德妃。 也正是阴德妃的被废,后妃位置逐次升级,这才有了徐慧升为贤妃的事情。 徐慧被废了。 李承乾顿时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然后说道:“派人即刻传信,询问翠微宫,出了什么事情,明日清晨,孤要去翠微宫问候父皇?” “喏!”徐安拱手,然后转身离开。 “殿下!”张萱的声音在李承乾耳边响起,她拄着胳膊起身,眼色朦胧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叹息一声,然后搂着张萱的肩膀躺下,轻声说道:“孤还记得,四月份的时候,徐贤妃上终南山后,曾经上书言朝廷频繁调兵征伐四夷,又建造宫室,百姓劳怨,应当为之收敛,不能因为自己的想法就苛待百姓。 辞理慨切,父皇极为赞赏。” 张萱略微犹豫,但还是说道:“殿下,妾身觉得,朝中征伐之事,殿下和陛下心中都有计算,而且不说陛下,光是殿下,这大半年来,每日辛劳到夜深,筹谋天下,若是真的有所不对,殿下难道不知道吗?” 李承乾轻抚张萱光洁如意的肩膀,轻轻笑笑,点头道:“爱妃说的对。” 徐慧上书,说的是皇帝西征高昌,东征高句丽,北征薛延陀的事情,百姓这几年上缴的赋税全部都填在了这些战事当中。 加上今年大雨颇多,所以徐慧劝解皇帝当慎用民力。 当然,这里面最直接的原因,是皇帝动用百姓修缮翠微宫。 百姓甚至辛劳,徐慧看在眼里,心里不安,然后上书皇帝,说“有德行的君王,以百姓安乐为安乐;没有德行的君王,以自己的快乐为快乐”。 同时又说“珠宝玉器是侵蚀人心的毒药”,“国家安泰时容易心智骄纵,时局安定时容易放任自己”。 她用这些话来劝解皇帝,那些话的所指对象自然不言而喻。 “没有德行”,“心智骄纵”…… 最后,皇帝以她所说切中事理,赏赐了她。 然而李承乾最是了解皇帝,他的父皇是那种你说了他会赞同,但是绝对不会改的那种人。 “其实有些事情,徐妃并不清楚。”李承乾搂着张萱,轻声说道:“今年天下大雨,父皇招募百姓修缮翠微宫,实际上是以劳赈灾的手段,但是徐妃没有看出来,父皇不知道有没有向她解释。” “肯定没有。”张萱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李承乾轻轻点头,是的,如果皇帝对徐慧解释的话,那么徐慧也就不会因此被废了。 “但父皇不会因此就废了徐妃的。”李承乾抬起头,看向上方的黑暗。 他知道,徐慧被废,肯定和武媚娘脱不了关系。 皇帝的身边就两个人,一个徐慧,一个武媚娘。 徐慧被废了,跟在皇帝身边的只有武媚娘。 稚奴。 李承乾脑中闪出李治的身影。 年初的时候,李治通过武家给武媚娘传话,如今不过才初秋,徐慧就被废掉了。 出手的必然是武媚娘,而这背后,肯定还有李治的影子。 很好,很好。 李承乾轻轻笑笑,武媚娘在终南山背刺了一向最疼爱自己的贤妃姐姐。 那么从现在到皇帝回宫的这段时间里,武媚娘就能够独霸皇帝。 李承乾突然眼睛一亮,他有些明白徐慧被废的根本原因了。 皇帝身上有伤,真正每日替皇帝换药的是徐慧。 皇帝不可能让自己真实的伤情被第三个人知晓,所以在翠微宫,很多事情,武媚娘都是被隔离在皇帝身边的。 看着徐慧每日陪伴在皇帝身边,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武媚娘不发疯才怪。 所以最后徐慧被废了。 李承乾笑的很得意,武媚娘想要什么,他很清楚。 无非就是子嗣而已。 可是徐慧大半年都得不到的东西,武媚娘就能够得到吗? 皇帝的身体摆在那里,越是亲近的人,越能够看得清楚实质。 尤其是武媚娘那种聪明人,越是期望,在得不到的时候,就越是疯狂。 武媚娘和李治终于要联手了。父皇,你那里能够承受得住吗? …… 秋雨连绵。 武德殿中,内侍少监窦知节快步跑来,对着站在殿前的李承乾拱手道:“殿下,徐妃已经被送入掖庭,打入冷宫。” 李承乾面色平静的点头,说道:“一切按照宫中的规矩来。” “是!”窦知节立刻躬身。 李承乾抬头,看向翠微宫的方向,说道:“如今已经入秋,父皇还没有回宫的打算,内侍监拨一批柴木和草药送入到翠微宫中。 另外,问一下,翠微宫的护卫和侍女要不要更换?” “喏!”窦知节拱手,然后快步的转身离开。 李承乾看着雨幕中逐渐消失的窦知节,不由得轻轻摇头。 他要上翠微宫给皇帝请安,皇帝拒绝了。 不过他也知道了徐慧被废的理由,徐慧下毒暗害武媚娘。 李承乾不由得摇摇头。 向来视武媚娘为亲姐妹的徐慧会下毒害她吗? 皇帝何等聪明,这种事情他会看不透? 不,不。 或许徐慧真的下毒害武媚娘。 不过一切都是被武媚娘给逼的。 李承乾看向雨幕中的翠微宫方向,轻叹一声。 他现在都能够想象得到,在皇帝翠微宫养病的这段时间里,翠微宫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大事! 两个亲如姐妹的后妃,一步步走到了一个给另一个下毒,而另一个则是逼一个给自己下毒。 后宫的这些事情啊,从来只有你想不到,而没有她们不会发生的。 李承乾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东宫后院。 好在现在人不多,不少都已经有了孩子,没有那么多心思在勾心斗角上。 不过不管如何,日后东宫后院的事情,他要多留心几分了。 武媚娘,李治。 李承乾轻轻冷哼一声,然后转身回了武德殿。 皇帝徐贤妃被废的事情,看起来不小,但实际上真正关心的并没有多少。 长孙无忌,房玄龄,这些朝中宰相,更是没有一个多过问的。 …… 转眼,秋去冬来。 不知不觉中,已经是腊月时节。 冬雪铺路。 华山脚下驿站当中,来往的行人和客商,确认今夜无法在长安宵禁之前抵达长安城,所以很多人都选择在华山歇脚。 后院一座最大的院落当中,内外数百名护卫,身穿金甲,手持长刀,目光冷峻的看着四周。 院落书房之中,李治坐在短榻上,侧畔站在姬家福,对面站着一身青衣,面色温和,眼底深处却带着一丝冷峻的青年。 “骆卿,说说吧,终南山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李治微微抬头。 骆宾王平静的拱手,说道:“据查,有几日,贤妃身体不适,故而由武才人伺候陛下,本来陛下每日命武才人回宫休息,但是武才人担心陛下身体,就留在了陛下殿中,贤妃知道了,便有些不悦,而真正导致矛盾爆发的,是徐妃的贴身侍女病死。” “病死?”李治身体不由得前倾,问道:“真的是病死的吗?” “不知道,能查到的消息,的确是病死,至于更深的,就没法查了。”骆宾王摇摇头,面色苦笑。 皇帝的后宫又哪里是那么容易查的,能查到这些,已经是李治留在长安的人手足够给力了。 是的,事情是骆宾王查的,但是用的,却全都是李治留在长安的人手。 李治微微点头:“你继续。” “是!”骆宾王拱手,然后神色认真的说道:“之后,徐妃怀疑是武才人下毒所致,向陛下状告,内侍省调查,什么都没有查出来,而徐妃有些心神失常,甚至在陛下面前大闹了一次。 再之后,就是她给武才人下毒,被发现,被废的事情了。” 李治轻轻颔首,他能够看得出来,徐慧所有的这一切都是被武媚娘算计的。 这一套算计其实并不难看出,关键在于不被找到任何证据。 徐慧没有找到,皇帝也没有找到,所以徐慧被废了。 “之后,徐妃被送入掖庭,陛下又在翠微宫待了两个月,然后回了宫。”稍微停顿,骆宾王拱手道:“陛下回宫之后,虽然每日参朝,但只听大概,几乎所有的事情,依旧还是太子在处理。” “父皇还是信任皇兄啊!”李治嘴角微微带起一丝冷笑。 骆宾王神色平静的低头,对于李治若有若无之间表现出来的野心,他毫无意外。 李治收回目光,看向骆宾王,问道:“皇兄这一年多时间,他都做了多少事情,查出来了吗?” “查出来了!” (本章完) 第349章 一句伪善,骆宾王尽得李治信任(第一更) 第349章 一句伪善,骆宾王尽得李治信任(第一更) 渭水清幽。 河面上一层浮冰,倒映着天上的冬日。 数百骑兵护送之下,一辆马车缓缓的朝长安而去。 队列之后,几支商队,还有更多的行人,小心的坠在后面,也不超越。 李治放下车帘,有些疑惑的看向对面的骆宾王,问道:“骆卿,他们怎么跟在后面,也不超越,本王这里没那么吓人吧?” “看热闹居多吧。”骆宾王淡淡的摇头,说道:“人都有好奇之心,毕竟即便是在长安城,也不是那么容易就看到一位亲王的,而且殿下为人随和,并不赶他们走,说不定一会就有人自荐呢!” 李治笑着摆摆手,说道:“这里是长安,有才能的人都会去长安找机会的,只有在长安挫败之后,才会想起本王。” “就像臣!”骆宾王平静的点头。 “爱卿说哪里话,能够遇到爱卿,是本王的幸运才对。”李治感慨一声,说道:“若非爱卿到荆州游历,本王也没有机会遇到爱卿。” “臣就是去看一看长江三峡,未曾想,在夷陵遇到了殿下。”骆宾王轻轻躬身,说道:“殿下爱民如子,长江大水,殿下亲冒风险,而至三峡,救治百姓,臣钦佩至极。” “不说其他,爱卿明年还要参加科举吧,准备的如何了?”李治神色温和的看着骆宾王。 “不了,后年吧。”骆宾王轻轻摇头,说道:“臣看过明年科举的报名名录,世家子极多,经过了今年之事,留给明年的名额不会很多,寒门的就更少了,臣还是后年去准备吧,这样中进士的可能要大一些。” “爱卿说的哪里话,本王哪怕无法亲自出面,但是拜托徐王出面,也是可以的。”李治很认真的看着骆宾王,神色真挚。 徐王李元礼,高祖皇帝第十子,郭婕妤的儿子。 李治如今在诸王当中小心的拉拢。 皇帝诸子当中,李恪太引人注目,李泰李佑被废,蜀王李愔是李恪的同母弟。 蒋王李浑的母族是乌丸王氏。 纪王李慎的母亲是韦贵妃,韦贵妃不需要在任何方面站队,任何人登基都会善待纪王。 赵王李福的母亲虽然是杨妃,但是赵王和太子的关系最好。 唯一剩下的,就是越王李贞。 越王李贞的母亲是燕德妃,那是一个很谨慎的人,李治想要拉拢李贞,需要付出的代价很大。 对了,还有曹王李明。 如今李治还是长孙无忌的外甥,虽然储君争夺,长孙无忌依旧会坚定的站在太子一侧,但也仅此而已,他不会出手打击李治。 但是如果李治敢和曹王李明做些什么,长孙无忌绝对会连他也一起收拾的。 所以,李治选来选去,最后只动手拉拢了徐王李元礼和驸马…… “殿下!”骆宾王对着李治轻轻摇头,说道:“臣虽然愚妄,但也不想落于他人太后,臣想好好的沉淀一下所学,最后才能够在科举之上,真正的有所收获。” 李治顿时就明白,骆宾王根本看不上从世家手指缝里施舍出来的一两个进士名额。 “好吧。”李治收回目光,沉声问道:“卿早回来长安一个月,皇兄那里,调查的如何?” 骆宾王拱手,说道:“臣是从陛下入翠微宫开始查起的,这一年来,太子监国,首先是派人检查地方春种之事,太子对地方要求极其严苛,但凡是地方已授田地空置超过一千亩,县令评为下等,超过一万亩,县令即刻免职,刺史评为下等……” 李治点点头,说道:“此事本王知道,皇兄是为了今年秋收,此事虽然严厉一些,但是从父皇至满朝大臣尽皆赞许。” 朝臣都知道,皇帝两年征战,朝中府库空的厉害。 而皇帝又将在两三年内,再度东征高句丽。 若是无法在此之前,准备足够的粮食,那么皇帝怒火之下,倒霉的首先是朝中这些官员,其次是地方刺史。 如今李承乾行事,倒霉的是从最下面的地方户曹,县丞和县令开始,最后才轮到刺史。 而且考核之前,朝中还给了一月时间进行缓冲。 对于大州来讲一切可能还有所为难,但是对于那些只有两三个县的小州而言,太容易完成了。 “话是如此说,但臣总觉得太子行事,其中暗藏着一些东西?”骆宾王眉头微微皱起。 李治看着骆宾王的神情,忍不住赞赏的点头道:“卿虽然是寒门出身,但是对时局认识非常敏锐,的确皇兄的心思不仅是在秋税之上,他还在盯着朝中的权贵和地方世家豪族。” 骆宾王非常敏锐,他顿时醒悟道:“天下间,普通黎庶和寒门拥有的田地很少,是绝对舍不得让其闲置的,而真正拥有大量田地的是权贵和地方豪族,拥有大量田地的他们,是不会在乎田地闲置的。” 李治笑了:“不错,皇兄针对就是他们,他们家中田地闲置的过分,皇兄就会上奏父皇,责罚他们。”“这就等于太子拿住了他们的把柄。”骆宾王轻轻点头。 “是。”李治轻叹一声,说道:“皇兄总是能够拿最名正言顺的手段来要挟天下人。” “总是会有人不满的。”骆宾王轻轻摇头,看向李治:“即便他是太子!” “皇兄的手段很高明的,在关键时刻又松一松手。”李治侧身,轻轻苦笑道:“如今皇兄监国,一松一紧全在他掌控之中。” “臣还是那句话,太子总有失手的时候。”骆宾王看向李治,说道:“臣已经在查,臣还会继续查的!” “嗯!”李治神色认真的点头,说道:“卿继续。” …… “今年五月开始,天下大雨。”骆宾王略微停顿,然后说道:“太子命人造了大量小型的舟船,顺渭河,黄河,洛河去救人。 雨势最大的时候,太子甚至亲自前往灾情最严重的陕州指挥救灾,到了七月份,雨势减缓,太子又将造的舟船便宜卖给百姓……” “说是便宜,不过是相对市面而言,但是朝中造船的成本已经收了回来。”李治轻轻冷笑,道:“皇兄最好这一套,拿朝中的东西来收买人心,然而实际上百姓根本没得到多少便宜……” “伪善!”骆宾王点头,神色平静的说道:“太子伪善,殿下或许看的并不透彻,但是臣却明白,魏王那件事,臣仔细研究过,魏王最后之所以谋反,其实是太子所逼,殿下要小心。” 李治轻轻点头,他之所以相信骆宾王,一来是因为骆宾王的确有才,二来也是因为骆宾王对太子真的很看不上。 骆宾王在长安待过几个月,他虽然年轻,但目光敏锐,对于当年的太子和魏王之争,还有李治和太子的争执,都有独到的见解。 这一点是李治最需要的。 太子如今势盛,整个天下愿意诚心帮助他的人很少。 即便是有些人愿意帮他,李治能够看得上也不多。 最重要的,是李治能够信的过的很少。 李义府那件事情,对李治的伤害很大。 李义府跟着李治,起码有五六年的时间,但就是和东宫接触了几次之后,就开始有了疑心,甚至最后在投靠东宫的时候,还狠狠的背刺了他一刀。 所以现在即便是有人愿意投他,李治也是慎之又慎,考察再三的。 “入秋之后,就是徐贤妃被废的那件事。”骆宾王感慨一声,看向李治,说道:“其实徐妃有一点没有看透,陛下需要的,就只是一个能够给他建言的贤妃,至于这个贤妃是不是她不重要,而她自己却真的将自己当成了一回事。” 李治眼底闪过一丝尴尬,皇帝是他的父皇,骆宾王这么毫不客气的说他的父皇,李治也有些脸色不好看。 然而在内心深处,李治却对骆宾王更加的信任。 “徐妃被废之后,武才人在终南山陪了陛下两个月,之后陛下回宫。”骆宾王抬头看向李治,轻轻摇头,说道:“陛下回宫之后,依旧是少理政事,天下交给太子处置……臣有些担心陛下会沉迷温柔乡,而荒废政事,那样对殿下就太不好了。” 李治轻轻点头,随即他又摇头,说道:“父皇虽然有所沉迷,但他不是那种人,本王对父皇还是有些了解的,不说其他,光看皇兄,你觉得皇兄现在放轻松了吗,不,没有,皇兄现在怕是依旧警惕的要命。” “是如此。”骆宾王微微颔首,说道:“太子殿下虽然伪善,但能力还是有的,臣观太子殿下今年行事,在中枢,还有地方刺史一等,太子都是公正行事,该奖的奖,该罚的罚,便是亲近的人也是如此。” “这是做给父皇看的。”李治摇摇头,说道:“天下之重,无非尚书侍郎加地方刺史,皇兄以示公正,来邀买人心,他真正的手脚在朝中舍人,给事中,各部郎中,寺丞之上,甚至还有地方长史。东宫有不少人都调到了这些地方。” “是的,尚书侍郎和地方刺史,都是陛下在亲自盯着的,太子如果插手,容易引陛下警惕。”骆宾王看向李治,轻声叹道:“而朝中舍人,给事中,各部郎中,寺丞之类,还有地方长史,都是陛下允许太子插手的。” “是的,那毕竟是太子。”李治微微苦笑。 “但是殿下,这些没用。”骆宾王认真看着李治,道:“若是平时争夺人心,这些自然重要,但以殿下和太子如今差距,殿下即便再于其上用心,也无济于事,太子即便再用心,也就是那样了,殿下真正能插手的,是六部尚书,刺史,还有军中将领。” “军中将领?”李治有些疑惑。 “军中将领!”骆宾王轻轻点头,说道:“殿下让臣之前查的事情,有眉目的。” “韦卿之死。”李治身体坐直,目光凝重,鼻息粗沉。 “是!”骆宾王点点头,说道:“臣查到,那个名叫公孙常的术士,他曾经在右金吾卫将军田仁会的家中出现。” “右金吾卫将军田仁会?”李治的眼睛轻轻眯了起来,轻声道:“本王如今依旧还是右金吾卫大将军。” “是!”骆宾王沉沉低头,不经意间,他的嘴角闪过一丝得意,但瞬间消失。 (本章完) 第350章 李治李承乾:皇帝老了!(第二更) 第350章 李治+李承乾:皇帝老了!(第二更) 长安城,春明门外。 李承乾一身黑底金丝蟒袍,头戴一顶金冠,身披黑色貂裘,目光远远眺望。 跟在他身侧的,是太子少詹事来济,和太子家令长孙祥。 淡黄色的马车出现在视线尽头。 两百骑兵左右护卫,枪槊林立,护送马车直到春明门下。 城墙上下,无数甲胄齐身的士卒,这一瞬间,全都盯上了这两百骑兵。 晋王李治的亲卫府兵。 按制度,亲王麾下可有八百府兵。 然而这八百府兵,要有人守卫太原的晋王府,有人要守卫长安的晋王府,还有人要守着荆州的荆州都督府,剩下的两百骑兵才是护卫李治回长安的人。 不,不是两百,是三百。 李承乾眼底闪过一丝冷嘲。 李治从荆州返回长安的时候,带了三百骑兵,但是现在出现在李承乾眼前的却只有两百。 更重要的,是皇帝只允许亲王带不超过三百骑兵入长安。 当然,越少越好,所以李治带了两百。 …… 马车在缓缓的在李承乾面前停下,两侧护卫早已在后方停下。 车帘掀起,李治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李承乾一瞬间扫过了整个车厢之中,里面只有李治一个人。 “臣弟晋王治,参见太子殿下。”李治很郑重的拱手。 李承乾一瞬间,脸上满是笑容,上前抓住李治的手腕,笑着说道:“你我兄弟,不必如此客套,怎样,这一路还好吧!” “一路顺畅。”李治满是感激的对着李承乾拱手,说道:“有劳皇兄亲自来接,臣弟惭愧。” “应该的。”李承乾叹息一声,说道:“这一年,荆州安定,多亏了稚奴,今年荆州大水,才没有造成多大损失,所以听说你马上到长安,所以孤亲自向父皇请命,来城门亲迎吾弟……稚奴,这一年,你瘦了许多!” 李治相比于年初离开的时候,的确要瘦了许多,但是也有力了许多。 “臣弟为父皇和皇兄牧守地方,所有诸事,都是臣弟应该做的。”李治再度对着李承乾躬身,说道:“这一年皇兄治理天下,早起晚睡,辛劳至极,臣弟在荆州亦有所听说,皇兄辛苦了。” “都是应该的。”李承乾笑笑,然后搀着李治的胳膊,一边走,一边说道:“走吧,回宫吧,父皇还在万春殿等着呢!” “万春殿?”李治脚步不由得一顿。 “嗯!”李承乾叹息一声,说道:“父皇年前在万春殿召见过玄奘法师,今年在终南山又召见几回,如今回宫之后,亦常常召见私谈,多于万春殿,故而父皇便长居万春殿,不复甘露殿。” 李治嘴唇微微颤动,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皇帝长居万春殿,还常召见玄奘,恐怕是因为皇后当年是用万春殿来宴客的,所以,皇帝是用见玄奘来告慰皇后在天之灵。 不,皇帝真正告慰的,其实是他自己的心才对。 今年皇帝居于终南山,唯一的事情,就是废了徐慧。 然而徐慧的那件事,终究是武媚娘做的手脚,皇帝事后察觉了过来,但已经不想再复立徐慧,所以徐慧常去的甘露殿,他也不去了,就待在万春殿。 或许是真的在想念皇后,也或许,他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 但无论如何,这一切都说明,皇帝的年龄大了。 “走吧。”李承乾走到前方,然后翻身上马。 李治回过神,也跟着翻身上马,然后两人一起朝皇宫而去。 …… 万春殿中,李承乾和李治同时进入殿中。 李治率先跪倒在地,然后沉沉叩首道:“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寿无疆。” 李承乾站在一侧,对着帷帐之后的身影,拱手道:“父皇,稚奴回来了。” “都平身吧。”帷帐之后,有些苍老的声音传出,随即,身影坐了起来,摆手道:“打开帷帐!” “喏!”张阿难站在一侧躬身,微微摆手,帷帐便已经从两侧被拉了开来。 一身赤黄色坠金纹长袍的皇帝坐了起来,目光有些疲惫的看向李承乾和李治。 李承乾和李治同时拱手:“父皇!” “稚奴回来了。”皇帝温和的目光落在李治身上,有些诧异,又有些怜惜的道:“你怎么变瘦了啊!” “父皇!”李治突然一下子跪了下来,看着长榻之后的问题,泪水不自禁的流了下来:“父皇,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李世民突然一愣,转头看向李承乾,问道:“朕有什么问题吗?” 李承乾拱手,笑着说道:“父皇身体安康,估计是睡的乏了,不是很清醒,所以稚奴看到,一时有些诧异。” 李世民眉头一挑,随即醒悟的说道:“原来稚奴一年不见朕,觉得朕老了许多。” “儿臣不敢。”李治立刻叩首,说道:“儿臣只是觉得不能够在父皇身边伺候,心里实在有愧。” 皇帝轻轻笑了,摆摆手说道:“好了,知道你有孝心,起来吧。” “喏!”李治这才缓缓起身,眼角的泪水也轻轻抹去。 “说正事吧。”皇帝的神色认真起来,看向李治说道:“你今年在荆州之事,朕看来所行甚善,尤其是夷陵之事,长江从巴蜀汹涌而出,你能够及时转移百姓,安置地方,是为最佳。” “儿臣多谢父皇赞许。”李治躬身,说道:“一切都是父皇教诲,儿臣不过是履而行之罢了。” “朕的话,你能听进去就好,好了,去立政殿看看兕子吧。”皇帝笑笑,说道:“去年因为朕身体不好,她的婚事就没有提上日期,今年朕的身体不错,明年的时候,给她选个好人家,然后出嫁吧。” “是!”李承乾和李治同时拱手。 “你们两兄弟也好好看看,家世,品行,为人方面多替朕考察一些。”皇帝微微抬手。 “儿臣领旨。”李承乾和李治再度躬身,然后同时说道:“儿臣告退。” 皇帝轻轻摆手,李承乾和李治这才缓缓的退出了殿中。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皇帝温和的神色之中,带着一丝淡漠。 ……李治站在立政殿侧,看着刚刚走入万春殿的李象和武媚娘,他忍不住看向李承乾,问道:“皇兄,象儿如今还是日日跟在父皇身边吗?” “算是吧。”李承乾稍微侧头,说道:“父皇每五日让象儿回东宫一天,而且孤每日请安,也能够见到象儿。” “原来如此。”李治点点头,眼神闪烁。 李象就是皇帝用来钳制太子的棋子。 这一点李治早就已经看清。 李泰和李治在的时候,皇帝用李泰和李治来制衡太子。 如今,皇帝一样在用李象来制衡太子。 不要以为李象是太子的儿子,就不能制衡他,只不过这种制衡效果相对比较弱而已。 但是太子如果真的敢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皇帝一样可以废了太子立皇太孙。 甚至在一些时候,皇帝可以悄无声息的赐死太子。 当然,这是极度极端的时候而已。 皇帝让李象时刻跟在身边,就是告诉太子,他还有别的选择,同时也是在警告群臣,不要乱来。 还有李治,皇帝也是在警告李治,不要对太子下手,不然太子就算是没了,他还有皇太孙。 自然,这些都是局面彻底失控之下的结果。 他的父皇是何等英明神武之人,所有人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没有人敢起异心。 李治虽然知道他的皇兄是野心之辈,但是也这几年监国,也的确没有见他的皇兄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可见他父皇对朝局的掌控之强。 自然,也可能有他的父皇身体不好,今日看起来还有些硬朗,但身体的疲惫却也是清晰无比的。 李治迈步进入立政殿,看着对面他疼爱的妹妹晋阳公主朝他扑了过来,他心里却是在想别的。 如果皇帝将朝政完全交由太子处置,那么说不得皇帝还能多活两年,可如果,皇帝还死抓着权力不放,那么很难说他能够支撑几年了。 几年。 李治看着放开晋阳公主,上下打量着她的同时,目光也不由得看向了身边的太子。 李承乾只是淡笑着看着这一幕。 …… “稚奴回长安了。”李承乾站在崇教殿门口,看着远处灯火璀璨的长安城。 “殿下!”徐安站在一侧,认真拱手。 李承乾没有回头,淡淡的开口:“传令下去,盯住晋王府的所有一举一动。” “喏!”徐安立刻拱手。 “稚奴这一年去了荆州,内外拉拢了不少人,手下也有太多陌生的人了。”李承乾轻叹一声,看向长安城的上空,轻声说道:“若孤是稚奴,那么在自己抵达长安之前,就会让自己手下的人,先一步在长安城中潜藏起来。” 徐安神色严肃起来。 “还是之前的老办法,盯地方不盯人,特别注意那些带着荆州口音的外地人。”李承乾轻轻冷笑,说道:“多点时间,哪怕用的时间长些,也要将稚奴手下的所有人都挖出来。” “是!”徐安立刻拱手。 李承乾摆摆手,徐安躬身后退,离开殿中。 李承乾的目光,看向了朱雀门的方向。 李治回长安路,他的父皇应该也快有动作了。 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 今年的事情有些不对。 他的父皇在终南山休养一年,身体比预想当中的要好的多。 但是回到皇宫之后,皇帝依旧选择将权力交给李承乾。 绝大多数的政事依旧是李承乾在处置,皇帝除了参加大朝,召见群臣的次数也不多。 若不是长孙无忌和房玄龄,每日都和李承乾一起去万春殿向皇帝请安,不然,朝臣们恐怕都会以为,他李承乾将皇帝给软禁了呢。 可即便是如此,朝中也还有不少的风言风语。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李承乾行事异常的谨慎细致,他不敢让皇帝抓住自己任何一点错处。 年中的时候,王仁祐突然从雍州司马调任松州刺史,着实让李承乾惊了。 虽然说他早有准备,但是皇帝如同他预想的那样,在换掉了于志宁的雍州长史之后,也换掉了王仁祐的雍州司马。 这等于李承乾在雍州可供介入的点彻底没有了。 值得幸运的是新任雍州司马贾敦实性情清正,和雍州长史张形成一样,没有任何刻意针对东宫的地方,这才让李承乾逐渐放心下来。 可问题也就来了,皇帝都如此了,为何还不收回权力? 李承乾微微摇头,皇帝心中必然有所算计,他只是一时看不透罢了。 不过现在,李治回来了。 李承乾轻轻冷笑。 李治和武媚娘早晚勾连到一起,到时候…… 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现在他需要做的,应该是收敛爪牙,示敌以弱。 让李治骄纵一些,然后拉拢更多的人。 他这个太子,如今的情况,即便是皇帝想要废他也很难,李治想要代替他,只有另辟蹊径。 真到了那个时候…… 李承乾的目光微微扫向了万春殿的方向。 他的心绪彻底的平静了下来。 (本章完) 第351章 本王要和武才人私下见一面(第三更) 第351章 本王要和武才人私下见一面(第三更) 夜色迷离,灯火错落。 晋王府。 李治站在书房桌案之后,手里快笔勾勒,一副兰亭集序已经彻底写就。 姬家福小心的接过细竹毛笔,然后放在了笔山上。 李治稍微擦了擦手,也不抬头,直接问道:“褚相那边情况怎样了?” “杭州那边前日刚有消息,说褚相的父亲,阳翟县侯的身体怕是不行了。”姬家福轻轻躬身,神色严肃。 阳翟县侯褚亮,前亲王府十八学士之一,累官至通直散骑常侍,贞观十六年致仕。 “褚公如今八十七岁了吧?”李治一时间有些感慨。 “是!”姬家福点头,说道:“若是能够熬过今年,就八十八岁了。” “褚相那边接到消息了吗?”李治神色严肃起来。 “应该还没有。”姬家福摇头,说道:“我们的人用的是快马急递,而杭州那边,褚家的人还没有想好要不要通知长安!” “或许他们是在等褚公咽气之后,再通知长安吧。”李治微微摇头,有些事情,也不是褚家人能够决定的,毕竟褚亮只是不行了,还能够说话,还能够做决定,他若是不让家人通知褚遂良,他的家人也没有办法。 “那样就意味着,褚相必须要丁忧三年。”姬家福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也不是必然的。”李治摆摆手,说道:“我大唐虽然以孝治天下,但丁忧之事并不严苛,一般情况下,一年之后就可以复职,丁忧三年是古制,不是一定要遵守的。” “但哪怕是一年,褚相离京,以如今的状况,怕也是不易啊!”姬家福小心的看向李治。 …… 李治平静的点点头,说道:“褚相如今在长安城的情况如何?” “殿下!”姬家福稍微松了口气,拱手说道:“这一年间,褚相在朝堂上,并不为人所喜,尤其是众多江南官员陆续调离长安之后,京中的不少人,对他的感觉更差……便是关中派系出身的人,也是和他多有疏远。” “他是宰相,怎么也应该有人向他靠拢吗?”李治有些诧异。 “有!”姬家福点头,然后又摇头道:“多是一些中下层的官员,而且心思各异,不过好在司徒对越发的信重,让他安心不少。” “那么长安城中呢?”李治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的手段都在长安城中。 “官员在朝堂上和褚相疏远,到了下面更是互不往来,偶尔家人遇到了,也多是冷言冷语。”姬家福轻轻冷笑,然后说道:“甚至偶尔还会有‘人’当面说些什么,最后直接打架的……之后,别人家和褚相家中关系就更冷淡了。” “将人手全部都收回来吧,一旦杭州的消息传过来,褚相怕是要做些事情,到时候别落到我们头上。”李治微微摆手,然后说道:“告诉杭州那边,褚公如果真的不行了,丧礼的时候准备一封厚仪,明年,本王或许应该去杭州一趟了……” “殿下!”姬家福身上顿时一惊。 “你不懂。”李治直接摆手,说道:“荆州虽然不属于江南之地,但却是江南天气,雨水颇多,找个雨雾纷纷的天气,悄悄的去杭州一样,不会有人发现的……而且就算是发现了本王不在,找个进山修行的借口就足够了。” “是!”姬家福这才松了口气。 李治神情肃穆起来,褚遂良是他未来关键的一环。 如今朝中,他的舅舅长孙无忌兼任中书令,但不可能一直兼任下来,到时候,一旦中书令的位置空缺下来,那么接任的必然是褚遂良。 中书令,掌佐天子执大政,而总判省事。 职权包括参议朝政,临轩册命,掌侍进奏,参议表章、草拟诏旨制敕及玺书册命。 草拟诏旨制敕。 这是李治最在意的六个字。 其中就包括皇帝遗诏。 今日见了皇帝,李治肯定皇帝的身体即便是偶有好转,但已经老态尽显。 仔细想想也是,他的父皇虽然只有四十七岁,但是前半生颠沛流离,常年征战,做了皇帝之后,又劳心劳力。 最关键的是东征高句丽两年,身体一下子就垮了。 他背后脓疮,看上去是旧病复发,但实际上却是身体不堪承受的迹象。 皇帝没有几年了。 若是在那个时候,褚遂良在他的身边,那么只需要诏书上写上他李治的名字,那么他李治就拥有改天换地的机会。 当然,仅仅是机会。 这一点,李治心中有数。 他想要登基,不是仅仅只有一本诏书就足够的,他需要的东西很多。 但最重要的,就是那么一份诏书。 至于剩下的,就是万众拥戴和杀戮逆贼。 李治抬头,目光冰冷,他想要登基,一场彻底的血腥杀戮是少不了的。 就像他的父皇当年那样,不仅杀了隐太子和齐王,还将他们的十几个儿子也全部斩杀殆尽。 李治需要学的,就是他父皇的这种手段。 明年和褚遂良的见面,将会是至关重要的。 当然,如果不成,那就只能让褚相他彻底的闭嘴了。 李治今年一年在荆州,想通了未来,是他最大的收获。 …… 李治收回心思,看向姬家福问道:“郭孝慎那边怎么样?”“郭孝慎今年科考得过,虽然位次不高,但他如今也是实实在在的进士,因为之前在刑部任职,现在在任从九品上刑部主事。”姬家福拱手,说道:“刑部主事虽然官位不高,但在一些事情上,还是很是帮了臣不少忙的。” 李治点点头,说道:“郭孝慎这两年和王府虽然没什么联系,但是也要小心东宫那边一直盯着。” “是!” “另外,本王从荆州带了不少人回来,其中有些是益州口音的人,将这些人安排妥当。”李治轻轻笑笑,说道:“恐怕便是皇兄也想不通本王另有人手吧。” 李治如今是荆州牧,他身边带着明显荆州口音的人,自然会被特别关注。 所以,他真正的杀手锏,在那些益州人身上。 “骆宾王那里,你负责联系。”稍微停顿,李治神色严肃的说道:“他那边的人手,是他那边的人手,你手上的人手,是你手上的人手,不要混了。” “臣明白。”姬家福点头,他知道,晋王对骆宾王还是有几分戒心的。 毕竟李义府对晋王府的打击太深了。 “应山公夫人那里,让郭孝慎想办法,请应山公夫人年底的时候,进宫见一见武才人。”李治轻轻笑笑,说道:“武才人代替了徐贤妃,如今是父皇身边最受宠的嫔妃,在关键时刻,是很有用的。” 内有武媚娘,外有褚遂良。 若是骆宾王那里真的能够针对右金吾卫将军田仁会动手脚,那么李治的计划将会更多一环。 不仅如此,诸王,驸马,李治要绝对保证,在关键时刻,站出来为他说话的不只一个人。 “是!”姬家福认真的点头,他已经看出来李治的一些布局,对未来也多了几分信心。 “今年暂时先这样。”李治松了口气,说道:“到了明年,恐怕得需要找个时候,和武才人私下见一面。” “殿下!”姬家福惊愕的抬头,和皇帝嫔妃私下会面,是很犯忌讳的。 李治摆摆手,说道:“如今的情况,本王不过是和那位武才人有些关联罢了,若是想要将她彻底的绑在本王这艘船上,还需要更多的做些什么,一些见面之时才能做的许诺,只有见面时才能说。” “是!”姬家福有些迟疑,但还是说道:“宫中到处都有眼线,陛下又时刻盯着,殿下……这个机会?” “今日见父皇的时候,父皇说,明年要为兕子选驸马,驸马选了,明年大概就要大婚。”李治轻轻抬头,低声说道:“以父皇对兕子的喜爱,少不了要多喝几杯的,到时候,想办法让父皇和皇兄,还有舅舅都多喝几杯。” 姬家福有些担忧的看着李治。 李治轻轻摇头,说道:“宫里会有人帮忙的。” 姬家福眉头一跳,他顿时就明白,晋王在宫里,还有他不知道的人在帮忙。 “只要和武才人见一面,那么未来便尽在本王之手。”李治的拳头紧紧握起。 …… 太极殿中,李治站在丹陛一阶之上,他的身前是太子,身后是皇太孙。 不过这个时候,李治的目光并不在太子和皇太孙的身上,他目光惊讶的看向殿中的侍御史杨宏礼。 腊月十五,望日大朝。 杨宏礼站在殿中对着皇帝认真拱手,然后当着百官的面,认真说道:“启奏陛下,高丽国使半个月已经从水路抵达登州,并且已经上行至洛阳,然而此事,鸿胪寺上报尚书省之后,便没有了任何回音,臣请追究相关人等之责。” 贞观二十年年底,四方外番前来朝见天可汗,有数十部落和国度之臣,甚至有新罗使臣来访,但偏偏高句丽也派人来了。 可是,这件事情别说是皇帝了,就连李承乾也不知道。 皇帝,皇帝去年和前年才征高句丽而还,过两年皇帝还要再征高句丽,此事不说是直接上奏皇帝吧,但起码李承乾这个监国太子应该知晓。 当然,这不是小事,但实际上也不是太大的事情,追究到尚书省左右司郎中便足够…… 皇帝坐在御榻上,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此事你知道吗?” “儿臣不知。”李承乾面色凝重的拱手。 皇帝看向长孙无忌,问道:“无忌,此事你知道吗?” “臣不知。”长孙无忌站出拱手。 皇帝看向房玄龄,问道:“梁国公,此事你知道吗?” “臣不知!”房玄龄站出拱手。 “砰”的一声,皇帝突然一掌重重的拍在了桌案上,然后目光冰冷的看向房玄龄:“房卿,朕将整个尚书省都交给你,你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朕看你,真的是老迈了。” 房玄龄惊讶的抬头。 皇帝摇摇头,说道:“好了,今日便到此吧,你回府好好的想一想,你究竟为何会出这么大的纰漏,若是想不通,就不要来见朕了。” 房玄龄愣了。 李承乾愣了。 满殿群臣一瞬间都愣了。 皇帝这是要罢黜掉房玄龄的宰相吗? 就因为这点小事! 贞观二十年十二月,房玄龄尝以微谴归第。 褚遂良上疏,以为:“玄龄自义旗之始翼赞圣功,武德之季冒死决策,贞观之初选贤立政,人臣之勤,玄龄为最。 自非有罪在不赦,搢绅同尤,不可遐弃。 陛下若以其衰老,亦当讽谕使之致仕,退之以礼;不可以浅鲜之过,弃数十年之勋旧。” (本章完) 第352章 一个没有实权的左卫将军(第一更) 第352章 一个没有实权的左卫将军(第一更) 东宫之中,张玄素,来济,窦德玄,李义府,封言道,高真行,张大安,岑长倩等十几人,低声议论着从崇教殿而出,各个面色凝重。 皇帝令房玄龄回家闭门思过,若是不得己过,便不许重归朝堂。 这等于变相罢免了房玄龄宰相的身份。 为什么? 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是当朝司空,尚书左仆射,几十年的朝中重臣。 总不能真的是仅仅为了高句丽使者已经抵达洛阳而皇帝不知的这件小事吧。 有人说,这不是小事。 这次是高句丽使者,那万一下次是高句丽大军呢,后果会不堪设想的。 但这话不等说完,其他人就直接反驳,若真是高句丽大军,他根本不可能登录大唐。 也有人说,是皇帝对高句丽另有打算。 如今他们突然现在眼前,皇帝一时措手不及,所以愤怒之下,才让房玄龄闭门思过的。 然而,对于这些猜测,群臣没有一个完全赞同的,都是各有想法。 然而到最后,即便是他们也想不出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场东宫内部会议,就这么没有结果的结束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崇教门下传来,众臣抬头,赫然就看到一身甲胄的驸马、左卫将军杜荷从门外走入。 群臣看到杜荷,全都微微躬身。 杜荷快速的回礼,但没有说话,就步入了崇教殿中,脸色急切。 …… 看到站在李承乾身侧的长孙祥,杜荷脚步顿住,随即满脸含笑的拱手道:“表兄。” 杜荷是城阳公主的驸马,城阳公主小时候,也被长孙祥带过几个。 “驸马!”长孙祥对着杜荷拱手回礼,然后看向李承乾,拱手道:“殿下,臣先下去了。” “去吧。”李承乾微微摆手,长孙祥这才快步离开。 这个时候,李承乾才有些无奈的看向杜荷,说道:“你怎么来了,这么突然,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左卫将军。” “一个没有实权的左卫将军罢了。”杜荷不在意摆摆手,随后在李承乾身侧坐下,然后才笑呵呵看向他,说道:“皇兄,臣弟今日可是见到房二了,突然急匆匆的就回家了,满脸紧张,臣和他打招呼,他都不搭理的。” “房相突然被父皇下令闭门思过,房二弄不清楚原因,自然是要急着回家的。”李承乾平静的摇摇头。 “别说是房二了,这件事情便是臣现在一样也弄不清楚……咦!”杜荷抬起头,看向李承乾,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殿下难道知道这里面的原因。” 李承乾提起茶壶,倒了一杯给杜荷,然后抬头道:“二郎,孤今日就教你一次,这辈子,这种事,孤可能就教你这么一次,所以孤说的每个字,你都要记住。” 杜荷顿时认真起来,拱手道:“喏!” …… 李承乾抬头,看向侧畔,淡淡的开口:“所有人,都出去。” “喏!”殿中阴影处,帷帐后,所有的内侍宫女,护卫,隐卫,全部都退出了殿中。 看到这一幕,杜荷满脸惊讶。 他刚才看的很清楚,这殿中明明只有二三人,怎么突然间一下子变得这么多人了。 “房相的事情,你不能单从他一个人身上去看。”李承乾拿起茶杯,自己抿了一口,然后才说道:“房相被令闭门思过,二郎,孤问你,朝中因此影响最大的,是哪里?” “朝中,影响最大的。”杜荷轻轻抬头,随即说道:“是尚书省……若是说人一定是房二,但地方一定是尚书省。” 李承乾平静的点头,说道:“是的,是尚书省,房相以司空,检校尚书左仆射,如今房相被令闭门思过,那么如今的尚书省,谁主事?” “尚书右仆射、安德郡公。”杜荷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房玄龄不在,尚书省自然是以杨师道为主。 “那么孤再问你,杨相执掌尚书省,对谁最有好处?”李承乾轻轻抬头。 “晋王?”杜荷一句话忍不住直说出口。 李承乾顿时无语,轻轻摆手:“杨相和稚奴虽然有亲,但他们相互之间并不亲近,杨相和稚奴之间,甚至没有任何的私下联系,同时杨相和东宫的关系也普通……” “陛下!”杜荷终于彻底想清楚了,杨师道在朝中地位中立,这也意味着他只听皇帝的话。 “是啊,父皇!”李承乾转头,看向殿外,轻叹一声,说道:“房相执掌尚书省不知道多少年,便是舅舅想要介入尚书省都不容易,所以父皇想要接管尚书省,那么自然就要先一步搬开房相……” “殿下!”杜荷猛然抬头,惊讶的看着李承乾。 他现在终于弄清楚,皇帝突然让房玄龄回家闭门思过是在针对谁了。 他所针对的,就是杜荷眼前的这个人。 连续监国超过四年的太子。 四年的时间里,太子用心朝政,谁知道他在朝中收拢了多少的人心。 谁又知道,有多少人成了太子的亲信。 皇帝的确是英明神武威压四方的天可汗,但是皇帝他老了。 肉眼可见的老了。 朝臣即便是不为现在考虑,也需要为未来考虑。 而太子,他是太子。 他是皇帝自己选的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其他人现在下点注在太子身上,又有何不可。 甚至在一些时候,哪怕和皇帝对立,有的人也是愿意的。 皇帝要重新接管权力,最绕不开的,也是太子。 …… 李承乾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才平静的说道:“父皇此举的意图,孤相信不仅孤能看的出来,舅舅也一样能够看的出来,房相、杨相同样也能看的出来……” “可是为什么呢?”杜荷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心口一阵堵得慌,他看着李承乾问道:“殿下,为何会如此,陛下掌控天下,若是他要,他直接拿就……或者直接废掉……”“你看,连你都迟疑了起来。”李承乾好笑摇摇头,说道:“父皇要重新实掌朝政,孤的御前听政之权是必须废掉的,孤自然是心甘情愿,但朝中之人未必全都这么想,说不定就会有哪个看不清局面的糊涂蛋,上奏父皇……” 上奏皇帝什么,上奏皇帝不要接掌朝政。 这样的糊涂蛋一定会有的。 甚至都不一定会是糊涂蛋。 李承乾轻轻抬头,看向杜荷。 杜荷的微微一抽,然后下意识的低头。 的确他刚才想的就是这个。 太子这几年处理朝政极佳,上下和谐,不逊色于皇帝亲自执掌朝政的那几年。 所以,刚才,杜荷已经忍不住的去想,皇帝为什么不继续如此,将朝政完全交给太子处置,自己好好的养病就行? “真到了那个时候,那人究竟是该怎么处理,是杀,还是贬?”李承乾淡淡一句话,杜荷脸色不由得微微有些发白。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所以干脆,父皇先让房相闭门思过,尚书省的权力集中在杨相手里,然后再由孤上一份请辞御前听政的奏本,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杜荷默默的点头,但很快,他又惊讶的抬头:“殿下上请辞御前听政的奏本,这不明摆着是在打殿下的……” 皇帝要拿回权力,找个了小罪让房玄龄闭门思过,还要让太子自己上书请辞。 这也太有些过分了。 这不是在打李承乾的脸,这是让李承乾自己打自己的脸。 李承乾神色淡然的摆手,道:“你想多了,孤只需要生个病,以病为由请辞就足够了。” 杜荷眉头一挑,随即敬服的拱手道:“殿下英明。” 李承乾放下茶杯,看向杜荷,说道:“这一次的事情就是这样了,过些天,房相也就回去了,这个时间应该不会超过年底……而且说实话,房相也好,孤也好,都该歇歇了。” 天下本身就是皇帝的。 不过是因为皇帝几年以来,东征西战,又因生病而休养,朝臣们习惯了太子处理朝事,所以,皇帝一时拿回权力有些不适应。 这里自然会有人不习惯的吐槽几句。 然而,这种吐槽,落在皇权身上,便可能是要人命的。 皇帝已经足够英明,提前预见了这些,然后他和李承乾相互默契的联手将这件事情结束。 “若不是你今日来问,孤根本不会说这么多的。”李承乾神色认真起来,看向杜荷说道:“所以有些事情,眼下看起来有些惊天动地,惊诧莫名,但是放在整体的格局上,是最恰当的,是对所有人都有利的,你明白吗?” 杜荷立刻站了起来,拱手道:“臣明白。” 李承乾伸手示意杜荷坐下,然后才继续说道:“你的年龄也已经不小了,和城阳也有子嗣,孤想问问你,你对你自己的未来如何看?” “未来?”杜荷微微一愣。 “你现在是从三品的左卫将军,但你自己刚才也说了,你是没有任何实权的左卫将军……实际上不管是父皇,还是孤,都不可能让你拥有实际的军权的,除非你自请去军前?”李承乾直直的看着杜荷。 杜荷有些讪讪的笑笑,随即赶紧摇头。 “所以,你不可能做一辈子没有实际军权的左卫将军,总要由武转文。”李承乾摇摇头,道:“你现在是从三品的左卫将军,你若要转任文职,孤和父皇甚至都不可能让你直接去任一个正四品下的下州刺史,最多是一个九寺少卿。” 是的,九寺少卿,连六部侍郎都不可能。 “等到你在九寺少卿的位置上历练三五年,再将你外放任一个下州刺史,看看你的历练情况,若是有成,就调回来做一任六部侍郎,或者九寺寺卿,甚至是礼部尚书也未尝不成。”李承乾认真看着杜荷。 杜荷却笑嘻嘻的点头道:“臣弟还能做一任礼部尚书,那臣弟这里多谢殿下了。” “礼部尚书也不是那么好做的,看看江夏王,东征西战,你不会真以为那是个虚职吧。” “臣?”杜荷笑的有些勉强。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而且那是你做的最好的情况,若是你连一个下州刺史都做不好,那么就调回宗正寺做一辈子的宗正寺少卿吧。” 杜荷是城阳公主的驸马,李承乾将来给他一个宗正寺少卿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宗正寺少卿,是最没有实权的人物,看看前任宗正寺卿窦诞,他虽然是襄阳公主驸马,也做过右领军卫大将军、宗正卿,封为国公,但是整个扶风窦氏,如今在朝中却是越来越没有声息。 京兆杜氏如今虽然人才济济,但说实话,未来前途最被人看重的,是杜构和杜荷两兄弟。 杜构如今已经是慈州刺史,政绩相当不错,不说别的,将来做一个六部尚书是妥妥的,甚至宰相也未必不成。 但杜荷…… “臣知道了。”杜荷听李承乾说了这么多,心中明白,他是需要为未来考虑的。 尤其如今皇帝的情况……皇帝依旧是皇帝,但看他如今连重新实掌朝政,都需要用心思,由此可见,太子这几年在悄无声息间对朝政的掌控,已经到了皇帝都不得不忌惮的地方。 不,或者更准确的讲,是有心无力。 皇帝能撑几年不好说。 一旦太子即位,杜荷必然是要被重用。 但李承乾还说的也很清楚,他自己要有足够的能力。 “还有,眼下这件事情,不要去刺激房二。”李承乾刻意点了一句,然后说道:“等到年底,让城阳叫上高阳,有空一起喝两杯,当年的那些糊涂事,就都忘了吧。” “是!”杜荷沉沉拱手。 “去吧。”李承乾摆摆手。 “臣告退!” …… 看着杜荷离开的背影,李承乾眼底闪过一丝凝重。 此番之事,皇帝虽然是在用巧妙的手段,无声的将权力过渡回了他自己的手里,但这里隐藏的细致的观察,却是最值得警惕的。 房玄龄被勒令闭门思过。 李承乾以病将权力转回皇帝。 那么这中间,朝中百官,从上到下,究竟又会如何呢? (本章完) 第353章 太子荒淫无道(第二更) 第353章 太子荒淫无道(第二更) 晋王府,后院小湖之畔。 湖面上已经结上一层厚厚的冰,杨柳垂枯。 李治坐在蒲团上,披着厚厚的貂裘,手持鱼竿,在湖畔钓鱼。 鱼线顺着被刻意被挖开的冰眼,垂入湖中。 李治看着冰眼和鱼线,眼神却莫名的有些发散。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李治没有回头,在脚步声停歇的瞬间,他淡淡的开口问道:“何事?” “殿下!”姬家福站在李治身后,神色认真的拱手道:“殿下,宫里刚刚传来消息,太子突感风寒,无法常朝,暂停御前听政之事,如今陛下在两仪殿主持常朝!” 李治猛然回身,盯着姬家福看了半天,然后才面无表情的转过身,看着眼前的冰面,他猛地一砸自己的手掌。 该死! 李治暗骂一声,他怎么之前就没有看出来。 什么暂停御前听政之事,怕是永远的停了吧。 父皇其实早就打算要重新彻底的掌握朝政,但是他不敢随便直接来。 以李治对皇帝的了解,皇帝要么不做,要做就没有任何隐患,稳妥的做下去。 以李治对太子的了解,如果皇帝要要回权力,太子根本不会阻拦。 真正在意的,是朝中那些倾向于太子的官员。 尤其是年轻官员。 头脑简单,做事冲动的年轻官员。 “父皇老了,跟着他当年一起打天下的文武群臣也一样老了。”李治轻叹一声,现在的他,彻底的看清楚了如今朝中的局势。 皇帝这几年东征西战,太子连续几年监国听政,这几年,从地方调入中枢,还有从下层升上中层的官员,几乎全部都是太子一手调的,或者更准确的讲,他们好几年没有见到皇帝了。 这些人对皇帝依旧敬畏,但是却没有那些老臣一样对皇帝敬畏。 “这些,原本不就是在预料之中的吗?”李治有些无奈的笑笑,随即他摇摇头,眼神冷肃下来,轻声道:“可惜了,皇兄已经病了,若是他没病,便可以安排人上书请父皇放权……不,这一次或许来不及了,但是下一次呢!” 李治的眼睛顿时一亮。 皇帝的身体不好,或许只有他自己看不清楚,但李治,还有李承乾都看的很清楚。 不然这一次皇帝的动作,也不会等到李治回朝才开始。 这一次,皇帝将权力夺了回去,但早晚,他还是要再次交给太子的。 也就是说,他还是要再次夺回去的。 这一次李治没有准备,那么就为下一次做好准备。 李治朝着后面招招手。 姬家福轻轻向前:“殿下!” 李治想了想,说道:“去查一查,整个荆州,洛阳,还有并州,这两年,有多少人调入长安,然后查一下,谁的底子不干净,找骆宾王,让他想办法彻底抓死这些人的把柄……” 姬家福听完之后,神色郑重的拱手道:“喏!” “若是这两年的找不到,就看接下来两年时间里,有谁会调入长安,查他们的根底。”李治的拳头紧紧的握了起来。 “是!”姬家福拱手,然后快速的转身离开。 李治转过身,看向眼前的湖面,然后轻轻的笑了。 父皇和皇兄之间,终究还是有矛盾,有嫌隙。 有了这一丝的嫌隙,在关键时刻,就可能会崩裂成通天大道。 李治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慢慢来,一点点的来。 首先隐藏好自己,才能让父皇和皇兄斗的更凶。 …… 东宫,承恩殿。 未时三刻,冬日午后。 李承乾坐在长榻之上,看着手里的秘本,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 “果然无孔不入啊!”李承乾放下秘本,心中一声叹息。 到了如今这个时候,李治越发的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皇帝年纪大了,猜忌心开始越来越重了。 不,与其说是猜忌心,不如说是对自己的不信任。 朝中跟着皇帝一起打江山的老臣越来越少,而年轻的一批已经成长了起来,很多时候,他们行事,都觉得老一辈太保守了。 这里面与其说是李承乾和皇帝的矛盾,不过是年轻的一代和年老的一代之间的矛盾。 现在,因为李承乾的配合,所以这个矛盾还没有冒头,就被压了下去,但是一旦被李治挑起来,必然会出事的。 甚至是以血腥收场。 争。 没有人会愿意放弃手上的权力,争执到最后,必然是刀枪上阵。 李治无意识的看到了这个机会。 但这个机会,不能让李治利用,或者……提前将其扼杀。 李承乾抬起头,看向殿外。 冬日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入殿中,将寒冷留下,温热留在了房中。 李承乾目光一挑,看向侧畔,平静的开口道:“来人,叫太子孺人张萱到承恩殿。” “喏!”一名青衣内侍拱手,然后快速的转身离开。 李承乾看向徐安,招招手。 徐安立刻来到了李承乾身侧,李承乾低声说了几句。 徐安拱手,然后迅速的转身离开。 …… 淡雅的琴声在殿中响起,内殿之中,坐在地上弹琴的人,赫然正是李承乾。 殿中,张萱一身红色襦裙。 轻袖张扬,翩然起舞。 姿容妩媚,眼波流转。 琴声清澈,从承恩殿传入到了前院之中。 此时还没有散值,东宫不少官员都听到了琴声。 想了想,谁也没有理会。 太子如今正在“病”中,弹琴修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在殿外响起,随即,房门被推了开来,苏旖面色冷峻的从殿外走入。 “见过殿下!”苏旖进入殿中,直接行礼,清冷的声音直接打断了李承乾的琴声。 李承乾有些无奈的住手,停下琴声,抬头看向苏旖,问道:“你怎么来了?” “殿下,阿姐让妾身过来看看,殿下何以白日就荒唐至此。”苏旖绷着脸,脸色很不好看。 如今虽然是年底,但还没有放年假,东宫还有许多官员在前院。 李承乾的琴声,甚至就连苏淑在宜春宫都听到了,前院怎么可能没有听到,更别说李承乾如今还在“养病”。 “孤不过是放松一下。”李承乾看着苏旖,招招手,说道:“旖娘,你过来。” 苏旖板着脸走到了李承乾的身侧,李承乾伸手直接将她拉坐在怀里,然后轻轻的搂着她说道:“旖娘,你来弹,萱娘继续跳,孤也好好的安静一下。” “不要!”苏旖莫名的脸色一下就红了。 “要的。”李承乾在她的腰间细细的摩挲,同时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今日,你既然来了,那么就不必着急回去。” “叮”的一声,琴声响起。 但是琴音很乱。 哪怕是不通琴律之人,听到这阵琴声都忍不住的皱眉头。 但好在一曲很快罢休。 今日,承恩门关闭的时间,也比往日早了许多。 …… “臣,监察御史杨正,弹劾太子过喜声色,嬉戏过度,请陛下训诫。” 两仪殿中,一身深青色官袍,须发皆白,双眼圆睁的年长官员站在殿中,对着御榻之上的皇帝认真拱手。 李世民看了一眼站在殿中的老臣,然后转身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有此事吗?” 李承乾站在丹陛之上,赶紧转身,有些惊诧,但也有些好笑的说道:“父皇,是有此事,不过此事别有内情。”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微微抬头:“你说!” “是!”李承乾沉沉拱手,然后笑着说道:“父皇,那日是太子孺人张氏诊出有孕,所以儿臣欣喜之下,才有所失态,本来儿臣打算除夕夜宴的时候,在禀告父皇,没想到,今日竟然被弹劾的沉迷声色,便只能提前说出来了。” “太子孺人张萱有孕。”皇帝惊讶的看着李承乾,随即他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这是好事啊!张卿!” 国子博士张幽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 “恭喜你了,你要做外公了。”皇帝对着张幽笑着点点头。 张幽压抑着喜悦,对着皇帝拱手道:“恭贺陛下,宗脉延续,大唐万年。” 群臣同时反应了过来,对着皇帝拱手道:“恭贺陛下,宗脉延续,大唐万年。” “好了,好了。”皇帝摆摆手,然后看向张幽说道:“张卿,你一会去东宫探望一下吧。” “臣领旨。”张幽脸上的欣喜这才彻底绽放,他的女儿如果生了儿子,就是亲王,在东宫的位次也能更上升一下。 皇帝转向有些尴尬站在殿中的杨正,好奇的问道:“杨卿,此事你是如何知晓的?” “臣散值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东宫官员在那里嘀咕,所以就多听了几句。”杨正说完,对着李承乾拱手道:“太子,此事是臣老迈糊涂,没有调查清楚,就妄行弹劾,臣有罪。” 李承乾赶紧摆手,认真的说道:“这不是什么大事,杨卿为孤考虑,孤感激还来不及,哪里会怪罪。” “好了,今日喜事,此事到此为止。”皇帝笑着摆手,他又多了一个孙儿。 “喏!”群臣齐齐拱手。 “陛下!”鸿胪寺卿宇文崇嗣站了出来,对着皇帝拱手道:“陛下,高句丽使者已到长安,请问陛下如何处置?” 皇帝神色严肃起来,想了想看向李承乾道:“太子,这些人你来接待吧。” “儿臣领旨!” (本章完) 第354章 本王越来越看不透皇兄的算计了(第三更) 第354章 本王越来越看不透皇兄的算计了(第三更) 晋王府。 刚刚下朝的李治,皱着眉头步入书房。 将远游冠挂在衣架上,李治缓缓的脱下朝服。 姬家福刚进门,赶紧上前帮忙,低声道:“殿下,臣来。” “嗯!”李治微微点头,任由姬家福帮他将衣冠解下,然后换上常服,走到了长榻上坐下。 抬起头,李治沉吟着说道:“情况有些不对啊!” “什么不对?”姬家福小心的将热茶放到了李治身前。 李治摩挲着茶杯边缘,轻声道:“今日朝上,监察御史杨正突然弹劾太子荒淫,却恰好撞上了太子孺人张氏有孕,让父皇很是高兴,父皇也没有怪罪杨正,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杨正是如何知道东宫之事的?”姬家福诧异的抬头,以太子对东宫的控制,不应该啊! “应该是皇兄故意让人传出去的消息,目的就是让杨正弹劾,顺带将张氏有孕的消息在朝堂上公开。”李治摇摇头,道:“但是不对啊,这种事,就像皇兄他自己说的,在除夕夜宴上提出此事,其实是最有利的,没必要现在就公开。” “会不会是太子在辞去御前听政之权后,为了收拢人心,才提出此事的。”姬家福看着李治,低声道:“不说别的,此事,陛下绝对会万分高兴的,如此一来,陛下对太子便不会太过猜忌,甚至之前有的一点猜忌之心也会放下……太子现在收获也不少。” 李治轻轻点头,但随即,他又摇头道:“话是这么说不错,但是,今日是腊月二十三,是新年之前最后一个常朝,之后除了宰相和三省值官,其他人都见不到父皇,所以今日提和除夕提差别不大,更甚至于除夕提出,更能安定人心。” “那臣便不知道了。”姬家福有些不解的摇头,他低声说道:“殿下,光是如此,还不够吗?” “不够!”李治抬头,看向窗外:“皇兄是什么人,这两年,本王逐渐的看透,他这个人稳扎稳打,又深谋远虑,今日行事又能为日后布局,李义府的事情不就是这样吗?” 姬家福微微一愣,随即赞同的点头。 李义府原本是晋王文字,就是因为和东宫接触了几次,配合东宫行事,这才一步步的被太子直接拉拢了过去。 李义府的背叛,对李治来讲,每一次提起,都是一次伤害。 “今日的事情也是一样,本王有种感觉,皇兄这一次的谋算,必然有着更大的意图。”李治皱着眉,使劲的摇摇头,抿着嘴说道:“但是,本王就是看不透。” “殿下!”姬家福赶紧拱手,说道:“殿下,太子有所算计,这是必然之事,不过臣觉得,他应该不是针对殿下而来的,殿下不必焦虑。” “他不是针对本王,那就是针对父皇。”李治侧头,看着姬家福说道:“他针对父皇,就是为了未来登基铺路,这对本王同样不利,所以,这件事情必须要弄清楚。” “殿下要不去问问别人,骆宾王臣看应该能看出什么来。”稍微停顿,姬家福低声说道:“实在不行,殿下就想办法去问问赵国公,赵国公目光敏锐,或许能够看出什么来。” “不错,应该问舅舅。”李治突然笑了,点点头道:“皇兄在针对父皇,这一点舅舅是不会允许的,他应该能看出什么来!” “是!”姬家福稍微松了口气。 “而且不止如此。”李治有些得意的笑笑,说道:“通过此事,如果能够和舅舅拉近距离,就更好了。” “是!” …… 东宫崇德殿。 李承乾坐在长榻之上,长孙祥和宇文仲方站在长榻左右。 张玄素,来济,窦德玄,李义府,封言道,高真行,张大安,岑长倩分列站立大殿两侧。 一名浅紫色官袍,样式古怪的官员,戴着黑色璞帽进入殿中,然后沉沉的叩拜在地:“外臣,高句丽特使,金上泉,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万安!” “平身吧。”李承乾微微抬手。 “谢殿下。”金上泉起身,稍微松了口气,然后拱手道:“殿下,臣此番来,是奉了国主之令,拜见天可汗而来。” “国主?”李承乾皱眉,问道:“你是奉了高宝藏的令来的大唐?盖苏文就这么让你来的?” “外臣……外臣其实是逃出来的。”金上泉满脸苦笑,微微抬头道:“盖苏文在五月份的时候,对国中宣布,彻底断绝对大唐的朝贡,商贸往来也一概不许。” 李承乾有些疑惑的问道:“高句丽对大唐的朝贡四年没有了吧,为何今年才宣布断绝?” “因为国中百姓以为他们年年对大唐朝贡,但大唐却对高句丽妄行征伐。”金上泉摇头,说道:“他们根本不知道,盖苏文每年都将他们上献的对大唐朝贡,全部都用到了军中。” “他得了好处,让大唐挨骂是吧。”李承乾轻轻冷笑。高句丽的百姓,根本就不知道,是因为他们先做错了,然后才引得大唐征伐。 但他们一直都以为是大唐做错了。 “百姓无辜!”金上泉认真的拱手,然后恳切的说道:“所以国主让外臣使唐,面见陛下,实奏高句丽事,然后协助陛下,解决大唐和高句丽之战。” “原来如此。”李承乾点点头,目光平静的看向神色诚挚的金上泉,点头道:“此事孤回头就禀奏父皇,不过高句丽内情,还需要卿现在说给孤听。” “是!”金上泉神色收敛,然后认真的说道:“臣离开国中时,费尽全力,获得了一些关于国中兵力粮草布置图……” …… 两仪殿中,李承乾跽坐在丹陛之下,侧身看向皇帝说道:“金上泉此来,说他是高宝藏的麾下,同时携带了一部分兵力粮草布置图,一批金银珠宝,还有两名高句丽美人,一起敬献父皇。” “美人!”李世民摇摇头,叹声说道:“为什么总会有人以为大军征伐之事,会因为女人而有所改变。” 李承乾轻轻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敬献美女也好,和亲也罢,本质都是相同的,用来表达善意。 但实际的根本,不过是给双方一个台阶而已。 本质上,还是政治上的图谋。 “太子,这件事情,你怎么看?”皇帝转头看向了李承乾,这件事情毕竟是李承乾和金上泉接触的。 长孙无忌,杨师道,褚遂良,李勣,于志宁,马周,杜行,上官仪,孙伏伽等人,全都看向了李承乾。 李承乾略微沉吟,然后看向皇帝,拱手说道:“父皇,儿臣以为此事有诈!” “有诈!”李世民一愣,随即脸色一沉,说道:“你是认为此人不是高宝藏派来的,而是盖苏文派来的。” “倒也不是!”李承乾拱手,然后沉吟的说道:“此事,儿臣和东宫诸官议论过,最后得出结论,金上泉可能真的是高宝藏派来大唐的,但盖苏文很有可能知晓此事,而且予以促成的。” “盖苏文给了假的兵力粮草布置图,然后诱使大唐出兵,他却留下了伏兵。”李世民顿时冷笑,这种手段他当年用的最熟。 长孙无忌坐在一侧,然后看向李承乾说道:“太子是如何察觉到金上泉的问题的,太子也不可能知晓盖苏文的粮草和兵力配置吧。” 李承乾笑着点头,说道:“舅舅说的对,孤自然没办法知晓盖苏文的粮草和兵力配置,其实孤一开始也是信他的,但是直到他说,他要协助大唐,解决大唐和高句丽之战……” “他不是要协助大唐,他是要了解大唐对高句丽的用力方略。”皇帝拳头顿时在桌案上一砸,眼神中带着一丝恼火。 很多事情,一旦看穿了目的,那么其他很多事情上的问题,也都能看出来了。 如果大唐不怀疑金上泉,那么金上泉介入大唐对高句丽的用力之事,也正常的。 但一旦开始怀疑他,他一些暗藏的目的也就能够看的出来了。 李承乾拱手,说道:“真正让儿臣彻底怀疑他的,是他说他是高宝藏的亲信,奉了高宝藏的命令,然后从高句丽逃出来,然后越过大海,最后成功的抵达大唐,带了不少金器和两名美人……儿臣查过,那些东西的确是从高句丽带来的。” “盖苏文不会犯这么明显的错误吧?”李勣忍不住的抬头。 “盖苏文没有犯错。”李承乾摇头,说道:“金上泉离开平穰的时候,只是带了金器和粮草兵力布防图,美女是在熟人的领地找的,真正让儿臣开始起疑的,是他和高宝藏见面了,而且从他所言,两个人还谈了不短的时间。” “不可能,盖苏文不会给高宝藏一丝一毫的机会。”长孙无忌直接摇头,看向皇帝说道:“盖苏文是什么人,高宝藏的亲信,能杀的他都杀了遍,即便是有人苟活,也是监视的重点,如何会让他轻易见到高宝藏。” “不错,金上泉能够从平穰逃出来可以,但他如此还能找到人,找到船,然后平安的抵达大唐。”李勣摇摇头,说道:“若真是如此,那就是天佑高句丽了。” “上苍如何会庇佑一个弑君夺权的逆贼。”皇帝平静摇头,说道:“盖苏文这是在给朕设局啊!” 五月,甲寅,高丽王藏遣使谢罪,并献二美女,上还之。 二月,唐太宗招集群臣商议再击高丽。朝议以为不可。 太宗乃听从大家的意见派遣偏师骚扰高丽国民耕种。 次月,牛进达、李海岸、李勣等唐将分兵由海陆进攻高丽,无功而返。 (本章完) 第355章 薛卿杀伐太重了(第一更) 第355章 薛卿杀伐太重了(第一更) 腊月二十五日。 天高云起,北雁长阔。 玄武门上,李承乾一身黑衣黑甲,平静的望着远处的禁卫军营。 长槊林立,军营整肃。 杀气盈野,军威浩荡。 “殿下!”金上泉站在李承乾身后,神色莫名的有些紧张。 李承乾指向侧畔一名一身银甲白袍的将领,淡淡的说道:“那位是右领军卫中郎将薛仁贵,三年前,他还是一名普通的寒门子弟,三年后,他已经是右领军卫中郎将了。” 金上泉看向薛仁贵,神色郑重的拱手行礼。 薛仁贵手握长戟,冷冷的看了金上泉一眼,也不说话,目光继续看向前方。 李承乾满意的笑笑,回过身,轻声说道:“身披白袍,持戟悬弓,大呼冲阵,所向披靡。” 薛仁贵这个时候,才转身对着李承乾轻轻躬身。 李承乾微微摆手,然后看着眼前广阔的禁苑,淡淡的说道:“高句丽、漠北两战之后,父皇升薛卿为右领军卫中郎将,镇守玄武门,也就是这里……金卿,你听说过玄武门吧。” “是!”金上泉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有些颤抖。 “薛卿自是勇猛无敌,但是他也有不好的地方。”李承乾斜眼看了薛仁贵一眼,薛仁贵依旧面无表情的持戟站立。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薛卿最大的问题,就是杀戮太重,一路杀伐,死伤无数……不过军中大将嘛,本来就该是如此,只要死伤的不是大唐子民,一切随意!” “殿下!”金上泉脸上慌的可怕。 薛仁贵看了李承乾一眼,眼神诧异。 “金卿,你回去吧,回高句丽好好的待着,然后等大唐杀入高句丽便是。”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对了,那些金银,还有美女,你全部都带回去吧,好好的去伺候宝藏王,等我大唐灭了盖苏文之后,就将高句丽还给他。” 站在一旁的薛仁贵听到李承乾这么说,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 朝中谁不知道太子是坚定的统一派。 不然,这几年太子辛苦的帮助天下种粮做什么。 不然,他这几年天天在搞的驿马之事,是为什么。 打下高句丽,将高句丽还给高宝藏,开什么玩笑。 …… “殿下!”金上泉小心的拱手,说道:“我王派下臣前来长安,临行前再三叮嘱,一定要协助大唐平灭盖苏文,不灭盖苏文,不许下臣回高句丽……大唐若真的要让下臣返回高句丽,下臣恐怕只有以死谢罪了。” 李承乾淡漠的回头,冷冷的看向金上泉。 金上泉心里顿时就是一个咯噔,他的耳边一瞬间仿佛响起了李承乾的声音:“那你就去死好了!” 好在这个声音一直没有真正的响起。 李承乾收回目光,平静的说道:“大唐灭高句丽,有自己的计划和步骤,需要你协助的时候,自然会叫你,不需要你的时候,你也不用去探听什么,懂吗?” “是!”金上泉眉头一跳,随即拱手道:“喏!” “去吧,在长安城中安置好自己,还有你手下的人。”李承乾抬头,看向头顶清澈的天空,轻声道:“长安繁华,别迷了眼。” “是!”金上泉呼吸一顿,跟着拱手道:“下臣告退。” 金上泉立刻拱手,从玄武门走去,自有人带他离开禁苑。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下面传来。 随即,禁卫大将军张士贵从门下走上,然后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道:“殿下!” “大将军!”李承乾对着张士贵点点头。 “殿下!”张士贵有些疑惑的看向李承乾,问道:“殿下似乎对高句丽使臣并不信任。” 当然不信任,若是信任的话,又何必带他来玄武门上,看北门禁卫的整肃军势。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那人的确是高丽王的使者,但同样的,他也是盖苏文的棋子,如果我们信任他的话,盖苏文会通过他知晓大唐的行军机密。” “既然如此,殿下,那么何不杀了他?”张士贵一句话忍不住直说出口。 李承乾有些无奈的看向张士贵:“大将军,你不愧是大将军,怪不得别人都转任地方都督刺史六部尚书了,却还有你在玄武门镇守。” 一旁的薛仁贵忍不住的笑了一声。 张士贵回头瞪了薛仁贵一眼,然后才对着李承乾拱手道:“老臣还是觉得在玄武门自在一些。” 李承乾微微抬手,然后笑着说道:“孤也就是那么一说,大将军镇守玄武门,父皇和孤都放心。” “谢殿下!”张士贵立刻咧嘴笑了起来。 “回说金上泉。”李承乾神色淡然下来,目光看向视线尽头的渭河:“他本人虽然不是盖苏文的人,但是他的身边一定有盖苏文的人盯着,一旦他获得了大唐的行军机密,那么这些消息立刻就会传回高句丽,所以对大唐而言,有三法应对。” “臣愿闻其详!”张士贵认真拱手,身后的薛仁贵也平静下来,郑重的看向李承乾。 “其一,便是利用金上泉提供的有问题粮草和兵力布防图,反过来欺诈盖苏文,然后在出兵最后关头转移攻击目标,袭击真正的粮草和兵力配置所在。”李承乾转头看向张士贵和薛仁贵,两人眼睛已经同时亮了。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盖苏文不是笨蛋,他既然已经知道了大唐要进军,自然会在各个要害布置妥当的,我们或许这一仗能赢,但是若是想要获得突破性的进展是不可能的,而要不亏就更难了。” 张士贵和薛仁贵嘴角微微抽搐,他们听说过太子喜欢算账的事情,没想到还真的是如此。 大军征战,很多时候是不能算账的。 有的时候,安定和士气更加重要。 这一点李承乾其实是赞同的,但如果能够在此基础上获得最大的利益又有何不可能。 不然就算是你击败了对手,最后却弄的两败俱伤,那也是不值得的。 “其二。”李承乾双手后摆,轻声说道:“依旧是利用金上泉提供的东西,在踏入陷阱之前,迅速撤退,示敌以弱,人虽然没有损失,但是战略上失算了,足够让盖苏文得意,日后决战的时候,利用这一点,狠狠的坑他一把。” 大唐要坑人的时候,绝对不是一般的坑人。 颉利就是被大唐坑的连整个国家都没有了。 “但这似乎也没必要。”张士贵小心的看向李承乾。 “的确没有必要。”李承乾转过身,看向张士贵和薛仁贵,赞同的点头道:“大唐行事有大唐的法门,堂堂正正,以浩荡军势强行压过去,直接覆灭掉整个高句丽,让他,还有他的百姓日后对大唐不敢起丝毫的背叛之心,这便是大唐。” “喏!”张士贵和薛仁贵拱手肃然躬身。李承乾侧过身,看向远处的金上泉,淡淡的说道:“这个人还是有用的,起码他最知道高句丽门阀贵族的底细,知道高句丽的地形要害,知道高句丽大小将领的为人和性格……这便是他的最大作用。” “殿下英明。”张士贵和薛仁贵同时拱手。 两人都是军中悍将,光是这些东西,便足够他们在战场上获得一场场大胜了。 “积攒粮草,打造军械,这些是孤需要做的事情,剩下的训练军士和战场厮杀,就都交给诸卿了。”李承乾对着张士贵和薛仁贵点点头,然后转身朝着玄武门下走去。 “臣等恭送殿下。”张士贵和薛仁贵上前一步拱手,然后目送李承乾离开。 之后,两人相互对视一眼。 同时有些感慨的点点头。 陛下后继有人啊! 皇帝负责征战,太子提供后勤。 对于他们这种军中将士来讲,太子没有皇帝征战天下的力量,但是他却能够提供任何一名将领,征战天下的所需的一切。 这便足够了。 两人同时抬头,看向了进入玄武门内的李承乾。 …… 李承乾下玄武门,然后从玄武门入后宫。 长孙祥和高真行跟随两侧。 皇帝后宫,一般人还真的进不来。 便是李承乾,也是因为有特殊之事,才被皇帝准许经后宫回两仪殿,将和金上泉商谈之事上禀。 长孙祥是皇后的亲堂侄,高真行是皇后的表兄。 他们两个陪伴太子,便是皇帝也不会多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侧畔传来,随即一个稚嫩的男声传来:“快点,走快点,母妃在等着呢。” 李承乾回头,就看见曹王李明带着四五名内侍从尚食院的方向而来。 李明刚刚从延嘉殿转弯过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前方的李承乾。 “十四郎。”李承乾对着李明微微招手。 李明脸上闪过一丝紧张,然后快步的上前拱手道:“见过太子!” 李承乾摆摆手,看向后面几名内侍手上抬着的食盘,他有些好奇的问道:“怎么这些事情,也要你亲自而为。” 李明拱手,说道:“母妃今日食欲不佳,所以十四郎便专门让人做了些甜食送入让母后品尝。” 李承乾走过去,摸摸李明的脑门,神色温和的说道:“我家十四郎懂得孝顺,这便是天下最大的好事,也会让父皇和你母妃高兴的,好了,去吧。” “是!”李明躬身,说道:“臣弟告退。” 李承乾摆摆手,李明这才转身而走,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李承乾突然又开口:“等一下。” 李明有些诧异,赶紧回身拱手:“皇兄!” 李承乾走过来,帮助李明整理一下衣领,然后才认真的说道:“回去之后别忘了好好读书,你马上十四了,一两年内,应该就会成婚,成婚之后就要赴任地方,学识对于治理地方更重要的。” “臣弟明白。”李明有些茫然的躬身,太子和他说这些做什么。 李承乾拍拍李明的肩膀,然后叹息一声,转身快步朝着两仪殿而去。 李明是皇帝年纪最小的幼子,所以,他虽然快十四了,但因为没有成婚,依旧住在宫中。 他是整个皇帝诸子当中最可怜的一个。 原本在皇帝病逝之后,李明被李治过继给了李元吉为后。 是的,做弟弟的被哥哥过继给了叔父做儿子。 偏偏这个叔父,是他母亲的前夫。 而且还是被他父亲亲手所杀。 甚至李明的母亲杨妃,也被李治从曹国太妃,改为了巢刺王妃。 李世民,李元吉,杨妃。 杨妃在皇帝还活着的时候,她是皇帝的后妃。 李元吉的事情,除非特别的时候,已经被人忘记了。 但是在皇帝死后,她被李治强行嫁回给了李元吉,甚至她和皇帝的儿子也承继了李元吉的香火。 就像是将她嫁给皇帝这二十多年的事情彻底抹杀了一样。 简直是羞辱嘲讽到了极致。 尤其她死后,还是和李元吉下葬到了一起。 而李明,后来也因为搅入李贤谋反被杀,子嗣断绝。 …… 两仪殿中,皇帝坐在御榻之上,看着禀告完一切事务的李承乾拱手离开。 张阿难从后侧走上,低声将李承乾在后宫和李明无意间撞见的事情说了一遍。 皇帝平静的点点头,又详细了询问了一遍李承乾对李明所说的每个字,然后摆摆手,张阿难这才退下。 从御榻上站了起来,李世民走到了大殿门前,目光望着眼前的长安城。 许久之后,他才不由得轻叹一声。 即便他不想承认,但是他的身体自从康复之后,已经再难有曾经的精力了。 甚至他的伤口,一年的修养的确好了许多,但是现在依旧还在隐隐作痛。 有的时候,很多事情他不得不去考虑。 看吧,再看看。 (本章完) 第356章 陛下打算退位为太上皇(第二更) 第356章 陛下打算退位为太上皇(第二更) 转眼已经年底。 腊月二十七日。 长孙无忌刚刚宫中返回。 褚遂良上了一本奏本,劝谏皇帝应该善待房玄龄这样多年从玄武门走来的老臣,皇帝幡然悔悟,然后亲赴房府见房玄龄,之后又载着房玄龄回到了宫中。 又是一副君臣相得的景象。 新年过后,房玄龄就会重回尚书省,一切重归正常。 长孙无忌至始至终都在一旁陪同。 太子至始至终也没有出现。 这一次的风波终于在彼此的默契下无声无息的结束了。 刚刚回到府中,等在门口的管家直接上前,低声道:“老爷,晋王到了,现在在公主和少爷院中。” 长孙无忌脚步一顿,随即点头道:“一会他若是要过来,就让他来书房吧。” “喏!”管家躬身退开。 长孙无忌平静的走向书房。 李治这还是多年以来,第一次亲自往他的府上送年礼。 早几年的时候,李治还年幼,甚至还没有出宫,年礼什么的都是许叔牙在送。 贞观十七年,李治成婚,婚后他就被遣往了太原,长孙无忌也跟着皇帝去往了辽东。 去年冬日,长孙无忌才和皇帝一起从定州返回,偏偏发生了李义府的事情。 之后的大半月时间,李治都没有出府,年礼也是让姬家福送的。 今年没有什么大事,难得李治亲自来送年礼。 如果他真要来见自己,长孙无忌有些话,还是要和自己这个亲侄子好好的说说的。 当然,李治是必然要来见长孙无忌的。 …… “老爷,晋王来了。”门外的声音响起,一身灰色常服的长孙无忌抬头说道:“进来吧。”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李治一脸认真的走了进来,率先对着长孙无忌拱手道:“舅舅。” “稚奴来了。”长孙无忌看着李治,神色温和下来:“来坐吧。” “是!”李治有些小心的在一侧的矮榻上坐下,然后才低声说道:“稚奴从荆州回京的时候,带了些当地的特产,给皇姐,姐夫和舅舅尝尝。” “你用心了。”长孙无忌点点头,放下手里的《论语》,然后看向李治说道:“你这一年在荆州,诸般事务做的还是很不错的,舅舅和陛下在宫中的时候,也常赞叹你的用心。” “谢谢舅舅!”李治松了口气,然后微微笑了起来。 “舅舅虽然没有任职地方,但也算是多年宰相,有些经验还是能够和你说一说的。”长孙无忌神色温和的看着李治。 “请舅舅指点!”李治立刻认真起来。 “殿下也算治理荆州一年,殿下可知道殿下治理地方最大的敌人是谁?”长孙无忌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锐利起来。 李治神色微微一沉,想了想说道:“是四时节气,今年雨水偏多,荆州大半地方近乎江南天气,但又不是江南地势,所以外甥精心治理一年,最终的结果也只是和去年持平而已。” “殿下这话对又不对。”长孙无忌微微摇头,说道:“四时节气,风雨之事,都是天时,是天下所有官吏都需要面对的,处置妥当自然是政绩,但殿下是亲王,不是普通官员,不能如此看。” “还请舅舅指点。” 长孙无忌想了想,说道:“殿下今年离京的时候,陛下曾经对殿下说过,大唐以关中而治天下,以天下供养关中,这句话实际上就已经点明了殿下治理荆州的核心所在,只是殿下当时没有听懂而已。” 李治有些茫然的抬头。 “世家,是荆州的地方世家。”长孙无忌摇摇头,说道:“殿下治理地方,要面对的,无非就是三类人,地方官员,地方世家豪族,还有就是地方百姓。” 李治默默的点头。 “殿下是亲王,是荆州牧,天生注定了和普通的地方官员有所不同。”长孙无忌稍微停顿,然后斟酌着说道:“地方世家豪族会因为各种原因而靠近殿下,然后利用殿下来扩张他们的势力,包括田地,官职,甚至他们会将目光看向长安。” 李治的眉头微微一蹙,眼神低了下来。 长孙无忌没有再看李治,摇摇头,说道:“大唐不可如此,尤其殿下不可如此,殿下为荆州牧,应当做的,是在京城招募年轻一辈的官员子弟,然后带到地方,利用他们来打压地方世家和豪族的势力,平衡控制地方的同时,也能联系中枢。” 地方的势力多了,李治这个荆州牧,反而更加的容易掌控地方。 但是这样一来,他的荆州也容易被别人渗透。 这个别人就是长安的关中贵族。 而如今,长安的关中贵族,最听的是他舅舅的话,是他父皇的话,未来是太子的话。李治不管怎样在荆州培养和拉拢关陇子弟,他都不可能超过太子。 他皇兄不是那种轻易会被别人机会的人。 他不可能拥有像宋明帝刘彧,齐昭帝高演,陈宣帝陈顼,那种杀兄杀侄再称帝的机会的。 所以他舅舅的意思,是让他放开自己的核心,让皇帝的人进入控制,然后他再利用皇帝和地方势力之间的争斗来平衡控制地方,同时培养自己的势力。 这个皇帝,可以是他的父皇,也可以是他的皇兄。 而这样一来,李治自己的机会将会变得很小。 或许他可以等,但是,就算他真的有了宋明帝,齐昭帝,陈宣帝的机会,他的下场又会好到哪里去。 陈宣帝虽然寿终正寝,但,他的儿子是陈叔宝啊! 不,他不要做陈宣帝,他做就要做杨广。 不,他要做他的父皇。 …… 李治微微抬头,神色诚恳的说道:“舅舅所言极是,稚奴一定认真领悟舅舅的教诲。” 长孙无忌笑了,点点头:“殿下能够明白就好。” “不过舅舅。”李治微微低头,然后想了想问道:“稚奴有一个问题,最近一直想不大明白。” “你说!” “腊月二十三那日,监察御史杨正弹劾太子荒淫,稚奴总是觉得其中有些不对,但哪里不对却总想不明白。” “殿下敏锐!”长孙无忌微微眯眼,然后感慨一声,说道:“那日之事,的确是太子故意设计的,臣看的出来,陛下也看的出来。” “皇兄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李治忍不住的追问,然而他一点也没有察觉到,长孙无忌的自称,从舅舅变成了臣。 “杨正。”长孙无忌摇摇头,说道:“杨正为人资质普通,但好在用心慎善,虽然地方处政经常适得其反,但陛下和臣还是很重视他的,所以将他调入长安任侍御史,让他养老。” “养老!”李治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不错。”长孙无忌点头,说道:“朝中监察御史,多为三十岁上下的年轻官员,而杨正是年纪最大的,然而,那一日,太子轻轻设计,他就出错了。” “出错了!” “太子的意思很明白,也很直接,人老了就要服老,不然真要是出了大错,就后悔莫及了。”长孙无忌神色淡然。 “父皇?舅舅?”李治惊讶的看着长孙无忌。 “是的。”长孙无忌点头,平静的说道:“太子就是这个意思,臣和陛下都老了,老了就容易犯错,若是都不服老,将来治理天下出了大错怎么办?” 李治的神色更加惊讶:“皇兄那么说,舅舅你竟然就这么接受了。” “人都在变老,不管是陛下还是臣都是如此,这是天道之理,是无法避免的。”长孙无忌看向李治,摇摇头,说道:“况且就算是老了又怎样,年轻的一辈,想要做到替换臣的地步,起码需要十年。” 李治微微一愣,随即缓缓的点头。 现在的年轻一辈,最出色的,无过于故郯国公张公谨的长子户部侍郎张大象。 这一位是朝中年轻一辈最有机会成为宰相的。 然而即便是张大象,想要从户部侍郎升为户部尚书,起码需要五年的时间,这还是他立下大功的时候,而想要做宰相他需要立下更大的功劳,又得是五年。 这中间不能一点错误,不能调到地方历练,不然起码还要耽搁十年的时间。 一来一去二十年过去了。 “况且,就算是有人能够替代臣,又会是什么人呢。”长孙无忌看了李治一眼,淡淡的说道:“长瑞如今已经是太子家令,而大郎,已经是秘书监。” 李治明白了,如果以长孙无忌大唐以关中而治天下的说法,那么将来顶替他们的必然是他们的子侄一辈,和他们自己又有什么区别。 “至于陛下!”长孙无忌微微摇头,说道:“陛下的身体没有那么好,如今的情况,最多支持半年,就要放下政事到山中休想,到之后天下治理就是太子的事情了,然后再过半年,陛下再回来……” “所以,那日的那件事情,其实是父皇和皇兄在达成默契,日后父皇和皇兄各掌天下半年。”李治面色淡漠,随即,他抬头看向长孙无忌,问道:“舅舅,皇兄为人是不错,但这种事情,他真的能够忍下去吗?” 长孙无忌看着李治,轻叹一声,说道:“殿下太不了解太子了,太子早几年虽然犯了一些错误,但如今却最是知道天下治理之事,所以,他不是在忍,他是在利用陛下,一步步的掌握天下……同样的,陛下也在一步步的将天下传给太子。” 李治咬着牙低下了头。 他没有想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皇位的传承已经开始了。 “陛下和臣说过,高祖皇帝在六十岁的时候,退位为太上皇,若是陛下他自己能够活到六十岁,也会在六十岁的时候退位为太上皇的。”长孙无忌看着李治,摇头道:“也就十年,十年时间,足够陛下将天下完全交给太子了,然后他就做他的太上皇安享晚年。” 李治低着头,轻轻点头,然而他的眼底却闪过一丝冷笑 十年,皇帝还能活十年吗? (本章完) 第357章 愿武才人早生贵子(第三更) 第357章 愿武才人早生贵子(第三更) 夜色之中,马车晃晃悠悠的朝晋王府而去。 李治靠坐在马车深处,看着前方,一动不动。 他的眼神中满是冷漠。 皇帝已经开始逐渐的将权力移交给太子。 太子同样利用皇帝在逐渐的掌控天下。 他们相互给彼此的默契时间是十年,十年之后,皇帝就会退位为太上皇。 皇帝对于太子继位,已经不会再有任何别的想法。 太子将会是他唯一的继承人。 不是李治。 是啊,李象都已经是皇太孙了,皇帝怎么可能还会想着要废太子。 但是,他们真的能够顺利的完成权力交接吗? 他们就真的对彼此那么信任吗? 皇帝就不害怕太子突然间等不及强行逼宫继承皇位吗? 太子就不害怕皇帝突然间想要换人,代替他成为太子吗? 李治拳头紧紧的握住。 他从来没有想过,父皇和皇兄之间还有这样的默契…… 李治微微一愣,他们真的有这样的默契吗? 这些话都是舅舅跟他说的。 而舅舅的目的,自然便是如同他最后说的那样,希望李治能够安心的在地方做一辈子的牧守。 或许,那些话都是舅舅编出来骗他的。 李治轻轻的闭上眼睛,脑海中思绪纷飞。 父皇和皇兄之间一定是有默契的,但是这样的默契未必就是舅舅说的十年。 以父皇的身体,能够撑的了十年吗? 五年便已经是顶天的了。 皇兄等五年可以,等十年,他等不下去。 李治的心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也就是说,舅舅和父皇都认为父皇能够再撑五年不成问题。 至于五年之后,能够撑得一年是一年。 李治抬起头,他必须打破父皇和皇兄之间的默契。 他需要让父皇活的很久。 不,要让父皇自以为自己可以活得更久。 让皇兄以为父皇可以活的更久,然后让他失去耐心,最后动手作乱。 李治轻轻的笑了。 他不需要皇兄真的作乱,只需要让父皇以为皇兄会作乱就足够了。 然后以父皇的名义诛杀皇兄,最后拿着皇兄的人头,逼父皇退位为太上皇,将皇位传给他。 “咦!”李治轻轻一愣,这一切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啊! “哈哈哈!”李治突然大笑了起来。 很快,李治的笑声就收敛了下来,不过他脸上的笑容一刻也没有放下过。 一直到回到府中。 “殿下,宫中有信传出来了。”姬家福低声在李治耳边说了一句。 李治神色顿时肃然起来。 …… 书房之中,李治将一封密笺放到了火烛上轻轻点燃,然后看着一点点的燃成了灰烬,慢慢飘落在火盆中。 一杯水从上方直接浇了下去,直接将灰烬冲散。 和火盆中剩余的灰烬搅和在一起。 李治抬起头,看向姬家福:“皇兄前几日见高句丽国使,然后从玄武门入宫,前往两仪殿,但是在路上,皇兄遇到了曹王,告诫他要好好读书,将来替父皇镇守地方。” “殿下,太子这是在收买人心。”姬家福看着李治,目光飘向东宫方向,眼底全是愤恨。 李治点头,说道:“皇兄伪善,行事历来如此,但可惜,不仅父皇看不透,舅舅一样也看不透,还想着将来皇位传给皇兄呢。” “是!”姬家福很赞同的点头。 “不过皇兄的伪善也不是没有效果的。”李治微微摇头,如今皇帝哪怕认为自己还有十年寿命,他也需要开始思索自己的身后事。 皇位只是其中一样,还有皇帝所生的众多子嗣。 太子此番如此对曹王,加上他和赵王的关系也不错,和纪王也友善…… 该死的,李治紧紧的握住拳头,咬牙道:“皇兄他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表演孝悌了。” 姬家福微微一愣,想明白了李治的话,他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太子如果真的孝悌,那么魏王又何至于被逼谋反。”姬家福看向李治,问道:“殿下,为何陛下就是看不透这些呢?” “父皇想的自然很多。”李治摇摇头,轻声冷笑道:“父皇的嫡子当中,只剩下皇兄和本王,若是废了皇兄立本王,父皇自然便要考虑其他方面,就比如皇兄如今已经五个儿子,一个女儿,而且太子孺人张萱又怀了一个,若是本王继位……” 李治继位,恐怕不仅会杀了李承乾,甚至李承乾的几个儿子女儿,一个都不会活着。 这一点,皇帝自己就是最明显的例子。 当年玄武门事变,皇帝可是将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子嗣都杀了个干干净净的。 皇帝都是如此,他怎么会不担心李治也会学他。 而且相比于太子有五六个子嗣,他李治却连一个都没有…… “该死。”李治突然恨恨的咒骂了一句。 他突然间想到了三年前。 那个时候,他差点娶了太原王氏的女儿为王妃,是太子说年纪大点的女人好生养,他才娶了赵氏……咦,不对,太原王氏的女儿如今也没有怀孕。 这一次东宫怀孕的太子孺人张氏,入东宫的时间,可比李治大婚还要早一年。 也就是说,太子说的没错,年纪大点的女子的确好生养。 赵氏,这么说的话,也快了。 子嗣,子嗣。 李治抬头,看向姬家福,说道:“明日,应山公夫人要去见武才人,对吧?” “是!”姬家福拱手,道:“郭孝慎传来消息,是明日。” “让他带样东西给武才人。”李治招招手,姬家福凑了过来。 李治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姬家福的眼神瞬间就亮了。 …… 腊月二十八。 内侍省,内客院。 武媚娘看着一身紫色襦裙,头上戴满了金饰,神色华贵的母亲,有些无奈的说道:“阿母,你进宫,不必如此隆重的。” “有什么不该的,阿母怎么说也是皇帝的岳母,穿的好点正好给你涨脸面。”应山公夫人杨氏看向四周。 武媚娘坐在竹帘之后,两侧是贴身的宫女。 杨氏坐在珠帘外左侧,身后站在武顺和武仪,武元庆依旧老实的站在院门口。 整个院落之中没有任何外人。 杨氏这才看向武媚娘问道:“媚娘,阿母知道你现在贴身伺候陛下,可怎么你现在还是才人,陛下就没有说,什么时候,给你升上一升?” “阿母!”武媚娘又羞又恼的看了杨氏一眼,这才没好气的说道:“宫中行事都有规制,不是说升就能升的。” “呵!”杨氏冷哼一声,说道:“宫中的规矩,阿母知道的不必你少。” 杨氏的父亲杨达不仅是前隋宗室,始安恭侯,还是工部尚书,纳言,是宰相。 他的亲兄长观王杨雄更加有名。 杨氏出生的时候,天下还在北周时期。 等她长大,恰好是杨坚杨广大隋最强大的时期。 这些事情,她怎么可能不懂。 后宫的事情,无非就是皇帝一句话而已。 “阿母,求求你别说了。”武媚娘满脸哀求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好吧。”杨氏摆摆手,不再说话,转身看向武仪说道:“这两年能够过的舒心些,也多亏了你三妹和你三妹夫,他们送了不少东西给阿母,甚至他们还在长安附近买了地,养着阿母,你多谢谢他们。” 长安居大不易。 杨氏哪怕是出身弘农杨氏,身份贵重,但是她也一样缺钱。 所以,武仪劝说她这一次来见武媚娘,她也就来了,顺带看看跟在皇帝身边,新近受宠的女儿。 “阿妹!”武媚娘看向武仪,脸色不由得微微沉了下来。 武仪赶紧陪笑,然后说道:“这一切都有赖大姐夫,大姐夫如今调任左金吾卫左街使,一切都是大姐夫的照顾。” “别听他们瞎说。”武顺开口,看向武媚娘,说道:“夫君能够调任从六品下的左金吾卫左街使,都是韦家人在帮忙,该是我们谢谢他们才是。” “原来如此。”武媚娘轻轻的低下头。 “没有什么。”武仪将一个黑底金丝长条匣子递给武媚娘,说道:“一切都是托二姐的福,这是夫郎让妹妹带给二姐的。” “嗯!”武媚娘侧过身,看向一旁的侍女,侍女立刻上前接过。 就在这个时候,杨氏突然站了起来,看向武媚娘说道:“人见也见了,大家都没事,这样我们也该走了。” “阿母!”武顺,武媚娘和武仪三姐妹全都惊讶的看着母亲。 杨氏抬头看向武媚娘,神色认真的说道:“媚娘,宫中凶险,阿母最是清楚,所以你在宫中行事,一切顾虑自己为先,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在意……只有宫外,弘农杨氏护得住他们几个。” “是!”武媚娘脸上顿时满是感激。 “走!” …… 万春殿,武媚娘坐在床榻上,不由得叹了口气。 晋王,晋王,他是真的试图在抓自己的软肋。 武媚娘抬手,将匣子打了开来。 几样东西顿时映入眼帘。 红枣、生、桂圆、莲子。 四样东西。 只有四样。 武媚娘一愣,随即一句话突兀的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早生贵子。 无名的怒火顿时在武媚娘的心底腾的升起,她顿时咬着牙要将这匣子直接掀翻。 就在这个时候,殿外张阿难声音响起:“陛下驾到!” 武媚娘的手顿时停顿了下来,然后轻柔的将盖子盖上。 (本章完) 第358章 挟天子以令天下(第一更) 第358章 挟天子以令天下(第一更) 李世民神色平静的步入殿中。 武媚娘已经来到了内殿门口,对着皇帝福身道:“见过陛下!” “平身吧。”皇帝不在意的摆摆手,走到长榻上坐下,看向武媚娘问道:“今日听说应山公夫人也入宫了?” 武媚娘微微一愣,随即立刻点头道:“是的,阿母久未见妾身,所以特来看一看。” 抬起头时,武媚娘脸上已满是灿烂的喜悦。 “那样就好。”皇帝松了口气,看向四周说道:“应该让应山公夫人也到内宫中来的,不应该只在内客院接待。” “陛下,妾身能够见到阿母已经是万分欣喜了,至于究竟在哪里,其实并不重要。”武媚娘很诚挚的摇头,神色之间带着一丝感激。 “终究是朕对不住你。”皇帝摇摇头,目光微微迟疑,但话还是没有说出去。 “陛下折煞妾身了。”武媚娘吓得赶紧躬身。 “好了,起来吧。”皇帝笑着摇摇头。 “是!”武媚娘这才起身,她抬头看向四周,微微摆手,殿中内侍和宫女全部无声的退了出去。 “陛下!”武媚娘轻轻福身。 “嗯!”李世民站了起来,然后任由武媚娘帮他退去身上的衮龙袍。 等到武媚娘将皇帝的衣袍褪下,背上贴着的膏药也被揭下,皇帝的伤口顿时出现在武媚娘的眼中。 有些狰狞的结痂出现在武媚娘眼前。 伤口没有流脓,也没有血渍,只有轻微的泛红。 “陛下!”武媚娘声音有些欣喜,又有些哽咽的向前探头,说道:“陛下,一切无恙,伤口没有崩开,而且伤痂还在变好,相比于昨日,一切好了很多。” 皇帝的伤势虽然经过了终南山一年的修养,好了很多,但是,即便是他回到了宫里,也依旧隔三差五的复发。 这也是皇帝为什么没有一回宫,就接管权力的根本原因。 “你啊,怎么这个样子。”李世民有些怜惜的轻抚武媚娘的脸颊,双十一年华的娇俏美人,且喜且泣的神情,让人不由心软。 “妾身失态了。”武媚娘赶紧低头,然后再度动作起来,重新帮皇帝换上新药,穿好衣服。 就在这个时候,皇帝的声音响起:“媚娘,等过两年后,朕提你的封号为婕妤,再过几年,你就做昭仪,至于四妃……看运气吧,若是你有了子嗣,朕一定赐你。” “是!”武媚娘顿时满脸惊喜,然后跪倒在地,一瞬间抽泣的说道:“多谢陛下!” “怎么还真哭了。”皇帝将武媚娘扶了起来,用指背抹了抹她的眼泪,低声道:“你现在不需多想什么,好好的就行了。” “是!”武媚娘用力的点头。 “好了,朕先休息一会,你忙你的。”李世民摆摆手,然后走到了床榻之上趴下,然后闭上眼睛,缓缓的陷入了沉睡。 他完全没注意到放在床榻内侧的黑色匣子。 武媚娘起身,平静的将帷帐放下,然后在床尾坐了下来。 她的目光微微扫过皇帝,最后落在皇帝身侧的枕头上。 无声的,脸上还有些泪痕的武媚娘轻轻叹了口气。 晋王啊,你可真的多小心一些吧! 皇帝身边的人,是那么容易好和外面交通的吗? 刚才皇帝一开口,武媚娘就知道,她母亲今日来的事情,皇帝已经知晓。 哪怕她已经提前支开了内客省的官员,但是她自己身边的侍女还在。 皇帝想要知道她今日所说的一切,太容易了。 好在阿母今日提了宫妃升迁的事情,让皇帝的重点放在了那上面,不然…… 不过皇帝也并非完全没有察觉到晋王的举动。 她的妹夫郭孝慎曾经是晋王府的人,哪怕已经几年和晋王没联系了,但依旧会引人特别关注。 然而真的就没有联系了吗? 武媚娘深吸一口气,她阿母如今被两个女婿供养很深,那他们的钱财是哪里来的。 没有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郭家和贺兰家也是一样。 虽然两家都是大族,但武媚娘敢肯定,她两个姐夫的背后一定有晋王的触角。 现在只希望晋王的手脚隐晦一些,别让皇帝找到。 武媚娘的眼神有些狠了起来。 晋王将她的大姐夫贺兰越石也拉拢了过去。 是的,武媚娘可以肯定,光凭贺兰家的力量,绝对不可能将贺兰越石推到左金吾卫左街使这个实权位置上的。 能有这份能力,而且不被人注意点,只有韦家。 韦家如今虽然和晋王的关系普通,但是韦挺毕竟曾经是晋王长史。 他的免职,他的死,都和晋王有所关联,两家的关系没那么容易撇清。 唯一运气的是,武媚娘对晋王向来没什么好感。 因为她从来不认为晋王有多少机会能够从太子手里夺取储君之位。 …… 想起太子,武媚娘的脸色凝重起来,但随即,她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子嗣,子嗣。 武媚娘的目光扫过皇帝床榻侧畔的匣子,匣子里面只是简单的红枣、生、桂圆、莲子。 是早生贵子的寓意。 即便是皇帝打开了,武媚娘也可以说是她妹妹武仪送的,是希望她能够早生子嗣的寓意。 但实际上,那却是李治送的。 李治自然不会好心的祝愿她早生贵子,实际上恰好相反,他在嘲讽,他在嘲讽她根本不可能有子嗣。 武媚娘的脸色彻底的阴了下来。 皇帝的身体真实情况如何,武媚娘也是在将徐慧算计走才彻底的明白了过来。 皇帝背后的脓疮,导致的痛苦,不停的在折磨着他。 即便是伤势好转,但是也必须要时刻注意。 但是皇帝是那种能够时刻注意的人吗? 他要上朝。 即便是太子御前听政,皇帝也必须坐在御榻上听着。 但是他的病情是那种需要长时间趴在床上休养的,就像是他在终南山那样。 而且还需要天气合适。 这种情况下,皇帝维持自己都很难,就别说是生育子嗣了。 就连房事,御医都不许。 武媚娘同样在终南山,但她只是看到了徐慧时刻陪在皇帝身边,但是皇帝却丝毫也不临幸她,这才让武媚娘彻底动了杀心。 没想到是这个结局。 武媚娘轻轻抬头,看向上方。 李治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所以他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会用从“早生贵子”这种东西来嘲讽她。 嘲讽她永远不可能有自己的儿子。 没有自己的儿子,下场会是怎样呢? 高祖皇帝已经有前例在先。 有子女的后妃,全部出宫,封太妃,随子女到地方,出藩生活,安享晚年。 没有子女的后妃,出家入观,青灯余生。 像薛婕妤那样,在皇后死后被留下来照顾皇帝子嗣的,是极少的。 她武媚娘呢。 没有子嗣,而且她在宫外,还有两个和她关系极为不睦的兄弟。 如今她是后妃,还好说,一旦皇帝死了…… 想到那里,武媚娘忍不住的打了个寒战。 她的未来,要交给下任皇帝,如今的东宫太子手上,还是一直在试图寻求她帮忙的晋王? 武媚娘突然摇头,太子起码还有恳求的机会,晋王,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武媚娘缩在榻尾,不知不觉中,闭上眼睛,然后慢慢的陷入了沉睡。 和皇帝一样。 …… 东宫,承恩殿。 徐安将一份密笺递到了李承乾面前的桌案上。 李承乾打开密笺,细细的看了一遍,然后将密笺递回给了徐安。 徐安拿起密笺,拿到火烛旁点燃,然后放到了火盆中彻底的燃烧殆尽。 之后又将灰烬一点点的碾碎。 徐安起身,站在一旁,无声拱手。 李承乾抬起头,看着前方。 武家每年只有一次和武媚娘见面的机会,李治怎么可能舍得错过。 这一次也一样。 李承乾虽然不知道那个匣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但他知道,那一定是会让武媚娘动摇的东西。 不过,这不重要。 武媚娘和李治真正的勾连在一起才好。 这意味着,他们想要动手,只有一种可能。 挟天子以令天下。 然而,皇帝可不是汉献帝那种废物。 武媚娘和李治想要做什么,控制皇帝,控制皇帝身边的一切是第一步。 皇帝的身边,里里外外看不见的人太多了。 便是张阿难,也未必能够控制皇帝身边的一切。 但首先,李治他们必须要控制张阿难,或者杀了他,才能控制皇帝身边的一切。 但想要杀了张阿难,得多难,光凭武媚娘和李治根本做不到。 所以,他们在皇帝身边还得有人。 杀了张阿难,控制住皇帝身边的一切,这就注定了不能在宫中,一切只能够在终南山,翠微宫。 因为在宫中,有长孙无忌,有房玄龄,杨师道,马周,李勣这些人。 只有在终南山他们才能方便策划更多。 传旨召李承乾独自上终南山,然后杀了他。 这是李治唯一能行的策略。 而且李治必须要在长安城外有一支足够可以调动的人手,帮助他控制终南山,还有准备袭杀李承乾。 这样的人不能太少。 起码得有三千人。 毕竟李承乾不是扶苏,任由他们诛杀。 有了足够的人手,内外联系,加上其他的事情,只要李承乾死了,天下就是李治的。 李承乾轻轻笑笑。 稚奴啊,你可真的要往这步走啊! “传信杭州……” “传信洛阳……” “传信松州……” …… 华灯璀璨,鸿门朱红。 三十年底,爆竹齐鸣。 两仪殿中,诸王,诸公主,驸马,还有长孙无忌,房玄龄,杨师道,唐俭等人,都在大殿之中,目光看向上方。 中陛之上,一只木箱被打开,里面装着小半的水,一只小船在里面漂浮。 李承乾亲自上手,在穿透的一根拉杆上轻轻一拉,下一刻,小船竟然直接站在了水中。 李承乾抬手,将小船拉了起来,船底突然出现的四只轮子,清晰的展现在皇帝眼前。 “这是儿臣和东宫诸卿,在今年治水时想到的……若是有那么一艘船,在有水的时候,可是作为船只,在无水的时候,又可以做马车来牵拉,这样一旦再有大水,那么百姓便可以利用这种船只轻易的进行转移,如此,洪水危害就会小上许多。” 李承乾将小船递给张阿难。 张阿难转身放到了皇帝面前的桌案上,坐在皇帝身边的贵妃韦珪好奇的打量着。 “这种船以前有过,在江南有人用过,但是用来没有想,要将他用在水灾治理上,也没有人想过,这种船的轮子能够回收。”皇帝在船头的拉杆上轻轻一推。 拉杆落下,四个轮子立刻回收。 皇帝满意笑了,看向李承乾说道:“太子于政事用心之处,当为诸王典范。” “谢父皇夸赞。”李承乾沉沉拱手,然后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苏淑,带着李象,李厥,李隅和安康郡主坐在一侧。 皇帝看了李承乾一家人,目光从李治和晋王妃赵氏身上掠过,最后落在晋阳公主身边。 “兕子如今年纪也差不多了。”皇帝看向李承乾和李治,说道:“太子,稚奴,朕年前让你们想过兕子未来的东床快婿人选,今日便当着兕子,还有满殿宗室的面,你们说说!” “父皇!”晋阳公主率先红了脸,忍不住娇嗔一声。 殿中诸王,公主,驸马,还有诸戚,都笑呵呵的看向了李承乾和李治。 “父皇,儿臣这里倒还真有个人选。”李承乾抬头看向皇帝! (本章完) 第359章 观音婢,阿兄尽力了(第二更) 第359章 观音婢,阿兄尽力了(第二更) “范阳卢氏,有子卢照邻,比兕子年还长一岁,如今其人年少聪慧,博学善文,性情坚毅。” 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其人出身范阳卢氏北祖房,其父卢仁朂为临颍县丞,其祖卢子元,前隋县令,其曾祖卢旦,北齐幽州大中正。” 卢照邻父祖官职都不高,但并不意味他们能力不行,实际上根本是隋唐两朝对范阳卢氏的打压。 “家族传承可以,但是这家室还是有些差了吧。”李治坐在李承乾对面,微微皱眉,他没有想到李承乾提出这么个人选。 “卢照邻是卢植十六世孙,卢偃九世孙,从曹宪、王义方受小学及经史,博学能文,天资聪颖,少有神童之称。” 李承乾转身看向皇帝,认真说道:“儿臣之所以瞩目于他,便是因为其人性情坚毅,心思细腻,家室可能略差,但未来可期,是嘉婿良选。” “朝散大夫、弘文馆学士学士曹宪,去年病逝了吧。”皇帝看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起身道:“回陛下,是的。” “王义方呢,这名字耳熟啊!”李世民微微抬手。 “回陛下,王义方早先中明经,后任晋王参军,转弘文馆学士,因亲善张亮,贬为吉安县丞。”房玄龄站了起来,拱手道:“其任吉安,挑选生徒,开陈经书,行释奠礼,清歌吹蕣,登降跽立,人人悦顺,为一方良吏。” 皇帝下意识的看向了李治。 李治诧异的拱手,说道:“儿臣刚才也觉得名字有些耳熟,没想到真的是王府参军。 不过王参军任职晋王府的时候,儿臣还年幼,后来又很快调走,他的事情儿臣是真的不太熟,不过长史应该知晓的多一些。” 李治有些不好意思的苦笑,王义方虽然在晋王府任职过,但实际上不过是挂个名而已。 李治那个时候才几岁啊。 “原来如此。”皇帝平静的点点头。 李承乾站在对面,没有多说什么。 且不说王义方早就调离了晋王府,便是他如今还在,李承乾也不相信李治刚联系王义方。 王义方最后被张亮的事情牵连贬官,说明他和张亮的关系不浅。 这种人,李治怎么可能敢随意和他联系。 更别说还有李义府的事情在后面。 李治更加的不敢轻举妄动。 “王卿如今在吉安任职,也就是说,那卢照邻,如今人是在吉安了。”李世民顿时醒悟,看向李承乾说道:“怪不得太子说他性情坚毅。” 李承乾认真的拱手。 皇帝抬头,看向房玄龄,问道:“房卿,你怎么说?” 房玄龄的夫人出身范阳卢氏,是正经的范阳卢氏嫡系,加上如今房玄龄的身份,范阳卢氏老家的那些事情她可能管不上,但在长安,卢氏的很多事情,房玄龄夫人还是能够说的上话的。 “陛下,卢照邻的确英才难得,性情一流,但是他的家境,还是有些不配公主。”房玄龄认真拱手,推拒了这桩婚事。 “儿臣听说卢照邻之名,其实是因为年中科举之事,有一才子名曰骆宾王,其人虽然不熟科举,未曾中举,但才华横溢,为人赞叹。”李承乾看向皇帝,叹声说道:“但可惜,儿臣彼时忙碌,后来再寻,骆宾王已经南下巡游去了。” “能让太子惦记的,必定是不俗的人才,有时间朕倒是要见一见。”皇帝有些感兴趣的点点头。 李治脸色微微一紧。 骆宾王的才华,他是深切知晓的,目光之深刻,偶尔就是他都自叹不如。 去年太子主持科举,看上骆宾王也是正常。 唯一幸运的,就是人先一步落入了李治手里。 但太子还在盯着…… “骆宾王其人不到二十,便是文采横流,少时便有神童之称,可惜儿臣未能得见。”稍微停顿,李承乾笑着拱手道:“后来儿臣遍地查访,才获知,天下间虽然天纵之才无数,但能够和骆宾王相提并论的,目前只有一个卢照邻。” “寻访人才亦是东宫之责,其人等到了长安,太子领来朕见一见。”皇帝神色认真起来。 “喏!”李承乾认真拱手,但皇帝的话,也说明他拒绝了卢照邻为驸马候选。 皇帝转身看向李治:“稚奴!” “儿臣在!”李治立刻拱手。 “你皇兄如此说,说明他是真的认真考虑过,你呢,有什么适合人选吗?” 李治略微迟疑,但还是拱手道:“儿臣这里的确有一个人选,是京兆韦氏西眷房子弟,名叫韦弘敏。” “韦弘敏!”皇帝侧身,看向韦贵妃。 韦妃轻轻摇头,她出身京兆韦氏郧公房,和晋王长史韦挺出身相同。 但是韦弘敏出身的是京兆韦氏西眷房,双方的血脉就远了。 京兆韦氏有东眷房,西眷房,驸马房,逍遥公房,郧公房,小逍遥公房等等一共九房。 各房都有一二刺史在朝,甚至韦贵妃所在的郧公房更多。 所以韦弘敏的名字,韦贵妃听起来虽然耳熟,但实际上知晓不多。 “韦弘敏是前隋汴州刺史韦师之孙,阆州刺史韦德蒨之子。”李治一句话说出来,皇帝立刻醒悟。 说儿子,他自然不知道,但是阆州刺史韦德蒨,他的平生履历瞬间出现在皇帝的心头。 李治稍微松了口气,目光轻轻瞥向对面,却发现李承乾正低着头,稍微能看到的脸上满是好笑。 李治一愣,随即,他的眼角余光看到了下面的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满脸愕然,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摇头坐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皇帝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既然是韦卿之子,那么人就在长安,朕好好的看看再说。” “喏!”李治认真拱手。 “好了,来,众卿,举杯。”皇帝再度举起来酒杯,诸王,公主,驸马和长孙无忌等人同时举杯陪同。一时间往来觥筹,欢宴尽享。 …… 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是贞观二十一年。 子时已过。 群臣各散。 出了承天门,李治看着前方刚要上马车的长孙无忌,赶紧上前拱手:“舅舅,稚奴刚才所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长孙无忌,看了李治一眼,轻叹一声,说道:“殿下,今日陛下所问,不过是问问罢了,其实晋阳公主的婚事,陛下心中早有所算,今日太子所说的卢照邻,出身山东世家,根本不可能成为驸马之选,所以太子趁机推荐人才。” 李治有些发愣。 “但臣实在没有想到,殿下竟然真的当成了一回事,实实在在的推荐。”长孙无忌苦笑着摇头。 李治回身,然后认真拱手道:“舅舅,兕子和稚奴从小一起长大,兕子要嫁人,稚奴自然要好好考验。” “原来如此。”长孙无忌笑着点头,道:“陛下选定人选之前,应该还会询问殿下和太子的意见,到时候,殿下再看如何。” 李治点点头,皇帝为晋阳公主选驸马,到了最后,肯定会只有几个人选,到时候,他和太子一样会知晓。 若是不成…… “好了,殿下!”长孙无忌看着李治,关心的说道:“时间不早了,殿下也回去休息吧,明日还有大朝。” 李治顿时醒悟过来,对着长孙无忌拱手道:“是外甥的错,耽搁舅舅了。” “殿下,请!”长孙无忌笑笑,然后放下车帘,马车缓缓的朝朱雀门而去。 就在马车从李治身边驶过的瞬间,长孙无忌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 他是教过李治,大唐以关中而治天下,但是也没教过他要用在这方面。 皇帝为晋阳公主选驸马,要么是关陇贵戚,要么是功臣之家。 李承乾推荐卢照邻有私心不假,但是他知道,皇帝不可能真的选卢照邻为驸马。 难免这里面有拉拢范阳卢氏的心思,但从另一个侧面也在提醒皇帝,皇帝选择的驸马,在方方面面,绝不能比卢照邻差太多。 李治推荐了韦弘敏,韦弘敏就在长安,或许他很出色,但长孙无忌从来没有听说过他,足见这人便是出色,也出色的有限。 虽然韦弘敏出身京兆韦氏西眷房,和韦贵妃以及韦挺出身的郧公房并不是一家,但更表明李治的用心。 他将整个京兆韦氏的年轻一辈都挑选过一遍了。 还刻意避嫌。 他最终的目的,依旧是在拉拢京兆韦氏。 这一切清晰可见。 或许韦弘敏是个不错的年轻人,但是他娶晋阳公主依旧是不够格的。 够格的,只有李治自身的野心。 他试图主动将京兆韦氏的力量,拉入荆州。 避免皇帝和太子伸手过去。 这个晋王啊! 长孙无忌轻叹一声。 观音婢,阿兄尽力了。 …… 万春殿中。 皇帝趴在床榻上,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 他背上的衣裳被掀起,武媚娘小心的用浸泡了清酒的湿巾,给皇帝擦拭伤口。 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裂开,脓疮流了出来。 武媚娘的神色沉重的可怕。 皇帝的伤势,又开始恶化了。 这才好了几天啊! 等到帮皇帝彻底擦拭干净,武媚娘重新换好药,然后坐在床榻尾端。 直直的发呆。 皇帝如此,她该如何! 这个时候,一双略带诧异的明亮眼眸出现在武媚娘的心底。 贵妃韦氏。 今日除夕夜宴,是贵妃陪皇帝一起出席的,也是她送皇帝回万春殿的。 贵妃没有和武媚娘说什么,将皇帝安置好之后,贵妃就是转身离开了。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贵妃深深的看了武媚娘一眼。 眼神中带着诧异,带着好奇。 就好像她一眼就看到了武媚娘和皇帝藏着的秘密。 更甚至于就好像她一眼已经看透了武媚娘和徐慧的事情。 同样被她看透的,似乎还有武媚娘的未来。 (本章完) 第360章 早生贵子啊,武才人(第三更) 第360章 早生贵子啊,武才人(第三更) 东宫承恩殿,一身淡黄色襦裙的苏淑坐在殿中,看着殿外明媚的阳光发呆。 殿中的侍女全部都被赶出了殿中。 只有她一个人坐着。 熟悉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苏淑回过神,看向步入殿中的李承乾,微微福身道:“见过殿下!” 李承乾停下脚步,看着苏淑道:“爱妃怎么过来了,有事?” “妾身听说父皇定的晋阳公主驸马,是少府监阎立行之子阎玄秀。”苏淑紧紧的盯着李承乾。 阎立行是阎立本和阎立德的三弟,年初时,因东征战功,升少府监。 “对。”李承乾看着苏淑,伸手抓住她有些冰凉的小手,笑着摇头道:“孤知道爱妃在担心什么,但真的,没有必要那么担心,阎家在青雀在的时候,就中立的很,如今更加不会多做什么。” “妾身担心的不是阎家,是魏王。”苏淑盯着李承乾,咬牙说道:“妾身担心的,是陛下会将魏王给放出来。” 几年前的时候,苏淑从来没有忘记过。 她是亲眼看着李承乾一步步的呕心沥血,费尽周折,才将李泰给彻底打倒的。 虽然后来李治也开始蠢蠢欲动,但始终都被李承乾给死死的压着。 现在好不容易好过了一点,皇帝竟然又开始在李泰身上动心思了。 “父皇以阎玄秀为晋阳的驸马,其实更多的还是为了阎家。”李承乾拉着苏淑坐下,然后才看着她说道:“阎玄秀虽然年轻,但学识极佳,虽然比不上卢照邻,但比韦弘敏之流要强的多,而且性格温润,家室和谐,是驸马良选。” 苏淑微微一愣,皱眉道:“父皇真的是为了阎家,不是魏王?” “不是。”李承乾笑着摇头,说道:“若是阎玄秀其人真的不行,孤和稚奴恐怕早就把父皇闹翻了,岂能如此轻易通过。” 不管是李承乾还是李治,他们在除夕夜宴上的推荐的人选,都表明了他们底线。 如果皇帝选择的人选,比卢照邻和韦弘敏差,李承乾和李治首先过不去。 阎玄秀比韦弘敏强。 韦弘敏虽然背后有京兆韦氏,但阎玄秀的上面有阎立德,阎立本和阎立行三人。 阎立德是户部尚书,阎立本是工部侍郎,阎立行是少府监。 甚至阎立本如果不是因为早先和李泰走的过近,现在的他,说不定早就已经是将作大匠了。 一个两个三品,一个正四品上,加上又有北周宇文氏的血脉,又以阎玄秀学识在韦弘敏之上,哪怕韦弘敏背后有京兆韦氏,也比不过他。 当然如果论及学识,阎玄秀是比不上卢照邻的,但是他是阎家子弟。 阎立德,阎立本和阎立行三兄弟最擅长将作营造之事,可以说是大唐第一营造世家。 皇帝正东征高句丽,阎立德是水军都督,阎立行协助唐俭运送粮草,阎立本后期也被调到了军前。 阎家三兄弟的才能,他们对大唐的作用清晰可知。 阎玄秀又得到了真传,选他并不差。 “阎家的年轻一辈阎玄邃,阎庄,阎泰都是有为之辈,日后别说是孤了,就是象儿也要信重他们,加上阎家人的性子,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驸马人选。”李承乾不由得笑了起来。 阎立德是李泰的岳父,但是在李泰谋逆的整个过程当中,阎立德参与的很少。 唯一他用心做的,就是为了皇后祈福所做的宾阳南洞。 阎玄秀自小受家教熏陶,为人谦和,学识认知上等,家境优渥,可比韦弘敏什么的强多了。 若是做夫婿,比卢照邻那种颠沛流离的人也要好上许多,而且好像卢照邻的身体也不是太好。 “所以,父皇不会将魏王放出来?”苏淑依旧有些不确定的看着李绚。 “放心吧。”李承乾笑笑,然后凑到苏淑耳边,低声说道:“要不,过几年让阎庄做象儿的皇太孙家令。” 苏淑眼睛一亮。 …… 雨幕纷纷,雾气弥漫。 李治坐在晋王府后院木亭下,看着前方水湖之中,侧身问道:“父皇这么做,真的不是要将魏王放出来吗?” 一身青衣的骆宾王站在李治身后,轻轻摇头,说道:“陛下这么做,为的肯定不是魏王,如果魏王被放出来,陛下自己就没法正视他……因为当年的那件事,太子做了暗中的推手,可陛下何尝不是在冷眼旁观。” 李治眉头一挑,彻底放松下来。 “陛下最多的,不过是为了魏王世子着想,毕竟魏王世子逐渐长大,过几年就该放出北苑成婚了。”骆宾王稍微停顿,看向李治说道:“陛下虽然不是在刻意针对殿下,但是阎家子做了晋阳公主驸马,殿下日后如何还能轻易去晋阳公主府。” 李治微微一愣,随即,他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拳头也紧紧的握住。 他和晋阳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去年时,晋阳还说,在宫中见不到他,感到有些孤独。 李治当时还安慰晋阳,说她只要嫁出宫,入了晋阳公主府,李治就能够随意的前往晋阳公主府,这样兕子就不会寂寞了。 “砰”的一声,李治狠狠的一拳砸在了扶栏上,咬牙道:“怪不得父皇不同意韦弘敏为晋阳驸马,原来是在这里防着本王。” 李治甚至有一种感觉,他和晋阳说的那些话,他父皇都知道了。 所以才会如此防着他。 “这是其一。”骆宾王神色淡淡,继续说道:“其二,魏王府当年还有些人的,这些人原本对殿下都有好感,但是陛下这一下提及阎家,难免会让人想起当年之事,想起当年的惩罚,恐怕这些人会畏惧的不敢靠近殿下。”“不只是他们,任何对皇兄不满的人,如今的情况下,想要靠近本王,他们都得好好的斟酌,这就是父皇的警告。”李治轻轻冷笑,淡漠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怨恨。 骆宾王漠然低头。 李治回过神,深吸一口气,问道:“你的那件事情怎么样了?” “快了。”骆宾王嘴角闪过一丝得意,然后躬身道:“上元节那夜,右金吾卫将军、信都竣工田仁会之子和左金吾卫将军戴国公左匡政之子,酒后打了一架。” 稍微停顿,骆宾王平静的说道:“殿下若是等的不耐烦了,臣可以让田左二位将军的儿子,死上一个。” 李治眉头一挑,惊讶的看向骆宾王。 田仁会和左匡政有矛盾,两个人的儿子又在上元节打过一架,若是这个时候再死上一个,那么自然就会被人怀疑到另一个身上。 这里面可操作的余地太大了。 操作的好,不管是田仁会,还是左匡政,李治都能操控得了。 “不急。”李治长松一口气,摆摆手道:“现在不是时候,继续加深他们的矛盾,等到时候了,死一个就是了。” “喏!”骆宾王轻轻躬身。 李治抬起头,看向前方,轻声说道:“如今就等晋阳大婚了。” …… 三月初三,春暖开。 晋阳公主大婚,长安城宵禁取消三日。 红绸绕梁,红毯铺地。 欢笑晏晏,酒色迷人。 李治站在两仪殿门口,看了一眼殿中喝的欢畅的皇帝和群臣,心中好笑的摇摇头,然后提着一壶酒,朝献春门而去。 “殿下!”献春门下,禁卫校尉拦住了李治。 有些酒意朦胧的李治,看着面前的禁卫校尉,迷迷糊糊的从腰间摘下腰牌扔过去:“让开,本王要去立政殿坐上一会。” 守门校尉也是守了献春门多年的老人了,他当然知道,晋王曾经就住在立政殿,晋阳公主也住在立政殿。 今日,晋阳公主已经出宫前往公主府,晋王前往立政殿,自然要怀念过往。 “殿下稍等。”守门校尉转过身,对着手下说了几句,手下立刻朝着两仪殿跑了过去。 他们需要询问皇帝的意见,毕竟晋王如今成年了,已经不在宫中居住。 不过很快,手下便已经返回,校尉将腰牌还给李治,同时让开了道路。 李治浑浑噩噩的摆摆手,然后踉踉跄跄的朝着立政殿走去。 从万春殿旁绕过,李治的眼神瞬间凌厉了起来,不过扫了一眼四周的卫士,他还是平静的朝立政殿走去。 最后在立政殿偏殿自己曾经的房间躺了下来。 不多久,已经有鼾声传出。 夜色逐渐深沉。 武媚娘搀扶父皇返回万春殿。 今日晋阳公主大婚,皇帝难免多喝了几杯,醉的一塌糊涂。 武媚娘将皇帝放在床榻上,掀起他的外衣,小心的清理背后的脓疮,直到换上新药,武媚娘才松了口气。 殿外灯火闪烁,殿内声音寂冷。 武媚娘缩在角落里发呆。 突然,殿外传来了一片喧哗声。 武媚娘皱了皱眉头,起身从殿中走了出来。 站在殿门前,武媚娘看着慌乱的卫士问道:“怎么了?” “回武才人,太极殿那边不知道谁喝多了,一把推倒火烛点燃了帷帐。”卫士赶紧躬身行礼。 武媚娘顿时感到有些好笑,男人啊,喝多了都是一副鬼样子。 武媚娘摆摆手,朝着内殿走去。 整个万春殿,除了主殿之外,还有两侧偏殿和后殿。 武媚娘刚要进入内殿,突然“砰”的一声从后殿传来。 武媚娘心里有些烦躁,这是怎么了。 两仪殿刚刚起火,武媚娘心中有些担心,便朝着后殿走了进去。 就在她刚刚步入后殿,一只有力的手臂从侧畔伸过来,直接从她的腰后揽过,将她拉过去的同时,另一只手也死死的捂住了她的嘴唇。 武媚娘刚要挣扎,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了起来:“早生贵子啊,武才人!” 武媚娘愣住了。 (本章完) 第361章 来都来了(第一更) 第361章 来都来了(第一更) 冰冷的,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陌生的气息打在耳朵上,武媚娘忍不住的打了个寒战。 嘴唇被死死的捂住,手臂也被夹住,身体侧着被人牢牢的控制住。 武媚娘的的眼中满是焦急,羞恼,还有愤怒。 同时,她也在使劲的挣扎,用力的要挣开嘴,大声求救。 “武才人若是不怕被人循着声音找过来,便大声喊吧。”话音刚落,背后那人便直接放开了捂住武媚娘嘴的手。 武媚娘这个时候却顿住了,随即,她又是一个寒颤。 刚刚松开她嘴巴的那只手,这个时候却直接伸进了她的襦裙之中,然后轻轻的在她腹部摩挲。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 这里是皇宫,是万春殿。 前殿和后殿虽然还有段距离,但是,皇帝就在前殿内殿之中。 而且,殿中的内侍和宫女,虽然已经被她遣出去了,但是皇帝身边可不仅仅是这些人。 在皇帝的身边,还有不少藏在暗中的人手。 三五个总是有的,而且都是好手。 若是有人循着声音找过来,看到有男人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襦裙之内。 那人必然要死,武媚娘恐怕也是必死。 皇帝的身边,是不可能容许任何一个有污之人留着的。 那人的手在她的裙下不停的摩挲,一会向上一点,一会又向下一点,每一下都牵着武媚娘的心。 他这不是在威胁,而是真的想要做些什么。 …… 武媚娘用力的挣扎了一下,但没能挣脱开,她这才低声愤怒的说道:“晋王,你疯了吗?” “本王是疯了。”李治带着疯癫的声音在武媚娘耳边响起。 武媚娘侧过头,昏暗的后殿之内,隐约的确是李治的面容。 他的眼睛很红,眼底满是疯狂。 令人感到也一阵阵的惊怕! 李治控制住武媚娘,看着她,咬牙低声疯狂的说道:“今日,本王若不如此做,那么他日,本王就会被人直接剥掉王位,褪去蟒服,押到金光门直接斩首。” 武媚娘沉默了下来,她知道,李治今日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这里,就是要和她彻底的绑定。 武媚娘有些后悔前年开口帮他了。 一句话,就让李治盯上了她。 到了如今,越是困境,越是难以有成,李治就越会孤注一掷。 武媚娘小心的轻声开口:“晋王,何至于此?” “皇兄是什么性子,本王比你武才人清楚。”李治冷笑,说道:“一旦父皇病逝,皇兄会毫不犹豫的将本王扔到天涯海角,然后一点点的剥夺掉本王所有的权力,最后再逼本王谋反,他再名正言顺抓住本王,押回长安斩首。” “你是他的亲兄弟,他怎会如此。”武媚娘面色微微一变,因为她已经感觉到,李治的手在逐渐的往上。 “任何冒犯他的人都不会好过的。”李治的手微微一停,但随即就重新开始动作。 “魏王不是还活着吗?”武媚娘一句话忍不住的说出口。 “他是因为父皇还活着。”李治一句话说完,他的手距离武媚娘的心口只有一掌之地,但停了下来。 提到皇帝,李治还是有些发自内心的敬畏。 李泰还活着,的确是因为皇帝还活着,太子需要表现兄友弟恭,所以他需要他活着。 可一旦皇帝死了,太子登基,那一切可就真的不一样的。 登基,皇位。 李治忍不住的看向了皇帝所在的位置,然后又看向娇艳的武媚娘。 突然间,他的心底就是一阵火起。 “是的,陛下还活着。”武媚娘突然抬头,漠然的看着李治说道:“所以,晋王若是不担心妾身怀上孩子,那么便来吧。” 李治嘴角邪魅一笑。神色得意的说道:“本王今日来,就是来给武才人你送孩子的。” “陛下已经有一年没行房事了。”武媚娘淡淡的一句话,李治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稍微一停,他的脸色就变了。 变得异常难看。 李治今日来这里,本身便是要要挟武媚娘的。 他和武媚娘之间,虽然有武氏和郭氏牵连,但说实话,武媚娘完全没必要帮他。 除非两人发生异常亲密的关系。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武媚娘万一怀上孩子,不会让人怀疑到他李治的头上。 皇帝是什么人,是天下至尊。 他的事情,哪怕每一次房事,都会有内侍省事前或事后的记录。 如果一直没有房事,而武媚娘又怀孕了,那么傻子都知道这里面有事。 …… “陛下的嫔妃,这几年,不会有任何人有机会怀上他的子嗣。”武媚娘轻轻冷笑,说道:“任何人怀上的,都不可能是陛下的孩子,殿下若是想陪妾身一起死,那么一起来吧。” 李治的呼吸粗重了起来,他盯着武媚娘说道:“父皇的病不是好了吗?” “陛下的病从来就没有真正好过。”武媚娘摇摇头,看着李治说道:“御医早就有话,陛下的身体在彻底好之前,是不许他有任何房事的……况且陛下什么病,晋王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才对。” 皇帝背上有脓疮,疼痛不时的在折磨着他。 动作一大,就有崩裂的可能。 这种情况下,他如何能行房事。 李治彻底沉默了下来,皇帝的具体病情不佳之重,还是打断了他的计划。 但来都来了。李治看着武媚娘,深吸一口气道:“今日,本王已经在这里了,武才人是聪明人,本王为什么在这里,想求什么,你应该清楚,如今,给个准话吧。” “殿下要做什么,妾身不清楚。”武媚娘看了后方一眼,然后才又看向李治道:“殿下有什么话,请快讲,妾身在后殿的时间太长,会有人找过来的。” “本王要的不多,一个能够在父皇身边偶尔说一两句本王好话的人。”李治稍微用力,双手将武媚娘抱进怀里,靠着她白皙的脖颈,低声说道:“如何?” 武媚娘没有开口,眼神异常的凝重。 怎么可能只说一两句好话,很多事情一旦有了开始,一切就会不受控制的演变下去。 李治轻轻冷笑,说道:“皇兄登基,本王固然不会好过,可你武才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深山老林,荒寺古庙,父皇他最多只有三五年时间,那个时候,你武才人,大好年华,娇媚容颜,就只能青灯古佛的过一辈子了。” 武媚娘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武姐姐!”李治语气突然柔和了起来。 武媚娘突然打了个寒颤,转过头惊讶的看着李治。 李治脸上莫名的满是柔情,他看着武媚娘很诚挚的说道:“稚奴初次见武姐姐还是在几年之前,那个时候,武姐姐满脸笑容的站在众妃之中,一颦一笑,满殿生光,那个时候,稚奴就觉得武姐姐是天下最美的女子。” 武媚娘的脸色不由得控制的抽搐了起来,她甚至感到有一阵阵的恶寒。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她自己的心里,莫名的升起来一丝连她自己都讨厌的感动。 “殿下又什么话,可以直说。”武媚娘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开了口。 “父皇没有多久了,等到父皇崩逝,稚奴继位,稚奴可以保证,武姐姐绝对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落得一个荒山古寺,青灯古佛一辈子的命运,最差,也可以像薛婕妤那样,在宫中待着,替稚奴照顾子嗣。” 薛婕妤,高祖皇帝婕妤。 因为长孙皇后病逝,所以李治和晋阳公主便由薛婕妤抚养长大。 薛婕妤无子,但是因为李治和晋阳公主的原因,如今都还在宫中。 即便是现在,晋阳公主和李治先后大婚,薛婕妤处境开始尴尬起来,但只要李治和晋阳公主上奏愿意为她养老,她的日子还是能够好好过下去的。 毕竟不管怎么说,皇帝也还是要给河东薛氏三分颜面的。 薛仁贵现在还镇守玄武门呢。 “当然,若是武姐姐不愿意养别人的孩子,那么就和稚奴生一个。”李治的声音絮絮叨叨,不停在武媚娘耳边响起:“大不了稚奴先将孩子送入某个宗室家中,然后再用为某个王兄过嗣的方式,带回宫中由武姐姐抚养,将来起码也能封个亲王……” 武媚娘嘴唇紧紧的咬住,李治最一开始说,她以为是天方夜谭,但是话说到最后,一切竟然有一种可行的感觉。 她和李治生个孩子,哪怕是用过继抚养的名义,她也依旧可以留在宫中,甚至可以将来老了,还可以跟儿子出宫。 关键是,那是她和李治的孩子。 这说明,李治没想过要放开她。 其他,他们之间,会因为眼下的这些事情紧紧的绑定在一起。 不会被人事后灭口。 武媚娘心动了。 但是她依旧板着一张俏脸,一言不发。 李治轻轻笑了。 武媚娘虽然没有开口,但是她反抗的力量,却是一下子小了许多。 “武姐姐不需要多做什么。”李治靠近武媚娘耳边,继续说道:“只需要在关键时刻,偶尔说上一两句,稍微偏一点稚奴的话就足够了。” 武媚娘微微侧头,避开李治的呼吸,面无表情的看向李治,开口道:“殿下究竟要媚娘做什么?” 李治笑了,他彻底的笑了。 “稚奴要登基,首先需要父皇的遗诏。”李治轻声一句话,武媚娘的脸色彻底变了。 “我不会害陛下的。”武媚娘咬着牙看着李治。 “不必!”李治摇摇头,说道:“武姐姐只需要照顾好父皇,然后在父皇身体病重的时候,通知稚奴一声就可以。” “怎么可能,你马上就要离京了,陛下病重,在身边的必然是太子。”武媚娘猛然抬头,惊讶的看向李治道:“原来你是要隐藏在长安,不去荆州。” “武姐姐多想了。”李治猛然用力,将武媚娘紧紧的搂在怀里,一边在她光洁的后背上轻轻滑动,一边说道:“父皇的身体虽然不好,但也没有不好到那种地步,只是……” “明年大唐立国三十年,陛下说过要举办盛典的。”武媚娘脑海中顿时闪过一道灵光。 “没人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机会来,或许是在那之前,也可能是在那之后。”李治微微侧头,闪过眼神。 武媚娘冷哼一声,李治是要利用她,但还没有那么信任她。 “稚奴说的是真的。”李治听到了武媚娘的冷哼,摇头说道:“盛典在明年,但需要今年秋天就开始准备,父皇哪怕在钟南山也少不了要劳累,稚奴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父皇累倒,然后病患爆发……那时候,稚奴应该是在长安的。” 武媚娘微微低头,她知道,李治的心里已经有了一整套的计划。 她这里同样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但不是唯一的一环。 “褚遂良。”武媚娘开口,皱眉看向李治:“你已经说服褚遂良了?” “没有。”李治摇摇头,说道:“在长安行事哪有那么容易,不过……褚相的父亲身体不好,应该就是最近的事情了。” “他要回杭州,你正好去找他。”武媚娘眉头一挑,盯着李治说道:“他是中书侍郎……你在打遗诏的注意。” 一切终于说通了。 皇帝病重,武媚娘传消息,褚遂良拟定遗诏。 有了遗诏,可操作的空间就都大了。 不管皇帝身体怎样,有了遗诏,就可以传旨,可以召太子去终南山。 或者半路截杀,或者在终南山假传圣旨诛杀。 做一个变相的玄武门。 武媚娘缓缓的点头冷嘲道:“殿下不亏是陛下的儿子。” (本章完) 第362章 都是疯子(第二更) 第362章 都是疯子(第二更) 玄武门。 李治轻轻闭眼。 他没有再说什么。 以武媚娘的聪明,足够猜透这里面的很多东西。 武媚娘在皇帝身边,她要做的事情也没有传递消息那么简单。 一切都要等消息传递到了李治手上再说。 “殿下在宫中还有人。”武媚娘突然抬头,看向李治,一句话将他的另外一张底牌揭了开来。 “稚奴会将名单交给武姐姐的。”李治睁开眼,直直的看着武媚娘,轻声说道:“稚奴最相信武姐姐。” 武媚娘心底一股怒火升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那感到自己后背一凉。 背心和脖颈的亵衣蝴蝶结已经被解开。 紧跟着,李治的手从武媚娘的襦裙之下抽了出来,同时被抽出来的,还有一件鸳鸯亵衣。 “还给我。”武媚娘忍不住的伸手去夺。 李治将东西背在身后,看着武媚娘说道:“武姐姐,今日之后,稚奴的命就都交到了你的手里,如今,你也留一件信物在稚奴手里吧,这样,你我才都能够安心。” “我不会帮你的。”武媚娘见争不过李治,抬头咬牙看着他。 李治淡淡的笑笑,说道:“日后会有人联系武姐姐的。” 武媚娘的十指瞬间张开,她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直接划画李治的那张脸。 “父皇!”李治两个字让武媚娘彻底的顿住,李治双手从身后拿出,武媚娘的亵衣已经不见了踪影。 李治伸出双手,按住武媚娘的肩膀,认真的说道:“武姐姐,你的未来,稚奴的未来,你的家人,稚奴的家人,所有人的命全都掌握在你的手里,稚奴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决定的,他日有人找你,你简单回信就好……好了,稚奴该走了。” 李治一句话说完,也不等武媚娘再说什么,直接朝着后殿深处而去。 “你就这么离开?”武媚娘惊讶的看着李治。 李治回身,看向武媚娘:“还是武姐姐关心稚奴,不过武姐姐不必担心,万春殿这里,稚奴比你要熟悉的多。” 武媚娘顿时明白了过来。 万春殿这里,是皇帝这两年才启用的。 之前很长时间都是在荒废的。 可以说从文德皇后过世之后,这里就没有人再进来过…… 不,有人。 李治,还有晋阳公主。 两个自小生活在立政殿的孩子。 皇帝只有偶尔才到立政殿去。 荒芜的万春殿根本就没人管,这里就成了李治和晋阳公主玩闹的地方。 荒废了十几年,这里不知道什么地方就塌了破了。 李治专门找个地方糊弄住,在关键时刻,潜入到万春殿根本没有问题。 更别说刚才两仪殿的方向,似乎还有人放火策应。 晋王自己在东宫也有人。 …… “走水了!”一片喧哗声从殿外恰到好处的传来。 武媚娘顿时就明白,这是李治已经离开万春殿的声音。 他走了。 武媚娘长长了出了一口气,看着眼前黑暗的空荡大殿,外殿通过殿门射入的光芒,和殿中的冷清相映成色。 低下头…… 武媚娘忍不住的暗骂一声:真是疯了。 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裳,武媚娘进入后殿深处,取了一床轻便的被子,然后走出了后殿。 大殿之中一片冷清。 殿中的宫女和内侍之前都被她赶到了殿外。 内殿之中,只有皇帝一个人在酒后酣睡。 当然,还有其他一些看不见卫士藏在殿中。 以往,武媚娘想过,他们这些人或许并不仅仅是保护皇帝,在武媚娘脱离皇帝视线的时候,他们也会关注她。 不说保护她吧,盯着她总是应该的吧。 现在看起来,一切都是武媚娘自己想多了。 她在后殿被李治挟持的时间也算不短了,可是根本就没人理会。 武媚娘抱着被子走入到了内殿之中,稍微查看了一下皇帝的睡眠,然后才走到床榻尾端,用被子盖住了身子。 这个时候,武媚娘才忍不住的瑟瑟发抖起来。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李家的人都是疯子。 李治,李治。 为了将来能够做皇帝,他甚至不顾一切的冲进了宫里,就在距离皇帝不到十丈的地方,对她欲行不轨。 真的是疯了。 抬起头,一脸咬牙切齿的武媚娘,强行冷静了下来。 她忍不住拍了拍自己有些发红的脸颊。 不争气啊! 皇帝虽然不行,但你也不能这么冲动啊! 晋王,他刚才说的那番话能信吗? 武媚娘未来的确可能会荒山古寺,青灯古佛的过一辈子,但也比和李治一起谋反要来的好吧。 真要是那样的话,不仅是她,她整个家族,她的阿母,阿姐,阿妹,都会被牵连。 更别说她们已经在有意无意间和晋王有所联系,想要脱身,谈何容易。 谋反的下场虽然不好,但荒山古寺,青灯古佛的日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搏一搏还有希望,不搏,就是在慢行自杀。 不同的想法在武媚娘脑海中不停的冲突。 武媚娘抬起头,虽然盖着被子,但是皇帝轻微的鼾声依旧清晰的传入她的耳中。 该如何,该如何。 该如何才能在这种两难的处境当中,找到一条合适的路。 儿子。 儿子这个词瞬间跳入武媚娘的脑海中。 不,不可能。 且不说皇帝现在身上有伤,不能房事,便是没伤,想要生下皇帝的子嗣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徐慧在她之前,陪伴了皇帝多久。 可不一样还是没有子嗣吗? 更别说皇帝上一个儿女,也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情了。 武媚娘和皇帝不可能会有子嗣。 而且她从李治的言语当中,能够察觉,李治有很大的把握确定,皇帝的寿命就在未来两三年间。 甚至可能还要更短。所以,和李治站在一起,帮助李治,在皇帝性命垂危的时候,传递消息,伪造遗诏,然后协助他杀死太子,登上皇位,然后…… 不,不。 武媚娘使劲的摇摇头,和李治生育子嗣,然后恳求他在未来给自己一条生路。 这根本就不能行。 李治那种人,他的赌性很大。 这种人,现在有用,可以共患难,但将来一旦李治真的登上皇位了,为了保证皇位的正统,为了保证不留下任何一点隐患,李治一定会杀了她的。 李家的人都是这样。 太子。 突然,李承乾的面容出现在了武媚娘的脑海中。 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那似乎看透了一切的目光,武媚娘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李治算计的很好,但是他们也需要考虑他们的对手。 武媚娘早先为什么不愿意和李治站在一起,就是因为太子的优势太大了。 而且不仅如此,太子行事稳扎稳打,毫不冒进。 他们赌的,便是太子在接到皇帝遗诏的时候,会率领少数元老重臣前往翠微宫,然后给他们下手的机会。 但是,如果太子不去翠微宫呢? 长孙无忌。 武媚娘身体越发的冷了。 长孙无忌,李勣,房玄龄,他们这些人,全部都和太子关系很深。 武媚娘便是手里有皇帝的遗诏,改立晋王为太子,立晋王为储君,这些人就一定会信吗? 魏征? 魏征现在可还活着呢。 便是面对皇帝自己魏征都敢质疑,一封遗诏,他怕什么。 那些从玄武门杀过来的人,谁信一封遗诏。 而且,遗诏就那么好发挥作用吗? 真正的遗诏,需要在内庭之中有副本,门下省,中书省,秘书省,还有起居郎,左右史,内外都有记录。 皇帝临死前在帷帐之内,以三五人,而且还是武媚娘,褚遂良,以及一两个内侍,私下拟定的遗诏,谁信。 对了,内侍,还有张阿难。 他们想要伪造遗诏,首先需要对付的,是张阿难。 这位内侍监统领,他如果不出面承认遗诏的正确性,其他人怎么相信。 越是想,武媚娘越觉得这里面问题很大。 晋王唯一的机会,就是太子接到遗诏之后,放下一切,不顾一切的冲到翠微宫。 孝心。 对,他们赌的,是太子对皇帝有真挚的孝心。 只有这种情况下,他们才能够做手脚。 一旦太子携带整个朝堂,无数官员一起前往翠微宫…… 遗诏? 武媚娘顿时恍然了过来。 晋王要的遗诏,不仅仅是要在关键时刻一锤定音,甚至他要用这封遗诏,将太子引出长安城。 譬如当太子知晓,皇帝留了遗诏,而遗诏上不是他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他就会着急,然后率领亲信杀往终南山。 嘶! 武媚娘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个策略可行啊! 不。 这不是晋王能够想出来的。 在晋王的身边,还有其他人。 还有其他人在帮助晋王出谋划策。 脑中思绪万千,但武媚娘的脸色却微微有些阴沉了下来。 若真的是如此的话,那么晋王在事后,对她清理的可能性就会变大。 皇帝,晋王,都是一样的冷酷无情…… 太子。 李承乾的面容再度出现在武媚娘的脑海中。 这个时候,只需要有人点破真正的遗诏问题,那么太子就能够在最后关头将一切扳回来。 她需要去找太子。 …… 武媚娘抬起头,神色逐渐的平静了下来。 是的,她武媚娘不是只有皇帝和晋王两条走。 她也可以选择太子。 皇帝对她虽然关爱,但不会为她去改变朝中对于后妃的处理制度,更加不会给她子嗣。 晋王对她是完全利用的态度,到了最后,她这个知道他最见不得人事情的人,一定会被杀了灭口的。 他们都在利用她,她也可以反过来利用他们。 皇帝和晋王,都将是她利用的工具。 功劳。 这些事情对于太子来讲,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甚至是可以拿到朝堂上来,奠定他合法地方的重要证据。 当然,口头说选择太子很容易,怎么做,什么时候,怎样去联系太子,都是需要郑重思索的事情。 武媚娘轻轻摇头。 她只需要联系太子一次。 阿姐。 阿姐和太子曾经有过照面的。 …… 被子之下,武媚娘的眼睛亮的惊人。 她也不一定非要联系太子的。 看到时候的情况而定。 如果太子昏了头,有了破绽,那她就去帮晋王。 她也可能选择在最后关头将一切告诉陛下。 当然,对她而言,最好的还是太子。 因为事后,她对太子的威胁最小。 所以,事后太子最有可能给她最后的待遇,用来拉拢人心。 甚至或许,她也可以和太子…… 一切看情况,以最后利于自己的方式去选择。 武媚娘紧紧握住在了拳头。 一切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本章完) 第363章 计算十六卫(第三更) 第363章 计算十六卫(第三更) 喧闹渐消,宫城归寂。 晋阳公主和驸马阎玄秀,已经去了晋阳公主府。 至于闹洞房那些事情,自然由长乐公主,城阳公主和高阳公主她们一众姐妹去负责。 李承乾是太子,今夜皇帝喝的有点多,先一步尽兴离开。 他走了,李承乾就必须留在宴席上,招待一众来宾。 他唯一注意到的,就是李治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李治能走,李承乾不能。 直到宴席散去,李承乾才被人醉醺醺的搀扶上了步辇,回了东宫。 刚刚从崇德殿而过,轻风当中,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然后吐出一口酒气,稍微抬手,步辇立刻停下。 “去崇教殿。”李承乾微微摆手,他一只手捏着鼻梁,尽力用疼痛让自己清醒一些。 “喏!”徐安立刻拱手,然后招呼侍卫,将李承乾送到了崇教殿中。 躺在床榻上,热绢敷在脸上,李承乾终于振奋了一下。 擦过脸,徐安将一碗醒酒汤放在身前。 李承乾没有丝毫犹豫的一饮而尽。 喝完,他才有些有气无力的躺在床榻上。 徐安又换了一条冷绢,冰冷的感觉,让李承乾终于提起来一丝力气。 稍微坐起身,李承乾这才开口问道:“今夜晋王在什么地方?” “晋王离开两仪殿后,去了立政殿,之后便一直在自己的房中待了大半个时辰,这才离开。”徐安认真拱手。 “一直都在?”李承乾疑惑的挑眉。 “是的,一直都在。”徐安说完,稍微迟疑的拱手道:“晋王进了自己房中之后,便没人再打扰他,他是在大半个时辰之后,才从立政殿离开,中间……中间他是否一定在立政殿,奴才不确定。” “大半个时辰?”李承乾抬头看向上方,突然,他侧身问道:“中间发生什么事情了没有?” “有!”徐安拱手,说道:“就是两仪殿的那两场小火,前后引起了一点混乱,但都不长。” “足够了。”李承乾微微摆手。 “是!”徐安的脸色微微一变,这句话足够让他知晓他这里出了茬子。 李承乾没有理会徐安的想法,他躺在床榻上,眼睛轻轻的闭着。 李治和武媚娘见面了。 他们确定了什么东西。 很大的可能是日后的行动计划。 晋阳大婚,之后便是三月十五日母后的生辰,之后,李治就又要前往荆州了。 这中间,这之后,李治都没有其他任何和武媚娘见面的机会。 当然,李承乾更希望他们什么事情都没有达成,这样他们就只能等今年冬天。 但是,事情到了今年冬天再动,就真的迟了。 他的父皇在辽东和高句丽两年,身体比前一世要差的很多。 前一世的时候,他的父皇是在贞观二十三年病逝的。 这一次,很可能会提前,提前甚至一年。 也就是贞观二十二年。 可是现在,现在已经贞观二十一年三月初三了。 李治如果真的等到冬天再准备,不说他自己来不来得及,起码李承乾在这一年中的准备,就会让他彻底绝望。 所以,今晚是他的最后机会。 而他也如同李承乾预料的一样,真的动了。 动了就好,动了一切才能够如同李承乾预料那样去做。 同样,李承乾这一年的准备,也可以开始了。 长安城中,李治不会有丝毫机会。 李承乾不允许,他舅舅长孙无忌也不会允许。 关键在于长安城外。 李治必然会在长安城外布置人手。 甚至还有可能他还会在关键时刻,调动十六卫的兵力。 杨家,赵家,韦家,郭家。 这几家虽然现在和李治保持距离,但是到了最后关头,谁知道哪家就有什么不孝子弟,跟着李治一起发疯。 不仅如此,在李承乾所知晓的情况之外,李治很可能还会有他所不知道的杀手锏。 这些人必定是在长安城外。 …… 李承乾稍微起身,端起一旁的冷茶,轻轻地抿了一口,他的身体总算是好受了一些。 长安城中,即便是雍州府不在他的掌控当中,但是,一切却在他舅舅的掌控当中。 雍州府,大理寺,刑部,左右千牛卫,左右金吾卫,百骑司等等,他舅舅长孙无忌都有掌握。 更别说皇宫之中了,房玄龄,李勣,还有六部尚书,都不可能会让意外发生。 唯一能够脱离掌控的地方,只有长安城外。 长安城虽大,但长安城围更大。 李治的人手如果真的要在某个地方隐藏起来,一时半会想要找到他们并不容易。 甚至还有十六卫可能的调动。所以,李承乾从现在开始,就必须要防备十六卫的调动。 他不需要掌控十六卫。 他只需要限制十六卫已经足够了。 十六卫的调动从来就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十六卫郎将,中郎将,将军,大将军,兵部,内庭,都有调动十六卫的权力。 同样,他们也有监视,甚至是控制十六卫调动的权力。 这本身就是朝廷的制度,朝廷的规矩。 李承乾只需要抓住这些制度,抓住这些规矩,就能够极大的控制,监视任何意外的出现。 这是其一。 其二,如今已经是贞观二十一年了。 李承乾需要有自己在最后关头能够调动的绝对力量。 抛开一切的人心算计,最后还是要在刀槊之上,论出胜负和生死。 他和李治。 他和他的父皇。 在长安城中,李承乾手上有右监门卫将军李安俨,左卫将军杜荷,左金吾卫将军郑仁泰这种死忠。 杜荷的左卫将军虽然是虚职,但是在之后时刻,这个虚职就不一定是虚职了。 当然,李承乾最希望的,是苏定方。 前左金吾卫中郎将,如今的右屯卫将军苏定方,可惜他在辽东军前。 另外,夏州刺史李德謇,左千牛卫中郎将席君买等等,这些人都被皇帝安置在了边州。 这样也好,真的出了事情,他们也能镇压地方。 真的出了事情,是李治的事情,李承乾能够调动的,还有右卫将军李君羡。 河北的事情,李治可是将李君羡给得罪的惨了。 剩下的,便多数是皇帝的人了。 如果李治没有过硬的手段,那么李承乾能够通过长孙无忌,李勣,房玄龄去调动的人就更多了。 程咬金,尉迟敬德,张士贵,执失思力,契苾何力,阿史那·忠,阿史那·社尔,梁建方,常何,薛孤吴仁等等。 除了李治能够调动的少部分人,十六大军大半都在李承乾的手里。 当然,这些人不是那么好调动的。 他需要通过朝中的规制…… 李承乾突然忍不住的笑了。 朝中的规矩,天下的秩序。 这些东西全部都在李承乾的手中。 深吸一口气,李承乾将“大势在我”这种话,从心底压下去。 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大意就翻车。 他在长安城外的人手,也可以适量的调动。 当然,为了避免反过来被别人抓住机会,他还需要一定程度的进行遮掩。 大理寺!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看向徐安,说道:“记一下,今年秋天,需要让大理寺清查整个雍州府的积案,让戴至德和张文瓘主持,同时,李义府和苏良嗣监察。” “喏!”徐安有些惊讶的拱手。 太子已经算计到了今年秋天了吗? “好了,让人传信到宜秋宫,让他们准备浴水,孤要沐浴休息了。”李承乾有些费力的起身。 脚步虽然还算稳重,但手脚的麻烦还是证明了,他需要多加锻炼了。 徐安扶着李承乾,朝殿外走去。 李承乾再度开口道:“传信右监门卫将军,一切按照他说的去布置。” “是!”徐安不知道李承乾和李安俨商量了什么,但他知道,太子手上在宫外真正的人手都掌握在李安俨的手里。 针对晋王的人手。 …… 宜秋殿,李承乾刚刚步入其中,郑霜儿便已经迎了上来。 “殿下!”一身淡绿色襦裙,披着轻纱的郑霜儿,对着李承乾轻轻福身。 李承乾有些麻木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问道:“准备好了吗?” “嗯!”郑霜儿上前搀扶李承乾进入内殿,和郑楚一起,帮助李承乾褪去身上的衣裳,然后将他搀扶进浴桶之中。 李承乾躺在温热的水中,有些舒服的长松了一口气。 “爱妃!”李承乾侧身看向准备替他擦拭身体的郑霜儿,问道:“三郎年纪逐渐的大了,过一两年,就要开始读书了,爱妃找时间传句话给岳丈,荥阳族里有没有什么适合的人才给三郎做侍读的。” 李玖已经快四岁了,是时候准备他的读书事情了。 “妾身记下来。”郑霜儿认真的点头。 李承乾闭着眼睛,随意的问道:“岳丈这些年一直都在军中,族里的人手,也都在军中吗?” “妾身这一支的,不少人都在左卫和左金吾卫中,也有不少人在大理寺和刑部。”郑霜儿细细的给李承乾介绍,她这一支族人如今在朝中的任职之事。 “刑部啊!”李承乾轻轻笑笑,侧过身看向另外一侧的郑楚,指头轻轻跳起,挑了挑她精致的下颚。 郑楚有些害羞的低下头,脸色红润如血。 (本章完) 第364章 褚遂良丁忧,马周的宰相机会(第一更) 第364章 褚遂良丁忧,马周的宰相机会(第一更) 三月十七,皇帝北行终南山。 太子监国。 御乘之内,武媚娘双膝跪倒在皇帝身后,轻轻地捶着他的肩膀。 她的目光从皇帝的肩头越过,落在了坐在左侧的太子李承乾和晋王李治身上。 太子沉稳,晋王却有一丝不安。 他使劲的低着头,但武媚娘却总有一种他会随时抬起,看向自己的感觉。 哼! 武媚娘心中冷哼一声。 胆小鬼。 这是那日她和李治在万春殿事后的第一次见面。 不知不觉,已经半月过去了。 皇帝再度放弃国政,前往翠微宫休养,而太子也再度监国。 皇帝虽然距离长安城仅有几十里,消息瞬息可至,但武媚娘心中却清楚,皇帝根本处理不了多少奏本。 一日能够有三本奏本处理,便已经是极为不易了。 而这样,能到皇帝手中的奏本,也已经是太子和长安诸相,细心挑选过的。 武媚娘轻轻低头,她心中清楚,若是太子在这里面做手脚,那么皇帝很容易被架空。 皇帝也不是没有察觉到这种危险。 去年冬天的时候,他就试过一次,但太子很恭顺,非常配合的就将权力交了回来。 如此,皇帝执政小半年之后,再度前往终南山。 默契。 皇帝和太子之间,已经有了彼此执政半年的默契。 皇帝没有足够的精力。 太子没有足够的威望。 这便是父子俩相互妥协的根本原因。 这种情况其实是很危险的,一旦太子有了足够的威望,那么他或主动,或被动,就都会更进一步。 就如同当年的玄武门一样。 但是武媚娘却有一种感觉,一切发展不到那一步。 因为皇帝的身体,支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武媚娘的目光落在了皇帝的身上。 …… “稚奴!”李世民没有察觉到武媚娘的目光,转身看向李治,皱眉道:“稚奴,你这是怎么了,精神萎靡,气色不振的?” 李治抬起头,看向皇帝,目光丝毫没有落在武媚娘身上。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然后低头道:“父皇,儿臣今日就要离京,所以这些日子,家中很是有一些事情。” 李世民微微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笑着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那是你的家事,朕就不问了。” 武媚娘藏身在皇帝身后,目光轻轻一挑,眼神微微诧异。 李治所言的,自然是他和晋王妃之事的房事。 李治成婚多年,但却始终没有子嗣。 这一点皇帝并不是太着急,但是李治,还有李治身边的很多人都在为他着急。 太子在东宫,已经有五子一女,而且太子孺人张氏的肚子里面还有一个。 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又会蹦出一个来。 所以,李治必须要尽快生出一个孩子来。 但偏偏他马上就要去荆州赴任了。 所以这些日子才会稍微劳累一些。 但这话是真的吗? “太子!”李世民转身看向李承乾。 “父皇!”李承乾微微拱手。 李世民收回目光看向御乘之内,李承乾,李治,李象三人坐在左侧。 长孙无忌,房玄龄,杨师道,褚遂良,李勣,于志宁坐在右侧。 “今年天下诸事,首先还是以农事为主,春种秋收,多派人去地方走走,诸事不能耽搁。”皇帝平静的看着群臣。 李承乾,还有长孙无忌等人全部拱手道:“喏!” 武媚娘坐在皇帝身后,轻轻低头,她知道,这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这里面的事情,却从来没有那么简单。 天下地主,不管是豪门世家,还是穷苦百姓,隐匿田地赋税,几乎都是本能的。 区别在于穷苦百姓没有能力去隐匿田赋,而豪门世家却有的是办法手段。 不管是地方的官吏,还是中央派下来的巡查官员,他们都能力拉下水。 地方的赋税少了,朝廷不仅收入减少,甚至还需要去进行赈济。 长此以往下去,朝廷就会虚弱下去。 朝廷,是皇帝统治天下的工具。 这个工具一旦被削弱,等于皇帝统治天下的力量被削弱。 所以,如何保证自己控制天下的工具不被削弱,同时又有力的打击任何企图削弱这个工具的力量,保证天下稳定的同时,赋税人口稳定增长。 这才是真正的核心之事,真正的天下根本。 控制了这些,才能控制天下。 才能成为皇帝期望看到的继承人。 武媚娘小心的看了李治一眼。 相比于太子稳扎稳打,掌握天下赋税,甚至影响官员薪奉,晋王现在还差的很远。 …… “英国公。”皇帝转身看向李勣,认真说道:“河北今年你跑一趟吧,去查看河北春种秋收之事,明年大唐开国三十年诸事忙完之后,就该准备再次对高句丽的战事了。” “是!”群臣齐齐拱手。 “顺带去趟辽东,苏勖应该将辽东治理的不错,你再去趟鸭绿江,看看军前。”稍微停顿,李世民继续说道:“盖苏文既然心中有所算计,也别让他失望,你指挥军中,按照之前的策略,摧毁田地,焚烧山林,没有必要不要攻城。”“喏!”李勣认真躬身,没有必要便是有必要的话也是可以的。 “还要水军也出动。”李世民轻轻冷笑,说道:“这两年,高句丽和百济的水军应该又组建了起来,找到他们,摧毁他们。” “喏!”李勣肃然拱手。 “朕的态度一直都是一样的。”李世民神色平静下来,看着了李勣说道:“等到明年动手,朕要一口气杀到平穰城下,杀入平穰城中,以最快的时间平定高句丽。” “喏!”群臣齐齐躬身。 “最后便是明年的事情了。”李世民看向李承乾,说道:“太子,明日五月,祭祀天地,祭祀宗庙,如果有可能,让人回洮州一趟,祭祀祖地。” 洮州,陇西李氏祖地所在。 西汉太尉、征西将军李仲翔家族墓,西凉武昭王李暠衣冠冢等等,都埋在那里。 “所有的礼节,你和中书省,礼部,宗正寺,鸿胪寺,太常寺,全部妥善准备。”李世民抬起头,轻声说道:“朕起码要告诉父皇,大唐立国已经三十年了。” “儿臣领旨。”李承乾认真躬身。 武媚娘这个时候,也深深的低头。 明年五月,皇帝要祭祀天地,宗庙社稷。 那个时候,登坛祭祀的,一定会是皇帝吗? 或者说,登坛祭祀的皇帝一定会是李世民吗? ……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从车外传来,随即,一名四百里加急奏本被送到了皇帝手上。 李世民随意打开奏本,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转过身,李世民看向褚遂良。 褚遂良原本还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突然,他的心猛地一个咯噔,随即,有些艰难的皇帝,生涩的问道:“陛下!” 皇帝将奏本递了过去,同时说道:“节哀!” 褚遂良有些颤抖着接过奏本,打开奏本看了一眼,他顿时忍不住哀叫一声:“阿耶!” “来人,扶褚相下去休息。”李世民看了一旁的张阿难一眼,然后又看向褚遂良说道:“爱卿节哀,注意身体,此番还要返回杭州,路上辛苦,不要垮了自己。” “是,谢陛下关心。”褚遂良轻轻躬身,然后有些艰难的在内侍的搀扶下走出御乘。 李世民收回目光,看向长孙无忌,说道:“阳翟侯三十年前便加入了秦王府,为朕效力二十四年,他致仕之后,褚卿又跟在朕的身边,辛辛苦苦,兢兢业业,此番阳翟侯病故,朕无能到扬州去拜祭,但他的谥号,追赠,礼部要准备妥当。” “喏!”长孙无忌认真拱手,褚遂良的父亲阳翟侯褚亮,是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 李世民转身看向李承乾,说道:“太子,绛郡公如今还在杭州吗?” “在!”李承乾躬身,收到:“岳丈如今任杭州刺史。” “你写封信,让他代替你和朕先去祭奠,然后等朝政的钦差抵达之后,一起宣旨。”李世民叹息一声,但稍微又有些欣慰。 他自己虽然不能去亲自祭拜褚亮,但是有太子妃的父亲在,身份也是不差多少的。 李治坐在一旁,轻轻低头,眼神闪过一丝凝重。 太子妃的父亲在杭州。 李治有些事情,必须要和褚遂良当面谈。 武媚娘说到底不过是个宫中嫔妃罢了,在皇帝身边,她还能起到一点作用,一旦离开了皇帝身边,谁认识她是谁。 然而褚遂良,如今的中书侍郎,参知政事,那是宰相啊。 而且这一次丁忧回来,褚遂良可能会要更进一步。 那便是如今由长孙无忌兼任的中书令。 中书令便完全不同了。 是真正的朝中大佬。 他的作用就更大了。 当然,如果褚遂良真的成了中书令,李治想要说服他也更难。 所以,褚遂良这一次回杭州奔丧,是李治最好的机会。 但是偏偏有苏亶在一旁盯着。 真要被苏亶发现李治去了杭州,呵呵,太子立刻就会将他召回长安,然后令他闭门思过。 不得见任何外臣,不得闻任何外部消息。 甚至朝会都不会让他参加。 到时候,他就算是有天大的筹谋,没有帮助他执行的帮手,他也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这一次去杭州,必须要万分小心。 …… “陛下!”长孙无忌突然开口,看向皇帝说道:“陛下,褚相离开长安,中书省一下子就缺了关键的人选,所以臣想是不是可以适时夺情,让褚相早些回朝。” 御乘之内,一下子的就安静了下来。 皇帝点点头,看向长孙无忌说道:“你觉得应该什么时候夺情比较好。” “今秋吧。”长孙无忌想了想,抬头看向皇帝。 “今秋?”皇帝沉吟了起来,转过身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觉得如何?” 一时间,御乘之内,所有人都看向了李承乾。 李承乾略微思索,随后他认真的摇摇头,说道:“儿臣以为不大妥当。” “哦!”皇帝看着李承乾,直接问道:“你为何觉得不大妥当?” 李承乾微微躬身,面色凝重的说道:“若是算起来,从褚相今日开始丁忧,到他秋后返回长安,满打满算也不过半年之间……丁忧守孝之事,按照古制,应该是三年时间,如今我大唐因天下初定,所以需群臣效力,多减为一年,然而……” 众臣的呼吸不由得凝重起来。 “大唐以孝治天下,三年减为一年,是权宜之计,一年再减为半年,这就有些不孝了啊,父皇。”李承乾拱手,然后用力摇头。 “殿下,守孝时间缩减,也是为了国事。”长孙无忌看向李承乾,说道:“中书省事务繁忙,若是没有褚相,臣一个人又忙不过来,那么恐怕只有请马周,来为这参知政事了。” 马周,中书侍郎马周。 褚遂良一旦丁忧去朝,长时间不归,那么中书省空缺出来的宰相之位就需要有人补充。 而遍数满朝上下,最适合的人就是马周。 前太子少詹事,如今的太子右庶子,中书侍郎马周。 (本章完) 第365章 不要让骆宾王知道(第二更) 第365章 不要让骆宾王知道(第二更) 御乘之内,李治跽坐在一旁。 低眉垂目,神色肃然。 褚遂良因父丧,要回家丁忧,若真是丁忧一年时间,那么朝中的位置必须要空出来。 那么顶替的,必然是马周。 但马周是太子的亲信。 皇帝不是不信任他,只是不希望他现在就做宰相。 这将打破如今朝中整体的格局。 如今的政事堂中,门下省的两名宰相李勣,于志宁打着很明显的东宫烙印。 中书省的两名宰相,长孙无忌和褚遂良,是很明显的一派。 尚书省,房玄龄和杨师道,看起来两边都不靠,在关键时刻,基本会选择支持皇帝。 当然,也不排除有例外发生。 譬如,房玄龄,太子监国,他辅政,皇帝不在朝中,两人相处了超过了两年的时间。 期间还有人举告房玄龄谋反的事情发生。 李勣,于志宁。 长孙无忌,褚遂良。 房玄龄,杨师道。 一旦褚遂良因为丁忧,辞去宰相的位置,而马周又递补上去,朝中原本保持微妙平衡的局面,立刻就会失衡。 太子在政事堂的话语权会大增。 皇帝会因此而被架空。 如今皇帝想要让褚遂良早去早回,保持相位,这样整个朝野的局面就不会失衡。 但太子却不想让褚遂良那么快回来,他的目的,自然是想要推马周上位。 皇帝的意思,自然不是皇帝直接说的,是长孙无忌替他说的。 如今,长孙无忌点破了这里面的关键,他的目的就是要让太子退一步。 你现在就想要让马周做宰相,那么急干什么。 得罪皇帝那么好吗? 李治心里已经忍不住的要看热闹。 太子如果和皇帝掐起来,就有意思了。 …… 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微微摇头道:“舅舅,中书省的事务虽然繁忙,但中书省的官员,也都是有为的英才,譬如中书舍人刘仁轨,中书舍人柳奭,中书舍人赵弘智,尤其是中书舍人来恒,他完全可以以检校正谏大夫,来辅佐朝政。” 长孙无忌微微一愣,太子没有让马周现在任宰相的想法吗? 李承乾转身看向皇帝,很直接说道:“父皇,褚相丁忧便丁忧,也没必要说一定就要谁来递补参知政事的,朝政不失便可。”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轻轻点头,然后问道:“那你觉得褚卿什么时候起复为好,明年吗?” “父皇。”李承乾拱手,说道:“儿臣以为,这种事情,不应该因人定时,丁忧是为了尽孝,三年成了一年,一年成了半年,若是因此而成定制,后人如何说我大唐的孝行。” 殿中群臣的呼吸不由得轻了起来,太子的意思,似乎不仅是不赞成丁忧半年,甚至丁忧一年,他也是有所怨言的。 皇帝摆摆手,说道:“你继续。” “儿臣以为,应当因事而行。”李承乾看向皇帝,拱手道:“朝中若是有事,非褚相回归不可,那么不说是半年之后,便是明日,也应该立刻让他回朝任职,但若是无事,没有紧急之事,那么便让他在杭州待到如今这个时候,也是应该。” 李治皱了皱眉头,他有些听不明白李承乾话里的意思。 太子这不是依旧是要褚遂良为其父守孝丁忧一年吗? 甚至他可以将这个时间延长到三年。 除非是朝中有事。 朝中会有事吗? 什么样的大事在值得皇帝将褚遂良找回来? 还不等李治想明白,皇帝开口了。 “太子说的不错,应该如此做。”皇帝笑着点头,看向长孙无忌,说道:“便如此吧,先让来恒检校正谏大夫,担负一部分褚卿的在责任吧。” “喏!”长孙无忌反应了过来,对着李承乾笑着点头。 李承乾轻轻拱手。 皇帝转身看向李治,说道:“稚奴,去年你治理荆州做的不错,今年也要继续奋勉,不要让朕失望。” “儿臣明白。”李治轻轻躬身。 “该教你的,这几个月里,朕都教过你了。”李世民深深的看了李治一眼,然后摆手道:“好了,你去吧。” “儿臣告退,父皇保重。”李治跪下,对着皇帝沉沉的叩首三次,然后才起身,对着李承乾,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等人同时拱手,目光最后在李象身上扫了一眼,紧跟着,李治便已经直接转身离开。 长孙无忌看着李治的背影,轻轻低头,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武媚娘坐在皇帝身后,看到这一幕,心里莫名的就是一咯噔。 不对,不对。 有什么地方出问题了。 …… 马蹄急踏,暮色波荡。 李治披着黑色披风,一路从长安城疾奔而来的他,稍微抬头看向前方潼关小镇下的驿站。驿站门口,驿丞,驿卒,还有姬家福,全都站在驿站门前等待。 姬家福提前李治一步来到了潼关之下,安置好了住所。 书房之中,李治站在窗前,看着手下的卫士,将整个后院牢牢的围住,他的心底这才放松了下来。 “骆卿,本王有些不明白,皇兄说只有有大事的时候,才能起复褚相,父皇看起来是很高兴的样子。”李治转身看向站在房中深处的骆宾王,皱眉问道:“不要说父皇虽然找件事就说是有大事这种话,满朝上下的官员不是瞎子。” 虽然说魏征已经致仕,但是于志宁,李百药,张玄素这些人都还在。 皇帝真要乱来,他们弹劾起来,也绝对不轻松。 而且还有太子,今日之事可以看出,太子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骆宾王微微拱手,说道:“殿下可能弄错了重点,首先,是太子没有强推马周为相的意思,陛下放心,然后才是褚相的事情,陛下真正欣慰的,是太子想通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做君王的,有的时候是需要为臣下承担骂名的。”骆宾王拱手,说道:“陛下便是强行召唤褚相回朝,朝臣弹劾的也只会是陛下,而不会是褚相。” 李治不由得愣住了。 “若是今日便定了褚相的回朝之日,那么便是陛下置褚相于不义之地,朝臣只会说是褚相不孝,恋栈不去,若是陛下因事起复,那么便是陛下承担责任。”骆宾王看向李治,摇摇头道:“太子能想通如此,极有可能,将来请奏召褚相而回的,是太子。” 一阵寒意莫名的笼罩李治全身上下,他缓缓抬头,看着骆宾王满脸的难以置信。 “殿下,太子于收买人心一道,已经有炉火纯青之境,杭州的事情,殿下需要快点着手了,一旦秋天,太子上奏,召褚相回朝,那么不仅褚相,朝中百官,甚至陛下,都会对太子更加满意。” 李治深吸一口气,说道:“本王明白了。” “当然,还有陛下。”骆宾王轻轻冷笑,说道:“陛下虽然让太子监国,但是陛下对太子却最是提防,褚相之事便是明证……陛下若真是对太子信任,又何至于非要让政事堂保持平衡呢,若是能利用这一点……” 皇帝才是长安城拥有最大权力的,如今,他对太子是且用且防,信任有,但也就那样。 最主要的是太子表现出了不着急夺权的姿态,这才让皇帝放心。 但放心归放心,不代表皇帝对太子就没有防备。 有防备就有手段,掌握了皇帝的这些手段,废太子就不难了。 “本王明白。”李治松了口气,看向骆宾王问道:“长安城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左金吾卫将军左匡政和右金吾卫将军田仁会,这二人的儿子,经常在平康坊争风吃醋,甚至大打出手也是常有之事,不过因为二人的父亲是左右金吾卫将军,而且事情也多在平康坊,所以也没人管。”骆宾王微微躬身。 发生在平康坊的打斗之事,谁会管。 “殿下只要需要,那么随计两人都会死一个。”稍微停顿,骆宾王说道:“不过微臣建议,若是要死一个,最好是死田仁会之子,因为若是死了左匡政之子,那么田仁会很有可能真的杀掉自己的儿子,为左匡政之子偿命。” 李治微微一愣,随即他不得不赞同的点头。 田仁会那种人,能屈能伸,如果真的事情可能会牵连到他身上,他是真的会杀子保命的。 但是,如果他的儿子死了,他反而会借题发挥,将事情闹大,然后去逼迫左匡政。 “戴国公虽不至于爱子如命,但也不会那么轻易屈服的,更别说两人之间本身就有宿怨。”稍微停顿,骆宾王继续说道:“若是这个时候,臣再将公孙常出入过田府的事情告诉戴国公,然后他上奏……” “田仁会会疯的。”李治点点头,说道:“那样他就没有了任何的退路。” “是!”骆宾王躬身,道:“便只有殿下一条路了……如今就看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引发这件事了?” “父皇今日提了,明年五月,大唐立国三十年,他要祭祀天地社稷和祖宗陵寝,所以,在那之前,父皇应该会去翠微宫休养身体,以保证祭祀时,身体能够最佳,四月多雨,难免折腾,所以,明年四月吧。”李治对着骆宾王轻轻点头。 “是,那么臣便准备去吧。”骆宾王轻轻躬身。 “长安南明德门上下,要小心的渗透进一些人去,其他的,在明德门到翠微宫的路上布置开。”稍微停顿,李治补充道:“还有翠微宫外,也准备一批人手,关键时刻,需要他们上山。” “是!”骆宾王立刻拱手,随后,他又抬头道:“殿下,他若是如此的话,我们在长安的人手不够,需要从荆州,洛阳,太原,继续调人。” “不行。”李治摆摆手,说道:“这三个地方的人手,真到了明年,恐怕皇兄会很警惕,所以想办法从这三个地方之外,调可用的人手……骆卿,本王有个办法。” “殿下请讲。” “今年冬日,你来长安报名明年科举吧,顺带带一些自家的人手。”李治看着骆宾王,说道:“皇兄对你很青睐,或许可能会见你,你若是能够留在皇兄身边……” “臣明白了。”骆宾王微微点头,思索着说道:“太子即便是不信任臣,但臣还是能够及时知道些什么的。” “不错。”李治看着骆宾王笑笑,说道:“让骆卿受累了。” “这是臣应为之事。” …… 骆宾王的身影消失在院墙角落之中。 李治站在窗户前,平静的看着骆宾王离开。 片刻之后,姬家福进门,拱手:“殿下,他已经走了。” 李治点点头,说道:“他忙他的,你忙你的,骊山温泉宫那边准备的怎样了?” 姬家福神色肃然起来,拱手道:“陛下几年未去骊山,内外松懈了不少,我们的人这两年有不少调了过去。” “让人盯着从城东春明门到温泉宫的路,同时潜在官道两侧。”李治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是!”姬家福嘴角微微抽搐。 “小心一点,这事不要让骆宾王知道。”李治看向姬家福,说道:“用我们太原的人手,岳丈那里,还有荆州的人手,都别用。” “是!”姬家福轻轻躬身。 李治叹了口气,摆手道:“不是本王信不过骆宾王,只是这要命的事情,终究只有我们自己人能信任,其他人,有任何一丝背叛的可能,也不能让他们知晓,明白吗?” “是!”姬家福神色肃然。 李治转身看向骊山温泉宫的方向,闪动的烛火从后面落在他的脸上。 半侧明亮,半侧昏暗。 (本章完) 第366章 宰相的抉择(第三更) 第366章 宰相的抉择(第三更) 五月仲夏,大雨倾盆。 李承乾站在武德殿门口,对着长孙无忌说道:“舅舅要不过会再走。” “不等了,这雨一时半会不会停的。”长孙无忌对着李承乾拱手,说道:“入夏以来,大雨连连,天下百姓需要救灾不假,但是翠微宫,温泉宫,还有献陵,昭陵,都需要派人去查看,若是真的塌了,雨停之后重修,费更高。” “外甥明白。”李承乾拱手,说道:“舅舅放心,等雨小一些,外甥就从将作监抽人去各方看看。” “好了,太子也注意。”长孙无忌点点头,然后披上雨披,带着手下人举着伞,冒雨朝着中书省而去。 看着长孙无忌远去的身影,李承乾不由得叹息一声,说道:“这恐怕不是舅舅的意思,怕是父皇发话了。” “殿下,不管是不是陛下有令,翠微宫,温泉宫,还有献陵,昭陵以及诸大小宫禁都是需要派人去看看的。”李义府站在李承乾身后,拱手道:“赵国公说的有理,如果真的塌了,将来费就不是一件小事了。” “孤知道。”李承乾看着头顶的乌云,大雨哗响,雨帘沉重。 长安城中,在大雨之下,坍塌的房屋不计其数,长安城光是救灾就要费不小的力气。 不只是长安城,整个雍州府,洛州府,河南道,乃至于河北,荆州,大雨之下,倾倒的房屋无数。 李承乾是监国太子,整个天下水灾救治,全部都掌握在他的手里。 官员,军士,工匠,物资,全部都由他来调配。 便是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等人,都要服从他们的调遣。 不说他们没有权力,是因为他们都年纪大了,这种救灾的事情,需要长时间,高精力的调度,甚至有些时候还需要前赴灾地。 所以最后统掌的事情,便落在了李承乾的手里。 甚至现在就是长孙无忌要调人,也需要来找李承乾。 “陕州那边如何了?”李承乾微微侧身。 李义府松了口气,拱手道:“少詹事回信,一切顺利,所幸殿下去年亲赴陕州,很多措施还在,今年沿用便可,加上今年所在的轮船,比去年要方便许多,一切井井有条,剩下的,多是粮草调用了。” 大雨连日不休,为了治灾,东宫的官员,从来济,窦德玄,封言道,高真行,张大安,岑长倩,刘仁实,薛万备,韦待价等人,全部都调了出去。 十六卫也归李承乾调派救灾。 “很好,传信,从陕州调十名工匠,两名去温泉宫,两名去翠微宫,剩下的各去地方,然后从禁军抽调懂得工匠之事的士卒两百人,各遣地方所用……翠微宫派五十人。”李承乾微微摆手。 李义府眼睛一亮,拱手道:“喏!” 禁卫军调用其他地方不大合适,但是用在帮助皇帝整修宫殿和陵寝诸事,却是最适合不过了。 李承乾摆摆手,转身走入殿中,同时说道:“继续看奏本吧,很多事情,爱卿比孤要看的更加敏锐。” “殿下谬赞!”李义府拱手,然后跟着李承乾一起进入殿中。 李义府最大的能力,便是识人之能。 他被人称之为人猫不是没有道理的。 很多奏本当中的细节,李承乾看不出来的,他都能看的出来。 虽然他也有一些毛病,但这样的人才,李承乾还是希望能够尽其所用的。 …… 夜色朦胧,大雨终于小了下来。 李承乾回到了东宫。 徐安举着大伞,低声在李承乾耳边说道:“晋王在半个月前,入了荆西去治水,断断续续的有消息传回来。” “嗯!”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说道:“孤写封信,明日派人送往荆州,让晋王从荆西回来之后,回信给孤。” “喏!”徐安轻轻躬身。 “走吧,去宜风殿。”李承乾抬头,步入了承恩门。 宜风殿在承恩殿东北,李承乾来到宜风殿的时候,张萱正躺在床榻上昏昏欲睡。 六个月的身孕,连绵的大雨又颇有催眠之力,所以用过晚膳之后,张萱便有些发困的躺在了床榻上。 听到殿外的脚步声,张萱有些茫然的抬头。 李承乾看着她要起身,赶紧摆摆手说道:“躺着吧。” 虽然李承乾让她躺着,但张萱还是坐了起来,看着坐到了床榻边的李承乾微微点头行礼:“殿下。”李承乾伸手抱住张萱,一只手在她隆起的小腹轻轻摩挲,低声问道:“这小家伙,没有难为你吧?” “没有,妾身只是饭量大了一些,一切还好。”稍微停顿,张萱感激的说道:“而且诸位姐姐对妾身都很照顾。” “嗯!”李承乾轻轻笑笑,他如今东宫人还少,他还能顾全的过来。 而且苏淑向来以母后作为榜样,为人贤惠,对于宫中诸妃,也是很照顾的。 李承乾搂着张萱,轻声说道:“跟孤说说江南吧,孤从来没有去过江南。” “江南吗,青叶红荷,白藕翠竹,还有连绵群山,长江翠湖。”张萱想起来忍不住轻轻笑笑。 “孤记得你外祖父虞公便曾经多有诗作。”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孤这辈子可能都没有机会前往江南。” “殿下总是有机会的。”张萱安慰了李承乾一句,然后转口说道:“外祖过世,说起来已经有十年了,妾身听说阳翟县侯也过世了,他们两人在世的时候,关系很好的。” 张萱的外祖父虞世南,和褚遂良的父亲褚亮,关系极佳,都是江南人,又都是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 “褚家在江南如何?” “人丁不算太旺,但人才不少,多有在地方任职。”张萱想了想,说道:“阳翟县侯的夫人是河东柳氏,说起来和王家妹妹还有些亲戚。” 王幽兰的舅舅,便是中书舍人柳奭,而柳奭和褚遂良有几分亲眷之情。 不过褚遂良的母亲过世多年了,加上他们刻意避嫌,所以这事少有人提,也就少有人知。 “嗯!”李承乾轻轻点头,目光抬起,看向了东南方向。 …… 杭州,钱塘县。 狮子山,坟茔侧畔,山腰草亭。 日暮之刻,亭中对弈的两人终于收手。 一身白麻丧服的褚遂良,看着坐在对面,同样一身白麻丧服的李治,终于有些无奈的说道:“殿下悄悄来此,已经三日,有什么事情还是直说吧,若再如此下去,荆州那边出了事,陛下那边那是不好交代。” 现在的李治,本来应该在荆州,但是,他却悄悄的出现在了杭州,私见褚遂良。 若是细论,便是扣上一顶阴谋不轨的帽子,也是不冤枉的。 李治放下手里的棋子,看着褚遂良,轻叹一声,说道:“褚公,你在朝中身边甚久,对太子也算是深有了解,你觉得,若是万一有一日,父皇真的万岁了,那么魏王兄的下场会是如何?” 褚遂良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他才轻声说道:“若是不出意外,陛下他日大行,那么不几月,魏王就会被赶出禁苑,然后发配滇南。” “那是如何?”李治紧跟着逼问。 “瘴气频发,治疗不及,病死道旁而已。”褚遂良明白李治的意思,但他还是摇摇头,说道:“殿下,魏王之事虽然惋惜,但也不能因此而有异心。”、 “本王想的不是魏王兄,而是本王自己。”李治轻轻苦笑,说道:“河北的事情,褚公也是知道的,皇兄今日不追究,那是因为父皇还在,一旦他日父皇不在了,褚公觉得皇兄会如何处置本王?” 褚遂良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他才轻声说道:“殿下的荆州牧必然不保,太子说不定会让殿下去赣南和湘南任职两年,然后再往南赶,不过应该不会是广州……” “交州,爱州?”李治笑了,抬头闭着眼睛说道:“皇兄会一步步的折磨死本王的。” “活着总是好的。”褚遂良稍微停顿,然后说道:“而且还有赵国公在。” “正是因为有舅舅在,所以稚奴才能稍好一些,若是没有舅舅,稚奴怕是转眼就被发配到天涯海角。”李治睁开眼睛,直直的盯着褚遂良说道:“褚公可曾想过自己……刘洎之死,萧相被罢,江南官员尽皆外调,皇兄对褚公可没有好印象啊!” “大不了将来如同宋国公一样,被调往地方,然后三五年调回朝一次,过个几年,臣也该致仕了。”褚遂良很平静。 “褚公自己淡然,那么褚公有没有想过家人?”李治摇摇头,说道:“皇兄不敢用,不想用,不会用的人,将来皇帝没了,皇太孙即位,皇太孙会用吗,皇太孙的后人会用吗?” 褚遂良身体微微一顿,脸色已经彻底的沉了下来。 李治看着褚遂良,诚恳的说道:“褚公,恕稚奴无礼……只要皇兄继位,他这一脉所有子嗣,对褚公这一脉,都不会重用,过个几代,褚公这一脉,恐怕就将会在朝堂绝迹,甚至是在天下绝迹。 褚公熟读史书,应当明白的。” 李治的声音并不重,却像是刀子一样,直戳褚遂良心底。 他的拳头紧紧的握了起来。 (本章完) 第367章 我们全家造的反(第一更) 第367章 我们全家造的反(第一更) 钟南山,翠微宫。 六月暑热,但阵阵山风却吹散了大半热气。 武媚娘站在高处寝殿扶栏旁,眺望远处的长安城。 一个半月大雨之下,长安城难得的没有一片狼藉。 武媚娘转身看向寝殿内,皇帝坐在长榻上,手握秘本,低声和张阿难说着什么。 看着这一幕,武媚娘眼神沉凝起来。 皇帝很多时候并不避讳她,只有在张阿难送来秘本的时候,才让她暂时的离开。 武媚娘并不知道秘本当中究竟是什么内容。 但她知道,这些东西是来自于百骑司。 百骑司监察天下,同样也监察四方。 上下官员,内外诸夷。 皇帝时刻都在紧紧的盯着。 哪怕他如今在终南山休养,哪怕如今是太子监国,但依旧有很多东西,绕过太子直接送到了终南山。 这里面的内容,怕是就连太子都不知道。 当然,长安城中,每日太子也送来大量的奏本。 不过皇帝多数不看,他只看六部尚书和四大都督府长史,还有雍州长史和洛州都督亲笔写的奏本。 六部尚书的重要性自不必多说,剩下的雍州和洛州,加上扬州,荆州,益州和并州四大都督府,这些便是皇帝掌控天下的支点。 皇帝掌控了这几个地方,就不怕天下出乱子。 武媚娘再度转过身,重新眺望长安城。 …… 太子,晋王。 两个人顿时跳入武媚娘的脑海之中。 如今距离晋王离京已经过去三个月了,这中间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在李治离京一月之后,晋王妃赵氏被查出有了身孕。 皇帝原本想要立刻召晋王回京,但可惜,赶上连绵大雨。 当然,武媚娘心中知晓,便是没有这连绵大雨,皇帝也不会真的将晋王召回京。 他不过是想开口做个好人罢了,这种事情,他一开口,长孙无忌和太子都会阻止。 太子监国,赶上夏季大雨。 好在去年也是同样大雨,整个长安,整个雍州,乃至于整个天下,在太子的主持下,井井有条的处置水患,救治灾民。 如今已经到了夏末,雨水总算是暂歇。 不过根据去年的经验,到了秋后,恐怕还会有好几场雨。 不过这些武媚娘并不在意,她真正在意的,是李治现在在哪儿? 皇帝有没有察觉? 褚遂良离京,李治想要彻底的拉拢他,只有从褚遂良离京到他收到皇帝调他回京的圣旨,这个绝对不会太长的窗口期。 而在三月的时候,是李治先一步离京,褚遂良晚了一步离京的。 两人没有见面,也没有机会见面。 毕竟不管是李治,还是褚遂良,一路上都有太多的人盯着了。 两个人甚至只要有一段距离的重合,都会被人盯上。 当然,这也可能是他们自己心虚。 不过对此,武媚娘也没有太担心,李治在这些事情上准备了很久,他应该能够悄悄的见到褚遂良,并且说服他的。 若是李治连这都做不到,武媚娘会更加毫不犹豫的将他抛弃的。 “媚娘!”皇帝的声音从殿中传来。 …… 武媚娘回过神,转头一看,皇帝已经将密本放到了一旁,而在桌案上放着一盘新鲜的荔枝。 武媚娘好奇的走了过去,福身问道:“陛下,五月便有荔枝了吗?” “当然,四月广州便有荔枝了。”皇帝笑笑,然后若有深意的说道:“这是南边有人,加急送到长安呈送给朕的,一路上还用冰水封死,这才使他到了长安还算新鲜,来尝一尝。” “喏!”武媚娘并没有在意,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闺阁女子,蜀中也产荔枝,如果有人为了讨皇帝的欢喜,做这些也是正常的。 而且皇帝这几个月少理政事,这些享乐的事情,他做的也不少。 最重要的,是武媚娘对于广州和蜀南的距离,没有直面的感觉。 “不错,好吃。”武媚娘拈起一颗,剥开外壳,然后放进自己嘴里,最后她笑着的看向皇帝道:“很甜,陛下也来一颗吧。” “不了。”李世民摆摆手,说道:“御医说了,朕不能吃太甜的东西,你吃吧。” “那臣妾也不吃了。”武媚娘赶紧摇头。 “无妨的。”皇帝笑笑,说道:“这些东西,朕已经让人送到了宫里,宫中嫔妃都有,不差你一个的。” “那妾身就放放,到了晚上再吃。”武媚娘轻轻摇头,眼神坚定。 “呵呵!”李世民笑的更加开怀,然后说道:“随你,不过爱妃,在山上待着久了,闷不闷,不如朕陪你到山下走走。” “过段时日吧。”武媚娘看着李世民,柔情真挚的说道:“陛下,如今三伏天气,到了山下难免发汗,对陛下身体有碍,还是等入秋之后吧。” “好好!”皇帝有些欣慰的点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脚步声在殿外响起,张阿难走出之后,又走回,对皇帝拱手道:“陛下,出使天竺的正使朝散大夫、卫尉寺丞、上护军李义表,副使王玄策,已经抵达敦煌,不日就将回到长安,太子询问,是否让他们来朝见陛下。” “李义表从天竺回来了?”李世民有些恍然了过来。 “是,如今在敦煌,快马加鞭半个月就能够抵达长安。”张阿难轻轻拱手。 “天竺啊!”李世民想了想,说道:“还是让太子先见一见他们吧,之后,再让他们来钟南山。” “喏!”张阿难立刻拱手,然后转身传令。 武媚娘好奇的看着李世民,说道:“使者从天竺回来了,那里真的有佛吗?” “呵呵!”皇帝笑了,看着武媚娘说道:“朕知道爱妃崇佛,但佛在西天,也在心中,唯独不在天竺。” “哦!”武媚娘顿时明白了过来。 “好了,朕休息一会。” “是!” …… 长安城,武德殿。 李承乾坐在长榻之上,看着眼前刚刚从冰窖取出来的荔枝,眼神微微凝重。 不是冰,他也不会制冰,虽然知道一些制冰的方式,但是他没做过,不打算自己做,也没打算现在就去做。 将来找个人夏天专门去制冰就是了。他在意的是荔枝。 虽然是从冰窖取出来的,不知道距离摘下过去多久的荔枝,但是看到这个东西,李承乾心中依旧存满了疑惑。 太新了,太新了。 相比于往年送入长安城的荔枝,今年的荔枝太新了。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荔枝道。 为了能够让新鲜的荔枝运到长安,唐玄宗,还有朝中的官员可是费了大力气的。 至于源头,岭南,后世有人说岭南是广州,毕竟那里是荔枝的主要产区。 也有人说是巴蜀,毕竟巴蜀也产荔枝,而且还有就叫妃子笑的荔枝。 史书记载自我矛盾,说是荔枝来自岭南,毕竟“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但是记载的起运地点却又来自巴蜀。 从广州到荆州本就难行,还要逆长江三峡而至巴蜀,这就更不容易了。 但是从李承乾的角度来看,巴蜀也好,岭南也罢,现在这个时代的荔枝,都不足以保证荔枝这么新鲜的送到长安城。 毕竟荔枝道还没建呢。 除非,是有人专门从广州,进行某种试验,专门选了荔枝,一路用冰封存,快马加鞭日夜不息的送到长安。 什么试验,驿站交通。 李承乾自己曾经提过的驿站交通的改革,皇帝以其中有巨大风险,而让他缓慢推行。 皇帝没有骗他,这里面的确有巨大风险,李承乾看的出来。 所以,他才会在甘凉陇右慢慢的搞,关中也很慢。 但是,现在他却在其他地方看到了这种改革。 做的一样很慢,很小心。 甚至如果不是前些日子皇帝让人送荔枝到宫里来,李承乾甚至都察觉不到这里面存在的问题。 有人在悄然的做,而且皇帝知道。 如果是在岭南做,李承乾没有道理察觉不到。 王幽兰的父亲王仁祐可还在任松州刺史。 所以,只能是广州。 有人从广州,利用快速驿站的方法,将荔枝送到了长安,送到了皇帝手里,然后皇帝又送到了李承乾的手里。 他们走的不可能是巴蜀,那么只有荆州,洛州,然后到雍州。 …… 李承乾轻轻抬头,看向殿外。 荆州。 李治。 因为李治在荆州,李承乾虽然也关注荆州,但是很多的注意力都在李治身上。 李承乾突然明白了。 在他的注意之外,皇帝也在做着什么。 对李治,皇帝也在准备着什么。 皇帝有自己的布局。 驿站,改革。 荆州,李治。 李承乾看着眼前的荔枝,他终于彻底的明白了过来。 皇帝送这份荔枝来,其实带着一定程度的警告。 他知道李承乾在盯着李治,如果李治真的做什么的话,李承乾必然会下重手。 但是,皇帝对于李治究竟打算做什么,他知晓的并不详细。 他更加不知道,李承乾对李治的渗透究竟到了什么地方。 而且,说实话,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便是李承乾行事也都很小心翼翼。 李治但凡只要想深一层,另作布置,那么李承乾的布局,不仅伤不到他,反而会将自己坑进去。 皇帝在试图掌控局势。 或者更准确的讲,他想要救李治。 李治在作死,皇帝要救他。 他不想看到李治重蹈李泰的下场,他不想看到玄武门的事情重演。 他不想成为他的父皇。 他在害怕。 李承乾轻轻摇头,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 就比如当年的玄武门,造反的从来不是他李世民一个,是他们整个秦王府。 有他们的母后,有他们兄弟几个,还有整个秦王府所有的文臣武将。 如今也是一样。 李治在学皇帝,学皇帝当年的玄武门。 他也不是自己一个人,他背后也有一群人。 甚至很多都是皇帝亲手推过去的。 而李治对面的李承乾,也不是皇帝心里的那个李承乾。 原本的那个李承乾,他已经死了。 现在的这个李承乾,是从地狱回来的李承乾。 他要复仇,他要复仇啊,父皇。 李承乾抬起头,平静的深吸一口气。 慢慢来吧,父皇。 慢慢来吧,看看最后究竟如何? …… 李义府神色肃然的从殿外走入,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殿下,李义表和王玄策到。” “宣!” (本章完) 第368章 太子要的,还是三千骑兵(第二更) 第368章 太子要的,还是三千骑兵(第二更) “殿下!”一身深紫色官袍的李义表,跽坐在长榻左侧,对着李承乾拱手道:“臣等奉命出使天竺,入北天竺戒日王朝,戒日王热情接待,后至中天竺摩揭陀国,国王遣大臣郊迎,倾城邑以纵观,焚香夹道,拜受唐敕书。” 年纪稍轻的王玄策点头,说道:“臣等于去年十一月于王舍城登耆阇崛山勒铭记事,之后又于摩诃菩提寺立碑,历经七个月,方才返回大唐。” “七个月,大唐距离中天竺,只有七个月。”李承乾轻轻点头。 “时间如此,但中途多有沙漠,沼泽,雪山,关隘,一处有所阻碍,想要通过便是重重艰难了。”李义表明白李承乾想的是什么,忍不住的摇头。 “爱卿放心,孤没有进兵中天竺的打算。”李承乾忍不住的笑了。 大唐皇帝,的确都有征服天下四夷的野心,但是李承乾还太年轻了,他连大唐都没有控制,怎么可能去进兵中天竺。 而且,他是那种稳扎稳打的性子,不将路上所有的阻碍全部都清除掉,他怎么可能去打天竺。 当年桑丘之战,秦惠文王和其相张仪,假道魏韩,和齐国在桑丘大战。 不管是秦惠文王,还是张仪,都是精于算计的人物,但战场军前,兵势军心瞬息万变,最后一战失败,秦国二十年无望齐国。 结局如何,清晰可知。 “是!”李义表和王玄策同时躬身。 “对了,你们刚才说北天竺戒日王朝和中天竺摩揭陀国,细细说说。” “是!”李义表拱手,想了想,开口懂啊:“殿下,天竺为东天竺,中天竺和北天竺三处地方,各有王朝,而各自王朝虽然强大,但其内多为邦国联合,各邦国内部都有相当的自主权,和大国王朝也都有不少矛盾。” “便如同春秋战国时期。”李承乾笑着点头。 “其实更像战国。”王玄策开口,看向李承乾说道:“臣等从中天竺而回,本无意多做什么,但是临行之前,戒日王突然拉住臣等,说愿意与大唐联姻。” “联姻,什么意思?”李承乾有些诧异的抬头。 “戒日王愿意将其公主嫁入大唐。”李义表开口,但随后,他又摇摇头,说道:“仅仅是这一句,其他的便没有了。” “公主没有随你们一起进入大唐吗?”李承乾有些诧异。 “或许,他是在等着大唐派人去迎娶。”王玄策有些苦笑的摇头。 历来大唐出嫁公主,基本上都要他国派重臣,携重礼前来迎娶。 而他国嫁公主入大唐,则需要他国派重臣,携重礼,将公主送入大唐。 公主入皇宫,成为后妃。 便是如此。 还从来没有大唐派人,携重礼,前往他国迎娶公主的事情发生过。 而戒日王,便是这个意思。 “有意思。”李承乾抬头看向王玄策,说道:“爱卿,说说戒日王朝的事情吧,孤总感觉里面有大问题。” “是的!”王玄策拱手,说道:“天竺不仅三分,而且三分之内,还有大小邦国,戒日王虽然雄才大略,但年纪已老,人心难以震慑,内有野心家蠢蠢欲动,外又有大敌窥伺,自我无力,所以他才会在臣等回朝的时候私下留话……”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所以,他才会想将公主嫁入大唐,同时借大唐的力量来挽回他的国度。” “是!”李义表和王玄策同时低头。 李承乾转过身看向李义府,问道:“爱卿觉得呢?” 李义府微微一愣,随即他轻轻躬身,看向对面的王玄策问道:“戒日王年纪既然已大,那么其继承人呢,其宗族呢,他的亲信呢,难不成他一死,他难道还留不下足够保证自己儿子维持天下的力量吗?” “有一个幼子,但仅有一个幼子,其母族衰落,麾下虽有大将数人,但多年分封,其人在或许还能够勉强维持,但其人一死忠诚难说。”李义表摇摇头,大将分封,而没有足够的亲族分封,这是要命的。 “那么公主呢?” “那是戒日王长姐的孙女。”王玄策开口,说道:“其长姐是公主,身后夫族势力庞大……” “所以,窥伺戒日王王位的,还是他们自己人。”李义府转过身,看向李承乾说道:“殿下,戒日王无救矣。” 李承乾轻轻低头,平静的看了李义府一眼。 李义府顿时明白过来,拱手道:“但是戒日王说是要将公主嫁入大唐,这话说了,那么从他话说的那一刻开始,公主便已经是大唐的宫妃,人他们必须要送到长安来。” “不一定要他们送到长安来,我们也可以去取的。”李承乾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看向李义表说道:“孤是这个意思,我大唐虽然无力主持戒日王朝政权更迭,但是,戒日王既然已经动了要利用大唐的心思,那么这公主便是他动这个心思付出的代价。” “喏!”李义表顿时躬身。 李承乾转身看向李义府,说道:“爱卿起草一本奏本,然后和他们二人一起去趟翠微宫,这件事情终究如何,还需要父皇拿主意。” “喏!”李义府沉沉躬身,他的神色凝重起来。 太子对他日益器重,很多太子内心的想法,他也能摸的出来。 这北天竺戒日王朝,大唐终究是要插一脚的。 …… 终南山,翠微宫。 武媚娘坐在内殿之中,目光看向殿外。 皇帝高坐御榻之上,李义表,李义府,王玄策三人站立殿中。 “太子怕是打着将来借助公主子嗣的名义,大军杀入天竺的心思吧。”李世民斜靠在长榻上,看了李义府一眼。李义府轻轻躬身,说道:“大唐距离天竺遥远,真要做什么,恐怕不是眼前一时半刻能够做的,所以大军杀入天竺,是未来的一个可能,但是若能有天竺公主入宫为妃,那么大唐和天竺的贸易往来,将会更加的稳定昌盛。” “还能够威慑吐蕃。”皇帝轻轻一句话,说出了眼下这桩婚事对大唐的最大好处。 王玄策站在三人最后,微微惊讶的抬头。 他是鸿胪寺的人,自然知道朝中对外族的戒备,但是他从来不知道,皇帝和太子,对吐蕃已经戒备到这种地步。 李义府和李义表轻轻躬身。 “但想要将天竺公主迎回大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皇帝微微一顿,他随即笑了起来:“三千骑兵,太子要的,还是三千骑兵,利用三千骑兵将天竺公主迎回来,他还是打着调动三千铁骑西巡的主意。” “难得西域安定,三千骑兵探一探西域诸国的心思也好。”李义府小心的抬头。 皇帝的目光轻轻地落在李义府身上,随即含义莫名的笑了。 李义府突然感到有股头皮发麻的感觉。 “让兵部安排吧。”李世民抬头,说道:“李卿,你年纪大了,这趟就不用去了,升任鸿胪寺少卿,主持大局,王卿,你升任鸿胪寺丞,为出使正使,让席君买率三千铁骑西巡,去试一试吧。” “喏!”众人齐齐拱手。 李世民轻轻摆手,三人这才小心的退下。 这个时候,武媚娘小心的从殿中走出,然后走到皇帝身侧,低声道:“陛下!” “嗯!”李世民突然像是回神一样,一瞬间有些茫然的看向武媚娘。 “陛下,怎么了?”武媚娘惊讶的看着皇帝。 “没什么?”李世民脸上带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目光看向殿外,轻声说道:“入秋了,媚娘。” “是!”武媚娘下意识的看向了殿外。 初秋时节,山野碧翠。 …… 初冬时节,微霜渐化。 洛阳城中,一辆马车在数十名骑兵队护卫下,穿过喧闹长街中的无数百姓,朝着晋王府而去。 李治坐在马车之内,目光不时的透过晃动的车帘看向车外。 洛阳繁华,百姓依旧是富足模样。 即便是今夏数月大雨,对于洛阳百姓而言,依旧影响不大。 “殿下!”姬家福坐在李治对面,轻声呼唤。 李治回过神,转身看向姬家福,说道:“刚刚岳丈说了,褚相现在已经到长安城了。” 褚亮三月初病逝,褚遂良九月就被皇帝召回长安起复。 李治回长安,比褚遂良要慢一个月。 而且李治还要在洛阳逗留几天,他的岳丈赵仲坚是洛州司马,王妃赵氏怀孕,他岳母如今在长安照顾。 所以李治才要好好的拜访一下岳丈。 “是!”姬家福点头,说道:“西域龟兹好像乱了,所以陛下急召褚相回京,长安有消息,说是可能要出兵。” “褚相被起复,虽然是龟兹有乱的缘故,但实际上便是没有龟兹的事情,父皇和皇兄也会找个理由让他起复。”李治摇摇头,说道:“褚相的事情不必担心,他那边不会有问题的。” “是!”姬家福稍微松了口气。 李治抬起头,看向车外,轻声说道:“本王现在担心的,反而是我们的计划,不知道为什么,越是接近长安城,本王心中就越是不安。” “殿下,我们的人已经先后进入了五十人在骊山,一切正按照计划,有步骤的进行,不会出问题的。”姬家福小心的劝慰。 如今在骊山的,全部都是李治手下真正的亲信,从太原一路培养出来的亲信。 李治点点头,说道:“一切按计划来就行,岳丈那里的人手,到了十一月底,再调入潼关,荆州那边的人手,除了之前调入的,从今日开始不再调入,等到了年底,让他们留在陕州,听信调动,无信不得动。” “是!”姬家福拱手,然后小心的问道:“殿下还是信不过他们。” “他们本身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他们的手下,谁知道有谁什么时候,就被背叛本王。”李治摇摇头,说道:“现在这个时候,一步步都必须要小心。” “是!”姬家福赞同的点头。 “骆宾王那里,不知道骊山的事情吧?”李治突然抬头。 “他不知道。”姬家福微微摇头,说道:“臣对他说过,王府的人手被人盯的太紧,需要在最后关头才能动用,其他时候,都是用来联络所用……臣不知道他究竟如何想,不过他今日赶来了洛阳。” “他是聪明人,肯定知道本王留了一手,但不知道本王会怎么做。”李治轻轻笑笑,说道:“他是聪明人,他不会太问的。” “是!” (本章完) 第369章 父皇做了太上皇,能多活几年(第三更) 第369章 父皇做了太上皇,能多活几年(第三更) 晋王府,李治站在书房窗前,手里握一把黑鞘长剑。 长剑猛然出鞘,午后的阳光射在长剑之上,反射出一道七彩的霞光。 但瞬间即逝。 李治目光盯着剑刃,也不会回头,直接问道:“龟兹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就到了要动兵的地步?” 骆宾王拱手,说道:“龟兹王苏伐叠病逝,其弟诃黎布失毕继位,禁绝朝贡,失却臣礼,故而陛下从终南山回京,开始着手讨伐之事。” “禁绝朝贡,失却臣礼?”李治诧异的转身。 “龟兹是大唐属国,其王新立,按制需派人到长安奏报,同时由陛下册封,但是,诃黎布失毕没做。”骆宾王微微摇头,眼神闪过一丝冷冽。 什么边缘小国,也敢挑衅大唐威严。 李治点头,然后转口说道:“父皇提早回京,虽然打乱了一些计划,但是也不完全是坏事。” “是!”骆宾王点头,说道:“陛下若是年底再掌权,或许能够撑到明年三月,但现在就回京,恐怕年后过了十五,就得去终南山休养了。” 李治笑了,点点头道:“的确如此,所以,方方面面我们都要谨慎。” 李治的神色在极短的时间里已经冷静了下来。 “喏!”骆宾王认真拱手。 “该做的布置,这一年来,已经逐渐的布置到位,剩下的,就是一点点的调整。”李治突然有些神色凝重,他看着骆宾王说道:“皇兄一直都有人在荆州盯着本王,这倒也罢了,本王真正担心的是百骑司。” “殿下!”骆宾王突然有些顿住。 李治微微摆手,说道:“之前,本王是在无力之下的极尽挣扎,所以根本就顾及不到百骑司方面,所以难免会有动作被百骑司盯上,被父皇盯上,但是……” 骆宾王没有缓过神,只是下意识的拱手。 李治轻轻冷笑,说道:“父皇虽然派人在盯着本王,但是本王前面行事可能有些疏忽,但后面却越来越谨慎,父皇便是知道一些,但知道的也不多,尤其是他这两年还都在养病……最重要的,是父皇需要本王动起来。” “陛下在用殿下制衡太子。”骆宾王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李治有动作,这才是皇帝希望看到的,这样正好用来制衡太子。 “这样,皇兄的目光就会在本王的身上,而不会在父皇身上。”李治轻轻抬头,神色苦涩悲哀,又带着一丝怨恨的说道:“就像是你说的,魏王当年的事情,父皇也是知情的,但他什么都没做,最后看着魏王谋逆被太子拿下。” “殿下!”骆宾王嘴角微微抽搐,然后说道:“那是陛下知道,魏王的目的是太子,而不是陛下。” “现在父皇便知道本王要对父皇动手了吗?”李治摇摇头,说道:“他不知道,因为便是本王,现在也没有想过要直接对父皇动手,只有等到父皇他自己的身体支撑不下去,本王才会动手。” 李治突然长叹一声,低头看着手中的长剑,轻声道:“本王只是在自保而已。” “殿下!”骆宾王忍不住的拱手。 李治抬头,摆手道:“我们做好准备,等待万一一天的来临,若是真的判断失误了,那么便请父皇做太上皇……他的身体不好,做了太上皇可能能多活几年。” “是!”骆宾王轻轻低头。 “好了,说到哪里了。”李治回过神,然后说道:“对,百骑司,百骑司的人,可能会盯着本王,所以回朝长安之后,本王基本会待在王府陪伴王妃,内外诸事,有家福联系。” “是!”骆宾王神色严肃起来。 李治这一次提前回京,是因为晋王妃已经有快七个月的身孕了,为了避免出意外,所以皇帝将他召了回来。 毕竟这么多年了,这还是李治的头一个孩子。 当然,这里面少不了还有制衡的味道。 去年的时候,也是李治前脚刚回京,皇帝后脚就从李承乾的手里将权力夺了过去。 …… “殿下,褚相那里?”骆宾王目光看向窗外,然后才小心发问。 “那边不需要担心,有人会联系的。”李治摆摆手,走到主榻上坐下,然后才看向骆宾王说道:“褚相和本王说过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足见他比本王还要担心日后的事情。” 李治能说服褚遂良,就一条,他后人的仕途。 太子不喜欢他,自然也不喜欢他的后人,而太子的后人可能也会继承这种莫名的怨恨。 这些话,本身就是骆宾王想出来的,他没想到还有别的。 “宋国公虽然因为岑文本和刘洎的死,而自请致仕,但是……”李治抬起头,看向骆宾王,认真说道:“太子,宋国公的儿子是太仆寺少卿,而他的侄子萧钧更是洛州长史。虽然因为如今有丘都督这个洛州都督在,但过几年,皇兄登基,去了这个洛州都督,萧钧便是正经的从三品洛州长史。” 因为有丘行恭这个洛州都督在,所以萧钧的洛州长史只有从四品上,但是一旦皇帝将丘行恭调任,萧钧立刻就是从三品的洛州长史。 “光是萧家,起码就有一个太仆寺少卿和一个洛州长史。”李治摇摇头,说道:“而且萧锐的太仆少卿,说不定等到太子登基,就是太仆寺卿了,足够整个江南派系反扑了,更别说,还有许敬宗和上官仪在。” 骆宾王的脸色凝重起来,他轻轻点头,江南派系的确很难斩草除根。 “太子孺人张氏的父亲张幽是国子博士,他的连襟就是萧家人。”李治抬起头,看向屋外,轻声道:“褚相说了,他最担心的,不是这些年轻人,而是宋国公……一旦父皇崩逝,太子继位,他很可能重新启用宋国公。” 骆宾王猛地站了起来,惊讶的看向李治说道:“难道宋国公当初的致仕,是太子早就设计好的。” “褚相担心是的。”李治看了骆宾王,轻叹一声,说道:“又何止是宋国公,还有郑国公,卫国公,他们这些致仕的老臣,和皇兄的关系都不错。” 萧瑀,魏征,李靖。 尤其是李靖,骆宾王一时间感到心头都有些沉重。 他赶紧拱手道:“殿下,不能耽搁了。” “要等。”李治摆摆手,说道:“心要稳,要等,不然稍微露出不对,百骑司那边就会察觉。” “是!”骆宾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过我们也不是什么都不做的。”李治抬起头,看向屋外,道:“皇兄也没有那么好对付,东宫人才济济,或许我们能够利用一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需要在刀剑上说了算的,郑仁泰,李安俨,秦怀道,薛万备,都需要提前对付。” 郑仁泰和李安俨都是当年从玄武门杀出来的,两人战力如何不言而喻。 秦怀道是秦琼的儿子,薛万备虽然战力不显,但是他的两个兄长,薛万钧,薛万彻可都不是一般人物。 “是!”骆宾王神色严肃起来,他们手上虽然也有不少人手,但是真正的战将却几乎是没有了。 唯一的一个,不过是还在他们算计当中的田仁会。 田仁会对付得了一个,但未必能够对付得了两个。 “李安俨基本不会出宫,所以郑仁泰,秦怀道,薛万备,起码需要弄走两个。”李治看向骆宾王,说道:“本王想着,是不是可以借着这一次出兵龟兹的机会,将他们当中调走两个?” “可行。”骆宾王点头,说道:“郑仁泰是当年的老将,参战没有问题,薛万备有两个兄长在,战力也不弱,调到军前正合适,至于秦怀道,胡国公病逝的早,秦怀道未必继承下多少,他反而是最好对付的。” 战场老将和军将世家不好对付,是因为他们对危险很敏锐。 但秦怀道这种年轻人就不一定了。 “那好,便这样,卿写信。”李治看向屋外,直接喊道:“家福。” “殿下!”姬家福很快从屋外进入,这个时候,骆宾王已经在桌案上快速的写完了内容,最后才交给姬家福。 姬家福接过,然后快速的转身离开。 …… 李治坐在长榻上,看向骆宾王说道:“皇兄身边的人手是一回事,但是长安城中的猛将依旧有不少,比如尉迟家和程家……一旦我们前面失手,皇兄跑回长安城,我们就需要以圣旨追杀,所以,本王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舅舅。” “殿下!”骆宾王想了想,说道:“既然有褚相在,那么为什么不干脆提前将赵国公引到翠微宫,先控制住赵国公,然后用他来影响长安城,如此,殿下便可以用圣旨和长安城内的力量来压迫太子……最差也能让一部人中立。” “不错。”李治笑了,点点头说道:“的确应该这样,不过想要将舅舅引出去也没有那么简单,若是有一个太子的人,说太子以前提前去了翠微宫……” “赵国公会立刻跟着去的。”骆宾王顿时反应了过来,对着李治拱手道:“臣立刻去做。” “小心些。”李治对着骆宾王点点头,然后起身将他送到了门口。 骆宾王认真拱手,然后戴上兜帽,快速离开。 片刻之后,姬家福已经回到了房内。 李治轻叹一声,说道:“其实,本王有些对不住他,一旦他在明德门有所暴露,他很可能会死的。” 姬家福轻轻躬身,面色默然。 李治抬起头,神色平静的说道:“没办法便只能如此了,如今最后看到,就是骊山温泉宫……父皇他在今年年底,究竟什么时候会去骊山。” (本章完) 第370章 在解决太子之前,他需要先解决他的父皇(第一更) 第370章 在解决太子之前,他需要先解决他的父皇(第一更) 秋光明澈,渭水荡漾。 黄篷马车缓缓的朝西面而去,官道的尽头,长安城宏伟的城墙已经隐隐浮现。 “父皇一旦有事,舅舅可以控制,杨相即便不支持本王,他也会中立。”稍微停顿,李治看向马车内的姬家福,问道:“英国公什么时候回朝?” “秋末,辽东才收兵,他们将大同江北岸的一切能摧毁的都摧毁了。”姬家福想了想。说道:“现在这个时候,英国公还没有回到辽州,若是不出意外,英国公回长安会在年底了。” “不妥。”李治直接摇头,说道:“他不能在年前回来,想办法让人在河北动些手脚,让英国公不要那么快回来。” “是!”姬家福拱手应下,然后才抬头说道:“殿下,这样会不会反而惊动英国公,他毕竟也是战场杀伐的宿将。” “不用担心他。”李治轻笑一声,说道:“英国公最是聪明,他最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了,当年玄武门,就是最好的证明。” 有人说,李勣在玄武门的时候,支持了皇帝。 也有人说,李勣在玄武门的时候,什么都没做,只是紧闭府门,然后等一切自然的尘埃落定。 其实这两种说法都对,也都不对。 李勣在玄武门之前,实际上已经是皇帝麾下的将领,但是,他却并不属于秦王府。 所以在玄武门的时候,李勣并不是秦王府的核心。 但是,他知道玄武门之事,他那时也的确并没有参与到实际的玄武门厮杀当中,因为那个时候,他被皇帝派到了太原,防备突厥。 玄武门事变,大唐内乱。 这是突厥人最好的机会。 皇帝猜的也没错,果然,玄武门事变后没多久,颉利就率兵杀到了长安城下。 之后是渭水之盟。 很多人以为,是皇帝凭借着个人魅力,强行逼退了颉利,但实际上根本不是如此。 渭水之盟的时候,李勣实际上已经在云中取得突破,更大范围的包围圈在成型,颉利如果强行攻打城池深厚的长安城,那么他就也就不用走了。 他得永远的留在长安城下。 李勣没有参与玄武门,但他却是皇帝依赖的玄武门功臣。 原因就在于此。 人家是会选择的,而且选择的让你根本看不出问题在哪里。 所以,只要让李勣知道,有人刻意的让他逗留在河北,那么即便是他悄然潜回到长安,只要李治掌握了局势,李勣也会重新悄悄的回到河北去。 当然,前提是李勣不能在李治发动之前光明正大的回到长安,不然他就真的是阻碍了。 …… “于志宁得死。”李治轻轻抬头,看向姬家福。 “殿下!”姬家福惊讶的看着李治。 李治摇摇头,道:“于相虽为人正直,但他和东宫绑定太深了,他在东宫任职前后快十五年了,太子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 尤其当年太子断腿之后,是他苦心劝谏,才有了如今的改观,他不会看着他被废的,太子有命,只要无错,他就会立刻执行。” “是!”姬家福轻轻躬身,于志宁向来在民间官声很好,但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也只有送他去死了。 李治抬头,思索着说道:“褚相是我们的人,剩下朝中最后一个宰相,就是房相了。” 房玄龄,他终究还是站到了李治的对立面上。 一如既往的。 房玄龄选择过李泰,选择过李承乾,但始终都没有选择李治。 “房相。”姬家福微微沉吟,随即他抬头看向李治说道:“殿下,房相不好对付啊!” “嗯!”李治点点头。 房玄龄是宰相,而且是做了二十多年的宰相。 去年的时候,皇帝因为一点小事,就让房玄龄回府闭门自省。 虽然大家都知道皇帝和房玄龄是在做戏,但是最后还是由褚遂良上了一本劝谏奏本,皇帝才“认错”,最后亲自到房玄龄的府上,将房玄龄接到宫里,好好的招待了一番,事情才结束。 李治现在真正在意的,就是褚遂良奏本上的内容。 玄龄自义旗之始翼赞圣功,武德之季冒死决策,贞观之初选贤立政。 人臣之勤,玄龄为最。 “母后在的那些年,父皇试图让舅舅入尚书省,但母后一直阻止,尚书省便已经在房相的掌握之中,多年内根基已深。 舅舅虽然做了司空,司徒,最受父皇信任,人事上亦多有建议之权,但是多在上层,其中下,户粮,刑律,匠工都在房相之手。” 李治轻叹一声,说道:“便是父皇,也是对房相忌惮不已。” “是!”姬家福点头,说道:“长安城中,左右千牛卫,左右金吾卫,刑部,大理寺,雍州府,长安万年二县,虽然各方都有人手,关键位置也互有高下,但论及根基,还是房相最深啊!” 十六卫将军中郎将,刑部尚书侍郎,大理寺卿少卿,雍州府长史司马,长安万年二县的县令县丞,这些各有后台。 但是在更低一层的郎将校尉,郎中员外郎,寺丞寺正,六曹参军,县尉主簿。 无疑,常年执掌尚书省的房玄龄,提拔的人是最多的。 只不过他没有什么野心,也不胡乱作为,所以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 但是,如果你真的要对付房玄龄,恐怕你刚刚靠近他家,就会被发现。 李治不知道,便是当年李承乾算计房玄龄,也都从没有对她直接出手,而是将目标对准了卢承庆。 李治要对付房玄龄,自然少不了要盯着他,琢磨他。 以房玄龄的能力自然不是短时间能够对付的,可时间一长,被房玄龄察觉,只需要让百骑司出手,将李治的人抓住,李治就要有大麻烦。 …… 看到李治半天不说话,姬家福小心的说道:“殿下,不如从驸马身上着手,如何?” “房二?”李治想了想,轻轻摇头,说道:“房二的事情,父皇当年已经放过了,便是皇兄都没拿他做文章,现在若是从房二的身上着手,恐怕最不高兴的是父皇,他毕竟是高阳的驸马……咦,高阳?” “殿下,公主这两年和太子妃走的很近。”姬家福有些诧异的看向李治。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皇帝的身体日子衰弱,太子地位稳固,而太子妃,眼看着距离皇后之位越来越近,各家公主不主动靠拢才怪。 而且太子妃行事,颇有文德皇后的风范,对诸公主,王妃,甚至各家子嗣都有所照顾,人心敬服。 想要在这方面动手太难。 李治摆摆手,说道:“本王说的不是太子妃,是高阳,你不了解她,甚至有些事情你都不知道,当年在洛阳的时候,她就和一些佛门僧侣往来频繁,很是有一些不清不楚。 这两年不过是因为连续有了两个儿子,才好了些,但今年似乎又有了些风言风语。” “臣明白了。”姬家福赶紧点头,有些话不是他能听的。 “去查吧,好好的查一查。”李治身体靠后,轻声说道:“本王有种感觉,高阳的事情会帮大忙的。” “是!”姬家福立刻躬身。 “另外,小心一些。”李治抬起头,继续说道:“长安城中,各方势力太多,盯着本王的人也太多,现在我们行事关键,不能被他们发现……不对!” 李治突然坐了起来,看向姬家福说道:“让人看着点府外,找个时间,将府外的人清理一遍……通报金吾卫,就说有人打算刺杀本王,先清理一遍再说,不然关键时刻会坏事的。” “是!” “另外,再弄一个替身,关键时刻有用。“ “是!” …… 长安城东,春明门外。 上百名金吾卫站立城门两侧,手持长槊肃然站立。 同样穿着浅紫色官袍的杜荷和房遗爱,一个身形挺拔,一个面色肃穆,同时对着从马车中走出来的李治拱手道:“臣等参见晋王殿下。” 李治的目光平静的从杜荷和房遗爱的身上掠过,特意在房遗爱的头顶稍微停留了一下,然后才满脸笑容,亲切的抬手道:“两位驸马请起,怎么今日还劳烦二位姐夫今日前来接本王?” 杜荷认真的拱手道:“本来太子殿下也要来接殿下的,但这几日,朝中正在商议龟兹出兵之事,太子脱不开身,这才让臣等前来迎接殿下。” “原来如此。”李治点点头,说道:“走吧,我们快些进宫吧,父皇还在宫里等着呢。” “是!”杜荷和房遗爱齐齐拱手,然后转身翻身上马,在上百名金吾卫和两百名晋王府卫的护送下,一起朝城中而去。 过春明门,入长安大街,两侧的市井喧闹声顿时传入李治的耳中。 李治挑开车帘,看向外面,感慨的说道:“还是长安城的声音,让人更有家的感觉啊。” 杜荷和房遗爱跟在两侧,轻轻点头的同时,面色也不由得有些凝重。 李治的目光再度从两人身上掠过,这才缩头回了车内。 看向姬家福,李治轻轻地摇头,面色凝重。 太子和房相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如此不注意的地步了吗? 是,房遗爱是驸马,是太子的妹夫。 但他更是宰相的儿子。 太子便是再怎么和房玄龄关系亲近,这种事情也应该注意一些吧。 他们难道就不想想皇帝会怎么想? 杜荷是左卫将军,是个虚职,他一向和太子关系好,但是你房遗爱呢,你是少府少监啊! 管钱的。 你也不想想你老爹…… 不对。 李治突然穿过车帘,看向另外一侧的房遗爱。 是不对。 如果是太子,真的和房玄龄有什么的话,那他就不应该这么明目张胆的让房遗爱来接他。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什么,那就更不需要这样来欲盖弥彰。 除非……除非让房遗爱来接自己的,不是太子,而是皇帝。 莫名的,李治浑身上下一阵战栗。 太子就算要派驸马来,也必须禀报皇帝同意。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是在告诉他,朝中群臣的人心都在太子这边,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还是别的? 李治脑中一片混沌。 然而不管是什么,这都让李治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一直到来到了朱雀门下。 …… 朱雀门上,李治看着头顶锋槊金甲的无数禁卫,他的呼吸不由得停顿了下来。 目光望向整个宫道尽头的太极殿。 想象着坐在御榻之上,目光威严的看着他的皇帝。 李治这个时候,终于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如今,他的多方布局,实际上都是针对太子在做的,只有一小部分,才是针对皇帝的。 然而,如果真的皇帝的那一部分无法进行的话,那么针对太子的那些也无法进行。 所以,在解决太子之前,他需要先解决他的父皇。 是的,这本来就是应该的。 但是,直到站在朱雀门前,李治才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的父皇,其实远比他想的,要强大的多。 (本章完) 第371章 太子,不是皇帝,更不是天可汗(第二更) 第371章 太子,不是皇帝,更不是天可汗(第二更) 两仪殿中。 李治神色肃然的步入殿中,看了一眼坐在御榻上的皇帝,然后没有丝毫犹豫的直接跪倒在地:“儿臣,晋王治,叩见父皇,父皇万寿无疆。” 御榻之上,戴着黑色翼善冠,两鬓已经完全斑白的皇帝,看着叩首在地的李治,神色慈爱的点点头,抬手道:“平身吧。” “谢父皇!”李治起身,看了站在丹陛下的李承乾一眼,最后才小心的对皇帝躬身道:“父皇身子,这半年来,可还安健?” “朕身体还好。”李世民看着李治,笑着说道:“倒是你,这半年一来,个子见长,身体也健壮了许多。” “儿臣毕竟长了半岁。”李治很诚恳的躬身。 “嗯!”皇帝点点头,说道:“知道自己长大了就好,今年你在荆州行事,相对要稳健许多,也算不差。” 稳健,不差,便是没有太多的进步。 皇帝没有责骂,但是在言谈之间,还是带出了一些不满。 李治今年治理荆州,没有去年那样进步大。 虽然有今年同样有大雨的原因,但是李治有相当长的时间不在荆州,也是原因之一。 当然,李治自认为手段巧妙,皇帝并不知道这件事。 “儿臣有错,是儿臣行事仓促了些。”李治赶紧拱手认错。 皇帝平静的摇摇头,说道:“错不在你,便是朕也想不到会连续两年大雨,几乎都成洪涝了,明年,也需要多注意啊!” “是!”李治认真点头。 皇帝摆手,说道:“好了,暂时先这样吧,你正好回来,和朕,还有太子,一起用午膳吧。” “喏!” …… 李治放下酒樽,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后又看向皇帝说道:“儿臣听说龟兹又起纷争,朝中要派大军征讨?” 李世民点点头,看向李承乾说道:“太子,你来说!” “是!”李承乾放下筷子,略微沉吟说道:“龟兹本是大唐属国,新王继位,但是却不贡大唐,不遣特使,不求册封,轻慢大国,征讨是必然的,不过之所以调用大军,还是有别的原因。” “请皇兄赐教。”李治轻轻躬身。 李承乾抬起头,轻叹一声,说道:“龟兹紧邻安西都护府,高昌所在,往北又是西突厥位置。大唐在西域多年征战,高昌被灭,西突厥臣服,大唐兵锋如何,龟兹即便是新王,也应该知道畏惧。” 李治眉头一挑,呼吸不由得沉了下来。 “所以朝中分析,在这一次龟兹之乱的背后,有疏勒,于阗,西突厥,甚至是吐蕃的揣唆,甚至可能还有东突厥,回纥,以及高句丽的参与。”李承乾看向李治,神色郑重的说道:“所以,这一次朝中要动兵,动大兵,要一次的震慑所有异心。” 李治缓缓点头。 他明白了,这一次龟兹的乱事,是有人知道了皇帝的身体不好,来对大唐进行试探。 皇帝的身体不好,这一点朝中并没有多做隐瞒。 太子监国,一切也做的很好。 但是,太子终究是太子,不是皇帝,更不是天可汗。 他或许能够依靠皇帝之子的身份,来镇住朝中的人心动荡,但是对于四方夷藩,他们对于李承乾这个太子可没有多少敬畏。 他们敬畏的,是天可汗的刀锋。 不是大唐皇帝的刀锋。 更不是随便哪个皇帝的刀锋。 一旦皇帝病逝,太子即位,所需要面对的风波比现在还大。 “正好。”李承乾抬头看向李治,神色淡漠的说道:“明年便是大唐立国三十年,父皇要祭祀天地社稷和祖先宗庙,恰好就用龟兹国王的人头,来做祭品吧。” 李治眼皮突然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他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感觉,太子这话也有对他说的意思。 怎么仅仅是半年不见,太子几乎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莫名的给他一种犹如面对皇帝一样的恐惧。 “好了!”皇帝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李治转眼已经收敛好了神色,转身看向皇帝。 李世民神色温和的看向李治:“稚奴,你如今已经回长安了,那么便多陪陪晋王妃,她如今已经七个月身孕了,好好照顾她……偶尔也让你的皇嫂们,还有皇姐皇妹们都去转转,不要冷清了。” “是!”李治拱手,然后转身看向李承乾说道:“还未曾感谢皇兄皇嫂,这段时间府中多蒙照顾了。” “是你皇嫂的事情,他们妯娌之间关系不错的。”李承乾笑着举起酒杯,看着李治说道:“稚奴,皇兄祝你早得贵子,血脉传承。” “多谢皇兄。”李治赶紧举杯。 皇帝坐在上方,看着不禁笑了起来。 …… 马车晃晃悠悠的顺着宫道朝朱雀门而去,外面就是长安城。 李治靠坐在马车之内,目光轻轻地掠过车外,通往东宫的官道已经彻底的消失在视线里。 李治轻轻低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仿佛不管是皇帝,还是太子,全部都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在看着他。 明明大家都是父子兄弟,但今日的气氛,却让李治感觉自己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远。 不能如此,甚至李治有一种自己被人彻底看光的感觉。 明明今日谁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李治却有种轻飘飘的,自己所有的算计都被人看穿的感觉。 他猛然摇头。 不,这是他的错觉。 皇帝肯定察觉了什么,太子也…… 不,太子更多的是针对西域…… 不,太子也察觉到了什么。 李治有些明白了过来,西域动乱的根本,是皇帝身体不好。 不,不只是皇帝身体不好,他们怀疑皇帝已经快要没了。 所以,皇帝和太子才会警惕起来。 外界如此,内部也一样有隐患。 大唐之内,谁才是最令他们担心的人呢? 李治。 李治不由得笑了。 他明白了过来,他的动作,的确让皇帝和太子察觉到了异样,但他们对他更多的是不知道的。 对,是不知道的。 仅仅是警惕。 李治的笑容突然收敛,但这也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他们在这段时间,会更加的盯着他,甚至还会有皇嫂,皇姐皇妹的出入晋王府,李治想要做些事情,更难隐秘了。李治轻轻摇头,即便是这样,又怎样呢,他的动作已经开始,已经没有办法停下来了。 而且,他也不想停。 李治狠狠的咬紧了牙。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高高在上的决定别人的一切。 甚至就连造反谋逆这种事情,他们也用来利用和算计。 李治的脑海中出现了李泰的身影。 骆宾王已经给他讲解的很详细,太子在引诱李泰谋反,皇帝冷眼旁观,纵容李泰谋反,最后的结果是李泰谋反被贬为庶人。 李治心不甘。 他相信皇帝和太子都知道他心不甘。 毕竟他也是皇帝的嫡子,凭什么太子就能执掌天下,而他却只能掌握一个荆州,甚至未来生死都在太子的掌控当中。 凭什么,就凭他早生几年吗? 李治轻轻低头,他要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皇帝和太子在警惕他,他没有必要这个时候强行去做什么,更何况他原本的计划,就是现在这两个月要安静下来。 现在正好,按原本的计划安静下来就是。 他真正需要担心的,是年底的骊山温泉宫的事情,人手和东西都已经安排到位了。 如果年底时候,没有机会,那么他必须要撤人。 不,不能撤。 谁说一定就没有机会呢。 李治脑海中一下子通畅了开来。 需要一个灵活的方法,能够以最小的代价撤人,同时又能够在需要的时候,全部力量扑上去。 李治的眼神一下子淡漠了下来。 什么办法。 只有一个的办法。 杀。 李治笑了,笑的很肆意。 的确,他这一次回京的确不得不小心,但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骆宾王,还有褚遂良,还有武媚娘,还有…… 他能做很多的。 …… 东宫,承恩门。 李承乾神色淡入的门下而过,两侧的侍卫轻轻躬身。 李承乾看向承恩殿门口,就看到几名太子妃的贴身侍女站在了殿门前。 她们远远的看到李承乾,立刻俯身行礼。 李承乾想了想,然后走上台阶,走入承恩殿中,果然看到了坐在短榻上在不停打瞌睡的苏淑。 李承乾笑笑,走了过去,也不顾将她惊醒,就这么抱着她来到了床榻上。 李承乾将苏淑放下,然后自己躺在了她的身侧。 低下头,苏淑已经趴在了李承乾的胸口,抬着头看着他。 “怎么了?”李承乾轻轻搂住苏淑,看着她的眼睛。 “妾身听说晋王回长安了。”苏淑眨着眼睛看着李承乾,说道:“妾身原本还有些担心的,但是看殿下如今的模样,便知道是妾身自己多想了。” 李承乾笑笑,道:“稚奴回京,的确是有威胁的,不过也仅仅是有威胁罢了,只要你我不出皇宫,那么便一点事情也没有。” “不出皇宫,殿下这话可不是好词啊!”苏淑惊讶的看着李承乾。 皇宫中有无数禁卫护卫,他们自然不用担心什么,但李承乾这话的意思,却是说一旦他们离了皇宫,很可能会有危险。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父皇的身子也就是在这一两年了,就连西域那边都不安分,更别说是稚奴了,他如果再不做些什么,恐怕就真的没有任何机会了,而他又常年在外,所以,当御医告诉他父皇身体不佳时,唯一的办法便只有狗急跳墙了。” “御医为什么会告诉晋王陛下身体不佳?”苏淑有些诧异的看了李承乾一眼。 “孤怎么会知道。”李承乾平静的摇摇头,说道:“不过,稚奴既然已经知道了父皇的身体不好,那么渠道便只有御医了。” “是吗?”苏淑有些不确定的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笑笑,没有解释什么。 …… “既然知道晋王会狗急跳墙,那么父皇为什么还要让他回来?”苏淑忍不住有些抱怨。 “他必须回来,也应该回来。”李承乾一只胳膊放在脑后,看着苏淑说道:“父皇的身体不好,若是能够撑过今年,那么自然一切无事,稚奴便是有无数手段,也白费,但父皇身体若是撑不过今年,那稚奴就更应该留在长安了。” “父皇……要看稚奴一眼。”苏淑将中间的半句话咽了回去。 “不是,是因为防止意外。”李承乾摇摇头,说道:“父皇如今可继位的皇子只有两个,孤和稚奴,万一孤有什么时候,父皇不会选择象儿的,他只会选择稚奴。” “殿下,这是什么话。”苏淑愣了。 “史上不知道有多少太子,死在了继位之前,这不奇怪。”李承乾目光看向上方,轻声说道:“这可以是意外,可以是中毒,不管怎样,身为皇帝都应该考虑这样……至于为什么不选象儿,孤若是意外身死,而凶手不是稚奴,那么就是有别的野心家。 象儿太小了,压不住的。” “别的野心家?” “爱妃不会以为现在这个时候,在长安,真的在动的,就只有稚奴吧。”李承乾摇摇头,说道:“不,除了稚奴,还有很多人在浑水摸鱼。” “那殿下可要保重自己。”苏淑有些担忧的看着李承乾。 “孤已经交代下去了,表兄会看着外面,而在内院,就靠爱妃了。”稍微停顿,李承乾捏着苏淑的下颚,轻声说道:“等一切结束了,孤和爱妃再生个儿子吧?” 苏淑皱眉看着李承乾:“三个儿子还不够吗?” “不够。”李承乾摇摇头,说道:“看看孤,青雀,稚奴,我们三兄弟,为了一个太子之位,就差死一个了,为了避免象儿他们将来也是如此,多生一个吧……四个就不会斗得太厉害了。” “这样吗?” “当然!”李承乾轻轻笑笑,皇帝调李治回来,还有最后一个原因。 他要保李治一命。 但他保得住吗? …… 李治正在后院,陪着赵氏,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响起。 姬家福快速步入,然后走到了李治身侧,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辩机?”李治一句话下意识出口,赵氏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本章完) 第372章 父皇的身体不好,一旦他知道辩机之事(第三更) 第372章 父皇的身体不好,一旦他知道辩机之事(第三更) 晋王府后院,高阳公主跟在姬家福的身后,朝着书房走去,同时不在意的说道:“晋王也真是的,有什么话不能在前面说,非要来后面。” 姬家福没有说什么,只是平静的在前面引路。 绕过小湖,走过庭廊。 姬家福在书房门外停步,推开房门,然后后退一步,伸手恭请。 高阳公主平静的点点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才迈步进入书房。 “吱呀”一声,房门被关闭。 高阳公主有些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就没有再在意。 …… 看到坐在主榻上读书的李治,高阳迈步朝李治身侧走去,同时开口打招呼:“晋王!” 李治放下手里的书籍,然后抬头看向高阳,神色温和的说道:“皇姐。” “你这是在看什么啊!”高阳不在意的去拿李治放在一旁的书籍,同时坐了下来。 “是《显扬圣教论颂》。”李治看向高阳,平静的说道:“这是玄奘法师的高徒辩机和尚帮助玄奘法师编撰出来的经文,皇姐崇佛,应当知晓的。” 高阳公主的手轻轻一顿,然后满脸笑着看着李治说道:“是的,皇姐见过玄奘法师,之前也看过这本经文的……不过,话说回来,晋王怎么也对佛经感兴趣了,皇姐记得你一向崇道啊!” “稚奴一向对佛道没有偏见的。”李治笑笑,然后说道:“稚奴如今依旧还记着当初在洛阳龙门石窟时,和皇姐,还有魏王兄一起捐赠修佛之事。” 高阳公主神色微微一淡,看向李治说道:“晋王今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皇姐之前一直称呼稚奴的,怎么今日全是晋王?”李治脸上有些苦涩。 “若是没什么事情,本宫就先离开了。”高阳公主直接站了起来,然后朝着书房外走去。 李治平静的拿起《显扬圣教论颂》,然后轻声开口道:“稚奴尤记得当年,皇姐和佛门高僧走的很近,如今稚奴回到长安,也听说了关于皇姐的一些事情,和辩机和尚的一些事情!” “晋王!”高阳公主猛然转身,压抑着愤怒的看着李治,喝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皇姐,有些事情是不经查的。”李治拿着《显扬圣教论颂》,向前一递,然后手一松,《显扬圣教论颂》便已经掉在了地上。 哗啦一片。 高阳公主双拳紧握,目光死死的盯着李治。 李治起身,平静的走向房门,然后当着高阳公主的面直接打开了房门,然后淡淡的说道:“皇姐若是什么都不担心,便请吧。” 高阳公主缓缓的转身,深深的看了李治一眼,然后一步步的朝着房门走去。 就在她走到房门口的一瞬间,李治再度开口道:“不过稚奴劝皇姐,行事还是要小心一些,若是皇姐一不小心怀上了辩机和尚的孩子,哪怕到时候,死的恐怕就会是一大片人了。” “晋王!”高阳公主终于忍不住愤怒的怒吼。 “呵呵!”李治笑了,也不看高阳公主,关上房门,转身重新走回到主榻上,然后才看向了高阳公主。 高阳公主深深的看了李治一眼,然后脚步沉重的走到了李治身侧,然后坐了下来:“你究竟要做什么?” 李治抬起茶壶,给高阳公主倒了一杯,然后才淡淡的说道:“皇姐私事,稚奴没有插手的意思,只是劝皇姐一句,行事务必小心,此事一旦让父皇和太子知晓,恐怕绝对不是小事,人死不算什么,骨肉分离才是大事。” “你!”高阳瞪直了眼睛看着李治。 李治浅浅笑笑,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淡淡的说道:“父皇如今身体不是太好,皇姐又没有想过未来。” 高阳公主看了茶杯一眼,眼神不屑的说道:“父皇身体不过是暂时不好而已,用不了多久就能好过来,你别忘了,父皇今年不过才四十八岁,他还很年轻。” “皇姐历来就是这么自欺自人的吗?”李治轻叹一声,说道:“若是没有准确的消息,稚奴今日会这么请皇姐来吗?” 高阳公主愣住了。 “父皇的身子就在这一两年间,这是御医的原话,所以稚奴是真的不希望看到皇姐瞎折腾。”李治轻轻摇头,说道:“若是真有什么事情,父皇,皇兄,还有舅舅,都不会放过皇姐的。” 高阳公主的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她不在乎房遗爱,不在乎房玄龄,甚至不在乎自己的两个孩子,但是她必须小心一个人,那就是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是皇帝稳定天下的定鼎神柱之一。 关键他还是皇后的兄长。 他如果用皇后的名义来收拾高阳,谁都救不了她。 更准确的讲,高阳只在于她自己。 …… 李治目光看向前方,淡淡的说道:“不知道皇姐是否还记得,驸马当年和魏王兄走的很近,甚至一些事情都有他的参与。 这些事情你我或许能够忘掉,但皇姐确认太子也能忘掉,或许它牵连到驸马父皇不在意,但皇姐的两个儿子,他们的前途,还有皇姐你将来老了之后奉养之事,你真的就不在意吗。” 老了之后的奉养。 老了之后谁奉养? 自然是高阳公主她自己的两个儿子,既然如此,那么这两个儿子未来的前途就非常重要了,但是他们的父亲又被太子厌恶…… 高阳公主突然笑了,李治的目的,她清楚的看透,的确有些问题,但…… “晋王常年在外,有些事情可能不清楚。”高阳公主淡淡的摇头,说道:“太子或许心有丘壑,但是太子妃却是对我等非常关爱,颇有当年母后的风范,所以,本宫不需要担心什么!” “是吗?”李治看向高阳公主,说道:“皇姐今日能够如此,是因为有父皇的特别宠爱,一旦他日父皇并不在了,那么皇姐真的能够承受和其他十几位,不,是三十多位公主,甚至可能还要更多的公主,一起分享宗室待遇吗?”高阳公主有些愣住了,三十多位公主。 她猛然惊醒。 李治说的没错,是三十多位公主,而且还不止如此。 她的父皇有十几个女儿在时,她的祖父还有十几个儿女在时,而太子现在已经有一个女儿了,将来可能也一样会有不少。 那么多的公主,而她自己又不受皇帝特别宠爱,更别说还有房遗爱和李泰的时候,她和她的后人将来泯然众人是注定的。 “你直说。”高阳的声音有些沙哑。 “皇姐,稚奴只是想要和皇姐共度时艰罢了。”李治轻轻一句话说出口,然后就再也不说了。 “哼!”高阳公主冷哼一声,然后摇头道:“你想多了,这些事情,你找驸马便是,我帮不了你的。” “驸马稚奴自然会找,但也还是需要皇姐点头的,毕竟有的时候,皇姐的作用也是很大的。”李治轻轻笑了。 高阳低下头,想了许多,她最后问道:“那么辩机呢?” 李治眉头皱了起来,看向高阳说道:“皇姐,稚奴的人查出这件事情很容易,其他人查出这件事情想来也不难,皇姐若是……忍上一两年吧。” 高阳眉头一挑,面无表情的点头道:“好!” 李治刚松了口气,高阳公主直接站了起来,淡淡的说道:“要是没其他什么事了,我就先走了。” “皇姐轻便。”李治淡淡的抬头,说道:“不过皇姐要小心,有些事情,便是父皇也是需要注意老臣之心的。” 老臣,房玄龄。 一旦高阳和辩机和尚的事情曝光出来,那么最后打击的必然是房玄龄。 高阳当年是皇帝一力嫁入房家的,若是高阳出了问题,皇帝丢脸不说,他也要给房家交代。 “哼!”高阳冷哼一声,然后直接朝着书房外走了出去。 看着离开的高阳,李治眉头微微皱起。 姬家福刚刚出现在房门外,李治直接摆手道:“让骆宾王盯着点高阳公主。” “是!” …… 长街之上,高阳公主骑马朝公主府而去。 一路上,她的速度并不慢,但好在她胯下的马匹很适应长安地形,所以没有太影响到百姓。 前面就是永兴坊,里面不远就是公主府。 看着近在咫尺的坊门,高阳公主心头一口气猛然腾起,然后直接转身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这些事情,不能够对父皇说,他身体不好。 但是却可以对太子说。 高阳了解李治,同时也了解李承乾。 和已经基本走到绝路的李治相比,李承乾这个太子,将会更加的顾及到皇家脸面。 辩机的事情固然瞒不住,但高阳更不愿意受威胁。 而且辩机终究是玄奘的弟子,以太子的行事辩机最后还是能够保下来的。 这才是对自己,对所有人最好的处置方式。 就在高阳公主前行之间,一辆马车突然从前面冲了出来,直接拦在了前方。 长街宽阔,虽然被拦了一些,但侧面还能走。 高阳骑马朝着另外一侧走去,就在这个时候,人群当中,一只竹片突然飞起,然后精准的落在了高阳怀里。 高阳微微一愣,看向四周,四周人影错落。 高阳皱了皱眉头,拿起竹片看了一眼,随即她的脸色就沉了下来:“明年今日,便是辩机忌日。” 高阳的拳头紧紧的握住,一咬牙,她调转马匹直接朝公主府而去:“回府!” 一众人跟着高阳又调头而去。 人群后方,带着斗笠的骆宾王平静的看着这一幕。 下一刻,他已经消失不见。 …… 东宫,崇教殿。 李承乾正在和张玄素说着什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在殿外响起。 长孙祥一脸疑惑的走到了李承乾身侧,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李承乾有些茫然的抬头:“辩机?” (本章完) 第373章 调左屯卫参军裴行俭,入东宫(第一更) 第373章 调左屯卫参军裴行俭,入东宫(第一更) 丽正殿内,李承乾面无表情的坐在短榻上。 长孙祥站在他身前,拱手道:“殿下,今日高阳公主前往晋王府探望晋王妃,本一切正常,但突然间,高阳公主就莫名其妙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高阳娇蛮,有什么事情,心里藏不住的。” “是,臣的人盯着晋王府,看到此事也有些奇怪,就稍微跟了跟……” 长孙祥继续拱手,然后说道:“原本公主要回府的,但到了永兴坊门前,她却突然转向皇宫而来,可偏在路上又遇到了小事堵道,之后莫名其妙,公主又突然折返了。” “这里面有事!”李承乾平静的抬头,问道:“那你们又是怎么查到辩机头上去的?” 高阳从李治的府邸离开,虽然有些问题,但她最后却还是返回了公主府。 她自己不说,那么其他人也很难从她的身上,知道她和李治发生争执是因为辩机。 甚至他们都不应该联系到辩机才对。 “殿下!”长孙祥看着李承乾,苦笑着拱手道:“殿下,本来应该是这样,但公主她忍不住,之后派人去找了辩机,虽然东动作隐秘,但臣原本就要深查这里的东西,没想到,查出了公主和辩机的私事。” 什么私事,这是丑闻。 公主和和尚,而且还是皇帝宠爱的公主,当朝司空,检校尚书左仆射房玄龄的儿媳,少府少监房遗爱的夫人。 她和玄奘的徒弟之间,有了私情。 这件事情一旦曝光出去,不知道多少人会出事。 房玄龄会被气的一病不起不说,房遗爱会彻底的没脸见人,甚至就连皇帝也会因此被气到。 也就是长孙祥也是自己人,不然这件事真的传扬出去,麻烦就大了。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道:“事情需要快点处理……表兄,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有多少?” “不多,臣手下的一些人,还有公主府的一些人……”长孙祥的话没有说完,李承乾就直接摆手:“现在这件事知道的人已经不少了,而且孤估计,在此之前,知道的人也一样不少,除非将这件事知道的人都杀光,不然早晚会有人知道的。” 高阳就是个蠢货,在保密一事上做的根本不够。 “不能处理高阳,需要处理辩机。”李承乾看向长孙祥,认真的说道:“表兄,辩机得死。” “是!”长孙祥肃然拱手。 “但他是玄奘法师的弟子,处理起来就需要回旋一些。”李承乾微微抬头,神色沉吟。 玄奘法师终究是佛门一方之首。 他的弟子如果就这么死了,闹将起来少不了有些麻烦。 李承乾抬头,看向长孙祥:“表兄,你说辩机和高阳的事,玄奘法师会不会知晓?” 长孙祥微微一愣,看向李承乾:“殿下?” “辩机是他的徒弟,辩机的事他便是不完全知情,也必然有所察觉,而他最后选择的处理方式,就是默许。”李承乾轻轻冷笑,说道:“佛门啊,天生喜欢在这些地方玩弄手脚。” “殿下!”长孙祥轻轻躬身。 “这件事情,告诉东宫上下所有知情人,将嘴巴都给孤闭好了,另外,还有高阳府里派去见辩机的人,让她们失足落水吧。”李承乾淡淡的开口,长孙祥立刻躬身:“喏!” 高阳公主府,所有知道高阳和辩机事情的人,或多或少都是高阳的帮凶,抱歉,他们都得死。 “还有辩机本人。”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表兄,必须要让他合情合理,不引起别人丝毫怀疑的去死。” “是!”长孙祥面色凝重的点头,高阳这件事情影响太坏了。 尤其如今皇帝身体并不是太好,一旦此事被皇帝所知,出事了怎么办? 必须最快,悄无声息的解决这件事。 “孤记得最近朝中一直在议论玄奘法师新寺选地的事情吧?”李承乾看向长孙祥。 “是!”长孙祥拱手,说道:“玄奘法师在编写完大唐西域记之后,开始准备翻译自己从西域带来的佛经,弘福寺虽然不小,但如今,天下佛门都派人来协助,甚至日后还会有更多人来。”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让玄奘法师写本奏本吧,请求在黄河三门峡处建一座寺庙。” “殿下?”长孙祥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 “让辩机去修。”李承乾看向长孙祥,淡淡的说道:“孤前年就提过这件事情,玄奘法师知晓了也不奇怪,毕竟两年过去了,而且他们也的确需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地方,而不是和别人去争。” “是!”长孙祥想起了什么,赞同的点头。 “三门峡地处险峻,辩机整修山道时,一个不小心失足落水……”李承乾轻轻抬头,说道:“这便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了。” “臣明白了。”长孙祥松了口气,只要辩机一死,那么这件事情便结束了。 “高阳那边,便随她去吧,只要这件事是玄奘提起的,那么就和孤和父皇没有任何关系。”李承乾轻轻摆手,长孙祥立刻拱手,然后转身去处理。 李承乾站在殿中,看着长孙祥离开的背影,眼神平静。 他的目光抬起,看向晋王府的方向。 李治在打房玄龄的主意。 更直接的说,李治是在削除李承乾的羽翼。 只不过李治做的很小心,他很隐晦的通过高阳在布局,是个聪明人。 但可惜,高阳或许一时会被李治所用。 可一旦辩机死了,她就会成为李治的掘墓人。 李承乾目光转向万春殿。 目光深邃冷漠。 …… 两仪殿中,皇帝高坐在御榻之上。 宗正寺卿李百药站出,手捧奏章道:“启奏陛下,弘福寺玄奘上奏,请陛下赐三门峡北侧山崖一片为新寺所立之处,还请陛下恩允。” “三门峡,玄奘。”李世民身体微微前倾,皱眉问道:“怎么回事,朕不是说过,在长安城中,择寺庙让法师居住吗?” “陛下!”李百药面色凝重的拱手,道:“玄奘看上了太乙青华观的地方,说那里佛气旺盛。”李承乾,李治,还有满殿的群臣,全部惊讶的抬头。 什么地方? 太乙青华观? “那里当然是好地方,那里是孤用母后留下的衣服,特意捐献之后所得的钱财修建的,其中还有母后留给父皇的衣服,我们几兄弟的衣物,还有吐蕃人迎娶文成公主用的一座金佛。”李承乾冷眼抬头,看向李百药道:“玄奘这是什么意思?” 礼部尚书李道宗这个时候抬头,惊讶的看向了李百药,玄奘是真的敢开口啊。 皇帝每年都要去太乙青华观祭祀,这已经成了定例。 而且,协助修建太乙青华观,如今在太乙青华观主持的,正是道门楼观道的人。 玄奘就不怕因为这件事情,引起佛道大战。 要知道,佛门现在可不过是刚刚有兴盛的苗头而已。 陛下虽然青睐玄奘,也不过仅仅是因为玄奘有用而已,不是整个佛门。 一旦佛道大战,皇帝绝对不会偏向挑起事端的佛门的。 “所以,玄奘的意思,朕不给他太乙青华观的地方,他就要三门峡自辟佛寺了?”李世民的心头不由得一阵火起。 李百药有些无奈,但还是拱手道:“陛下,他是这个意思。” “那好,让他去三门峡修佛寺吧,好好的修,反正那一片朝中不是已经商量过了吗,正好借助佛门的力量,好好的改造那一片地势,贯通长安和洛阳的交通。”皇帝直接摆手,说道:“就这样吧。” “喏!”群臣齐齐拱手。 李治站在李承乾的身后,他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这事他怎么觉得有些不对。 …… “陛下!”褚遂良站了出来,持笏拱手道:“出兵龟兹一事,门下省和兵部大体已经商定,唯有南线一事,还有争论。” “南线?”皇帝身体前倾,看向褚遂良,说道:“你说。” “启禀陛下,此战分四路大军,以左骁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为行军大总管,直取西突厥,以右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为副大总管,直取龟兹之后,切断龟兹和西突厥联系,以安西都护郭孝恪为副大总管,正面进攻龟兹。” 稍微停顿,褚遂良说道:“还有一路,从兰州出发,率三千骑兵,过东吐谷浑三千骑兵,从西吐谷浑杀入西域,同时接应席君买出使天竺的三千骑兵,从南面攻打龟兹。” “大唐和东吐谷浑一起出兵,过西吐谷浑打龟兹。”长孙无忌站了出来,对皇帝拱手一礼,然后看向褚遂良,说道:“这样,西吐谷浑会不会觉得大唐是冲着他来的?” 东吐谷浑和西吐谷浑虽然是叔侄关系,但是他们相互之间的关系却很差。 谁都想彻底灭了对方,统一整个吐谷浑。 “不过是有被假道灭虢的担心罢了。”皇帝摆摆手,说道:“告诉西吐谷浑,也抽调他们三千骑兵,攻打龟兹。” 群臣略微诧异,随即便敬服的拱手道:“陛下英明。” 大唐抽调了西吐谷浑的三千骑兵,那么这一次西行的计划也会告诉他们。 所以,便不需再多担心了。 人心就是这样,稍微一转,便安定下来。 李世民看向褚遂良,问道:“爱卿在担心什么?” “南线的领军将领。”褚遂良拱手,道:“请陛下定南线领军将领。” 李治稍微侧身,看向皇帝,呼吸不由得轻了起来。 李世民微微摆手,说道:“你们有什么建议?” “三个人。”褚遂良拱手,说道:“左金吾卫将军郑仁泰,左金吾卫将军左匡政,右金吾卫将军田仁会。” 左右金吾卫将军,虽然看上去三个人都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如果真的要选的话,只能选一个人。 站在群臣右侧的三个人同时诧异的抬头。 “郑仁泰吧。”皇帝看了郑仁泰一眼,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你觉得如何?” 李承乾瞬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不过他很快就认真的拱手道:“儿臣觉得可以,宿松县公曾经参与灭吐谷浑一战,地形熟悉,可以为一路总管。” “好,就这样吧。”皇帝满意的点头。 “陛下!”褚遂良继续拱手,道:“左千牛卫中郎将席君买率三千骑兵已经快到葱岭,为了避免他们担心后路,臣请派人联系。” “准。”李世民点头,这是正事。 “臣请东宫派人吧。”褚遂良对着李承乾拱手,说道:“殿下有什么人选?” 席君买是东宫的人,现在东宫派人联系,更加合适。 李治面色凝重起来,他有些皱眉,褚遂良太直接了。 “父皇,东宫能派的人其实不少,不过儿臣觉得,还是让薛万备去吧,他的两位兄长,在西域都威名赫赫,他去了,怎么都能方便一些。”李承乾不由得笑笑。 群臣跟着笑着点头。 薛万钧,薛万彻,都是从西域杀出来的大将,如今薛万备去了,光是这个名字,就足够让人心震慑。 “那便这样。”皇帝直接点头,说道:“薛万备也该好好的历练了。” “东宫为国储才,诸卿本就应该这么做。”李承乾很诚恳的拱手,群臣一下子就舒服了起来。 皇帝也满意的点头,只有李治站在李承乾的身后,神色疑惑。 太子难道察觉不到这里面的隐患吗? “不过父皇。”李承乾抬头,看向皇帝道:“东宫调走了薛万备,也该适时的调人补充。” “你想调谁?”皇帝有些好奇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轻轻笑笑:“裴行俭,左屯卫仓曹参军。” (本章完) 第374章 皇帝教子,太宗兵法(第二更) 第374章 皇帝教子,太宗兵法(第二更) 晋王府,李治坐在后院木亭之下,看着面前水面上的浮冰,神色凝思。 今日的事情太怪了。 褚遂良按照他所说的,成功的将郑仁泰和薛万备调往了西域。 这样只要太子出城,没了两员大将的护卫,他死定了。 即便是他能够成功逃走,后面缺乏了足够的支持,只要李治掌握了局势,李治能够绞死他。 这里面的风险,太子即便是看不透彻,也已经能够看清楚一二。 但是,他却没有丝毫犹豫的同意了。 好吧,或许太子盯上了西域。 也或许他认为裴行俭能够顶替得了郑仁泰和薛万备。 裴行俭,裴仁基之子。 提及裴仁基,就不能不提裴仁基的另一个儿子,裴行俨。 与秦琼,尉迟恭齐名的裴行俨。 裴行俭就是裴行俨的亲弟弟。 不过那又怎样呢? 裴行俭不过是个遗腹子,裴仁基和裴行俨死的时候,裴行俭还没有出生,他能有父兄几分实力。 李治的拳头紧紧的握住。 一个裴行俭,他其实并不在意,他真正在意的是刘德威。 刑部尚书刘德威,还有他弟弟平穰道水军总管刘德敏,这两兄弟当年都是裴仁基的部下。 这样的人,在军中还有很多。 比如早年战死的罗士信。 李治轻叹一声,太子用裴行俭换了郑仁泰和薛万备。 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皇兄在识人之道上比他要强…… 可那又怎样呢。 李治抬头,轻轻冷笑,裴行俭终究是文官出身。 没错,裴行俭是参加明经科考试中选的进士,而不是武将。 就如同他的职务一样,他是左屯卫仓曹参军,是军中的文职。 便是他有万般能力,难道还能够在数百死士的截杀下,保太子一命吗? 他自己能活着就不错。 事情终究是按李治预想的办了。 郑仁泰和薛万备终究是走了。 这就够了。 李治需要考虑的是另一件事情。 佛门。 玄奘要和道门争太乙青华观那块地。 他们疯了吧,还不给就去三门峡建寺。 李治抬头。 他越发的感到这个世界的荒诞了。 可是为什么? …… 姬家福快步走过庭廊,走到了李治身后,拱手道:“殿下查清楚了。” “说!”李治微微侧头。 “那片地方,是佛门整体勘定的长安佛兴之地,不是玄奘法师一个人。”姬家福拱手,说道:“他们私下还商议过,若是能将那块地从道门手里夺过来,就改名叫大慈恩寺。” “大慈恩寺?”李治莫名的觉得这个名字很有一些特殊的韵味,随即他甩甩头,说道:“佛门还是有些水准的。” “是!”姬家福拱手,说道:“这件事虽然是玄奘法师出面,但实际上却是在长安的整个佛门共同态度。” “这片地方,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是当年太子和魏王相争时,太子帮助道门所建的吧?”李治侧头。 “是的。”姬家福点头,说道:“佛门协助魏王修龙门石窟,道门协助太子修太乙青华观。” “也就是说,佛门还想要和道门相争,只不过现在他们想要直接夺走!”李治一时间感到有些好笑。 “殿下!”姬家福拱手,说道:“那里本来就是一座佛寺,不过是因为佛寺荒废,所以当初太子就拿来建道观了。” “想起来了。”李治一拍额头,恍然道:“当年皇兄建观的时候,就说过,那里曾经是北魏的净觉寺,后来净觉寺荒废,隋文帝便在净觉寺故址上修建无漏寺,杨广迁都洛阳后,无漏寺也逐渐荒废,皇兄以那块地不适合建佛寺为由,改建道观。” “所以道门那个时候那高兴。”姬家福轻轻拱手,说道:“长安本就以道门为主,太子做的并不太多,但却很合道门的心思。” “将佛寺抢来改做道观,如今佛门又想要借助玄奘的力量,将那块地夺回去。”李治感到一阵好笑,随即他摇头道:“佛门想的太轻易了,玄奘如今虽然受父皇赞许,但还远不到这种程度……” “哦!”李治一拍额头,醒悟道:“佛门这是也觉得父皇撑不过去了,而皇兄一旦登基他们就更没有机会了,所以,他们才要趁着现在这个时候动手,但是……” 李治抬起头,看向太乙青华观点方向,轻轻摇头道:“现在西域有战事,父皇的心思都在战事身上,佛门现在给他捣乱,可能答应才怪。 这样他们便只有自己去黄河三门峡去建寺了,反正那是皇兄允许的。” “殿下!”姬家福小心的拱手,说道:“玄奘大师已经定好了,三门峡的寺庙将由辩机法师主持修造,一旦有成,等到将来玄奘法师圆寂之后,辩机法师将会成为那座寺庙的主持,然后继承玄奘法师的佛统。” 李治缓缓的转过头,目光直直的瞪着姬家福。 满眼的难以置信。 姬家福不得不再度点头。 辩机的确要离开长安了。“该死的玄奘。”李治忍不住狠狠的咒骂,呼吸急促,辩机走了,那么他对高阳的…… “不对!”李治猛然抬头,摆摆手,说道:“高阳和辩机的事情不在过去,不仅现在,还在于未来,本王就不信高阳能忍得住,所以,现在辩机暂时离开长安也不是一样坏事。” 转过身,李治看向姬家福,说道:“传信给高阳,告诉她,辩机去了三门峡,是她的运气,但是三门峡距离长安也没多远!” “殿下!”姬家福有些不解的看着李治,现在这个时候,还用辩机去刺激高阳公主有用吗? “去办吧。”李治摆摆手,说道:“高阳就是这么个性子,真要正面说,她什么都听不懂,她什么都听不清楚,但是本王这么说,她反而能够看清楚这里面的利弊,也就不会闹了。” 姬家福顿时醒悟,看向李治道:“殿下英明,臣立刻就去。” “等等。”李治深吸一口气,说道:“骆宾王那边,告诉他,可以开始了。” “喏!”姬家福沉沉拱手。 …… 腊月冬雪,长安城一片素白。 只有平康坊一处例外。 红楼绿廊,喜灯高挂。 莺声燕语,纤腰细掌。 处处迷人,令人沉…… “砰”的一声,一条木凳直接砸在了额头上,两根尖利的木刺直接插进了脑门之中。 鲜血从窟窿之中缓缓流了下来,顺着脸颊落在吕色长袍上。 站在旁边的众人,忍不住一声尖叫:“死人了!” 顿时,教坊之中的所有客人,一瞬间,全部朝着楼下跑了出去。 只有一名同样年轻的绿袍青年,瑟瑟发抖的站在原地,看着对面已死之人。 他是左金吾卫将军左匡政的次子左明德,对面被打死的是右金吾卫将军田仁会的幼子田遂基。 今日不过是有宿怨的他们两家再次相遇,酒喝多了之后,两家的下人再度混战起来。 谁想到,被人牢牢保护住的田遂基,就这么死了。 左金吾卫将军的次子,打死了右金吾卫将军的幼子。 死人了。 事多了。 …… 两仪殿中,巨大的沙盘摆放在东殿之中。 皇帝站在沙盘之前,手持一根细竹条,指向西域西突厥的位置,对着身边的李承乾说道:“大军作战,从来只有一个要素,那就是以多打少,以强凌弱,以坚欺散……” 李承乾缓缓的点头,这不是什么问题,你比对方强,那么你获胜的机会就最大。 “五行生克懂吗?”皇帝突然转头。 李承乾下意识的说道:“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 “克者,制罚为义,以其力强能制弱。”李世民重新看向沙盘,继续说道:“五行所以相害者,天地之性,众胜寡,故水胜火也;精胜坚,故火胜金;刚胜柔,故金胜木;专胜散,故木胜土;实胜虚,故土胜水也。” “所以,以少胜多,便是有其强盛之处。”李承乾恍然,点头道:“故而最后依旧是以多打少,以强凌弱。” “不错,历来以少胜多都是如此。”皇帝松了口气,然后又摇摇头说道:“话虽然是如此说,但很多事情,并没有立刻得到强胜弱的机会,所以,必须要等,天时,地利,人和,所有的优势都可能在等的过程中创造出来。” “便如同父皇当年败薛仁杲。”李承乾有些恍然明白了过来。 李世民点点头,道:“当年战后,有人问朕,朕仅有骑兵,而敌有坚城,朕无攻战之具,何以破城?朕答,朕已击败其大部,若不急速追逐,敌军回城,薛仁杲收拢安抚,那就不可能战胜了,所以朕极速杀至城下,敌惧而降,便是士气以强胜弱。” 李承乾缓缓点头,当年的大战细节他心中有数,皇帝以少胜多的战法,核心是一样的,足够编一本太宗兵法了。 “如今的情形也是一样。”李世民指向沙盘:“西突厥……” 一阵急促沉重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皇帝皱了皱眉头,回头一看,长孙无忌面色凝重的站在殿外。 皇帝摆摆手,长孙无忌快步走入殿中,然后对着皇帝拱手道:“陛下,出事了,左金吾卫将军左匡政的次子,昨夜在平康坊,打死了右金吾卫将军田仁会的幼子,两位将军已经在大理寺对峙,城中左右金吾卫也有动荡的迹象。” 李世民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看向长孙无忌说道:“大理寺是什么意见?” “按律,左匡政之子左明德,流放西域。”稍微停顿,长孙无忌说道:“昨日亲手打死人的,是左明德的手下,虽然是他发的话,但动手打死人的不是他,他就是主使者,死罪轮不到他的头上。” “太子,你怎么看?”皇帝看向李承乾。 “律法既然这么规定了,便是如此,不能改。”李承乾摇摇头,人毕竟不是左明德亲手打死的,死罪是不到他头上的。 权贵子弟打架,历来很少自己冲上去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自己亲手打死人。 律法这么定了,就不能改。 改了,会引起所有权贵不满的。 “但事情在这里,田仁会之子终究死了。”皇帝摇摇头,说道:“这件事终究要安抚住他,太子,你去处理吧。” “是!”李承乾拱手。 …… 太极殿外,李承乾一边朝东宫走去,一边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这件事情,其实田仁会和左匡政的态度是最不重要的,重要的是长安城中所有金吾卫,他们必须安定下来。” 如今因为两个人,可能会引发长安城中左右金吾卫的剧烈冲突,这才是最危险的。 “殿下是想让他们二人停职?”长孙无忌明白了李承乾的意思。 “一个教子不严,一个丧子要办丧事。”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思索着说道:“舅舅,你觉得这样来,如何……” (本章完) 第375章 骊山有祥瑞,请陛下赴骊山休养(第三更) 第375章 骊山有祥瑞,请陛下赴骊山休养(第三更) 东宫崇教门下。 田仁会面色低沉的等着,他的小儿子死了,就这么死了。 怎么会死了呢? 田仁会想不通,自己明明安排了好手护卫的。 田仁会抬起头,看向崇教殿中,面色越发的阴沉。 太子对他的观感并不好。 这一次。 …… 崇教殿中,戴国公、左金吾卫将军左匡政,面色沉重的跪在地上。 李承乾走到了左匡政身前,看着老将白发苍苍的模样,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戴国公,让左明德去安西吧,发配军前,永不回返。” “殿下,老臣……”左匡政忍不住的抬头。 李承乾直接摆手,说道:“孤知道你想要用自己的军功来请求减罪,但这没有意义,他即便是留在长安,信都郡公会放过他吗?” 左匡政脸色微微一变,一个发疯的右金吾卫将军,后果是可怕的。 “而且孤说是将他发配到安西,可没说只有他。”李承乾看向左匡政,说道:“在高昌买座宅子,找些仆人和女子送到高昌,多生几个儿子女儿,生下来再送回长安,你就当这个儿子已经死了。” “是!”左匡政缓缓的躬身,太子的办法已经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当然,或许将来,你能够调任安西都护府,父子团圆也不是不行。”李承乾看向左匡政的模样,心中轻叹一声。 “老臣谢殿下恩典。”左匡政惊讶的抬头,随即他激动的沉沉叩首,太子已为他考虑到了极点。 “今日之言,孤什么都没有说,你也什么都没有听见。”李承乾摆手,说道:“去吧。” “臣告退。”左匡政这才从崇教殿退了出来,走到崇教门下,左匡政看了脸色悲伤的田仁会一眼,躬身行了一礼。 就在这个时候,崇教门外,一名内侍疾步从门外而入,看向左匡政道:“陛下口语,戴国公,左金吾卫将军左匡政,教子不严,着令其闭门思过,无旨不得出门。” 左匡政嘴角微微抽搐,随即拱手道:“臣领旨。” 田仁会惊讶的看了内侍一眼,内侍没有看他,直接转身而走。 …… “臣,右金吾卫将军,信都郡公田仁会,参见太子殿下。”田仁会站在殿中,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 李承乾看着神色悲戚的田仁会,站起身,走到田仁会的面前,叹息一声,道:“苦了爱卿了。” “殿下!”田仁会下意识的拱手,然而泪水却不由自主的涌上眼眶,随即沉沉低头,声音哽咽。 李承乾轻叹一声,田仁会虽然有重重不是,但是说到底,他终究是在最后选择了大唐。 或许他曾经和其他人有些勾连,但在最后关头,他冲进草原去和薛延陀奋力拼杀,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大唐,他终究是选择了大唐,光是这一点,李承乾就没有什么可苛责的。 李承乾抬起头,说道:“此事,大理寺已经有了结论,人会按律发配到西域军中,至死方回。” 发配到西域军前效力,进入敢死营,军前拼杀,没有战功,只有无尽的杀戮,至死方休。 死了,他的尸体才会被允许送回长安。 “臣谢殿下!”田仁会跪倒在地,沉沉叩首。 他是右金吾卫将军,右金吾卫也有一些此类事情需要处置,律法的确如此,不是针对他一个人。 “孤知道你难受。”李承乾拍拍田仁会的肩膀,然后说道:“但律法如此,而且不仅如此,你也不许派人追杀,他的人必须活着抵达安西。 至于说到了安西之后,是不是有人按照军中规定,每一次最激烈的冲突都派他上去,需要做诱饵的时候,是不是还用他…… 只要符合军中规矩,最后有所得,便没有人管的。” 田仁会惊讶的抬头,他听出了李承乾的话,太子允许他在合理的范围内进行报复。 没错,合理的范围内。 可以从他做棋子来牺牲,但牺牲的必须有价值。 价值什么的,是后话,但田仁会有机会算计死他,太子允许他算计死左明德。 他是右金吾卫将军,有的是人脉关系。 “多谢殿下。”田仁会一时间心里暖暖的,报复什么的不重要,他感受到了太子对他的重视和信任。 “孤今日什么都没有说,一切按律法行事。”李承乾平静的摇头,然后问道:“孤如此决断,你可满意?” “臣满意,臣无异议。”田仁会再度叩首。 “好了,你去吧。”李承乾直接摆手。 “臣告退。”田仁会沉沉叩首,然后才起身转身离开。 就在田仁会走出崇教门的时候,一名内侍从侧前方走来,然后停步:“陛下口谕。” “臣右金吾卫将军田仁会,恭听圣训!”田仁会立刻拱手。 “右金吾卫将军、信都郡公田仁会,家中有丧,准假一月。”内侍说完,平静的看向田仁会。 田仁会顿时就明白,皇帝和太子让左匡政闭门思过一个月,给他假期一个月,都是在变相的暂时剥夺他的权力,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没有什么不满,反而对太子的手段感到由衷的佩服。 …… 崇教殿中,长孙无忌从侧殿走出,看向站在殿门处的李承乾,赞叹的说道:“太子的手段越发的有帝王气象了。” “这便是帝王气象吗,舅舅也太看不起父皇了。”李承乾忍不住的笑了。 “这已经不错了,起码两人都敬服,两人都没有意见,日后的事情,就是两个人在安西军前,以敢死士相互搏杀的事情的。”长孙无忌平静的摇摇头。 敢死士基本都是犯了死罪,但又减罪一些的人物。当然,军中临时组织攻城的敢死士,不在此列。 那是勇士。 “终究是有人死了。”李承乾摇摇头,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有些不对啊,以他们两家的护卫,如何会真的打死人?” “没听说吗,他们每个月都要打上一次,现在不过是失手了。”长孙无忌不在意的摇摇头。 “好吧。”李承乾点点头,然长孙无忌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还要查。 …… 晋王府。 夜色深沉。 晋王府书房之中,一片黑暗,没有任何灯火。 “他们两人全部都给停职一个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李治的声音从主榻传出。 “三日之后,臣会派人给戴国公传信,就说田仁会会派人在路上截杀他的儿子。”稍微停顿,骆宾王轻轻笑笑,说道:“当然,装是要装一装,这样起码在左明德抵达安西前,戴国公都会紧张。” “然后呢?”李治的身体微微前倾。 “剩下的,就是将公孙常和田仁会有交往的事情告诉戴国公,相信他会立刻上奏。”骆宾王的声音从角落走出,对着李治拱手道:“这个时候,就是殿下告诉田仁会戴国公上奏弹劾他的事情了。” “为什么不是你?” “太子传信了,三日后,他会召见臣!”骆宾王神色严肃的说道:“一旦臣入了太子殿下的眼,东宫说不得会有动作,臣便不好动了。” 李治缓缓点头。 “另外,传信的日子,就是殿下动手的时候,那个时间,还是殿下亲自掌握的好。”骆宾王微微躬身。 “是的,一旦动了,田仁会必须当夜动兵,本王明白了。”李治松了口气。 “如此,臣便告退了。”骆宾王拱手,说道:“太子的事情,臣会让人定期传告殿下的。” “嗯!”李治看着骆宾王退回帷帐,心里轻叹一声,自己是有些不信任他了,只有日后补偿了。 抬起头,李治神色严肃起来。 剩下的,就是武媚娘的事情了。 …… 东宫,崇教殿。 李承乾放下手里奏本,看了一眼骆宾王,面色微笑的说道:“卿风姿超人,文采斐然,明年春闱想来不成问题。” “谢殿下夸奖。”骆宾王认真拱手,但脸色却微微有些凝重。 因为今日来见太子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还有其他几个明年有机会中举的士子。 “孤今年事多,顾不得招待卿。”李承乾笑着说道:“如今距离科举也没有多少时日了,爱卿回去之后,好好准备科举,等明年科举之后,孤就将爱卿调入东宫崇文馆。” “多谢殿下!”骆宾王认真拱手,说道:“臣告退。” “嗯!”李承乾微微点头。 骆宾王这才拱手从崇教殿退了出去,直到离开东宫,他才不由得轻叹一声。 他还是小看太子了,东宫人才济济,根本不需要他。 而晋王很有可能根本不是太子的对手。 “呵!”骆宾王轻轻低头,冷笑一声,晋王失败,和他骆宾王有什么关系。 抬起头,骆宾王有些贪婪的看着整个皇宫。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长乐门内。 面色深沉。 …… 转眼已经是十一月底。 武媚娘站在万春殿中,一张纸条被她扔进了水盆之中,彻底的浸透,然后撕烂。 上面原本记载的文字出现在了武媚娘的心头。 骊山有祥瑞,请陛下赴骊山休养。 武媚娘眉头紧皱,这是刚刚从殿下弹进来的。 是晋王的人。 可是,她知道晋王想让陛下去骊山,但这话不应该她说话,她根本就不该知道骊山有祥瑞。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 随即,太子亲自背着皇帝进入了殿中。 长孙无忌,房玄龄,还有其他不少的朝中臣子都紧紧跟随。 有的人甚至停步在殿外。 皇帝人虽然还醒着,但是却在咬牙的忍痛,不能如此,他的额头也满是很水。 武媚娘顿时明白,皇帝的病情复发了。 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皇帝该上骊山了。 (本章完) 第376章 骊山,温泉宫,长生殿(第一更) 第376章 骊山,温泉宫,长生殿(第一更) 万春殿,李承乾小心的将皇帝放下,趴好,然后才看向武媚娘:“之前在两仪殿,父皇和孤,还有群臣商议龟兹军事,没想到父皇伤病突然爆发,差点晕过去。 御医诊治,需要立刻清洗用药,而御医的东西还在尚药局,所以就近就送父皇回万春殿了。” 见李承乾三言两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武媚娘下意识的点点头。 “现在请武才人,立刻为父皇用药,先将伤情稳住。”李承乾说完,向后退开几步。 武媚娘这才稳了稳心神,开始找出药物,对皇帝用药。 李承乾站在一旁,很熟练的看着。 武媚娘取出酒精,开始擦拭,清理,然后涂抹新药,包裹,最后才替皇帝盖好衣服。 做完这一步,群臣才稍微松了口气。 长孙无忌看向趴在床榻上的皇帝,忍不住的开口道:“陛下这几日还是在万春殿好好歇息吧,军前的事情,有臣等和太子,详情让太子每日前来向陛下禀奏,陛下就不要去两仪殿了。” 这话,也只有长孙无忌才能毫无顾忌的在皇帝面前说出来。 李承乾跟着补充道:“父皇,舅舅说的在理,现在父皇应当以身体为先,好好调养才是。” 李世民趴在床榻上,看向站在一旁的御医张宝藏,问道:“张卿,朕的情况如何,你说说吧。” “喏!”张宝藏沉吟,说道:“陛下的身体虽然看起来还硬朗……” “咦!”李世民忍不住的笑了,说道:“就朕这身子骨还看起来硬朗呢?” 张宝藏微微低头,默然不语。 皇帝心里顿时就一个咯噔,点头道:“爱卿继续。” “陛下的身子骨虽然看上去看算硬朗,但实际上内里虚的厉害,现在这个时候,是必须要好好休息调养的时候,若再像之前那样,不顾一切强撑,那么剩下最后的结果,就是气虚力空,元气耗损……”话说到这里,张宝藏已经彻底停了下来。 “爱卿继续。”李承乾开口,看向张宝藏说道:“父皇的病,应该如何调养,才能够恢复元气,甚至益寿延年?” “是!”张宝藏对着李承乾微微拱手,说道:“陛下的病,归根结底,还是伤口从来没有真正的长好过,根本还是要长时间休养,而中间不能劳累,这个时间不是一年……” “张卿!”皇帝的声音打断了张宝藏,眼中微微有些怒火。 一个皇帝,如果不理朝政超过两年,是要出问题的。 “张御医,说说眼下吧。”长孙无忌在一旁开口,看向了张宝藏。 “陛下需要安心疗养,除了不要再忙碌以外,休养的地点也很重要。”张宝藏有些无奈的看向四周,说道:“太极宫虽然垫高许多,但他原本是长安城地势最低的一块洼地,夏季潮湿燥热,冬季阴冷入骨,若是大明宫有成尚好……” 皇帝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大明宫他为表孝心,为高祖皇帝新建的一座清暑新宫。 称万方之望则大,孝昭乎天下。 大明宫地处皇宫东北龙首原,地势高亢,俯瞰长安,虽不是长安北极正中,但地形着实不错。 但可惜,自从高祖皇帝病逝之后,大明宫的修建就停了下来。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也没有多少进展。 “温泉宫如何?”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 武媚娘猛然抬头,死死盯着后方人影。 赫然就见殿中少监,兰陵公主驸马窦怀悊站了出来,拱手道:“启奏陛下,臣昨日接到奏报,温泉宫使言,温泉宫七日之内,连续七日有彩虹出现,似有祥瑞现世。 温泉宫天然温热,如今冬日更是突出,对陛下疗养更有好处,又有彩虹现世七日之久……” “此事为何不早说?”长孙无忌皱眉看着窦怀悊。 窦怀悊不仅是兰陵公主驸马,他还是皇帝的表侄,他的父亲是皇帝的表兄故少府监窦德素,他的祖父是皇帝的亲舅舅、太穆皇后兄长窦照。 窦照相对于皇帝,就等于长孙无忌相对于李承乾。 窦怀悊相对于皇帝,就等于长孙无忌的长孙、长乐公主驸马长孙冲的长子长孙延,相对于李承乾。 “是下官不是。”窦怀悊拱手,面色微微苦笑的说道:“下官原本打算有九日彩虹的时候,再上奏的。” 长孙无忌顿时就明白了过来,温泉宫虽然有彩虹,但彩虹实际上没有多大,一日三日没有意义,只有九日才有意义。 皇帝看了窦怀悊一眼,然后看向张宝藏,说道:“温泉宫如何?” “可以!”张宝藏点头,道:“温泉宫若是夏日去,恐怕不是个好去处,但如今却是恰恰正好,而且温泉对于风湿一类的病症都有奇效,对于陛下的病情缓和,应该也有助益。” “年底前能好转吗?”李承乾开口,看向张宝藏道:“正旦大朝之前,父皇必须要回宫……” 张宝藏还没开口,皇帝便点头道:“朕可以去温泉宫,但正旦大朝之前,必须回来。” 正旦大朝,朝中百官,内外刺史,万国藩使,致仕官员,甚至国子监士子,都会上朝朝见皇帝。 如果皇帝正旦大朝不露面,那么天下人都会知道皇帝的身体出问题了。 而正旦大朝的繁琐和耗时,又是对皇帝身体伤害最大的。 他的身体真的不好,是要出问题的。 “臣尽力。”张宝藏拱手,说道:“一个月时间,足够臣为陛下好好调养了。” “便如此吧。”李世民直接点头,说道:“朕去骊山休养一个月,朝中的事情就交给太子……” “父皇,儿臣也跟你一起去。”李承乾拱手,说道:“儿臣,舅舅,房相,还有于相,都跟父皇一起去,三省六部的事务,每日都让人送到骊山去……” “不用这么麻烦,让褚卿跟着朕就行了。”李世民突然笑了,摆摆手说道:“况且朕是去骊山休养的,这些朝政之事就不必让朕操心的。” “那儿臣每三日去一趟骊山,向父皇禀奏诸事。”李承乾诚恳的看着皇帝。 李世民微微思索,说道:“朕在骊山不过一月,也不必太常去,每五日一次吧,正好是休沐之日。” “是!”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你来回奔波的时候,记得多带点人,少了,容易给野心人机会。”皇帝稍微抬手,不经意的一句话,武媚娘和窦怀悊轻轻低头。 “是!”李承乾认真拱手。 “好了,都下去吧,朕歇歇!”皇帝摆手,群臣,除了张宝藏,其他人全部齐齐拱手道:“臣等告退。” 武媚娘站在床榻之侧,看着众人离开的背影,目光轻轻地在窦怀悊的身上扫了一遍。 她实在没有想到,李治竟然还有后手。 窦家这些年虽然有些没落,但根底还在。 就比如太子中舍人窦德玄,常州刺史窦德明等人,都是窦氏嫡系,甚至他们和窦怀悊的血脉也不远,但窦怀悊竟然选择了李治。 对了,他还是兰陵公主驸马,而兰陵公主向来以守礼知矩,喜怒不形于色之称。 皇帝的这些儿女们啊。 “媚娘!”皇帝的声音刚刚响起,武媚娘便已经转过身,皇帝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声问道:“你觉得朕去骊山如何?” 武媚娘心瞬间安定下来,她看着皇帝说道:“陛下,为了身子,陛下应该去骊山休养。 不过人还是要多带点的,毕竟陛下有几年没去骊山了,山野之中谁知道有什么,提前需要派人清理,安置……” “呵呵!”看着武媚娘一字一字说着,李世民不由得笑了。 …… 皇帝巡幸骊山。 李承乾和长孙无忌整整准备了三日,才带着大量队伍从长安出发。 到了傍晚,才全部抵达了骊山。 岩如屏封,泉壑幽雅。 上下交错,亭台万千。 李承乾站在昭阳门下,看着上下四方的山林,对着站在身侧的薛仁贵说道:“父皇前些年曾幸骊山,但有士卒的箭矢曾经从外面,射入星辰汤,所以,这一次父皇会居住在长生殿,温热而又不至于太潮湿,同时又能杜绝上下威胁。” “是!”薛仁贵神色肃然。 “山下,山下,四面城门,楼阁,内外营垒,都必须要用禁卫自己人看守,严守巡令,不合规一概不得出入,同时严查内外人等,父皇毕竟几年没来了,谁知道这里的人如今是什么心思,盯着紧一些。”李承乾目光看向四周。 各种关卡都有无数禁卫手持刀槊守护,但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温泉宫自己的人手。 毕竟皇帝即便是每年来,来也不过是待段日子就走了,温泉宫还是要交给温泉宫自己的人手来维护。 而且他们比皇帝的人更加了解温泉宫。 这些人也容易被人渗透。 “臣明白。”薛仁贵认真点头。 李承乾点点头,然后说道:“走吧,我们去长生殿。” “喏!”薛仁贵拱手,然后跟着李承乾朝长生殿而去。 一排宫女从侧畔走过,手里端着这种用品,快速的进入到长生殿中。 李承乾看着站在殿外细细计算的窦怀悊,笑着问道:“表兄,安排的如何了?” “殿下!”窦怀悊对着李承乾拱手,然后苦笑着说道:“这里什么都缺,即便是已经提前准备了许多,但还是需要很多东西需要从长安调。” “慢慢来吧。”李承乾鼓励的笑笑,看了殿中一眼,然后说道:“年前,年后,直接一月底天气转暖,父皇应该都会在骊山休养,恰好一月份除了正旦大朝前后的事情以外,也就没什么大事了。” “是!”窦怀悊赞同的躬身。 李承乾笑笑,然后从窦怀悊身侧走入,窦怀悊和薛仁贵同时跟着走入。 长生殿内,温温热热的,让人感到很舒服,甚至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皇帝趴在御榻之上,眯着眼睛,武媚娘坐在内侧,帮着皇帝按压肩膀。 李治,李象,还有新城公主,跽坐在左侧。 长孙无忌,房玄龄,褚遂良等人跽坐右侧。 听到李承乾的脚步声,皇帝轻轻抬头。 李承乾立刻拱手道:“父皇,内外禁卫大致已经安置妥当,另外,右卫将军李君羡率五千右卫骑兵在山下镇守,每日都会有人从长安城递送奏本,父皇有所需,立刻就会有人送到骊山来。” “嗯!”李世民微微抬手,说道:“你看着安排吧,差不多就回长安,龟兹的战事多盯着点。” “喏!”李承乾面色凝重起来。 皇帝之所以倒下,也是因为太过关注战事。 不过话说回来,将近十万大军的调动,每日的粮草消耗都是恐怖的数字。 “若是一切顺利的话,朕大概会在腊月二十日左右启程回去,参加最后一次大朝。”皇帝笑笑,说道:“若是有些不顺的话,那么就得劳烦长安的臣工来骊山了。” “臣等正好一起来散散心。”长孙无忌笑着点头。 李治也跟着躬身,低头之间,神色肃穆。 腊月二十日。 时间卡死。 (本章完) 第377章 图穷匕见(第二更) 第377章 图穷匕见(第二更) 夜色之下,两千骑兵护送李承乾,李治,还有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返回长安城。 春明门下,一众人缓缓入城。 李承乾回头看了骊山方向,从温泉宫到长安城,骑马急奔,不过半个时辰多一点的时间。 刚离开长安城还好,四野宽阔,一切尽收眼底,但越是接近温泉宫,越是接近山脉。 不时的从山道蔓延到深山之中。 同样,这也意味着一旦有事,立刻就会有无数的骑兵从深山之中杀出来。 走出春明门,李承乾看向身后众人,说道:“稚奴,舅舅,梁国公,今日便都如此吧,都回去休息,一整日,来回颠簸,早些歇息吧。” “喏!”众人齐齐拱手。 李承乾率先骑马朝着皇宫方向而去,秦怀道,裴行俭等人,带着上千骑兵护送太子回宫。 其他骑兵则是护送李治,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等人回府,然后才会各回营地。 …… 晋王府,李治稍微洗漱,看望了王妃赵氏之后,才脚步匆匆的进入书房。 “叔父那边安排的怎样了?”李治刚坐下,就看向了一旁的姬家福。 “陛下离京,太子要关注龟兹的战事,而陛下要关注太子,叔父那边可腾挪的余地会多上不少,从今日开始,便会逐渐的有弓弩运出长安城。”姬家福拱手,认真说道:“大概十日时间,便足够筹备我等一切所用了。” “慢一点也不怕。”李治摆摆手,道:“我们最少有二十日时间,而且即便是二十日之后,只要父皇不强行回宫,我们就还有机会……切记,若是有风险,宁肯暂停也不暴露自己,这是前提,哪怕今年不行,我们还有明年,明年不行,也还有以后。” “是!”姬家福平静的拱手,他能感到得到,李治心中有股莫名的紧张。 姬家福的叔叔,是兵部职方司员外郎姬思忠。 李治手下最早的一批人手,其实就是姬思忠培训出来的。 那个时候,还是皇帝允许的。 毕竟李治年幼,出外任职,治理地方,很需要一批合用的自己人。 但是就连皇帝自己都没有想到,李治训出这一批人的最后,是为了准备对付他的。 姬思忠是兵部职方司员外郎,他的身份敏感。 这几年时间,李治基本都没有用他,所以即便是最早有人惦记他,他也逐渐的被人忘了。 现在已经到了再用他的时候,他通过兵部职方司调动人力物力,对李治协助很大。 一个兵部职方司员外郎,在这个时候的作用,比一个十六位将军还大。 至于说什么今年不行,就明年,明年不行,也还有以后。 怎么可能还有以后。 皇帝的身体眼看着就不行了,这个冬天勉强撑过去了,下个冬天他也撑不过去。 一旦皇帝有了这个觉悟,他就不会再离开皇宫,那样的话,李治就不会再有任何机会。 所以,他们只能今年来拼一拼。 …… “腊月十六,通知左金吾卫将军左匡政,右金吾卫将军田仁会和公孙常有关之事,他应该会查一查,然后再动手,十九日,通知田仁会,当夜本王去见他。”稍微停顿,李治说道:“若是他听话,就用他,他若是不听话,杀了他。” “是!”姬家福神色肃然。 “韦家那边,本王推荐过韦弘敏了,他们欠本王一个人情;窦家那边有窦怀悊。”稍微停顿,李治算算:“关键时刻,用田仁会的右金吾卫将军印,和本王的右金吾卫大将军印,以叔父的身份,韦窦两家支持,应该能调动不少人的。” “是!”姬家福拱手,他们之所以最后选择田仁会,便是因为李治现在还是右金吾卫大将军,两人合作的效果最大。 “当然,他若是可肯合作就最好了。”李治轻轻笑笑,有了田仁会和窦家韦家,还有李治自己的人手,他就能最大程度的围杀李承乾,杜绝任何隐患。 “嗯!”姬家福点头,他知道,李治和韦家的联系从来没有停过,只不过是避开了韦待价。 “还有,辩机该死了。”李治看向姬家福,说道:“让陕州那边的人去三门峡,找个合适的机会,让那位辩机大师去西天见佛祖吧。” “是!”姬家福认真拱手。 如果说之前那些都是为了对付太子所用,那么高阳和辩机的事情,就是为了对付皇帝所用。 皇帝的身体虽然不是很好,但是远还没有到崩溃的地步。 高阳是最重要的杀手锏和最需要的掩护。 “骊山那边不要去联系了。”李治神色肃然,说道:“常何上下盯着,任何一点联络,都有可能会导致暴露。” “是!”姬家福轻轻躬身。 “表兄什么时候来长安?”李治看向姬家福。 “薛参军会腊月初七抵达。” “告诉他,快一步,和本王在骊山脚下会面。”李治深吸一口气,说道:“正好让他再见一见薛仁贵,他们毕竟虽然血脉有些疏远,但终究是血脉亲属,多见一见不是坏事。” “是!”姬家福认真点头,薛仁贵是骊山温泉宫的守将,只要薛元超能够靠近薛仁贵,他们就有机会拿下薛仁贵。 “陕州和洛阳的人手。”李治轻轻沉吟,说道:“腊月二十,在骊山脚下发信让他们动身,若是没有消息,就让他们按兵不动。” “是!” “剩下的,就是骆宾王和在长安南边的人手了。”李治沉吟,说道:“骆宾王不用管,那边的人手,分成两半,一半去武功县,一半去岐州。 找个死士,用公孙常的名字,去兰州,入高原,然后从吐谷浑转松州回剑南。” “殿下是要用公孙常来吸引太子和东宫的注意?” “不止如此。”李治摇摇头,说道:“田仁会公孙常有联系的事情,也不能随口说说,起码要让他感受到威胁,才能为我所用。” “是!”姬家福点点头。 “一切便是如此了。”李治抬头,看向骊山方向,轻声说道:“剩下的,就是用高阳、褚相和武才人控制父皇的事情,最后便是杀了太子。”“杀了太子!” …… 东宫,崇德殿。 皇帝巡幸骊山,太子东宫监国。 李承乾坐在崇德殿中,看着殿外的夜色,久久没有开口。 皇帝这一次竟然让他在东宫监国,这很少见。 李承乾转身看向四周。 烛火轻燃,殿中寂静。 东宫所有的官员都已经下值离开了,内中只剩下几名内侍和侍女。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你们都下去吧,孤稍微收拾一下,就回去了……今夜去宜风殿,提前通报一声。” 张萱十月份,生下了李承乾的第六个儿子、 李纇。 “喏!”徐安在旁边拱手,然后带着殿中所有的内侍和宫女,全部退了出去。 李承乾笑笑,然后起身,走入到了西内殿。 西内殿中一片黑暗。 一个熟悉的声音却从角落里响起:“殿下!” “安俨!”李承乾凭着记忆走到了殿中主榻坐下,然后才看向李安俨,问道:“晋王的人手,现在摸清楚了多少?” “洛阳,陕州,城南,城西。”稍微停顿,李安俨拱手道:“晋王虽然有不少的人手,但是缺乏大将。” 李安俨,郑仁泰,薛万备,都是能够冲锋陷阵的大将,但是李治的手上没有这样的人。 死士倒是不少。 “即便是再强的大将,一支弩箭也足够要命了。”李承乾摆摆手,说道:“况且稚奴还在田仁会和左匡政的身上打主意,还有褚相,他只要假传圣旨,薛仁贵都得听令。” “是!”李安俨认真拱手。 “你觉得稚奴就会在什么时候动手?”李承乾侧身。 “什么时候晋王上骊山,他就会什么时候动手。”李安俨认真拱手,说到:“晋王实际上能动用的,前后八百人,效仿陛下玄武门,派人在骊山控制陛下,然后在春明门外刺杀殿下,都是玄武门那一套。” “孤不出长安就是了。”李承乾笑笑,然后低声说道:“找个死士吧。” “是!”李安俨面色平静的拱手。 “做好撤人手的准备。”李承乾抬头,说道:“事情一旦结束,我们的人手要迅速的撤走,不要给父皇抓住把柄的机会。” “是!”李安俨神色严肃起来。 皇帝本身就是玄武门走出来的,你们通过玄武门的手段来造他的反,能成才怪。 “孤和父皇这一局,比得,就是稚奴会走到哪一步。”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父皇自然是希望孤能够留稚奴一命,但是若是稚奴自己找死,恐怕就得父皇他自己痛下杀手了。” 皇帝杀自己的儿子。 皇帝的一个儿子,看着皇帝杀他的另一个儿子。 皇帝的一个儿子,逼着皇帝杀他的另一个儿子。 “你说,稚奴是怎么觉得他自己有机会的?”李承乾侧身看向李安俨。 “陛下在用殿下,同时又在用晋王和殿下抗衡。”李安俨摇摇头,说道:“这就是机会,至于现在,晋王被身前身后,身左身右,所有人的力量一步步的推到了今天。” “唉!”李承乾轻叹一声,道:“稚奴在赌啊,晋王妃明年年初就要诞子,成了就更进一步,不成,他也能给自己留条后路。” “是!”李安俨点头。 “腊月开始,孤要和舅舅,还有房相,杨相,兵部,户部,研商西域战事,同时孤会将卢国公和鄂国公,以及江夏郡王,彭城郡公全请来,一起商讨。”李承乾轻轻笑笑,说道:“希望不要将稚奴给吓到。” 长孙无忌,房玄龄,杨师道。 兵部尚书崔敦礼,户部尚书阎立德。 卢国公程咬金,鄂国公尉迟敬德,江夏郡王李道宗,彭城郡公刘德威,这些全都是军中悍将。 李安俨平静的躬身。 “另外,来恒,李义府,岑长倩,张大安,戴至德,张文瓘,秦怀道,裴行俭,刘仁实,也都叫来一起学一学,将来他们总是要接触这些的。”李承乾淡淡的开口。 “是!”李安俨轻轻点头,东宫储备的人才足够多。 “好了,便如此吧,”李承乾摆手,说道:“我们这次能获得多少,就看稚奴能闹的有多大了。” “臣告退。”李安俨轻轻躬身,然后退回了黑暗之中,然后彻底的没了声音。 李承乾轻叹一声,李安俨是他最可以信任的人,掌握着东宫在外面隐藏最深的人手。 很多事情,李承乾自己顾及不到的地方,他都会来进行弥补。 “稚奴,就看你这次能够给为兄带来多大的惊喜了。”李承乾微微摇头,然后轻轻笑笑。 他对李治渗透到足够深,但是也仅此而已。 尤其是最近,他几乎失去了晋王府的所有消息。 这对他或许有所影响,他需要警惕接下来的变化,但影响最深的,还是皇帝。 一切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本章完) 第378章 兵上骊山(第三更) 第378章 兵上骊山(第三更) 腊月初四。 风雪再降。 呼啸的风声在三门峡两岸不停的回旋。 脚下的黄河依旧在湍急的流淌。 东岸山崖上,穿的厚厚实实,一身灰色僧袍的辩机藏身在一丈方圆的石窟之内,面无表情,拿着冰冷的凿子和石锤,不停敲打着石壁。 山顶之上,一座不大的石屋在风雪中安坐。 远处平缓的山道侧畔,一座座木屋坐落风雪之中。 玄奘请皇帝赐太乙青华观予佛门,皇帝不许。 玄奘请皇帝赐以三门峡南侧一片石壁给佛门修建佛寺,皇帝许之。 是为三门寺。 山壁陡峭,仅能在山顶上建一座石屋,供辩机一人居住。 其他派遣来协助修建寺庙的工匠,则是居住在远处的岸边。 而且,这些工匠不是劳役,是能拿钱的工匠。 劳役朝廷派的不多,仅仅百人而已,看管也不是很严格。 真正用心来修三门寺的,是长安洛阳诚心向佛的权贵和百姓。 权贵出钱,百姓出力。 这才将三门寺一点点的开凿出来。 可即便是如此,一座三门寺想要彻底的成型,也起码需要几十年的时间。 同时,他们也必须将两侧道路开拓出来。 朝廷不肯出力,全部由佛门和信徒自理。 冷漠的皇帝。 冷漠的太子。 冷漠的朝廷。 辩机不知道听别人骂了多少次。 但实际上他清楚,这一次之所以派他来这里,修建新寺,实际上就是对他的惩罚。 他究竟做了什么,他自己心里清楚,法师心里也同样清楚。 所以即便是在风雪交加的天气中,辩机依旧在山崖中,独自一人凿着石壁。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左右两侧栈道上传来。 辩机有些愕然的回身,这脚步声音不对啊。 他们太陌生了,他们对地形太陌生了,可即便如此,他们的脚步声依旧很轻很快。 转眼,六名身穿黑色短打劲袍的男子便已经出现在了石窟两侧。 每个人的手上都端着一架弩机,上面各有三支弩箭。 辩机看到这一幕,心中轻叹一声,然后轻轻地闭上眼睛。 “法师!”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有上命,请法师入灭!” 辩机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一步步的向前。 “放箭!”沙哑的声音响起,十八支弩箭瞬间全部射出,冰冷的箭头直接射进了辩机的身上。 辩机的脚步轻轻一顿,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但他依旧迈步向前。 其他人都看呆了。 不知不觉中,辩机已经来到了石窟边缘,看着眼前依旧汹涌的黄河水,辩机平静的一步踏出。 “砰”的一声,尸体落水,炸起了巨大的水。 隐约能够看到尸体在水中起伏,然后朝着黄河下游而去。 “该死的,走,追,必须找到尸体。” 沙哑的声音落下,下一刻,六名黑衣人已经朝着黄河下游追了过去。 黄河下游,过了陕州,就是洛州。 洛州司马正是晋王李治的岳丈。 …… 东宫,崇德殿。 巨大的西域地图挂在屏风之上。 兵部尚书崔敦礼站在一侧,看向李承乾,长孙无忌,房玄龄,杨师道,唐俭,阎立德等人,说道:“龟兹灭国不难,难的是龟兹一灭之后,西域疏勒,于阗,焉耆三国,也会人人自危。” 群臣同时看向李承乾,甚至在东侧偏殿之中,对坐饮茶的程知节和尉迟敬德也看了过来。 大唐对西域日后用兵如何,所有人都明白,一切要看李承乾的态度。 皇帝身体不好,日后即便是还能坚持上朝,但这种大策的决定,已经完全落在太子的手里了。 “龟兹灭国是必然之事。”李承乾看着眼前的地图,轻轻摇头,说道:“大唐没有必要灭国疏勒、焉耆和于阗,进占龟兹后,可以派少数兵力进驻三国都城,若是三国没有异议的话,那么在三国王城边缘修建城堡,维持丝绸之路就好。” “殿下是在担心西突厥?”李道宗从侧后走上前,看着李承乾说道:“殿下想暂时西突厥安定下来。” “嗯!”李承乾看着地图,道:“如今的大唐,对外用兵,除了高句丽,最好的方式便是每年用兵三个月,三个月锐利兵锋突袭,朝中便能支撑,而且还能有所收获,战争时间若是要延长,那么就必须提前几年准备,大唐现在没有灭西域诸国的准备。” 殿中群臣齐齐点头。 大唐不是不能打,是不能陷入战争的泥潭。 高昌本就距离大唐辽远,明年平了龟兹之后,若是不稳定下来,继续向前用兵,对消耗会倍增。 关键是没有多少好处。 也没有任何名义。 “今年的粮草运输因为加增了战马运输,所以消耗还在控制之内,对于明年的高句丽之战,也不会有太大影响。”李承乾一句话说完,群臣面色不由得一沉。 明年还有一个大问题需要解决,皇帝要东征高句丽。 五月大唐立国三十年之后,整个朝廷就要转向为东征高句丽做准备。皇帝自然是不可能再亲临军前,但是如何劝说皇帝,能劝说到哪一步,现在还没法说。 “明年三月,战事必须结束。”李承乾稍微停顿,说道:“压力不要给军前,尽量多运输一些军械上去,同时让鸿胪寺派人到西域各国,安定人心,分化瓦解……” “喏!”群臣齐齐拱手。 李承乾转身,看向来殿门之处,宗正寺卿李百药已经站在了门前。 李承乾招招手,李百药快速上前,对着李承乾拱手道:“见过殿下!” “嗯!”李承乾低头,顺手接过李百药手里的奏本,看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 “舅舅!”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将手里奏本递过去的同时,然后朝着内殿走了进去。 长孙无忌看了一眼之后,眉头微皱,然后对着群臣摆摆手,这才跟着李承乾一起走进殿中。 群臣立刻便明白,这和他们没有关系,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了。 “辩机失踪了。”李承乾坐在内殿短榻上,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这件事还没通知玄奘法师。” “人没有找到尸体,就不必急着通知。”长孙无忌在左侧跽坐下来,然后说道:“谁知道辩机是不是一个招呼没打,就回了长安,甚至可能是去洛阳,也可能是自己以假死隐藏了起来。” “嗯!”李承乾点头,说道:“那就先将这件事情压下去,什么消息也别在长安传开。” “起码陛下回京之前,是如此。”长孙无忌抬头看向李承乾。 “嗯!”李承乾点点头。 长孙无忌略微犹豫,但还是开口道:“殿下,马上就是年底了,晋王妃身体有孕,臣看是不是让各家公主,每天都去转一转,照顾一下。” 李承乾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他点点头,说道:“就照舅舅说的办吧,另外,去年大雪,今年怕也少不了,为了防止雪灾,外甥看,还是让雍州府提前在雍州地面上整修可能会倒塌的房屋,同时清点人口,免得死了也不知道。” “好!”长孙无忌彻底的放松了下来,满意的笑笑。 …… 时间悠悠而过,转眼已经腊月十六。 长安城中一切安定。 临近新年,各司衙门也会有新年福利发放下,还有军中十六卫传言也有酒水会在年夜赐下。 同时这个的薪饷,也会加倍。 骆宾王一身青色长袍,神色平静的骑马从右金吾卫将军田仁会的家中路过。 街对面,他已经看到了一些身影在角落窥探。 那些应该是左金吾卫将军左匡政的人。 骆宾王虽然没有参与,但他知道,李治应该会在今天将公孙常的消息送到了左匡政手里。 三四天探查,然后在左匡政将消息送到皇帝手里之前,逼田仁会就范。 毕竟处理他这样的大将,也需要皇帝亲自出面。 而不出意外的话,田仁会必然就范。 右金吾卫将军,掌管京畿道治安巡逻事宜的右金吾卫将军,麾下可直接调用五千右金吾卫精锐的右金吾卫将军。 骆宾王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叛徒,就该死。 而且,要牵连三族。 …… 李治坐在后院木亭之中,前院不时的有笑声传出。 是各家公主和王妃前来探望晋王妃。 他问过了,是舅舅的意思。 李治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怀疑舅舅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还是说单纯的就是在关心他未来的子嗣。 李治看向东宫方向,这大半个月时间,一切在按照他的预期发展。 太子每五日去一趟骊山,而他每三日去一趟骊山,向皇帝问安的同时,也让薛元超和薛仁贵尽快的熟络起来。 一切都很顺利。 但现在,他却感受到舅舅察觉到了什么。 是自己的错觉,还是自己真的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肯定是自己有什么地方出错了,让舅舅察觉了,什么地方,要不要改…… “稚奴,你出来,稚奴……”一阵愤怒的声音从前院传来,李治的思绪瞬间被打断,随即,他不由得轻叹一声。 抬起头,李治看着高阳公主从院外提着刀冲进来,然后冲到了他的面前,将横刀直接压在了他的脖子上,怒声喝问:“是不是你派人杀了辩机?” 李治一愣,看向高阳冷声道:“你疯了,我杀辩机,我杀辩机对我有什么好处?” “只有你知道辩机的事情。”高阳死死的盯着李治。 “等等!”李治直接摆手,说道:“你说辩机死了,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是三门峡有人带回来的消息,说是辩机已经失踪大半个月了,你说,他是不是死了?”高阳依旧紧盯着李治。 “失踪?”李治伸手轻轻推开刀刃,然后皱眉道:“辩机失踪半个月,你确定? 为什么这事弘福寺和宫里都没消息,皇兄知道这事吗,父皇知道这事吗?” “父皇在养病,太子在处理政事……”高阳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父皇在骊山,骊山距离三门峡不远的。”李治平静的看向高阳。 “当啷”一声,横刀落地,高阳面无表情的朝着王府外走去。 李治看着高阳离开,半个时辰后,姬家福回禀:“殿下,高阳公主去骊山了。” “告诉叔父,今夜,他陪本王去见田仁会。”稍微停顿,李治说道:“明日将田仁会,韦家和窦家的人手准备到位,明天傍晚,本王出长安城,明夜,带着人手,随本王一起上骊山。” “是!“姬家福拱手,然后低声说道:“殿下,高阳公主今日去了骊山,我们明晚再行动会不会晚了?” “不会!”李治轻轻摇头,说道:“褚相有消息,父皇这些日子睡的很早,等高阳到了骊山,父皇已经睡了,谁也打扰不了他,而明日,父皇应该就知道高阳和辩机的事情了,父皇应该会气到病倒的,明晚,本王得到消息前往探病,正好。” 明夜,一切就该尘埃落定了。 (本章完) 第379章 右金吾卫将军,右金吾卫大将军(第一更) 第379章 右金吾卫将军,右金吾卫大将军(第一更) “殿下,晋王出府了。”徐安快步来到李承乾身侧,低声禀奏。 “你去吧。”李承乾看着眼前桌案上的奏本,微微抬手,徐安立刻拱手转身而出。 崇德殿中,张玄素跽坐在左侧上首,看向李承乾问道:“殿下,有什么事情吗?” 李承乾摆摆手,另问道:“韦待价他们现在在哪里了?” “已经到了岐州。”来恒坐在张玄素下首,拱手道:“正在调查公孙常之事。” 几日前,岐州突然有名叫公孙常的人出现,消息传到长安,韦待价立刻请命前往调查。 公孙常关系到了韦挺的死因,这件事情韦待价不可能不关心。 李承乾便让戴至德和张文瓘,带着韦待价,一起前往齐州调查。 或许能抓到公孙常也说不定。 若真是那样,那就有意思了。 “很好。”李承乾看向大殿两侧的群臣,夕阳落日,已经到了快下值的时候。 跽坐在左侧的太子詹事张玄素,太子少詹事来恒,太子中舍人窦德玄,太子舍人李义府,太子舍人高真行,太子舍人封言道。 跽坐在右侧的太子千牛卫率秦怀道,太子左卫率郎将刘仁实,太子右卫率参军裴行俭。 站在李承乾左侧的太子家令长孙祥,守在东宫崇德门下的太子率更令独孤大宝,掌管东宫马匹的太子仆宇文仲方。 守在嘉福门下的太子通事舍人张大安,太子通事舍人岑长倩。 这便是如今李承乾的东宫主要核心力量。 之前的几批,或是调入地方,或是调入三省六部九寺五监当中。 而即便是眼前这些人,也都有联络各省部寺监之责。 东宫对朝政的掌握日益强大。 …… 李承乾收敛目光,然后看向崇德殿外,开口道:“明日便是腊月二十,孤上次去骊山,父皇的身体好转很多,明日不出意外,能够回到长安,故而,长安城需要提前准备。” “喏!”殿中群臣齐齐拱手。 “窦卿,你去通知左右金吾卫,今日长安城中严查宵禁,不得有任何人打扰父皇明日返京之事。”李承乾看向窦德玄,神色平淡。 “喏!”窦德玄立刻拱手。 “李卿!”李承乾看向李义府,淡淡的说道:“你去刑部,大理寺和雍州府,告诉他们看住各家监牢,别出什么茬子。” “是!”李义府肃然拱手。 “来卿!”李承乾看向来恒,抬头道:“你去左右监门卫,告诉他们,今日宵禁之后,严查各路进出城门之人,不合规之人,一律不许入城。” 长安城虽然规矩森严,但入夜之后,若是持有圣旨或者军中紧急军报,地方六百里加急,是可以叩开长安城门进入的。 “喏!”来恒沉沉拱手。 “秦卿!”李承乾最后看向秦怀道,说道:“你去通知左右千牛卫,紧盯长安城内外一切动静,若有异动,按律行事。” “喏!”秦怀道心里沉重的躬身。 不仅是他,殿中所有群臣全部都感受到了一股沉重的压力。 太子话里话外都是在说,今夜可能会有事。 李承乾笑笑,然后说道:“诸卿,今夜会有左卫大将军、鄂国公尉迟公镇守朱雀门,诸卿现在便各去忙吧,忙完各自回府,然后就不要随意出府了。” “喏!”群臣齐齐起身拱手,但也稍微松了口气。 的确,都有尉迟敬德镇守朱雀门来,他们还需要担心什么。 “还有,孤的这些话,不要随意对外面讲。”李承乾笑笑,说道:“明日,孤和舅舅,还有房相他们,一起去骊山迎接父皇。” “喏!”群臣立刻拱手。 …… 等到众臣离开崇德殿,李承乾才起身从殿中走出,神色平静的朝着后院而去。 徐安上前,低声说道:“殿下,晋王已经进了信都郡公府。” “右金吾卫将军,右金吾卫大将军。”李承乾侧身看向徐安,反问道:“晋王派人入过宫吗?” “没有!”徐安微微一愣。 “那就说还有人。”李承乾行走之间,淡淡的说道:“有人在帮他拿了右金吾卫大将军印。” “是右金吾卫的人。”徐安的神色严肃起来,能够进入右金吾卫大将军官廨的人极少。 只有右金吾卫的人,而且位置不低。 “田仁会那里不需要担心,需要注意的是,今夜万一有事,不可让右金吾卫的人靠近孤的身边。”李承乾轻轻摆手,李治也不易于,尤其是在现在这种要命的时候,他会将自己所有能爆发出来的力量,全部都爆发出来。 而且通过现在的种种消息来看,李治还有不少,连李承乾都没有掌握的力量。 必须小心,阴沟里翻船是最要不得的。 “喏!”徐安立刻拱手。 “你盯着吧,再有不久就宵禁了,看看晋王什么时候出城,那个时候,一切才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李承乾神色淡然的摆手。 “喏!”徐安立刻拱手,然后转身朝殿外而去,脚步匆匆。 承恩门下,李承乾稍微停下脚步。 想了想,然后转身朝着宜月殿走去。 宜月殿是太子良媛王幽兰的居所,位于宜夏殿东侧。 李承乾平静的步入宜夏殿。 两侧的宫人刚要通报,李承乾直接摆摆手,然后在殿中传出的嬉笑声中走了进去。王幽兰和崔鸾两人正在嬉闹,听到外殿的脚步声,下意识的转身,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李承乾,两人赶紧起身,对着李承乾福身道:“见过殿下!” “嗯!”李承乾笑着走了过去,然后走到了主榻之上,拍拍两侧:“都过来。” 两人立刻走过来,一左一右的坐下,然后靠进李承乾怀里。 王幽兰抬头问道:“殿下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李承乾转头看向王幽兰,说道:“孤想起一些事情,特意来问问你,你知道赵家有什么姻亲在左右金吾卫中吗?” “是清河赵氏吗?”王幽兰有些诧异,随后看向另一侧:“此事殿下应该问鸾妹才对啊!” “若是河北本地的事情,鸾儿自然知道的清楚一些,不过长安的事情,你应该更有印象一些。”李承乾摇摇头,关于李治的外家赵氏,李承乾能查的都查了,而他唯一遗漏的,就是赵氏的外家。 “那不应该就是弘农杨氏吗,他们在左右金吾卫当中的人不少的,其中还有一个好像还是右金吾卫郎将。”王幽兰眨眨眼。 “不是说杨家……咦?”李承乾眼睛一挑,脸色沉了下来。 是的,弘农杨氏。 李承乾总是下意识的认为,经过了杨广的事情,弘农杨氏应该会离着皇权争夺远一些。 杨师道,还有武媚娘的母亲应山公夫人杨氏,他们都是十分聪明的人物。 而且杨家的杨行表,现在还是李象的侍读,杨行表的儿子杨再思,也一样入东宫陪伴李象读书。 他几乎已经笃定杨家不会再介入到他和李治的争夺当中了。 没想到,他竟然还是错了。 李承乾突然笑了,也好,有些东西一次性彻底的清理清楚也好。 “孤稍微睡会,你们两个过来陪孤一块躺会。”李承乾摆摆手,直接转身就在主榻上躺了下来。 主塌并不宽,向来只是用来坐的,躺也只够一个人躺。 王幽兰和崔鸾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和李承乾挤着一起躺了下去。 王幽兰在里侧,忍不住的看向殿外。 夕阳已末。 …… 天色渐黑。 一身黑色长袍的李治,坐在信都郡公府后院,神色平静的看着对面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的田仁会。 “公孙常。”田仁会眯着眼睛看向李治,淡淡的说道:“臣早年的确和公孙常有过往来,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而且那个时候,和公孙常有往来的,也不是只有臣一人。” “那就等公孙常被抓回来再说吧,太子已经派韦待价、戴至德和张文瓘去找人了。”李治抬头,轻声说道:“戴国公这些天也在盯着这件事,明日父皇回宫,他应该就会弹劾,到时候……” “到时候,臣不过是受些调查,没有的事情就是没有的事情。”田仁会看向李治,淡淡的开口道:“殿下想要拿这个来要挟臣,还差了点。” 那层窗户纸被捅破了。 李治的呼吸稍微重了一些,但他随即就笑了起来,说道:“郡公可曾想过自己的后人,你和公孙常的事情,即便是最后什么都没有查出来,皇兄那里也会一样有怀疑吧,郡公的子嗣日后的仕途恐怕不会好,而且郡公就真的不想为幼子报仇吗?” “臣想!”田仁会的眼神顿时肃杀起来,随即他跟着李治笑了起来:“但人生不能复生,况且,那逆子平日里惹祸也够多了……殿下若是真的想要臣帮忙,为什么不问问臣想要什么?” “郡公,想要什么?”李治身体微微前倾,整个人却突然那放松了下来。 “不管事成与否,臣将来都不可能留在长安了,臣要殿下,和殿下背后的那位保证,臣将来可以调往辽东。”田仁会死死的盯着李治。 李治一脸诧异,他背后的那位,他背后的什么人,他背后哪里有什么人…… 李治的脸色沉了下来,随即缓缓的点头道:“可以,不过本王有些不明白,郡公为什么会选择辽东,而不是西域,两地都是风沙苦寒之地,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本王将来一旦稳定了局面,很可能会选择对高句丽开战……” “殿下不明白,有的时候,安定有安定的好处,战争有战争的利益,聪明人总是能够找到空间的。”田仁会摇摇头,说道:“况且真的到了将来那个时候,臣说不定已经致仕了,殿下肯安排臣的子嗣在长安做个金吾卫郎将便可以了。” “好,本王答应你。”李治果断的点头。 “好!”田仁会笑着点点头,问道:“那么臣需要做些什么?” “现在出城,立刻马上。”李治看了一眼天色,现在距离宵禁没有多久了。 “出城?”田仁会一脸愕然。 “金吾卫负责京畿道巡行治安,如果本王没记错,金吾卫在长安城外,也还是有人手的。”李治起身,说道:“正好,本王也可以郡公顺带巡查一下金吾卫。” 田仁会嘴角微微抽搐:“好!” …… 信都郡公府,一身黑色长袍的骆宾王站在阴影角落里,看着李治和田仁会带人离开。 随即,他看到郭孝慎和贺兰越石带人护卫跟随而去。 他平静的摇摇头,李治还是不信任他。 不过他随即冷笑,今日,他们这些人全部都要死。 骆宾王转身刚要离开,一匹快马突然出现在信都郡公府门外。 一身深绯色官袍的窦德玄快速下马和门子说了几句,门子递给了窦德玄一封密信。 窦德玄看了一眼,立刻重新翻身上马,然后快速的朝东宫而去。 骆宾王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田仁会竟然将消息告诉的太子。 骆宾王抬头看向李治远处的方向,这个时候,李治已经出了长安城。 该死! (本章完) 第380章 火烧温泉宫,陛下手诏(第二更) 第380章 火烧温泉宫,陛下手诏(第二更) “殿下,晋王出城了。”徐安将密信递给李承乾,说道:“这是信都郡公托中舍人送来的密信,呈晋王阴谋不轨。” 李承乾轻叹一声,摇摇头道:“这下子,反而让孤倒是难办了。” 想了想,李承乾说道:“让御史大夫孙伏伽即刻去骊山脚下,窦德玄和右千牛卫中郎将李孝逸陪同,一起去右卫将军李君羡的大营,让他们和父皇联系,所有一切,听御史大夫的命令。” “殿下?”徐安惊讶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这件事看到的人太多,藏不住的。” “是!”徐安立刻拱手,转身从殿中离开。 李承乾站在崇德殿台阶之上,看着头顶逐渐黑下来的夜空,耳边是快要到终点的暮鼓声。 他轻轻摇头,这件事情,他其实最应该是什么都不做的。 这样李治谋反,他黄雀在后。 但田仁会多此一举,反而让他不得不行动起来,这样实际上最有利,还是父皇最后掌控一切。 李承乾轻叹一声。 稚奴,你可要多给点力。 …… 繁星璀璨,夜空迷人。 骊山脚下,三百骑兵从长安城疾奔而至。 李治看着前方两里的温泉宫正门,然后平静的停下马匹。 田仁会跟在一侧,目光忍不住的看向东侧大营之中奔出的十几匹战马,眼神不由得跳了跳。 “殿下,李君羡的人来了?”田仁会面色凝重的对着李治拱手。 李君羡奉命率三千右卫骑兵在骊山脚下扎营,镇压四方,保护皇帝。 山上还有一千禁卫。 从长安到骊山的官道上,还有五百金吾卫来回巡逻。 光凭李治带来的三百骑兵,根本不可能拿下骊山。 便是加上五百金吾卫,也依旧不够。 更别说,他们现在首先需要面对的是李君羡这一关。 来的是一名右卫郎将,右卫郎将率领手下十名骑兵,快速的抵达李治和田仁会身前,然后肃然的拱手道:“末将右卫郎将裴肃见过晋王殿下,见过信都郡公,末将以令询问,殿下和郡公何以来此?” 若是三五十骑,上温泉宫,自然有宫中禁卫阻隔询问,可是三百骑兵,那便是他们的事情了。 “奉太子之令。”李治开口一句话,田仁会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李治侧身看向裴肃,开口道:“高阳公主刚才是不是上了温泉宫?” “是!”裴肃眉头一挑,心中有些明白,这是公主的事情。 他们刚才看的很清楚,高阳公主带着三十骑直冲温泉宫,还和守卫的禁军卫士冲突了一阵,然后高阳公主才带着三名侍卫进入了温泉宫当中。 高阳公主的刁蛮长安城向来传言不少。 李治点点头,又问道:“辩机法师在三门峡失踪的事情,你们知道多少?” 裴肃面色沉了下来,拱手道:“辩机法师不是回长安了吗?” “回长安了?”李治一愣,随即说道:“回长安便回长安吧,传太子令,今夜温泉宫无陛下谕令,右卫不得调动……裴卿,本王留一半人手在这里,你带人镇守。 明日天亮之前,若是有人从山下下来,没有父皇谕令,便先拦下来吧。” 说到这里,李治忍不住轻叹一声:“高阳啊!” “臣领命。”裴肃不敢再让李治说下去,真要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就麻烦了。 高阳公主的那些荒唐事,他不是没有听过的。 尤其听他的名字就知道,他是出身河东裴氏的,有些事情,正是他们这些人的谈资。 “信都郡公,我们走。”李治侧身看向田仁会。 田仁会回过神,立刻拱手道:“喏!” …… 温泉宫的宫门就在远处。 宫门和各处军营中,火光点点。 隐约能看得到整个温泉宫依山势向上,最外层的一层城墙上更是只有墙壁。 宫外军营和巡逻的卫士拱卫。 “殿下用一百五十骑,就牵制住了李君羡的三千骑兵,的确是神来之笔,但是殿下真的以为,就凭我们这剩下的一百五十骑,就能够控制住整个温泉宫吗?”田仁会侧身看向李治,脸色有些难看。 李治轻轻笑笑,说道:“郡公,温泉宫虽然有接近千人的各种护卫,但是其中至少有一半,现在这个时候已经归营,剩下各处都要谨守城门,所以,只要我们的速度足够快,那么杀入长生殿外的问题不大,真正的麻烦在于杀入长生殿中,不过……” “不过怎样?”田仁会下意识的追问。 “谁说我们只有这一百五十人的。”李治笑笑,然后带着田仁会一起来到了温泉宫正门之外。 “奉太子令,请见陛下!”李治依旧是同样的说法,同时将腰间挂着的长剑递给守将,然后低声问道:“高阳公主进去多久了?” “回殿下,两个时辰了。”守将嘴角微微抽搐,并没有怀疑李治。 高阳公主两个时辰前带人赶到温泉宫,直接冲刺城门,真的是将所有人吓了一跳。 他们差点动手杀人。 后来高阳公主被陛下召进去,很是闹了一番,但可惜,陛下已经睡下了,是褚遂良强行压下来高阳公主。 这里面有些话,不免传了出来。 现在这个时候,人们多数在议论高阳公主和辩机的事情,甚至有的人将之前长安城的一些传言也搬了出来。 还有高阳公主和房遗爱,还有房玄龄的关系。 “这个高阳啊!”李治轻叹一声,迈步从宫门下走过,前方就是津阳门。 从津阳门往万年殿,虽然中间要穿过数道门户,但实际上阻碍不多,真正是李治阻碍的,只有津阳门和昭阳门。 黑暗深沉笼罩,远处巡逻的卫士逐渐走远,对面的津阳门隐约依稀。 火把零落,隐约能看到津阳门上有人,但更多的面目却是看不出来。 田仁会站在李治身侧,神色严肃起来:“殿下!” 在温泉宫正门最外,他们的人就会被拦下绝大多数,只有三五有官职的人,才会被允许和李治一起进入温泉宫,但凭他们……“噗呲”一声,突然从身后传来,田仁会神色一愣,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 刀剑的声音,不,还有弩弓发射的声音。 无数同样的声音随后响起,紧跟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人已经杀上了城门。 低沉迅捷的厮杀声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彻底结束。 没有惊动任何人。 速度快的连对面的津阳门,津阳门和宫门之中,在巡逻的禁卫将军,全部都没有察觉。 田仁会有些僵硬的转过身,然后就看到城门上下数十名守门卫士已经彻底倒在了血泊中。 有刀剑,也有弩箭。 但更多的是弩箭。 数十人训练有素的进行着清洗,同时占领宫门。 一切熟练的,像是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的训练。 “温泉宫,果然是如同九成宫一样的疏漏啊!”李治平静感慨的声音,让田仁会不由得一个哆嗦。 李治转过身,看向田仁会,说道:“郡公,你还记得当年九成宫的事情吗?” “是!”田仁会已经彻底的明白了过来。 九成宫,贞观十三年四月,皇帝巡九成宫。 右武卫中郎将阿史那结社率,率四十余死士,计划趁李治觐见皇帝的时候,夜袭九成宫,如果不是李治因病晚了一日,恐怕还真的可能会被他有所成。 温泉宫,九成宫都是一样。 皇帝临时来这里住几天,禁卫对这里的环境根本不熟悉。 利用这样的机会,快速突进,或许真的可能成功。 李治这一次孤注一掷,从来不是妄想,而是有前车可鉴的。 同样,从刚才那些人的动作,也足够看出,为了今日,李治不知道准备了多少次。 …… “郡公。”李治从一侧一名卫士的手上接过长剑,然后才看向田仁会,说道:“郡公,麻烦你亲自镇守城门,宫外任何禁卫,不许入宫,违令者斩。” “是!”田仁会嘴角微微抽搐。 李治笑了,淡淡的说道:“郡公,记住,这是太子的命令。” “是!”田仁会有些僵硬的低头,他没有想到,李治不仅下手很辣,而且心思阴毒, “走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李治平静的向前,姬家福一身红衣金甲,带着十名同样红衣金甲的卫士护卫李治朝津阳门而去。 田仁会站在城门下,看着李治远去,回过身,赫然发现城门下竟然全部都是自己带来的不足三十人的亲兵。 李治带来的人,一半登上了城门,一半藏在了城外。 一旦有人来,那么立刻就会是田仁会来面对。 这不难。 因为田仁会就不止一次的替皇帝守卫过宫门,朱雀门,承天门,甚至是玄武门。 今日,李治用他的作用就是如此。 不仅是要将城外的五百禁卫全部压制住,同时,温泉宫大门和津阳门之间,来回巡逻的禁卫,也全部要由他应付。 田仁会的脸色一片咬牙切齿。 他稍微有个应对不当,头上的弩箭立刻就会连片射下。 田仁会看向李治,轻声叹息,晋王,你可快些吧。 太子,你也快些吧。 …… 津阳门下。 禁卫守将看到李治走到了门下,有些诧异的看向宫门方向,那么卫士巡逻,一片正常。 李治从腰间取下腰牌,递给守卫禁卫,同时开口说道:“奉太子令,请见陛下,高阳公主没有惊扰到陛下吧。” 禁卫微微一愣,随即松了口气,下意识的说道:“没有,陛下已经安歇了,公主……” “走水了!”十几声杂乱的呼喊声突然那从津阳门内传来,隐约能够看到西北处,某座宫殿起火了。 “赶紧救火。”李治一把抓住禁卫守将,焦急的说道:“快点灭火,不要惊扰到父皇。” 禁卫守将面色一紧,立刻指挥手下人前去救火。 一群的禁卫士卒直接朝起火处冲了过去,这名禁卫守将才焦急的转身看向李治…… “噗呲”一声,一把长剑已经从他胸口刺了进去。 李治平静的一把将人推倒在地,抬起头的时候,两侧宫门下的禁卫已经全部被弩弓击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温泉宫正门外,一队骑兵直接朝着津阳门冲了过来,然后冲杀了进去。 与此同时,更多的火焰在温泉宫四处汹涌的燃起。 整个宫城守卫,彻底的乱了。 “告诉信都郡公,让他亲自传令城外,禁卫各处各门谨守门户不得妄动。”李治侧身看向姬家福,姬家福拱手,然后快速的传令而去,现在这个时候,田仁会已经下不了场了。 救火声,喊杀声混杂在一起,让人根本分辨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治抬起头,看向万年殿的方向,轻声道:“父皇,你现在该醒了吧。”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隐约能够看到左臂上绑着的一圈白绫布。 黑暗中,薛元超带着一名绿袍官员,还有十几名护卫,快步走到了李治面前。 “表兄,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昭阳门陪薛仁贵吗?”李治面色凝重了起来。 “高阳公主闹事,薛中郎将被褚相召了去,臣也被赶了出来,不过陛下的密诏,褚相传了传来。”薛元超稍微让开,从绿袍广元手上接过一封黄色的绢纸,对着李治开口道:“陛下手诏;令太子和长安百官不得妄动。” “臣李治接旨。”李治抬头,和薛元超眼神对视,两人都眼底都是压制不住的兴奋。 太子完了。 (本章完) 第381章 父皇,太子人头在此(第三更) 第381章 父皇,太子人头在此(第三更) 李治接过皇帝手诏,然后看向中书省主书权知节,温和的说道:“权卿,辛苦了。” “一切都是臣该为之事。”权知节面色肃然的拱手。 李治满意的点点头,权知节是权万纪的亲侄子,因为权万纪逼齐王起兵,虽然他自己身死,但朝中对他评价极低。 连累到了权知节。 恰好权知节在户部的时候,曾经是李治的岳丈赵仲坚的部下,他如今又是从七品下的中书省主书。 褚遂良知道他是李治的人之后,就将他带在了身边。 “权卿,还要麻烦你一下。”稍微停顿,李治看向权知节道:“你现在就带着十名卫士,然后从信都郡公那里抽十名金吾卫,下骊山,以诏书带右卫郎将裴肃回京,向太子宣读诏书。” “是!”权知节立刻拱手,然后小心的问道:“殿下现在就在骊山的消息,要不要告诉太子?” 权知节是知道李治的一些计划的。 李治平静的摇头,说道:“只需要告诉他,陛下是见过高阳公主之后,才发的诏书,若是他再问,就说陛下身体不是太好,这便足够了,太子有足够的能力发现本王已经不在长安了。” 李治不在长安能在哪里,当然是骊山。 皇帝病危,李治在骊山,皇帝又有手诏,令长安文武不得妄动。 这个时候,任谁都会多想。 皇帝会不会在今夜病逝,皇帝病逝之后,会不会将皇位传给李治。 李承乾虽然是太子,但如果皇帝有明确的遗诏留下,当夜废太子,然后立李治为太子,同时令李治继位。 一封遗诏下去,长安百官起码会有一半站在李治这一边。 即便是剩下的人也会迟疑起来。 李承乾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必须要弄清楚骊山发生了什么。 但是,因为有皇帝的手诏,他根本就动不了,也指挥不了长安的文武。 这种事情,带给李承乾的将会是无尽的焦急。 他如果什么都不动,等明日再来骊山,李治便有足够的时间控制住骊山,做好“遗诏”。 他如果动了,没法指挥大军,即便是率三五百骑兵而来,他的下场也只有一个。 死! 姬思忠会带着他的人头来到骊山,让皇帝看到太子的人头。 “去吧。”李治轻轻摆手,该做的他都做了,剩下的就是太子的判断和拿下骊山了。 “喏!”权知节立刻拱手,然后带着十名卫士,骑马朝着宫门外而去,同时手举诏书,高声道:“陛下手诏,让路,让路!” “倒是个聪明人。”李治满意的点点头。 有了权知节的这番话,因为起火而引发的混乱和厮杀,就不会引起宫外五百多名禁卫的怀疑,而剩下宫中各处的卫士,又太过分散,李治的人足够将他们都杀光了。 “裴肃一走,剩下的一百五十名骑兵也就能够杀进来了。”薛元超低声在李治耳边说道。 “嗯!”李治抬头看向四周,神色肃然起来,说道:“走吧,先带三十名甲士,去昭阳门,看看这个昭阳门会不会开。” “喏!” …… 昭阳门位于温泉宫偏后方的位置,后面是一条向上的山道,直通长生殿。 长生殿历来为皇帝居所。 后世李隆基就喜欢居住在这里。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李治站在昭阳门下,身后是逐渐安静下来的宫殿,面前是同样寂静黑暗的昭阳门。 城门紧闭,没有一点火光,也没有一点声音。 李治抬起头,目光落在更高处的长生殿中,想要杀入长生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 一匹匹战马,一名名甲士快速的汇聚到了李治的身后,足足有三百之多。 高举的火把彻底照亮了李治的身影。 一身黑衣金甲,面色冷峻,手按长剑,带兵逼宫。 “驾!”李治微微催马向前,然后抬起头,望向长生殿的方向,高声喊道:“父皇,稚奴来了,你让稚奴进去吧。” “晋王,陛下已经歇息了,殿下若是有什么事情,明日再来觐见陛下吧。”城门上,一只火把终于点燃,一身白袍银甲,红缨长戟的薛仁贵出现在李治面前。 “父皇,儿臣知道你醒了了,都到这一步了,有什么话,还是直接说清楚吧。”李治的目光依旧紧盯着长生殿。 他能够看到,黑暗中,一道身影站在了长生殿的窗前,低着头看着他。“晋王殿下。”薛仁贵冷声打断李治,咬牙说道:“殿下若是不退,就不要怪末将了。” “听闻薛将军白马银戟,箭术超凡,这一点本王认。”李治看着薛仁贵,轻轻笑笑,然后说道:“但是,薛将军似乎忘了,本王身后也有几百只弩箭,火箭一发,是可以直射长生殿的。” 薛仁贵终于长叹一声:“殿下,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本王不过是在自保而已。”李治目光看向长生殿,然后高声说道:“薛将军,本王给你讲个故事,有个人,在二十多年前,杀了自己的亲兄长,杀了自己的亲弟弟,同时还杀了自己的八个亲外甥……” 薛仁贵惊讶的看着李治,随即他猛然掉过头,看向长生殿的方向。 玄武门是皇帝的死结,天下人谁不知道这一点。 但从来没有人当面和皇帝这么说的。 长生殿依旧平静。 薛仁贵转身看向李治,认真的说道:“殿下,太子如今是太子,殿下是亲王,不至于此!” “不至于此?”李治突然哈哈的大笑起来,他看着薛仁贵,高声说道:“你问他,当年若是皇祖父废了隐太子,废了齐王,他会放过他们吗,他手下的那批骄兵悍将,他们会放过他吗? 会吗,父皇?” 长生殿中依旧安静的可怕。 “如今何尝不一样呢。”李治轻轻点头,自嘲的说道:“一旦太子即位,本王,还有跟着本王的这些人,他们有几个能活下去,又有几个能有好的前途,他们,他们的子嗣,全部都得受影响,只有拼,只有拼。” 李治一番话,前后所有人都紧紧的握住了手里的兵刃,面色冷冽。 “父皇,父皇,这一切都是你逼的,你逼的。”李治咬牙切齿的看着上方。 “晋王,你疯了。”薛仁贵眼神满是痛恨。 “是我,我是疯了。”李治神色平静的看着薛仁贵,然后说道:“薛卿,你知道本王为什么愿意现在和你在这里说这么多吗,因为本王在等……” 薛仁贵身体微微前倾,晋王在等什么。 “本王在等!”李治抬头看向长生殿方向,轻声说道:“本王在等太子的人头被送过来。” 昭阳门上下,所有人的呼吸一瞬间都停滞了。 …… 长安城,东宫。 崇德殿中。 李承乾坐在主榻上,面前有四人在立。 太子家令长孙祥,太子率更令独孤大宝,太子仆宇文仲方,太子洗马李延寿。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徐安快步进入殿中,说道:“殿下,权知节说要传信诸相和诸尚书,诸将军,诸大将军。” “随他去吧。”李承乾摆摆手,然后看向长孙祥等人,说道:“表兄,劳烦你们三位在这里守候,孤入内殿休息。” “喏!”长孙祥深深的看了李承乾一眼,现在局势混沌,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不管如何,他都要死死的跟着太子。 徐安跟着李承乾进入殿中,然后拱手道:“殿下!” “那批死士派出去了没有?”李承乾神色淡漠的抬头。 “已经派出去了。”徐安拱手,说道:“殿下,御史大夫已经到了骊山大营,局面都在掌握,真的需要将那批死士派出去吗?” “嗯!”李承乾轻轻点头,说道:“父皇对稚奴还是有所期待的,这一次,是彻底打破这种期待的时候了。” “是!”徐安轻轻躬身。 李承乾坐在主榻上,目光看向骊山方向,有些东西,趁机毁尸灭迹,也是一件好事。 …… “杀!”八百骑兵从终南山中直接冲杀下来,沿着官道朝着骊山急奔的十几匹战马,几乎瞬间就被淹没。 姬思忠找到了一身黑底金丝蟒袍的“李承乾”的尸体,面上虽然满是血污,但是他能看得出来,是太子。 长槊一斩,“李承乾”的人头被直接斩下,然后挑起。 下一刻,姬思忠高举“李承乾”的人头,高声道:“太子已死,奔骊山,援晋王!” “太子已死,奔骊山,援晋王!” “太子已死,奔骊山,援晋王!” 一声声呼喊声中,八百骑兵直接朝着骊山而去。 他们从右卫军营旁直接冲过,右卫根本没有拦截,因为这些人全部都是金吾卫的打扮。 片刻之后,姬思忠已经冲到了昭阳门下,他将“李承乾”的人头,朝地上一掷,然后对着李治拱手道:“殿下,臣不负所命,太子人头在此。” 李治看了一眼地上翻滚的人头,然后猛然抬头,盯向长生殿的方向,高声道:“父皇……” (本章完) 第382章 请陛下退位为太上皇(第一更) 第382章 请陛下退位为太上皇(第一更) “父皇!”李治张狂愤怒的抬头,目光死死的盯着长生殿方向,声音突然转而沉痛下来:“父皇,儿臣出长安,是在长安城宵禁之前,因为高阳妄行,这才来骊山慰问,可皇兄他,却是在长安宵禁之后私自出城,然后不幸遇寇……” 一瞬间,昭阳门上下无数人,全部惊讶的看着李治。 李治轻叹一声,说道:“不管皇兄他究竟因何而死,他终究是死了,所以,请父皇节哀!” 霎那间,昭阳门下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手拄刀槊,对着长生殿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低头道:“请陛下节哀!” “请陛下节哀!” “请陛下节哀!” 连续三声,轰然的声响响彻整个温泉宫。 “稚奴,你又何必如此!”皇帝的冷喝声终于从长生殿的方向传来。 火光一瞬间在长生殿窗口亮起。 一身赤黄色衮龙袍,头戴金冠,神情愤怒的皇帝,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一刹那间,战马嘶鸣,士卒后退。 李治看着身体精神的皇帝,心中叹息一声,然后咬牙开口道:“父皇,儿臣是被逼的,被你逼的,也是被太子逼的。” 李世民的目光平静下来,他看着李治,一时间便是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有该给李治的机会他都给了。 “儿臣原本不过是想做一个平静的做个闲王,治理地方,抚育百姓,但是……”李治死死的盯着皇帝,冷笑一声,说道:“是你给了魏王谋求储君的机会,也是你告诉了儿臣,太子的储君之位是可以争夺的。” 长生殿中,李世民的拳头紧紧的握住。 李泰,李泰谋夺储君是他默许的,甚至他给了很多的支持。 但最后,李泰谋逆被废,李治也有样学样。 而获胜的李承乾,虽然逐步的成材,但是在他心底,兄弟之情,也只剩下一丝。 好在也还有一丝。 “父皇!”李治一脸满是复杂的抬头,看着皇帝,最后开口道:“父皇,事已至此,儿臣只能请父皇重新定论大唐的储君之位。” 李世民看着李治,脑海中浮现出了当年他在北海之上,和他的父皇说的那句话。 父皇,我决定了,今天只有一个太子。 曾经的过往的回忆在不停的攻击着他。 李世民使劲甩头,将脑海中的东西彻底甩掉,然后才看向李治,神色淡漠的说道:“谋逆就是谋逆,假便是太子真的没了,朕也还有皇太孙,还有太子的三个嫡子,轮也轮不到你。” “父皇,今日,大唐只会有一个太子,也只能有一个太子。”李治手里长剑缓缓出鞘,他盯着李世民淡淡的说道:“父皇,这是你教儿臣的,名义上拿不到的东西,就用刀剑去夺,去抢,去杀。” 一个杀字,李治脸上的凶狠扑面而来。 太子的长子,次子,太子的五个儿子,李治他都要杀光。 不留一丝后患。 …… “杀,你杀谁,你连承乾都杀不了。”李世民的目光落在地上的人头上,轻轻摇头道:“稚奴,你知道父皇今日为何如此平静吗,就是因为你杀的那个,他根本不是大唐的太子,不是你的皇兄。” “父皇何必拖延?”李治看都没看地上的人头一眼。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随即摇摇头,说道:“今日父皇便教你最后一件事情。” 昭阳门外,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你知道,整个天下,最成功和最失败的帝王是谁吗?”李世民抬头看向夜空,也不等李治开口,他直接说道:“是秦始皇帝,他是自古以来,天下最伟大的皇帝,但,他也是自古以来天下最失败的皇帝。” 秦二世而亡,说破天,这个说法也没有问题。 唯一可堪比拟的,便是杨坚和杨广父子。 “何以最成功,不必朕多说失败,你自己明白,但何以最失败呢,是二世而亡吗,不是!”李世民冷冷一笑,说道:“秦始皇帝最大的问题,是自己巡视天下,却将自己太子赶到长城边关,他一死,赵高李斯立刻着手修改遗诏,让他派人前赴长城赐死扶苏,最后以留在长安的胡亥为帝。” 大秦灭亡,始于扶苏之死。 李治看着皇帝,他知道这个道理。 因为从实际上讲,如今的他,就是在效仿赵高李斯这一套。 只不过秦始皇是自己病死的,而他这里,皇帝是被高阳“气死”的。 赵高和李斯是“逼杀”扶苏,他是“诱杀”李承乾,本质上没有区别。 事是这么个事,但他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现在说这个。 “但若是扶苏一开始就没有离开咸阳呢?”李世民摇摇头,说道:“老秦世族,关中王氏,有多少人会因为一张莫名的遗诏,就同意赵高和李斯更迭皇位,然后诛杀太子!” 扶苏太子妃是王翦的女儿,王家在军中的力量与蒙家相提并论。 扶苏一旦登基,他们就是皇帝的妻族,不说是一张伪造的遗诏,便是真的遗诏,又怎样。 “但那终究是始皇帝的遗诏,不是吗?”李治轻轻地抬头,“扶苏”已死,“始皇帝”已死,“胡亥”终究是要继位的?李治唯一的把握,他是长孙无忌的外甥。 皇帝死了,太子死了,长孙无忌除了帮他别无他法。 “始皇帝都死了。”李世民轻轻冷笑,说道:“扶苏若在长安,李斯和赵高就算是拿着遗诏,你说,那些在扶苏投入了那么多人力物力的老秦世族,有几个会认那个遗诏……胡亥最后登基之后,杀了多少老秦子弟,他有多害怕,清晰可知。” 李治沉默了下来。 “所以,始皇帝是愚蠢的,他不该将扶苏送到边境。”李世民笑了,点头说道:“以史为鉴,所以,朕始终将太子留在长安,就因为朕明白这个道理,而朕最幸运的,太子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清楚,若是朕真的死了,真的留有遗诏以你继位,他绝对不会贸然的冲到骊山来,而是会往来勾连,拉拢长安城中所有权贵重臣,然后等你回去之后,以怀疑朕的死因为由冻结遗诏,然后将你们这些人抓起来,清查一切。” 李治下意识的看向地上的人头,最后又看向一旁的姬思忠。 姬思忠轻轻摇头,太子是他亲手杀的,人头就在眼前,何必听皇帝胡言乱言。 皇帝这个时候轻叹一声,说道:“最关键的,是无忌会帮他的,他也会想知道朕的死因,所以,稚奴,你觉得你们这些人,能够瞒的过无忌吗,无忌和太子联手,你们能够抗的过去吗?” “父皇,你说这些都没用,皇兄他已经死了。”李治咬牙切齿的看着皇帝。 李世民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他已经竭力的在救他了,但是,人一旦踏入不归路,便再也没有了回头路。 整个温泉宫一时间彻底的寂静了下来。 李治深吸一口气,说道:“而且父皇有些话,说的也不对,儿臣从来没有要过要对父皇做些什么,只要父皇立儿臣为太子监国,自己好好养病,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就像当年,父皇对祖父做的那样。” 请陛下退位为太上皇。 一提到太上皇,昭阳门下的所有卫士全部都紧紧的握住了手里的刀槊。 当年玄武门之变后,皇帝做了半年的太子。 半年之后,高祖皇帝退位为太上皇,之后皇帝登基,帮助皇帝拿下天下的功臣们,一个个加官进爵,很多人现在还站在朝中重要位置之上。 一想到这里,所有人都不由得一阵眼红。 “你真的笃定认为,你自己赢定了?”李世民站在长生殿窗前,看着下面的李治,神色逐渐的冰冷下来。 “儿臣知道父皇在等什么,父皇在等李君羡。”李治轻轻冷笑,说道:“实话告诉父皇,李君羡今夜都不会动,就算是整个温泉宫杀的血流成河,他也一样不会动。” 之前在调动裴肃的时候,李治就让人转告李君羡,没有圣旨,右卫军营任何人不得妄动。 当然,用的是皇帝手诏的名义。 李君羡一夜不会动,这自然夸张的说法,但在弄清楚温泉宫内发生什么之前,李君羡是绝对不会轻易动的。 可如今,李治有田仁会帮忙守卫温泉宫正门,李君羡的所有探查,全部都会被田仁会这个右金吾卫将军挡下。 “而且父皇在拖延时间,儿臣又何尝不是在如此。”李治猛然举手,下一刻,昭阳门下,数十只火把同时在后方亮起,与此同时,十几架云梯已经被人迅速的抬到了前面。 原来,从李治杀到昭阳门下到现在,他所以一直不攻城,除了等姬思忠将太子的人头送过来,还有就是等这些云梯成型,同样的,还有…… “杀!”一片杀伐声突然从远处的山顶上传来,所有人都忍不住的看向山顶方向。 闪烁的火光中,隐约能够看到两批人马在狭窄的山道上互相厮杀。 温泉宫在骊山山腰,皇帝的长生殿,在温泉宫还要向上的两山之间。 而在长生殿再往上,还有一条狭窄的山道直通山顶。 当然,皇帝也安排了人在上面值守。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李治,他竟然趁着将皇帝的注意力,牵扯到昭阳门下的时候,派人从山后登上了山顶,然后从山下直接往下攻,直逼长生殿。 皇帝,危险了。 …… 几十架云梯平放在两侧,上方一阵阵的厮杀在迅速将近。 李治手按长剑,抬起头,盯着长生殿方向,最后开口道:“父皇,开门吧,儿臣保证,一定不会有丝毫危害父皇,大明宫儿臣会为父皇继续开建,父皇可以在大明宫安享晚年,不会有任何人打扰到父皇,在场这些人也都能活下来。” 李治的目光掠过城门上的薛仁贵,薛元超就站在李治身侧,他知道薛仁贵所有的底细。 他的家人,他的子女,薛元超都能一一说上来。 只要薛元超开口,薛仁贵必定会打开昭阳门…… “你说朕是在等李君羡,其实也对也不对。”李世民突然开口,李治的目光瞬间就盯了过来。 李世民站在窗口,眼神冷漠的看着李治,他侧过身看向身后:“武昌郡公,你过来,见一见晋王吧!” “喏!”一声应喝,沉重脚步声从长生殿中传来。 李治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 就像是被人死死攥住一样。 (本章完) 第383章 媚娘,帮朕想个办法(第二更) 第383章 媚娘,帮朕想个办法(第二更) 一身黑衣黑甲的右卫将军李君羡,平静出现在了窗户之前。 李治目光瞪直,瞳孔放大。 他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是李君羡。 “陛下!”李君羡手按腰间刀柄,走到皇帝身侧,对着皇帝肃穆躬身。 皇帝侧过身,眼神淡漠的看向李治:“稚奴,你还记得折冲都尉孙武开,他现在是禁卫中郎将,如今在山顶守卫的人就是他。” 李治的脸色不由得一变。 当年阿史那·结社率率四十多名骑兵冲击九成宫,纵马突破了四层防线,弓箭甚至已经射入了皇帝的大殿,杀死卫士数十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孙武开,当年的折冲都尉,以一己之力挡下了阿史那·结实率,最后结社率反而抵挡不住,转身逃走,被孙武开追到渭河边上,直接杀死。 这样一个人,他守在山上,谁能冲下来。 “还有。”皇帝的目光抬起,看向远处,轻声说道:“武昌郡公都在这里了,他麾下的三千右卫铁骑,现在又会在哪里呢?” 李治的脸色瞬间一白。 李世民也不看他,对着李君羡微微摆手。 李君羡拱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只骨哨,刺耳的哨声在整个温泉宫响起。 “轰”的一声,无数的身影突然站在了内侧宫墙之上,手持无数弩弓对着温泉宫中。 李治抬起头,脑海中一片混沌。 突然,他脸色一变,猛然转头看向温泉宫正门方向。 “吱呀”一声,温泉宫正门轰然打开,下一刻,无数的骑兵直接冲杀了进来。 “田仁会!”李治忍不住的一声怒吼。 “杀!”皇帝的声音响起,冰冷残酷:“三息之内,持械站立者死。” 三息,骑兵冲锋,也就三息时间。 转眼间,凶狠的右卫骑兵已经冲进了津阳门,然后朝着昭阳门杀了过来。 原本津阳门是关闭的,但是之前姬思忠带着李承乾的人头杀进来的时候,就将津阳门打了开来。 三息之间,甚至根本没有多少人反应过来。 右卫骑兵已经手持长槊凶狠的屠杀起来。 …… 血液横飞。 杀声四起。 冰冷的长戟从李治脸侧直接捅过,凶狠的捅进了姬思忠的胸膛。 溅起的鲜血,滴在了李治右眼之上,他的右眼瞬间一片血红。 他的右手死死的抓着手里的剑柄,看着几乎近在咫尺的薛仁贵,李治手里的长剑始终都没有能拔出。 薛仁贵冷嘲的看了李治一眼,下一刻,长戟横扫,朝着李治身体左侧,凶狠的杀了过去。 李治还没有反应过来,“砰”的一声,一具尸体倒在了李治的身体左侧。 他用左眼清楚的看到,那个人正是姬家福。 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整个温泉宫中的厮杀声大片大片的消失。 而李治就这么站着,什么都做不了。 连剑都拔不出来。 一匹战马突兀的出现在李治左侧视线中,随即,马上将领翻身下马,对着长生殿中的皇帝,认真拱手道:“臣,右千牛卫中郎将、梁郡公李孝逸,奉旨绞杀逆贼,如今贼平,向陛下缴旨。” 李治下意识的转身,看向李孝逸,眼神中带出一丝惊讶。 李孝逸是什么时候来的。 这个时候,李治才看到,整个昭阳门下,还在反抗的人已经没有了。 实际上真正被杀死的死士,不过两三百人,也就是李治最一开始率领杀到温泉宫的那批人。 后来姬思忠带过来的八百人,死战的并不多,多数人在最后不利之下,选择了跪地乞降。 这个时候,他的看到两匹健马,在十几名将士的护卫下,也来到了李孝逸的身侧。 两人翻身下马,对着长生殿中的皇帝拱手行礼道:“臣御史大夫孙伏伽,太子中舍人窦德玄参见陛下,山下所有逆贼,已经全部都清剿一空。” 李世民平静的点点头,说道:“传旨潼关守将徐恩远,即刻前往陕州,会同陕州都督清剿境内逆贼;传旨洛州都督丘行恭,即刻抓捕洛州司马赵仲坚,查抄洛阳晋王府;传旨并州长史窦孝慎,查抄晋王府;传旨荆州长史许叔牙,查抄荆州都督府,查抄涉案地方大族……” 李治猛然抬头,许叔牙? 他听到了什么,皇帝让许叔牙去查抄涉案地方大族。 许叔牙为人忠厚,但有些迂腐,所以李治的很多事情,他都不让许叔牙参与。 没想到,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皇帝竟然还信任许叔牙。 还是说,许叔牙一开始就将他的事情通报给了皇帝。 不仅仅是许叔牙,陕州的事情,洛阳的事情,太原的事情,皇帝一样也知晓。 李世民恰在这个时候,看向李治,眼神中满是失望。 …… 夜色深沉,温泉宫已经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李治一步步的走上台阶,在禁卫的押送下,步入长生殿。 皇帝的声音隐约传来:“传旨太子,让他安心留在东宫,明日按计划启程前来骊山;传旨左金吾卫将军左匡政,传旨右金吾卫将军梁建方,依照名单,抓捕逆贼,反抗者斩;传旨宗正寺卿李百药……” 李治恰如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皇帝的视线中,李世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传旨李百药,宗正寺即刻派人进驻晋王府,尽量无声的替换掉晋王府的大部分人,同时告诉贴身伺候晋王妃的人,不许她们将事情告诉王妃,好好的伺候。” “是!”褚遂良拱手,然后转身走出内殿,朝着外面走去,看也没看李治一眼。 李治就这么看着褚遂良离开,他的心,这一刻痛的的厉害。 褚遂良竟然也早就卖了他。 什么时候,是他在杭州见他之后,还是说,是他从杭州返回长安之后,还是说就是在今夜? 李治走进殿中,他看的更清楚了。皇帝坐在主榻上,武媚娘跪在帷帐之后,高阳抱着李象,满脸怨恨的看着他。 高阳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成了李治发动谋逆的工具。 他不仅用自己成功的杀入温泉宫,甚至还打算让自己大闹一场,让父皇病倒,甚至是病逝,最后所有的一切责任也会全部被推到她高阳的头上。 而且不仅如此,皇帝出事,高阳和辩机的那些事情,也就再也遮掩不住。 那个时候,李治顺带赐死高阳,不仅能够收获人心,还能够将这件事情彻底的盖棺定论。 李治平静的跪倒在地上。 是的,这一刻,他的心彻底的平静了下来。 他开口,仅仅说了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是啊,为什么? 从今日来看,李治的很多事情,皇帝都知道。 甚至就是今日他带兵杀上温泉宫,或许出了一些意外,但整体都在皇帝的掌控当中。 “信都郡公在出城之前,给太子留了一封密奏,之后,太子让御史大夫,梁国公,还有窦卿,一起去了山下的右卫大营,就在你的身后。”皇帝摇摇头,神色感慨。 太子依旧是很稳的,他没有选择出城,但是提前去派人和李君羡沟通。 御史大夫孙伏伽,他和东宫向来没什么私交。 加上一个右金吾卫中郎将李孝逸,淮南王李神通的儿子,皇帝的亲信和东宫历来关系寻常。 最后便是太子中舍人窦德玄,算起来还是皇帝的表外甥。 和驸马都尉,殿中少监窦怀悊是堂兄弟。 这些人都不是太子的绝对亲信,但又足够表明太子的态度。 他们到了骊山,就等于将骊山的所有一切处置权,全部都交到了皇帝手上。 “那么死了的人是谁?”李治微微抬头。 皇帝轻叹一声,随即摇摇头,说道:“哪有什么死了的人,那不过是你随便在路上杀的一个人,用来欺骗朕的。” “嗯?”李治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李世民已经不想再说这些,摆摆手,说道:“朕原本调你就任荆州,是希望你在荆州有一番作为的,但是没想到,你在荆州遇到了太多小人,被小人所蛊惑,最后在这条路上越走越偏,以至于有今日之祸。” “嗯?”李治目光顿时凝重起来,他这才明白,皇帝的目光不是他,是荆州的世家。 不管皇帝要拿荆州的世家做什么,李治都是最重要的一颗旗子,可是李治偏偏选择了裹挟荆州世家谋反。 皇帝抬起头,平静的说道:“如今大唐虽然天地广大,但实际上很多地方都已经被人盯上了,十年二十年之后,他们就会窃取这些地方,所以为国计,开发湘湖和江右是必然之事。” 江南是鱼米之乡,但是江南世家却不是什么好货色。 从东晋南北朝,不知道多少王朝立足江南,他们的心早已经被抬了起来,在朝中争权,地方争利,都是必然的事情,所以,压制他们,是每一个大唐皇帝都必须要认真思索的事情。 李世民这里想的,就是去开发湘湖和江右,同时若是能和荆州连成一片,就能和东南相抗衡。 但是荆州本地的世家,这个时候,却可能会成为阻碍。 不,是一定会成为阻碍。 若是他们帮助李治,以开发湘湖为力量盘踞起来,那么他们在开发湘湖的同时,也会将自己的力量分散出去,这样他们对于中枢的威胁,就会在几十年后出现。 那个时候,李治也老了。 而且李世民相信,李承乾有足够的手段瓦解荆州世家,而不至于形成大乱。 但是,他们选择了在这个时候,就聚集在李治的身边谋反。 这是最差的选择,最急功近利的选择。 然而,这同样在皇帝的算计当中。 …… 李治沉叹一声,他缓缓的开口问道:“那么,最后会如何?” “朕也不知道。”皇帝有些黯然的摇头,轻声说道:“如今此事的决定权,已经不在朕的手里,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朕也没太多的办法。” 李治杀了“李承乾”,皇帝不愿意谈的就是这个。 这件事,很可能彻底堵死李治的生路。 “好了,你下去吧,朕明日回长安,你也一起回去。”皇帝摆摆手,看着李治神色平静的被人带下去,他抬头看向高阳公主,说道:“高阳,你也下去吧,你的事情,明日也交给太子处理,你太不成器了。” “父皇!”高阳公主立刻嘟起了嘴。 李世民摇摇头,说道:“你下去吧,想想明日怎么和房卿解释这些吧。” 高阳公主的脸色微微一变,房玄龄那里怕也不好过。 “对了,将象儿也带下去吧,好好照顾他。”皇帝抬头看了高阳公主一眼,高阳公主神色立刻一喜。 等到所有人都下去,皇帝这才趴在了床榻上,轻声说道:“朕的这些儿女啊!” “陛下!”武媚娘轻轻地帮着皇帝按摩。 “媚娘,你家中的事情,你和太子说吧。”皇帝笑笑,说道:“此事,你毕竟没有参与。” “是!”武媚娘松了口气,然后低声说道:“妾身家中的事情,妾身其实关心不多,只要阿姐和阿妹没事,其他的人,倒是无所谓的。” “这反而简单。”李世民轻叹一声,说道:“若是朕的事情,也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陛下!”武媚娘看着皇帝,低声问道:“晋王的事情,很难处置吗?” “朕倒是想保他,但是太子……”李世民摇摇头,脸上满是无奈。 李承乾在关键时刻,捅的那一刀太狠了。 生疼,生疼。 他已经让皇帝,在这件事上无法开口了。 许久之后,皇帝才轻声说道:“媚娘,你来帮朕想个办法,怎样才能保下稚奴的命?” 武媚娘默然,她的目光却不由得看向长安方向。 太子,他究竟要如何? (本章完) 第384章 臣请斩晋王,以儆天下(第三更) 第384章 臣请斩晋王,以儆天下(第三更) 长安城,夜色喧闹。 一阵阵马蹄声在长安城中。 不时的有破门声响起。 不知几家权贵,不知多少门第。 皇城冷清,东宫更是安静。 李承乾站在崇德殿台阶上,望着宫外的长安城。 隐约的喧闹声,昭示着骊山之变的结局。 “人死了,没错吧?”李承乾看向身后殿门之内。 殿门阴影处,李安俨肃然的拱手说道:“消息准确,晋王的人,在温泉宫高喊‘太子已死,请陛下节哀’之言。” 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说道:“那就好。” 李安俨神色凝重的轻轻低头。 晋王杀太子,晋王杀了太子。 晋王有杀太子之心,有杀太子之举。 甚至几乎差点就成功了。 晋王不死,何以让太子安心。 “我们的人已经全部撤走了吧?”李承乾平静的声音再度响起。 “已经全部都撤走了,所有相关的地点已经全部被清理了。”李安俨谨慎的拱手。 “很好。”李承乾转过身,目光看向西方,轻声道:“让他们去安西吧,龟兹这一战不能出问题,这一战之后,安西就能彻底平定,之后就是西突厥和吐蕃了。” “喏!”李安俨拱手,然后说道:“还有一件事情。” “嗯?”李承乾有些诧异。 “是武才人的姐姐,武顺。”李安俨有些不解,说道:“我们的人出了长安城,刚出城,就碰到了武才人的姐姐,她警告说前面可能有危险,不过……” “没人理她。”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孤知道了。” 武媚娘是个聪明人,李治不成器,所以她提前让她的亲姐姐离开长安城,在春明门等着。 一旦李承乾真的出了长安城,她就会出面警告。 李承乾如果继续前往,死在了骊山,那么李治也不会知道她警告李承乾的事情。 相反的,李承乾如果没有前往骊山,反而因为武顺的警告,而彻底翻盘,那样他就要好好的念武媚娘的人情了。 正常而言,即便是如今,李承乾自己翻盘,没有多少借助武媚娘的警告,但是武顺警告的人情,他也必须要念。 正常而言,他以后少不了要报答武媚娘。 但是,她是武媚娘啊。 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现在没有人知道武媚娘的凶险。 她现在甚至还只是皇帝的才人。 若是这个时候,武媚娘站在自己面前,李承乾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李承乾微微闭上眼睛。 这一次,也就是李治先天不足,所以武媚娘在帮助李治这件事情上,没有太用心。 如果说武媚娘真的全力的去帮助李治,那么便是李承乾也会感到很棘手。 但是如今情况已经完全不同。 李治彻底倒了,武媚娘还在,甚至这件事情并没有牵连到她什么。 李承乾的心思平静下来,现在的武媚娘,还没有察觉到自己对她的恶意,甚至她还在讨好自己。 这是好事。 皇帝还活着,自己就永远没有杀她的机会。 所以,现在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麻痹她,亲近她,让她放松警惕。 而不是让她和自己弟弟们勾连起来。 李治虽然倒了,但李恪还在,武媚娘真要和李恪勾连起来,对李承乾的威胁最大。 他们背后都是杨家。 李泰和李治的事情虽然结束了,但皇帝还在,李承乾远还没有到彻底放松警惕的时候。 尤其李治还活着。 “安俨。”李承乾看向李安俨,说道:“好了,回去歇息吧,事情已经结束,剩下的一切,照旧便是!” “喏!”李安俨认真拱手,然后小心的退入殿中阴影中,彻底消失。 站在崇德殿左侧的徐安,这个时候,才小心的上前,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殿下,太子妃遣人问,殿下今夜是不是要过去。” 李承乾抬起头,看向骊山方向,然后轻轻地摇头,说道:“今夜孤就在崇德殿安歇了,让太子妃早些休息,明日象儿就回来了。” “喏!”徐安神色肃然起来,他是李承乾最贴身的人,自然明白李承乾的习惯。 若是今日的事情,真的结束了,那么太子就会去太子妃的寝殿休息,但他没有。 说明眼下这件事情,还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 清晨,阳光明媚。 冬寒依旧。 东宫诸卿在嘉福门外等候,低声的在说着些什么。晋王谋逆,被陛下轻易粉碎。 这种事情瞒不住他们。 昨夜金吾卫来回不停的抓人,他们家中都有不少人在金吾卫中,消息早已经弄清楚了。 再想到昨日太子的安排,聪明人已经看出来,晋王谋逆的事情,最起码,太子早有察觉。 这里面究竟有多少人心算计…… “吱呀”一声,嘉福门打开,黄篷马车从东宫的驶出。 “殿下!”群臣对着马车齐齐拱手。 马车停下,李承乾探出头来,淡淡的说道:“窦卿昨夜便和御史大夫,还有梁郡公一起去了骊山,今日,孤去骊山接父皇,长史留东宫,来卿和孤一起去,秦卿和裴卿护卫左右。” “喏!”群臣齐齐拱手。 李承乾放下车帘,马车缓缓的朝承天门而去。 张玄素稍微松了口气,目光看向来恒。 来恒摇摇头,然后拱手,接过侍卫递过的缰绳,然后朝着李承乾紧紧的追了上去。 张玄素看着一众人离开的背影,面色不由得凝重起来。 真正的碰撞,现在才刚刚开始。 太子的心底,究竟怎么想。 …… 无数的金吾卫在渭河两岸极速的奔驰,左右卫更是已经深入到了深山之中。 只有禁卫,安静的护送着太子,还有诸相,诸尚书,寺卿,侍郎,一起前往骊山。 黄篷马车之内,长孙无忌和李承乾对面而坐。 “太子,晋王殿下打算怎么处置?”长孙无忌紧紧的盯着李承乾。 李治虽然犯了错,但他终究是他姐姐的儿子,长孙无忌还是希望能够保他一命的。 实际上,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保他一命。 李承乾心中轻叹一声,不想李治死,长孙无忌绝对不是唯一的一个,但他却是第一个敢面对面问他的人。 “舅舅。”李承乾神色平静,脸上带出一丝勉强的笑意,然后说道:“稚奴虽然行事荒谬,但是他终究是外甥的亲弟弟,只要父皇不坚持,那么外甥觉得,最好是将稚奴安置在北苑,让他安稳的在那里渡过一生。” “真的?”长孙无忌诧异的看着李承乾。 “当然是真的。”李承乾轻叹一声,然后有些苦笑的说道:“外甥不是瞎子,玄武门那些年还好说,父皇忙于政事,但这几年,随着年纪渐大,父皇对于当年的事情,越发的后悔,偶尔也说不应该杀死隐太子和巢王……外甥现在起码还有挽回的余地。” 长孙无忌微微皱皱眉头,这个理由吗? 这个是理由吗? 长孙无忌虽然心有疑惑,但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 骊山之上,温泉宫中,到处能够看到宫殿被烧为废墟的样子,空气中满是烧焦的味道。 地面上虽然经过了清洗,但依旧能够看到处处血渍。 各处城门要害,都有平常三倍的卫士在守护。 李承乾和长孙无忌,率领百官,从正门而入,最后过昭阳门下,而上长生殿。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群臣齐齐叩拜在地,对着御榻上的皇帝郑重行礼。 “平身吧。”皇帝平静的抬手,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 “喏!”群臣这才起身。 “温泉宫虽然舒适,但今日看来,守御还是有些不足。”皇帝看向长孙无忌,淡淡的说道:“无忌,日后温泉宫,翠微宫,还有九成宫,都要加一层防护。” “喏!”长孙无忌肃然拱手。 皇帝抬起头,说道:“戴国公,昨夜长安城行事如何?” “启奏陛下,昨夜长安城共抓捕嫌疑七十二人,有十五人抗拒被诛杀,其他人尽入金吾狱,名单在此。”左匡政站出,将奏本递上。 张阿难走下接过,然后转身返回,放到了皇帝的桌案上。 李世民看了一遍奏本上的名单,淡淡的说道:“雍州长史张行成,任由逆贼窜行,着急免去雍州长史之职;右监门卫将军李安俨,守卫城门不利,着急免去右监门卫将军一职……” 皇帝一连串罢免了七八名四五品以上的官员,都是在这件事情有小过,甚至只是勉强牵扯到人。 但是谁都能看的出来,皇帝是在刻意发挥。 所以谁都没有反对。 …… “最后,是晋王。” 皇帝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李承乾身上,开口道:“太子,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 群臣的目光一时间全部都落在了李承乾身上。 李承乾神色认真的站出拱手,说道:“按律当以问斩,但有魏王齐王之事在先,儿臣以为,可以囚入北苑,终生不得离开,以儆效尤。” 长孙无忌在一旁听着,稍微松了口气,太子不追究,那么事情便好说了。 “陛下,臣以为不可。”御史大夫孙伏伽突然站了出来,面色凝重的拱手道:“前有魏王齐王,如今又有晋王,诸王一而再再而三行大逆之举,若是人人都可以不按律处斩,那么日后的结果,必然是人人失去敬畏,人人起兵,天下动乱。” 孙伏伽上前一步,面色肃然的高声道:“臣请斩晋王,以儆天下。” (本章完) 第385章 逼皇帝下罪己诏(第一更) 第385章 逼皇帝下罪己诏(第一更) “臣请斩晋王,以儆天下。”孙伏伽的声音郑重激昂,在整个大殿之中不停的回荡。 殿中群臣全都惊愕的看向他。 皇帝要宽纵晋王的心思昭然若揭。 怎么你孙伏伽就非要站出来请斩晋王? 不少人下意识的看向了李承乾。 李承乾刚才虽然说了宽纵晋王的话,孙伏伽可就站出来说要请斩晋王。 难道孙伏伽是太子的人,毕竟当年魏征对孙伏伽可是有着救命之恩。 斩晋王才是太子的真正意思? 还是说孙伏伽在示好太子? 等等,他是孙伏伽。 所有人都平静了下来。 孙伏伽是什么人,他们和他同殿为臣二十多年,怎么可能不清楚。 这个人,当年不仅劝谏过皇帝少于游猎,甚至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指责皇帝不孝。 那还是当年群臣要高祖皇帝迁居大安殿的时候,群臣全部默然。 只有孙伏伽一个人站出来指责皇帝不孝。 大胆是真大胆,无私也是真无私。 当年或许还有人认为他是在效仿魏征沽名钓誉,但二十年下来了,从御史,刑部,大理寺,户部,到如今的御史大夫,他还是一样的人。 也就是说,他今日所说,和太子没有关系。 这是御史台的意思,这也是公正之言。 他是御史大夫,有些话百官不好说,他这个御史大夫,反而说起来,更合乎朝制。 群臣轻轻抬头,目光上挑的看向皇帝。 李世民平静的坐在御榻上,他看了孙伏伽一眼,然后看向李承乾:“太子,御史大夫之言,你怎么看?” 皇帝一句话,群臣全部下意识的看向了李承乾。 这个时候,一些敏感的朝臣,却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御史大夫孙伏伽请斩晋王,为什么皇帝要问太子的意思。 难道皇帝是想要让太子亲口说出,可斩晋王吗? 晋王是太子的亲弟弟,太子能杀晋王吗? 这个时候,有人已经明白了过来,皇帝是要太子亲口说出不杀晋王之言。 一股深沉诡秘的气息突然间从这些人的心底涌现了出来。 不少人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他们似乎触及到了什么他们不该触及的东西。 …… 李承乾平静的拱手,说道:“启禀父皇,御史大夫所言有理。” 皇帝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李承乾继续说道:“若是不予以惩戒,那么天下诸王,全都效仿晋王,那么日后的结果,必然是天下动荡,民不聊生,这句话是没错的,只是这里面有些细节,还需要斟酌。” “哦!”李世民身体微微前倾,抬手道:“你继续。” “喏!”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对着皇帝说道:“自古至今,诸王谋反之事层出不穷,曾经严厉惩戒者亦不在少数,诸王皆是熟读史书之辈,惨烈下场如何能够不清楚,便是我大唐……” 便是我大唐也是如此,谋反作乱,皇帝自己就是其中翘楚和典范。 胜者坐于御榻之上,享受万人崇拜。 败者跌入深渊谷底,身死族灭为天下笑。 李治和李泰谋反,真正依仗不过是其嫡子身份罢了,其他人谋反,李佑实际是被人逼害,真心罪不知致死。 “晋王和魏王谋乱,所依仗者,不过是府中幕僚,身后外戚,还有朝中和地方的官吏。”李承乾认真拱手,道:“故,儿臣建议,调整诸王及身边幕僚任职之事,削弱其人实力,杜绝谋反之事。” 李世民的神色认真起来:“你打算怎么做?” “首先,诸王在十三岁出宫之前,不设侍读。”李承乾拱手,说道:“设内书房,由弘文馆诸学士前往授课,十三岁年满出宫之前,统一考核,成绩优异者,授上等,成绩中等者,授中等,成绩下等者,不授;出宫去国子监读书去吧,三年考核不成者,永不授官,府中不设长史司马。” 李承乾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诸王在十三岁之前,不给他们培养私人心腹的机会。 “出外任官,宗正寺每年考核诸王亲耕亲种亲浇亲收之事,王府长史司马等官,以两年为任期。”李承乾拱手,说道:“地方长史司马不在此列,以吏部考核为准。” 疏远诸王和属官之间的关系,削弱诸王的实力,让他们没有谋逆造反的力量。 “如此才能从根本上抑制诸王谋逆之事。”李承乾微微拱手,殿中群臣不由得目光闪烁。 诸王实力减弱,朝中百官,地方官员的实力就会增长。 历来诸王任职地方刺史,王府长史司马对对方施政影响极大,所以一般人,除非特殊,是不愿意到诸王所在的地方去任职的。 但是如果真的如同太子那样,那那些地方就不差了。 皇帝坐在御榻之上,看着群臣的神色,开始思索起来这些事情。 诸王任职,实际上是半分封制,诸王拱卫皇权,是皇权稳定的一种方式。 秦始皇改分封制为郡县制,虽然是整体的进步,但是却在实际上削弱了皇权。 这也是为什么秦二世而亡,而秦朝宗室反抗力弱的原因。 之后,汉晋隋唐,南北朝十六国,全部都吸取了教训。 隋灭是另一回事。唐立国三十年,立国之初,大肆分封宗室,稳定天下。 然而在皇帝本人即位之初,已经对诸王的权力进行过一次限制。 如今李承乾要做的,就是进一步对诸王的权利进行限制,但这种改革的变化并不太大。 他真正限制的,是诸王对皇帝的权力发起冲击的可能。 拉大诸王和太子之间的实力差距,这样一来,诸王的野心,就会被狠狠的打压下去。 但是这样一来,还有一个人的权力,也受到了冲击…… “至于晋王之事。”李承乾说着,直接跪了下来,然后拱手:“晋王此番谋乱,虽大逆之罪,但儿臣身为长兄,未曾提前约束规劝,儿臣亦有罪过,故儿臣请以削减东宫十年用度,以求免其死罪,然后囚禁北苑,清除宗籍,残度余生。” 群臣愣了,太子在为晋王求情,而且不仅是担责,还实实在在的以东宫十年用度来求情,是真的在用心。 太子孝悌啊! 不少人心中不由得感慨。 然而没有看到,这个时候,御榻之上,皇帝的脸色微微有些阴沉。 就在这个时候,长孙无忌跟着站了出来,跪倒叩首:“陛下,臣是晋王的亲舅,晋王谋乱,臣未曾提前教导诤建,臣亦有过,臣请辞司空之职,辞赵国公之爵,削十年俸禄,以求免其死罪。” 群臣看到这幅状况,也都明白,不仅是皇帝要保住晋王,太子和长孙无忌都要保住晋王。 群臣的目光轻轻地掠过孙伏伽,孙伏伽请斩晋王的原因,是怕后世效仿,如今太子已经开始着手堵后世效仿的路,孙伏伽请斩的理由便不成立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孙伏伽神色微微有些奇怪。 不过这时候,孙伏伽已经没有再说话了。 礼部尚书,江夏郡王李道宗有些小心的站出,叩首在地:“陛下,臣……” “算了。”皇帝直接摆手,神色淡漠的说道:“晋王谋乱,真正没有教导好的人是朕,朕下罪己诏,年底朕亲自在献陵祭告父皇,同时明年正月初二,朕再祭告上苍,请求父皇和上苍宽宥,恕晋王不死,便如此吧。” “陛下!”群臣一听到皇帝要下罪己诏,立刻全部跪了下来,神色惶恐。 “半个时辰后,启程返回长安,众卿都退下吧,赵国公留下。”皇帝直接摆手。 群臣齐齐拱手道:“喏!” 皇帝起身朝内殿走去,长孙无忌快步跟了上去。 群臣的目光这个时候却都落在了李承乾的身上。 李承乾神色平静的起身,然后朝着殿外而去。 两侧群臣齐齐躬身。 等到李承乾走出长生殿,群臣这才跟着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李承乾站在了南侧的廊柱之前,目光眺望整个温泉宫。 群臣下意识的要行礼,李承乾面无表情的摆摆手,群臣这才拱手后退。 下了长生殿,出了昭阳门,群臣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罪己诏,皇帝要下罪己诏。 晋王谋逆,皇帝要下罪己诏。 不,是皇帝被逼下罪己诏。 群臣的目光不由得看向长生殿的方向,太子神色平静的站在那里。 群臣全部下意识的低头。 …… 清脆的脚步声在殿内响起,站在殿门口的李承乾,下意识的抬头。 就看见一身绿色襦裙的武媚娘从殿中走出,对着站在门口的李承乾轻轻福身:“殿下!” 李承乾站在殿门左侧,目光平静的扫过武媚娘,微微点头道:“武才人。” “殿下,陛下有令,请殿下现在去见晋王。”武媚娘神色略微有些凝重。 “晋王在什么地方?”李承乾下意识的问道。 李治昨夜之后,就被皇帝控制起来,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儿。 “就在后面的降圣观。”武媚娘轻轻福身。 “好吧。”李承乾看了殿中一眼,不由得轻叹一声,然后他看向武媚娘,神色温和的说道:“武才人家里的事情,孤已经知道了,孤能做的不多,尽量不牵扯家人,尽量不判以死罪。” “多谢殿下。”武媚娘稍微松了口气,她并不在意自己的姐夫和妹夫,她只要自己的姐姐和外甥们不受影响便足够了。 这不难。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孤现在去见晋王,之后回来再请见父皇。” “喏!”武媚娘再度福身。 这个时候李承乾已经朝着殿后走了过去。 武媚娘站在殿门口看着,神色逐渐的凝重起来。 太子真的会让晋王活下来吗? 罪己诏啊! (本章完) 第386章 逼皇帝退位(第二更) 第386章 逼皇帝退位(第二更) 冬日风冷,山道之间台阶很硬。 李承乾平静的向前,秦怀道和裴行俭随在身后。 目光警惕的看向四周。 山道尽头,一座古朴的道观悄然出现在山坡之后。 数十名禁卫手持刀槊肃然守卫。 李承乾迈步走上台阶,秦怀道低声和守卫说了几句,“吱呀”一声,观门被彻底打开。 一座满身鎏金的太白金星神像,端坐在石台之上,沉肃庄严。 李治一个人跪在蒲团上,低声颂念着什么。 身后房门声响起,他也没有回头,只是默默的低声颂念。 李承乾平静的走到了李治身侧,他抬起头,看向上方的神像,轻声说道:“太白金星掌战争,又管占卜,牲畜和气象变化之事,民间偶然也有称其为太平之神,善财之神。” 《天官占》:太白者,西方金之精,白帝之子,上公,大将军之象也。 李治平静的跪着,继续默念,没有抬头,也没有回话。 李承乾稍微听了听,李治默念的是《道德经》。 道可道,非常道。 名可名,非恒名。 “顺其自然。”李承乾轻叹一声,在李治身边跽坐下来,淡淡的开口道:“稚奴,这一次的事,为兄不怨你,所以,就在刚才,父皇召见群臣,孤和舅舅自请削减俸禄,父皇也下了罪己诏,朝制改革,终于让殿中诸卿赞同减罪于你。” 殿中,只是殿中。 李承乾轻轻地将这两个字盖了过去。 今日的长生殿中,在场的不过是三四品的高官,并不是长安城所有官员。 尤其是朝中的那些御史,侍御史,殿中侍御史,监察御史,今日全部都不在此处。 回到长安之后,必然还有一大波纷争,事情没那么太容易结束。 …… “为什么?”李治终于轻轻抬头,一整夜水米没进,他的嘴唇有些发白。 “你可能不知道。”李承乾神色依旧淡然,平静的说道:“当初魏王齐王谋反,虽然父皇宽宥是根本,是孤也是帮了些忙的,不然他们两个何至于仅仅是幽禁而已。” “为什么?”李治再问。 “为什么!”李承乾笑了,他轻轻摇头,说道:“你的事情,你应该先问你自己为什么,孤这个兄长,怎么说都是对得起你的。” 李治沉默了下来。 “当年你赴任太原。”李承乾看着李治,问道:“若是你安心理政,那什么事情都不会有,可为什么你偏偏就动了心呢?” 李治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话到嘴边,他还是轻轻点头,将话咽了回去。 李承乾轻叹一声,又问道:“还有河北的事情,没人教你那么做啊,为什么?” 河北的事情,是皇帝病重,甚至有垂危之像,所以李治动了心思。 “还有眼下的事情。”李承乾轻轻冷笑,说道:“是谁给你错觉,觉得你有机会的,左右千牛卫,百骑司,你全都当成瞎子了吗?” 李治的拳头紧紧的握住,他知道他做错了,左右千牛卫,百骑司,不过是他错误的原因之一。 皇帝已经跟他说过了,他在根本的判断上就出了问题。 他和皇帝,和太子,在对天下的了解上,都存在极大的差距。 所以,他输了。 “有些事情,你别怪任何人,谁都是迫不得已的,甚至孤也是。”李承乾抬起头,看向侧畔的太白金星神像,轻声说道:“当年,孤断了腿,一个人孤寂的躺在床榻上的时候,孤就知道,孤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李承乾断腿,皇帝转向李泰。 一大批人这个时候开始靠拢李泰,等着,甚至催促着皇帝赶紧废掉李承乾,然后立李泰为太子。 那段日子,是李承乾最绝望的时候。 当年的艰难,李治也是就在旁边亲眼看着的。 李承乾艰难的才将局面扳了过来。 之后,他感觉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但也是在那之后,李治开始动心,但李承乾的手段却总是先他一步,以至于有了今天。 “等回到长安之后,你就去和青雀做邻居。”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再过几年,孤会请父皇将欣儿放出来,然后让他到国子监读书,别的不说,将来科考,孤是会让他参与的,然后考中进士,做地方县尉,县令,州参军,司马,长史,乃至于别驾……” 说到这里,李承乾停了下来。 李欣将来最高也就只能够做到别驾的官位了,李承乾不会给他任何机会去主政一方。 至于说李欣未来会造反。 多虑了,他的出身,注定了所有人都会带着异样的目光去盯着他。 他的每一任官职都会尽可能的做满,然后以最小的方式进行升迁,等到这一切结束,他做到别驾的时候,他也就差不多该致仕了。 “你的家中,等到晋王妃生产之后,父皇应该就会让她去北苑和你会合。”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等你见了青雀之后,替孤问他一句,若是没有当年那些事,他能不能安心的做他的魏王?” 说完,李承乾直接起身,转身就要离开。 “我需要做什么?”李治终于开口。 李承乾脚步一顿,然后说道:“写一封悔过表,奏表上去。” 李治轻轻点头。 …… 万年殿中,皇帝将手里纸笺递给长孙无忌,轻叹一声,道:“无忌,朕当年是不是真的错了?” 长孙无忌摇摇头,说道:“当年的事情,无论对错,都已经过去了,一切已经如此。” “所以,稚奴的事情,可以到此为止?”皇帝面色担忧的看着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皱了皱眉头,说道:“陛下还在担心什么?” “青雀,还有稚奴!”李世民抬起头,说道:“今日的事情,你都看到了,他承认自己有错,但实际上也是在说,朕也有错。 还有这上面的东西,对于这些年的事情,言语之间,怨气也是不小的。” “所以呢?”长孙无忌抬头看着李世民,问道:“陛下究竟在担心什么?”“如今朕还在,青雀和稚奴还能够安然待在北苑,若是有一天,朕不在了,他……”李世民的话有些说不下去。 对于两个和自己相争,且失败的弟弟,李世民担心,有一天,李承乾会下手杀了他们。 “太子想来不会如此。”长孙无忌摇摇头,说道:“太子为人孝悌,只要策略得当,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哪怕万一……万一将来某一日,陛下不在了,臣也是在的,除非将来臣也不在了,那个时候,需要担心的也不是太子,而是一些小人。” 这个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小人。 “你是担心他们以青雀和稚奴做伐,诬告他们谋反?”李世民的眼睛轻轻地眯了起来。 “陛下!”长孙无忌叹息一声,看向李世民说道:“不说前隋杨广当年,便是高祖皇帝,还有陛下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小人,小人的手段是防不胜防的。 所以,与其寄希望在太子身上,不如直接将青雀和稚奴流放出去,又或者幽禁到别的地方,比如巴蜀,又比如滇黔之地。” “巴蜀可以,滇黔有些太远,太苦了。”李世民微微摇头。 “总有一个人要去滇黔的,总不能两个人都安置到巴蜀。”长孙无忌劝了一句。 “朕再想想。”皇帝心里有些犹豫,巴蜀还好,滇黔之地,环境艰苦,瘴气横生,会要命的。 “陛下若是还担心,以臣看,还不如陛下逐渐的放权。”长孙无忌看着李世民,认真的说道:“陛下的身体不好,是这几年局面动荡的根本原因,所以,臣看,陛下不如多放手一些朝政,然后费更多的时间进行休养。” “嗯?”皇帝眉头皱了起来。 “如今而言,陛下每年三月到九月在终南山翠微宫休养,不如十月也不回宫,直接来温泉宫休养,到了年底再回长安,然后到明年三月。” 稍微停顿,长孙无忌看着李世民说道:“如此,陛下在长安左近,又有臣在,能不失对朝局的掌握,同时又能安然的休养,如今,十年二十年之后,皇太孙也长大了,魏王和晋王的孩子们也长大了,将他们送出去便是。” 长孙无忌看的很清楚。 李承乾是对皇帝,对李泰和李治都有些怨言,但是对他们的孩子,他却是没有什么反感的。 皇帝沉默了下来,长孙无忌的话,内中还有一层意思,这里面的东西他很熟悉。 熟悉的让他恐惧。 皇帝轻叹一声,说道:“朕好好想想吧。” “陛下,此事不能太拖,明年三月之前,陛下最好就做好准备。”长孙无忌看着皇帝,眼神中带出一丝急切之色。 眼下的这件案子,没有那么容易结束,其中有很多的细节,回朝之后就要深究。 但有件事情,东宫不会提起,皇帝不会提起,但是百官却会因此抓住不放。 那就是晋王在皇帝面前,扔了一颗太子的头颅,大喊“太子已死”。 晋王有杀太子之心,有杀太子的举动。 这样的人不能留。 很多人明白这里面的关窍,所以晋王必须死。 反正皇帝已经杀兄杀弟杀侄,如今加上一个杀子的骂名也不算什么。 关键是,太子不能像他的父皇一样,背上弑杀兄弟的骂名。 这会极大的影响未来的。 这件事皇帝如果处理不好,百官也不会罢手的。 关键是太子。 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会如此善罢甘休吗? …… 夜色迷离,皇帝回京。 长安城的百姓,经过了一日的时间,也逐渐的了解发生了什么。 晋王谋乱,兵围温泉宫。 这让他们不由得想到了当年的魏王作乱,还有齐王起兵。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他们的皇帝是伟大的,神圣的。 然而先是魏王,齐王,如今又是晋王,这让人们不得不被迫去承认一件事情,皇帝教子是失败的。 如何处置晋王,朝中没有给出一个正确的定论。 只是长生殿中,太子的禀奏,和皇帝要下罪己诏的消息传了出来。 但也还仅此而已,晋王作乱,还有很多的细节需要调查和梳理。 谋乱,从来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这里面涉及到的人太多了。 东宫,崇教门下。 张玄素将一份名单递给李承乾,说道:“殿下,这是已经被抓捕的谋乱人员名单,大理寺已经开始进行审讯,年前应该就会有结论了。” “嗯,孤知道了。”李承乾点点头,看向张玄素:“时间不早了,卿也早些回去歇息吧,这些事情,东宫等结果就是。” “喏!”张玄素拱手。 “走吧,去宜春殿。”李承乾微微摆手,步辇立刻朝着宜春殿而去。 跟在一旁的徐安终于松了一口气。 太子去宜春殿,说明这件事情终于大局抵定。 …… 宜春殿中,灯火熄灭。 李承乾从身后抱着苏淑,呼吸虽然轻微,但熟悉他的苏淑却明白,他没有睡着。 “殿下还在想晋王的事情?”苏淑转过身,在黑暗中面对面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轻轻点头,没有说什么。 “殿下没打算放过晋王吧?”苏淑问的很直接。 李承乾没有开口。 苏淑伸手抱住李承乾,低声说道:“妾身不管其他,妾身只是提醒殿下,这些事情,象儿他们都在看着,不管最后如何,殿下要给他们做好榜样,妾身不想他们将来也走到这一步。” 李承乾依旧沉默。 (本章完) 第387章 最锋利的一把刀骆宾王(第三更) 第387章 最锋利的一把刀——骆宾王(第三更) 东宫,嘉福门下。 骆宾王一身青色长袍,跟着太子直学士魏玄同,一路越过重重宫门,朝着崇德殿而去。 内外无数官员来回走动。 有东宫的官员,也有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的官员。 皇帝回朝,重掌朝政,但是却将审查晋王谋逆案的权力交到了太子的手上。 骆宾王神色逐渐的凝重起来。 皇帝这一手,颇有点杀人诛心的味道。 晋王最后审定的罪名有多重,完全监于太子查出的罪名有多重。 如果因为太子查出的罪名太重,最后导致晋王被处以斩刑,那么一切就是太子的责任。 弑杀兄弟,是为不悌。 但如果因为太子查出的罪名不重,晋王最后免死,那么日后,太子想要再对晋王做些什么,他就要考虑自己当初的决定了。 如果这种情况,他还坚持,那么等到二三十年后,太子老了,这些事情反过来冲击的就是他自己的内心。 就像是皇帝现在做的这样。 骆宾王轻轻点头,眼底之中闪过一丝冷嘲。 …… “……晋王一党,多数被诛或被抓,但有两个重要人物,却是悄然失踪了,其中一个叫乌常,一个叫徐福。” 骆宾王这个时候走入到了崇德殿,一眼就看到了跽坐在大殿左侧,对着太子禀奏的大理寺正戴至德。 戴至德看了骆宾王一眼,然后继续对着李承乾说道:“徐福是个带着巴蜀口音的壮汉,手下有数十名精壮的汉子,他们本来藏在陕州,在前日被晋王突然调入关中,然而昨夜一场动乱之后,没人找到徐福的尸体。” “徐福,这本身就是个化名。”李承乾平静的摇摇头,说道:“不仅是他,还有那个叫乌常的,应该也是化名,想办法找到他们,长安不行,就去荆州和巴蜀,找到人,画形留影,天下追索。” “喏!”戴至德拱手,然后起身朝着殿外而去。 骆宾王扫了戴至德一眼,眼神凝重起来。 乌常是他的化名,他在晋王身边,除了晋王和姬家福以外,没人知道他的真名。 即便是姬思忠和薛元超,也从来没有见过他。 这也是他敢于在今日还来东宫的原因,他相信,李治没那么简单就卖掉他。 好吧,他是在赌。 “骆卿!”李承乾抬头看向骆宾王,神色温和。 骆宾王立刻上前,拱手道:“殿下!” “骆卿稍微等会,还有人来。”李承乾看向殿外。 太子通事舍人岑长倩,引着给事中李义琰,一起进入了殿中,同时对李承乾拱手道:“殿下。”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魏卿,骆卿,岑卿,李卿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 “喏!”殿中两侧的诸太子舍人,全部起身拱手,然后退出了殿中。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坐!” “喏!”骆宾王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跟着魏玄同一起坐在了右侧。 同时,李义琰,岑长倩坐在了左侧。 李承乾看了四人一眼,然后平静的说道:“诸卿都是文采斐然之士,有进士出身,也有文辞超凡。” 李义琰,岑长倩,魏玄同三人,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骆宾王。 除了骆宾王,他们三人都是进士,但即便是他们,也必须承认,在文辞方面,他们不如骆宾王。 前年骆宾王科举不第,如今两年沉淀,想来明年中举不难。 “长安城中,如今讨论最多的,就是该如何处置晋王之事。”李承乾轻叹一声,看向殿外,说道:“多数而言,从轻处罚晋王,是不是对后世不利,然而从重处罚,父皇如今身体又不好,这不孝不悌的罪名,难免落到孤的身上。” 皇帝回宫,就躲进了宫里,准备他自己的罪己诏。 朝堂的事情,交给了诸位宰相和政事堂, 处理李治的事情,交到了李承乾的手里。 虽然长安群情沸沸,但是实际上,还是稳定的在按照李承乾他们在骊山上说的在进行。 李义琰有些诧异的看了李承乾一眼,低声说道:“臣以为殿下在骊山所言,是能从根本上解决事端的,只是如今人心有些难以接受,所以才舆情沸沸,如今只需一段时间过去,朝中正式处罚结束,便会逐渐消停下去。” 李治的事情,虽然昨夜死了不少人,也抓了不少人,但是还有很多的朝中官员有意或无意也牵涉其中。 这些人,是杀,是贬,还是流放,还需要一段时间去清理。 李承乾现在做的,就是这些事。 “孤在意的不是这些。”李承乾摇摇头,说道:“是太子妃,太子妃昨夜跟孤在说,今日的事情,皇太孙和他的几个弟弟都在看着,如何处置,才能不影响他们,孤现在心中也是阵阵纷乱。” 四人相互对视一眼,魏玄同开口道:“太子妃所担忧者,无非就是将来诸皇孙也效仿今日之事,若是要避免今日之事,那么必然要重处晋王,重处晋王,则难免让诸皇孙见到兄弟相残之事。” 李承乾轻轻点头。 “那便说明,殿下之前在骊山所言的解决之法,还不够深入彻底,对晋王的处罚也不够。”岑长倩开口,说道:“解决之法,可以再研究,但对晋王的处罚是可以再说的,也就是,晋王不能处斩,但也不能只是幽禁。” “流放,流三千里。”骆宾王抬头,看向李承乾说道:“魏王和晋王之事不同,魏王只是毕竟过去多年,但晋王就在眼下,幽禁不成,流放是必然,而如今陛下身体不好,殿下为尽孝心,暂时幽禁晋王于北苑,什么时候陛下……殿下便可以流放晋王。” “流放三千里,永不归朝,是这个说法吧?”李承乾轻声问道。 “是!”李义琰,魏玄同,岑长倩全部赞同的点头。 诛杀晋王,难免血腥。 流放三千里,足够震慑人心。 “至于殿下在骊山所言之事,根本到底,还是皇帝不能动摇对太子的信任,诸王都是次要的,只要皇帝足够信任太子,那么一切便足够了。”骆宾王轻轻躬身,低头的瞬间,脸色铁青。 “立长,还是立贤。”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如今说这些虽然过早,立长虽然合乎正统,但长若不贤,难道真的要将江山交到这种人手中吗,立贤,若是长无大错,难道真的要强行废立吗?”李承乾轻轻摇头,说道:“一个控制不好,便是昔日的玄武门,和今日的骊山之变。” “殿下,臣以为,天下君王不必最贤,够明,够仁,便足够统御天下,譬如当年杨广,未登基之前,足够贤明,但是登基之后,却导致整个大隋二世而亡,这未尝就是什么好事。”骆宾王忍不住的抬头。 “卿的意思,是说,贤未必久贤,不贤也未必久不贤。”李承乾笑着点头。 “所以要有标准,不贤到了何种地步,才会到被废的程度,这些都是要弄清楚的。”骆宾王认真的看着李承乾。 “若真是有这个标准,那么恐怕诸王就要联手让太子不贤,最后而废太子了。”李承乾微微摇头。 “有这个标准,但标准如何,只有皇帝可知,在未达标准之前,皇帝不可有任何倾向之事。”李义琰看向李承乾,道:“此事只有皇帝可与宰相商定,不对外言,一旦太子真的不够贤明,便以此废之,而在此之前,诸王有窥伺储君之位者,直接流放。” “诸王有窥伺储君之位者,直接流放。”李承乾缓缓点头,说道:“需要有个标准,这便是晋王之事了。” “是!”李义琰,魏玄同,岑长倩,骆宾王四人齐齐躬身。 这样一来,所有一切都都完全闭环了。 对内对外,对上对下,便都能够有所交待了。 “好了!”李承乾抬头,看向四人说道:“今日事便到此为止,今日孤与诸卿所言之事,不得对外说一个字。” “喏!”四人同时拱手。 李承乾看向骆宾王,说道:“骆卿明年科举,如今没有多少时间了,多用心些,一会回去带些糕点和被褥,别的孤就不给了,一切诸事,等到明年科举之后再说。” “谢殿下!”骆宾王沉沉躬身。 …… 从朱雀门下走出,骆宾王长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想到,李承乾今日找他来,是为了商讨对李治的处理方法。 骆宾王坐进马车当中,随着马车前行,他的脸上忍不住的浮现出一丝冷笑。 兄弟相残,骨肉相残。 玄武门的事情,终究还是彻底的影响了下来。 太子,晋王,魏王,齐王,其他还有吴王这些存在隐患的诸王。 而皇太孙,恒山郡王,他们那一代现在也开始读书,将来少不了也要走到这一步。 实际上,如果真的按照他们今日商讨出来的东西,任何窥伺储君之位者,直接流放,是真的可能解决问题的。 储君之位,皇帝可以给,而诸王不可争。 如今不再是开国之初,不可能再出现像李世民那样甚至能够威胁到皇帝的藩王了,所以这真的可能解决问题。 如果当年就能够这样有多好。 骆宾王沉沉的低头,随即,他猛然抬头,满眼仇恨之色。 今日想要这么解决天下难题,想得美。 骆宾王沉下了心来,眼神一瞬间坚定起来。 晋王必须死。 太子的手上必须染血,皇帝的身体也必须要因为晋王的死而受创。 怎么做? 骆宾王细细的思索了起来。 徐福,带着巴蜀口音的徐福。 这个家伙,他第一次听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身上有些怪异。 一个巴蜀的小家族,越过长江三峡来支持晋王,他的背后,怕没有那么简单吧。 咦? 难道是吐蕃人? 骆宾王的眼睛瞬间亮了。 吐蕃人,晋王。 不,不够,还需要有什么东西,让皇帝不得不杀晋王。 公孙常。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晋王让人避开他,伪造了公孙常的身份,让死士以公孙常的身份西行。 过岐州,兰州,上高原,然后从松州回巴蜀。 巴蜀,这下子一切就都联系起来了。 若是公孙常和徐福同时在巴蜀落入到朝廷的手里,让晋王和吐蕃,隐太子之事勾连起来,那么皇帝也不会容下他吧。 最后,再将公孙常是假的事情揭露开来…… 骆宾王轻轻的笑了。 皇帝,还有太子,你们会怎样? …… 腊月二十三日,年前最后一个大朝。 天色未明,甘露门下。 皇帝坐在御辇上,朝太极殿而去。 他的面色凝重。 他的手里放着一本密奏。 臣,太子承乾,奏…… (本章完) 第388章 难不成,真的要让陛下经历丧子之痛吗?(第一更) 第388章 难不成,真的要让陛下经历丧子之痛吗?(第一更) 太极殿中,皇帝一身赤黄色衮龙袍,高坐在御榻之上,目光平静的看向殿中。 百官文武各列两班。 太子站在丹陛三阶之上。 李世民目光看向一侧。 司空、尚书左仆射房玄龄站在群臣左上,手持圣旨,高声道:“……尚书右仆射、安德郡公杨师道,不通下情,治家不力,着即免去尚书右仆射之职,改任工部尚书。” 殿中群臣听到这里,不由得有些面面相觑。 弘农杨氏有人牵涉到晋王谋逆案中,是杨师道的亲侄子、右金吾卫郎将杨思俭。 当年杨思俭入仕,是杨师道保举。 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但,皇帝就是以此,免了杨师道的尚书右仆射宰相之职。 “臣杨师道叩领圣谕。”杨师道站出,神色平静的叩首谢恩。 看到这一幕的群臣,目光不由得微微一闪。 没有谁是笨蛋。 杨师道这么果断的放弃宰相之位,实际上,他是在用尚书右仆射的官位,来换杨思俭的一条命。 “……司徒、中书令、赵国公长孙无忌,免司徒、中书令,任尚书右仆射。”房玄龄的声音刚刚落下,长孙无忌已经站出叩首,而群臣更是满脸愕然。 尤其是御史中丞高智周。 那日,他并不在骊山,但,赵国公说要用司徒官职,赵国公爵位,来换取晋王不死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做舅舅的,不想外甥死,竭力求情,很正常。 做兄长的,不想弟弟死,竭力求情,很正常。 做父亲的,不想儿子死,竭力求情,很正常。 但做御史的,必须要晋王死。 前有玄武门之变,如今又有齐王,魏王和晋王三王谋反。 也就是都失败了,若是成了,那岂不是又一个玄武门。 若是不用晋王的人头来献祭,那日后,大唐皇族,是不是每一代都有人谋乱,每一代都有人要行玄武门之事。 …… 高智周轻轻地扫了旁边的孙伏伽一眼。 骊山归来之后,孙伏伽为御史大夫,却很少再说什么。 诸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侍御史,都去找他,但他基本不开口,所以众多御史就都去了高智周。 约定到时候高智周率先开口,然后众人一起跟上,请陛下赐死晋王。 高智周的袖子里,还放着自己的奏本,身后的诸御史,也都等着他一起上奏。 但是现在,皇帝已经开始免去了赵国公的司徒之职。 这是皇帝用来,换晋王不死的步骤之一。 高智周看向跪倒在地的长孙无忌,他没了司徒,仅任尚书右仆射的话,也就等于他完全到了房玄龄的身后。 以往的时候,长孙无忌是司徒,检校中书令,他在朝堂的位置,依旧是第一位的。 如今,他没了司徒,虽升任尚书右仆射,但房玄龄是司空,尚书左仆射,从官职上,房玄龄这一刻成了真正的朝堂第一个人。 用这般屈辱,来换晋王不死。 高智周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愤怒,他的目光盯向房玄龄,一等圣旨宣读完毕,他立刻就上前请奏,请赐死晋王。 “……中书侍郎、参知政事褚遂良,升任中书令!”房玄龄继续宣读圣旨。 褚遂良拱手站出,然后叩首在地:“臣领命,谢陛下隆恩。” “……中书侍郎、太子右庶子马周,授参知政事,专掌机密。”房玄龄最后一句话说出,高智周有些愣了。 不仅是他,所有群臣都彻底明白发生了什么。 皇帝几番腾挪,给马周腾出了一个宰相的位置。 这样,东宫在政事堂的人选,便实实在在的成了三个人。 前太子左卫率、特进、掌门下省事李勣。 前太子詹事、黄门侍郎、参知政事于志宁。 如今加上一个前太子少詹事,中书侍郎,参知政事马周。 三省六部,太子实实在在的掌握了将近一半。 如果加上向来关系暧昧的房玄龄,太子亲舅舅长孙无忌,还有一个长孙无忌的亲信褚遂良。 天下间再没有任何人能动太子的位置了。 晋王谋乱,最后的结果是太子的位置更加稳固。 这对诸王是一种警示,对天下对百官也是一种抚慰。 不一定真的非要杀了晋王了。 朝中不少御史言官忍不住的看向孙伏伽,孙伏伽平静的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随后,他们又跟着看向了高智周。 而这个时候,高智周的目光,却已经看向了李承乾。 皇帝这么做,是不是在用这种方式变相的来收买太子? …… 李世民坐在御榻之上,目光平静的看着群臣,尤其是一众蠢蠢欲动的御史。朝中这些日子的风声他都清楚。 民间虽然舆情汹汹,但民间的百姓,过个三五日,这些事情就忘了。 朝中大多数官员,关心的,都是因此而带出来的职位空缺和升迁。 虽然也有人说过希望拿晋王的人头来警示后世,但不会有太多的人坚持,真正坚持的,就是这些御史台的官员。 看到房玄龄将圣旨宣读完毕,李世民抬头,看向群臣道:“年终岁末,虽有大事,但朝政诸事也不可怠慢,吏部官员考核,户部粮草统计,刑部死刑复查,兵部前线战况,礼部大朝祭祀,工部军械赶制,都是天下重中之重,真要怠慢了,休怪朕无情!” 皇帝面色一冷,百官立刻敬畏起来,齐齐拱手道:“喏!” “嗯!”皇帝轻轻点头,漠然的说道:“今日大朝到此,太子,梁国公,赵国公,褚卿,于卿,莒国公,江夏郡王,御史大夫,御史中丞,都到两甘露殿,议事。” “喏!”高智周跟着群臣一起拱手。 起身时,皇帝已经离开。 高智周刚想开口和孙伏伽说些什么,孙伏伽已经直接朝着偏殿而去。 后面,众多御史来到了高智周的身侧,监察御史周子谅更是忍不住的说道:“中丞!” “等等,先去见陛下。”高智周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看向群臣道:“这事门下省的人不好出面,我们御史台绝对不能让这件事情,就这么拖过去。” 如今的门下省,侍中李勣还在河北,还得几天才能回到长安,而黄门侍郎参知政事于志宁又曾经是太子詹事。 整个门下省都和东宫牵连过大,太子是不可能开口请求皇帝诛杀自己的亲兄弟的,甚至他还必须主动请求皇帝饶晋王一命。 这就是孝悌。 所以,他们这个御史台,就担负起匡扶天下的重任。 “是!”众多御史神色肃然的拱手,但也有三个人一直默然不语。 侍御史苏良嗣,侍御史柳范,侍御史李乾祐。 …… 甘露殿中,听到皇帝的脚步声,武媚娘下意识的迎了出来,刚要福身,就看到李承乾,房玄龄,长孙无忌,唐俭等人一起进入。 “陛下!”武媚娘低头,对着皇帝行礼。 “平身吧。”皇帝抬头,说道:“让人去准备茶点。” “喏!”武媚娘立刻躬身退下。 长孙无忌看着武媚娘的背影,微微皱起了眉头。 李治试图通过郭孝慎和贺兰越石,来让武媚娘在皇帝身边协助他的事情,虽然皇帝和太子都进行了遮掩,但这些事情瞒不过长孙无忌。 在他的眼里,武媚娘是个有弱点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就不应该留在皇帝的身边。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现在还不是处理武媚娘的时候,等到晋王的事彻底解决再来处理武媚娘。 众人很快按照各自的官职爵位坐好,房玄龄原本下意识的要坐到原本的位置上,但却被长孙无忌强行推到了左侧最上首。 李承乾在御榻之下跽坐下来。 房玄龄,长孙无忌,褚遂良,于志宁,坐在左侧;唐俭,李道宗,孙伏伽,高智周,坐在右侧。 皇帝将李承乾的密奏拿了出来,递给房玄龄,同时说道:“太子在昨夜,上了一本奏本,言称日后诸王有窥伺储君之位者,不论是谁,一经认定,即刻流放三千里。” 群臣下意识的看向了李承乾。 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说道:“三日之前,从骊山返回之后,太子妃言说,今日诸事,诸子都在看着,希望孤能谨慎处理,不要给日后留下什么不好的东西。” 不处死晋王,日后难免会让人心侥幸。 处死晋王,则兄弟相残留于眼下。 “孤召李义琰,岑长倩,魏玄同和骆宾王等人,言讨半日,最后才有了这份奏本。”李承乾轻轻地将整件事情带过。 “日后诸王窥伺储君之位者,流三千里,那么晋王呢?”高智周忍不住的开口,目光从李承乾身上转移到了皇帝身上。 “也流三千里。”皇帝看了高智周一眼,说道:“不过晋王妃马上就要生产,等到晋王产子,其子周年之后,朕就将晋王流放滇黔,在此之前,让他暂时留在北苑。” “陛下!”高智周忍不住的还要开口,这个时候,坐在左侧次坐的长孙无忌,忍不住的怒喝道:“够了,难不成,真的要让陛下在天命之年,经历丧子之痛吗?” 高智周微微一愣,随即抬头看了皇帝一眼,皇帝已经是两鬓斑白的年纪,他轻叹一声,沉沉躬身。 “好了。”皇帝摆摆手,说道:“便这样吧,晋王今日由宗正寺移送北苑。” “喏!”群臣齐齐拱手。 “吏部开始进行调整诸王属官之事。”皇帝看向唐俭,说道:“太子之前在骊山所言,也是必要的防范,可以开始准备,正旦大朝之时,宣布调整。” “喏!”唐俭立刻拱手。 “关于这件事。”皇帝拿过李承乾的奏本,面色严肃的说道:“大年三十,朕祭祀昭陵之后,正月初一宣布,以为永例,正月初二,祭告天地。” “喏!”群臣再度拱手。 “最后,李义琰,岑长倩,魏玄同和骆宾王四人献策有功,即刻赐绢三十匹!”皇帝对着李承乾微微抬手。 “喏!”李承乾拱手领命,如今的大唐,丝绢是可以当做钱财用的。 “好了,今日便这样,诸卿退下吧。”皇帝摆手。 群臣立刻起身拱手:“喏!” 然而就在群臣走动殿门前的时候,皇帝的声音再度响起:“太子留下。” “是!”李承乾有些诧异拱手,转身…… (本章完) 第389章 一杯毒酒,一条白绫(第二更) 第389章 一杯毒酒,一条白绫(第二更) 承天门下,孙伏伽率先走出。 二十多名身穿青绿官袍的御史台官员,在寒风中默然站立。 他们的目光落在孙伏伽的身上,神色凝重的同时,眼中还带着一丝失望。 孙伏伽平静的看了诸多同僚一眼,也不劝说,直接从众人身侧走过,然后朝御史台而去。 剩下的众人,看着孙伏伽离开,然后重新看向承天门深处,目光带着一丝期待。 偶尔有人按了按自己的袖口,一本奏本的模样显露出来。 来往的百官看到这群人,都下意识的从城门两侧走过,躲开这群人。 这些人虽多数是八品官,甚至最高也不过是六品,但没人敢惹这群人。 这些御史台的御史,他们这些如果一起动手,就是宰相也能被弹劾下台,而如今,他们盯上的,就是晋王谋逆案。 晋王不死,唐律威严何在。 面色沉重的高智周,终于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当中,而等到高智周走出了承天门,一众人立刻围了上去,“中丞!”、“中丞!”、“中丞!”。 高智周看向众人,轻叹一声,说道:“已经定了,晋王谋乱,流三千里,发配滇黔。” 众人一下子愣住了。 “不是说永远幽禁北苑吗,怎么改流放了?”监察御史周子谅第一个反应过来。 流三千里是仅次于斩首的重罚,也就是说,皇帝退让了。 “肯定是知晓舆情汹汹,陛下不得不退让。”监察御史皇甫德参冷笑一声,说道:“但不杀晋王,不以血警示后人,玄武门的事情就会层出不穷的发生,这已经不是陛下的事情了,也不是太子的事情,是大唐千秋万代的事情……” “好了。”高智周打断了皇甫德参的话,神色认真的说道:“陛下在罪己诏,太子上奏,调整诸王属官任职之事,同时……陛下会在正旦大朝宣布,日后诸王有窥伺储君者,即刻流三千里,是为永制。” “也就是说,日后但凡有证据证明诸王在窥伺储君之位,那么立刻便能将其流放三千里。”监察御史周子谅眼底闪过一丝兴奋。 “是!”高智周点头,说道:“此策足够警戒后人,本官本来还有些不愿,但赵国公说了一句,让本官不得不将心中的不满咽了下去。” “赵国公说什么了?”周子谅立刻问道。 “难不成,真的要让陛下在天命之年,经历丧子之痛吗?”高智周说完,迈步越过众人,朝着御史台走去。 众人微微一愣,看向甘露殿的方向,想起皇帝的模样,很多人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皇帝老了。 就在这个时候,周子谅快步的朝着高智周追去,其他人也紧紧的跟了上去。 “中丞,这件事情,难道就这么结束了?”周子谅依旧有些不甘心的追问。 高智周快步的走到了一座殿宇之侧,然后才围过来的诸官,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掠过,然后低声说道:“御史台,除了苏良嗣,柳范和李乾祐,今日都在这里了吧。” 他没有说孙伏伽,其他人也没问。 “都在这里了。”周子谅点头,说道:“苏良嗣是太子妃的堂兄,柳范是太子良媛王氏的堂舅,李乾祐出身赵郡李氏,他们不可能太过深入的参与此事的。” “陛下不想杀晋王,是因为陛下年迈,难以承受丧子之痛;太子不想杀晋王,是因为他手上不想沾兄弟的血。”高智周眼神冷了起来,沉声道:“但天下事,哪有那么容易,商鞅变法,太子驷违法,太子傅嬴虔劓鼻,太子师公孙贾被流放,商鞅被车裂。” 高智周一番话,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大唐自建国以来,玄武门也是兄弟相争的结果,如今陛下诸子相争其实已经结束,接下来便是太子诸子将来长大。”稍微停顿,高智周神色肃穆的说道:“太子所言,诸王有窥伺储君者,尽皆流放,这是善策,或许可以永远解决诸王之争,但……” 不知道为什么,高智周一个“但”字,在场所有人都肃穆起来。 “商鞅变法,最后以商鞅被车裂而告终。”高智周看着所有人,神色严肃的说道:“如今太子此法,若要真的成型,要真的被后世永远铭记,那么就需要有血来让所有人警惕。” 这个人就是晋王。 “但陛下和太子……”皇甫德参声音低了下来。 刚才高智周亲口说道,皇帝年迈,难以承受丧子之痛,而太子不想沾兄弟的血。 “晋王谋乱,按律当斩,但如今情势,斩是不可能的,但,一杯毒酒,一个白绫,或许更加合适。”高智周一句话说完,然后看着众人道:“晋王谋乱之罪,恐怕很难再做什么文章,赵国公怕也不愿,但晋王的罪,真的就只有这些吗?” 一句话说完,高智周转身就走。 留下一地细细琢磨的御史。 远处,有几名不起眼的官吏,目光一直在盯着这边。 …… 夜色迷离,高阳公主行走在万春殿侧。 万春殿除了殿外的几只灯笼以外,殿中一片黑暗。 从骊山归来之后,皇帝便回了甘露殿,万春殿再度空置了下来。 万春殿往东,就是立政殿,皇后的寝殿。 立政殿殿外灯笼稀落,殿内却一片明亮,只有一道身穿淡黄色蟒袍的身影站在起来。 高阳公主步入立政殿,突然间,她感到一片寂静了下来。 莫名的,高阳公主心里感到一片不安。 看着站在前方的太子,高阳公主快步的走上前,然后对着李承乾轻轻福身道:“见过皇兄!” “跪下!”李承乾没有回头,目光只是淡淡的看着前方的御榻。 他的母后当年还活着的时候,就是坐在这上面教导他们这些子女的。 “噗通”一声,高阳在他的身后跪了下来。 李承乾眼神一狠,一转身,“啪”的一声,高阳已经捂着左脸愕然的瘫坐在地。 “皇兄,你打我。”高阳公主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承乾。 “高阳。”李承乾没有转身,目光看向四周,神色平静的说道:“你小时候,也曾经被母后养过的,但你想想,你现在的作为,对得起母后吗?” “皇兄!”高阳公主高昂着头,看着李承乾道:“这不能怪我,他们杀了辩……” “啪”的一声,一张大手再度狠狠的甩在了高阳的脸上,高阳这一次捂住了右脸。 “不要提那个恶心的名字。”李承乾缓缓的转身,看向高阳公主的说道:“母后教你的,是做一个养儿育女,顾家尊老的贤惠女子,不是一个……” 李承乾右手忍不住的握紧,高阳公主下意识的向后退。 “起来吧。”李承乾目光淡漠起来,看着高阳说道:“你不配待在这间殿中,走!” “皇兄!”高阳莫名的惊恐起来,跪倒在地,满脸祈求的看着李承乾,说道:“皇兄,高阳错了。”“走吧,孤带你去看样东西。”李承乾大踏步的朝着殿外走去。 高阳有些脸色难看的站了起来,然后看了立政殿一眼,然后轻叹一声,跟着李承乾朝殿外走去。 …… “驾驾驾!”李承乾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在长安大街上,骑马狂奔。 长街两侧,金吾肃立,百姓匿迹。 高阳公主在李承乾身后紧紧相随,如今已经宵禁,这个时候来通济坊做什么。 当前方一座熟悉的佛寺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高阳公主的脸色微微一变。 弘福寺。 弘福寺,玄奘所在的寺庙,也就是辩机曾经所在的佛寺。 李承乾在弘福寺门口,直接翻身下马,然后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韦待价,问道:“如何了?” “刚刚开始。”韦待价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 “什么刚刚开始?”高阳公主下马,站在李承乾身侧,有些皱眉的看向韦待价。 “你听!”李承乾神色淡漠的抬头。 高阳微微一愣,然后稍微安静下来。 “啪”、“啪”、“啪”……一声声打板子的声音从弘福寺内传来。 高阳疑惑的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后快步的上前,走到了弘福寺大门外。 弘福寺大门紧闭,只有一条缝能够隐约看到内部的情况。 高阳凑上前,然后睁眼一看。 然后就看到在大雄宝殿前的广场上,无数僧侣站立两侧,一道人影趴在地上,赤着后背。 两侧的戒律僧手持七尺木棍,一下一下不停的用力杖责,人影的背影已经完全发红。 然而,即便是听不到任何声音,但是高阳看那背影,也知道那是辩机。 是的,辩机,辩机没死。 “开门,开门,开门啊!”高阳用力的拍打着寺门,然后寺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看向这边。 甚至原本默声颂念的经文,也突然间大了起来,杖责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辩机没动,任由杖击。 “开门啊,开门啊!”高阳突然转头看向一侧的李承乾,跪下抓住他的下摆,哭声道:“皇兄,你饶了他吧!” 李承乾一把抓住高阳公主的脖子,然后用力的将她扔到地上,然后愤怒的说道:“你现在还想不明白,难道真的要等你们有了孽子的时候,你才能想明白吗,若真是那样,孤现在就奏请父皇,罢了你的公主之位,将你贬为庶人,流放三千里。” “皇兄。”高阳看向愤怒无比的李承乾,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李承乾抬起头,冷漠的说道:“洛阳那边,智勘和惠弘已经被斩首,辩机,杖击三百,若是能活下来……” “活不下来的。”高阳怔怔的看向弘福寺内,这个时候,颂念经文的声音突然间更大了起来,经文内容,也变成了《地藏菩萨本愿经》。 辩机,被杖击而死了。 李承乾也不看高阳,看向韦待价,神色平静的说道:“转告玄奘法师,大慈恩寺,孤会给他找好地方,但三门寺他也要继续修,那个地方做好了,是一桩不小的功德。” “是!”韦待价拱手应命。 “高阳。”李承乾看向高阳公主,神色淡漠的说道:“从今日起,你被禁足了,一年之内,不许出府一次,你偷跑出去一次,孤就废了你的公主之位。” 高阳嘴角抽搐,低着头也不说话。 李承乾冷哼一声,然后直接转身,走到马匹之前,然后翻身上马,朝皇宫而去。 两侧的金吾卫迅速的收拢,护卫李承乾回宫。 高阳公主缓缓的起身,目光深深的看了寺内一眼,内中除了一滩鲜血,什么都没有留下。 高阳公主转身看向李承乾远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随即她就有些恐惧的低头。 父皇如今已经是这样了,太子之位不可能换人的。 没可能的。 高阳突然咬牙:“该死的稚奴。” …… 腊月二十九日,平康坊。 翠金楼。 蜀王李愔迈步走上阁楼,看了站在门口的侍卫一眼,然后快步走到了房门前,推开房门,看向坐在里面的吴王李恪,一边走进,一边关门道:“阿兄,为什么选这么个地方,王府不好吗?” 李恪抬眼看了李愔,冷声说道:“晋王谋反,从一开始到结束,父皇和太子至始至终都看在眼里,有了这件事,你还敢相信自己的王府安全吗?” 李愔微微一愣,脸色阴沉下来,随即看向四周:“那这里?” “为兄让人昨日买下来的。”李恪平静的摆手,说道:“长史司马全部要调动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李愔面色凝重的点点头。 “不要抱怨,这是好事,起码经过了这事之后,不会再有人盯着我们。”李恪看李愔还要反驳,直接摆手道:“如今长安的局面就是如此,晋王事后,太子的地位已经彻底稳固,便是父皇,也很难再动太子的位置。” “阿兄!”李愔神色有些黯然,低声道:“那我们……” “我们一点机会也没有,不要动任何一点心思,不然就是晋王的下场,不过……”李恪微微冷笑,说道:“不过没有了晋王作为缓冲,以后就是父皇和太子正面冲突的事情了。” 李愔顿时恍然,举起杯敬向李恪。 李恪刚刚举杯,突然杯侧倒映出一片火光。 他下意识的朝外面看去,赫然就看到不远处的一座两进的四合院中已经汹汹燃起了火焰,他下意识的问道:“那里?” “那里是吐蕃使馆吧?”李愔满脸莫名。 (本章完) 第390章 杀了皇帝(第三更) 第390章 杀了皇帝(第三更) 贞观二十二年,正月初一。 新年大朝。 太极殿中,李承乾一身淡黄色蟒袍,头戴九梁冠,神色肃穆的手持玉笏,站在丹陛台阶之上。 他的上方,是坐在御榻上的皇帝。 他的下方,是整个长安所有九品以上的文武官员,还有诸番邦外使,致仕耆老和国子监学子等。 特进、掌门下省事,英国公李勣,站在群臣左上,手持圣旨,高声道:“……日后诸王窥伺储君之位者,流三千里,遇赦不赦,钦此。” 殿中群臣齐齐拱手道:“臣等领旨,陛下万寿无疆。” 皇帝点点头,看向群臣道:“此事,昨日,朕已经将罪己诏祭告高祖皇帝,明日,朕将祭告天地,同时将此事立为永制。” “喏!”群臣齐齐俯首。 “晋王谋逆,罢为庶民,流放黔州。”皇帝话音刚刚落地,就看到李承乾有些异样的抬头。 不过皇帝没有在意,这些都是之前说好的。 他继续说道:“因晋王妃生产就在数日之内,故先将晋王幽禁北苑,待其子稳定之后,由大理寺遣人送至黔州。” 大理寺卿尹君站出拱手道:“臣领旨。” …… 李承乾轻轻的扫了尹君一眼。 上一世,他被流放之前,在宗正寺,有人向他宣读了对方黔州的诏书。 现在,流放的人成了李治。 有人说,长安到黔州没有三千里啊。 不,有。 人们以为的长安到黔州,是到贵阳。 但实际上流三千里,是到黔南,穷山恶水之地。 累都能将人累死。 更别说还有瘴气。 如何弄死人,他这里最有发言权。 “太子!”皇帝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李承乾回过神,对着皇帝拱手道:“父皇!” 李世民点点头,问道:“诸囚审核之事,审核的如何了?” “多数已经案情已经审结,有十四人被判斩首之罪,三百多人流放。”稍微停顿,李承乾拱手道:“父皇,如今西域战事,儿臣以为斩首太过可惜,还是全部流三千里,发配到西域军前吧,为军中效力,至死方回。” “难得太子一片仁善,便如此吧。”李世民点点头。 大唐对于西域的经营,是一件长久的事情,如何填充西域,更是需要每一任执政者认真考虑的。 至于说这些人到了西域会不会和西突厥勾连? 想多了,这些人背后还有家族亲人,他们真要和西突厥勾结,就等着全家人在西域团聚吧。 当然,最关键的,是如今西域大唐最盛,别说西突厥了,没有任何一个国度是大唐的对手。 在安西,或许还能够凭借家族的力量,苟延残喘。 到了西突厥,说不定西突厥哪天就会将他们的人头送到长安。 更别说西域那样的环境,真的脱离了大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臣等领旨。”群臣不由得松了口气,晋王谋逆,实际上他们这些人牵扯的倒是不多。 真正牵涉多的,都是和太原,荆州,还有郭氏,薛氏,以及杨氏的人。 …… 皇帝坐在御榻上,看着群臣,继续说道:“晋王谋逆,诸王身为兄弟,劝导不力,着即罢去诸王一半俸禄十年,东宫免一半用度,也是十年,这些钱,全部用来抚恤骊山一事,死难的无辜士卒。” 李愔站在诸王之中,听到皇帝这么说,他忍不住的抬头,满脸惊愕。 这事和他们这些诸王有什么关系。 太子是自愿请免一半用度,用来换晋王免死,难道他们这些人也一样要吗? 李愔忍不住的看向李恪,前日在平康坊,李恪可不是这么说的。 说好的太子和皇帝争斗的,怎么最后板子打在他们头上了。 李恪没有察觉到李愔的目光,对着高台上的皇帝拱手道:“臣等领旨。” 低下头,李恪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嘲。 皇帝继续开口道:“晋王之事便处置至此,刑部大理寺和地方官廨处理剩余之事;其他的,首先是下个月的科考。” 群臣神色顿时肃然起来,科考是天下大事。 “今年科考,由太子会同吏部,金吾卫,千牛卫,雍州府,全权处置。”皇帝看着群臣,说道:“这件事情,就不用告予朕知了。” “喏!”群臣再度拱手。 “还有军中之事。”李世民看向李承乾,说道:“高昌军事,一律由东宫全权处置。”“喏!”李承乾神色惊讶的拱手。 殿中群臣,还有诸王,也都是神色诧异。 皇帝怎么将这么多的权力,交给了太子了。 若真是这样,皇帝还不如自己退位为太上皇,让太子彻底掌权好了。 “三月之后,朕要前往翠微宫斋戒沐浴,以待五月祭告天地太庙,大唐立国三十年事。”稍微停顿,皇帝看向李承乾,说道:“此事太子会同礼部,户部,太常寺,光禄寺,宗正寺全权准备。” “臣等领旨。”李承乾和百官一起拱手。 “五月大典。”皇帝看向群臣之中,直接问道:“吐蕃国使在吗?” “臣吐蕃国使提勃悉野参见陛下!”吐蕃国使站出拱手。 “朕和禄东赞,还有噶尔·钦陵都说过,让吐蕃赞普五月抵达长安参与大典,松赞也曾回信保证他一定会到。”皇帝看着提勃悉野,问道:“五月,松赞会到吗?” “启禀陛下,赞普五月一定抵达长安。”提勃悉野沉沉拱手。 “很好。”皇帝点点头,继续说道:“五月之后,朕要前往翠微宫休养,太子监国,除高句丽大战准备之事外,其他诸事,全部由太子决断!” 群臣这一次终于彻底忍不住的抬头。 去年的时候,还是太子监国,大事在长安决断之后,全部送到翠微宫,怎么到了今年,皇帝就只管东征高句丽的事情了。 等等,皇帝今年还要东征高句丽。 皇帝在翠微宫休养,是为了东征高句丽做准备吗? 皇帝的身体,他还能撑得住吗? “好了。”皇帝侧身看向李勣,点头道:“大朝继续。” 李勣立刻高声道:“千牛舞庆!” …… 千牛舞庆,诸州献瑞。 百官进贺,诸藩贡礼。 大朝之后,皇帝宴请百官,太子敬酒。 午后,李承乾有些醉醺醺的,在内侍的搀扶下,返回东宫。 他有些疲惫的躺在床榻上,苏淑坐在一旁,小心的用毛巾擦着他的脸,低声埋怨道:“怎么每回都喝这么多?” 李承乾闭着眼睛,头脑虽然混沌,但还是开口说道:“今日百官都在,时节特殊,少了那一口,都会让人觉得心里不安的。” “好了,好了,那些事情就别说,好好歇息。”苏淑坐在李承乾的身侧,低声说道:“那件事情,殿下辛苦了。” 李承乾抓住苏淑的柔荑,低声说道:“都是自己的儿子,孤心里也在想着这些事情。 其实这些手段,都是治标不治本……孤时常在回想,若是母后依旧尚在,青雀和稚奴,还有孤,是不是都不会走到这一步。” “殿下的意思……” “所以爱妃要保重身体,将来孤一旦……很多事情是顾不上的,只能交给爱妃。”李承乾睁开眼睛,看向苏淑,说道:“只要爱妃在,将来你我就都不需要担心这些事情。” 苏淑缓缓的点头道:“殿下说的有理,妾身日后会注意点。”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徐安小心的走进殿中,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殿下,大理寺正戴至德求见。” “刚才不是见过了吗?”李承乾诧异的抬头。 “说是前两日的事情,吐蕃使馆夜间被烧的事情,似乎涉及到了什么?” “叫他进来吧。” …… 正月初八,晋王府。 “哇”的一声,清脆的哭泣声在整个府邸上空回荡。 晋王府斜对面的小巷阴影中,骆宾王坐在马车里,听着里面的婴儿啼哭声,转身问道:“吐蕃那边的事情,大理寺开始查开了吧?” 坐在马车外的护卫低声说道:“平康坊这些天多了不少陌生人。” 骆宾王轻轻冷笑,随即问道:“巴蜀那边的事情呢?” “‘公孙常’的事情,七八日内,就会传到长安。”护卫轻轻躬身。 “很好。”骆宾王抬起头,看向皇宫方向,轻声说道:“皇帝现在在逐渐的放手政事,他的目的,依我看,还是在休养身体,争取多活两年,他能多活几年,决定着李治能多活几年,但可惜……” 护卫有些诧异的看向骆宾王。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就很难收手。”骆宾王轻叹一声,说道:“皇帝的权利一旦放出来,就收不回去了,等到‘公孙常’的事情传回长安,晋王所做的一切,就会让人真的觉得皇帝是瞎了眼。 到时候威望大跌,你觉得皇帝是会从太子手上夺回权力呢,还是是说放手,退位为太上皇,将皇位交给太子。” 护卫想了想,说道:“会不会是太子逼皇帝退位,自己登基,就如同高祖皇帝那样。” “那样就好了。”骆宾王脸色冷了下来,然后咬牙说道:“一旦他退位太上皇,那么他身边的人手就会减少,那样,我们就有会杀了他了……” (本章完) 第391章 他竟敢用玄武门那些糟烂事来对付朕(第一更) 第391章 他竟敢用玄武门那些糟烂事来对付朕(第一更) “陛下有想过退位吗?”一个有些粗犷的声音在两仪殿中响起。 皇帝的眼神微微眯了起来,他侧身看向李承乾,就见李承乾也是一脸愕然。 察觉到皇帝的目光,李承乾立刻转头过来,对着皇帝使劲的摇头。 今日的事情,他一点也不清楚。 皇帝放松了下来,转身看向眼前穿一身干净紫袍的昂藏大汉,神色温和的说道:“鄂国公因何如此说?” 鄂国公尉迟敬德轻叹一声,说道:“臣老了,身体不行啊,恐怕不能陪同陛下一起东征高句丽,所以,臣此行其实是来告老乞骸骨的,臣的身体,真的很难再支持陪同陛下东征西战了。” 李承乾看着这有些熟悉的一幕,心底不由得轻叹一声。 上一世,这一幕发生在贞观十七年正月,在他原本被废的那一年的前两个月。 尉迟敬德不知道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真心的想要致仕,他同时劝说皇帝,也将权力下放给李承乾,自己退位为太上皇,然后安享晚年。 李承乾原本是倾向于后者的,但现在,他有些倾向于前者了。 不可能两次都在同样紧要的时候。 所以,前一世,真的可能是东宫出了问题,消息泄露到了尉迟敬德都察觉到的地步。 而如今,是如今朝中的局势,还有一些隐藏在暗中的东西,让尉迟敬德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尉迟敬德,程咬金。 他们这些从隋末一路走过来的老臣,还是有一些非常特殊的敏锐感觉的。 不管什么原因,李承乾对于尉迟敬德,都是很感激的。 因为不管是现在,还是上一世,尉迟敬德最终的目的,都是皇帝退位,李承乾登基。 最后得利的都是李承乾。 对于这样一位,始终都在为自己的利益考量的老臣,李承乾发自心底的感激。 …… “再者说了,年轻一辈将领们,已经逐渐的成长了起来,薛仁贵,苏定方,李德謇,长一辈的,有郭孝恪,李勣,李道宗,老臣这一辈的,该歇歇了。”尉迟敬德很坦然的笑笑,说道:“更别说,还有太子……陛下,你难道就没有想过颐养天年吗?” “朕看你是老糊涂了。”皇帝忍不住的笑了,然后侧身看向李承乾,很随意问道:“太子,你觉得如何呢?” “鄂国公虽然年长,但实际却是朝中老臣之中,最不可或缺之人。”李承乾看了尉迟敬德一眼,然后看向皇帝道:“就比如父皇南征北战时,有鄂国公在儿臣身边指点,那么诸事就不会出错,也不会生乱。 所以鄂国公致仕乞骸骨这种说法,还是算了吧,大不了,日后每个月只朔望两次大朝出现便可。” 尉迟敬德直接摆手,说道:“太子的好意,老臣心领,其实在几年前,老臣就已经想过要致仕,若是那个时候,臣还能坚持,但现在…… 臣是真的老了,早年征战的伤痛经常会让臣在梦中惊醒,所以臣才会劝陛下也退位,养伤是一回事,亲征高句丽那件事,陛下还是算了吧。” 李世民神色认真起来。 原来,尉迟敬德说的是东征高句丽那件事。 他转身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你觉得朕亲征高句丽那件事如何?” 李承乾一愣,看向皇帝躬身道:“父皇说亲征,不是为了镇压外部人心,同时逼迫高句丽加强军备,空耗粮草吗?难道父皇真的有亲征之心?” 尉迟敬德惊讶的看着李承乾,原本皇帝东征高句丽就是个幌子啊! 的确,这是个高招啊! 皇帝身体不好,但一说亲征,内外所有人都怕了,战战兢兢,不敢胡来。 至于高句丽,大唐在边境增加兵力,同时国内调运粮草,高句丽立刻就会紧张起来。 兵备期间的粮草消耗,可是远超过常时的。 如果高句丽从现在开始就备战,那么到了年底,他们的粮草消耗将会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而最后他却发现皇帝没来,其他的或许会高兴,但盖苏文一定会疼的牙根痒痒。 尤其若是明年再来一次,松懈之下,大唐大军杀入,那就有意思了。 妙招,妙招。 尉迟敬德敬佩的看向了皇帝。 皇帝平静的摆摆手,说道:“朕的确有这个想法,但朕也想过,真的亲征高句丽,太子,你怎么看?” 尉迟敬德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 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然后认真的说道:“父皇,高句丽是大唐隐患,儿臣心知肚明,但高句丽天寒地冻,亦非常人能待。 前次东征高句丽,岑相,还有众多良臣,都是刚回河北就突然病逝,而父皇也是回了河北就突然病倒,天气磋磨太重,儿臣……” 李承乾说着,忍不住的低下头,声音哽咽,眼泪已经忍不住充满了眼眶。 皇帝突然笑了起来,说道:“你是担心朕会死在高句丽,或者说回来之后,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尉迟敬德同样沉沉的低头。 李承乾抬起头,抿着嘴说道:“父皇既然自己心里清楚,又何必为难。 高句丽虽然不小,但大唐更大,天下三百州,诸州刺史,儿臣了解的不过十人,能够说的出名字的,更是不超过百人,而且还是因为这些人是宗室外戚,还有在朝中任职的缘故。”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看向殿外,轻声说道:“天下之间,哪怕是仅仅只有一州,百姓都有无数,一个失当,就是莫测大祸,更别说是三百州。 儿臣……需要父皇给儿臣指点,哪怕一年能指点十州之事,也需要三十年。 三十年后,儿臣再请父皇归养。” “朕都已经五十了,别三十年,十年朕就爬不起来。”皇帝一时间只感到好笑。 李承乾神色为难的说道:“十年,那就是一年需要掌握三十州,一个月需要掌握三州,父皇,这有些难了。” “哈哈哈哈哈……”皇帝忍不住的大笑了起来,尉迟敬德偷偷的看了皇帝一眼,随即对李承乾比了个大拇指。 许久之后,皇帝的笑声才逐渐停歇,他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那你觉得,高句丽之事最后应该如何了结?” 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他开口说道:“分地。”“分地?”李世民微微一愣,问道:“怎么讲?” “高句丽天寒地冻,高句丽百姓脱离中原太久,人心难安,大唐即便强行打下高句丽,也需要超过三十年时间仔细经营,才能让高句丽归心。”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三十年内,各种逆乱复国派,还有百济和新罗,恐怕也会动手脚。” “所以你要将地分一部分给百济和新罗,让高句丽人的怒火分一部分在他们身上,同时也让他们和高句丽人勾连,最后,再用三十年积累,一举荡平百济和新罗。”皇帝神色清明起来,这一刻,他似乎忘记了新罗是大唐属国。 “父皇英明。”李承乾微微拱手,说道:“还有今年年底的事情,父皇不妨准备封禅嵩山,正好拖延东征之事……” “你倒是想的透彻。”皇帝点点头,认真思索起来。 “陛下,老臣……”尉迟敬德刚要开口,皇帝直接摆手道:“你致仕的事情,再考虑,等年底封禅嵩山之后再说,你再坚持坚持。” 看到皇帝认真的神色,尉迟敬德无奈的拱手道:“好吧,那老臣就陪同陛下,再享一次福,不过每月两次大朝还是……” “一次,每月初一。”皇帝没好气的白了尉迟敬德一眼。 “多谢陛下!”尉迟敬德咧开嘴笑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出现在殿外,通事舍人王嵒脚步匆匆的步入殿中,对着皇帝拱手道:“陛下,大理寺卿尹君急奏。” 皇帝微微一愣,看向张阿难。 张阿难快步走下,从王嵒的手上接过奏本,然后快步回到皇帝身前,将奏本递给皇帝。 皇帝快速的扫了一遍,瞬间,他的脸色就彻底的冷了下来。 皇帝将奏本递给李承乾,同时说道:“宣尹君觐见。” “喏!” “陛下,臣告退!”尉迟敬德立刻拱手行礼。 “不必,你留下。”皇帝看向尉迟敬德,轻轻摇头:“这件事,你无需避讳!” “是!” …… 尹君站在殿中,对着皇帝认真拱手道:“启禀陛下,益州急报,他们在追查徐福的时候,追查到一名死士刚刚从松州返回,而那人身上带着一份伪造的通关文碟上,写着公孙常的名字。” “公孙常,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啊!”尉迟敬德对于李治一案的很多细节并不清楚。 或者说,他在刻意避嫌。 “当年曾经出入过东宫和齐王府的术士。”皇帝眼神冰冷的看向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一愣,随即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沉声道:“这些家伙,二十年了,还没死绝吗?” 尉迟敬德也是从当年的玄武门杀出来的。 李元吉就是他亲手杀死的。 便是李建成,也是他协助皇帝杀死的。 不止如此,之后东宫和齐王府的血洗,也是尉迟敬德做的。 甚至于当年李元吉的齐王府,就是现在尉迟敬德的鄂国公府。 皇帝在玄武门之事后,将整个齐王府赏给了尉迟敬德。 另外,虽然很多事情,史书上没写,但后来天下间对于李建成和李元吉余孽的追杀,尉迟敬德也是深入参与了的。 公孙常,是少有的,从当年的事中逃出去的。 毕竟那个时候,他不过是一个术士。 所以他才能活下来。 “前一阵子还有他的影子出现,韦挺虽然是自杀,但似乎也和他有关,只是不知真假而已。”皇帝抬起头,神色漠然的说道:“徐福和乌常,是晋王手下两个非常隐秘的家伙,徐福是巴蜀口音,所以益州府派人去查,没想到……” “乌常。”尉迟敬德抬头,皱眉看向皇帝:“陛下,难道这个家伙就是公孙常?” “应该是他。”皇帝转头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你前阵子是不是派人去岐州了?” “是!”李承乾点头,说道:“岐州有了公孙常的消息,所以儿臣让韦待价,戴至德和张文瓘去查,只不过没有结果,他们就回来了。” “傻孩子,那是他在分散你的人手,转移你注意力。”李世民的脸色彻底的冷了下来。 “父皇!”李承乾赶紧跪倒,拱手道:“此事,稚奴必然是不知的。” “不知,他当然不知道,他不过是个被人利用的糊涂蛋而已。”皇帝冷笑,看向殿外,冷声:“还有那个叫徐福的,正经人哪有起名叫徐福的,太子,你是不是派人去益州调查了?” “是!”李承乾点头,有些迟疑的道:“年前的时候,平康坊吐蕃使馆起火了,里面有一具尸体,被烧的面无全非……雍州府调查的时候,查到有益州口音的陌生人出现在四周,所以儿臣便派人到益州去查,不过他们现在应该刚过汉中,没到益州啊!” “松州,益州,吐蕃使馆。”尹君突然抬头,看向皇帝道:“陛下,难不成那‘徐福’,是吐蕃的人?” 李承乾一惊,他没有想过,这里面竟然有吐蕃人的参与。 “应该是这样的,等到五月份,松赞抵达长安之后,朕要好好的问问的。”李世民冷笑,说道:“他若是不给朕一个合理的答复,那他就别想着回去了。” 李承乾,尉迟敬德,尹君,全部躬身低头。 “还有那个逆子。”皇帝突然咬牙,愤愤的说道:“他谋乱朕能谅解,他被吐蕃人利用,是他无能,但是他,他竟玄武门的那些糟烂事来对付朕……太子,你去,你现在就去问问他,他还将朕当成是他的父亲吗,他竟然有那些……那些……” 皇帝的语气突然急促起来,整个人不由得一阵发抖,随即,他的眼前一黑。 “砰”的一声,皇帝的额头已经磕在了桌案上。 “父皇?” “陛下!” “快传太医。” (本章完) 第392章 李承乾,李泰,李治,三兄弟再会(第二更) 第392章 李承乾,李泰,李治,三兄弟再会(第二更) 甘露殿中,李世民幽幽的醒了过来,他下意识的开口道:“承乾,承乾!” “父皇,父皇,儿臣在!”李承乾赶紧走进内殿,然后跪在床榻前,握住皇帝的手,低声说道:“父皇,儿臣在这!” “朕这是怎么了?”皇帝有些疲惫的开口问道。 “父皇一时心窍闭气而已。”李承乾稍微朝侧后看了一眼,说道:“张卿及时赶到,替父皇用针,这才缓过来。” “张卿!”皇帝侧头看向外面。 侍御医张阿难快步的从外面走入,然后对着皇帝拱手道:“陛下,陛下不过是一时昏厥而已,好在太子及时为陛下通气,这才撑到臣赶了过来。” 李世民笑笑,看向李承乾道:“多亏你了。” “这是儿臣应该的。”李承乾低头,说道:“父皇好好歇息,明日就没有大碍了,儿臣便也告退了。” “嗯!”皇帝点点头,看到李承乾要离开,他突然抬头问道:“禁苑,你去了没有?” “父皇!”李承乾转身,神色微微一变。 “没去是吧。”李世民摆手,抬头淡淡的说道:“现在去,现在去问问那个逆子,朕自认一向待他不薄,他为什么会想用玄武门的那些事情,来刺激朕?” 整个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当年玄武门一事,是皇帝最悬在心头的事情。 即便是如今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但也依旧能看到皇帝时不时的有些动作。 譬如前几年不停的试图查看起居注的事情。 还有追赠李建成和李元吉。 这些都能看出皇帝心中的不安。 可如今,李治谋乱,他竟然用玄武门余孽的手段,来对付皇帝。 这是皇帝最厌恶的。 李承乾有些无奈,随后还是沉沉拱手道:“儿臣领旨。” …… 北苑,皇宫之北皇家园林。 广义上讲,整个长安城北直至渭河,都属于北苑。 北苑并非只有园林。 实际上整个北门禁军,还有他们的家属,全部都居住在北苑。 从长安城北,直至渭河,方圆广阔的沃野良田,全部都是北门禁军的家属在耕种,而且不用交税。 自从大明宫开始修建,就从北苑分割了出去。 故而大明宫就成了东内院,再往西,就是西内苑。 而北门禁军家属居住的地方,多数在芳林门附近,所以那一片,又被称作芳林苑。 玄武门以北,冬至大明宫,西至芳林苑,才是严格意义上的西内苑。 西内苑中殿宇林立。 比如皇帝偶尔来歇息的含光殿,就在北苑东北角。 皇帝偶尔也会在西内苑中款待征战归来的将士,光德殿多数时候,就负责如此。 在西内苑西北角落,也有两座平素很少人来的宫殿。 兴庆殿和大同殿。 李泰,就居住在兴庆殿。 李治,不久前搬进来大同殿。 这一日,风和日丽。 大同殿和兴庆殿中央有一座门楼,原本是通畅的,但李泰搬进来之后,就彻底封闭了。 李治住进大同殿之后,两侧更是全部都有禁卫开始守卫。 然而即便是大门紧闭,也有一条缝隙,能够看到两侧。 两张桌椅摆放在大门两侧,上面摆满了酒肉瓜果。 李泰坐在兴庆殿内,李治坐在大同殿内,两兄弟就隔着这么一道紧密的大门,相互对饮。 “恭喜你了,稚奴,终于一家团圆了。”李泰举起酒杯,看向对面。 声音不大,但也清晰的传了过去。 “多谢皇兄。”李治举起酒杯,看向殿门中的一丝缝隙,然后说道:“不过一家团圆也只是暂时的,稚奴在这里恐怕也只能够待一年时间,一年之后,就要流放滇黔了。” 李泰将一杯酒直接饮尽,然后神色严肃的看向李治:“稚奴,听为兄一句劝,能不要离开北苑,就不要离开北苑,一离开这里,你就死定了。” “死了,何至于此?”李治微微一愣,看向李泰道:“可是稚奴听太子说过,将来要将欣儿放出宫去,虽不能重封王爵,但太子会让他参加科举,若是能中,还会让他做县令,只不过是稍微偏远一些的地方。” “不,我宁肯让欣儿在北苑,随便找个禁军普通人家的女子成婚,也不愿意让他出宫。”李泰神色紧张的看着李治,说道:“一出宫,很多事情就都身不由己,不说别的,假如一个和你没有任何关联的人,突然在某个地方打着你的旗号起兵,你……” 李治立刻眉眼一跳,神色肃然起来。 如果有人打着他的旗号起兵,成了,他是傀儡,不过几年就会被杀,不成,就算皇帝愿意放过他,朝中的百官也不会愿意放过他这个威胁的。 “所以,稚奴,尽力的留在宫里,一旦出了宫……”李泰轻叹一声,说道:“父皇在的时候还好一些,一旦父皇不在了,太子……” “皇兄他怎么样?”李治下意识的问道。 李泰抬起头,看着头顶的一片天空,轻声说道:“为兄在北苑数年,仔细回想当年的事情,最后总结,太子最擅长的手段有三样,推波助澜,借刀杀人,引而不发。” 李治愣了,他仔细回想他自己的事情。 他虽然谋乱,但实际上,他的事情,皇帝知道,太子也知道,他们不仅没有阻止他,反而经常推波助澜。 还有就是事后,太子的确是在为他求情,但他实际上更多是他作为长兄,必须表现的孝悌之意。 但实际上,朝中对他的追究从来没有停止过。就比如那些御史,恨不得立刻将他斩首。 即便是皇帝已经决定要在一年后将他流放三千里,可那些御史,依旧不肯善罢甘休。 这里面除了太子暗中的推波助澜,恐怕还有他借刀杀人的打算。 还有引而不发…… 李治的眼神逐渐的凝重起来,他有一种感觉,这引而不发,才是太子最强的手段。 李治谋反,李承乾却替他求情,皇帝却不停的让步。 这里面很多事情都被翻了出来,但是有一件事情,却被彻底的掩盖了下去。 李治心里猛然一个咯噔,他想起了一件事情。 当初在翠微宫的时候,皇帝最后见他,说了一句话很古怪的话,没有什么他杀太子的事情。 一阵寒意莫名的笼罩在李治全身。 这一次他谋乱,围攻骊山温泉宫,不过是其中之一的手段罢了,他真正最重要的,是在长安城外,诛杀太子。 杀了太子,他就是皇帝唯一能选的继承人。 但是,他虽然杀了一个“太子”,但那个人实际上不过是太子派出的替身罢了。 这里面有问题。 太子既然很早就已经知道了他在谋算什么,而就像父皇所说,那一夜,对太子而言,最佳的应对策略根本不是出宫夜赴骊山,而是在长安城中收敛人心,等他李治返回长安之后,再推翻他手里的遗诏。 这么说来,太子根本没有必要派出什么替身。 所以,那替身…… 李治这个时候,终于彻底的意识到了,他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布局当中。 成了别人引而不发的棋子。 凶狠手段, 凶狠手段。 这引而不发是做什么,自然是针对他李治,一旦这件事情被彻底的追究,恐怕皇帝免不了要杀了他。 杀兄杀弟,逼迫亲父退位的皇帝,老了老了,又担上一个杀子的名头。 天下人会怎么看他。 为了这件事情,所以在很多事情上,皇帝都要对太子进行退让。 甚至朝廷的很多权力,他都要逐渐的让渡给太子,目的就是为了保他李治一命。 相反的,是李承乾。 心思艰险狠毒的太子。 李治抬起头,看向前面的大门,对着对面的李泰说道:“皇兄说的,稚奴一定想办法,绝对不出宫,哪怕找父皇……” “太子殿下驾到!”远处殿门处内侍高声喊道。 李治和李泰同时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整个人浑身冰冷。 …… 李承乾站在大门之前,看着面前跪倒在地李治,还有另外一边门后,同样紧张的跪倒的李泰,他平静的说道:“没想到,你我兄弟三人,竟有再度同见之刻,母后在天有灵,必然会感到欣慰的。” “皇兄!”李泰的声音率先从门后传来,甚至有些紧张的说道:“今日是为了庆贺稚奴一家团圆……” “好了。”李承乾直接摆手,李泰立刻闭嘴。 李承乾看向李治,说道:“孤今日来,就是代替父皇问你一件事!” 李治抬起头,稳住心神,认真的看向李承乾:“皇兄请问。” “你可派过一个死士,假扮公孙常,前往岐州,然后又绕道松州,返回剑南的?”李承乾淡漠的看着李治。 李治嘴角微微抽搐,低头道:“有!” “你可曾知道,公孙常曾经害死过韦大夫?” “知道!” “那你可能知道,那公孙常,是隐太子李建成的门人?”李承乾最后一句话问出,李泰和李治同时惊愕的抬头。 李承乾目光森冷的看向李治,咬牙问道:“说,你知道吗?” 李治低着头,脸色异常难看,最后他沉叹一声,说道:“知道。” “那你可曾想过,你利用隐太子门人这件事情,对父皇他,又会造成怎样的冲击。”李承乾拳头紧握,看着李治说道:“那些是玄武门的余孽啊,父皇最念念不忘的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皇兄,臣弟没有想过。”李治猛然抬头。 “你不是没有想过,你是知道什么回事,然后刻意的不去往那方面想,你也不敢去往那方面想。”李承乾直接摆手,说道:“来人,将晋王送回寝殿,不要让他再出来。” “喏!”两名卫士立刻从一旁走过,挟起李治就朝大同殿中而去,李治想要说什么,但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李承乾站在大门前,看着门缝那一头的李泰,平静的说道:“青雀,你和稚奴不同,你虽然野心深重,手段凶狠,乃至于不顾一切,但你志大才疏,根本没什么能力,所以,你放心在北苑待着,过些年,孤将欣儿放出去……” “皇兄。”李泰突然打断了李承乾,他抬起头,看向李承乾说道:“皇兄,你若是真的疼爱欣儿,就别将他送到地方去做县令,让他一辈子做一个孤零零的监察御史,算是臣弟求你了。” 监察御史。 李承乾长叹一声,转身就走:“好!” 李泰终于瘫坐下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眼中带出一丝难得的欣慰。 (本章完) 第393章 皇帝退让,皇太子掌权(第三更) 第393章 皇帝退让,皇太子掌权(第三更) “三月十七日,晋王李治流放黔州。” 两仪殿中,李世民坐在御榻之上,神色淡漠的看着满殿的群臣。 左金吾卫将军左匡政和右金吾卫将军田仁会,从诸将当中站了出来。 御史中丞高智周,还有众多侍御史监察御史,从文官当中站了出来。 为的就是李治勾连吐蕃,勾连隐太子余孽的事情。 说是这么说,但是李世民心里清楚,李治不过是被人利用了而已。 “信都郡公之子,死于隐太子余孽算计,追赠信阳侯;戴国公之子被冤发配西域,即刻免除一切罪责,送返长安,任大理寺丞之职。”皇帝大手一挥,左匡政和田仁会立刻拱手道:“谢陛下隆恩。” 不管是左匡政,还是田仁会,他们两个牵涉到这件事情当中的儿子,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甚至可以说是被家中放养的废物。 如今一个被追赠信阳侯,爵位即便是递减也能够儿孙继承。 另外一个直接是六品的大理寺丞,这不知道是多少人一辈子奋斗的终点。 皇帝如此弥补,他们还会有什么不满。 …… 看到左匡政和田仁会退回班列,李世民这才看向高智周,说道:“朕已经说了,晋王李治发配黔州,怎么,难道卿等真的要逼朕今日就下旨,赐死自己的儿子吗?” 皇帝眼神一横,众多御史顿时噤声。 高智周深吸一口气,对着皇帝拱手道:“臣等不敢,臣等领旨。” 说完,高智周退回了班列之中,与此同时,他悄悄的对手下众多御史使了一个眼色,众人立刻拱手,然后跟着退回班列之中。 看到众人退下,李世民才松了口气,目光看向两侧房玄龄,长孙无忌,褚遂良,马周,李勣,于志宁等一众宰相,说道:“前日病倒之后,朕的身体越发的不行了,所以,从今日起,太子两仪殿置政,百司诸事启皇太子决,皇太子有不决者,上奏于朕。” “父皇!”李承乾惊愕的拱手,这事皇帝没说过啊! “朕躬不安,太子代劳,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李世民摆摆手,说道:“你也先好好的处理政事,朕先看看再说。” “那儿臣每日早晚向父皇请教地方刺史之事?”李承乾恳求的看着皇帝。 “好吧。”李世民笑笑,说道:“朕看看需要多少时日,才能够将天下诸州,还有诸州刺史的事情,全部交给你。” “儿臣希望是三十年。”李承乾认真拱手。 “哈哈哈!”李世民忍不住的大笑了起来,片刻之后,他才收敛了笑容,看向群臣道:“好了,退朝吧。” “喏,臣等恭送陛下。”群臣这才齐齐拱手,目送皇帝离开。 等到皇帝走后,群臣这才忍不住的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神色认真的对着群臣点头道:“诸卿,该做什么,按朝制去做就是了,孤会慢慢的一点点过问,不要急,朝中的每一项政策,都会对天下造成巨大的影响,所以慢慢来,不要多改变什么。” “殿下持重!”群臣忍不住的松了口气。 “好了,去吧。”李承乾笑着对群臣点头,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这才对李承乾拱手,然后和百官各自离开。 左金吾卫将军左匡政留在群臣最后,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道:“犬子之事,多谢殿下!” 李承乾,笑着摆摆手:“无妨,一点小事而已。” 左匡政的儿子杀人流放,是李承乾指点他怎么在西域照顾儿子。 如今他儿子冤屈虽然被洗清了,还授了六品的大理寺丞,但李承乾帮助的恩情,他们是要念的。 …… 承天门下,高智周忍不住的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两仪殿门口的李承乾,心里总觉得有些异样。 不过很快,他就摇摇头,大踏步的朝着御史台而去。 御史台中,看到高智周回来,众多监察御史,侍御史已经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道:“中丞,晋王的事情就这么了了?” “不然呢。”高智周看着众人,摇摇头道:“陛下是死了心,不会赐死晋王了,所以,在长安城,我们是奈何不了晋王的。” “不在长安城?”监察御史皇甫德参有些挑眉。 “晋王发配黔州,流三千里。”高智周看着众人,轻轻冷笑说道:“贞观律对流放有着严格的要求,我们奈何不了晋王,难道还奈何不了护送他的官差和沿途的州县吗,派人查,任何人敢有违制帮助晋王者,往死里查。” 众人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御史台查那些地方官,那些地方官必然会将压力传到到晋王的身上。 “流放三千里,本官要看着晋王一步步的走完这三千里路。”高智周转身看向南方,轻声说道:“巴蜀,滇黔,山路艰难,又有瘴气袭身,他一路能走几年呢?” 晋王这一路流放,能走多久,能活多久? 高智周最后一句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众人立刻全部都懂了。 晋王锦衣玉食之躯,走三百里都难,更别说是走三千里。 三千里,真要完全走下来,还有无数山路,无数瘴气,他能活一年都是他的运气。 所以,晋王死定了。 不是被斩首,也不是陛下赐死,他是被流放而死。 他的死,陛下不沾一点因果。“有了晋王这条命,诸王应该会安心一些了吧。”高智周抬起头,看向诸御史说道:“陛下五月要祭祀天地和太庙,庆贺大唐立国三十年,诸王到时都会重返长安,所有人都盯紧一些,看看谁还有不轨之心……如今陛下的身体可不太好。” 诸御史立刻神色肃然起来,拱手道:“喏!” …… 两仪殿中,李承乾跽坐在丹陛之下。 丹陛上方的御榻上,空荡荡的没有人影。 李承乾看向左右两侧,中书侍郎、参知政事马周,黄门侍郎、参知政事于志宁,中书舍人、正谏大夫来济,给事中上官仪,还有起居郎许敬宗等人,全部恭敬坐在两侧桌案之后。 皇帝当政,这些人是随在皇帝身边传达圣旨,提供建言,记录皇帝行止的。 如今,他们所效力的成了李承乾。 皇太子置政决事,可不是仅仅一句话。 是天下间所有的权力,在这一刻全部汇集到了李承乾的手里。 甚至只有他自己觉得有不决的地方,才需要去询问皇帝。 如果他觉得自己没有不决的地方,那么什么都不需要去请教皇帝。 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和皇帝唯一的不同,只有登基了。 当然,这是一种幻觉。 李承乾很清楚,北门禁卫他没有掌握,内侍监他没有掌握,整个皇宫,他掌握的只有东宫。 如今他虽然有权力,但依旧很虚浮。 只不过是皇帝没那么容易罢掉他的权利罢了。 他要做事。 李承乾抬头,内侍少监窦知节已经站在了殿门处,拱手道:“殿下,大理寺正戴至德,左千牛卫中郎将张绚,侍御史李乾祐奉令求见。” “传!”李承乾微微抬手。 很快,戴至德,张绚和李乾祐三人已经出现在殿中,对着李承乾拱手道:“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不用多礼。”李承乾看向三人,直接说道:“今日叫三位爱卿到此,是有一件事情,要三位爱卿去调查。” “请殿下吩咐。”戴至德,张绚和李乾祐三人齐齐拱手。 “晋王之事已经了结,诸事不再追究于他,但是,晋王不可能平白无故就知道公孙常的事情,所以,要继续查。”李承乾看着三人,说道:“尤其是那叫乌常之人,很可能就是公孙常本人,所以,追查晋王曾经出现过的每一个地方。 长安,洛阳,太原,荆州。 都派人去查,晋王和那乌常必定见过面,那么肯定有人见过他们见面,找到这个人,弄出乌常的画像。 然后天下追索,杀了他。” 玄武门隐太子余孽,都该死。 “喏!”戴至德,张绚和李乾祐三人再度拱手,见李承乾拱手,他们这才转身离开。 李承乾抬头,看向马周,说道:“马卿,你替孤起草一封信,给松州刺史王仁祐。 令松州兵曹参军王方翼,即刻率府兵三千,巡视诸党项之地,顺带去通天河岸走走。 令右卫中郎将裴行方率五千骑兵身后追随,若是吐蕃有异动,给孤狠狠的打。” “喏!”马周立刻躬身,然后快速的写起了信件。 没人反对李承乾的命令。 晋王谋乱,有两方手里牵扯了进来。 吐蕃,还有隐太子余孽,甚至他们还有相互勾连之像,必须要狠狠的打。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看向窦知节,说道:“传兵部尚书崔敦礼和户部尚书阎立德,龟兹的战事和高句丽的粮草储备,要详细的过一遍了。” “喏!” …… 甘露殿中,李世民侧身躺在床榻上。 武媚娘坐在一边,小心的将一碗莲子羹喂皇帝喝完。 李世民这才松了口气,说道:“如今,朕总算是能好好的歇一歇了。” 武媚娘甜甜的笑笑。 皇帝神色平淡下来,抬起头看向两仪殿的方向,轻声说道:“媚娘,朕这几年,是不是将太子磋磨的太狠了些?” 武媚娘惊愕的抬头。 (本章完) 第394章 朕担心他对朕还有怨气(第一更) 第394章 朕担心他对朕还有怨气(第一更) 武媚娘放下手里的青玉缠枝碗,神色认真看向皇帝问道:“陛下觉得太子如今治政能力如何?” “不差!”李世民点点头,轻声叹说道:“起码他知道天下根本在哪里,也知道真正危及皇权的威胁在哪里,有足够的手段,有足够的能力,而且足够的谨慎……这是好事,便如朕,朕做皇帝,便是一生唯恐不谨慎,一生如履薄冰啊。” “陛下!”武媚娘看着皇帝,低声道:“既然如此,那么就说明陛下这些年对太子的教导是正确的,哪怕有些挫折,哪怕有些坎坷,终究是为了太子。” “朕担心他心中还有怨气。”李世民看着武媚娘,说道:“当年朕曾动摇过,而那段时间是他最艰难的时候,朕担心,那件事,他会记一辈子。” “那又如何呢?”武媚娘依旧平静,她看着皇帝问道:“陛下当年怨恨高祖皇帝,现在呢,陛下还怨恨高祖皇帝吗?” 李世民的脸色微微一沉,想起他自己的父亲,李世民的心里依旧忍不住的升起一丝怨气。 当年,他是被逼不得已。 明明父皇三番五次的许诺立他为太子,但最后却都食言了。 而且即便是最后,也是建成和元吉先动了杀心。 若不是如此,也不至于有玄武门之事。 玄武门。 李世民脑海中回忆起当年的一些事情,尤其是那些无人知道的细节。 最后,他不由得轻叹一声,说道:“朕的那些儿子里面,只有太子最像朕。” 当年的玄武门,在史书记载和人们目光之外,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东西。 玄武门,看上去李世民是被逼不得已,但实际上,在很久之前,李世民就已经在算计玄武门了。 看上去他只有八百人,但实际上,有常何在北门禁军,关键时刻,李世民能够调动所有的禁军。 别忘了,他是大唐的最高军事统帅,他手里还有皇帝。 “朕不怪父皇,很多事情,他也是身不由己的。”李世民轻叹一声,道:“甚至从现在来讲,父皇那个时候,他已经做到了他自己能做的极限。” “那么现在也是一样,陛下一样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武媚娘将螓首靠在皇帝怀里,然后低声说道:“等太子到了陛下这个年纪,他也一样能够体会陛下的苦心,这便足够了,不是吗?” “是的,这样已经足够了。”皇帝忍不住的笑了,他轻轻拂过武媚娘光洁的脸颊,然后说道:“媚娘,等到年底封禅之后,朕就封你为婕妤。” “谢陛下!”武媚娘轻轻抬头,看着皇帝,好奇的问道:“年底陛下要封禅吗?” “嗯!”李世民点点头,说道:“朕这一辈子,泰山封禅,大体是不可能了,但是嵩山封禅,洛阳就近,朕还是可以尝试的……太子几年前就在说这件事了,如今正好可以成行,顺带,朕也看看太子的能力。” 武媚娘一直在看着皇帝,皇帝说到最后的时候,脸色突然间认真了起来。 似乎,这一切,远没有那么简单。 …… “砰”的一声,房门被直接踢开。 锋利的刀刃先行,刀刃上带着鲜血。 坚硬的盾牌随后。 四名身穿红衣金甲的金吾卫刀盾手,顷刻间已经冲进了房中。 房屋并不宽敞,中堂长案,左右短榻,廊柱帷帐,还有东西厢房。 四名金吾卫瞬间左右向背,长槊笔直的对向前方,然后踏步朝着东西厢房杀了过去。 与此同时,更多的金吾卫冲进了房中。 四名弩弓手,四名长槊手,即便是狭窄的房间,也依旧冷静有序的前冲。 不仅如此,房屋前后所有窗户上,都被长弓手所占据…… “里面没人,但被子是热的,床下有一条密道,直通西市,已经派人去追了。”左金吾卫郎将张景快步走了出来,对着左匡政拱手。 左金吾卫将军左匡政平静的点点头,目光看向整个院落。 两进的四合院,地上躺着十几具尸体,没有一个活口,全部都拼杀到了最后一个。 整个院子,只有他,一个人逃了。 所有人都为了他一个人,拼杀到了最后一刻。 “西市四通八达,想要找到人并不容易。”左匡政抬起头,说道:“传信整个金吾卫,雍州府,长安万年二县,便是将整个长安城都翻过来,也要将那骆宾王给找到。” 骆宾王的名字一响,站在一侧的韦待价,戴至德,李义府和苏良嗣等人,神色顿时肃然起来。 骆宾王,没错。 这里便是骆宾王在长安的宅邸。 金吾卫,大理寺,东宫和御史台,奉旨抄了骆宾王的宅子。 “这条退路怕是早就准备好的。”苏良嗣率先开口,说道:“那贼子处心积虑,先是勾连晋王,然后又潜入到太子身边,所幸及时发现,不然真的等到他科考上榜,做了官,那就笑话了。” “还好。”戴至德点点头,然后看向韦待价说道:“韦贤弟,朝中自然会发动全力搜寻那贼子,但京兆韦氏也请动些人手,在那些朝中触及不到的地方,好好帮忙找找,同时,还有四方州县。” “是!”韦待价神色凝重的拱手。 他知道,长安城太大,一个人如果真的想要藏,只要有人接应,那么便可以十天半个月不露面,藏在洞穴之中,而更有可能的,是骆宾王已经通过暗中的通道出了城。 还是那句话,长安城太大,长安城墙太长,即便是朝廷不停的打击,也依旧还是有人手里藏着一两条隐秘的出城通道。 尤其是世家。 “便如此吧。”李义府点点头,转身看向左匡政,拱手道:“戴国公,此事我等需要回去禀奏太子殿下。”“好!” …… 三月十五。 朱雀大街上满是持槊肃立的金吾卫将士。 黄篷御乘从皇宫驶出,朝晋昌坊而去。 “前年夏天,荆州大涝,骆宾王科举不第后,恰好南游巴蜀,之后又顺长江而下,抵达夷陵,在那里和稚奴相遇,两人有一番私谈之后,便很少有人看到骆宾王出现在稚奴身边。”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所以前面几番察查,也没有查到他们的关系,就是因为如此。” “那这次为什么又查到了呢?”长孙无忌坐在李承乾对面。 李承乾稍微定定神,说道:“彻查乌常的事情,查到了夷陵,有人看到过稚奴和骆宾王见面,然后深查,发现骆宾王和稚奴虽然很少见面,但实际上,两个人总是很前后的出现在一个地方。” “稚奴在荆州,骆宾王就会出现在江汉;骆宾王到了洛阳,稚奴很快也就到了;还有就是长安。”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他们也是一样前后脚到的长安。” “乌常,骆宾王。”长孙无忌念着这个名字,他转过身看向一侧的皇帝:“陛下,乌常,是不是就是王字。” 皇帝一愣,随即面色凝重的点点头,说道:“不错,王字拆解开,可以念做乌常……太子,骆宾王的具体来历是什么?” 便是皇帝也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甚至有可能会成为本届科举状元的骆宾王,竟然就是李治身边的隐秘谋士乌常。 好在,李承乾一手将骆宾王的真面目给撕了开来。 李承乾略微沉吟,然后说道:“骆宾王今年二十二岁,其父是故博昌县令骆履元,其祖父是故右金吾卫长史骆雪庄。 那个时候的右金吾卫大将军是申国公安修仁,右金吾卫将军是张长逊和桑显和。” “二十二岁啊!”李世民轻叹一声,说道:“正好是武德九年出生的。” “陛下!”长孙无忌的脸色微微一变,然后他皱眉看向皇帝说道:“陛下,不对啊,安修仁和桑显和都是我们的人,张长逊也是中立之辈,最多算是高祖皇帝的人,怎么都和那些人扯不上关系,所以会不会还是以前那一套?” “以前那一套?”李承乾有些不解的问道。 “找一个恰好年龄的孩童,最好是父母双亡的寒门子弟,有些才华是最好的,然后在突然某一天,掏出一个某样东西做信物,告诉他,他其实是隐太子之子。”长孙无忌轻轻冷笑,说道:“一个贫寒的寒门子弟,突然成了隐太子之子,有了皇位的继承权……” “他会发疯的。”李承乾神色严肃的点点头。 “最好,是想办法再给这人找个好的婚事。”长孙无忌看向皇帝,说道:“要么就是将自己人的女儿嫁给他,然后将自身的力量投入进去帮他,同时也对他进行控制;要么就是找个正经的好人家,掩盖的同时,也将人家拖下水。” “应该是后者。”李世民平静的抬头,说道:“他又不是真的是建成的儿子,所以他们会用他,但不会太多投入自己真实的力量,这样,一旦失败,不过下次再来就是……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藏在幕后的人,真正的打算不过是为了用他来冲击朝堂,冲击皇帝的统治罢了。 这个死了,还有下一个。 这些人说到底不过是耗材而已。 长孙无忌点点头,说道:“当初第一次出现隐太子后人时,陛下和臣就详细的询问过李安俨和魏征他们那些人,基本肯定隐太子没有什么儿子流传下来,所以,这件事情,十有八九还是那些人的老手段……” “也不一定。”皇帝突然摆手,打断长孙无忌,说道:“有件事情,你可能忘了,当年,齐王可是任过一阵右金吾卫大将军的,而那个时候,那可不是虚职,右金吾卫大将军和两个右金吾卫将军虽然关系普通,但是和右金吾卫长史……” “陛下怀疑,骆宾王真正身份,是齐王的外室子?”长孙无忌脸色不由得一变。 李建成的事情,他们翻天覆地的找,但李元吉的事情,他们难免有所疏忽。 “若真是元吉的外室子,哪怕是真的,其实也无所谓。”皇帝神色冷淡的开口。 长孙无忌一愣,随即神色恍然的点点头,整个人也轻松了下来。 的确,如果他真的是李元吉的外室子,反而没有任何威胁。 皇帝之所以这么些年依旧在想着玄武门的事,是因为他在心底,对李建成还有一些感情。 毕竟在当年,他们兄弟虽然一开始相争,但还是都保持着一定的底线的。 真正踏破这个底线的,是李元吉。 元吉凶狂,猜鸷好兵。 居边久,益骄侈。 即便是在当年,也没什么人喜欢李元吉。 哪怕是东宫的人,对李元吉也是充满了嫌弃和怨恨。 所以,如果骆宾王真的是李元吉的后人,那么,他对皇帝将毫无丝毫威胁。 “所以,要么那人是别人的棋子,要么就是齐王之子。”李承乾抬头,看向长孙无忌和皇帝道:“既然如此,那是不是可以私底下将他是齐王之子的消息传出去,毕竟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是隐太子之子,若他知道朝中将他认定成是齐王之子……” “他要么发疯,要么就回去自己想办法调查,这背后的一切。”长孙无忌看向皇帝,说道:“如果他查出自己根本就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被利用的棋子,他会不会杀了背后那些人?” “去做吧。”李世民点点头,说道:“看看那些人自相残杀也好,不过朕很想弄清楚,是哪些老家伙跳出来了,太子,查出来!” “是!”李承乾认真拱手,然后他抬头道:“父皇,稚奴离京是不是晚一些?” “不,就后天!”皇帝眼神冷漠。 “喏!” (本章完) 第395章 流放李治,前世今生的颠倒(第二更) 第395章 流放李治,前世今生的颠倒(第二更) 三月十六日,皇帝离京,入翠微宫休养。 太子监国。 太子居两仪殿监国。 天下事,除东征高句丽准备之事外,其他皆进太子处决,无需奏送翠微宫。 三月十七日,晋王离京,流放黔州。 …… 长安城西,金光门外。 李承乾牵着一匹马,等候在道旁。 一群兵卒押送李治徒步从长安城中而出。 看到一众金吾卫,兵卒识趣的让他们将李治带到了李承乾身前。 一身粗麻布衣,一根黑带束发。 身形虽然依旧挺直,但是眼底却满是茫然。 来到李承乾身前,李治下意识的行礼道:“皇兄。” “平身吧。”李承乾看着李治,说道:“父皇已经去了翠微宫,所以今日由孤前来送你。” 李治嘴角微微抽搐,皇帝现在根本不想见他最后一面。 “孤亲自准备了衣服,鞋袜,还有一点盘缠,同时嘱咐沿途的官吏待你好些。”李承乾神色突然认真起来,看向李治说道:“稚奴,你记着,沿路不要随意和任何人说话,不要接任何信件,到了黔州之后亦是如此。” “是!”李治立刻凝神起来,对着李承乾拱手道:“谢皇兄提醒。” 李治知道,李承乾的目标从来就都在皇帝身上,而不在他的身上,所以他对自己没有杀意。 但他没有,不代表其他人没有。 朝中的御史,还有那些奸佞小人,乃至于那些山野之间不安于室的人物。 或者想借自己作伐,或者想要自己的人头,甚至是用自己的名义造反,尤其是最后。 所以,不和任何人交通,是对自己最好的办法。 “远离人群,独室暗处。”李承乾稍微停顿,轻声说道:“笔还好,纸墨消耗太大,地方官员怕是不会为你提供,所以,孤会让人给你准备一把刻刀,然后定时送些木片过去,你自己读了那么多书,自己一本本的刻出来吧。” 如今的大唐,纸张是稀罕物。 虽然不是很贵,但是很稀少。 便是地方自己所用都不一定够,更别说是提供给李治这么一个流放的人物了。 至于书本,那是引灾之物。 不留最好。 “是,多谢皇兄。”李治再度拱手。 “弟妹会先待在禁苑几年,等你在黔州彻底安定了,孤再派人将她送过去。”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至于李忠,等他年纪大些,孤会让人带他回长安科考,若是能过,便去秘书省修一辈子的书吧。” “多谢皇兄。”李治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还有一件事。”李承乾将手里的缰绳递给李治,同时说道:“骆宾王很有可能是巢刺王之子,现在朝中正在追查。” “什么?”李治愣住了,一瞬间,他和骆宾王交往的所有一切细节全部出现在了脑海中。 顿时一些曾经被他疏忽过的细节,也迅速的浮现了出来。 “皇兄。”李治看着李承乾,脸色难看,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放心,他会死的。”李承乾拍拍李治的肩膀,然后低声说道:“朝着翠微宫的方向磕个头吧,算是和父皇告别。” “是!”李治沉沉低头,然后看向翠微宫方向,直接跪倒,叩首九次之后,李治才直起身。 深深的看了翠微宫一眼,李治转过身,对着李承乾三叩首道:“多谢皇兄!” “起来,去吧。”李承乾直接摆手,然后有些不忍的侧过身。 李治轻叹一声,然后翻身上马,骑马朝远处而去。 李承乾这才转过身,看着李治远去的背影,曾经的一幕,突然从他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上一世,他被废流放,李泰也被发配地方。 李治什么都没做,最后却捡了便宜,成了太子,继承了皇位,最后成了高宗天皇大帝。 甚至如果没有武媚娘,或者说武媚娘和李治同时病死,那么李治绝对是会在史书上被人无限夸赞的贤明帝王。 但可惜,一个武媚娘,将他的名声毁了一半,将他的功业也毁了一半。 如今,李治走了。 他这一走,没可能回来的。 李承乾几次对他动过杀心。 或者是忌惮皇帝和长孙无忌的态度,或者是他自己突然心软,起码到最后,李治虽然被流放,但终究是活着离开了长安城。 李承乾希望他这一路,能一口气走到黔州,中途千万别回头。 如果他回头了,便是皇帝和长孙无忌都会杀了他。 即便是他们,对他也只剩下最后一点的容忍了。 …… 李承乾轻叹一声,前一世,他离京的时候,李治前来送他,送了衣物和钱粮,但李承乾没要。 至于马匹,上一世他左腿残疾,皇帝赐的马,不然他根本到不了黔州。 然后,这一世,李治接受了他的衣物,钱粮和马匹,但这一路依旧风险重重。 最首先得是马匹。 山路艰险,人不好走,马又能好走到哪里去。 最起码到了成都,他就必须要换马,但是李治凭什么换马,不会有人给他换马的。 之后从成都到黔州的路,他会走的很艰难。 到了黔州,他会只剩下一口气。 然后面临瘴气。 没人会刻意针对他,但不会有一个人会好心的去帮助他。 前世,李承乾挣扎了一年,病死半路。 这一世,李治呢? 李承乾猛然转身。李治走了,带着他原本可能会创造的辉煌走了。 留下了这座宏伟巨大的长安城。 李承乾抬起头,他能够清楚的听到这一座宏伟的长安城中,有无数的嘈杂热闹的声音传来,起码几十万人。 长安城,天下帝京,整个天下。 他将会代替李治,在皇帝之后,治理这个天下。 不,这本就应该是属于他的天下。 李治即位,虽然是太子即位,但他根基不稳,压不住天下重臣,尤其是他的舅舅,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为了帮助李治稳固皇位,清洗了一大班的宗室,然后,李治反过来又将长孙无忌给清洗了。 长孙无忌不是司马懿,更不是杨坚,你杀他做什么。 李承乾轻轻摇头,他即位,虽然初期不免有所动荡,不然有人心刺探,但他有足够的把握压下这些事情。 李治前世耽搁了十年的时间。 十年,高句丽喘过气来了。 虽然竭尽全力灭了西突厥,灭了高句丽和百济,但是吐蕃和新罗成长了起来。 现在,李承乾手上省了这十年之间。 他会用最快的速度,灭了西突厥,高句丽,百济,新罗和吐蕃。 一手创立一个超越他的父皇,超越前世的李治,甚至创造一个永恒强大的国度。 …… 马车被拉了过来。 李承乾坐进了马车中。 马车缓缓的朝长安城而去,李承乾轻轻地掀开车帘,看向南面的终南山翠微宫方向。 皇帝翠微宫休养,除了准备高句丽的战事,其他天下事,全部都交给李承乾处置。 这和之前完全不同。 李承乾虽然以前也监国处理政事,但很多时候,都需要考虑朝中百官,还有上面皇帝的态度,行事战战兢兢。 不敢有自己太多的主见。 但是现在,皇帝自己将那把手松开了,处置政事,甚至生杀予夺的权力都给了他。 虽然皇帝依旧在盯着他,长孙无忌也在盯着他,朝中百官和天下刺史也在盯着他,但现在他的自由度大了许多。 皇帝在看着他,他在看他在这种情况下,究竟能够做到什么地步。 李承乾心思沉静下来。 朝政之事可以慢慢考虑,但今年五月大唐立国三十年,天下王族,刺史,外藩国王都会来长安。 还有龟兹的战事,玄奘的大慈恩寺…… “砰砰砰!”车门被轻轻敲响,随即,一本密笺被递了起来。 李承乾看完之后,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他轻轻的敲了敲车门。 马车立刻缓缓的慢了下来。 李承乾掀开车帘,低声的嘱咐了几句,同时,他的目光不由得看向南边。 西市,长安城最繁华的所在之一。 西市往东是光德坊,光德坊西北角紧邻西市。 内中有一座院落,常年出入不多。 但今日。 “吱呀”一声,后院的小门被打开,一身黑底金丝长袍的李承乾从后门步入。 两名黑色短打袍的千牛卫等在后门口,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殿下!” “嗯!”李承乾点点头,随即朝着院中走去。 与此同时,十几名东门卫士紧跟着步入门内,手握千牛刀,目光警惕的看着四周。 “吱呀”一声再响,后院书房门被推了开来,一身男士浅绯色水波纹长袍的卓木拉日急切的步入房中,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书桌之后,看着上面文本的李承乾。 卓木拉日赶紧上前,然后对着李承乾拱手:“臣……妾身,参见殿下。” 李承乾抬头看了卓木拉日一眼,轻声说道:“难得,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人,距离你上一次进宫,是在半年前吧?” 卓木拉日虽然人在宫外,但实际上算是李承乾的妾室。 大唐帮助他们复国,也是有条件的,那就是卓木拉日他们兄妹而上能够生育有大唐血脉的儿子,以这人复国。 所以,卓木拉日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进宫,但可以一直都未能有身孕。 “是!”卓木拉日小心的走到李承乾身侧,伸手将茶杯递上,低声说道:“殿下怎么来这里了?” “孤也没过今日要过来。”李承乾摇摇头,说道:“今日孤本来是从晋王离京,回来的时候,有人告诉孤,你们这段时间,一直在试图收购弩弓之类的军械……” “殿下!”卓木拉日脸色微微一变。 “再有两个月,松赞应该就会到长安来。”李承乾微微抬手,说道:“你们不会是打算在那个时候,刺杀他吧?” “殿下!”卓木拉日直接跪了下来,沉沉叩首在地。 “不用想。”李承乾直接摆手,说道:“那日是大唐立国三十年之日,孤和父皇,都不会允许任何一个外邦国首在那一天死在大唐,你们如果真的打算那个时候动手,孤会提前彻底清洗掉你们。” “是!”卓木拉日无奈的叹息一声。 “起来吧。”李承乾看了卓木拉日一眼,招招手,卓木拉日立刻来到了李承乾的身侧,李承乾侧过身,伸手抚摸她的精致的脸颊,他微微摇头,说道:“孤的话虽然重了些,但道理是那个道理,而且最重要的,是松赞不会到长安来。” “什么?”卓木拉日不敢置信的抬头。 “松赞那种人,就连当年迎亲,他身边都带着上万骑兵,如何会只带三百人就来长安。”李承乾松开手,轻声说道:“便是他带着三百人来了,你觉的没有孤的帮忙,你们有机会在金吾卫的重重护卫下,杀了松赞吗?” 卓木拉日低下头,无奈的说道:“妾身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李承乾拍拍自己的左膝,说道:“知道错了就好,错了就要接受惩罚,过来,趴下!” “喏!”卓木拉日脸颊不由得红晕起来,然后低身趴下。 “啪!” (本章完) 第396章 皇帝什么时候会死(第三更) 第396章 皇帝什么时候会死(第三更) 马车晃晃悠悠的从光德坊驶出。 朝朱雀门而去。 李承乾坐在马车之内。 一道身穿淡蓝色襦裙,头戴玉饰、双十二年华的美艳妇人,跪倒在李承乾对面。 “武顺,贺兰夫人,你是武才人的姐姐。”李承乾看着武顺,不解的问道:“孤听到你要见孤的时候,孤也是一阵诧异。 若是孤记得没错的话,贺兰越石已经被发配西域军前了,怎么贺兰家的人找你的麻烦了?” 武顺轻轻躬身,说道:“臣妾谢过殿下宽仁,外子逆乱之事没有牵连到臣妾姐妹,家室也没有受到催乱,是臣妾的幸运,至于贺兰家,有妹妹在宫中,臣妾说是妹妹的庇护,他们自是不敢乱来。” 稍微停顿,武顺认真的说道:“臣妾今日来,其实是妹妹托话臣妾,让臣妾转告殿下。” “武才人有话!”李承乾脑海中瞬间闪过武媚娘的身影,他轻声说道:“武才人现在已经到了翠微宫,她是什么时候,将话传给你的?” “二月初。”武顺躬身,说道:“科考之前,不过臣妾一直没有机会见到殿下,听闻殿下今日要送晋王,所以才来见殿下。” “二月初!”李承乾点点头,那是李承乾在北苑见过李治之后,皇帝决定要在三月流放李治,同时授他置政职权的时候。 “妹妹就一句话。”武顺微微抬头,神色认真的说道:“妹妹说,请殿下注意年底封禅之事,封禅后将有大事发生。” 李承乾的身体顿时坐正起来,然后一脸严肃的看着武顺:“你说封禅?” “是!”武顺很肯定的点头。 李承乾目光上台,神色凝重。 封禅嵩山,这件事到现在为止,整个朝中也只有寥寥数人知晓。 武媚娘知道此事,必然是皇帝告诉她的。 皇帝是无意间说这些的,还是有意间说这些的。 李承乾轻轻摇头,说这些没有意义。 武媚娘说,封禅后将有大事发生。 这句话的意思很清晰,那就是皇帝会趁着封禅做些什么。 皇帝要做些什么呢? …… 李承乾心底完全的平静下来。 无非就是权力两个字。 他的父皇当初听到李治和隐太子余孽有勾连的时候,气的直接昏厥了过去。 说实话,如果李承乾那个时候不主动出手,真要等到御医来,皇帝的伤害更大。 但他没那么做,那终究是做儿子的。 但那件事对皇帝的身体伤害很大,这也是为什么自那之后,皇帝就将权力交给他的原因。 实际上这整个一年,皇帝都是在休养身体。 等到年底,身体好了,自然权力要夺拿回来。 那个时候,少不了要和李承乾起冲突。 李承乾从二月到年底,执掌一年的权力,如何会轻易交出去。 李承乾笑了,他轻轻摇头。 武媚娘大体应该是这么想的,皇帝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李承乾并不在意,就算他将皇帝的权力交回去又怎样。 在上一世,皇帝明年七月就病逝了。 而这一世,皇帝的身体受到的创伤比上一世还要更大,他究竟能不能活到明年还不好说。 便是他将权力交回去了,皇帝也撑不了一两个月就交还给他。 皇帝这是在试探他,有没有足够的耐心,皇帝是在试探他,会不会逼宫。 更甚至于,皇帝这是在试探他,他对他还没有怨气。 李承乾的神色微微一冷,抬起头,看向面前的武顺。 他轻轻起身,平静的来到了跪坐在地上的武顺面前,冰冷的目光落在武顺漆黑的双眸上。 “殿下!”武顺猛然间打了一个寒颤。 李承乾没有开口,他直接伸手轻轻捏住武顺的下巴,然后轻声说道:“夫人,你夫君走了两个月了吧?” “是!”武顺身体一阵阵的颤抖,身体衣襟都不由得向侧面滑落,白皙的玉肩坦露在李承乾眼前,他的目光随即向下…… 李承乾伸手,抓住武顺的衣襟,然后轻轻地合上,这才看着她说道:“天气冷,夫人,穿好衣服。” “是!”武顺一下子瘫坐下来,刚才那一瞬间,她真的以为李承乾会对她做什么。李承乾神色平静的重新坐回来,然后看向武顺说道:“夫人,这件事孤知道了,武才人那边孤会有回报的,至于你这里,孤会记得你的人情,日后不管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去找前左监门卫将军李安俨……” 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你现在独自在家中养育儿女,那是费不少吧,孤会让人送些米面和钱财过去,家中的产业和田地,孤也会让人照顾。” “多谢殿下!”武顺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孤听说你有一双儿女,叫贺兰敏之和贺兰敏月,对吧。” “是!”武顺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的点头。 李承乾看了一眼车外,低声说道:“到布政坊了,夫人先回去吧,后面会有人找夫人安排的。” “谢殿下!”武顺赶紧跪直,然后认真叩首道:“臣妾告退。” “嗯!”李承乾微微摆手,武顺这才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站在长街上,看着远去的马车,武顺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刚才那一瞬间,她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太子有些温热的手指,就差一点就会…… 武顺的脸上突然涌现出一抹红晕,随即她忍不住的看向马车方向。 这个时候,马车的后帘突然掀起,一对明亮的眼睛直接看了过来。 武顺的脸颊瞬间彻底晕红。 后帘放下,李承乾坐在马车中平静的笑笑。 他的目光看向前方,神色认真起来。 如今的他不应该再执着于和皇帝的争斗。 他以前的布局还没有用尽,足够应对皇帝了。 现在,他需要更加的将自己的力量布置在整个天下,控制天下,才是他的根本。 …… 岐州。 长安以西,关中重镇。 岐州往东可去长安,往南过陈仓关可去巴蜀,往西可去陇右,往北可赴草原。 岐州城西北角,一座偏僻的院落之中。 刚刚休息好的骆宾王这才来到后院正堂,对着珠帘之后的内室,跪倒行礼道:“长安失手,侄儿有负公孙叔父期盼,还请公孙叔父宽宥。” 珠帘之后,一道清隽的身影从从床榻上坐起,稍微咳嗦两声,他才转身看向骆宾王说道:“殿下的事情,臣已经知晓了,不过不是大事,魏王,晋王相继谋反,晋王更是被流放,那逆贼虽然还活着,但几番冲击之下,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侄儿知道此事,但终究有些不甘,侄儿原本是打算科考之后,潜入到太子身边,然后劝说太子,直接起兵,强行逼那老贼退位,让他也好好享受一下当年祖父的痛苦,然后再杀了他,栽赃给太子……”一连串恶毒的计划从骆宾王嘴里传出。 等到骆宾王说完之后,内室的声音才再度传出。 “臣虽然残废难行,但也知道天下事不是一步能成的,殿下能够安然返回,便是臣的幸运。”人影轻轻抬头,然后说道:“老臣追随太子多年,和他逆贼的手下也斗了很多年,如今身体已经渐渐难支,说不得会比那逆贼还要更早一步……” “叔父!”骆宾王的眼中满是担忧。 “殿下如今回来,老臣正好将手上所有的一切,全部都交给殿下,如此,臣公孙常,也算是对得起太子了。”公孙常说完,忍不住的咳嗦了两声,骆宾王下意识的要起身,公孙常直接摆手,说道:“臣的病会传染,殿下就不要进来了。” “是!”骆宾王这才担忧的跪了下来,他看向公孙常,说道:“叔父,长安的事情,没有那么容易完,那逆贼终究是身体难行,不得不将权力交于李承乾,但他终究是皇帝,如何肯甘心,所以,将来他必然要将权力夺回来,而李承乾又常年掌权,如何会轻易退让,到时候父子再争……” “殿下可知自己是怎么暴露的吗?”公孙常突然打断了骆宾王。 骆宾王脸色微微一变,低声道:“请叔父指点。” “是你在巴蜀做的事情,让人家警惕了起来,然后全力派人到荆州调查。”公孙常摇摇头,说道:“殿下太急了。” “侄儿知道巴蜀会出问题,只是侄儿想的,只要到了科举之后,潜到太子身边,就能控制调查,没想到……”骆宾王轻叹一声,说道:“一招棋差,满盘皆输。” “殿下,臣当年教殿下的行事之法,殿下可还记得?”公孙常平静的看向骆宾王。 “记得,一次失败,一年之内,不许再动手。”骆宾王无奈的叹息一声。 “臣等之所以能够在百骑司的围剿下,多年幸存,靠的就是这条准则,所以,这一次不管是那逆贼要死,还是他父子相残,殿下都不许再动手。”公孙常认真的看着骆宾王。 “是!”骆宾王无奈的点点头。 “不过殿下也不用灰心。”公孙常微微抬头,看向西北方向,轻声说道:“此次,我们虽然不动手,但是还有人会动手的。” “吐蕃?”骆宾王自然知道公孙常所指。 “吐蕃赞普松赞之子,死了。”公孙常一句话,如同霹雳一样在骆宾王耳边响起。 骆宾王回过神,赶紧说道:“侄儿听说,吐蕃赞普松赞只有一个儿子。” “他还有一个孙子,不过还没过周岁。”公孙常最后微微冷笑,说道:“吐蕃马上要动荡了,但是他不想看到大唐安稳,所以马上就会派人到长安,到时候,我们不需要多做什么,给他引诱一些消息便好,他会做的比我们想的要好。” “甚至,杀了皇帝。” (本章完) 第397章 王玄策和他的天竺术士(第一更) 第397章 王玄策和他的天竺术士(第一更) 两仪殿中,李承乾端坐在丹陛之下。 两侧,房玄龄,长孙无忌,褚遂良,马周,李勣,于志宁六位宰相分别站立。 内侍少监窦知节站在殿门之前,对着殿外高声道:“宣鸿胪寺卿丞、出使天竺正使王玄策,副使蒋师仁觐见。” 洪亮的声音从两仪殿一直延续到承天门下。 身穿绯色官袍、身形挺拔的王玄策,带着副使蒋师仁,一步步的从承天门走入到两仪殿。 两人对着坐在短榻之上的李承乾叩首道:“臣等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平身吧。”李承乾神色温和的点点头,然后看向一旁。 窦知节上前,高声道:“鸿胪寺卿丞王玄策,与其副使蒋师仁出使天竺,遇天竺内乱,率三千骑兵,生擒那伏帝阿罗那顺,斩首三千余级,赴水溺死者且万人,虏男女万二千人,牛马三万余头匹,献阿罗那顺于阙下,请献太庙。” 李承乾轻轻笑笑,王玄策这一次出使天竺,依旧遇到了北天竺节日王之死事。 不过与前世不同的是,王玄策这一次没有去吐蕃搬救兵,而是返回,带领席君买所率的三千骑兵直接杀入北天竺,平灭叛乱。 没有吐蕃参与,这就很好。 …… 李承乾抬头,看向两人说道:“二位爱卿立此殊功,朝中必有重赏,孤已经禀奏父皇。 不日父皇将会在翠微宫召见二位爱卿,等到二位爱卿见过父皇之后,赏赐就会发下。” “多谢殿下!”王玄策和蒋师仁没有犹豫,直接拱手,只是低头之间,有些疑惑。 他们去年走的时候,也是太子监国,皇帝去翠微宫休养,今年回来的,也是一样。 只不过和去年不同,去年太子是在武德殿监国,但今年,太子监国的地方已经换成了两仪殿。 太极殿,两仪殿,都是皇帝召见群臣的地方。 但如今,是太子坐在这里。 如果不是看到六位宰相都在,朝中也没发生太大的变故,不然的话,他们真的会以为是太子将陛下给软禁了,自己坐立朝堂。 毕竟这种事情,当年也是发生过的。 只不过那个时候,剥掉高祖皇帝权力的,正是如今的皇帝陛下本人。 在李承乾说到皇帝不日就会召见他们的时候,王玄策和蒋师仁彻底的放心下来。 “不过父皇应该会在三十年立国大祭上,将那阿罗那顺和龟兹王,一起直接作为祭品,祭告上苍,二位爱卿到时候可能会站的近一些!”李承乾笑呵呵的一句话说完。 王玄策和蒋师仁立刻无比欣喜的叩首道:“多谢殿下。”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平身吧,说说具体的吧,怎么回事?” 看到李承乾神色严肃下来,王玄策这才开口说道:“臣等去年底抵达天竺时,戒日王已死。” “你们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李承乾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是!”王玄策点头,说道:“据说戒日王是在恒河内晨浴时,溺水而亡的,不过他这种常年沐浴的人,如何会轻易溺水而亡,所以臣估计,应该是被人害死的,之后便是阿罗那顺的政变。” “嗯!”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十有八九,是戒日之女要嫁入大唐的消息传了出来,而你们又带兵马上要抵达天竺,所以,阿罗那顺便迫不及待的动手了。” “是!”王玄策颔首,说道:“阿史那顺占据了戒日王朝南部大片,甚至飞快的朝北部蔓延,臣等接到了戒日王之女拉迦室利公主的求援,这才率兵杀入天竺的……毕竟拉迦室利公主已经定下要嫁入大唐。” 王玄策说话之间,稍微有些迟疑。 天竺公主虽然已经定下嫁入大唐,但具体怎样处置,还不好说。 按照正常情况,她应该入皇宫,嫁给皇帝为嫔妃。 但,皇帝如今身体不好。 他自己都还在翠微宫休养,对于一个嫁入大唐的天竺公主,恐怕他自己不见得能怎样。 所以,最好是那位公主嫁入太子的东宫…… “臣接到公主传信之后,然后才请席中郎将出兵,先赴都城茶镈……阿罗那顺兵力虽然浅薄,但是他的手上有一只象兵,直冲敌阵、势不可挡。”王玄策说到这里,稍微有些停顿,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抬手,思索的说道:“象兵虽然凶险勇猛,但这恐怕也是其要害所在,爱卿这不就破了他了吗?” 看李承乾最后轻松的笑了,王玄策沉沉叩首道:“殿下所言其是,臣上次出使天竺时,就知其厉害象兵,于是提前命人沿途搜罗壮牛,效法田单‘火牛阵’,直冲敌阵,那大象虽然体型硕大,但最是怕火,无数火牛冲来,顿时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没想到,爱卿竟然有军中智将风采。”李承乾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前一世的时候,他以为王玄策能平定天竺,是多借用了吐蕃人的力量。 如今听到细节,看来,这的确是个人才。 “之后,臣等攻入都城,斩首三千余众,其他溺水而亡者将近万余,活捉阿罗那顺。”王玄策稍微停顿,看向蒋师仁说道:“副使率人攻入了阿罗那顺妻子据守的城池,远近城邑降者五百八十所,虏男女万二千人,牛马三万余头匹,于是天竺震惧。” “这是大功。”李承乾看着王玄策和蒋师仁,满意的说道:“最关键的,是孤又发现了两名大才。” 王玄策和蒋师仁齐齐俯首道:“殿下过奖。”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二位爱卿的赏赐,吏部虽然已经轮定,但也需要等到二位爱卿见过父皇之后,才会最终确定,所以,在二位爱卿见父皇之前,鸿胪寺的事情要继续。” “喏!”王玄策和蒋师仁神色认真起来。 “大唐立国三十年大典,四方诸夷都有重要人物抵达长安,甚至有一些是国主本人,所以孤需要二位爱卿代表父皇,孤,还有鸿胪寺去接待他们。”李承乾目光微微冷了起来,轻声说道:“正好二位爱卿又立了大功,可以震慑人心。” “是!”王玄策和蒋师仁齐齐拱手。 他们是鸿胪寺使,自然明白,太子掌权,四方渚夷都会蠢蠢欲动。他们刚好在天竺差点行灭国之举,威望正隆,正好用来震慑人心。 “好了。”李承乾神色轻松下来,摆摆手道:“官爵一类,需要父皇亲见之后,不过赐下一些丝绢和金银,孤是可以做主的,二位爱卿回去休整一日,一日之后回鸿胪寺上值,等到大殿结束之后,再让二位爱卿好好歇歇。” 现在已经四月末,而大典就在五月十二,不到半个月了。 “臣等领命。”王玄策和蒋师仁再度叩首。 …… 本来两人应该要马上离开的,但是王玄策神色之间有些迟疑。 李承乾略微诧异:“王卿可还有事吗?” “是!”王玄策拱手,然后小心的抬头:“臣能冒昧的问一下,殿下打算如何处置天竺之事?” “卿说归降的那五百八十所城邑吧?”李承乾目光微抬,锐利的眼神一眼就看透了王玄策所想。 “臣知道。”王玄策有些苦笑的拱手,道:“这些城邑要归还天竺,臣只是有些不甘心而已。”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孤能体会爱卿的感受,那毕竟是震慑于大唐军威拿下来的城邑,凭什么归还,但爱卿要明白,这种感受只是一种贪婪的错觉,那些城邑之所以愿意归顺,根本就是因为你们的背后是戒日王的子孙,所以他们愿意归顺。” 王玄策自然明白,那些城邑之所以臣服,是因为他们知道,只要臣服便不会怎样,而且他臣服的是戒日王的子孙,心里没有负担。 可如果是大唐强行攻占城池,那么说不得就不会有那么多城邑归降臣服,说不得还会在有心人的唆使下,集兵对抗。 即便是大唐胜了,他们也是口服心不服,日后还有的麻烦。 “大唐占领城池是不现实的,更别说,还有吐蕃在暗中窥伺。”李承乾摇摇头,说道:“出兵一次,大获全胜,扬威西域,同时又有大量缴获,已经不亏,但若是太贪,说不得大唐会永远都陷于天竺的泥潭当中。” “殿下教诲的是!”王玄策神色肃然起来,对着李承乾叩首道:“殿下贤明。” “当然,此事不能就这么了结。”李承乾抬头,说道:“席君买的三千骑兵虽撤了回来,但大唐可以在其国都,及重要大城,设立使馆,派遣使臣,同时告诉戒日新王,凡使馆所在之内,任何天竺人不得允许不准踏入,便是天竺王亦是如此,其内行唐律,内由大唐使团护卫保护。” 稍微停顿,李承乾继续说道:“大唐遣天竺大使,可携一百骑兵前往天竺,同时,若是戒日新王恳求,那么可由大使额外招募两百骑兵为使团护卫,但仅有两百,大唐国使不得涉足天竺国政,我们不能牵涉太深。” 天竺太远,戒日王年幼。 虽然一时震慑群臣,但其后必然人心翻涌,说不定什么时候,国就亡了。 大唐可以帮助天竺,但所有的投入必须要在投入之前拿回来,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降低沉没成本。 李承乾话虽然没有说的太透,但是殿中众人却都明白。 “多谢殿下教诲。”王玄策再度躬身。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不是孤太小心,实在是天竺的战力太差,这一次大唐三千骑兵纵横天竺,吐蕃人怕是也要动心的,说不定现在松赞已经派人去了天竺勘察,而他们又离的太近。” “殿下要不要警告吐蕃?”王玄策脸色冷了起来,他自己打下的功劳,吐蕃人却要来捡便宜。 “不必,也不是什么坏事。”李承乾抬起头,说道:“大唐和天竺日后有亲,可让天竺贵族来长安进学,大唐的商旅也可以到天竺去做生意……当然,大唐的子民在外,也不是随意可以被欺负的,真要犯了错,让各地使馆,依唐律处置!” “嗯?”王玄策有些诧异的抬头,他有些不明白。 李承乾笑着说道:“天竺毕竟是异国,异国律法大唐百姓不熟,而且很多都是不同风俗所致,若是依此来惩罚大唐商旅和百姓就有些过了,所以留个口子……此事提前和戒日王说清楚,最好写下条令。” “是!”王玄策虽然觉得有些异样,但太子说的没有问题。 “好了,爱卿去吧。”李承乾微微抬手。 王玄策和蒋师仁立刻拱手而退。 …… 看着两人的背影,李承乾的眼神微微凝重起来。 王玄策这一次回长安,带回了大量的东西,其中便有一个为后世永远铭记的东西。 一个术士,一个天竺术士。 所谓能够制造延年之药的术士。 这种人对于生命到了尾声的皇帝有极大的诱惑力。 关键是那种药。 可能好,可能坏,可能会致人死亡。 李承乾神思收回,目光轻轻扫向天竺的方向。 治外法权,三百骑兵,租界。 大唐文化极强,只要以使馆形成片区,附近全部都是大唐子民,那么无形中的租界便会成型。 以至于最后的半殖民地。 天竺距离大唐太远,在如今现在这个时候,如何最大程度的控制天竺,影响天竺。 租界是李承乾能想的最好方式。 一步步的来。 若是有成,那么整个天下都是大唐的。 (本章完) 第398章 李承乾,没了天可汗,你就是个废物(第二更) 第398章 李承乾,没了天可汗,你就是个废物(第二更) “殿下何不重修大明宫?”苏淑将一碗奶白羊羹放在李承乾身前的桌案上,看着他说道:“妾身见殿下每日都要送奏本到翠微宫,父皇也不见得日日回复,所以想何不让父皇在大明宫避暑过冬。” “爱妃可知大明宫是因何而修吗?”李承乾看着苏淑,似笑非笑道:“那是皇祖父退位太上皇之后,父皇专门为皇祖父修建的。 后来宫殿未成,皇祖父便已经故去,现在孤提这事。爱妃觉得父皇会怎么想?” 苏淑微微一愣。 皇帝会觉得他们会逼他退位太上皇。 李承乾将羊羹一口气喝完,一边起身,一边说道:“还是等将来吧,将来你我自己修,我们自己避暑过冬。” “好吧。”苏淑无奈的点头,然后看着李承乾擦嘴,起身离开承恩殿,前往两仪殿,处理天下政事。 …… 两仪殿前,一名身穿红衣金甲的魁梧将领,快步登上玉阶,进入大殿,对着殿中的李承乾单膝跪地道:“臣,安西都护府、阳翟县公郭孝恪,参见太子殿下。” “爱卿平身。”李承乾微微抬手,说道:“此番攻克龟兹,爱卿功劳甚大,吏部已经计功拟赏,赏赐禀奏父皇之后,就会发下,不过那大概会是在五月大典之前了。” 皇帝五月十二日祭祀天地,在前一日封赏有功之臣,然后一起祭告天地。 这是一种特殊的仪式,也是一种特殊的奖赏。 “臣谢陛下,谢殿下隆恩。”郭孝恪沉沉拱手。 “不必多礼。”李承乾看着郭孝恪,问道:“孤听说你这一次差点死在了龟兹城?” 郭孝恪眼角余光扫了一遍两侧的诸相,然后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拱手道:“是有这么回事,臣一时疏忽,没想到西突厥会突然从诸军缝隙中杀到龟兹城下,又与城中内应沟通,若不是薛万备将军及时赶到救援,臣和犬子恐怕都要死在那里。” “将军难免阵上亡。”李承乾抬头看向殿外,叹声说道:“有了郭将军这回之事,孤算是领教了战场上的凶险。” “是!”郭孝恪感慨的点头。 李承乾的目光重新落在郭孝恪身上,神色中闪过一丝淡漠。 郭孝恪这个人有些贪,所以这一次才会在龟兹城下遇险。 事实上在上一世,他的确就死在了这一次的战事当中,同时死的,还有他的长子郭待诏。 相比于他的长子郭待诏,他活下来的次子郭待封不仅继承了郭孝恪的军事策略,同时也继承了他的贪婪,以至于大唐最后有大非川之败。 若不是郭待封现在是在长安,若不是李承乾还打算用郭孝恪来镇守西域,他也不会这么专门叮嘱薛万备救他一命。 …… “爱卿此番立下大功,本来应该让爱卿转回朝中,好好的休养几年,但是如今西域动荡,安西四镇初立,还需要爱卿多加经营,所以便只好再麻烦爱卿在安西再待几年,然后调回朝中任职。”李承乾神色诚恳的看着郭孝恪。 安西都护府,是郭孝恪一手经营出来的。 现在安西四镇的格局刚刚建立,加上西突厥那边不稳,所以李承乾需要一个熟手来稳定局面。 这个人就是郭孝恪。 “臣领命,臣谢殿下信重。”郭孝恪感激的拱手,然后抬头道:“太原郭氏的事情,臣谢殿下宽仁。” 郭孝恪虽然是许州郭氏出身,但是他祖上却是实实在在的太原郭氏嫡系。 甚至到如今,就连中间的字辈都一样。 “郭孝慎的事情与爱卿无关,孤没有杀他,和他的三族亲属,并且流放安西,和爱卿所任安西都护没有关系。”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安西荒凉,需要仔细经营,才能够成为大唐在西域一只楔子,最后彻底将整个西域掌控。” “是!”郭孝恪用力点头。 “好了,不说这些事情了,孤听说你抓了龟兹王回来。”李承乾抬头看向殿外,平静的说道:“宣龟兹王。” “宣龟兹王觐见。” …… 太极殿中,一身灰麻长袍,身形矮胖的龟兹国王布失毕,低着头,有些沮丧的进入殿中。 他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丹陛之下,神色平静的李承乾,他的脸上带出一丝轻蔑的嘲讽。 站在一侧的郭孝恪冷笑道:“见到太子还不跪下行礼,布失毕,你想死吗?” 布失毕嘴角微微抽搐,然后咬牙跪倒在地,对着李承乾叩首道:“龟兹王布失毕,参见大唐太子殿下!” 李承乾眼神冰冷的看着布失毕,说道:“不,你这话不对,你不是龟兹王。” 布失毕疑惑的抬头,满脸不解的看着李承乾。 “龟兹是大唐属国。”李承乾眼神淡漠的看着他,说道:“龟兹国王更迭,需要大唐册封,孤问你,你有大唐册封吗?” 布失毕的脸色瞬间彻底的难看了起来。 他这一次之所以和大唐开战,根本就是不承认龟兹大唐属国的身份。 当然,这和他是西突厥人女婿的身份有关。 在西突厥人唆使下,他在即位之后,没有派人到大唐请求册封,也没有进贡,甚至对大唐使臣也没有好脸色,而最后的结果,就是大唐十万大军抵达龟兹,灭了他的龟兹,同时,彻底的将西突厥赶出安西四镇那一片地域。 可谓是彻底的失败了。 而如今,李承乾一句他根本不是龟兹国王,彻底让布失毕破防了,他忍不住的起身破口大骂:“你个竖……” “砰”的一声,大殿两侧突然了一声沉重的踏步声,彻底遮住了布失毕的声音。 他下意识的朝偏殿看去,赫然就看到一排身穿红衣金甲的卫士,在死死的盯着他,同时手也握在了腰间长刀上。 布失毕心里一惊,随即心中满是后悔。 下一刻,在所有人惊讶的眼神中,布失毕直接低头叩首道:“外臣失礼,请殿下宽宥。”所有人一瞬间都愣了。 李承乾目光漠然的看着布失毕,他自认和这个龟兹王之前没有任何私人恩怨。 可偏偏,今日他一入殿,看到坐在太极殿中的,不是皇帝天可汗,而是李承乾这个太子,一股轻蔑之意便油然而出,之后更是差点出言辱骂。 李承乾心中明白,他不是他的父皇。 皇帝天可汗的威严,是他一仗仗打出来的。 虽然这么多年,他亲征不多,但是北边的东*突厥最是知道他的厉害。 后来东*突厥被灭,余部迁徙至西域,也将他的威名带了过来。 同时,他麾下的无数悍将,也全都真心的敬服于他,甚至很多人都是被他在隋末一战战打服的。 那些西域小国,更是他们的手下败将,对于征服这些悍将的皇帝,自然更加敬服。 最重要的,是当这些小国的使者和国王来到长安之后,亲眼见到天可汗的威严,早已经被折服。 加上整个大唐越发强悍的军队,所以,所有人对于这位皇帝,从心底来讲还是敬服的。 之所以还敢有人忤逆大唐,一来是因为距离太远,二也是因为有同样强大的西突厥在背后支持。 所以,今日被押到长安,布失毕原本是有些害怕见到皇帝的,但他没想到坐在这里的是李承乾。 对于这个在天下四方没有什么名声的李承乾,这些人自然是发自心底的看不起。 而这又被李承乾敏锐的捕捉到的了,所以才不客气的斥责。 没想到他竟然敢还嘴。 …… 李承乾目光细细的看着布失毕,冰冷的眼神不停的在他脖颈之间缠绕。 他不是皇帝,日后他也不可能亲自去西域征战,大唐虽然有无数精兵猛将,但说实话,论及武功,他不可能超过他的父皇。 日后一旦皇帝崩逝,少不了天下四方有人要乱动。 所以,他需要用一样东西来警告所有人。 李承乾久久没有开口,站在两侧的诸位宰相,还有更后方帷帐之后的诸中书舍人,太子舍人,给事中,起居郎等人,呼吸全部下意识的轻了起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沉重的气氛压在了众人心口。 李承乾越是不开口,这股压力就越重。 布失毕感受到更加明显,冷酷的杀意扑面而来,让他甚至忍不住的有些微微颤抖,唯恐李承乾一开口,就让人将他拖出去,直接斩首。 “布失毕,你知道什么叫做凌迟吗?”李承乾看到布失毕猛然一个寒颤,然后才淡淡的说道:“民间又叫千刀万剐,即是在行刑时,将犯人身上的肉一刀刀割去,连割三千六百刀,持续三日,而在这个过程中,犯人不能死,直到三千六百刀,才能咽气。” 布失毕忍不住的咽了口唾沫,身体开始完全的颤抖起来。 两侧的诸相脸色也有些微微难看。 李承乾冷声一哼,说道:“孤刚才一瞬间,真的有要将你凌迟千刀万剐的想法,但现在,孤没有了。” 布失毕一下子长松了一口气。 “你留在长安吧。”李承乾转身看向房玄龄,说道:“房相,给他在金光门内的群贤坊,找一座大点的宅邸,临街的。” 布失毕有些愕然的抬头。 李承乾继续开口:“将他手下所有王族全部聚集一处,他人都正常居住,唯独他,只许住在最下等的柴房里,冬天也一样。” 四周的群臣神色肃然起来。 “孤要让他在最下等的房间,看着大唐盛世,一日比一日旺盛。”李承乾盯着布失毕,看着他惊恐的神色,继续说道:“告诉他的亲族,任何人不许接济帮助他,孤这里欢迎任何人举报,举报者离开府邸妥善安排,被举报者送入山中挖矿。” 挖矿,从来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战俘挖矿,那等于永恒的死亡。 “恶贼!”布失毕忍不住起身朝李承乾扑来,但是郭孝恪上前一脚就将他踢翻在地,布失毕指着李承乾怒骂道:“你个竖子,没了天可汗,你就是个废物,你根本不能镇压天下,我等着看你将大唐彻底的折腾完,就像杨……” “啪!”郭孝恪已经一巴掌将布失毕的话全部都抽进了肚子里。 “来人!”李承乾抬起头,两名金甲卫士已经走进殿中,李承乾淡淡的说道:“将人送到内侍监,让他们好好调养,孤要看他在庆典那日的夜宴上,给父皇好好的跳上一场龟兹舞。” 布失毕抬起头,看向李承乾,看他就像是看魔鬼一样。 颉利的事情,在整个西域已经成了笑话。 而他今日将步颉利的后尘。 …… 李承乾站在两仪殿门口,看着殿外的整片天地,神色淡然的说道:“诸卿,这些年来,高句丽,西突厥,高昌,龟兹,吐蕃,不停的挑衅大唐,今日,龟兹王更是当面嘲讽于孤,原因如何诸卿心中都清楚。” 房玄龄,长孙无忌,褚遂良,马周,李勣,于志宁六人齐齐拱手。 “治理天下难,孤心有体会,所以孤不急,毕竟还有父皇在,但天下三百州,四方诸夷,要加大监察,一旦有事,朝中要最快反应。”李承乾一句话说完,众人齐齐拱手:“喏!” “天下啊!”李承乾轻叹一声,天下太大,而他又威望稀薄,能依靠的,只有身后这些人。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声音突然从承天门方向传来。 随即,一名风尘仆仆的千牛卫快步从承天门奔到李承乾身前,面色凝重的拱手说道:“殿下,松州急报,吐蕃有动!” (本章完) 第399章 文成公主回长安(第三更) 第399章 文成公主回长安(第三更) 李承乾将手里的密报,递给房玄龄,同时看向其他诸相,说道:“松赞的儿子死了,半年前就死了,一直秘不发丧,如今稳定一些了,才办理了丧事。” “死了,谁杀的?”右侧的李勣忍不住的开口问道。 吐蕃赞普松赞干布的独子死了,这在整个青藏高原都是大事,甚至在李承乾眼里也是如此。 “不知道,反正不是孤干的。”李承乾微微摇头,说道:“孤,还有百骑司,兵部职方司没有一点消息从逻些传来。” 吐谷浑,吐蕃,整个青藏高原的事情,全部都是李承乾在负责。 消息最终也会汇聚到他的手里。 这些年一直都是如此。 “消息是文成过通天河的时候,从党项传到松州的。”李承乾看向群臣,突然忍不住笑着说道:“诸卿,文成公主要回长安了,七年了,她终于重新回来了。” 群臣同时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恭喜殿下。” 他们都知道,李承乾对于文成公主的感情很好。 虽然他们不是亲姐弟,甚至都没有在一起生活过多久,但是太子对于这位嫁往遥远吐蕃的文成公主,一开始就表现出了极大的敬意。 这一点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的。 这一点甚至和江夏王李道宗这个礼部尚书、宗室大将没有一点关系。 如今文成公主归来,对李承乾来讲,是无比欢喜的大事。 他的胸膛几乎都要欢喜的爆炸开。 李承乾笑着摆手,说道:“此事要立刻通报父皇。” “喏!”站在左侧的窦知节拱手行礼,同时转身安排人去传消息。 …… “殿下!”稍微冷静一些,长孙无忌拱手问道:“殿下,不是说吐蕃赞普独子亡故了吗,为何公主会在这个时候返回长安来参加大唐立国三十年大典?” 李承乾稍微吸一口气,然后低声说道:“松赞独子虽然死了,但他的独子在去年刚刚生了一个儿子,也就是说,他现在有一个独孙在逻些。 他现在这个时候让文成代替他来长安,怕也有一点提防之意。” 松赞干布是吐蕃的核心,但偏偏这些年,他只有一个儿子,去年儿子好不容易给他生了孙子,偏偏儿子又死了。 “这些年,松赞子嗣不旺的消息,孤可没有少在高原上传播,东西吐谷浑,羊同,苏毗,虽然都受吐蕃影响深重,这件事情未尝就没有在他们的心底埋下种子,如今松赞只剩下了一个一岁的独孙,他们心底会更加蠢蠢欲动。” 李承乾突然冷笑,说道:“松赞独子刚死那阵,恐怕他会怀疑,他儿子就是孤派人害死的吧。” 诸相微微一愣,随即忍不住的看向李承乾,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太子真的很有嫌疑啊! “对了!”李承乾突然一拍脑门,看向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说道:“如果孤记得没错,年初的时候,查出吐蕃人介入稚奴之事后,孤曾经派王方翼和裴行方率八千骑兵逼近过通天河,那应该是在松赞独子刚死之后的事情吧?” “殿下真的没有派人去害松赞的独子吗?”李勣忍不住的拱手,看向李承乾的眼神中带出一丝郑重。 这位太子,他可是很有些手段的。 “不是,逻些是松赞的地盘,动手太难了。”李承乾摇摇头,人真的不是他干的,因为他早就知道松赞的儿子活不长。 李勣一时间有些无语,因为从这话就能看得出,李承乾是真的想过要动手。 “那也不对啊,殿下。”长孙无忌拱手,说道:“还是那个问题,松赞的独子死了,他便有理由不用来长安,可为何还要让公主来,而且是仅让公主来?” “首先,他担心孤会借文成的手,谋害他孙子。”李承乾忍不住的笑了,笑意莫名。 诸相看着,心底不由得微微一愣。 他们瞬间肯定,如果提前让李承乾知道这件事情,他一定会这么安排的。 “其次,是稚奴的事情,孤派人在通天河逼了他一把,或许这也是他半年秘不发丧的原因。”李承乾淡淡的抬头,说道:“现在他估计是查清楚了,具体是怎么回事,文成到了长安一问便知。” 诸相赞同的点头。 “再三应该是天竺的事情,去年王玄策在天竺一战,固然大扬大唐之威,甚至从背后威胁到了吐蕃,但恐怕也让松赞看到了机会。 他恐怕会对天竺用心,但是又不想让孤看到,所以让文成代替他回长安,毕竟孤和父皇一直念叨他的子嗣之事。” 李承乾轻轻冷笑,天竺的事情,恐怕才是真正的主因,什么都比不上自身的强大。“殿下,那么天竺的事情?”房玄龄忍不住的问道。 “按照安排的走。”李承乾摆手,说道:“天竺的事情是早晚的事,大唐解决了吐蕃之后,也会盯着天竺,而从吐蕃去天竺,要从西域走要更加方便,先让吐蕃替大唐趟趟路。” 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不过眼下,孤倒是察觉到了吐蕃的一些要害。” “要害?” “孤只是有个感觉,此事再说。”李承乾抬头,说道:“松赞让公主回长安,同时,他也让禄东赞和噶尔钦陵父子陪同,他们这一趟来,怕是有些不好的用心,比如搅乱长安。 毕竟松赞的独子死了,他现在应该最怕孤将目光放在逻些。” “殿下!”群臣的神色全部凛然起来。 “半年秘不发丧。”李承乾轻轻笑笑,说道:“松赞独子的死虽然查清楚了,但吐蕃内部怕也是死了不少人,所他怕,所以他才会派人来长安捣乱,所以,舅舅,派人在暗中盯死他们,孤要知道他们和任何人接触。” “是!”长孙无忌立刻拱手。 李承乾看向诸相,说道:“诸卿,这恐怕也真的是个机会,看看我们是不是有办法将人手通过这件事情,渗透到禄东赞的身边……” 松赞快死了,禄东赞才是接下来吐蕃的核心。 …… 船队幽幽的从岐州而出,顺着渭河直奔长安。 夜色之下,禄东赞站在船首,目光却看向了处在五六艘大船最中央的那艘船上。 随即,他的目光轻轻抬起,望向了远处的岐州城。 “阿爹!”噶尔钦陵从一侧走上,然后对着禄东赞拱手道:“已经确认清楚了,年初他们派兵到通天河,就是因为他们查到了晋王谋乱之事中有我们的影子,太子大怒,所以在监国之后,就派人去了通天河巡边。” “长安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暴露?” “不知道,有人在使馆放了一把火,之后不知道他们又查出来什么,然后就是益州那边被抄了。”噶尔钦陵无奈的摇头。 “我们被人利用了。”禄东赞平静的摇头,说道:“盯着晋王的人太多,别人早就发现了我们,然后才会在关键时刻,将我们给扔了出来。” “阿爹,是谁?”噶尔钦陵的脸色瞬间凶狠了起来。 禄东赞摆摆手,说道:“具体是谁,阿爹心中只是有所猜测,到了长安再验证吧,现在关键是彻底弄清楚长安的现状。” “根据消息,天可汗已经彻底将权力交给了太子,他自己进入了终南山休养,除了高句丽备战的事情,什么都不管。”稍微停顿,噶尔钦陵说道:“阿爹和赞普说过,天可汗东征高句丽就是个幌子,所以,他是完全在休养。” “晋王谋逆,你觉得对他的创伤有多大,或者说,他还能活多久?”禄东赞的呼吸轻了起来。 皇帝能够活多久,不仅是大唐的人在关心,吐蕃人在关心,甚至天下四夷,全部都在关心。 “很难说,他毕竟年纪大了,又有高句丽一战后,多年患病,虽然政事常年交给太子,但是晋王的事情怕也是对他创伤极大。”噶尔钦陵看向禄东赞,低声说道:“应该和赞普的情况类似。” 松赞干布的独子死了,虽然还有个孙子,但是他一夜之间就老了许多。 皇帝的问题在于李治谋乱,让人不由得想到了当年的玄武门,而那件事情对皇帝的影响又是最大的。 “赞普如今又在忙碌天竺的事情。”禄东赞轻轻摇头,说道:“虽然宫医将消息藏的很紧,但阿爹看,赞普他的身体也就是在这两三年间,天可汗怕也是这个寿数,两人前后脚的事情。” “但是,大唐还有太子。”噶尔钦陵担忧的看着父亲。 禄东赞却轻轻地笑了,他摇摇头,说道:“大唐的情况怎样,我们的消息还不够,但是国内的情况,你我不知吗,赞普对少君也是且用且防,大唐就更是如此了,毕竟当年有玄武门之事,高祖皇帝做太上皇可是做了十年。” “阿爹是说,如今虽然长安是太子在掌权,但是天可汗会想办法将权力收回来。”噶尔钦陵有些明白了过来。 “太子既然已经掌权,又如何会放手。”禄东赞看向长安城的方向,轻声道:“他们父子,必然会有最后一次争夺,而我们的机会,也就会来了。” “阿爹,我们能介入进去?”噶尔钦陵满脸疑惑。 “能。”禄东赞嘴角冷笑,轻声说道:“甚至都不用太久,七日后就是大唐立国三十年大典,有人会在那个时候动手的。” “谁?” 明晚 (本章完) 第400章 朕不信那些丹药之事(第一更) 第400章 朕不信那些丹药之事(第一更) 五月初六,御驾从翠微宫而返。 太子亲往终南山迎驾,然后率数千名金吾卫从终南山护送皇帝返回长安城。 长安百姓夹道恭候,在朱雀大街两侧叩拜皇帝。 不过偶尔有人抬头,也发现两道特殊的身影出现在其中,其中一人正是佛门玄奘法师,而另外一人则是一名容颜古怪的天竺僧人。 或者更准确的讲,是做僧人打扮的天竺术士。 两人一左一右,紧随在御驾两侧,随同皇帝一起返回皇宫。 李承乾目光从晃动的车帘外收回,然后看向皇帝,直接问道:“父皇,儿臣听说父皇在翠微宫时,经常同时召见玄奘法师和那逻迩娑婆寐?” “是的。”李世民看向李承乾,随即笑着微微摆手,说道:“朕知道太子在担心什么,无妨,朕就是寻个乐子,那逻迩娑婆寐自称已经两百余岁,还能炼制长生不老药,说是只要朕给他地方,提供药材,他就能炼制,真当朕是傻子!” 一旁的长孙无忌惊讶的看向皇帝,随即拱手道:“陛下贤明。” 李承乾也放松下来,拱手道:“儿臣和舅舅听闻父皇时常召那天竺术士,所以才有所担心。” “担心朕服丹?”李世民摇摇头,说道:“朕知道,那东西不是好玩意,能不服就不服,所以朕才叫玄奘法师来,玄奘法师在天竺多年,正好和那逻迩娑婆寐法师交流法门,不过能看得出来,那逻迩娑婆寐虽然没有活两百岁,但能力还是有些的。” 李承乾和长孙无忌相互对视一眼,惊讶的同时,他们的心也沉了下来。 “对了,文成要回来了。”皇帝看向李承乾,脸上满是发自心底的喜悦:“七年了,朕终于又再见到文成了,不知道她这几年变化如何,是胖了还是瘦了?” “皇妹这些年在吐蕃还好,儿臣的人每个月都能见到皇妹,人是还好,就是没有子嗣。”李承乾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眼中带出一丝恨意。 皇帝目光轻轻一扫,将李承乾的神色看进眼中,他低声问道:“松赞的儿子死了,确认吗?” “确认!”李承乾点头,说道:“从吐蕃来的使团,稍微有些地位的,身上都带着菊。” “也就是说松赞现在只有一个一岁的孙子。”皇帝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看向李承乾直接问道:“朕似乎记得,你曾经说过,松赞的身体不是很好?” “松赞的身体必然是有问题的。”李承乾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番话,但这不妨碍他现在直接点头:“高原的气候恶劣,松赞这些年为了立国而经历的厮杀,恐怕还要在父皇之上,而且更加野蛮。” 皇帝点点头,吐蕃一开始并不是什么文明国度,只是在多年厮杀中一点点的转变过来的。 其中付出最多的,就是松赞干布,即便如此,他早年经历的野蛮厮杀也是多的可怕。 而且更加的短兵相接,更加的残酷。 “没有盔甲,缺医少药,而且即便是年纪大了,也是常年征战。”李承乾轻轻摇头,看向皇帝道:“若是他能像父皇一样,能够养藏合一,那么自然延年益寿,但他如今又盯上了天竺……这么算起来,也就是两三年的事。” “也就是说,文成不可能有孩子了。”李世民猛地一拳直接砸在了车壁上,外面的气氛顿时一窒。 “继续前行。”皇帝的声音平静的传出,马车直接继续前行。 “该死的松赞。”李世民抬头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你觉得松赞能提前知道他不能再有子嗣的事情吗?” “这倒是不大可能。”李承乾摇摇头,道:“便是儿臣,当年也不过是怀疑而已,这些年,也依旧有所期待,更别说是松赞本人了……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相信,不会愿意相信,自己不能再有子嗣这种事的,甚至就算有些痕迹,他也不愿相信。” 皇帝点点头,然随即又摇头道:“这样反而更可恶,文成这一次来长安,起码要到明年才回去。 如今一来一去,一年时间就过去了,松赞恐怕的身体不好,又可以隔绝,所以,他是铁了心不想让文成有他的子嗣了。” “是这样的。”李承乾脸色阴沉了下来。 “承乾!”皇帝突然叫了李承乾的名字,李承乾立刻认真拱手道:“父皇!” “朕问你!”皇帝直直的盯着李承乾,说道:“若是你,你来灭吐蕃,需要多长时间?” 一旁的长孙无忌突然浑身一颤,转过身,严肃的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略微沉吟,他开口说道:“首先,儿臣需要三年准备,然后在东西吐谷浑挑起混乱,将吐蕃的主力引下高原,然后在吐谷浑一战彻底击败吐蕃主力。” 不能贪多,主战场就在吐谷浑。 薛仁贵大非川之败,就是被论钦陵给诱敌深入了,这一点史书早有定论。 “耐下心,和吐蕃人在吐谷浑周旋,吐蕃人是绝对承受不了大唐直接将吐谷浑完全吞并的后果的。”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两年,一战获胜,然后,再用两年时间经营吐谷浑,最后杀上高原,将苏毗和羊同,从吐蕃手里切割出来。” “最后剩下的便是唐古拉山和横断山了。”李承乾抬头,思索着吐蕃的地形,同时说道:“山脉高耸,地形险峻,强攻不是好办法,最好是彻底切断吐蕃对外的一切交通,孤立他,同时经营羊同和苏毗,那两个地方虽然大多贫瘠,但药材和矿石最多。” 西吐谷浑有昆山玉石,东吐谷浑有盐矿,苏毗和羊同自古就是荒凉之地,谁知道在那里的地下,究竟埋葬着多少好东西。 “其实,最好攻入吐蕃的路线,是从西域葱岭,穿大雪山,从西面杀入吐蕃。”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最好是在苏毗和羊同发起攻势,吸引吐蕃人的注意,然后西线骑兵突然杀入,和唐古山两面夹击,杀入吐蕃,最后灭亡吐蕃。” 长孙无忌惊讶的看着李承乾,他虽然是文官,但也曾作为主帅讨伐罗艺,也曾数度跟随皇帝东征西战,冲杀战场。 从他的角度来看,李承乾的大体规划,有很强的可行性。 最重要的,是李承乾最强调的两个字,耐心。 “十年,起码需要十年。”李承乾对着皇帝摇头,说道:“而且要解决吐蕃,首先需要解决西突厥,而在解决西突厥之前,要先解决高句丽,而这加起来,起码需要二十年的时间。” “二十年好,起码够稳,即便是偶尔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也有足够的力量扭转过来。”李世民看向李承乾,好笑的同时,也有些感慨。 他教过李承乾兵法,但是,李承乾并没有完全的学下他所有的兵法,而是学会了最重要的一项。 蓄势。 的确,蓄势是最重要的,一旦完成蓄势,那么最后战事便会如同溃坝的洪水,倾盆而下,势不可挡。 但是,这也有个问题。 战场上,从来就不缺乏意外。 一旦有了意外,所有一切可能都会毁掉。意外,应变。 这些是李世民最擅长的东西,而李承乾却一点也不擅长。 他所擅长的,更像是一个做战略规划,加军械粮草补给的橘角色,更像是一个兵部尚书,加户部尚书,加工部尚书的角色。 当然,还有其他用人的吏部,治理地方的刑部,还有掌管礼仪的礼部。 若是再加上一个大管家一样的宰相,便已经足够一个皇帝所需的。 其他战场征伐,那就是军中将领的事情了。 李世民轻轻笑笑,自古至今,有几个人能够像他李世民一样,文武双全,文治武功天下无双。 太子,太子能有一半就好了。 “稳重些好。”皇帝笑着点头。 “是!”李承乾轻轻躬身。 “还有便是你说的,禄东赞这一次来长安,怕是别有心思啊!”李世民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然后说道:“传令百骑司,将他们全部盯死,任何一个和他们接触的人,都要追查三代。” “喏!” …… 甘露殿中,皇帝和长孙无忌坐在内室靠窗的长榻上。 他们的中间摆着一张矮几,上面放着一壶茶和三盘糕点。 皇帝自己提起茶壶给长孙无忌倒了一杯,然后才自己捧起自己茶杯,深深的吸一口茶香,然后说道:“这两年,朕也逐渐喜欢上这个味道,比煮茶要更让人舒服。” 长孙无忌平静的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然后才看向皇帝。 李世民终于放下茶杯,看向长孙无忌问道:“太子这两年行事,你觉得如何?” “稳吧。”长孙无忌看着皇帝,微微摇头道:“臣原本以为太子今年行事会有些风格,但他最出格的,也不过是威胁要将龟兹王千刀万剐,然后将他送入内侍监调教,最后让他在大典夜宴上,为陛下跳龟兹舞。” “哈哈哈……”李世民忍不住的笑了起来,颉利那件事,是他一生的荣耀。 “除此以外,太子关心最多的,便是各地的春秋秋收,刑案治安。”长孙无忌面色凝重了起来,摇摇头,说道:“臣觉得,太子有些太过依赖地方奏报了,需知地方奏报,哪怕不是刻意隐瞒作假,但只要有所侧重,便能隐瞒真相。” “你是怕他看不清天下根本?”李世民微微抬头。 “是!”长孙无忌点头,说道:“今年之中,四方战事倒都在控制当中,天下刺史也大多安分,但也有一两个,不安分的试图试探太子的能力。” “谁?”李世民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曹州刺史江寒羽,淮州刺史陆善宗,他们奏报中有些问题,而太子一时间看不出来。”稍微停顿,长孙无忌补充道:“或许太子能看的出来,不过得等到秋收之后了,一切多有滞碍,弥补也需要费钱粮。” “大典之后,就将他们彻底罢免吧。”皇帝的脸色淡漠了下来。 “什么理由?”长孙无忌看着皇帝,他们现在做的,还不到罢免的地步。 “不要给任何理由,朕现在应该还有这个资格。”李世民平静笑笑,然后说道:“让人们猜猜也好。” “是!”长孙无忌点头,然后又看向皇帝,问道:“陛下,陛下为何不将朝政接回来?” 李世民看向长孙无忌,轻轻笑笑,最了解他的,果然还是长孙无忌啊。 如今的朝堂,长孙无忌虽然只任尚书右仆射,但有他在尚书省,尚书省便完全在他李世民的掌控当中。 中书令褚遂良是长孙无忌的人。 门下省李勣是个墙头草。 李承乾虽然有于志宁和马周两个宰相,但说实话,距离接管朝政还远的很。 六部尚书当中,唐俭和阎立德都是他的亲家,刘德威和李道宗都是跟他一起厮杀多年的人,杨师道算起来还是他的妹夫。 只有兵部尚书崔敦礼,算是半个太子的人。 更别说天下三百州,李承乾能够直接使的动的,不超过五个。 军中就更别说了,郑仁泰,薛万备,还有苏定方这些人全部都在天下四方。 尤其李世民还专门免了李安俨的右卫将军。 李承乾在朝中的实力,也就那样,最多算是一个合格的太子。 仅此而已。 “朕的身体虽然最近是好了些,但是如果再劳累,也是必然会再复发。”李世民摇摇头,说道:“便如同,你去年说的,好好的歇上两年,将身体彻底养好了再说,朕多活几年,对谁都好。” 长孙无忌点点头,他和李承乾待的时间够久,能够决定,李承乾没有提前逼皇帝退位做太上皇的打算。 有了这一点,大家就都能和谐许多。 “对了,稚奴现在到哪里了?”皇帝突然开口。 “现在应该过了成都了。”长孙无忌看向皇帝,直接说道:“每日都有奏本送到太子手上,不过太子也只是确保稚奴的行踪和安危,至于其他更多的动作,东宫没有。” 李世民平静的点点头:“这样就好。” (本章完) 第401章 一具尸体,残忍布局(第二更) 第401章 一具尸体,残忍布局(第二更) 五月初九,雨后初晴。 金光门外,高高的黄盖之下,一身黑底金丝蟒袍的李承乾,目光眺望远处逐渐而来的数百骑兵。 骑兵最中央,是一辆紫蓬马车。 看着马车的一瞬间,李承乾的脸上满是欣喜。 “皇兄,皇姐终于要回来了!”站在一旁的纪王李慎忍不住也是一阵感慨。 贞观十五年的时候,李慎年纪还小,站在群臣之中,看着皇帝和李承乾送别文成公主。 原本以为文成公主一辈子都不会回来的,没想到过七年,她终于又回来了。 身姿英挺的李慎侧身看向李承乾。 如今朝野之中都在传闻,原本吐蕃赞普松赞是没有打算来长安参加大唐三十年立国庆典的。 尤其是儿子死了,他更有借口了。 更别说让公主回来了。 但年初太子派八千骑兵在通天河北岸转了一圈,同时太子右赞善大夫王玄策率三千骑兵平荡北天竺以后,松赞直接怕了。 这才在独子病故的情况下,让公主回长安。 说起松赞干布的独子之死,长安百姓能说的就更多了。 尤其是当年太子说,松赞干布不可能再有子嗣之事。 七年了,一切应验。 公主的事情虽然惋惜,但太子的目光如炬,却也更令人敬佩,还有敬畏。 “到了!”李承乾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李慎抬头,前方马车已经缓缓的停下。 …… 禄东赞和噶尔·钦陵一左一右护送马车来到李承乾身侧。 在他们的身后,有上百吐蕃骑兵护卫相送。 两侧,五百名左金吾卫骑兵直接到朝着两侧散开。 所有吐蕃人的右襟上,都带着一朵淡黄的菊,格外醒目。 禄东赞和噶尔·钦陵翻身下马,对着李承乾拱手道:“外臣参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的目光落在年刚过四旬,便已经两鬓斑白的禄东赞,他平静的点点头,说道:“大相平身吧,数年未见,大相操劳太多了。” 噶尔·钦陵站在一侧,脸色微微一沉。 赞普身体不好,吐蕃太多的杂事是由他的父亲来管了,日夜忙碌都是常事。 “外臣一切还好,倒是殿下,越发的英姿飞扬了。”禄东赞身姿摆的很低。 “孤听说孤那个妹夫身体不是太好,劳烦大相了。”李承乾目光淡淡的看了噶尔·钦陵一眼,噶尔·钦陵脸色瞬间一变。 “赞普身体还好,只是心中悲伤太多,不能亲自到长安来见陛下,还请殿下见谅。”禄东赞沉沉躬身。 “节哀。”李承乾微微点头,然后看向马车,说道:“皇妹既然已经回到长安了,那么就先坐孤的马车回宫吧,父皇还在宫里等着呢。” “是!”禄东赞和噶尔·钦陵齐齐躬身。 随即车帘掀开,一身黑色襦裙的文成公主出现在李承乾眼前。 “皇妹,你瘦了!”李承乾轻轻一句话。 “皇兄!”文成公主立刻满眼含泪,但随即她就勉强笑着福身道:“臣妹见过皇兄,皇兄千秋。” …… 黄篷马车平静的行驶在长安大街上,李承乾看着对面的文成公主,轻声说道:“苦了你了。” “臣妹还好。”文成公主这个时候已经收敛的神色,有些幸福的说道:“臣妹在逻些,居住在红山之上的红色宫殿里,只有臣妹和赞普两个人,他对臣妹真的很好。” 很好,就是不给你孩子。 那座宫殿,本来就是他的聘礼。 李承乾心中有一肚子的话,但最后还是压了下来,他温和的笑笑:“你觉得好就好,不过孤看,你的身体还是有些瘦了,正好宫里准备了不少你爱吃的东西,好好在长安待一阵。” “嗯!”文成公主用力的点头,脸上带出一丝俏皮模样,如同一个少女一样。 李承乾的心中微微有些心疼。 她如今也才刚二十岁啊! “对于,赞普之子是怎么回事,我们的人在逻些,可是什么都没做?”李承乾将话题扯入了正题。 “是苯教徒下的手。”文成公主轻叹一声,说道:“赞普多年以来,对佛教大力支持,但是对苯教的支持减弱,一些极端信徒选择了对贡松贡赞下手,贡松贡赞那还是个孩子。” “不是应该……那些人也是疯了。”李承乾摇摇头,按道理讲,对苯教不好的是松赞,他们应该对松赞下手杀了松赞才对。 这样贡松贡赞将来继承赞普之位后,才能对他们好些,但是这些人却选择了对贡松贡赞动手…… “不对!”李承乾突然抬头,看向文成公主说道:“那些人应该只是棋子,他们的背后应该还有人……赞普这半年在逻些杀了不少人吧?” “啊!”文成公主惊讶的看着李承乾,然后缓缓的点头:“是这么回事,但为什么?”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这是他们自己的矛盾,跟大唐无关,跟皇妹也无关,你日后出入多小心一些,说不定他们会对你动手。” “是!”文成公主面色凝重的点头。 “好了,不说这些了。”李承乾笑笑,说道:“今日来迎接你的人不多,不过一会在宫中可有不少人,另外还有一时间,韦待价做了孤的太子千牛副率。” “呀!”文成公主脸上顿时带出一丝喜悦,韦待价是她姐姐的夫婿,如今韦待价做了李承乾的太子千牛副率,起码,她姐姐一家的未来不成问题。 “你这次回来,多在长安城中走走。”李承乾稍微挑开车帘,看向车外,轻声说道:“如今的长安城,比你离开的时候,要繁华多了,光是人口就多了十几万。” “嗯!”文成公主有些憧憬的点头。…… 酒杯放下,整个太极殿中,所有的欢声笑语顿时倒映在酒杯之中。 禄东赞看向坐在平陛之上满是笑容的文成公主,还有坐在她对面的太子一家人。 三子一女。 禄东赞甚至能够看出文成公主眼中的一丝羡慕。 这一次来长安,禄东赞隐隐能够察觉到整个大唐皇室,还有整个长安百姓对他们的不欢迎。 禄东赞心中不由得哀叹一声。 这不是好事。 禄东赞的目光落在更上方的皇帝身上。 皇帝距离他上次也所见,不过数年,但已经肉眼可见的老了。 禄东赞更加敏锐的看着,丹陛上的这一家人,看起来和和睦睦,但是隐约之间,却能看到一点微不可查的小心。 小心的不触碰某些不该提的话题。 晋王。 权力。 晋王是皇帝嫡三子,他的谋反失败被流放,本来一般人是没敢提,但是今日公主回京,所有人都怕公主突然提起。 还有权力,能够明显的看出太子的气场比以往大了许多。 早些年他还有些唯唯诺诺的小心,如今却像是一把逐渐出鞘的长剑。 锋锐不仅让禄东赞感到不舒服,他几乎可以稳定,皇帝一样也不舒服。 但是天可汗在忍,太子也在忍。 但是,只要有一个引爆点,说不定立刻就是父子反目。 就在这个时候,禄东赞突然举起了酒杯,因为皇帝对他举起了酒杯。 …… 使馆后院,噶尔·钦陵让房中所有人都出去,然后才对着禄东赞有些担忧的说道:“阿爹,他们将王妃留在了宫里,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文成公主在吐蕃七年,她是松赞干布的大妃,即便是很多事情不刻意去涉及,但也依旧有很多秘密知晓。 如果文成公主将这些东西全部告诉大唐,那么大唐对吐蕃的了解将更加的深入。 “王妃如今是王妃,她比你要懂得分寸。”禄东赞没好气的白了儿子一眼,文成公主回大唐不过是回娘家而已,之后,她还是要回吐蕃的。 “这样便好。”噶尔·钦陵稍微松了口气。 “这样不好。”禄东赞摇摇头,说道:“从今日之事能够看的出来,太子对吐蕃的恶感,越发的深了,而从年后松州的调动,能够看得出来,太子对吐蕃依旧在关注。” “阿爹的意思,太子日后会对吐蕃动兵?”噶尔·钦陵顿时一惊。 李承乾对吐蕃的态度从一开始就不好,因为他一开始就看透了文成公主不可能怀有松赞的子嗣,而松赞的身体又不是太好,这段婚姻甚至撑不过十年。 这就是一个火坑。 “肯定会的,不过有多大规模不好说。”禄东赞摇摇头,说道:“我担心他有其他的手段,毕竟毁灭一个国家,不一定需要战争。” 噶尔·钦陵的脸色微微一变。 “所以,我们需要提前动手。”禄东赞转身从桌案上取出一份纸笺,递给噶尔·钦陵:“明天,你去这个地方见这个人。” “徐守一?”噶尔·钦陵抬头,问道:“这是谁?” “大唐隐太子李建成的太子舍人徐师谟独子,如今的国子监主簿,正七品下的官员,快五十了。”禄东赞一说年纪,噶尔·钦陵立刻就明白,这个人,肯定被压制的很惨。 “那为什么以他的身份,他还会做官?” “当年玄武门后,徐师谟被宽恕,历任晋州司马,鲁王友,汉王司马,贞观十年,薨于任上。”禄东赞轻轻冷笑,说道:“这个人和汉王有些关系,而汉王和太子关系不错。” 噶尔·钦陵瞬间就明白禄东赞的想法,但他还是有些不解的问道:“他为什么会来见我们?” “你知道的,阿爹一直在关注从长安抵达逻些的每一支商队,其中不少就有暗探的引子。”稍微停顿,禄东赞转口说道:“大唐到逻些的商旅,每一家的背后实际上都有大唐世家在主持,毕竟长安距离逻些太远,一般人也承受不起这样的商队成本。” 噶尔·钦陵轻轻点头。 “当然,也有一些小的家族依附在大世家身上,不过这些基本都有姻亲。”禄东赞摇摇头,说道:“可是有一支商队,却依附在了京兆韦氏的身上,他和他们没有姻亲。” “但这也不够怀疑啊?” “他们这支商队的规模很大,远超一般普通小家族该有的规模。” “他们背后有鬼。”噶尔·钦陵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阿爹和他们接触过,但是他们要阿爹派人到长安谈。”禄东赞看向噶尔·钦陵,说道:“你明日去,见一见这些大唐隐太子的残党,将我们在敦煌准备的那支舞团的事情告诉他们,问问他们,有没有想法,三日之后,做些什么。” 三日之后,庆典夜宴。 “是!”噶尔·钦陵神色振奋。 …… 黑暗之中,禄东赞来到了使馆后院的冰窖里。 一阵冷气扑面,但禄东赞还是淡然的走到了冰窖深处。 他平静的打开一只早就准备好的箱子,一具浑身冰霜的尸体出现在他的眼前。 而这具尸体的面目异常的熟悉。 禄东赞轻轻地笑了,笑的很残忍。 (本章完) 第402章 皇帝死厥,拿下太子(第三更) 第402章 皇帝死厥,拿下太子(第三更) 皇宫深处,甘露殿中。 武媚娘跽坐在床榻尾端,对着侧躺在身前的皇帝,低声说道:“禄东赞之子,噶尔·钦陵,三日之间,拜访了京中几乎所有四品以上的重臣,还有诸王,诸公主,说是驸马送给诸家的礼物。” 吐蕃赞普松赞,他有一重身份,是大唐的驸马都尉。 他是文成公主的驸马,为驸马都尉是很正常的。 但是很少有人像禄东赞这样能够彻底的拉下脸,以这一重身份,彻底的拉低姿态,来给别人送礼。 “噶尔·钦陵和禄东赞是在用这些动作来掩盖他们真正的目的。”李世民微微抬手,说道:“他们这些天都接触了什么人?” “噶尔·钦陵在宫外跑,禄东赞专门去了一趟东宫,送了大量的礼品,太子都收下了,同时也返还了不少。”武媚娘深吸一口气,说道:“不过他们带的礼品不够又钱在长安城中买了不少,一来一去,接触的人就都多了。” “有心人啊!”李世民轻声感慨,说道:“他接触的人越多,我们想要深查就越难,尤其是三天。” “是!”武媚娘点点头,然后低头看向手里的奏本。 自从皇帝回到甘露殿之后,金吾卫,千牛卫,百骑司,各方的密报全部都送到了甘露殿。 整个长安,整个皇宫,一下子全部都回到了皇帝的掌控当中。 武媚娘也是这个过程当中,开始逐渐的被允许接触这些的。 太子在前朝主政,而皇帝虽然休养,但也在暗中控制着局势。 起码整个宫中,在常何,张士贵等人的帮助下,全部归入了皇帝手中。 便是太子的东宫,只要调动禁军就能彻底拿下。 就看皇帝愿意不愿意了。 “这些事情,让太子,千牛卫,金吾卫,百骑司去查。”皇帝抬起头,微微眯眼:“禄东赞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得小心他真的做出什么事情来。” “喏!”武媚娘躬身,然后继续说道:“明日,辰时初陛下祭祀太庙,午时初祭祀天坛,酉时初祭祀地坛,戌时初朱雀门宣读免赋诏书,戌时正太极殿大宴……” 皇帝轻轻点头,大唐立国三十年典仪,全部都是李承乾和诸相,还有礼部,太常寺,光禄寺一起拟定出来的。 “告诉太子,让他盯紧禄东赞,不要给他任何捣乱的机会。”皇帝说完,彻底的闭上了眼睛。 吐蕃松赞的独子死了,吐蕃少不了要乱一阵,虚弱一阵,而为了避免大唐这个时候趁机做什么,前来长安送礼是一方面的手段,另一方面的手段,就是让大唐也乱起来。 …… 朱雀门上,李承乾跪倒在地。 城门上下,无数官员,百姓,全都齐齐跪下。 夜空之下,火把高举。 面前的朱雀大街,还有东西两侧的长安万年大街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百姓。 一片状况景象。 李世民站在朱雀门上,李承乾,李恪,李慎,李象等人,还有房玄龄,长孙无忌等诸多宰相全部跪倒在皇帝身后和两侧。 特进、领门下省事李勣,宣读诏书。 皇帝有旨,以大唐立国三十载,免去整个雍州地区所有百姓一年田赋。 同时天下各道府县,全部免除今年百姓劳役。 “陛下万寿无疆,陛下万寿无疆……”圣旨落下,上下百姓齐齐高呼。 “好了,平身吧。”皇帝满意的笑笑,然后微微抬手。 下一刻,十几支舞龙顿时出现在长安大街上。 随即无数表演队伍同时走上大街,在长安长安欢庆起来。 皇帝看到这一幕越发满意的笑了,他转身看了李承乾一眼,开口道:“太子做的不错。” “谢父皇夸奖!”李承乾认真的拱手。 “走吧,去太极殿!”皇帝笑呵呵的朝着朱雀门下走去,李承乾还有百官齐齐跟上。 禄东赞站在城门之下,无数外藩使者当中,然后跟着众人一起前往太极殿。 …… 太极殿大宴,歌舞升平。 李承乾坐在平陛之上,目光看向殿中。 一名名袒着左臂的千牛卫士,在大殿中手舞长刀,不时的欢呼跳跃,不时的挥舞直击。 锋利的刀刃在整个大殿之中都弥散着寒光。 所有人都看的津津有味,因为这个舞蹈,名叫秦王破阵舞。 随即是大唐仕女舞,各色不同音乐之下的舞蹈。 由天下各州敬献的地方舞蹈。 其中甚至还夹杂着天竺伪王阿修罗顺的天竺舞,龟兹王布失毕的龟兹舞,康国舞娘的胡旋舞等等。 舞乐欢庆,满殿笑颜。 “敦煌都督李袭誉,献敦煌飞天舞。”内侍高喝声中,李承乾身体微微坐正,眼神却轻轻眯了起来,看向了坐在诸藩使者当中的禄东赞。 这个时候,禄东赞没有注意到李承乾的目光,他的神色一瞬间无比的严肃了起来。 然而下一刻,他就震惊了。因为在整个敦煌飞天舞当中,飞天这个环节被取消了。 这里面有个环节,舞女会直接跃入高空,然后踩着木板临时搭建的桥梁之上,做出飞天之态。 后面还有一张巨大的绢布,配合这个表演。 而在原本禄东赞的设计当中,飞天的舞女在飞到高处的一瞬间,会有人从绢布之后朝皇帝射出三支弩箭,在他最放松的一瞬间击杀他。 当然现在,绢布没有,木桥没有了,甚至就连飞天之态也没有了。 整个舞蹈被人刻意的切割掉一块,导致整个舞蹈的魅力大降。 但是威胁也没有了。 禄东赞整个时候神色一惊,他这才意识到,不仅是眼下这个舞蹈的飞天之态没有了,是其他所有有出现在半空的舞蹈动作都没有了。 这是不应该的,以往没有这种事情。 除非有人刻意的取消了他们。 禄东赞强行按着自己不要转头,他知道,李承乾一直在死死的盯着他。 …… 未至酒宴结束,皇帝便以身体不适离开了。 皇帝离开之后,李承乾敬了几杯酒,便让众人随意。 有的人继续饮酒享乐,有的人则是不胜酒力的退下。 李承乾也没有多待,而是带着手下人来到了献春门内,万春殿外。 这里已经被禁卫牢牢的守住,里面是一大堆绢布,木箱,还有各种机关道具。 李承乾也是在最后一刻,才察觉到让人做出飞天的动作有危险。 毕竟一旦身体完全舒展在半空,一些平常不能做的动作也能做了。 更甚至视线开阔,一下子就能够直面皇帝。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来做什么,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尤其是有禄东赞这么一个不安定的因素,加上他这几天太安静了,安静的连皇帝都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李承乾这才果断的将一些隐患彻底取出。 飞天有关的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还有其他一些歌舞被李承乾彻底去掉了。 但是今天晚上,唯一让路禄东赞有动作的,就是那个敦煌飞天舞。 李袭誉和李承乾关系不浅,所以他需要弄清楚这里面到底怎么回事。 “殿下!”秦怀道带着一批东宫千牛卫开始仔细检查,最后将那匹绢布扯了出来。 他仔细的闻了闻,然后面色一变,看向李承乾道:“殿下,这布之前浸了火油。” “嗯!”李承乾点点头,目光看向一侧的箱子,说道:“打开……” 一阵有些混乱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同时所有人齐齐对着李承乾身后拱手道:“陛下!” 李承乾转身,然后就看到有些迷糊的皇帝,在武媚娘的搀扶下,从万春门下走了过来。 他立刻拱手道:“父皇!” “嗯!”李世民点点头,走到了李承乾身侧,好奇的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里面的东西,可能被禄东赞动了手脚,儿臣过来看看。”李承乾拱手,问道:“父皇这是……” “朕要去立政殿,夜色深沉,朕有些想你母后了。”皇帝摆摆手,然后又絮叨的说道:“对了,新城的年纪不小了,一两年就要找驸马定亲了,你上点心。” “儿臣谨记。”李承乾神色严肃了起来。 皇帝长出了一口气,然后站在李承乾身侧,看着对面的那只箱子,看向秦怀道:“打开,朕也看看,禄东赞究竟做了什么手脚。” “喏!”秦怀道肃穆的躬身,然后伸手打开了箱子,下一刻,一具身穿黑底金丝蟒袍的尸体出现在秦怀道的眼前,而那人的面目,赫然是晋王。 晋王李治。 秦怀道震惊的转身,然后就看到皇帝。 皇帝,太子,看到晋王的尸体,全都懵了。 …… 李世民看着箱子之中躺着的李治,脑海中“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他有些跌跌撞撞的向前走了两步,似乎要确认那真的是李治的尸体。 突然,李世民猛然转身,盯向脸色苍白的李承乾,咬牙道:“你……你……你……啊,朕的心,朕的心,朕的心疼……” 痛叫声中,皇帝缓缓的倒下,一旁的武媚娘赶紧上前搀住皇帝。 皇帝的脸上一瞬间没有任何血色,他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指着李承乾,艰难的说道:“拿下……” 说完这两个字,皇帝头一低。 再没了任何声息。 (本章完) 第403章 父子,刀兵相向(第一更) 第403章 父子,刀兵相向(第一更) 万春殿中,瞬间一片死寂。 突然“呛啷”一声,长刀出鞘,彻底打破了这夜色中的死寂。 李承乾有些茫然的转身,然后就看到禁卫中郎将孙武开已经拔刀在手,直指李承乾。 锋利的刀刃就在眼前,李承乾瞬间回神,冷眼盯向孙武开:“你要做什么?” “殿下!”孙武开脸色异常的难看,他的目光落在躺在武媚娘怀里气息全无的皇帝身上,然后又看向李承乾,即便是再不情愿,也还是咬牙说道:“陛下留有遗诏……” “滚!”李承乾突然怒喝一声,下一刻,十几把长刀同时出鞘,然后直直的对着孙武开。 站在一旁的秦怀道,身体颤抖的看着这一幕,脸上无比震惊。 他手下护卫太子的千牛卫,在这一瞬间全部拔刀出鞘。 对着禁卫中郎将孙武开,没有丝毫迟疑的拔刀。 怎会这样,他这个太子千牛卫率没有下令啊? 为什么这个时候会一起动手? 秦怀道忍不住的看向了李承乾。 他可以肯定,太子没有下令。 甚至李承乾一直在背对着他,他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 秦怀道轻轻低头,在皇帝突然倒下,禁卫中郎将不得不拔刀对向太子的时候,太子没有下令,东宫的千牛已经全部拔刀对向禁卫中郎将。 这其中甚至没有他这个东宫千牛卫卫率什么事。 秦怀道突然知道了发生什么,但没想到这种事情落在他自己身上。 他想要跟着拔刀,但皇帝就在躺在地上。 秦怀道突然一阵冷寒。 似乎在这个极为重要点关头,他选择错了。 可是他真的错了吗。 秦淮道的心中,此刻依旧没有任何拔刀的想法。 …… 献春门,孙武开拔刀对向李承乾。 东宫千牛卫士拔刀反对向孙武开,而孙武开手下的禁卫士卒,这一瞬间也忍不住的握紧了手中兵刃。 一番冲突眼看就要爆发。 “滚,滚去传太医。”李承乾突然冷声厉喝,孙武开愣住了。 李承乾没有继续看他,而是冷脸看向四周的禁卫士卒,厉声道:“从这一刻起,除了孙武开之外,任何人不许出入……你,现在滚去传太医,顺带去叫虢国公,其他任何人不许惊动,父皇还没死呢!” “啊?”孙武开一惊,他下意识的看向皇帝。 李承乾冷哼一声,然后快步走到了皇帝身侧,看向抱着皇帝身体的武媚娘,说道:“把父皇小心的平放下。” “是!”武媚娘没有迟疑,赶紧将皇帝放下。 夜色之下,皇帝的呼吸已经彻底的停了。 脸色也是一片苍白。 李承乾伸手按在在皇帝的胸口,小心的一下一下的用力按压,皇帝的身体顿时跟着动了起来。 身体嘴里发出了一点声音。 “陛下!”孙武开忍不住的喊了出来。 李承乾紧皱眉头,转头使劲的瞪了孙武开一眼:“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 “喏!”孙武开一咬牙,将长刀归鞘,然后快步的朝着万春门外而去。 孙武开一离开,整个现场的气氛突然间稍微松了一些。 李承乾转身看向皇帝,神色严肃起来,他的眼底闪过一丝迟疑,但最后还是继续有规律的按压起来。 …… 等到孙武开将御医张宝藏带过来的时候,皇帝已经躺在李承乾的怀里,轻轻地睁开了眼睛。 虽然皇帝呼吸微弱,眼神迷离,但他是真的醒了过来。 皇帝没死。 孙武开脸上的泪水瞬间就流了下来,直接跪倒:“陛下!” “闭嘴!”李承乾再度瞪了孙武开一眼,然后才在皇帝耳边说道:“父皇,那不是稚奴,益州今日有消息传来,稚奴如今刚刚抵达戎州,儿臣的人,御史的人,千牛卫的人,刑部和大理寺的人,还有益州府的人,都在旁边盯着,稚奴不可能回来的。” 皇帝的眼睛轻轻地转了转,他费尽力量,然后才抬起一丝头,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用力的点头,然后看向孙武开,说道:“你看看尸体是怎么回事……虢国公!” 万春门下,禁卫大将军、虢国公张士贵,面色急切的走了进来。 看到躺在李承乾怀里的皇帝,他更是忍不住的走上前,跪到一侧,仔细查看皇帝。 见到皇帝还活着,御医也接手了对皇帝的治疗,他这才看向李承乾:“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孤也不知道。”李承乾眉头皱起,说道:“事情一会再说,御医先用针,虢国公派人叫舅舅和梁国公过来……小心一些,不要惊动任何人。” 张士贵神色一肃,然后快速的转身离开。 今日,是大唐立国三十年大庆之日。 今夜,是庆典夜宴百官和内外时辰的时候。 皇帝现在的情况虽然还不明,但绝对不好。一旦消息传出去,立刻就会传遍天下四方。 到时候,不知道多少臣服于大唐的番邦国度会立刻翻脸。 甚至还会有高句丽,西突厥,吐蕃倾兵而下。 最威胁实际上还不是这些,是北部长城之内的东部突厥部落,还有漠北的回纥。 一旦他们联手,长城防线立刻就会成为虚无。 并州沦入铁蹄之下不说,整个北地可能都会陷入战火之中。 这不是在胡言。 东部突厥的那些部落,他们畏惧的是皇帝的屠刀,可不是李承乾这个二代。 当年皇帝东征高句丽的时候,他们就曾经几度蠢蠢欲动。 李承乾便是正常继位,也需要小心的处置东部突厥的事,说不定甚至还得娶一个东部突厥的贵女入宫为妃,这样才能稳住他们,若是眼下这个时候,皇帝出事的消息传出去,恐怕立刻就是天下大乱的局面。 李承乾侧身看向张宝藏。 张宝藏正在给皇帝用针。 李承乾用急救的手段,将皇帝救过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上一次也是他接手将皇帝救好的。 李承乾松了口气,平静抬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侧的秦怀道。 秦怀道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他的目光不时的落在一侧已经收刀的一众东宫千牛身上,眼神凝重。 李承乾稍微一想,便立刻明白了。 刚才的那一幕,终于让秦怀道,他手下的这些东宫千牛,他们对李承乾的忠诚要远超过他的想象。 关键时候,甚至都不用李承乾开口,他们就会为李承乾拼命。 而身为李承乾太子千牛卫率的秦怀道,则是在不知不觉中被架空了。 瞒不住啊! 也不需要再瞒了。 东宫这些年看起来平静,但实际上,东宫内外的所有卫士,但凡是靠近李承乾的,早已经全部换悄悄的成了他的亲信。 哪怕不是他的亲信,几年来也拉拢成了他的亲信。 他监国很多年了。 秦怀道虽然是李承乾的东宫千牛卫率,是李承乾的近臣,但他从来不是他核心圈子的一部分。 李承乾的这个核心圈子,唯一的标准,就是在他和皇帝起冲突的时候,他们会毫无保留的和他站在一起。 而秦怀道,他有保留。 ……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虽然一身酒气,但面色凝重的快步走入了献春门。 两人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李承乾怀中的皇帝。 皇帝目光虽然逐渐的情形,但人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张宝藏在一旁对皇帝用针。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两人神色一惊,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四周,看到张士贵和孙武开都在,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两人这才走到了李承乾和皇帝身前,看着皇帝,低声问道:“陛下,究竟怎么了?” 张宝藏抬头,说道:“陛下是受了刺激,一时间风疾患了。” 房玄龄还没有什么,长孙无忌的眼底却不由得微微一变,他赶紧问道:“陛下受了什么刺激?” “有人弄了一具假的稚奴的尸体,父皇无意间看到,然后就这样了。”李承乾眉头紧皱,转身看向一侧的武媚娘问道:“武才人,孤在这里清查隐患,父皇为什么会突然过来……孤记得父皇不是去休息了吗,怎么突然过这边来了,还有张……张阿难呢?” 李承乾这才猛然警觉,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没有看到内侍监张阿难的身影。 “张监去典膳房了。”武媚娘赶紧看向典膳坊方向,但重重殿宇之中什么也看不到,武媚娘赶紧回头说道:“陛下今日就是突然想起了文德皇后,所以才要去文德殿的,没想到……” 李承乾抬头看向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说道:“今日孤主持典礼和宴席,察觉到不少宴席表演都有飞天飞空一项,感觉有些危险,所以就将所有风险的动作全部临时撤了,多数没有问题,但是在一个敦煌飞天舞的时候,禄东赞有了异样。” “他要对陛下下手!”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同时一句话出口。 “应该不只是父皇。”李承乾转身看向后方的那具穿着蟒袍,面容和李治又有几分相似的尸体,摇头道:“他们应该是想在飞天之时,长绸起火,同时点燃那具箱子,然后让里面的尸体露出来,之后火焰又烧了那具尸体……” 长孙无忌猛然抬头,看向尸体方向:“那不是晋王……”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长孙无忌惊骇的目光已经有一半落在了李承乾的身上,但是这个时候,他猛然想起张士贵和孙武开的模样,心里顿时一惊,然后再度去看的时候,这才发现,那具尸体虽然和李治有些相似,但一些细节方面却有些问题。 “那不是晋王!”长孙无忌斩钉截铁,然后看向了李承乾和皇帝。 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然后说道:“父皇一开始也以为那是稚奴,所以受了些刺激,这才倒地的。” 四周的众人轻轻地低下头。 李承乾的话大半是对的,但他省略了一个最重要的关键。 皇帝下令要拿下他这个太子。 他,持刀相阻。 (本章完) 第404章 朕退位如何?(第二更) 第404章 朕退位如何?(第二更) 立政殿中,皇帝平静的躺着,他已经彻底的醒了过来。 但是他除了脖子能动以外,全身上下都动弹不了,感觉一片麻木。 不仅如今,他甚至就连口都没法开。 说不出一句话。 他的眼睛转动,看向了一旁的张宝藏。 张宝藏手里拿着银针,在他的身上仔细的用针。 张阿难一脸悲戚的站在床榻左上,但是他的目光却始终紧盯着张宝藏的每一个动作。 李世民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心中一片冰冷。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次可能真的彻底翻车了。 突然,李世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自己昏倒之前,最后说的那句话。 拿下太子。 李世民面色凝重的看向殿外。 …… 殿外,房玄龄已经离开了。 两仪殿中的夜宴还没有彻底散去,为免别人发现皇帝出了事,房玄龄先去那边照应着。 李承乾站在廊柱之后,咬牙看着两仪殿的方向:“孤现在就去杀了禄东赞。” 对面的长孙无忌,神色平静的看着李承乾:“可以,殿下现在就可以带禁卫军去将禄东赞抓起来,告诉四方外使,说禄东赞谋害陛下,大唐绝不容忍,明日便公开处刑,杀了他。” 李承乾微微一愣,然后面色沉了下来。 “然后让四方外使和天下百官知道陛下中了吐蕃人算计,深受重创,不能动弹。”长孙无忌抬眼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觉得,他们是会义愤填膺,和大唐一起去征伐吐蕃,还是会各起异心,暗中捣乱,掀翻大唐这座压在他们头顶的大山。” 李承乾拳头握紧,低声说道:“道理外甥懂,但这口气外甥咽不下去。” “甘露殿那边已经查过了,陛下来立政殿,就是因为恰好抬头看月,想起了皇后,这才要来这边的,之后才恰好碰到了那些……”长孙无忌看了殿内一眼,然后说道:“眼下这件事,其他臣不管,但陛下的病情绝对不能有丝毫泄露。” “难道就这样便宜禄东赞了吗?” 长孙无忌平静的看向李承乾,说道:“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那具尸体不可能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运进宫,殿下顺着这条线查。 只要能够找到任何一条线索牵连到禄东赞,找到但凡一样证据指证他,那么便是公开斩了他。” “禄东赞那条老狐狸,怎么可能留下线索,而且,他在长安这些天,外甥都派人盯着他,除了他儿子四处活动以外,他根本哪里都……”李承乾抬头,看向长孙无忌,眯着眼说道:“是噶尔·钦陵。” “去查吧,找到线索,就将噶尔·钦陵抓起来。”长孙无忌轻轻冷笑,说道:“他在长安,能够找人将尸体送进宫,那么那人必然是逆贼,和逆贼勾连,被抓了现行,便是松赞都救不了他。” “是!”李承乾点头,然后转身就要离开,但突然他又停住脚步,看向长孙无忌,说道:“外甥安排妥当就回来……” “不用急。”长孙无忌摆摆手,说道:“张御医说了,陛下的身体起码还要经过一夜的调整,这个时间,孙神医应该就能够从终南山赶回来,由孙神医着手,陛下或许就能够痊愈。” …… 立政殿中,晨光斜着落在殿门西侧, 李世民苏醒了过来,下意识的开口道:“来人!” “陛下!”张阿难立刻从旁边走过来,跪在床榻边上,看着皇帝,惊喜的说道:“陛下,您能说话了?” 李世民眨眨眼睛,神色顿时一松。 昨夜一夜不能说话,他真的担心自己以后再也不能说话了,那样等于他失去了对一切的控制。 但,李世民的脸色很快就阴沉了下来。 他的手脚依旧没有任何感觉。 “孙真人什么时候到?”李世民抬头。 “今日午后就能从终南山中回来。”张阿难赶紧回奏,说道:“赵国公连夜派人去找的人。” “昨夜,没人察觉不对吧。”李世民的脸色微微阴沉了下来。 “没有,这件事从头到尾,只有太子,赵国公,梁国公和虢国公几个人知晓。”张阿难眼里,除开这些人,其他人都不算人。 李世民稍微松了口气,也就是说诸番外使,天下刺史,还有各大世家,军中将领,都不知道他出事的消息。 这是好事。 但也不一定是好事。 李世民微微眯眼,问道:“宫中如今如何了?” 张阿难立刻肃然起来,然后说道:“诸外门守卫正常轮值,但是诸内门,赵国公已经全部换了一批。” 太极宫宫门,朱雀门虽然是正门之一,但是其内还有嘉德门和太极殿,过了才是太极殿。 太极殿后,是朱明门和两仪门,之后是两仪殿。 两仪殿后是甘露门,甘露殿,后宫之中。 后宫北部,是内重门和玄武门。 宫中朱门大体都是类似的配置。 张阿难的意思是说,朱雀门和承天门为了不引人怀疑,所以都是正常轮值,但其后的诸门,还有宫中诸门,全部都换了一遍。 也就是说,皇宫彻底的在皇帝的掌控之中。 “延喜门和安福门?”皇帝轻轻抬头。 “一样。”张阿难微微点头。 安福门倒也罢了,但延喜门就在东宫之侧。 那里的卫士一换,就等于皇帝随时可以下令,让他们直扑东宫。 皇帝可以直接控制整个东宫。 不,现在整个皇宫都在皇帝的控制当中。“宫外的情况如何?”李世民再度问道。 “一切如常,宫中没有任何消息流出去,百官也没有什么异样,十六卫安静如常,诸番外使也异常正常,甚至就连吐蕃国相昨夜回去之后,也都早早的歇息了。”张阿难轻声禀奏。 百骑司依旧控制着整个长安城。 皇帝彻底的放松了下来,随后他心底却是轻声叹息一声,昨夜真的是他错了。 “晋王的情况如何,昨夜那人是怎么回事?”李世民再度问道。 “今日的消息还没有传来,不过老奴查了过往的记录,晋王那里真的一切安全。”稍微停顿,张阿难继续说道:“至于那人,虽然穿着蟒袍,身形也有几分相似,但脱去衣物,肌肤太糙,又暗,手上也多有老茧,八九成是吐蕃人从西北找的。” “嗯!”李世民抬头,沉思许久道:“叫太子和六位宰相,还有鄂国公,卢国公,虢国公一起过来。” “是!” …… 皇帝躺在床上,孙思邈坐在床榻前,手搭在脉门上,眉头紧皱。 张宝藏站在床榻之前,目光紧紧的盯着孙思邈。 李承乾,长孙无忌,房玄龄,褚遂良,马周,李勣,于志宁,程知节,尉迟敬德,张士贵全部面色凝重的站在两侧。 许久之后,孙思邈才松开脉搏,看向皇帝道:“陛下如今能活着,真是奇迹!” “嗯?”皇帝皱眉,看向孙思邈:“真人何意?” “陛下的脉搏曾经极度的虚弱过,但又强力的恢复了过来。”孙思邈转身看向张阿难,问道:“是你救的?” “不是。”张阿难知道怎么回事,拱手说道:“是太子,陛下有一段时间已经没气息了,是太子用按压胸口的方式,让陛下重新有了气息,这样的事情,二月的时候已经有过一次了。” 张阿难说完,所有人都心不由得一跳,目光轻轻地看向李承乾。 皇帝曾经死过,是李承乾将他救活过来的。 李承乾察觉到众人目光平静的摇头,道:“孤看古籍,人呼吸停职之后,脉搏不会立刻停,需要过半刻钟才会彻底停止,若是及时在心脉上施展手法,脉搏是有机会强过来的,这不是什么难事。” “假死!”孙思邈直接点出了关键,然后看向李世民说道:“陛下曾经假死,是太子将陛下救过来的。” 李承乾轻轻低头,群臣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惊讶,钦佩,还有温和的赞赏。 假死状态,如果不及时救援,是会变成真死的。 长孙无忌目光落在皇帝身上,皇帝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黯淡,然后紧跟着问道:“真人,陛下的身体如何,陛下何时能恢复过来?” 众人的身上全部肃然起来。 皇帝现在虽然能够说话,但是根本动弹不了,长此以往…… “不好说。”孙思邈看向皇帝,说道:“陛下的身体,便如张御医说的,曾经出过一次事,这一次能够及时到施救依旧相当不易,想要彻底的康复很难,老朽也只能试试,让陛下四肢能够动起来。” “多久?”李世民忍不住的问道。 “不知道。”孙思邈摇摇头,说道:“先诊治一个月,看看效果。” “陛下在立政殿安心休养,诸事交给太子便是,便如之前一般。”长孙无忌低声安慰。 皇帝今年从三月开始,前赴终南山,太子监国,除了高句丽的战事准备,皇帝一概不管。 李世民轻轻点头,说道:“好吧。” “父皇!”李承乾突然开口,然后直接在殿中跪下,神色认真的说道:“儿臣请在立政殿伺候父皇!” 皇帝微微一愣,看着李承乾诚恳的神色,轻叹一声,说道:“朕的身边也的确需要有人时刻照顾的,这也是朕今日将诸卿都叫来的原因。” “这里有六位宰相。”长孙无忌开口,看向皇帝道:“陛下的意思,可是每个人一天轮流陪伴陛下。” “嗯!”李世民点点头,说道:“朕是这个意思,不过朕想了想,还是五个人轮流吧,于相在门下省,监察百官,其他人临时有事,便由于相顶替。” “臣领旨。”于志宁站出拱手。 “五人,父皇可是考虑五日轮值之事?”李承乾抬头看向皇帝。 “是!”皇帝点头,说道:“这样能够尽可能避免朝野的猜忌。” 皇帝病了,宰相每天一个人陪伴皇帝身边,做什么? “陛下!”长孙无忌打断众人的联想,说道:“陛下,臣和太子,就每个休沐日过来吧,太子平时还是坐镇朝堂的好?” “太子?”皇帝看向了李承乾。 “儿臣领旨。”李承乾叩首,然后说道:“儿臣看,诸相每日有一人在父皇伺候,诸王不如也每日来一人吧,儿臣,纪王,象儿,韩王,再加上江夏王,每日一人侍奉父皇吧。” 李象,李承乾,李慎,李元嘉,李道宗。 三代宗室,加上一个旁系实权郡王,足够了。 尤其李道宗是礼部尚书,这个身份更重。 “好吧。”皇帝点点头,笑着看着李承乾说道:“朕原本想要让象儿跟在身边的,不过看到太子兄弟叔侄孝悌,朕也就不说什么了。” “谢父皇!”李承乾感激的叩首。 …… “呼!”皇帝突然睁开眼,长长的出一口气,同时脸上满是惊恐。 黑暗中,他只感觉自己的脸上满是汗水。 不,不仅是脸上,他肯定自己全身上下,都是汗水。 一个可怕的噩梦。 一个人拿着刀,在火焰中冲入了殿中,带着杀意朝他走来,而那个人…… …… 夏日炎炎,皇帝躺在床榻上虽然感觉不深,但还是看向李承乾道:“太子,你现在去冰窖弄些冰来,同时让人做几碗绿豆粥,你看你舅舅,热成什么样子了。” 李承乾看了一眼,脸上满是汗水的长孙无忌,赶紧起身,对着皇帝拱手道:“是儿臣的不对,儿臣现在就去安排。” “嗯!”看着李承乾快步的离开立政殿,李世民这才看向长孙无忌,略微迟疑,问道:“无忌,你觉得朕退位如何?” (本章完) 第405章 太子登基称帝(第三更) 第405章 太子登基称帝(第三更) “陛下!”长孙无忌立刻跪了下来,满脸不敢相信的看着皇帝:“陛下,何至于此?” 怎么突然皇帝就要退位了。 皇帝一句话,实实在在将长孙无忌给惊到了。 李世民稍微抬头,看向张阿难,张阿难用力地将皇帝扶起,坐在床榻上。 “朕想过,什么都不管,将所有的政事全部都交给太子和你们,但是不行。”皇帝摇摇头,说道:“孙真人前几日替朕诊差,发现朕的情况不仅没有好转,甚至还有恶化的迹象,长此以往,朕的命,怕是不超过三个月了。” “陛下!”长孙无忌真的惊到了。 皇帝的命只剩下三个月,这怎么可能。 三个月,三个月之后,他就要面对皇帝的逝去吗? 长孙无忌看着皇帝,整个人震惊的直接张大了嘴,甚至眼眶中,都充满了泪水。 “朕没有大事。”李世民有些好笑的看着长孙无忌,然后又看向侧畔道:“真人,你和赵国公说。” 孙思邈从帷帐之后站了出来,对着长孙无忌拱手,认真的说道:“陛下的问题,在于他的心中时刻都有想法,即便是夜深之刻,也未曾放下,这是最麻烦的。” 长孙无忌满脸茫然。 孙思邈摇摇头,继续说道:“陛下的病症,在于情绪浓烈时,冲击到了脑部的经脉,致使经脉受损,这本身就是一个长期调养的过程。 只要陛下能够放下所有思绪,澄心静气,便能够一点点的康复,但是,陛下却总是放不下。” “陛下究竟放不下什么?”长孙无忌不解的看着皇帝,朝政已经全部交给太子了,他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李世民抬起头,看向孙思邈,说道:“真人,劳烦你出去一下。” “喏!”孙思邈拱手,然后转身退出立政殿。 与此同时,殿内的所有人,全部都退了出去。 包括张阿难。 …… “朕不放心的,是太子。”李世民看向长孙无忌,说道:“那日的事情,你是知道的,朕昏迷之前,曾下旨拿下太子,但……” 皇帝的旨意没有能够拿下太子。 孙武开已经拔刀了,但是却被太子轻易化解。 皇帝的旨意,已经拿不下太子了。 但是皇帝的旨意下了。 长孙无忌后来在调整宫中宿卫的时候,知道这件事情的。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 “陛下,太子没有在意的。”长孙无忌看着李世民,说道:“东宫这一阵,没有其他丝毫异样的举动,关键是陛下还安好。” 皇帝安好,太子安好,整件事情大家默契的当做没有发生就是了。 “他不在意,朕在意啊!”李世民轻轻苦笑,说道:“朕其实也不是太在意,甚至孙真人不提,朕都差点忘了,但是朕还是在意的。” 他的心底最深处,总是有一根弦在绷着。 始终放不下。 放不下就好不了,就只剩三个月。 “那么陛下便去翠微宫休养?”长孙无忌看着皇帝,认真的说道:“臣调集大军护卫。” 大军保护之下,皇帝应该能够安心了吧。 “无忌。”李世民摇摇头,说道:“这不是人的意识能够控制的事情,这是人的本能。” 他就算身处大军当中,也担心李承乾会率大军直接杀过来。 哪怕他知道李承乾手中没有什么大军。 他依旧担心万一。 “陛下若是觉得太子在长安碍眼,那么就让他去洛阳,反正年底嵩山祭祀的事情也要准备。”长孙无忌换了个理由。 “始皇帝的错误,朕不想犯。”皇帝语气坚定起来。 “陛下,年底封禅,天下外使如今都在长安,陛下就这么退位,会引起天下动荡的。”长孙无忌心里越发的不安起来。 “那就让他们先回去,到了十月份再通知他们,让他们再赶来就是。”李世民神色依旧坚定,他轻叹一声,看着长孙无忌道:“朕若是不这么做,便只有三个月的寿命,又有什么区别,还不如现在就将太子扶上去,朕能送他一马,同时朕也能安心养病。” “陛下,孙真人的话也未必就是对的。”长孙无忌依旧有些难以接受这突然之间天翻地覆的巨变,咬牙说道:“臣可以在天下间找寻名医。” “他岂不是朕的病要被天下人知了。”皇帝苦笑了起来。 “陛下!”长孙无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甚至有些哭了出来。 李世民轻叹一声,抬头看向整个立政殿,说道:“其实朕也没有太想太多,只是昨夜睡觉的时候,观音婢突然出现在朕的梦里,希望朕能好好的照顾三个儿子……无忌,朕不想看到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陛下!”长孙无忌沉沉低头。 他知道,那夜的事情,始终横在皇帝心里,毕竟还有高祖皇帝的事情。 “放心,朕也不会现在就下决定,一切要等到六月初一大朝的时候,朕若是想清楚了,朕就会颁布诏书,若是朕没想好,反悔了,朕就不颁布诏书,如此而已。”皇帝突然间笑笑,就像是刚才的那些是在开玩笑一样。 “是!”长孙无忌无奈的低头。 …… 夜色笼罩在整个立政殿中,烛火轻燃。 皇帝躺在床榻上,张阿难跪倒在一侧。 “陛下,老奴仔细查了又查,东宫下面的人手,也没有任何异动,一切如常。”张阿难轻轻低头。“李安俨呢?”李世民抬头。 “在家中歇息,每日也就是在写写画画,和太子没有联系。”稍微停顿,张阿难说道:“太子如今每日辰时初便在两仪殿了,知道,戌时正,甚至戌时初才返回东宫,根本少见外人。” “李德謇,郑仁泰,席君买,苏定方,王仁祐他们呢?”皇帝一连串甩出好几个名字。 “诸将都无异动。”稍微停顿,张阿难说道:“陛下若是担心什么,可直接免了他们。” “朕不知道。”李世民看着上方,轻叹一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朕心中总有一种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失去的感觉,让朕心里很慌,这一慌,病情就好不了,三个月啊,朕不希望三个月就死。” “陛下!” “传旨太子。”李世民转头看向张阿难,说道:“调柴哲威任禁卫将军。” “喏!”张阿难沉沉叩首。 …… 两仪殿中,火烛轻燃。 李承乾坐在丹陛之下,认真的处理着奏本。 三省六部九寺五监,天下三百州的刺史,所有该到皇帝手上的奏本,现在全部都在他的手上。 每一日,不管有多少的奏本,李承乾都会确保他们被彻底的处理完毕,然后重新发还三省六部,这才起身向皇帝请安,最后才回东宫。 确保,一本奏本,也不送到皇帝手上。 不打扰他分毫。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侧畔响起,张阿难从偏殿走入,然后走到李承乾身侧,认真拱手道:“殿下!” 李承乾有些茫然的抬头,张阿难赶紧说道:“殿下,陛下有旨,调右屯卫将军柴哲威任禁卫将军。” “谁?”李承乾摇摇头,让神思回归。 “右屯卫将军柴哲威。”张阿难仔细的盯着李承乾。 “表兄,父皇想调他回来任禁卫将军?”李承乾似乎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突然,他一拍额头,说道:“是了表兄在边地多年,也该调回来了,孤现在就让人拟旨。” 说着,李承乾轻轻地看向了丹陛之上,御案上的金盒。 然后看向张阿难,说道:“张监等会。” “不必,老奴就是来传旨的。”张阿难看了李承乾面前桌案上的十几本奏本,说道:“殿下也不必那么操劳。” “替父皇分忧,是孤的本分。”李承乾摇摇头。 “好吧。”张阿难认真拱手,道:“奴才告退。” 看着张阿难离开,李承乾神色平静下来,眼神无比的清明。 等到处理完所有的政事,返回东宫时,一张密信已经出现在了李承乾的手中。 陛下和赵国公密谈半个时辰,无人知悉内容。 …… 六月初一,卫国公府。 夜色朦胧之中,“砰砰砰”的敲门声直接将整个卫国公府敲响。 李靖躺在床上,有些埋怨的说道:“今日大朝,也不用人来叫二郎吧。” 李靖的次子李德奖刚刚调回朝中任右骁卫郎将。 “好了,你就不要说什么了!”卫国公夫人张出尘有些埋怨的睁开了眼睛,然后说道:“长安城中,谁知道有什么事情!” “阿耶,阿耶!”李德奖的声音突兀的在门外响起,同时高声道:“陛下有旨意,宣阿耶上朝。” 李靖愣了,和夫人张出尘相互对视一眼,神色凝重下来。 片刻之后,李靖已经站在院中,接完圣旨,听儿子夫人李德奖说完了所有事情。 “你说太子每日都将所有的奏本全部都处理完,当日便发回到三省六部?”李靖的脸色微微一变。 “是啊,怎么了?”李德奖看着李靖,说道:“朝中都在夸太子贤明。” “太子是贤明。”李靖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和陛下当年,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 承天门外,李承乾看着突然出现的高士廉,萧瑀,李靖,魏征等人,满脸惊讶。 朝中也是不明所以的窃窃私语。 就在这个时候,张阿难突然出现在承天门外,高声道:“陛下早朝,百官觐见。” 这下子,除了长孙无忌,所有的宰相都愣了。 皇帝的身体不好啊,根本不能上朝啊! 昨天还说是今日不朝,到时候一句朕躬不安,就可以将朝臣打发回去,今日怎么改注意了。 虽然心中疑惑,但诸相还是率领百官已经进入了太极殿。 这个时候,皇帝竟然已经坐在了御榻上,甚至看不出丝毫异样。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李承乾还有群臣全部跪倒。 “平身吧。”李世民微微抬头,然后看着群臣直接说道:“诸卿,朕准备退位为太上皇,以太子登基称帝。” (本章完) 祝大家新年快乐 祝大家新年快乐旦者。 岁之首也。 日初光也。 新年岁首,神光降临。 日月光华,海明天作。 祝所有的朋友,在新的一年里,宏图大展,事业蓬勃,家室和谐,家人安康。 愿所有的朋友,开年有福,开年有财。 星光灿烂,万事如意。 (本章完) 第406章 三辞三让,儿臣痛苦万分(第一更) 第406章 三辞三让,儿臣痛苦万分(第一更) 太极殿中,站在丹陛上的李承乾愣了。 皇帝要退位。 退位,做太上皇。 不至于吧。 他虽然做了一些手脚,但也还不至于到让皇帝被逼得退位的程度啊! 起码还得等上一阵…… “陛下!”房玄龄第一个忍不住的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如今身体虽有微恙,但也不至于到退位的地步,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臣请陛下收回成命。”褚遂良,马周,李勣,于志宁,唐俭,阎立德,刘德威等等,几乎所有的朝臣全部都跪了下来。 只有两个人还站着。 李承乾。 长孙无忌。 李承乾回过神,然后走下丹陛,走到大殿中央,面色严肃的叩首道:“父皇,儿臣年幼,对天下朝政不熟,四野诸夷野心重重,时刻威胁大唐,儿臣威望不足,远不到压服诸藩之刻,还有天下刺史……” “好了。”皇帝笑着摇头,说道:“朕的身体如何,你是清楚的,这三年来,多数时候,朕都是在养病,是你在处理天下朝政。 朕亲眼看着你一步步处政成熟的,便是有些瑕疵,也有诸卿辅佐。 便是最后,真的天下不安,朕再从深宫出来,整顿天下野心人。” 皇帝最后一句话说的杀气腾腾。 群臣顿时心里一紧。 “父皇!”李承乾微微有些颤抖,满眼哀求的看着皇帝。 李世民轻叹一声,他能看的出,当真正的大权到了头顶的时候,李承乾眼里不是贪婪和喜悦,是发自内心的畏惧。 因为他知道天下有多重。 重如泰山。 但,为君者,要有泰山压顶,而等力抗天下的力量;要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勇气。 “天下之重,朕比你更清楚。”皇帝抬起头,看向殿外的,叹声说道:“但朕老了,虽然也有些勋功经验,但思绪难免迟钝,这于天下不利,故而朕决定效仿高祖皇帝,在年迈苍老之际,主动退位,以保自身,以保天下,以保万年。” 高祖皇帝。 听到皇帝提起高祖皇帝,群臣不由得眼神有些闪烁,眼神疑惑。 高祖皇帝是主动退位的吗? 不是啊。 当年玄武门一场血腥之后,隐太子和齐王李元吉俱死,皇帝掌控了天下,这才逼高祖皇帝不得不退位,怎么现在到了皇帝嘴里,成了高祖皇帝主动退位的了。 不少人心神疑惑,不少人也明白了过来。 皇帝这是借着这个机会,为当年的那件事情坐下定论,高祖皇帝退位让贤,他也学高祖皇帝退位让贤,这就是成了一桩美名。 三代以来,从来没有过的美名。 李承乾彻底的明白了过来。 皇帝的确有退位的想法,但是真正坚定他的,还是名声的事情。 玄武门的事情,一直是悬在皇帝心头的一块大石,若是能够借助这个机会,将玄武门的事情彻底的遮盖过去,对皇帝来讲,好处是最大的。 甚至彻底的掩盖住当年玄武门的真相。 然后告诉后人,他的继位是最合乎正统的。 李承乾眼神一亮,随即他沉沉叩首道:“父皇贤明之盛,三代以来,无人可比,儿臣也愿在将来,追随父皇,在年岁苍老之前提前退位。 但父皇,如今这天下,实在太艰难了,儿臣恳请父皇再坚持几年。” 朝中群臣多数多智之人,李承乾这句话一出,实际上便是他已经接受了皇帝退位之后登基的想法,但是朝廷的规矩,三辞三让的传统还是要守的。 而且,他也给出了让皇帝异常满意的答卷。 将来效仿皇帝和高祖皇帝一样,提早退位。 如果祖孙三代,全部都提前退位,将权力交给更加年富力强的新一辈。 那么即便是后世不能再效仿,天下人,无数后人,都会为大唐这祖孙三代赞叹。 如果后世都能够继承这一传统,那么大唐的江山之稳,将会是任何一个王朝都难以比拟的。 …… 李承乾叩首在地,相较于继承皇位的事情,将来彻底将皇位争夺的隐患提前消灭,这才是让李承乾动心的。 古往今来,有那么几位皇帝,世人都称,如果他们能够早死就好了。 汉武帝如果早死十年,他晚年那些让他名声毁谤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杨广如果早死十年,在东征高句丽之前就死的话,以他在对外战争中的胜利,足够他在历史上称一声明君。 李隆基如果早死二十年,安史之乱或许不会那么惨烈,甚至他若是早死三十年,死在开元末年,而没有天宝,他就是天生圣人,三代之内的帝王第一人,便是汉文帝也难以媲美。 乾隆如果早死三十年,或许他的大清不会在他国入侵的时候,毫无抵抗之力,他也会和他老爹雍正一样贤明。 当然,也可能是大清会更早些灭亡,中华就不会遭遇百年苦难。 千古以来,唯有一个人,在上苍的垂怜下,在最恰当的时候,走了。 便是如今坐在御榻上的他的父皇。 李承乾微微闭眼,他刚才说的那番话,多少是有些真心的。 人到了六十岁,精力下降,贪图享乐,尤其是皇帝。 如此对朝政不利,对天下不利,对整个王朝都不利。 所以及时的退位,对皇帝来讲,也是一件好事。 起码现在李承乾是真心这么想的,毕竟他现在才二十多岁,距离六十,还有三十多年。 至于老了怎么想,就看朝臣和太子能不能“说服”他退位了。 能“说服”,退位也好,毕竟他不是李隆基那种太刚愎自用的人。 “天下艰难,儿臣难负其重,请父皇收回成命,以全天下拳拳之心。”李承乾再度叩首。 李世民坐在御榻上,看着满殿跪着的群臣,目光落在李承乾的身上。他心中轻叹一声。 他能看的出来,一开始,太子的确被他要退位的事情给震惊到了,接下来,他也准确的捕捉到了他给的信息,给出了回应,但这句话一出,就等于太子接受了他要退位的事情,也就是说,太子的心里还是有坐上这个皇位的想法。 一时间,李世民的心底情绪无比的复杂。 但从太子那句话说完开始,一切便已经开始走程序了。 “朕心已定,太子便不必再说了。”李世民平静的摇摇头,目光看向坐着的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是群臣之中,唯一一个站着的他,他转过身,对着皇帝拱手道:“陛下,臣以为太子所言有理,请陛下收回成命。” “朕躬艰难,于国事不利。”李世民再度摇头。 群臣默然起来。 终于,礼部尚书李道宗站了起来,对着皇帝拱手道:“陛下,普天之下,亿万黎庶,皆敬仰陛下仁德,陛下若是退位,等于他人失却父母,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臣等请陛下收回成命。”群臣虽然跟着开口,但心底已经沉到了极致。 因为话到了这里,皇帝的退位已成定局,他们的心底一片的茫然。 皇帝退位太上皇,坐在皇位上的便成了太子,虽然这些年,他们已经习惯了太子代理皇帝处置朝政。 但那是因为有皇帝在上面压着,所以他们才能安心理事,如今没有了皇帝在,太子…… 太子还会如以前一样吗? “不用劝了,朕心已定。”李世民看向李承乾,问道:“太子,承乾,从贞观元年开始,你就是太子,到如今已二十年了。 从十年起,你就开始监国理政。 尤其是近五年以来,朕对外征战,身体养病,天下朝政都是你在处理。 上下相谐,内外相应,朕以为你可以担负天下。” 李承乾的呼吸稍微一停,随即再度叩首,坚定的说道:“父皇此言,实在折煞儿臣,父皇为君,儿臣为臣,儿臣所做所为,都是臣子本分。 儿臣没有丝毫进窥之意。 若儿臣所做有错,请父皇即刻罢免儿臣太子之位,免让儿臣失却忠孝之名。” 李承乾一番斩钉截铁的话,在整个大殿之中不停的回荡。 群臣神色肃然的同时,心里也不由得慨叹一声。 这个味道,终于还是走上了程序。 皇帝坐在御榻上,侧身看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深深看了皇帝一眼,然后转身看向李承乾,拱手道:“殿下,自隋末以来,及至大唐开国,武德,贞观,陛下多年征战,身体早已不堪。 近年来,收复辽东,东征高句丽,陛下病患爆发,身体偶尔好转,但多理朝政,便又有复发。 惟有彻底卸下负担,陛下身体才能有所好转,乃至于益寿延年。 臣请殿下以正忠孝,顺应天命,以社稷为计,万民为心,承接帝位,执掌天下。” 李承乾稍微迟疑,但还是叩首道:“儿臣可以如同前事,以太子处置朝政,父皇可以内外休养,以养龙体,万不可有退位之念。” 群臣听的出来,太子虽然依旧在拒绝,但实际上语气已经松软。 礼部尚书,江夏郡王李道宗拱手开口道:“名不正则言不顺,殿下虽然处置朝政,但诸事小心翼翼,无有恢宏果断之象。 天下事如今已有阻碍,长此以往,天下难免有事,今功位已定,天人亦应,臣请殿下以正号位,承继帝位,无让天下受苦。” “臣请殿下以正号位,承继帝位,无让天下受苦。”群臣齐齐叩首。 李承乾稍微起身,面色痛苦的说道:“父皇,众卿之念,儿臣痛苦万分。” …… “众不可逆,便如此吧。”李世民松了口气,然后看向张阿难。 张阿难面色凝重的拱手,然后走到皇帝身前,伸手去拿圣旨。 就在这个时候,李承乾突然抬头,看向皇帝道:“父皇强行如此,儿臣无话可说,但儿臣浅薄,于天下所知太少,儿臣请父皇为天下计,在儿臣和群臣,遇难以处决之事时,前行指引,定决天下,请父皇答应,否则儿臣宁死,也不要这天下大位。” 李世民深深的看了李承乾一眼,点头道:“好吧。” 张阿难站在皇帝身前,身形一顿,抬头看向皇帝。 皇帝眼神深深一叹,随即轻轻点头。 张阿难躬身,随即在拿起圣旨的同时,快速的将圣旨塞进袖子里,然后又拿出一封新的圣旨,转身面对群臣。 转过身,张阿难走下丹陛,快步走到了长孙无忌的身前,将手里的圣旨递给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接过圣旨,一时间只感觉沉甸甸的。 他微微闭上眼睛,然后睁开,神色已经无比肃然起来。 长孙无忌迈步走到群臣左上,这才张开圣旨道:“惟贞观二十二年戊申,六月乙丑,朔初一庚子日,皇帝若曰: 於戏! 乾道统天,文明于是驭历。 大宝曰位,宸极所以居尊。 在昔勋华,不昌厥绪,揖逊之礼,旁求历试。 三代以降,天下为家,继体承基,裔嗣相袭。 故能孝飨宗庙,卜世长远,贻庆后昆,克隆鼎祚。 朕膺期受命,握图阐极,然昧旦丕显,履冰在念,忧勤庶政,二十二载于兹。 今英华已竭,耄期倦勤,久怀物表,释累遗尘,有同脱屣,深求闲逸,用保休和。 皇太子李承乾,久叶祥符,夙彰奇表,天纵神武,智韫机深,能居中作相,任隆列辟,百揆时总,三阶以平。 地属元良,实维固本,万邦咸正,兆庶乐推,华夏载伫,讴颂知归。 今传皇帝位于承乾,所司备礼,以时册授. 公卿百官,四方岳牧及长吏,下至士民,宜悉祗奉,以称朕意……” (本章完) 第407章 朕(第二更) 第407章 朕(第二更) “夫政惟通变,礼贵从宜;利在因民,义存适要,条章法度,不便于时者,随事改易。 勿有疑滞。 昔汉祖拨乱,身定大功,群臣推奉,光宅帝位,而事父资敬,五日一朝,备礼尊崇。 号称太上……” 群臣沉沉的叩首,心里轻叹一声,从这一刻起,皇帝就是太上皇了,太子就是皇帝了。 “……朕方游心恬淡,安神元默,无为拱揖,宪章往古,称谓之仪,一准汉代。 庶宗社之固,申锡无疆。 望天禄之期,永安勿替。 另,诸王各加封一百户,公主加五十户。 晋梁国公房玄龄为司徒,晋赵国公长孙无忌为司空,以郑国公魏征为太师,以申国公高士廉为太傅,以卫国公李靖为太保。 以宋国公萧瑀为太子太师,韩王李元嘉为太子少师,纪王李慎太子少傅。 内外文武,九品以上加散官一阶,三品以下赐爵一级。贞观以来入军年五十者,并放出军。 天下百姓年五十者,皆免课役。 布告天下,咸使知闻。” 长孙无忌宣完圣旨,目光平静的看向李承乾。 “儿臣领旨。”李承乾面色诚挚的叩首,说道:“父皇万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齐齐叩拜道:“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世民轻叹一声,点头道:“平身吧。” “喏!”李承乾,还有群臣这才缓缓起身。 每个人都神色感慨,天可汗,皇帝李世民,终于在今天要彻底的翻过去来。 “礼部,太常寺,光禄寺,择期举办登基大典。”稍微停顿,李世民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从即刻起,皇帝居两仪殿处置政事,礼部,宗正寺,少府监,造册刻印,以备登基之用。 期间国政,以皇帝太子印为正印,诏谕天下。 从即日起,朕搬回甘露殿,皇帝和太子妃搬至立政殿,献春门以东皆为皇帝后宫。 等皇帝登基之后,朕至北苑,翠微宫和温泉宫休养。”李世民平静的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立刻道:“儿臣请命,从即日起,通训门开通如制,东宫诸官,诸妃往来如常。” 李世民笑了,点头道:“你是皇帝,现在你说了算。” “多谢父皇。”李承乾沉沉叩首。 从这一刻起,父子俩达成了默契。 甘露门以北的后宫,依旧是李世民的地盘,而献春门以东的万春殿,立政殿,还有大吉殿,武德殿,全部都是李承乾的后宫地盘。 不仅如此,他还要打通通训门。 通训门正常情况下是不开启的。 以往的时候,只有李承乾在武德殿监国的时候,通训门只会开启,也只有东宫官员才能出入通训门。 但是现在,太子成了皇帝,而他还没有册封皇太孙为太子,东宫依旧是他的。 但是东宫的官员必然不可能继续留在东宫,他们都要调任朝中各官。 这样,东宫的后妃,就可以随意往来东宫和献春门以东。 这些就是皇帝的后宫范围。 “好了,便是如此吧,剩下的事情,交给皇帝,朕先回去休息。”李世民一句话说完,李承乾,还有群臣立刻全部再度叩首道:“臣等恭送太上皇,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世民侧身看向一旁,张阿难,还有窦知节同时上前,然后小心的搀扶起他。 原本除了脑袋上方,都动不了的李世民,竟然直接站了起来。 李承乾离得最近,亲眼看着李世民在两个人的搀扶下,就这么直直的下了丹陛。 是的,直直的。 李世民的脚实际上是悬于地面一寸之上。 当然,能够看到这一幕的,只有李承乾和诸位宰相,其他人能够看到的,都是太上皇如常的来到了李承乾身前,然后淡淡的说道:“好了,记住,从今往后,你是皇帝,不用也不能再跪任何人了。” “是!”李承乾躬身,然后才站了起来,他的眼眶莫名的有些湿润。 李世民笑笑,然后在张阿难和窦知节的搀扶下,离开了太极殿。 …… 整个太极殿中,只有李承乾一人站着了。 他目光抬起,看向上面的御榻,那个地方,以后是他的了。 轻轻转身,李承乾看向满地跪着的群臣,有些生涩,但还是缓缓的开口道:“朕……” 一声有些不熟悉的停顿,群臣立刻叩首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站着的李承乾,瞬间感觉一股战栗的兴奋感从背后升起。 瞬间蔓延全身。 他,是皇帝了。 看着整个大殿的所有臣子,整个太极殿,还有整个太极殿蔓延出去的无数群臣,远处的承天门,朱雀门,还有整个长安,整个天下,全部都是他的了。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强令自己平静下来,神色肃然起来:“众卿平身。” “喏!”群臣这才起身,然后分列两班站立。 李承乾站在丹陛之下,看着群臣说道:“父皇贤明仁德,远超上古之君,尚书省在传达父皇禅位诏书的同时,令地方刺史上奏,为父皇加上尊号……诸卿亦是一样。” “喏!”房玄龄和长孙无忌,还有殿中群臣齐齐拱手。李靖站在一旁,低头的瞬间,神色凛然。 新皇这一手看似平常,但实际上,也会让所有人在上奏为太上皇加上尊号的同时,也从心底潜移默化的认可他这个新皇帝。 高明的手段啊! “前些时日,太子妃便和朕说过,是否可以续修大明宫,让父皇可以宫中就好好的修养身体,朕也在思索这个问题。”稍微停顿,李承乾看向杨师道:“工部!” “臣在!”杨师道站了出来,对着李承乾拱手。 “工部派人查验大明宫,看看以如今府库所需,正常朝政运转的情况下,需要几年才能够将大明宫彻底的修缮出来。”李承乾很谨慎的说的每一个字。 “臣领旨。”杨师道沉沉拱手。 “户部度支郎中。”李承乾看向群臣后列。 “臣在!”户部度支郎中薛仁方站了出来,认真拱手。 “你也参与其中。”李承乾稍微停顿,然后说道:“今秋要免赋,看看明年天下百官深耕勤做,能够有盈余支应此事。” “喏!”薛仁方拱手领命。 殿中群臣神色平静,他们历来知道,新皇对天下度支很重视,行事都要多加思量。 以前他们并不是太在意,但是以后,他们就都要学着向皇帝喜好的这方面着手了。 李承乾看向殿中群臣,然后说道:“诸卿百官,今日宫中各赐绢五匹。” 稍微停顿,李承乾微微笑笑,说道:“诸卿不要怪朕太小气,朕今日突承天眷,行事还未适应过来,还请诸卿见谅。” “陛下贤明。”群臣齐齐拱手,同时微微发出善意的笑容。 李承乾神色一冷,继续说道:“太子左卫率郎将刘仁实,太子右卫率参军裴行俭。” “臣在!”刘仁实和裴行俭立刻从稍后的位置站了出来。 “令你二人即刻前往太原,会同并州大都督府长史窦孝慎,稳定并州局面,同时监察并州突厥事。”李承乾面色凛然。 “臣领旨。”刘仁实和裴行俭拱手之后,立刻转身快步离开。 “右卫将军杜荷,少府少监房遗爱。” “臣在。”杜荷和房遗爱同时站了出来。 “令你二人即刻前往襄阳,会同荆州大都督府长史许叔牙,稳定襄阳,还有湘湖,江右局面。”李承乾神色严肃。 “臣领旨。”杜荷和房遗爱立刻拱手,然后转身离开。 “左千牛卫中郎将张绚,侍御史苏良嗣。” “臣在。”张绚和苏良嗣立刻拱手站出。 “令你二人即刻前往扬州,会同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李文暕,稳定江南局面。”李承乾抬眼。 “臣领旨。”张绚和苏良嗣立刻躬身,然后快速的转身离开。 “传令,令右卫中郎将裴行方即刻移行成都,侍御史柳范。”李承乾看向了群臣后列。 柳范立刻站了出来,拱手道:“臣在。” “你现在赶去成都,与裴中郎将会合,与益州大都督府长史卢承庆一起,稳定巴蜀局面。”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 “喏!”柳范立刻拱手,然后快步转身离去。 李承乾看向马周,说道:“马周。” “臣在。”中书侍郎马周站出拱手。 “你来写信,令左金吾卫将军郑仁泰坐在安西都护府,和沙州都督李袭誉相互联手,稳定西域。” “喏!” “令太子右卫率郎将薛万备,即刻调往兰州,和左千牛卫中郎将席君买,兰州刺史杜凤举一起稳定吐谷浑局势。”李承乾稍微停顿,说道:“若有必要,可派军巡边。” “喏!”马周立刻拱手,群臣神色凛然。 在大唐,巡边两个字历来代表血腥,如果真的有事,他们是可以直接屠杀一个外族部落的。 “令夏州刺史李德謇,松州刺史王仁祐,桂州都督李袭志,广州都督杜正伦,杭州刺史苏亶,安东都护苏勖,稳定地方局势,警惕四方诸夷,必要时,可出兵弹压。”李承乾神色一冷,现在这个时候,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 “喏!”马周肃然拱手。 群臣脸上则带出一丝敬畏,在不知不觉间,太子的亲信已经遍及天下四方了。 “传旨左武卫将军牛进达,右屯卫将军苏定方。”李承乾嘴角冷笑,说道:“大唐变故,高句丽盖苏文那里,必然会有所动作,让他们抓住机会,给盖苏文一个狠的。” “喏!”群臣拱手,脸上随即带出一丝嗜血的笑意。 如今的大唐,武德充沛。 如今皇帝退居太上,太子登基,所有人心中的不安,都需要一场战争来发泄。 尤其是对外战事的胜利,能够更加的让人心安定。 也能够李承乾的帝位更加稳固。 …… “调洛州都督丘行恭,任雍州都督。”李承乾走到了殿前,平静的说道:“洛州长史萧钧,升从三品。” “喏!”群臣再度拱手,这一次,他们恭顺多了。 “从今日前,太极殿封殿,至朕登基时再行开启。”稍微停顿,李承乾看向房玄龄和长孙无忌说道:“剩下最后一件事,诸相,还有太常寺,礼部,崇文馆,诸卿给朕定一个年号吧。” 皇帝退位,新皇登基。 年号,自然也是需要更换的。 贞观,不能再用了。 (本章完) 第408章 权力的调整(第三更) 第408章 权力的调整(第三更) 立政殿中,李承乾坐在桌案之前,认真的书写奏本:“神器者,天下之大宝,受与者,帝王之大节……” 皇帝禅位,他需要上谢恩折。 这是大礼。 殿外,一阵阵的声音响起。 随即便是人影走动的声音。 李承乾放下细竹金笔,起身走到了殿门前,。 无数的内侍和宫女,在苏淑,也就是皇后的指挥下,将东西搬入万春殿,立政殿和大吉殿。 “等等!”李承乾直接摆手,叫住了苏淑,问道:“爱妃这是做什么?” 苏淑满脸欣喜的上前,对着李承乾躬身行礼道:“陛下!” 李承乾笑着摆手,说道:“爱妃平身。” “谢陛下!”苏淑俏皮的起身,对李承乾说道:“陛下即位,妾身,还有郑妃,魏妃,都是要搬过来的,所以提前准备。” “暂时停了吧。”李承乾微微摆手,说道:“朕还没有正式举办大典,诸妃不宜搬入太极宫,让她们先在东宫等些时日,等朕对他们册封之后,一切再行搬动。” 皇帝退位为太上皇,诸嫔妃自然要为太妃,而李承乾的东宫嫔妃,自然要进行册封。 要知道,这册封可还不是一件小事。 李承乾的每个嫔妃,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郑霜儿的背后是左金吾卫将军郑仁泰,不仅出身荥阳郑氏,同时还是一名顶级武将。 魏薇就更不用说了,她是魏征的小女儿。 即便是身份最低的张萱,她的背后是江南四大家族的张家,她的外祖父,是虞世南。 李承乾对她们册封,也是对她们背后家族的拉拢。 苏淑看着李承乾,突然皱眉,说道:“殿下不会是不想她们现在就搬过来吧。” “还是爱妃了解朕。”李承乾伸出右手,苏淑挑挑眉,然后将左手放进了李承乾的手里,最后被他拉着进入了李承乾。 进入东侧内殿,李承乾挥挥手,殿中宫女和内侍立刻退出殿中。 李承乾坐在床榻上,伸手将苏淑揽进自己怀里,然后才开口道:“朕登基之日,会册封爱妃为皇后,但仅此而已,象儿不会被册封为太子,诸妃也不会进行册封。” “为什么?”苏淑有些不解的看着李承乾,她虽然有些不解,但也并没有真的将这些事情当做一回事。 毕竟李承乾马上就要正式登基了,她也会被正式册封为皇后,其他人的事情,便是慢一些,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至于李象,虽然不能立刻成为太子,但李承乾已经是皇帝了,她是皇后,他们的儿子天然是皇位的继承人。 名分什么也不是太重要,尤其儿子们还小。 最重要的,是苏淑足够了解李承乾,她知道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的。 李承乾抱着苏淑,轻声说道:“爱妃觉得,如今这座皇宫如何?” “还好吧。”苏淑眨眨眼睛,她不太明白李承乾的意思。 “禁军朕没有动,所以说,这座皇宫依旧在父皇的掌控之中。”李承乾一句话,苏淑微微有些变色。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不仅如此,如今的朝中,房相是朕的人,舅舅和父皇的关系比孤要亲近,褚相是舅舅的人,至于于相和马相是朕的人,英国公那就是个墙头草…… 至于六部尚书,唐俭,阎立德都是父皇的亲家,刘德威和江夏王随父皇征战多年,杨师道是父皇的人,只有兵部崔敦礼是朕的人。” “陛下怕是不能将他们都换了吧。”苏淑已经大体明白了过来。 李承乾如今虽然继位成为皇帝,但皇宫,朝政,甚至天下刺史,也全都掌握太上皇的手里。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诸卿对父皇更熟悉,他们对朕虽然不陌生,但是对于做皇帝的朕,还是有些疑心的。” 如果说,太上皇宾天,他们自然没有任何选择,但现在,在有些时候,他们还是会下意识的去想太上皇。 “殿下是担心,父皇还在通过他们,试图操控朝政?”苏淑皱了皱眉头。 “不会!”李承乾笑着摆手,说道:“父皇的身体不好,既然退了,自不会多做什么,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朕在犯大错的时候,提前阻止朕,同时在朕铸下大错之后,为朕收拾残局。” “那殿下还担心什么?”苏淑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朕担心,有人会借用父皇的名义,来针对朕。” 以对你好的名义,打着李世民的旗号,侵蚀李承乾的权力。 “谁?”苏淑轻声问。 “不一定是谁?”李承乾摇头,道:“朝中之事,很多并不是一个人一件事就能定论的,比如这件事,将来便有可能是更下层的官员,那些得不到朕赏识,在官位升迁中失利的人,会抱团,然后拉着父皇的名义,靠拢到某个大臣的麾下……” “这是必然的,对不对?”苏淑已经明白了过来。 “嗯!”李承乾点头,说道:“朝争总有失败者,而且失败者居多,总有不甘不满的地方。 朕能做的,就是不让他们去打父皇的旗号,所以,除了爱妃,和我们的四个子女以外,其他人都不入太极宫,甚至朕都不会过早的封赏他们,这样才会让宫中后妃的家人安心。” 他父皇的后妃,他父皇的子女,他父皇的兄弟,是出了名的多。 这些人抢不了他的皇位,也不去谋反,但是私底下抱团起来,侵蚀他的权力,却是必然的。 李承乾现在需要让这些人不要太紧张。皇帝的后妃成了太妃,李承乾的妃子被一一册封,这些人必然会有不满。 这是天然利益受损导致的。 “朕唯一能做的,就是减缓这个过程,等到朕彻底的稳定人心之后,再来处理这些事情。”李承乾平静的摇头,他需要时间来掌握生杀予夺的权力,让现在这些人,日后不敢胡乱起心。 “嗯!” …… 两仪殿侧,李承乾坐在步辇上,从献春门而出。 同样坐在步辇上的,还有苏淑和他们的幼女安康郡主和李隅,李象和李厥则是行走在一旁。 过甘露门,而入甘露殿。 武媚娘站在一侧,有些惶恐的对着李承乾和苏淑福身道:“参见陛下,皇后。” “武才人平身吧。”李承乾平静的笑笑,说道:“前段时间委屈武才人了。” “不敢。”武媚娘赶紧躬身,同时让开道路,领李承乾一众人进入内殿。 前一阵,太上皇昏厥,但对于太上皇为什么突然从甘露殿前往立政殿,以长孙无忌和张阿难为首,他们进行了细致的调查,最后最后证明和武媚娘没什么关系,但是这段时间她也被囚禁了起来,日子很不好过,这才刚放出来。 “父皇!”李承乾,苏淑,还有李象,李厥,李隅,安康公主全部同时行礼。 “现在你为君,朕为臣,说到底,还是因为朕先行礼才对。”李世民看着看向李承乾。 “父皇说的哪里话,儿臣永远是父皇的儿臣,这是永远都不会变的。”李承乾摆摆手,李象和李厥等人,全部都扑到了李世民的身边,然后同时叫道:“皇爷爷!” 李世民顿时无比欣喜的笑了,笑的很开怀。 这些都是他的嫡孙啊! 片刻之后,等到苏淑将人带到中殿去休息,李承乾才坐在一侧,看向李世民,问道:“父皇最近可感到好些了?” “嗯!”李世民点点头,他心里一直崩着的那根弦虽还没有彻底消失,但几乎已经快没了。 这些日子,他也没有做过噩梦。 等到他再度去翠微宫修养的时候,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李世民抬头,看向李承乾问道:“登基的日子选定了?” “太史局选定六月十五儿臣登基。”李承乾稍微停顿,说道:“不过儿臣今日来,是有件事情想要询问父皇的意见?” “你说?”李世民抬头。 “儿臣想要让房相卸任尚书左仆射,专任司徒之位。”李承乾说了自己的想法。 李世民眉眼微微一低,他瞬间说道:“你是想让你舅舅任尚书左仆射,房相那边……” “房相需要歇歇了。”李承乾摇摇头,说道:“这些年,房相的身体没有那么好,而且他也已经七十岁了,父皇,儿臣想让他不要那么操劳,这样才能为儿臣多效力几年。” 李世民立刻明白,李承乾这图的不是现在,而是将来,他点点头道:“你能说服房相便可,那么谁任尚书右仆射?” “英国公。”李承乾直接抬手,说道:“英国公的功劳足够。” “你想施恩于他。”李世民一眼就看清了李承乾的想法。 “嗯!”李承乾点头,说道:“英国公虽然是多年太子左卫率,但儿臣总感觉他有些若即若离的。” “瓦岗的那些人都是这样的。”李世民摆摆手,说道:“不用在意,人你用就好了。” “是!”李承乾稍微松口气,说道:“然后儿臣想用来济任黄门侍郎,参知政事!” “那么来恒呢?”李世民有些诧异的问道。 来恒和来济是亲兄弟,来恒更是李承乾的太子少詹事,按理说,李承乾应该更倾向于来恒。 “来恒任雍州长史。”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张行成任太子詹事。” “那么张玄素呢?”李世民好奇的问道。 “弘文馆设大学士,参知政事,统弘文馆,崇文馆,国子监,太学,兼修国史,同时儿臣想让张卿明年为科举主考。”李承乾小心的看向李世民。 “你打算在科举上做文章?”李世民神色肃然起来。 “对!”李承乾点头,说道:“过几年吧,儿臣想要加一层殿试,亲自考一考诸进士的水准,这些年,世家子弟在科举中的分量越来越重了。” “呵呵呵呵……”李世民笑了,满意的点头道:“好,这件事随你,你还是很像朕的。” 李承乾点头,然后继续说道:“东宫的官员儿臣不想大动,朝中没有那么位置给他们,所以只动三五人便好,到了明年年初,儿臣册封象儿为太子,他们就是象儿的太子幕僚。” “明年?”李世民逐渐的感受到了李承乾的思路,他轻叹一声,说道:“诸葛一生唯谨慎,你比诸葛还谨慎。” “父皇一生如履薄冰,儿臣也少不了如此。”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最后,儿臣想要升常何为左千牛卫大将军,同时调李安俨为左千牛卫将军。” “你不调他为禁卫将军吗?”李世民一脸惊讶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摇摇头,神色严肃的说道:“父皇这一次受伤,归根到底是吐蕃人在做手脚,但是除了一个自杀的禁军校尉以外,便什么都查不到了,儿臣想让李安俨来负责这些。” “如此吗?”李世民稍微想了想,随即摇摇头,笑着叹声道:“算了,你去查!” “是!” (本章完) 第409章 年号的争论:永惟,永徽,永昌(第一更) 第409章 年号的争论:永惟,永徽,永昌(第一更) 晨光初起,宫城寂静。 立政殿中,李承乾平静的站在殿中,苏淑站在他的身前,帮他整理衣裳。 一身黑底金丝衮龙袍,在经过了数日的紧急赶制之后,终于穿在了李承乾的身上。 皇帝退位的太突然。 导致很多事情都来不及准备。 李承乾前几日穿的也是龙袍,不过那些是他的父皇从来没有穿过的衮龙袍。 只有今日这一件,是按照李承乾的身形,用最好的丝料,在最短的时间里,一点点的赶制出来的。 穿在李承乾的身上,异常无比的合身。 苏淑站在李承乾的身前,最后帮他整理衣襟,脸上满是满意的笑容。 “好了,别看了。”李承乾拍拍苏淑的手背,然后轻声说道:“你多睡会,朕现在去上早朝。” “是!”苏淑点头,然后让开位置,李承乾这才笑着从她身侧走过。 苏淑一直跟到了立政殿的门口,看着李承乾一直坐在御辇上到了远处的立政门,彻底不见之后,她才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皇帝的衮龙袍,皇后的九凤翟衣。 那是苏淑的。 一想到这里,苏淑的脸上就满是止不住笑意。 …… 献春门外,一身红衣金甲的李安俨护卫而来。 李承乾稍微侧身,然后低声问道:“百骑司接管得怎样了?” “接了一半,留了一半,和兵部职方司,还有四方诸夷,内外逆贼相关的已经全部接管,长安洛阳,诸世家相关的,留在了常大将军的手里。”李安俨低声将情况说了一遍。 百骑司虽然是禁卫机构,但实际上,他们在外行事,全部都要以千牛卫的身份行事。 千牛卫,掌宫殿侍卫,兼供御之仪仗。 若有口敕,通事舍人承受传声于阶下,千牛卫中郎将传令,诸千牛传旨。 所以,很多时候,千牛卫都兼任传旨钦差的职责。 甚至在某些时候,可以持千牛刀杀人。 虽然如今在诸职司上,千牛卫没有刺探情报的职权,但千牛卫自南北朝创立一开始,就是皇帝杀伐刺探的工具。 凡诸千牛,高荫子弟占过半数,同时,他们背后的家族,也会成为千牛卫探查消息的渠道。 “便如此吧。”李承乾点点头,然后说道:“常大将军主导百骑司多年,功劳极大……朕虽然有架空他,让你接管百骑司的意思,但这个过程要缓,起码是十年左右的时间,不能太急,急了便会出问题。” “臣明白。”李安俨赞同的躬身。 百骑司这种庞大的秘密机构,不知道多少人在暗中盯着。 最可怕的不是那些密谋反叛者,而是那些试图渗透其中的天下世家。 他们没有心思谋反,他们想的,其实是渗透皇帝的力量,遮住皇帝的耳目,窃取皇帝的权力,将皇帝变成他们的傀儡,然后分割天下,还让皇帝承担天下分崩离析的罪责。 这便是黄巢起事的根本。 一旦百骑司的权利递转出现了问题,这些天下世家立刻就会将手伸进去,渗透乃至于掌控百骑司。 他们才是李承乾最大的敌人。 若李承乾是不正常继位的,那么他需要依赖这些人的力量,同时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来铲除他们,但李承乾是正常继位的,那么他就要尽可能的利用手中的权利来从根本上打压他们。 “我们的人,留一半在百骑司,小半隐藏,剩下的小半放进金吾卫,刑部,大理寺,雍州府,长安万年二县,位置不必太好,掌控消息最为重要。”李承乾一句话说完,李安俨立刻点头。 他明白,李承乾真正说的,不是百骑司,也不是金吾卫这些治安机构,而是那些被小半隐藏起来,几乎和常何手上的那些人有同样作用的密卫。 他们才是李承乾未来的核心。 …… 两仪殿就在前方,李承乾转口问道:“吐蕃人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他们和父皇出事的关联显而易见,只要抓住中间联系的那个人,朕就能将禄东赞和噶尔·钦陵,全部留在大唐。” 松赞快死了,一旦禄东赞和论钦陵被留在长安,那么日后吐蕃必乱。 到时候,李承乾收拾吐蕃就容易多了。 李安俨的脸色沉了下来,然后认真说道:“我们在抓住已死的那个禁军校尉所有的来往扩散查,查的很细致,是一定能够查出什么来的,只是这需要时间。” “无妨。”李承乾平静的摇摇头,说道:“有些人,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慢慢来,将证据做扎实。” “是!”李安俨有些不明白的眨眨眼。 “呵呵,查吧。”李承乾神色收敛起来,御辇将他放在了两仪殿侧殿之前。 李承乾这才平静的步入殿中。 房玄龄,长孙无忌,褚遂良,马周,李勣,于志宁,李道宗,李百药,赵元楷,长孙冲等人已经在殿。 众人神色肃穆,手持笏板,躬身站立。 李承乾一步步的走上丹陛,最后在御榻上坐了下来。 群臣立刻拱手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众卿平身。”李承乾微微抬手。 “谢陛下。” …… 房玄龄站出拱手,道:“启奏陛下,礼部和太常寺,秘书监,已经商定陛下的几个年号。” 秘书监长孙冲上前,将奏本递上。 窦知节从台阶上走下,接过奏本,然后转身走上丹陛,放在了御案之上。 “启奏陛下,已定的年号有五个,永徽,永隆,永昌,政元,天启。” 房玄龄拱手,继续说道:“臣等倾向于永徽,徽,徽祚,盛大,洪福齐天之意。” 李承乾点头道:“南朝宋何承天《上〈白鸠颂〉表》,朕看过,‘以玄扈之凤,昭帝轩之鸿烈;酆宫之雀,徵姬文之徽祚。’”“是!”房玄龄稍微松了口气。 徽,更容易被解读为美好,善良。 《尚书·舜典》:慎徽五典,五典克从。 陆德明释文:徽,王云美,马云善也。 若是用美来解释,听起来不错,但身为天可汗太上皇李世民的儿子,这就有些欠缺了。 “所以,永隆,永昌,都是这个意思。”李承乾点点头,说道:“那么政元呢?” “治宏贞观,政启开元。”长孙无忌站出拱手,神色肃穆。 “那为什么不做开元。”李承乾突然自己笑了,摆摆手道:“开元不妥,那么天启……天启也算了,听天由命不是朕的作风,也不是父皇的作风。” “是!”群臣齐齐拱手。 “所以还是永徽最好。”李承乾看着眼前的名字,心里却不由得轻叹一声。 天启是明熹宗朱由校的年号,比崇祯仅好一丝。 永昌是武则天的年号,永隆和永徽是李治的年号。 “永徽的确寓意完美,年轻的大唐,将会在朕和诸卿的治理下,越发的强盛健壮,这名字的确不错。”李承乾轻轻笑笑,然而他的脸色微微一淡,然后说道:“同样,这也意味着,诸卿当中,有的人会因为年老被掉队,甚至是被抛弃……所谓江山代有人才出。” 一代新人换旧人。 在场诸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而且,在皇帝的身边也的确有不少这样的人,马周和于志宁都已经不年轻了,但戴至德,李义府,苏良嗣这些人,隐约之间已有咄咄逼人的味道。 尤其他们还是皇帝的绝对亲信。 看到众人不说话,李承乾这才笑笑,继续说道:“朕想过,父皇的年号既然是贞观,那么以朕的身份,用一个元字应该不过分,你们看贞元怎么样?” 皇帝,太上皇的嫡长子,用一个元字没问题,但是却贞观就有点别扭了。 “陛下的意思,可是子孙后代皆用一个贞字作为开头,然后万世延续下去。”马周看出了李承乾的意思,站出拱手。 “是!” “臣以为不妥。”马周拱手,说道:“当年太上皇取贞观作为年号。 天地之道,贞观者也。 重点其实是在前者,天地之道,正也,所以取用贞观,陛下单取一个贞字,有些偏颇了。” 贞元,但太单薄了。 李承乾听完,深刻赞同的点头,说道:“爱卿说的有理,贞元却是不妥,不过天地之道,在正,那么取用正元如何?” 正元。 “正元听起来,的确给人一种醇厚安心的味道。”房玄龄抬头,看着李承乾拱手道:“但陛下,正元是曹魏高贵乡公曹髦的年号,曹髦是曹魏最后一位君主,为成济当街所杀,并不吉利。” 李承乾目光一挑,随即不在意的说道:“曹髦也算是曹魏一位英主,朕和他共用一个年号,也不算差,而且贞观还是前隋一位佛门大师的法号……元正怎样,或者正徽,元徽?” “陛下。”马周拱手,说道:“不妨问问魏相的意思,当年贞观也是魏相定的。” “好。”李承乾看向长孙冲,说道:“表兄,麻烦你现在去一趟郑国公府,将这些年号,全部让郑国公选一遍,然后送回来。” “喏!”长孙冲立刻拱手,然后快步转身离开。 “好了,诸卿都出去转转,歇一歇。”李承乾笑笑,看向房玄龄说道:“房相,朕有些事要和你说。” “喏!”房玄龄有些诧异的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后拱手。 “臣等告退!”其他人有些好奇的看了房玄龄一眼,全部退了出去。 “陛下!”等到所有人离开后,房玄龄这才对着李承乾拱手。 “房相。”李承乾认真的看着房玄龄,说道:“朕想让你辞掉尚书左仆射之职。” “陛下!”房玄龄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神色甚至微微一变。 李承乾摆摆手,轻叹一声说道:“爱卿今年七十了吧,不是朕多想,看看魏相和舅翁,他们都因年老而病,不得不致仕,而朕不想看到爱卿因为长年的劳累,而身体垮了,所以朕想让爱卿辞掉尚书左仆射之职,以司徒,领政事堂事。” 房玄龄脸色顿时惊讶,以司徒,领政事堂事,这个权力可是丝毫不比尚书左仆射低,而且距离皇帝更近。 房玄龄这下是真的相信李承乾要让他多为朝廷效力几年的想法了。 “那么接下来?” “舅舅任尚书左仆射,英国公任尚书右仆射,于相升侍中,来济升黄门侍郎参知政事,来恒调任雍州长史,窦德玄调任中书舍人,检校谏议大夫,李义府调任给事中……”李承乾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陛下这安排,怎么看起来,是想要将赵国公给架起来。”房玄龄下意识的一句话,戳破了李承乾最真实的想法。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有些事情,不由朕,也不由舅舅,父皇退位太上皇,关中一系的力量,能上的自然好说,上不去的,就会挤在舅舅麾下,将来少不了要出事,朕现在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舅舅。” “殿下体察老臣,臣谢陛下。”房玄龄认真拱手。 “房遗则,调任太子中舍人。”李承乾看向房玄龄,又补充了一句。 “多谢陛下!”房玄龄立刻惊喜的拱手。 …… 不久之后,长孙冲带着一张短笺从宫外而回。 短笺摆放在了李承乾面前的御案上,赫然就见上面永徽,永隆,永昌,政元,天启,正元,元正,正徽,元徽几个字全部都被划掉,最后上面魏征亲笔写了两个字,永惟。 李承乾一愣,随即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殿中群臣拱手赞同的同时,眼底也闪过一丝无奈。 果然还是的魏征。 对皇帝,不,对大唐两代皇帝的了解。 谁也比不过魏征。 李治的尊号是天皇大帝,谥号是大,所以,永徽更加对应盛大徽祚之意。 (本章完) 第410章 登基称帝,皇帝的杀意(第二更) 第410章 登基称帝,皇帝的杀意(第二更) 立政殿中,一件无比合身的赤黄色衮龙袍,被一众内侍小心的穿在李承乾身上。 玉佩,玉带,玉钩等种种配饰,也被小心的挂上了上去。 “永惟者,深思,常念,谨慎是也,出自《汉书·宣帝纪》:‘夙夜兢兢,靡有驕色,内省匪解,永惟罔極’,又有言,‘永惟古之王者,御治之始,必明目达聪以防壅蔽’。”李承乾满意的笑着,随后突然又轻叹一声,说道:“还是郑国公了解朕啊!” “御治之始,必明目达聪以防壅蔽。”苏淑身上正在穿着一件绿色翟衣,同时说道:“这也符合陛下初登基的情势。” “郑国公是希望朕能做汉宣帝那样的明君!”李承乾摇摇头,看着苏淑道:“永徽,有些气盛,永昌,有些自满了,所以朕以永惟开始治理天下,最是合适。 等天下足够鼎盛,便改为永徽,若是等朕老了,天下依旧昌盛,那么便可以改为永昌。” 永惟,永徽,永昌。 一步步递进,这样李承乾也就不在意这俩个曾经是李治和武则天的年号事情了。 而且到了永徽的时候,长孙无忌他们那一批人,应该也已经退出朝堂了。 至于永昌,那足够提醒李承乾李治的教训。 “说到底,还是郑国公还是在说,陛下行事太谨慎了。”苏淑好笑的看了李承乾一眼。 “是这样,父皇那日还说过,诸葛一生唯谨慎,朕颇有几分诸葛之象。”李承乾摇摇头,道:“但遇到大事,朕也从不糊涂。” “好了,不说这些了。”苏淑抬头看向殿外,轻声说道:“时辰快差不多了,今日便是陛下的登基之日了。” “是,转眼六月十五了!” …… 太极殿中,皇帝受册。 李承乾一身赤黄色九龙九章衮龙袍,头戴白玉十二冕旒,腰挎黑鞘长剑,神色平静的步入殿中。 两侧诸相,诸王,诸臣,诸外使,诸国子学子,诸致仕老臣,全部齐齐躬身。 李承乾神色平静的从殿门处走向丹陛,与此同时,他的眼角余光扫过了禄东赞,李义府,刘仁轨,许敬宗,上官仪,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最后站在了丹陛之下。 李世民一身黑色七龙七章衮龙袍,头戴通天冠,平静的站在平陛之上。 看到这一幕,李承乾的脸颊忍不住微微抽搐,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忍,还有痛苦。 他的父皇,如今已经不再是皇帝了。 整个天下,只有李承乾一个皇帝。 便是他的父皇,也要对他俯首称臣。 按照李承乾原本的意思,是他的父皇,太上皇李世民,今日也不用出现在太极殿中。 毕竟在李承乾登基当日的时候,整个大殿当中,只有他一个人能坐着。 太上皇的身体不好,即便李承乾免得他的诸礼,但他也站不住啊! 李承乾甚至建议他坐在轮车上,但都被他拒绝了,而今日,他最后用了李承乾的法子。 依赖战甲的力量,站立大殿之中。 如此,便是李世民退位为太上皇,只要依旧站在大殿之中,天下四野,大唐万方,便没有任何人敢小看李承乾。 只不过是李承乾当初用的是藤甲,而如今,李世民用的是铁甲。 他站在大殿中,甚至用机关将脚面锁死,这样才从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李承乾的心中一阵酸楚,但此刻的他,不能有丝毫动容。 一个好的皇帝,起码是无情的。 长孙无忌站在丹陛三阶之上,对着李承乾拱手,然后转身从一旁的金案上拿起金册,面对群臣,高声道:“皇天上帝,后土神祇,眷顾将命,属开黎元,太上退位,皇太子登基,授金册。隅下百僚,敬奉天音,跪!” 太极殿中,所有人群臣一瞬间全部跪倒,然后叩首道:“臣等恭贺陛下登基受册。” 李承乾抬起头,故意平静下来,然后一步迈上丹陛。 两步之后,他已经来到了长孙无忌身前. 长孙无忌捧着金册向前一递,李承乾双手接过。 金册,完全由金箔打造的传位诏书。 这是李承乾登基合法性的来源。 收回目光,长孙无忌已经退后两步,在一侧跪倒。 李承乾捧着金册,再度上前。 丹陛五阶之上,开府仪同三司,襄邑郡王李神符站在那里。 白发苍苍的襄邑郡王李神符,如今已经七十岁了,他是高祖皇帝的亲堂弟,是太上皇李世民的亲堂叔,是李承乾的亲堂叔祖。 整个大唐宗室的最长者。 如果说长孙无忌是代表了整个大唐所有的官员,那么李神符就代表了整个大唐所有的宗室。 李神符有些颤抖,但还是平静的转身,从一侧的金案上捧起装着天子六玺的金盒,转身看向群臣,苍老而有力的说道:“皇天大命,不可稽留,皇太子登基即位,授予进玺,为民父母,天元所归,贺!” “臣等恭贺陛下登基受玺!”群臣抬头,然后又沉沉叩拜,齐声山呼。 李承乾捧着金册,接过金盒,李神符退到一旁,然后叩首在地。 天子六玺,皇帝除传国玺之外,最常用的六玺。 皇帝行玺:用于封国。 皇帝之玺:用于赐诸王侯。 皇帝信玺:用于发兵。 天子行玺:用于召大臣。 天子之玺,用于策封外国君主。 天子信玺,用于祭天地鬼神。 李承乾的目光望向御案之上的金盒。 是的,那里还是一个金盒。 里面放着的,就是传国玉玺。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有了这七玺,李承乾便拥有了天下杀伐决断的最终权力。 李承乾继续上前,丹陛最后一阶台阶之上,礼部尚书,江夏王李道宗站在那里, …… 李道宗对着李承乾拱手,然后转身,从金案上捧起装着金牌和虎符的黑盒,面向群臣,高声道:“天心慈恩,德修为尊,皇太子登基即位,授予金牌虎符,平定天下,四海蒙恩。拜!” 殿中群臣再度叩首道:“臣等恭贺陛下登基,受金牌虎符。” 李承乾神色肃穆,从李道宗的手里接过自己的金牌虎符。 金牌虎符,持金牌,执虎符,传递皇帝之名,调动天下军队。 这是完全新制的,属于李承乾的虎符,之后,他会将其中的一半,重新授予十六卫将军。最后两者合一,便能够调动整个大唐十六卫所有军队。 包括禁军。 李承乾微微转身,看向一侧的太上皇。 李世民轻轻笑笑,然后微微点头,面带期许的看着一侧的御榻。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从已经跪倒在一侧的李道宗身边走过,最后走到了御案之后,缓慢而坚定的坐了下来。 就在这一瞬间,满殿群臣,全部齐齐叩首道:“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殿外群臣,也在这个时候,全部跪倒下来:“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声音一点点的向外,承天门,朱雀门,乃至于整个长安,整个天下。 李承乾顿时面色紧张。 这一刻,他没有任何自傲自得,只有一股股的莫名的危机感从面前的天下传来。 如今的他虽然已经是大唐皇帝,但他权力全部都来自于他父皇的继承。 他对天下人无恩。 是的,他对天下人无恩。 即便是他监国超过十年,但十年之中,他也依旧是在用他父皇的名义在治理天下。 即便是有所施恩,最后名义也全部在他父皇那里。 在这一刻,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天下人的茫然。 他们不知道他这个新皇会做什么,会对他们怎样,会不会像太上皇那样对他们好。 天下人对他这个新皇是陌生的,他们全都抬起头,恐惧茫然,甚至是警惕的看着他。 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这绝对不是一句故作自谦的话,而是实实在在的写照。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如今他是皇帝,他手上的虎符,足够他掌握整个十六卫,数十万大军。 整个大殿,乃至天下,这个朝廷体系内的所有官员,全部都是他的治理天下的帮手。 最重要的,是他身后的大唐宗室,还有整个关中门阀的力量,能够最大程度的帮助他稳定天下,铲除异心。 李承乾睁开眼睛,整个人平静了许多,微微抬头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群臣这才缓缓起来。 李承乾转身看向站在群臣左上的房玄龄,点头道:“房相,宣诏吧。” “喏!”房玄龄拱手,然后转身道:“大唐皇帝令。” “臣等恭听圣训!”殿内殿外,所有群臣全部再度跪倒。 房玄龄从金盘之中拿起圣旨,然后对着群臣高声道:“闻天地盈虚,四时有消息之度;皇王兴替,五运有迁革之期。 称号斯殊,骊原亦异。 受明命者,罔不由兹。 我大唐高祖神尧皇帝圣期首出,天与神器,有大功于区夏,有大造于生灵。 太上皇帝道则继明,业推构极,类商汤之起亳,若姬发之承周,弹压九皇,牢笼万古。 交际在辰,情深感慰。 奉高祖之宗庙,遵上皇之社稷。 不失旧物,实在于兹。 业既惟新,事宜更始。 照依太上皇帝之令,于明岁改元永惟。 於戏。 否往泰来,迓续亨嘉之会。 鼎新革弊,正资辅弼之良。 天下百姓,并免今年租及地税。 朝中官员依太上皇退位诏书升散官爵位。 同赐每人丝绢十五匹。 天下共喜。 天下同乐。 布告遐迩,咸使知闻。 钦此。” 群臣再度齐齐叩首:“臣等领旨,叩谢陛下圣恩,陛下万寿无疆。” “平身吧。”李承乾微微抬头。 “谢陛下。”群臣这才起身。 …… 站在群臣后列的禄东赞,他是代表吐蕃赞普松赞来参加新君登基大典的。 皇帝的圣旨其他都没有什么,唯独有一点似乎有些不对。 根据之前坊间传言,皇帝不是要在今天就改年号吗,怎么又成了明年。 也就是说,今年依旧还是贞观二十二年。 明年才是永惟元年。 永惟,惟精惟一,惟谨惟慎。 李承乾这个大唐新帝,恐怕远比想象当中的难对付。 得早点回吐蕃,告之赞普。 就在这个时候,禄东赞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丹陛一眼。 也就是这一瞬间,李承乾的目光也同时看了古来,眼神冰冷,还有杀意。 瞬间,禄东赞已经低头,脸色难堪的可怕。 (本章完) 第411章 天无二日(第三更) 第411章 天无二日(第三更) 李承乾看着低头的禄东赞无声的冷笑一声,然后他神色肃穆的看向群臣道:“诸卿!” “陛下!”群臣齐齐拱手。 李承乾略微沉吟,但还是开口道:“想必诸卿当中,有人听过今岁年末封禅之事。” 群臣不由得有些骚动。 有的人,是纯粹没有听说过封禅的事情。 有的人,是听说过封禅,但没有想到,封禅还要继续。 之前封禅,是李世民封禅,不过很多事情还没有开始走步奏,群臣上奏也没有。 后来李世民退位太上皇,李承乾做了皇帝。 李世民有资格封禅,但你李承乾有什么资格封禅。 所以很多人都以为封禅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其中就包括禄东赞。 …… 很多人在大唐立国三十年大典后,就已经开始启程离开长安了。 至于禄东赞和噶尔·钦陵被留了下来,文成公主已经被告知,皇帝要封禅嵩山,请她留下。 大唐皇帝封禅,四夷酋长陪同。 很多酋长原本是在离开长安几个月后,才会接到皇帝封禅的消息,才会再度赶到长安来,但是因为皇帝突然退位为太上皇,太子即位,他们从半路又赶了回来。 禄东赞父子,则是因为文成公主选择留下,他们也就留了下来。 毕竟如今逻些的政治环境并不太好,王妃留在长安更好一些。 不过在皇帝退位为太上皇之后,他们就准备离开了。 因为皇帝的退位,他们有脱不了的关系,一旦被人找出证据,他们要有大麻烦。 正好,新皇登基,太上皇退位,封禅基本也不可能,他们正好回去。 但现在,皇帝似乎又有要封禅之意,禄东赞莫名的有种直觉,皇帝就是冲他们来的。 他的目光微微上挑,看向御榻之上的皇帝。 李承乾看着逐渐平静下来的朝中百官,目光看向一侧站立的太上皇,然后开口道:“上皇元邈,超乎希夷,强名之极,三代以来无人可堪比拟,朕感念至诚,故朕决定,年底封禅嵩山。 上皇为主祭,朕和皇后为辅祭。 以高祖,上皇禅让之德,敬告上苍,以求上苍降恩,延上皇之寿,以全朕之孝道。” 李承乾一番话说完,原本要出声阻止的李世民,看着李承乾,眼神复杂。 轻叹一声之后,他也不再开口。 李承乾要为李世民封禅典礼,这里面除了尽孝以外,其中蕴含的政治算计很多。 李世民一眼就将其彻底看透,一旦这些算计全部得逞,对李承乾,还有整个大唐,都有极大的好处。 “陛下!”礼部尚书李道宗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自古以来,从未有太上皇封禅之事。” “自朕之后,有了。”李承乾轻轻摇头,然后说道:“从今往后,皇帝主动退位为太上皇,新皇当为太上皇举办封禅大典,若是此事能成千古定例,朕相信,百世之后,世人当为朕,为太上皇贺!” 群臣这下子听懂了,皇帝现在虽然年轻,但他已经有了老了之后,提前退位,以求封禅的想法。 这样,往后一个皇帝,即便是在位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功绩,那么只要凭借禅位这一条,也足够封禅了。 那么禅位足够封禅吗? 足够。 光是禅位这一条,就足够避免无数的血腥厮杀,甚至皇朝衰落。 更别说上古之君便是以禅让作为高品。 “陛下仁孝,上皇贤德。”李义府站了出来,拱手道:“此盛世可追三代之上,臣为陛下贺,为上皇贺,为大唐贺!” 李承乾笑了,李义府总是在最需要他站出的时候,站出来。 “陛下仁孝,上皇贤德,臣为陛下贺,为上皇贺,为大唐贺!”殿中群臣齐齐拱手。 “此事便算定下,礼部,户部,太常寺,将作监,开始筹备。”李承乾看了众人一眼,然后看向房玄龄。 房玄龄拱手,然后拿起一封圣旨,高声道:“大唐皇帝令。” “臣等恭听圣训!”群臣再度跪拜了下来。 “帝尧之禅虞舜也,业归于异代;汉祖之尊太上也,礼循乎虚名。 未有履尊极而舍万乘之荣,奉晨昏而传七庙之重。斯则尧图未远,汉道未全,倬然冠洪名而超古昔者,孰若今之盛也! 上皇恭默在疚,禅受未行,万国注心,思言尧以致理;群生属望,渴圣人之利见。 朕即位以来,不求妄图,以忠感于天地,孝达于神明,成尧舜之内禅,固邦家之景命。 功莫盛于配天,孝莫大于宁亲,让莫高于传圣。 故太上皇释天下之负,所以成其让。 不胜大愿。 今上太上尊号曰‘天圣仁寿天可汗太上皇”,称“圣人”。 因三正之庆会,鼓万国之欢心。 奉宝册以荐鸿徽,率群臣而朝上日。 徽号所尊,益勤于俞诏。 兆人恳头,罔不喁然。 钦此!” 群臣立刻叩首道:“臣等参拜天圣仁寿天可汗太上皇,圣人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承乾对着李世民神色诚挚的躬身。 李世民看着这一幕,满意的笑笑,自己禅位,除了有自身安定之念外,也有着扶李承乾上马,好好的走一段的想法。 起码大唐盛世能够更加延续。 当然,皇帝仁孝,为他上尊号,‘天圣仁寿天可汗太上皇”,起码“天可汗”三个字将永远的属于他李世民。 “皇帝仁孝,朕就愧领了。”李世民点点头,然后平静的站在那里。 “众卿平身。”李承乾微微抬手。“谢陛下,谢圣人。”群臣这才缓缓起身。 很多人这一刻彻底的明白了,不管是皇帝为太上皇准备封禅也好,还是为他上尊号也罢,都是在表现自己的仁孝。 一个仁孝的皇帝,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光凭这一手,他便能够稳稳的坐在皇位上,而不至于天下人心茫然戒备。 高明的手段啊。 加上之前,免天下百姓一年赋税。 日后,对于皇帝禅让,太子即位,这里面任何的谣言,都会彻底的消散。 皇帝坐稳了天下,掌控了大局。 收获远远大于付出。 高明啊。 …… 看到群臣脸上的敬服,李承乾轻轻笑笑,然后看向一旁的房玄龄。 房玄龄再度拿起一封诏书,对着群臣道:“大唐皇帝令。” “臣等恭听圣训!”群臣再度叩拜。 “大唐皇帝曰:朕以上皇慈旨,以定内宫,以端壸政。 惟思择贤,以位正宫。 仰蒙三宫俯垂俞允矣。 太子妃苏氏,宫仪壸范,德泽在人,抚育四子,延续宗脉。 可立皇后,允称闺阃,仪型典范,辅成君德,恩育天下。 钦此!” 群臣再度叩首:“臣等领旨,陛下万寿无疆,皇后万福金安。” 声音落下,一阵清脆的脚步声在太极殿门口响起,随即,一身绿色翟衣,头带凤冠的苏淑,压抑着心头的喜悦和激动,一步步的从群臣中间走过,然后走上丹陛。 礼部尚书江夏王李道宗,将皇后金册和玺印奉上,然后才退开跪倒一旁。 苏淑走到了李承乾的身侧,然后缓缓的坐了下来,她的目光率先看向太上皇。 诚挚的躬身行礼。 李世民满意的点点头。 不说别的,他选择的儿子,儿媳妇,都是仁孝之人,又能足够处理天下。 在继承人的选择这一方面,便是汉文帝汉景帝,也都比不过他。 至于剩下的古时帝王,也没什么了。 御案之下,李承乾伸手轻轻的握住了苏淑的柔荑,苏淑立刻对他甜甜一笑。 夫妻两人同时转身,看向眼前的整个大殿,还有整个天下。 皇帝皇后归位,天下人心归顺。 …… 夜色之下,禄东赞坐在马车里,晃晃悠悠的返回使馆。 他的身上满是酒气,胸中也微微翻涌。 皇帝登基,大宴群臣。 这是少有的事情。 历来皇帝登基,都是前一任皇帝病逝之后。 所以皇帝即便是登基,也要同时准备丧礼。 根本也就没有什么皇帝登基之后,大宴群臣的时候。 其实也有,比如窜逆。 前隋杨坚就是这样。 禄东赞轻轻笑笑,这一次李世民退位太上皇,李承乾即位,根本他们得到的消息来讲,其实本质上也还是一次逼宫。 只不过手段温柔到了极点,隐秘到了极点。 几乎除了两个皇帝之外,根本无人察觉。 然而逼宫就是逼宫。 “大相,到了。”一个声音从车外传来,马车也随即缓缓的停了下来。 车帘掀开,外面已经平康坊吐蕃使馆内院。 禄东赞平静的从马车中走下,然后脚步匆匆的朝书房而去。 书房之中,噶尔·钦陵看到禄东赞,上前拱手道:“阿爹,听说皇帝要为太上皇封禅,我们是不是走不了了?” “嗯!”禄东赞坐下以后,点点头:“是这样,甚至为父有种感觉,他是冲我们来的。 如果真的是我们那天晚上的事所致,那他是不会放过我们的,毕竟我们的手伸进了宫里。” “阿爹。”噶尔·钦陵拱手,说道:“那件事情,他们还在查,不过是很慢而已,但再慢,半年也足够查到我们了,若是他拿到证据对我们下手,赞普那里……” “若仅是如此还好,为父担心,他是冲着赞普去的。”禄东赞眼神中闪过一丝忌惮,然后说道:“这些年,他的心思不少都放在高原中,而以他的布局,少不了在高原已经做了手脚。” 大唐和吐蕃开战,若是他们父子都被李承乾有理有据的斩杀在长安,那么吐蕃从一开始就失却了先手,更别说现在松赞的心思还在天竺。 “我们得回去。”禄东赞抬头看向噶尔·钦陵,认真的说道:“起码你得回去。” “阿爹!”噶尔·钦陵脸色一变。 禄东赞微微摆手,说道:“有王妃在,你又回去了,阿爹足够在长安自保,而且,他们那对父子,事情哪有那么容易结束。” “啊?”噶尔·钦陵一脸不解。 禄东赞轻轻抬头:“天无二日啊!” (本章完) 第412章 老病的猛虎,也是能咬死人的 第412章 老病的猛虎,也是能咬死人的 六月十九,太上皇启程终南山翠微宫休养。 清晨,李承乾和苏淑坐在御辇之上,带着李象,李厥,李隅和安康郡主从献春门而出。 李安俨站在门外,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 御辇停下,李承乾抬头问道:“如何了?” “一切已安排妥当,八百禁卫已进驻翠微宫,山下有五千右卫守卫,还有金吾卫来回巡视,千牛卫渗透四野,确保无人可以潜入。”李安俨躬身,说道:“太上皇在翠微宫无丝毫危险。” “这样便好。”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说道:“走吧,去接父皇。” “喏!”李安俨稍微后退一步,跟着李承乾和皇后,还有几位皇子,一起朝甘露门而去。 他和对面的窦知节相互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点头。 皇帝安全无虞。 跟着的禁卫和千牛卫,全都是李安俨负责。而跟随的内侍和宫女,全部都是窦知节负责。 片刻之后,一行人便已经来到了甘露门下。 甘露门下,禁卫将军柴哲威,禁卫中郎将李玄嗣,正率众守在宫门两侧。 看到皇帝抵达,两人立刻拱手道:“见过陛下。” 李承乾点点头,问道:“父皇如何?” “陛下已经在准备。”柴哲威低身拱手,神色肃穆。 如今,虎符在皇帝的手中。 北门禁卫等同于完全掌控在皇帝的手里。 只不过从称帝到如今,皇帝也没有对禁卫进行大的变动。 除了将一些年轻的禁卫校尉调到献春门,和宫中其他各门外,其他都尉,郎将,中郎将一级都没有变动。 就更别说是将军和大将军。 皇帝在掌握禁卫,但却是在用最温和的手段,在进行。 李承乾看了李玄嗣一眼,李玄嗣躬身。 李承乾这才看向柴哲威,说道:“表兄,等父皇去了翠微宫,薛卿也会跟着一起去,到时候,你去守玄武门吧。” 柴哲威惊讶的看着李承乾,随即立刻拱手道:“臣领命。” 李承乾轻轻点头,然后挥手,御辇继续前行。 过甘露门,而至甘露殿中。 身后护卫紧随。 …… 晃动的马车中,李世民靠坐在软靠上,看向李承乾道:“吴王纪王他们入宫探视的事情,陛下知道了吗?” “是!”李承乾点头,说道:“几位皇弟进宫探视母妃,本是正常之事,父皇不必担心,儿臣还指望着父皇身体好了以后,给儿臣多生几个弟弟呢。” 高祖皇帝李渊为太上皇之后,还连续生了好几个儿子女儿。 让李世民多了好几个弟弟。 听到李承乾现在这么说他,李世民一时间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跪在一旁的武媚娘也是轻轻低笑。 太上皇这一趟去终南山翠微宫,只带了她。 “宫里的事情,你看着处置吧。”李世民很放松的笑笑,他刚才之所以那么说,其实已经是在考虑将后宫的嫔妃遣散。 即便不是全部的妃嫔,也是一部分的嫔妃。 以前他是皇帝的时候,这些嫔妃自然是他在养,但他现在是太上皇。 户部,内府,少府,全部都由李承乾来掌控,李承乾出不出这笔钱,就是另一回事了。 就像是普通人家,老子将掌家的权力交给儿子,老子虽然可以动用私房,但公房账上的钱,他是不能再动了。 但李承乾刚才那些话,却在明确的在告诉他,后宫的那些事情,李承乾担了。 各种费用,也如同之前一样,全部由少府和内府出。 当然,不管怎样,以前的时候,宫里嫔妃有些隐秘的事情要钱的时候也是走的这条路,以前的时候没人查,但现在李承乾做了皇帝,多多少少有些人都是要收敛一些的。 如果现在不收敛,不用等到太上皇没了,光是李承乾现在就能让她们生死两难。 但那是对其他人,对太上皇,李承乾会认真负责他的一切开销。 “对了,禄东赞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李世民稍微抬头。 “他被惊到了。”李承乾轻轻笑笑,说道:“儿臣说要继续为父皇举办封禅大典,请他们继续留在长安半年,等到明年正旦大朝之后再离京,加上安俨一直在明面上细查,一步步的逼近,禄东赞已经被吓到了。” “做贼心虚。”李世民眼神一冷。 “是的、”李承乾点头,道:“昨日,禄东赞已经上奏,请儿臣让他的儿子噶尔·钦陵,返回吐蕃,向松赞禀奏长安大事。” “你不会让噶尔·钦陵离开的,对不对?”李世民一眼就看透了李承乾的想法。“是!”李承乾平静的点头,说道:“他们那些人做贼心虚,儿臣只要多按他们几天,禄东赞说不定就会让噶尔·钦陵私潜离京,到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你就会派人杀死噶尔·钦陵。”李世民平静的点点头。 “不是儿臣,噶尔·钦陵或许会死在山野盗匪之手,或许会在吐谷浑高原染病而死。”李承乾摇摇头,说道:“但不管怎么样,他的死,和大唐都不会有任何关系,甚至大唐都不会知道他的死因。” “那禄东赞呢?”李世民继续追问。 “半年之后,他离开长安回吐蕃,儿臣会让他带一封信给松赞,百骑司那边已经开始让禄东赞服用慢行毒药,只要他长途颠簸,毒药就会入腹。”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儿臣会尽量让他死在松赞的面前,让他在松赞面前吐血而亡,这就是他们所行阴谋的下场。”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突然间轻叹一声,问道:“你现在已经让人下毒了?” “是!”李承乾轻轻颔首,这里是大唐,这里是长安,他们来了长安,不安分的待着,反而乱搞动作,那么就要承受乱搞动作的代价。 李承乾甚至不明白,他们难道就真的不怕自己掀桌子吗? “他们二人一旦死在长安,松赞就会提兵下高原,你怎么办?”李世民一句话,说出禄东赞真正的依仗。 贞观十二年,松赞干布在攻入吐谷浑和党项之后,纠集二十万大军杀向松州。 如今,吐谷浑和党项都在大唐的手里,但松赞真要恼火,整备起六七万精锐骑兵也是没问题的。 这就是禄东赞的依仗。 “松赞不会想大战的。”李承乾微微摇头,眼神清明的说道:“松赞死了独子,只剩下一个一岁的独孙,他若是提兵下高原,逻些就会被人所趁,而且就算是下了高原,没有禄东赞父子,松赞的胜算实际上也不高。” “你呢?”李世民继续追问。 “松州兵曹参军王方翼,在战略上还是有几分相当的。”李承乾笑笑,说道:“加上裴行方和柳范在成都,真要有战,支撑到大军来援,不成问题。” “王方翼。”李世民缓缓点头,有些惊叹的看着李承乾:“你的识人之能,比朕强。” “儿臣不敢。”李承乾稍微停顿,说道:“在兰州方面,席君买和薛万备也是能够支撑一阵的,加上沙州的李袭誉,安西的郭孝恪,和郑仁泰,一时守住问题不大,之后,大不了儿臣让卫国公再度出山。” 李靖,李靖。 李承乾手上最大的王牌是李靖。 李治掌控不了李靖,但是李承乾可以。 李靖的长子李德謇是李承乾的东宫亲信,绝对的那种。 “卫国公,曾经率军破灭吐谷浑,高原上的那点问题,他知道的太清楚了,松赞要是真的敢动兵……”李世民摇摇头,心中为松赞干布一阵默哀,他的这个继承人,一旦开始算计一个人,手段就会源源不绝。 更别说从贞观十四年开始,他就已经盯着吐蕃在布局了。 东宫在西北有着太多的人手。 很多甚至都是李世民故意放过去的。 一旦开战,没有准备,只有一腔怒火的松赞干布率兵杀下高原,结果只有一个。 他会输的很难看。 然后便是李承乾曾经说过的,对吐蕃的一步步动手肢解,彻底灭了这个国家。 “松赞没有准备。”李世民突然抬头,看着李承乾说道:“松赞现在的目光都放在了天竺,他突然转身向大唐,很多事情都会准备不足,尤其他是下高原主动作战,你以逸待劳,松赞会倒大霉的……不,一开始对禄东赞下手,你便已经算定了这一切。” 当李承乾开始对禄东赞下毒的时候,他已经算计到了这一切的最终后果。 李承乾轻轻点头,说道:“若不是他们妄行不端,激怒了儿臣,儿臣也不会如此。” 李世民沉默了了下来,他出事情,虽然有些巧合,但根本上还是禄东赞的算计,李承乾的报复合情合理。 尤其是当他将所有一切都算清楚的时候。 “如果是大唐主动动兵吐蕃,那么儿臣自然需要多几年准备。”李承乾平静的摇头,说道:“但现在既然松赞没有准备,反而是儿臣有了准备,半年的时间,足够儿臣在益州和兰州后方,部署足够的兵力,然后一战彻底击败吐蕃。” “松赞是聪明人,不会那么容易入伏的。”李世民稍微抬头,说道:“战场凶险,战局千变万化,他应该有机会的,但如果对面是李靖,他就没有一点机会,他会退的。” “但是松赞的身体不是很好。”李承乾轻轻笑笑,说道:“只要儿臣将禄东赞和噶尔·钦陵,拖死在长安,那么松赞在逻些就会更加的劳累,越是劳累,他的身体就越差,以致于……” “死!”李世民轻轻点头,说道:“松赞一死,吐蕃就会混乱,而他最后能用来镇压吐蕃的关键是禄东赞,若是他一发狠,真的动用大兵来逼你放人……但是,承乾,你真的做好开战的准备了吗?” 李世民能够看的出来,李承乾虽然已经算计布局,但是心中还是留了几分侥幸。 这样会出事的。 “儿臣明日,立刻就命卫国公为西北道巡查使,前往西北。”李承乾神色凛然,同时说道:“同时命益州都督府筹备兵员军粮和军械,随时支援,最后是长安,让户部尚书阎立德,开始往兰州调运粮草,同时听命卫国公。” 阎立德也是一员战将,他在李靖麾下,也是一方良将。 “大唐彻底做好了开战的准备。”李世民神色平静下来,然后说道:“松赞也会来派兵试探的,做好打一战的准备,吐谷浑和党项得提前控制。” “已经控制了。”李承乾点头,他的第一目的还是吐谷浑。 “还是小心一点。”李世民轻轻闭上眼睛,说道:“老病的猛虎,最后时刻,也是能咬死人的。” “是!”李承乾神色肃穆起来,心底最后一丝侥幸,彻底掐灭。 武媚娘跪在李世民身后,全程旁观这一切。 她亲眼看着李承乾的气势一点点的从飞扬得意,转为沉冷肃杀。 就在这个时候,李承乾突然抬头,有些冰冷的目光落在武媚娘身上。 她整个人顿时忍不住一个寒颤。 (本章完) 第413章 杀人,一定要用合法的手段去杀(第二更) 第413章 杀人,一定要用合法的手段去杀(第二更) 终南深幽,山风清凉。 翠微宫中,李承乾亲手服侍李世民喝药。 李世民微微抬手,李承乾这才停了下来。 “禄东赞那边要是看穿了你的套路,他什么都不做,就等着明年封禅之后,跟着文成一起返回吐蕃,你怎么办?”李世民认真的看向李承乾。 “那就看安俨那边案子会查的怎样了。”李承乾放下药碗,然后轻声说道:“只要安俨那边能够切实抓住噶尔·钦陵和逆贼勾连,意图不轨的铁证,那么儿臣就能以此杀了他,然后永生囚禁禄东赞。” “禄东赞是个人才,噶尔·钦陵也不弱。”李世民点点头,说道:“该当如此。”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松赞的确是人杰,但他的年纪大了。 两千里从逻些杀出来,和大唐拼杀一战,还不一定能够获胜,付出的代价会很惨烈,但就怕他会孤注一掷,不顾一切的来个狠的。” 如果松赞干布真的打着和大唐两败俱伤,来为吐蕃争取时间的想法,那对李承乾是最不利的。 “他虽然只有三十岁,但他的身体已经垮了,他的心垮了,而且独子死了,独孙才一岁,患得患失太多。”李世民摇摇头,说道:“所以他最多是虚张声势,调兵袭扰边境,能逼的你放人自然最好,若是不能战场上胜两局便是,而且……” “怎样,父皇?”李承乾下意识的问道。 “禄东赞虽然是英才,但是,他在松赞的麾下,就真的那么无可替代吗?”李世民看向李承乾,说道:“你我父子自然能够看出他的出色之处,但在如今这个时候,松赞将他遣来长安,虽有搅乱大唐的想法,但后果,他也不是没有想过……” “父皇的意思是说,禄东赞不在逻些,但是此刻,在逻些,也已经有人接替了他的位置,做他原本在做的事情。”李承乾有些明白了过来。 李世民缓缓的闭上眼睛,说道:“记住,要杀人,一定要用合法的手段去杀。 如果他们私自逃离,死了自然不关你的事情,但如果他们留在长安城,杀人,就一定要用最能让人心敬服的方式来杀。” “是!”李承乾认真的点头,这便是杀人诛心的手法了。 李承乾坐在地上,轻轻抬头。 大唐和吐蕃,一个皇权更迭,一个后继不稳。 李承乾最一开始的算计,的确带有一些侥幸,他虽然在松州和兰州布置了一些军力,但吓唬人可以,松赞如果孤注一掷杀下来,他还真的有可能翻车。 但是他的这点侥幸,被他的父皇彻底掐灭,而就在两个时辰之前,任命李靖为西北道巡查使的圣旨已经发了下去。 李靖一动,就相当于三万精锐骑兵抵达兰州。 之后的粮草转运,说明大唐已经开始做好作战的准备。 从现在开始到年底,还有半年的时间,李承乾有足够的时间,在西北和西南彻底的准备好开战。 既然他已经准备好开战了,那么禄东赞和噶尔·钦陵,就会被彻底的捂死。 这种情况,松赞还会发兵吗? 会,他的父皇的判断是会,但大唐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松赞干布反而可能会谨慎起来。 如果在之后的试探中,大唐如果能够干净利索的获胜,那么后缩的,反而会是松赞干布。 也就是说,李承乾布置的只要足够严密,那么松赞干布很可能就会放弃禄东赞和噶尔·钦陵。 …… 李承乾稍微呼出一口长气。 松赞的确知道禄东赞的能力,但现在的禄东赞和日后的禄东赞也不一样。 日后的禄东赞,凭借自己的能力,帮助芒松芒赞坐稳王位,同时下高原侵略吐谷浑,拿下吐谷浑最后东侵兰州鄯州。 之后便是论钦陵的时代了,大非川一战就是论钦陵的高光时刻。 然而,现在的禄东赞和论钦陵就真的不可替代吗? 李承乾摇摇头。 据他所知,吐蕃国内,实际上是几大贵族共同辅佐松赞执政的局面。 禄东赞和论钦陵所在的噶尔家族实际上并不是一个很强的家族,他们更多是松赞扶植起来,用来平衡的棋子。 因为他们不够强,所以他们才会在松赞死后,被他安排来扶持芒松芒赞。 也就是说,只要手段巧妙,借助战争来削弱一部分人的力量,那么松赞干布就能够重新布置吐蕃国内的平衡,甚至重新选定新的大相。 无非就是没那么得心应手罢了。 所以,年底这一战,不,明年这一战,必打。 甚至他将是李承乾用来在西北诸夷中,彻底立威的一战。 看透了松赞的底牌,李承乾这一战获胜的机会很大。 但同样的,战场凶险,他必须小心。 松赞一旦动兵,那么必然是抱着胜战的目的来的。 一旦李承乾这边露出破绽,那么立刻就会给松赞机会。 是时候将一些底牌拿出来了。 轻微的鼾声在耳边响起,李承乾侧身,就看到已经服过药的太上皇,已经睡了过去。 他稍微放轻了呼吸,对着太上皇轻轻拱手,然后这才转身离开。 走出内殿,站在殿中的武媚娘刚要行礼,李承乾直接摆摆手,指了内殿一下,然后又朝着外面指了指。 李承乾转身朝着外面走去,武媚娘看了四周的侍女一眼,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跟了过去。 …… 一道厚重的布帘遮挡了内外。 殿外,红灯高挂。每个廊柱侧畔都站着一名禁卫士卒, 一身月青色齐胸襦裙的武媚娘放下布帘,朝着李承乾福身道:“参见陛下!” 李承乾平静的点头,问道:“朕听说,父皇曾经许你,等到嵩山封禅之后,就封你为婕妤。” 武媚娘脸色微微一变,低身道:“是有此事。” 皇帝突然病倒,然后又退位太上皇。 一切异常果断的进行,这在武媚娘眼里看来,这是极为明智的。 皇帝躺在床榻上,除了嘴巴之外,其他什么都动不了,这种情况下,还不如果断的退位。 不然的话,太子如果真的被逼急了,是会逼宫的。 所幸,皇帝足够果断,太子足够冷静,一切才顺利的进行到今天。 然而皇帝退位为太上皇,他之前答应武媚娘的婕妤,基本就泡汤了。 武媚娘还不值得太上皇为这种事情,向皇帝开口。 武媚娘也不可能说什么,毕竟现在她在太上皇身边,还有点地位,一旦离开了太上皇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这段日子,你照顾好父皇,等到封禅结束之后,孤会请父皇对后宫嫔妃进行一次加封,你的婕妤会有的。”李承乾微微摆手。 “谢陛下!”武媚娘着实的松了口气,然后再度躬身。 李承乾低头看了武媚娘一眼,眼神欣喜之下,她整个人都妩媚了好几分。 灯光之下,纤直轻领的月青襦裙,婉转向下,白皙动人一闪而过,婀娜丰腴的身姿尽入李承乾眼底。 李承乾抬起头,看向殿内。 烛火之下,有几道身影倒映在纸窗之上。 “这两日,你陪同朕和父皇,一起前来翠微宫,我父子所言,你都是能听得到的。”李承乾低头,武媚娘的脸色微微一变,李承乾摆摆手,说道:“不用担心,朕就是想问一问,这里面,有没有什么朕和父皇疏忽的地方。” 武媚娘略微迟疑。 “有什么话就直接说。”李承乾直接摆手。 武媚娘稍微松了口气,问道:“殿下,殿下一定要杀禄东赞父子吗?” 李承乾微微一愣。 武媚娘继续福身,说道:“妾身看陛下和殿下对禄东赞父子很重视,既然如此,何不在事情最后,留他们一命,让他们为大唐效力……至于如何为大唐和陛下,死心塌地的效力,妾身想来,陛下应该有办法才是。” 李承乾沉默了下来,随即,他轻轻摇头,道:“他们害的父皇如此,不杀他们,朕心难安。” 武媚娘小心的看了李承乾一眼,从皇帝刚才一瞬间的停顿,她能够听的出来,李承乾是有点心动的。 但是,这两个人所犯的罪,实在太大了。 “好了,武才人回去吧。”李承乾摆摆手,说道:“武才人这段时间伺候父皇,宫中月例加一倍。” “多谢殿下!”武媚娘顿时忍不住满脸喜悦的福身,然后微微抬头。 李承乾没有说什么,直接转过身,看向远处的山岭。 武媚娘恰在这一刻抬头,李承乾的手指边缘,不经意的在武媚娘唇边划过。 一瞬间,武媚娘感到一阵轻微的战栗。 甚至福身弯腿,脚步都有一瞬间的站不稳。 “回去吧。”李承乾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背对着武媚娘,抬头看向头顶的弯月。 …… 如今刚到下旬,弯月挂在西天的半空。 似乎下面正对吐蕃方向。 吐蕃。 李承乾嘴里细细的琢磨着。 吐蕃是松赞干布一手建立的国度,他有自己的基本盘,吐蕃东南,最为繁盛的山南地区。 那个时候,他们还叫牦牛部,后来逐渐成熟,才改名吐蕃族。 之后逐渐的吞并唐古拉山脉以南的各个部落,才真正的强盛起来。 后来吞并香雄、苏毗、塔布、工布、娘布诸部,迁都逻些,这才定国吐蕃。 实际上吐蕃定国到现在不过十五年。 吐蕃族是松赞的基本盘,噶尔家族,就是吐蕃族比较普通的一个家族,但因为松赞对禄东赞的欣赏,这个家族才逐渐的崛起。 禄东赞能够成为吐蕃国相,除了松赞的信任,吐蕃族各个家族的支持才是关键。 一旦没了禄东赞,吐蕃族的这些家族,只要再推出一个人来,哪怕不如禄东赞聪英,但也足够稳住局面。 禄东赞死了,吐蕃不会立刻崩溃,甚至局面都不会恶劣多少,不过是松赞的脸面被李承乾狠狠的打上一巴掌而已。 吐蕃真正的凶险是在数年之后。 如果李承乾持续不停的压迫,吐蕃人必然会团结一心,但只要他给他们一点甜头,让他们放松,那么整个吐蕃族,恐怕立刻就会彻底松懈下来。 李承乾的心里,逐渐的形成了一整套让吐蕃彻底分崩离析的手段。 当然,前提是他在年底和吐蕃的战事中,获得胜利。 甚至是大胜。 (本章完) 第414章 武媚娘,武顺,姐妹二人(第三更) 第414章 武媚娘,武顺,姐妹二人(第三更) 天色初明。 翠微宫后殿之中,李承乾亲手喂李世民喝药,然后进食。 最后,他又帮他轻轻擦嘴。 做完这一切,李承乾才起身,来到了床榻之下,对着李世民跪了下来,叩首道:“父皇,儿臣要回宫去了。” 李世民靠坐在软靠上,轻轻侧身,看向李承乾,声音苍老的开口:“早跟你说过,以后不要给别人下跪。” “是!”李承乾没有争辩,只是乖顺的站了起来。 李世民一看就知道,日后李承乾一样还会如此。 他的这个儿子,自从登基之后,反倒比以前更加孝顺了。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此番回京之后,应该做什么,你自己明白吗?” “明白。”李承乾拱手,说道:“秋收,如今已经是六月底,夏末了,再过来便是秋日,秋收是天下第一重事。” 李世民微微点头,问道:“你刚刚登基,租税和地税都免了,还有必要关心秋收吗?” “市税和其他杂税未免。”李承乾稍微躬身,继续说道:“百姓手中有余钱了,自然少不了要去市面上买些东西,他们秋收收入的越多,自然对朝廷越有利,同时,也要防止一些地方官,在圣旨之外,还有地税和租税,如此,儿臣少不了要杀几个人。” 本来,李承乾早就预见到了,即便在他下达圣旨之后,也一定会有人假装没有听到圣旨,或者变相以徭役的手段,来增加赋税。 如果是换做往前,他说不定会提前告诫,让地方官员禁止类似行径。 但如今,他没有提前告诫,有的,只有在出事之后的雷霆手段。 有的时候,告诫是没有人听的,只有鲜血,才能够让人心敬畏。 同时,只有鲜血,才能让百姓感恩。 “另外,秋收之后,官府要从百姓手中买粮。”李承乾躬身,继续说道:“今年,辽东和西北都有战事,正好用这个理由,稍微高价一些从百姓手中购买粮食,让粮价不得太低。” 皇帝免了地税和田税,虽然百姓的负担少了,但是因为市面上可待出售的粮食多了,反而会导致粮食下跌。 一些地方世家和粮商,甚至会刻意的降低粮价,然后大量收购粮食,然后再到来年灾年的时候,再高价卖给百姓。 百姓会越来越穷苦,就是这个道理。 皇帝的恩赐,最后也会被地方世家和贪官污吏所吞噬。 所以,需要杀人。 “朕当年也是郑国公细细讲解之后,才明白这个道理。”李世民点点头,感慨道:“你比朕强,现在这个年纪,便已经明白这其中的蹊跷。” “儿臣也是有父皇的言传身教,才能通明这些道理。”李承乾轻轻躬身。 “呵呵!”李世民轻轻笑笑,点头道:“去吧,朝中的事情,多问你舅舅。” “是!”李承乾再度叩首,道:“父皇保重,儿臣四日之后,再来伺候父皇。” “去吧。”李世民神色平静下来。 “儿臣告退!”李承乾这才起身,倒退两步,然后才直接转身,朝殿外走去。 武媚娘就站在帷帐之侧,她忍不住的轻轻抬头,看向李承乾,然而李承乾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离开了。 莫名的,武媚娘的心底,升起一股浓烈的失落感,她不知道为什么。 一瞬间,她的身体忍不住的有些无力。 但这个时候,她的目光敏锐的捕捉到其他人同时低身福身,这才瞬间回过神来,福身道:“恭送陛下。” 直到李承乾的脚步声彻底停止,武媚娘才稍微松了口气。 起身,走到了李世民身边,再度轻轻福身:“圣人!” 李世民笑笑,目光看向殿外,山野幽幽,他轻声说道:“朕的这个儿子,越来越像朕了。” 武媚娘不由得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 …… 御乘从终南山长道而下,马速轻缓。 李承乾坐在马车之中,平静的处理着手里的奏本。 每打开一个奏本,一个地方州县,就在他的脑海大唐地图中呈现出来。 山川河流,气候地象。 赋税刑案,人文往来。 一切都在他的脑海中彻底的清晰起来。 甚至和其他地方相互勾连,对比,让他对地方更加的清晰。 就在李承乾阅读奏本的时候,给事中李义府出现在车门口,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人来了。” 李承乾面色平静的抬头,道:“叫!” “喏!”李义府躬身,然后掀开门口,一身青绿色襦裙的武顺出现在车门口。 坐在一旁的起居郎许敬宗,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起来离开,还是继续坐着。 武顺走到车中,对着李承乾低头叩首道:“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说道:“贺兰夫人平身吧。” “谢陛下!”武顺这才起身,对着李承乾依旧躬身。 “坐这边。”李承乾手朝着右侧指了指,武顺看了一眼就在李承乾身侧的地方,她的身体不由得微微有些颤抖。 要知道,上一次她见李承乾,差一点就在车上被他抓住衣领……现在,他已经是皇帝了。 想到这里,武顺脸上勉强带出一丝笑容,然后走到了李承乾的右侧跽坐下来,然后轻轻躬身道:“陛下!” “嗯!”李承乾点点头,神色平静的看着武顺,说道:“贺兰夫人,今日朕叫你来,是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 “请陛下吩咐。”武顺心里莫名的松了口气。 “你去长乐坊买一栋宅子。”李承乾的话刚一落下,武顺的脸色微微一变,许敬宗的嘴角一抽,只有李义府神色平静。 李承乾目光平静的说道:“买宅子的钱,由内府给钱,名义上,是朕在宫中赐给武才人的钱,奖励她伺候太上皇尽心尽力。” 武顺有些疑惑的抬头。 “应山公夫人在长安的宅子,是杨家的吧。”李承乾低头看向武顺。 武顺脸色微微一变,躬身道:“是,阿母出身杨氏嫡系,家中兄弟又多高贵,所以住在杨家的宅子里,无妨的。” “偶尔带应山公夫人到新宅子转转,告诉她,将来这栋宅子,是武才人以后从宫里出来之后的住所。”李承乾看向武顺,说道:“这样,她才会对你更加亲近一些。” “陛下!”武顺一时间有些不明白李承乾要做什么。 “你可以跟着应山公夫人多出入一些杨氏贵人的门第,可以打着武才人的旗号。”李承乾转头,看到武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冷哼一声:“胡乱想什么,和杨家人关系处好之后,然后好走走长安其他贵人的门厅,有武才人的旗号,便是公主家也可去的。” “陛下!”武顺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有些事情,百骑司是不好探听的,但是妇人之间,说话却没有那么多顾忌。”李承乾看向武顺,说道:“你若是能够探听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便送回到长乐坊的宅子里,那里的人会将消息送到宫里的。” 武顺,李义府,许敬宗,这一刻全部都彻底的听明白了。 武顺,就是一颗棋子。 一颗皇帝用来潜伏在长安贵戚夫人家中用来探听消息的棋子。 “朕初登基,将来行政难免激烈,你帮朕听一听,长安贵戚之间,对朕,对朝廷大策,究竟是怎么说法。”李承乾一句话,将武顺,李义府和许敬宗的想法彻底扭转了过来。 三人一时间甚至有些惭愧。 “百骑司会每个月都有薪俸发到你的手里。”李承乾轻轻看向了武顺,武顺下意识的抬头,她的眼中已经忍不住的湿润起来,紧紧的咬着下嘴唇,呼吸也重了起来,几乎快要哭出来。 “好了,就这样吧,你下去。”李承乾淡淡的开口。 武顺一愣,就要行礼,这个时候,李承乾转身了看向许敬宗:“你还待着干嘛!” 许敬宗一愣,这才明白皇帝说的是自己,他赶紧躬身道:“臣告退。” “臣告退。”另外一旁的李义府也躬身起身,然后一起退出了御乘。 一时间,御乘之内,只剩下李承乾和武顺,还有几名站在角落里的宫女和内侍。 …… 李承乾对着武顺勾勾手指:“过来。” “是!”武顺稍微迟疑,但最后还是温顺的来到了李承乾的身侧,跽坐下来。 李承乾伸出手指,在武顺白皙的下颚上轻轻划过,最后抚摸到了她的嘴唇边缘,然后一点点的划过。 不知道为什么,武顺后背感到一阵轻轻地战栗。 “在长安城中好好的待着,平时和人多交际,知道吗?”李承乾目光抬起,看向了武顺的眼睛。 “知道了。”武顺喃喃的回道。 李承乾左手一下子搂住了武顺的腰,一把将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武顺紧紧的贴在李承乾的身上,一瞬间,她的脸色红晕的可怕。 “呵呵!”李承乾有些得意的笑了,然后他微微摇头,说道:“好了,朕没有那么急色,等到下一次,下一次再见面,朕就吃了你。” “陛下!”武顺的声音已经媚到了极点。 “好了,你去吧。”李承乾拍了拍她的后腰,然后低声说道:“快回长安城了,赵国公应该会在城外等朕。” 武顺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赶紧从李承乾身上爬起,稍微福身,这才要从马车上下去。 “等等!”李承乾平静的抬头,似笑非笑的说道:“用湿毛巾擦擦脸,你的脸太红了。” 李承乾一句话,武顺的脸红艳欲滴。 “来人!”李承乾突然淡漠的开口:“传左千牛卫将军李安俨。” “喏!”内侍拱手离开。 武顺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平静的点头:之后你们两人联系。 …… 李义府和许敬宗骑马跟在马车之侧,他们两个不过是刚刚翻身上马,就看到武顺神色平静的从御乘中下来,随即就看到李安俨快速的登上了马车,之后便是武顺被送走。 半个时辰后,众人已经回到了长安城明德门。 长孙无忌已经带着左右金吾卫将军,还有无数的金吾卫在城外等候了。 李义府和许敬宗同时从马上翻身下马,恭敬的对着长孙无忌行礼道:“司空!” 长孙无忌平静的点头,从两人中间而过,然后登上御乘。 两人同时低头。 无忌与先帝谋取天下,天下服其智;为宰相三十年,天下畏其威;若一旦窃发,陛下遣谁当之? (本章完) 第415章 职业,皇帝(第一更) 第415章 职业,皇帝(第一更) 马车之中,长孙无忌看到李承乾在阅读奏本,上前拱手道:“陛下!” 李承乾放下奏本,摆摆手,又指了指左侧。 长孙无忌这才起身,走到了李承乾左侧跽坐下来。 李承乾很随意的抬头问:“舅舅,这两天,长安城还算安静吧?” “一切平静。”长孙无忌低身,然后又关心的问道:“陛下,太上皇身体如何?” “父皇身体还好。”李承乾看了翠微宫的方向一眼,说道:“山上要凉快的多,山风轻然,适合避暑,下一次朕去山上请安的时候,舅舅也一起去。” “臣谢陛下关心。”长孙无忌稍微放心下来,其实对山上的情况,他了解很多。 李承乾护卫太上皇去了翠微宫,父子关系和睦,而且山上有数百禁卫,山下有五千右卫,而且吸取了温泉宫的教训,右卫也列入了守御的范围之列。 太上皇在翠微宫的安危是不需要担心的,尤其这里距离长安城很近。 长孙无忌能够随时盯着皇宫和翠微宫。 不过长孙无忌也并不担心什么,太上皇已经放弃了权位,对皇帝没有了威胁,如今来讲,皇帝反而更加需要依赖太上皇。 太上皇便能够彻底安心的养病。 “舅舅,有件事,朕和父皇商量过了。”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将他和皇帝商量的关于对吐蕃用兵的事情,详细的说给了长孙无忌。 外面御乘缓缓的前行,进入明德门,行朱雀大道,最后进入朱雀门。 一直在太极门下,御乘才停了下来。 御乘停下,李承乾从御乘当中走了出来,看了前方的太极殿一眼,才从御乘上走了下来。 长孙无忌跟在李承乾身侧,李义府和许敬宗跟在两人之后。 长孙无忌看向李承乾,低声问道:“陛下真的已经下决心刚要和吐蕃开战吗?”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朕和父皇已经商定了,这一次正好是对外展示大唐力量的好机会,而且最关键的,是大唐会比吐蕃多半年的准备期,而松赞一旦下高原,准备不足不说,还长途跋涉,我正好以逸待劳。” 长孙无忌点点头,他知道,一方长途跋涉,一方以逸待劳,这其中的战略优势很大。 “若是如此,那么这里面就有很多需要商量的地方了。”长孙无忌抬头看向李承乾。 “叫房相来一起商量商量吧。”李承乾稍微停顿,然后说道:“叫御史大夫也来。” “御史大夫?”长孙无忌有些发愣,怎么是御史大夫? 他原本以为这种事情,要么是叫李勣,要么就是叫褚遂良,最多叫于志宁过来,怎么叫孙伏伽。 孙伏伽这个御史大夫也没什么特别的,对于刑律弹劾之事,他或许在行,但行军作战,他恐怕不行。 李承乾轻轻的看了长孙无忌一眼。 眼神闪过一丝深沉。 …… 太极殿,殿外台阶之上。 李承乾平静的走到了殿门之前,看着内中的高高御榻,神色凝重。 太极殿,是皇帝举行正旦,朔望朝政的地方,其他除了特别时候,皇帝很少来这里。 这里太过于庄严肃穆了,除了皇帝,任何人在这里都生不起一丝放松之心。 所以皇帝将常朝放在了两仪殿。 平日里议事也常到两仪殿。 但,李承乾喜欢太极殿。 他侧身,看向一旁的窦知节,说道:“派人取一张短榻,三只蒲团过来,朕和舅舅,还有梁国公,一起议事。” “喏!”窦知节立刻带人进入了朝两仪殿而去。 李承乾转过身,看向长孙无忌,房玄龄和孙伏伽说道:“两仪殿有些闷热,反而不如太极殿让人舒服。” “是!”长孙无忌,房玄龄和孙伏伽三人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齐齐拱手。 皇帝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的,在太极殿的确让人舒服一些。 不过皇帝没有进入殿中议事,也不算是破坏了规矩。 李承乾目光看向前方,神色一时间有些感慨。 太极殿的东侧,是门下内省、宏文馆和史馆,西侧是中书内省和舍人院。 这些地方,都是宰相和皇帝近臣办公的处所,备皇帝随时顾问,同时根据皇帝旨意撰写文书诏令,传达天下。 实际上,如果李承乾在太极殿办公,那么那就能够更快一步的接触到门下省和中书省的官员,让他们快速的办公。 如果李承乾是一个毛头小子,那么他一定会这么干,用来加强自己的对朝局的掌握。 但他毕竟成熟了几分,知道很多时候,这里面多出来的时间,更多的让人思考和反悔,意义极大。 …… 窦知节很快将短榻和蒲团搬了过来。 李承乾坐在短榻上,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跽坐在两侧。 孙伏伽跽坐在房玄龄的下首。 许敬宗坐在长孙无忌的下首。 两侧是中书舍人窦德玄,给事中李义府。 李承乾看向眼前的长安城,轻叹一声,说道:“朕喜欢太极殿,因为太极殿能让朕看到整个天下。”“陛下贤德。”群臣齐齐拱手,他们有些不明白皇帝这是怎样的感觉,所以皇帝怎么说便怎么说吧,只要他不违反朝制就行。 李承乾微微抬头,看向西北方向,开口道:“吐蕃松赞的独子死了,只剩下一个独孙芒松芒赞,所以他派禄东赞来长安捣乱,父皇的身体出事,就是他做的手脚,所有,孤让李安俨去找证据,只要找到证据,就依照唐律处死这二人。” “陛下!”房玄龄忍不住的抬头,看向李承乾道:“若是这样,太上皇的病情就瞒不住了。” “也就不用瞒了,这二人一死,松赞必然会率兵下高原,到时候,大唐和吐蕃必有一战。”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大唐唯一的优势,便是吐蕃人并不知道,朕打算在半年后,处死禄东赞父子,所以大唐有半年,甚至更多时间的准备期。” “而且是松赞主动率兵下高原,大唐战略优势极大。”长孙无忌抬头看向房玄龄,说道:“我们可以提前在吐谷浑做手脚,只要这一次能够击败吐蕃,那么之后,西域起码十年之内不会有大的战事,这一点从大局来讲,极为有利。” 房玄龄一听这话,心中稍微一算,便立刻点头道:“怪不得太上皇和陛下都会如此算。” “消息要先隐瞒住。”李承乾笑笑,说道:“起码暂时只有在场的诸卿和朕,以及父皇知晓。” “是!”群臣齐齐躬身。 …… “还有便是明年审案之事。”李承乾看向孙伏伽,说道:“爱卿亲自询问李安俨进展,提前知晓案情证据,最后公开审案,朕要天下人都知道,大唐对吐蕃用兵,是他们自己找死。” “喏!”孙伏伽拱手。 李承乾突然笑笑,看着孙伏伽说道:“爱卿现在是从三品的御史大夫,稍微升升吧,检校散骑常侍,正三品。” 李承乾这话一出,左右所有人都不由得微微一愣。 御史大夫是从三品,这是大唐开国以来的定制,因为一旦御史大夫成为正三品,那么他就有了监察宰相的权力。 这一点,朝中的宰相是不可能同意的。 皇帝一般情况下,也是不可能同意的,如果御史大夫成了正三品,就会去分门下省的权力。 尤其是门下侍中。 御史大夫本就是监察一系的官员,如果他成了正三品,就连侍中也能够监察。 本来监察宰相的权力在门下省。 中书起草圣旨,门下审核,最后尚书省执行,三省本省就是相互制衡的局面。 现在一下子让孙伏伽检校了散骑常侍,等于他也拥有了监察宰相的权力。 但他还偏偏只是检校了三品的散骑常侍,而不是御史大夫成了三品。 “臣谢陛下恩典。”孙伏伽神色平静的快速拱手行礼,然后淡然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看到这一幕,仅仅是略一思考,就明白,皇帝这是冲着他们两个来的。 于志宁在房玄龄和长孙无忌面前太弱了,但是加上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孙伏伽,就能够成功的约束他们,让朝局重新平衡。 仅仅是一着布局,朝局立刻改变。 房玄龄轻轻地看了长孙无忌一眼,嘴角带出一丝笑意。 现在的房玄龄只是司徒,虽然领门下省事,但朝中实际的职权都在长孙无忌这个尚书左仆射的手里。 皇帝现在这一手,就是在针对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目光微侧,看着李承乾温和的目光,他心中却忍不住的升起来一丝疑惑。 这一手,究竟是皇帝的想法,还是太上皇的意思? 皇帝的想法,有些琢磨不透,但如果是太上皇的想法,那长孙无忌敢肯定,太上皇是在保全他。 剩下的,就是试探皇帝的想法了。 长孙无忌抬头,看向李承乾,问道:“陛下,如果明年真的决定要在吐谷浑开战,那么卫国公仅仅是一个巡查使,恐怕有些不够吧。” “无妨。”李承乾摆摆手,说道:“眼下最重要的是秋收,便是禄东赞的事情,也是明年封禅之后的事情了,甚至明年之后,可能还有半年的准备,一切都来得及,现在,朕还不想让吐蕃人太警惕。” “是!”长孙无忌点点头,然后问道:“那么吐谷浑,陛下打算怎么办?” 大唐和吐蕃要开战,吐谷浑是关键,而吐谷浑王后是大唐的弘化公主。 皇帝打算如何对待大唐的这位驸马呢? “大唐和吐蕃开战,总是要让吐谷浑知道的,不过这通知的时间,让军中将领自己把握吧。”李承乾抬头,轻声说道:“若是大唐的这位驸马,到时全力助唐,那么朕就留着吐谷浑,但,他若是首鼠两端,那么就一口气灭了吧。” 众人一听,呼吸不由得微微一停。 长孙无忌则继续开口:“陛下,若是灭了吐谷浑,吐谷浑的几十万百姓怎么办? 难道全部要纳入大唐吗,多了几十万张嘴,户部可支应不下!” 李承乾摆摆手,道:“这些年,孤仔细研究过大唐的羁縻州,并州的突厥人和松州的党项人,在细节上还是很有不同的,党项人对大唐的依赖更少,而突厥人对大唐的依赖更多,况且。” 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有些无奈的说道:“舅舅,如果到时候,慕容氏真的在大唐和吐蕃之间首鼠两端,是你,你能容得下吗?” 长孙无忌沉默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两仪门的方向传来。 通事舍人岑长倩快步而来,走到金阶之下,对着李承乾拱手道:“启奏陛下,吐蕃国相禄东赞求见。” 一瞬间,众人齐齐看向皇帝。 他们现在正在讨论怎么和人家开战,人家就来了。 李承乾微微抬头,目光看向承天门外,平静的说道:“既然人来了,总归是要见一见的,不过告诉他,朕正在和诸臣议事,让他等着,先耗他半个时辰再说。” “呵呵!”群臣都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本章完) 上主编力荐了 上主编力荐了 感谢编辑蓬莱大大,感谢主编绿豆大大。时隔两个半月,终于再上推荐,谢谢读者老爷们。 其实在年前,我就已经准备调整更新节奏和作息,准备拼上两天的,但是推荐好不容易才在年后排上,十二月真的是神魔乱战。 跟不起。 今天会更四章,已经更了一章,晚上还有三章。 明天凌晨会有一章,明天晚上有三章。 这两天一天四章。 实在对不起,这已经是积攒了很久的体力和精力了。 至于内容,会很快写到封禅的。 封禅啊,大唐的皇帝有几个封禅的。 (本章完) 第416章 军神李靖的震慑力(第二更) 第416章 军神李靖的震慑力(第二更) 两仪殿外,禄东赞神色平静的步上金阶。 两侧厚重金甲的禁卫,目光平视前方。 也不多看他一眼。 庄严沉重之势,让禄东赞的心不由得沉了下来。 转眼,禄东赞已经步入大殿之中。 目光快速的轻掠,他已经看到了坐在丹陛上的皇帝,还有跽坐在两侧的长孙无忌,房玄龄和孙伏伽等人。 原来他们刚才是真的在议事,而不是刻意让他等了半个时辰。 站了半个时辰。 禄东赞虽然军中出身,但说实话,他年纪也不小了,站了半个时辰,他是真有些不好受。 尤其现在正值三伏天。 甚至已经稍微有些疲累了。 禄东赞突然快走两步,来到丹陛之下,对着皇帝叩首道:“外臣禄东赞,叩见皇帝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平身吧。”李承乾淡淡的抬手。 “谢陛下!”禄东赞这才站了起来。 李承乾淡漠的看了禄东赞一眼,问道:“爱卿有事?” “是!”禄东赞躬身,然后拱手道:“启奏陛下,臣在前些时日行文鸿胪寺,请派人回逻些将陛下登基的事情告知赞普,但不知道为什么,通关文牒却没有下来。” “是吗?”李承乾不在意的说了一声,然后道:“爱卿放心,等过会,朕就让人通知鸿胪寺,将通关文牒发下去。” “谢陛下!”禄东赞沉沉躬身。 “爱卿若是没什么事情,就退下吧。”李承乾轻轻地扫了禄东赞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禄东赞有一种全身上下都被看透的感觉。 更甚至于,面对李承乾,他竟然有一种类似天可汗太上皇的压力。 他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拱手道:“外臣告退,陛下鸿福。” “嗯!”李承乾目光平静的从禄东赞身上抬起。 禄东赞倒退着走了三步,然后才转身离开了太极殿。 李承乾收回目光,然后看向房玄龄:“房相,一会你通知鸿胪寺一声,将吐蕃使团除了噶尔·钦陵以外,所有的通关文牒都发下去。” “喏!”房玄龄轻轻拱手。 “段宝玄。”李承乾平静的开口。 一名红衣金甲的千牛卫郎将从廊柱之后站了出来,放开按在腰间千牛刀上的手,对着皇帝拱手道:“陛下!” “带人出宫吧。”李承乾淡淡的抬头。 “喏!”段宝玄拱手,然后快步的转身离开。 殿中众人全都没有开口,他们都是老狐狸,皇帝要做什么,他太清楚了。 …… 夜色深沉,吐蕃使馆。 噶尔·钦陵快步的走进后院书房,将手里的通关文牒放在了禄东赞面前的桌案上。 带着一丝愤怒的看向禄东赞,噶尔·钦陵说道:“阿爹,他们果然在弄幺蛾子了,使团其他人的通关文牒都有,唯独没有儿子的。” 禄东赞看了一眼通关文牒,然后身体向后,目光上抬,也不开口。 噶尔·钦陵继续说道:“他们就是在针对我们,他们就是要将我们都困在长安,然后好找出证据来查我们,阿爹,实在不行,儿子替换成别人,混在大队当中一起出城吧,只要离开了长安,儿子就能轻松回到逻些。” 现在禄东赞和噶尔·钦陵,最担心的,就是大唐从噶尔·钦陵的身上查到证据。 一旦被找到噶尔·钦陵和那晚事情有关的证据,那禄东赞敢肯定,李承乾一定会杀了他们。 但只要噶尔·钦陵离开了长安,那么所有一切线索就都断了,也更加不可能会查到禄东赞的身上。 但是…… 禄东赞感到一阵深沉的不安。 这是直觉,一名来自军中老将的直觉。 “现在,外面还有人在盯着吗?”禄东赞目光依旧看向上方。“有!”噶尔·钦陵冷静了下来,低声说道:“我们每个人离开使馆,他们都有人在跟着,不去查什么,都是跟着。” “你说,你要是离开长安,他们会不会也一样跟着。”禄东赞终于低头,看向噶尔·钦陵道:“不管你用什么身份?” “是!”噶尔·钦陵面色凝重的点头,说道:“他们会派人跟着的。” “你是会脱离大队而行,还是会和大队一起走?” 噶尔·钦陵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他才开口道:“若是被人一路盯着,没有脱身的机会,自然是跟着大队一起走,更加安全一些。” “为什么你会觉得不安全?”禄东赞一句句的逼问。 “因为儿子一旦离开了大队,那他们很有可能追杀过来,在大队中更安全一些。”稍微停顿,噶尔钦陵说道:“长安距离边境实在太远,即便是到吐谷浑,距离也不短,这里面到处需要通关文牒,儿子想要一个人安然到边境太难。” “他们会派人追杀你,而通关文牒足够暴露你的位置。”禄东赞深吸一口气,眯着眼睛问道:“若是给你换一个商队,或者说你就随在本队当中,你确定自己能够安全?” “这个自然。”噶尔·钦陵自己说完,但随即摇头道:“这需要儿子的身份不暴露。” “长安会给你准备一个替身的。”禄东赞深吸一口气,说道:“其他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今皇帝,他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你要独自离开长安?” “应该没有吧。”噶尔·钦陵突然停顿了下来,不确定的看向禄东赞:“阿爹,这一次他们就将儿子的通关文牒扣了下来。” “阿爹今日进宫,陛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答应传话鸿胪寺,将通关文牒发下来,但最后却偏偏只卡了你一个人的,说明这就是皇帝的意思。”禄东赞叹息一声,说道:“那件事,他们已经怀疑到了你的身上。” 噶尔·钦陵沉默了下来,低声说道:“那件事情,毕竟只有儿子在那段时间最活跃,他们有所怀疑也是正常的,所以儿子才必须离开。” 和隐太子余孽联系的,就是噶尔·钦陵。 禄东赞根本动不了,而能让他和对方同时信任的,也只有噶尔·钦陵一个人。 而噶尔·钦陵那段时间频繁的动作,也被人看在了眼里。 “是的,你必须走。”禄东赞太明白,一旦噶尔·钦陵给人抓住实证谋害大唐皇帝,那么大唐和吐蕃之间,是会爆发战争的。 这一点,正是如今的吐蕃在竭力避免的。 …… “阿爹,既然他们在盯着儿子,那么我们干脆玩一手声东击西。”稍微停顿,噶尔·钦陵说道:“先派一个替身,假扮儿子出城,然后再派一个替身,假扮儿子混在大队当中,然后儿子再落在最后,然后混在某个商队中,然后再走。” “长安再给你留一个替身。”禄东赞轻轻点点头,钦陵的确很有想法。 “对!”钦陵松了口气,继续说道:“最好在吐谷浑,能够提前让人进行接应,不用多的,三百骑兵就足够了。” “三百不够,得一千。”禄东赞看了噶尔·钦陵,摇摇头,说道:“现在盯上你的,是大唐皇帝,如果他真狠心要杀你,别说是大唐境内,就是出了大唐,他也不会放过你。” 钦陵脸色微微一变,说道:“是!” “先看前面两拨人的动静,若是不成,他们都死了的话,你到了边境,就联系调三千吐谷浑骑兵去接你。”禄东赞脸色一狠,谁也挡不住他送儿子回吐蕃,大唐皇帝也不行。 “是!”钦陵点头赞同。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响起,随即,有人在用力的敲门。 钦陵走过去,打开房门,然后说了一句,最后将一封密信送到了禄东赞的案头。 禄东赞打开密信看了一案,他的脸色瞬间彻底难看了下来。 钦陵低声问道:“阿爹,怎么了?” “皇帝重新启用了卫国公李靖,任命他为西北道巡查使。”禄东赞的脸色突然间彻底面无表情起来。 “李靖!”钦陵突然一愣,忍不住追问道:“阿爹,皇帝怎么会突然启用李靖,李靖不是一直有病休养的吗?” 李靖,军神。 当然一战灭吐谷浑的,就是李靖。 如果不是后来李靖和秦王府一系的武将起了冲突,说不定,现在依旧是李靖在驰骋疆场。 但李靖如今一出,吐谷浑那边的那些吐谷浑人,一个个会乖的跟鹌鹑一样,没人敢动。 “闲置李靖的,是天可汗,秦王府的武将眼红李靖的战功,所以,天可汗为了平衡矛盾,只好闲置李靖,而且那个时候,他有接替李靖的侯君集,但没想到侯君集谋反了。” 禄东赞轻轻摇头,道:“但新皇和李靖之间可没有那么多的冲突,当年秦王府的那般人也老了,更何况,李靖的长子,还是新皇为太子时的亲信,他现在启用李靖,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钦陵的脸色彻底难看下来:“若是如此,有李靖守着边境,儿子怕是跑不出去了。” 吐谷浑人不敢动,边境李靖的手段又绵密的可怕,噶尔·钦陵真要想私自逃离大唐,那他就只有一条死路。 “除非……除非赞普能够从逻些派兵来。”禄东赞一句话说完,他突然愣住了,随即,他脸色顿时一白,眼神中带出一丝惊恐的神色。 (本章完) 第417章 皇帝,他想做下一个天可汗(第三更) 第417章 皇帝,他想做下一个天可汗(第三更) “李靖,不,皇帝。”禄东赞抬头看向论钦陵,面色有些苍白的咬牙道:“是皇帝派李靖去西北,他就是奔着赞普去的。” “阿爹,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噶尔·钦陵上前一步,低声说道:“阿爹,皇帝才刚登基,他怎么敢随便发动大战?” “天可汗还在。”禄东赞深吸一口气,说道:“天可汗还在,大唐的兵将如臂使指,还有李靖,皇帝就是打着趁着这个时候,在西北立威的打算的,他要做第二个天可汗。” “阿爹。”噶尔·钦陵赶紧摆手,说道:“阿爹,且不说现在长安城,还有整个大唐都一片祥和,他们根本没有动兵的迹象,况且就算是要动兵,他也要一个理由的。” 禄东赞直直的盯着儿子,问道:“你之前说什么来着?” “说什么?”钦陵一愣,随即回想,但瞬间,他的脸色就一片苍白:“儿子说,让赞普率兵到西北来接我们。” “赞普要是报着接我们的打算,那他身边最多带一两万骑兵,但现在李靖到了西北,你觉得他手中可用的兵力有多少?” “一两万?”钦陵小心的抬头。 “基本一两万,但他一出面,吐谷浑的人也是可以调动的,那就不只是一两万了,那样,赞普的兵力就会被彻底攻灭。”禄东赞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然后说道:“所以我们……不对,不对,不对啊!” “阿爹,怎么不对?”钦陵有些担忧,又有些不解的看着禄东赞。 “很不对!”禄东赞一摆手,直接说道:“皇帝的确有动兵的心思,他也重新启用了李靖,甚至大唐的兵将,现在还算听话,的确不可小觑,但若是赞普率十万骑兵杀来,面对面的打一仗,那么赞普就有可能直接攻破松州和兰州,杀入大唐腹地,那么不仅我们能走,吐蕃对大唐,以后就能拥有绝对优势。” “阿爹!” “皇帝的确有动兵的心思,想要立威,但仅仅是立威罢了,他太年轻了,即便是动兵,也不敢真正的动大兵。”禄东赞一握拳,眼神冷冽的说道:“那么这一次,我们就好好的教教他,教教他什么叫做兵凶战危。” “是!”钦陵用力的点头。 “五件事!”禄东赞突然转身看向噶尔·钦陵,说道:“第一,找四个替身,一个替你留在使馆,一个替你跟随大队出发回吐蕃,一个先一步出发,一个后一步出发,如果离开长安的三个人都死了,那说明,皇帝是要真的留我们了。” 用三条命试一试大唐关防的强度。 只有留在使馆的那个可能会运气好一些。 噶尔·钦陵点头,他知道,自己恐怕要潜藏一段时间了。 “第二,派人去查长安,还有附近几大粮仓的调动,是不是有粮食,还有军械,大量的兵员调往西北,查清楚准数。”禄东赞面色沉稳起来,大唐如果要开战,查清楚大唐动兵的规模,最为重要。 “第三,想办法传信给高句丽,让他们在东北,也弄出一番动静来,这样,我们的压力才会少一些。”说到这里,禄东赞稍微松了口气。 “阿爹。”噶尔·钦陵的脸色依旧担忧,他有些后悔的说道:“如果当初,我们不那么做就好了。” “这和那些无关。”禄东赞抬头,看着噶尔·钦陵说道:“我们最初的计划,是皇帝气恼之下,废了太子,太子气不过,直接逼宫,他们父子不管最后谁生谁死,对吐蕃都是有利的。” 钦陵点头,他们最初的算计的确是这样。 “但谁能想到,他们父子竟然和解了,天可汗突然退位为太上皇,而太子直接登基成了皇帝。”禄东赞一时间咬牙切齿。 李世民的大度,李承乾的隐忍。 这些都远远超出他们原本的预料。 “阿爹,不对啊!”噶尔·钦陵突然抬头,直直的盯着禄东赞说道:“我们的计划没有成功啊,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太上皇会突然退位,难道,我们的计划成功了?” “现在看来很可能如此。”禄东赞沉思着点点头,说道:“为父一开始也是如此想,毕竟皇帝登基的时候,太上皇看上去是无恙的,但若是仔细想,还是有很多不自然的,所以太上皇应该是病的很厉害,厉害到了不得不禅位的地步。” 稍微停顿,禄东赞抬头道:“最有可能的,是宫变已然发生了,而我们,还有其他人,都没有任何的察觉。” “阿爹的意思,是说,太上皇是被逼退位的。”噶尔·钦陵莫名的全身一冷。 禄东赞点点头,继续说道:“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探查清楚,太上皇的身体如何,然后再定接下来,如果太上皇真的病了,赞普又率大军杀过来,大唐真的可能会乱的。” “是!”噶尔·钦陵的神色顿时忍不住的兴奋起来。 …… “若是代替你回吐蕃的那几个人全部都死了,那么你就要做好留在长安,一直到年底,在封禅之后,再跟随王妃一起回吐蕃的准备了。”禄东赞轻轻抬头。 “但是……”噶尔·钦陵脸上再起担忧,看向禄东赞说道:“阿爹,千牛卫那边查的很紧,万一他们真的查出什么,就麻烦了。” 噶尔·钦陵为什么不愿意继续留在长安,而要回吐蕃,就是因为宫里的那件事情,他们虽然已经及时到杀人灭口,但是皇帝还在查。 而且皇帝也并不着急,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紧盯着这件案子,一点不着急的细细的查。 他们虽然已经杀人灭口了,但是凡诸行动,都会有线索留下来,不可能彻底的清除干净的。 所以只要给时间,那么皇帝就一定能够找到关于噶尔·钦陵的线索。 到时候,就是抓他杀他的时候了。 甚至禄东赞也会被抓起来。也就是他们现在碍于公主和吐蕃,不好太直接下手,不然,他们早就死了。 这里毕竟是长安啊! 同样这也是皇帝要将噶尔·钦陵困死在长安的原因。 他要么留在长安等着被找出证据,审判而死,要么就是现在逃离长安,被人在路上杀死。 …… “所以,第四件事,就是要灭口。”禄东赞看向儿子,眼神微冷:“真正知道你身份的,只有那个人,便是知晓这件事的,也只有隐太子一党的余孽,将他们全部灭口,就不会有任何人会查到你身上。” “但是,阿爹,我们现在被人盯的很死。”钦陵面色有些担忧,说道:“我们现在去探听一些消息,可能没人管,但我们真的要是动手杀人,恐怕立刻就会被人抓住手脚……而且隐太子那帮人也不好杀啊!” “所以,在我们派回吐蕃的那些人,如果真的全部死在了路上,那么你就去国子监上学吧。”禄东赞轻叹一声,说道:“去找王妃,请她想办法将你送进国子监,然后从国子监接触别人,利用国子监作为掩护,杀人。” 国子监人多,而且各个有身份,便是千牛卫也难以全面监视。 甚至国子监的人都很固定,外人进入国子监,想要不被发现太难了。 “国子监是最好的掩护,有了国子监的掩护和手下人的帮忙,半年的时间,你若是还不能将那些人全部灭口,那么等到大唐追查到你身上的时候,就别怪阿爹大义灭亲了。”禄东赞眼神冷冽的同时,脸上又带出一丝不舍。 也就是说,在真的到了不得已的时候,禄东赞会将噶尔·钦陵忍不住当替罪羊。 这样只要噶尔·钦陵自己承担一切的罪责,禄东赞就能够和文成公主一起返回吐蕃。 “是!”钦陵脸色微微一变,随即躬身。 “还有。”禄东赞脸色微微一愣,继续说道:“你到了国子监,可以用王妃的名义,和那些大唐的贵家子弟,尤其是亲王公主家的子弟,多来往,便能够探听出一些翠微宫的秘密,甚至关键时刻,你还可以带人上翠微宫。” “阿爹!”噶尔·钦陵瞬间惊了。 禄东赞深吸一口气,说道:“调查清楚大唐军中的情况,若是皇帝真的要效仿天可汗,再和吐蕃开战,那么一旦战中天可汗病亡,前线必受影响,我们才能获胜,这也是我们在长安要做的第五件事。” “是!”噶尔·钦陵郑重躬身,这一战,如果真的发生,那么必将是关乎未来二十年,大唐和吐蕃两个国运的大战,谁都疏忽不得。 付出任何代价也是值得的。 …… 禄东赞有些疲惫的返回自己的房中。 坐在短榻上,他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浓茶,然后抬起头,看向房外。 他需要好好的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大唐和吐蕃。 还有他的儿子,噶尔·钦陵。 他自然不想自己的儿子死,但怎么救他,他们自己的动作很重要,还有坐在御榻上的皇帝的态度也很重要。 许久之后,禄东赞拿过信纸,开始写信。 不管如何,长安的事情都要禀告赞普。 尤其是两家还没有彻底撕破脸的时候,通信是没有妨碍的。 不时的,禄东赞拿起深茶喝了一口。 不知不觉中已经写了满满的三页。 一杯茶已经喝完,不知道为什么,禄东赞没有任何困意。 他走回到床榻上,躺下,抬头细细琢磨着李承乾。 大唐的这位新皇,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大唐将和吐蕃开始,他是日后整个吐蕃所有高层,都需要去细细琢磨的一个人。 烛火“噗”的一声熄灭了。 只有短榻长几上的茶杯边缘,闪过一丝暗红色的光芒。 一闪而逝。 (本章完) 第418章 战争的脚步越来越近 第418章 战争的脚步越来越近 时光幽幽,转眼秋后。 已是丰收之时。 两仪殿中,夕阳西斜。 李承乾放下手里的奏本,看向对面一身黑色千牛服的段宝玄,问道:“所以,找到了四个人,但全部都是替身?” “是的。”段宝玄拱手,说道:“第一个是独自一人提前出发的,入夜之后不进城,人直接就被臣埋山里了。” “嗯!”李承乾点头,身体靠后,说道:“你继续!” “第二个是混在使者当中出发的,十人使者前往吐蕃,人是在兰州被盯住的,出了鄯州之后,臣调了三百人,守在日月山口。 夜晚从远处,点燃了迷烟,冲过去,找到了人,但才发现是替身,不过臣还是让人往他嘴里灌了药,上了高原之后,他应该会在二日之后病死……臣的人在后面跟着,确定他死了。” “如果不是替身?” “臣会斩下他的人头。”段宝玄肯定的拱手。 “干的不错。”李承乾满意的点点头,说道:“继续。” “第三个,是跟在杜家的商队当中出城的,还没到岐州,那人就病死了。”段宝玄拱手,只是眉头稍微有些凝重。 “杜家?”李承乾身体微微向前,然后抬头道:“韦待价。” “臣在!”新任千牛卫郎将韦待价从右侧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 李承乾转身盯着韦待价:“去找到杜荷,告诉他,杜家以后若还是夹带这种来历不明的人,朕就让他自己,亲手去抄了杜曲。” 韦待价神色平静的拱手:“臣现在就去。” 转过身,韦待价快步的朝着殿外而去。 和段宝玄擦肩而过的瞬间,韦待价还是控制不住的脸色一变。 段宝玄眼神安慰,但无能为力。 皇帝虽然是在说杜荷和杜家,但实际上,何尝不是在让韦待价去警告韦家。 如果韦家以后再出了这种事情,那么以后,皇帝一定会让韦待价,亲自去抄韦曲的。 “第四个人呢。”李承乾像是没有看到段宝玄和韦待价之间的眼神交流,淡淡的问道。 “第四个人,是最后出城的,他没有去兰州,也没有走益州,而是走了岷州。”段宝玄拱手,淡淡的说道:“臣的人追上去,直接在岷山里杀了他。” “岷山!”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说道:“爱卿做的很好,下去吧,去和李将军一起,盯死从吐蕃使馆出来的每一个人……将来大唐和吐蕃若真的开战,爱卿说不得要去军前一趟。” “臣谢陛下!”段宝玄重重的拱手,眼底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段宝玄是汝州刺史段德堪的儿子,但实际上他能够成为皇帝的亲信,是借助了自己族叔右卫大将军、褒国公段玄志的遗泽,才入了李承乾的眼,调入了当时还是太子的李承乾的东宫,任太子右卫率司马。 现在调入了千牛卫任左千牛卫郎将。 但说到底,他们武威段氏是军中起家。 在军中杀伐,才是他们升官的根基。 …… “陛下!”李义府看着段宝玄离开,然后才拱手道:“最后一路实际上是最后的试探,禄东赞应该是知道了陛下的心思,而且几路的替身都死了,消息传到了逻些,松赞应该要有动作了。”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和吐蕃开战,禄东赞知道不知道没有区别,他就在长安,哪里也去不了,剩下的,就是他和松赞之间能够透露多少消息了。” 李承乾拿起手里的奏本看了一眼,然后说道:“卫国公行事谨慎,吐蕃人会发现大唐在吐谷浑布置了军队,但多少他们不知道,若是只有一两万,贪婪的松赞会想要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来狠狠啃大唐一口肉的。” “但实际上,卫国公准备的是足够埋葬五万吐蕃大军的陷阱。”李义府看向李承乾,说道:“卫国公去了吐谷浑,吐谷浑恐怕不敢起丝毫异心的。” “不敢最好,敢的话,朕就吞了他的东吐谷浑。”李承乾冷笑着抬头,说道:“大唐嫁了公主给慕容氏,他们竟然还敢首鼠两端,他不该死,谁该死。” “是!”李义府轻轻躬身。 “禄东赞的事情,让安俨和韦待价,段宝玄他们去处理。”李承乾抬头,说道:“禄东赞即便是有万般智慧,但终究没有足够的人力,加上李安俨他们这方面也不差,足够控制住他了,剩下的,就是松赞了……朕有种感觉,松赞不会轻易发兵的,他老了。” 松赞只有三十二岁,但是在李承乾的感觉里,他却有一种暮气沉沉的味道。 虽然他们没有见过面,但松赞给人的印象就是这个。 但是,老病的猛虎也是能够咬死人的。 这一点,李承乾时刻记在心里。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奏本,各方面的调动已经开始了。 狮子搏兔尚需全力,更别说是超过十万人的大战。 “李卿。”李承乾抬头看向李义府。 李义府拱手:“陛下!” “你的事情,是盯住朝中,还有地方的粮仓,给朕查出数目不对的地方来。”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今年朕刚刚登基,贸然杀人着实不好。” “是!”李义府低头,面色严肃。 ……看着这一幕,李承乾轻轻笑笑。 李义府和李林甫一样,都是有大用的人。 监察财赋,查看人心,他们更是一绝。 虽然说将来得势之后,难免嚣张跋扈,但他们毕竟还没有得势不是。 李承乾如今刚刚登基,难免会有人利用这段时间,来做什么手脚,府库,粮仓都是如此。 这个时候,养两只恶犬来咬人,不是坏事。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紧跟着,通事舍人岑长倩进入殿中,对着李承乾拱手道:“启奏陛下,国子监传来消息,文成公主殿下,刚刚举荐噶尔·钦陵入国子监读书,国子祭酒询问,是否要准其入学?” 李承乾看向李义府,说道:“看到没有,前面隐藏了大半个月,现在四个替死鬼都死了,开始冒出来要入国子监读书了,聪明人吧。” “是!”李义府拱手。 “想去国子监读书?”李承乾轻轻冷笑,说道:“让他去,但是告诉国子祭酒,先考试,各科都考过一遍,若是他能过了,就将他的考卷张贴出去,让士子看看,这位来自吐蕃的英才究竟有多少水准。” “喏!”岑长倩立刻拱手,然后快速出去传旨。 李义府收回目光,看向皇帝,他知道,皇帝这么做,第一,是要阻止噶尔·钦陵入国子监,所以,国子监出的题便是会是最难的,甚至还会有一些隐晦的试探;第二,如果他过了,皇帝就会用这份答卷,来拉开他和国子监学子的距离。 噶尔·钦陵入国子监,无非就是利用这种手段来隐藏自己,妨碍千牛卫的监视。 但一旦他成为国子监学士当中的显眼人物,再想隐藏自己,就难了。 至于有没有第三,皇帝有没有什么更深的想法,他就不知道了。 “好了,今日便如此吧。”李承乾看了外面的天色一眼,起身道:“爱卿也早些回去休息,国子监的事情,让洗马多盯着一些。” “喏!”李义府拱手,躬身道:“恭送陛下。” 看到李承乾彻底离开,李义府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想了想,转身对着殿中收拾东西的同僚点点头,然后赶去找太子洗马李延寿,这种事情,李延寿参与最合适。 李承乾步出两仪殿,坐在御辇,抬手道:“去宜月殿,告诉兰妃那边,朕过去要洗浴,让他们准备好。” “喏!”徐安拱手,然后先一步快步赶去东宫。 李承乾坐在御辇上,缓缓的朝献春门而去。 他自己则是侧身靠着,微微闭上了眼睛,脑海中依旧不停的回想着各种信息。 …… 浴池红,水波荡漾。 李承乾斜靠着,微微闭着眼睛,看得出来他有些疲惫。 突然,哗啦声在面前响起。 李承乾轻轻睁眼,一名身姿婀娜的美人从对面游了过来。 王幽兰来到李承乾身侧,轻轻地按着他的肩膀,低声问道:“陛下,最近很累吗?” “朕一向如此。”李承乾稍微侧身,看了王幽兰一眼,指尖挑了挑她的下颚,轻声问道:“爱妃看起来不大高兴,为什么?” “陛下,妾身嫁给陛下已经很久了,但到现在,却还一直没有子嗣,是不是妾身……”王幽兰话说到一半,李承乾直接摆手,止住了她的话,同时好笑的看着她。 “你啊,就是想多了。”李承乾笑着摇摇头,说道:“朕也算初通医术,你的情况,实际上没有大问题,只是因为你的个子娇小,如今情况,是你的年龄太小了,以朕的估计,等到你二十三四岁,再有个四五年,应该就能生产了。” 前一世,王幽兰是李治的皇后,但是现在,她是李承乾的太子良媛。 她上辈子被废,虽然是李治和武媚娘联手做法,但实际上还是她自己的缘故。 她早年没有能够生育子嗣,而不等她身体长好,李治就将她给废了。 “你的身子是没有问题的,到时候,你就是生三四个孩子,也没问题。”李承乾轻轻捏了捏王幽兰的鼻尖。 神色有些黯淡的她顿时笑了,笑的如同鲜一样灿烂。 “而且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起码,你的心能更多放在朕的身上,不至于被孩子分走。”李承乾将王幽兰搂进怀里,同时说道:“你没发现,这段时间,朕在各个宫里,就属来你这边最多吗?” “啊!”王幽兰顿时又恍然又惊讶的看着李承乾,顿时她的眼中满是浓郁的喜意。 李承乾抱着她,低声问道:“对了,最近你阿耶有没有给你来信?” “有!”王幽兰点头,然后有些疑惑的看着李承乾问道:“阿耶说了,陛下通过妾身家中的渠道,将大量的粮草军械运到了松州,妾身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这么做?” “大唐和吐蕃要开战了,但为了不让吐蕃知道大唐在准备,所以用太原王氏的渠道在遮掩。”李承乾起身,一把将王幽兰抱了起来。 他一边往外面走,一边说道:“告诉你阿耶,王家若是有什么想从军立功的子弟,好好抓住这次机会。” “嗯!”王幽兰也不知道听到没有,身子紧紧的缩进了李承乾胸膛中。 (本章完) 第419章 清洗门阀,皇室丑闻,酷吏丘神勣(第一更) 第419章 清洗门阀,皇室丑闻,酷吏丘神勣(第一更) 晨光斑斓,清风微扫。 内殿之中有些浑浊的气息被一扫而空。 李承乾侧身看向一旁睡在被单之下的王幽兰,不由得轻轻笑笑。 不知道是不是他昨晚说了什么,以致于她昨夜多少有些痴缠。 李承乾伸手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抚过。 这个可怜的姑娘,她做妃子可比她做皇后要自在多了。 李承乾稍微收敛神色,王仁祐可比她的女儿要聪明多了。 不管是松州方向,还是兰州方向,都开始准备战事,但实际上,现在往军前调动的兵力都不多。 现在这个时候,李承乾还不想让松赞发现他的真正布局。 士卒方面好说,一旦开战,骑兵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杀到军前,但各种粮草和军械,却是必须要提前就运到的。 李承乾的确通过太原王家的渠道送了一部分粮草军械到松州,但到现在,效果还没有显现出来。 他这么做,除了隐藏真是目的以外,同样也还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希望太原王家也能够在这方面出些力气。 毕竟他今年登基,免了天下所有百姓的田税和租税,朝中收入大减。 当然,如果是开战,挤开始能够挤出来的,但是一旦消耗过大,就难免要影响以后。 这个时候,太原王氏如果能主动的进献一部分钱粮,那么李承乾也会在其他方面进行弥补。 官职便是其中的一部分。 对王幽兰的格外宠爱,是另一部分。 王仁祐听懂了李承乾的暗示,他甚至已经着手在做了,所以让王幽兰在他面前刻意的提了一句。 李承乾接受到了这个信号,同时也传话,日后,王家在入仕方面,李承乾会进行很大的优待。 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些别的算计。 关中门阀这些年在朝中占据的位置太多了,从稳定李唐“以关中制天下”的大局,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这些年,他们也有些懈怠了,良莠不齐的什么人都往朝廷里塞。 李承乾做太子时,还能忍受,尤其前几年,皇帝东征,需要各方效力,便没有怎么在意。 但是如今,李承乾已经登基,他需要他的大唐,如同一个正在冉冉上升的大日一样,需要的托起的动力,而不是往下拉的累赘。 这个时候,引入河东派系,让他们相互对撞,清洗一些残渣,是很有必要的。 李承乾躺在床榻上,轻叹一声。 上一世的时候,李治做皇帝,就是发现了这些,所以最后和长孙无忌翻脸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李承乾实在不知道,他如果要进行关中门阀自身的自我清洗,长孙无忌会不会成为他的阻碍。 如果是的话,那么他免不了也要对长孙无忌动手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在殿外响起,徐安的语气急促的在殿外喊道:“陛下,出事了,长广大长公主快不行了。” 李承乾猛然起身,看到王幽兰迷迷糊糊的要醒过来,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没事,你继续睡。” “哦!”王幽兰重新躺了下来,迷糊之间,又睡了过去。 李承乾小心的起身,换上衣服来到殿外,直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公主府刚刚传来消息,公主突然间昏厥了过来,然后延请御医,御医一到,竟然说公主已经是性命垂危,命在顷刻。”徐安拱手,面色沉重。 长广大长公主不仅是李承乾的姑母,还是是洋州刺史赵节的母亲,而赵节是李承乾的绝对亲信,赵节如今还在洋州,长广公主的事情,李承乾不能不在意。 而且,长广公主还是前相,如今的工部尚书杨师道的夫人。 这里面不管是哪层身份,都不由得李承乾不着急。 快步走到了承恩门下,李承乾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他抬头道:“备马,现在朕就去公主府!” “现在?”徐安一愣,随即面色微微有些难看的说道:“陛下,马上早朝了。” “告诉诸卿,今日早朝延后,又不是大朝。”李承乾说完,然后快步的朝着东宫外面而去,也不管其他人是不是准备好。 …… 长安大街上,晨钟轰响。 不少百姓刚刚从坊门中出来,恰好走到了大街上,就看到一身黑底金丝衮龙袍的皇帝,骑马朝着胜业坊方向,急奔而去。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瞪直了眼睛。 虽然后面有无数金吾千牛在紧随,但是皇帝独自一人在前面狂奔。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这是怎么了。 是太上皇有事吗? 太上皇有事应该去南面的终南山啊,怎么去了东面了? 直到李承乾进入了长广公主府,长安城中的百姓和官员才知道,长广公主突然不行了。 一时间,长安城中议论纷纷。 李承乾没时间管长安城的百姓在议论什么,他进入长广公主府后,就直接朝着后院而去。 杨师道已经接到了消息,带着儿子杨豫之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李承乾,两人还有一众仆人侍女立刻躬身道:“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李承乾直接摆手,快步朝房中走去,同时问道:“姑母身体如何?” 杨师道稍微犹豫,但还是跟着一起进入房中,低声说道:“御医说,也就是个半时辰的事情了。”李承乾脚步微微一顿,面色沉了下来,随即他脚步轻缓的进入了内屋。 内屋床榻之上,已经年过四旬的长广公主就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面色苍白,呼吸微弱。 一旁的侍御医李秦依旧不停的在长广公主的脸上用着针。 听到旁边的侍女口呼“见过陛下”,李秦这才稍微侧身,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直接摆手,说道:“不必多礼,姑母这是怎么了,还有救吗?” 李秦点头,然后说道:“公主突发风疾,而且病的很重,至于说有救……” 李秦下意识的看向了杨师道。 “直说。”李承乾有些不高兴的皱眉。 杨师道对着李秦点点头。 李秦松了口气,直接说道:“陛下,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需要冒些风险,需要在公主头顶百会穴下针……” “百会穴?”李承乾现在终于明白其他人为什么迟疑了。 百会穴是人体要害,一旦在百会穴动针,是可能会要人命的。 所以杨家人自然不愿意冒险。 但是不冒险人又活不了。 局面就僵在这里了。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然后他突然转身,看向杨师道,还有杨豫之等人,问道:“姑母怎么会突然至此?” 杨师道神色哀伤的轻轻摇头,说道:“臣也不知道,这些日子,臣都在忙碌工部之事,昨夜回来的晚,是在书房睡的,今日还没起,就听到了外面的叫喊声,等到臣赶来时,公主已经晕倒了。” 李承乾对着杨师道微微点头,然后目光扫向了杨豫之。 相貌堂堂的杨豫之,这个时候的眼神却莫名的有些闪躲,他快速的低身拱手道:“陛下,阿母是出门的时候,突然遭了冷风,这才不慎遇险。” 李承乾深深的看了杨豫之一眼,然后转身看向李秦,说道:“爱卿,动手吧。” “是!”李秦长长的松了口气,拿出一根七寸长的银针,然后在火焰上轻轻炙烤,片刻之后,他用丝绢稍微擦拭,然后在来到长广公主身后,一针瞬间伺候长广公主的百会穴。 速度奇快无比,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银针已经刺入。 “呼!”躺在床榻上的长广公主突然长出一口气,随即,浑身松软了下来。 “母亲!”杨豫之下意识的就要扑过来,李承乾身体一侧,挡住他说道:“姑母的气已经通了,现在,所有人都出去,留下李卿慢慢调理。” “喏!”杨师道拱手,然后目光死死的瞪了儿子一眼。 杨豫之这才缓过神来,对着李承乾拱手道:“臣领旨。” …… 后院门外,李承乾看了眼被赶出老远的杨豫之,然后才看向杨师道说道:“杨相,姑母的情况虽然有所好转,但日后还是需要照顾,朕今日看,表弟他的性情有些急躁,便算了吧,杨相先忙碌几天,朕现在就下旨将赵节调回来。” 杨师道沉沉的点点头,拱手道:“谢陛下关心。” “不必如此。”李承乾稍微笑笑,说道:“姑母身体安康,才是对孤最好的报答,毕竟父皇还病着呢。” 杨师道脸色微微一变,他很认真的拱手道:“臣领旨。” 太上皇现在身体怎样,杨师道这个曾经的宰相还是知道几分的。 长广大长公主,怎么说也是太上皇的亲妹妹,如果长广大长公主真有个万一,影响到皇帝…… 杨师道想也知道情况会是怎么样的可怕。 “好了,朕该走了。”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宫中早朝还都在等着呢。” 杨师道这才想起,今日还有早朝,而皇帝却是连早朝都顾不上就直接来了他家中,一时间,他忍不住感激的拱手道:“多谢陛下!” “不用这样,都是自己人。”李承乾摆摆手,说道:“郡公,家里注意点。” 杨师道有些茫然的抬头,但李承乾已经大踏步的远去。 …… 公主府外,金吾肃立,长槊如林。 李承乾平静的走了出来,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黄篷马车在他面前缓缓的停了下来。 随后,一名身穿绿色襦裙的三旬美妇走了下来,赫然是李承乾的六姑母,永嘉公主。 看到李承乾,永嘉公主的眼神不由得微微一缩,但她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上前对着李承乾福身道:“臣妾见过陛下。” “姑母不必多礼!”李承乾疑惑的看着永嘉公主,问道:“姑母怎么过来了?” “臣妾听说皇姐病倒,所以前来探病。”永嘉公主说完,赶紧低头。 “长广姑母已经醒了过来,姑母现在进去便是。”李承乾稍微让开一点路。 “多谢陛下!”永嘉公主赶紧福身,然后快步的从李承乾身侧走过。 看着永嘉公主的背影,李承乾的眉头紧紧的皱起,不应该是先恭送他这个皇帝先离开吗? 怎么作为一个公主,还能在这样的礼节上出问题。 李承乾轻轻闭上眼睛,然后睁眼,冷声说道:“来人,传右千牛卫郎将丘神勣,宫中见驾。” (本章完) 第420章 丘神勣,皇帝的黑手套(第二更) 第420章 丘神勣,皇帝的黑手套(第二更) 朱雀门下,御乘缓慢而入。 李承乾背靠在御乘之内,脑海中不停的浮现出永嘉公主从他身侧走过时,那有些慌乱,甚至已经到了狼狈的脚步。 身为公主,礼法早就应该深入到骨髓之中。 但是永嘉公主见了他,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躲的很厉害。 这里面有鬼! 李承乾的眼神冷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徐安的声音在车帘之外响起:“陛下,右千牛卫郎将丘神勣到。” “宣!”李承乾微微抬头。 随即,一身红衣金甲,面色谨慎的右卫郎将丘神勣出现门口。 丘神勣单膝跪倒,对着李承乾行礼道:“臣,右千牛卫郎将丘神勣,参见陛下!” 李承乾看着丘神勣肃穆的神色,心中不由得轻叹一声。 他现在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历史上的帝王,都喜欢用一些酷吏的。 因为他们这种人真的很少受人情往来的影响。 行事果断,又肯背锅。 实在是皇帝最佳的黑手套人选。 “丘卿,右千牛卫的职责是什么?”李承乾微微抬头。 “奉旨,掌执御刀,宿卫侍从。”稍微停顿,丘神勣拱手道:“右千牛卫另有暗责,监察诸王公主事。” 李承乾轻轻点头,道:“前些年,朕和魏王,晋王,闹的实在有些不成样子,让你们难做了,但现在,一切安定,该做的事情,都要去做。” “喏!”丘神勣神色肃然起来。 “朕今日去探望长广大长公主,发现她的病情很有些异样,去查一查,究竟是怎么回事?”稍微停顿,李承乾眯着眼睛,问道:“右千牛卫知道该怎么行事吧?” “臣知!”丘神勣凛然躬身。 “去吧。”李承乾微微摆手。 “臣告退。”丘神勣对着李承乾抱拳,然后转身走出了御乘。 抬眼,不知不觉中,御乘已经来到了太极殿侧畔。 丘神勣快步从马车跳下。 御乘继续朝着前方的两仪殿而去。 丘神勣站在太极殿的阴影中,目光看向两仪殿的方向。 赵国公长孙无忌站在大殿门口等着皇帝,旁边还有梁国公房玄龄和英国公李勣,一众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的高官。 丘神勣从人群的阴影中,看到了自己阿耶、雍州都督丘行恭的身影。 …… 御乘停在了两仪殿的门口,李承乾神色平静下来,随即在迈上金阶的一瞬间,他的脸上已经满是温和的笑意。 两仪殿门口,长孙无忌等人,看到李承乾,齐齐拱手道:“参见陛下!” “众卿平身,有劳众卿今日久等了。”李承乾有些抱歉的点头,同时步入两仪殿。 长孙无忌起身,跟在李承乾身侧,低声说道:“臣等等等倒是没有什么,但陛下这一声不吭的突然出宫,着实吓倒了臣,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朕知道是朕的不对。”来到了丹陛下,李承乾转身看向长孙无忌,叹声说道:“但朕今日也是迫不得已,若是朕今日没有去长广大长公主府,恐怕今日,诸卿就都要去公主府了。” 李承乾话在最后稍微隐了一下,但在场的群臣,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长广公主快不行了。 “陛下,究竟是怎么回事?”长孙无忌神色终于凝重了起来。 “姑母今日突患风疾,病倒不能起身,朕到的时候,已经艰难到甚至只剩下半个时辰。”李承乾摇摇头,道:“李秦说,用银针刺百会穴,或许可能救命,但杨卿,还有他的家人都不敢做决定。” 做了决定,人可能立刻就死,也可能会活过来。 不做决定,拖着,人可能在半个时辰后死。 他们宁肯要那半个时辰的安心,也不愿意要可能会致死导致一辈子的不安。 就这么回事。 “是朕果断的下了决定,李卿这才及时用针,姑母最后缓了过来,李秦还在那边治疗,但相信仔细调养,再有个二三十年不成问题。”李承乾轻叹一声,然后走上丹陛,在御榻上坐了下来,然后说道:“若是朕今日不去,姑母一旦出事,消息传到翠微宫……” 有句话,叫做哀伤是会传染的。 长广大长公主,毕竟是太上皇李世民的妹妹,而且年纪相差也不是太多。 如果她出了事情,消息传到太上皇的耳朵里,心伤之下,难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影响。 在场的众人都是久经世事的人,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尤其太上皇如今年龄大了,因为病情又躺在床榻上动弹不得,一旦长广公主病逝的消息传过去,谁知道会不会导致他的身体支撑不住。 一旦皇帝出事,整个天下都会出事。 “陛下仁孝。”长孙无忌反应过来,立刻有些后怕的对着李承乾拱手。 “这是朕该做的事情。”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殿中监!” “臣在!”殿中监豆卢怀让站了出来。 李承乾看了豆卢怀让一眼,这一位也是他的姑父,高祖皇帝六女万春大长公主的驸马。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下朝之后,让尚药局和太医院,派人去朝中重臣家中请诊,日后定为常例,每十日一次。” “臣领旨!”豆卢怀让有些感激的拱手,他的老父亲豆卢宽的年纪也不小了,皇帝的关心让他很感动。 “好了,说正事吧。”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 “喏!”群臣齐齐拱手。…… 司徒,梁国公房玄龄站在殿中,拱手道:“启奏陛下,卫国公分别从沙州和肃州抽调了五千骑兵,然后在祁连山进行高原训练,之后还会从甘凉抽兵,最后尽力选出五千能够适应高原环境的骑兵。” “高原瘴。”李承乾点点头,说道:“高原瘴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够适应的,但一旦适应了,就不会有再大的问题。” “而且在祁连山练兵,能完全隔绝吐蕃人的窥视。”房玄龄拱手,说道:“卫国公回奏,说是在张掖往南有一条能够越过祁连山杀入西吐谷浑的小路,一旦吐蕃人大军南下,卫国公就会从西吐谷浑杀出,和兰州鄯州大军东西夹击吐蕃大军。” 中书舍人刘仁轨拿着一张兵部绘制的地图从朝中每位重臣的眼前走过。 窦知节也将一张地图放在了李承乾的眼前。 “这样的大迂回!”李承乾忍不住的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李勣,直接问道:“英国公,这样可行吗?” 李勣站出拱手道:“陛下,当是可行的,所以卫国公现在就提前开始从张掖训练士卒。” 殿中不少人都赞同的点头。 他们中有不少人当年跟着李靖一起灭亡吐谷浑,很多秘密,他们可比现在的人知道多了。 “若是这样能行,一旦松赞从高原率军而下,鄯州方面又处于守势,岂不是他的后路都要被抄掉。”李承乾说完之后,整个人不由得有些兴奋。 一旦西北这一战,大唐能够获胜,李承乾的皇位就能够彻底坐稳。 “有卫国公在,吐谷浑也不敢首鼠两端。”长孙无忌站出拱手,道:“如此,陛下也就不用担心灭了吐谷浑之后的人口问题。” 东吐谷浑少说有五十万人,这些人一旦全部交给大唐来管理,光是粮草就能拖垮大唐。 “东吐谷浑的事情再说。”李承乾摆手,说道:“现在的关键是不让松赞察觉到西北有战,这样他才能够入局。” “陛下!”礼部尚书李道宗站出拱手,说道:“年底洛阳封禅,可以将地方刺史召回洛阳,反正大军作战,一时也用不到他们,反而可以从夏州,灵州等地迂回调兵。” 灵州都督,右监门卫大将军钱九陇早年的时候,曾经和李靖一起共事过。 夏州刺史李德謇更是李靖的长子。 将它们迂回的从北边调过去,出其不意之下,松赞干布要吃大亏。 “就这样吧。”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兵部将大策做好,什么时候该调兵,什么时候该调将,不要延误了。” 兵部尚书崔敦礼站出拱手道:“喏!” 李承乾看了崔敦礼一眼,继续问道:“高句丽那边的情况怎样了?” 崔敦礼拱手,说道:“启奏陛下,现在陛下登基的消息,应该还没有传到高句丽,所以那边暂时安静。”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如今入秋了,让牛进达和苏定方派人清扫一遍大同江以北,免得他们在什么地方又种了农田,再往水军总管刘德敏,清洗一下高句丽海疆,别让他们的水师成了气候。” “喏!”崔敦礼肃然拱手。 李承乾抬起头,继续说道:“到了冬天,朕登基的消息传过去,他们也该反击了,前线的兵力有些不足,传旨调右骁卫郎将高侃,率三千骑兵,从幽州支援军前。” “喏!”崔敦礼和站出的程知节两人同时拱手。 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说道:“诸卿回去之后,多用心在辽东战事,大张旗鼓一些。” “臣等领旨。”群臣全部拱手笑笑,他们都知道,皇帝是要狠狠的坑松赞干布一把了。 东西线的战事,重心在西线。 …… 秋风微拂,凉意清爽。 李承乾在阎立本和丘行掩的陪伴下,行走在大明宫。 四周到处都是搬运砖石的民夫和工匠。 甚至一部分右屯卫也调了过来。 大明宫是李治在登基中后期经常居住的地方,他们甚至用含元殿替代了太极殿。 当然,这里面根本的原因是李治犯了风疾。 风疾。 李承乾的眉头不由得轻轻皱起。 他的姑母长广公主是此症,他的父皇现在的情况,也有几分此症状的原因。 另外,还有他的祖父,后来也有几分类似症状。 李承乾微微低头。 他日后,也需要小心这些事情。 前行之间,不远处就是含元殿。 从皇帝去翠微宫避暑开始,大明宫便已经开始修建,但因为在含元殿在贞观八年和贞观九年,修了一年半,后续虽然慢了下来,但一直在修。 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很多地方还崭新如故。 户部度支郎中薛仁方在一旁介绍道:“陛下,按照预定,翠微宫应当能够在明年年末完成,只是如今陛下高句丽和吐谷浑要同时开战,少府和太府一切以军前用度为先,若是这一战旷日持久,那么恐怕要往后延长年余。” “一切以军前为先。”李承乾直接做了定论,他看向阎立本和丘行掩,淡淡问道:“二位爱卿觉得,这一战应该会持续多久?” 阎立本看向丘行掩,丘行掩想了想,站出拱手道:“启奏陛下,臣以为此战最多不超过三个月,应该就会结束了。” “继续说说!”李承乾很平静的前行。 “是!”丘行掩拱手,继续说道:“启奏陛下,臣以为松赞要想动手,绝对不会选择在正月,正月依旧天寒,高原更是如此,吐蕃后续骑兵下高原容易,但是下了高原,没有足够的水草支持,几千里路,他们会死的。” “嗯!”李承乾停步,对着丘行掩点点头:“爱卿继续。” “是!”丘行掩点头,说道:“若臣是松赞,会在正月和二月派兵袭扰,做出要进攻鄯州河州的迹象,引动前线紧张。 一直到三月,前线绷紧的形势稍微放松,再突然雷霆一击,撕破防线,重重一击之后,再胁迫吐谷浑和党项助力,如今便又是二十万大军。” 李承乾惊讶的看着丘行掩,问道:“这是爱卿自己的看法,还是令兄的看法?” (本章完) 第421章 普通百姓的命也是命(第三更) 第421章 普通百姓的命也是命(第三更) 含元殿宏大壮伟。 李承乾等人站在金阶下,气氛微微有些凝重。 丘行掩看了李承乾一眼,苦笑着拱手道:“陛下下过圣旨,群臣私下不得商议此事。” “嗯!”李承乾惊讶的点点头,随即说道:“朕只是没想到,爱卿竟还有兵部侍郎之能。” 丘行掩是已故谭国公、左金吾卫大将军丘师的四子。 丘行掩长兄是左监门卫将军郿城县公丘和,他的二兄是前右金吾卫将军,现在的雍州都督丘行恭,他的三兄是现任左金吾卫中郎将丘孝恭,他的侄子,是右千牛卫将军丘神勣。 一家人都是军中出身,唯独丘行掩走了工匠一道。 但偏偏还卓有成就。 “臣也不过是听家中多年所说,如今又站的远些,看的清楚一些罢了。”丘行掩摇摇头,道:“若是真的要臣前线领兵,臣是不行的。” “那也比朕强。”李承乾稍微摆摆手,说道:“父皇虽然多年一直教导朕兵法,但朕纸上谈兵,算计一些人心还行,大略也能说上一二,但具体到实策上,就只能依照兵部的谋士和军前的将领了,军中厮杀更是如此。” “能算计人心,便已经是一等一的兵家手段了。”丘行掩叹息一声,说道:“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故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李承乾轻轻笑笑。 “此战若是能够得胜。”丘行掩抬头可怜李承乾一眼,然后说道:“高原能平静十年,东西吐谷浑打通,陛下就能稳定安西四镇,之后便是西突……” “好了!”李承乾突然打断丘行掩,平静的向前走去。 阎立本看了有些发愣的丘行掩一眼,在他身边低声说道:“恭喜了!” 丘行掩微微有些苦笑,抬头看向李承乾,对于他们这位新皇,朝中大臣更多的还是琢磨不透。 皇帝太子做了二十年,中间嫡亲兄弟争位,不管是晋王还是魏王,全部都被败在他的手上,但他偏偏还是群臣眼中的仁孝太子。 可是如今他做了皇帝,他就是怎样的皇帝,一切就不能从他做太子时看起了。 王莽谦恭未篡时,杨广贤明做晋王。 皇帝虽然不至于如此,但到那时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还要看日后行事如何。 但丘行掩,他今日忍不住的迈出第一步,就是他在赌,皇帝能够成为下一个天可汗。 至于结果…… “这里铺的是什么?”李承乾在紫宸殿后方站定,看着工匠们在廊柱下面撒东西。 “陛下!”阎立本上前,拱手道:“这些是硫磺,雄黄,砒霜、氯丹等一些东西,一起研磨而成的粉末,因为宫殿多用木桩,为了防止蚂蚁侵蚀木桩,所以用这些东西铺地,来杀灭蚁虫。” 稍微停顿,阎立本说道:“还有种方法,就是将这些东西,掺杂在涂漆当中,不过那就需要有长时间散风。” 李承乾点点头,看了眼北面一座还没有开始修建的宫殿,问道:“那里是蓬莱殿吧?” “是的!”薛仁方上前,说道:“大明宫三大殿,含元殿、宣政殿和紫宸殿都已经完工,但是后殿,还有左右偏殿都没有完工,尤其是蓬莱殿,紧邻太液池,水汽潮湿,要求极高,其所用木料,甚至需要从滇黔之地运来,所以费才极大。” 从滇黔,不管是顺长江出三峡,还是从巴蜀过栈道到长安,所费的人力物力财力都是最大的。 李承乾转过身,看向薛仁方,问道:“之所以需要从运来,是因为在终南山,还有附近其他山脉中,找不到类似的木料吧?” “是!”薛仁方点头,说道:“陛下,多年宫殿修建,从前隋时,北方的山野之间,就已经再难寻如此大又高的木料了。” “昆仑山和祁连山没有怎么去找过吧?”李承乾突然抬头。 薛仁方一愣,下意识的说道:“那边运输不便啊!” “明年有一场大战,若是获胜,少不了有大量俘虏,而且用黄河运输要方便的多。”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吐谷浑若是没有,就往南,顺着黄河往上找,总能找到的。” “那么这边?”薛仁方下意识的问道。 “按照步骤来吧。”李承乾摇摇头,说道:“若是能用到高原的木头,就用高原的木头,若是高原的木头现在用不着,那就运下来藏着,太极宫这么大,总有需要更换的地方。” “是!”薛仁方拱手低头,突然他又抬头道:“陛下,若是真的能行,日后宫殿修建的费就要少不了,洛阳……” 李承乾微微抬手,薛仁方立刻住口,但是他的眼底已经满是兴奋。 洛阳紫微宫太上皇当政的时候几度要重建,但是都因为费极大而被朝臣给拦了下来。 这其中,木料的来源和运输是其中耗费的大头。 一旦这笔钱省下来,洛阳紫微宫的修建就不难了。 但是,薛仁方很快也明白了过来,皇帝现在刚刚登基,东西战事不断,他不可能也不会现在就去修什么宫殿的。而且以薛仁方对皇帝的了解,他如果不费四五年的时间,先将这笔钱攒出来,他是不可能去修紫微宫的。 但这个时间也不会太远。 李承乾巡视一遍大明宫,最后在含元殿前停下了脚步,指着东南方向问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长乐坊。” …… 长乐坊,西北大明宫延政门。 坊内深处的一栋宅子里面,一身白麻丧服的武顺,面容冷艳,脚步匆匆的步入到了后院正房之中。 进入房中,武顺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短榻上饮茶的李承乾。 想也不想,武顺直接朝着李承乾扑打了过来,同时哭泣着质问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杀了他,是不是你杀了他?” 李承乾轻轻地抓住了武顺的手腕,这才发现她根本没有用力。 李承乾稍微一拉,便将武顺拉进了怀里,低下头,目光平静的看着她,冷声开口道:“朕如果要杀人,一句话,让人将他送到军前,他就死了,何必弄什么酒后……他是怎么死的来着?” “酒后在教坊闹事,被人打了一顿,第二天,死在了路边。”武顺抬头,似哭似笑的说道:“官府说,他是呛死的。” 李承乾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珠,轻声说道:“死了便死了他,反正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回长安了,你好好照顾好他儿女,便是对得起他,对得起贺兰家了。” 武顺咬着下唇,轻轻低头,但在这一瞬间,她的下颚被李承乾直接挑住了。 “你刚才说,是朕杀了他。”李承乾挑起武顺的小脸,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朕问你,你知道错了吗?” 武顺咬着嘴唇轻轻点头,她突然一怔,抬头看着李承乾,然后又看看自己,这才发现她自己整个人已经完全的扑在了李承乾的怀里。 而且还被李承乾紧紧的抱住。 她的脸色一红,下意识的就要站起来。 李承乾一把搂住了她的后腰,似笑非笑的说道:“冤枉了朕,你知道是什么罪吗?” “陛下!”武顺眼神哀求的看着李承乾,但是这一下,她却是满眼的媚意。 李承乾终于忍不住了,一把将武顺直接抱起,然后大踏步的走到了床榻上。 同时顺手解下了帷帐。 …… …… 帷帐之中,武顺躺在李承乾的胸口上,白皙的肩膀,精致的锁骨,一滴汗珠从脖颈间落下。 李承乾右手抚摸着她的上臂,轻声说道:“朕今日来找你,其实是另有事情的。” 武顺稍微抬头,看向李承乾,右手托住下巴,眼神柔柔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手指顺着武顺的上臂向前,轻轻的缠绕着她的秀发,然后低声问道:“长广公主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听过了。”武顺点点头,说道:“长安城中共都说陛下爱顾亲族,又行事果断。” 李承乾笑笑,说道:“其实这些都是小事,朕真正在意的,是朕那一日去姑母府上,发现表弟杨豫之的神态很有些不对,而且姑母的病也有发的问题,朕想问你,你也算是半个杨家人,你对杨豫之,知道什么事情吗?” “安德郡公其实论辈分,是妾身的堂舅,杨家少郎也是妾身的表弟。”武顺有些害羞的看了李承乾一眼。 如果从杨豫之和长广公主一辈算起,她和李承乾还算是同辈。 “至于少郎。”武顺认真起来,低声说道:“妾身对少郎了解不多,不过听说公主在西城有座庄园,平日里,少郎也多在庄园里,只是……” “只是什么?” “听说他们在那座庄园里,经常做些荒唐的事情。”武顺小心的看着李承乾,说道:“弄什么‘中书君’,‘人头笔’,‘肉台盘’,‘肉屏风’,‘美人盂’”‘无遮大会’之类的事情。” “这种事情,长安权贵们做的很多吗?”李承乾的脸色彻底的冷了下来。 “年长的不多,都是年轻一辈的边缘子弟。”稍微停顿,武顺小心的说道:“还有就是公主、亲王家的孩子,分好几处厮混。” “少年人荒唐一点不是什么大错,但死了人,他们就要偿命了。”李承乾抬起头,面色凶狠的说道:“普通百姓的命,也是命!” (本章完) 第422章 宗法,轻则圈禁,重则刑杀(第四更) 第422章 宗法,轻则圈禁,重则刑杀(第四更) 太极殿中,李承乾一巴掌拍在御案上。 “砰”的一声,御案上的所有奏本瞬间全部跳动,然后又无声的落下去了。 “他该死!”李承乾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的奏本,拳头紧紧的握住:“荒唐,真的是太荒唐了,竟然会有这种事情,丘神勣,给朕杀了……” 站在丹陛之下的丘神勣还没有开口,一侧的李义府已经拱手道:“陛下,止怒。” 李义府眼角瞥了神色淡漠的丘神勣一眼,他虽然不知道密奏中是什么内容,但是。 “陛下说过,陛下初登基,不宜杀人。”李义府拱手,说道:“若是有个人做了什么不法的事情,便请陛下以三司审罪,朝论定杀。” 李承乾抬头看了李义府一眼,深吸一口气,神色平静下来,点点头道:“爱卿是对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李承乾的眼神依旧极冷。 杨豫之,杨豫之。 他怎么敢。 李承乾原本以为那日武顺所说的事情,已经是极度荒唐了,没想到,竟然还有更加荒唐的事情。 荒唐到甚至他都难以启齿的地步。 这件事情不能掀开,它事关大唐的颜面,事关整个李唐宗室的颜面。 李承乾看向丘神勣,说到:“丘卿,长广公主别院,这两年来,陆续有二十多名侍女失踪,大概是都死了,找个人,装作是某个侍女的父亲,到万年县去状告。” “陛下,事涉公主,万年县也不好处置,而且公主别院,万年县进不去的。”丘神勣有些不解的看着李承乾。 依唐律,奴婢贱人,律比畜产。 但是,依照唐律,没有官府批准,便擅自杀牛或杀马,也是要徒一年的。 擅自杀了奴婢,自然也是有错,但律法对权贵又有“七议”之权,所以最后的结果,必然是以罚钱结束。 “万年县告不成,再去雍州府告。”李承乾看着丘神勣,直接说道:“让你阿耶接到奏本之后,就来宫里见朕,以涉及公主为由,请朕裁决,然后,朕会让于相,长史,还有宗正卿一起去处置。” 于志宁,张玄素,李百药,他们都是当年在东宫劝解李承乾好好做太子的榜样。 如今他们出面,即便是长孙无忌求情,恐怕也很难让他们改变态度。 改了,就等于是他们自己在打脸。 打他们自己的脸。 他们当年教导李承乾,不要荒唐,要做一个正直有品行的太子。 若是他们遇到这种事情手下留情,李承乾会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剥了他们的脸皮。 “陛下,那御史台,刑部和大理寺?”李义府拱手。 “杨豫之是公主之子,宗谱属外戚,归宗正寺管辖。”李承乾淡淡的抬头,说道:“由宗正寺卿行宗法,便足够了。” 宗法,轻则圈禁,重则刑杀。 只不过向来,宗正寺很少做这种事情,即便是做,也是在皇帝的密旨之下。 如今的这件事情…… 李承乾突然抬头看向殿外刚刚站定的岑长倩,问道:“岑卿,有事吗?” “陛下,开化郡公赵节,在宫外求见。”岑长倩轻轻拱手。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随即轻轻笑道:“他回来了。” “陛下!”李义府和丘神勣同时拱手。 “你们先退下,朕想想,这件事情该怎么调整。”李承乾抬起头,赵节回来了,这件事情就得婉转一些了。 李义府和丘神勣同时退入到了两侧的帷帐之后。 李承乾抬头,看向岑长倩道:“传!” …… “臣,洋州刺史,开化郡公赵节,参见陛下!”一身干净紫色官袍的赵节,跪倒在地上,对着李承乾沉沉叩首。 “平身吧。”李承乾神色温和的看着赵节,问道:“怎样,回府见过你阿母了吗?” “见过了。”赵节起身,然后拱手道:“臣是先见过阿母,等阿母睡下,臣才来见的陛下……还没谢过陛下救命之恩!” 赵节话没说完,人已经再度跪了下来,然后对着李承乾沉沉叩首。 李承乾轻叹一声,赵节前世因为追随他,最后坐罪赐死,但是他的母亲替他求情,还让杨师道也一起求情,最后连累杨师道被罢相,其他不说,他母亲虽然改嫁,但对他们兄弟俩,是真的用心了。 “平身吧,你和朕还用说这些吗?”李承乾摆摆手,赵节的母亲,是李承乾的亲姑母,他们表兄弟也不用太客气。 “是!”赵节这才起身。 “洋州的事情如何了?”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 “启奏陛下,秋收之事已经进行了一半,臣原本要继续盯着的,但是陛下召臣回来……”赵节有些迟疑,这几年,他在李承乾的严格要求下,已经开始逐渐的进入了一个合格地方刺史的角色。“洋州的事情,让长史去办,大不了之后朕派一个监察御史去盯着。”李承乾神色缓和下来,说道:“你如今在长安,唯一的职司就是看着你的阿母……对了,你这次官假能有多久?” “半个月,陛下!”赵节有些为难的看着李承乾,他现在是刺史,虽然他是皇帝召回来的,但如果他真的是在家中待着伺候老母,半个月之后,难免会被御史弹劾。 “这样吧,朕给你个闲职,你每日去点个卯,然后在家中照顾你阿母便是。”李承乾平静的笑笑。 “谢陛下!” “朕看,你就检校一个雍州别驾吧。”李承乾说完,赵节已经有些惊讶的看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魏王当年不还是以相州都督,领雍州牧吗?”李承乾摆摆手,说打:“一个雍州别驾而已,不算什么,正好让你休息,对了,大不了你再领个太子右谕德,这样就行了吧。” “谢陛下!”赵节终于松了口气,然后他小心的看向李承乾,问道:“陛下为何到现在还不立太子?” “父皇还在,朕不着急。”李承乾摇摇头,说道:“象儿太早被立为太子,朝臣就不会太将父皇放在心上了。” 太上皇是君,皇帝是君,太子也是君。 若是只有太上皇和皇帝,那么人心之中,太上皇依旧是很重的,但是多了一个太子,人心就会下意识的将太上皇抛之脑后了。 “是臣欠缺考虑了。”赵节拱手。 “无妨。”李承乾笑笑,说道:“本来应该留你在宫中用膳的,不过你阿母身体不好,你就早点回去吧,对了,记得约束家中子弟,这几日好好在家中待着,还有每日巳时到雍州府点卯一次。” “臣领旨。”赵节心里感到有些好笑,皇帝对他还是像对小孩一样,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得到。 “好了,你下去吧,朕这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臣告退,陛下保重。”赵节认真感激的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后才转身快步朝殿外而去。 等到赵节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李承乾的神色才淡漠了下来。 “陛下!”李义府和丘神勣从两侧的帷帐中走了出来。 “告诉你阿耶,等到赵节履职之后,这几日下朝后都不用急着回家。”李承乾轻轻地看向丘神勣。 “臣明白。”丘神勣点头。 他知道,皇帝这是要让赵节自己来处理他同母异父弟弟杨豫之的事情。 杀人诛心。 “看看他吧,看看他究竟会怎样。”李承乾摆摆手,起身道:“你们继续忙吧,朕去散散心,这些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恭送陛下!”殿中群臣齐齐起身。 走出两仪殿,午后的凉风吹来,让人一阵阵舒爽,但李承乾心里却有一种按耐不住的杀意。 “陛下!”徐安轻轻上前。 “去宜冬殿魏妃那里。” “喏!” …… 秋雨刚歇,长安城外公主别苑。 赵节站在被挖开的大坑前,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一具具白骨,还有靠的很近的似乎是刚死没多久的女尸。 大把头发缠绕在挖掘的锄头上,混杂在泥土里,每一丝仿佛都挂满了寒意。 赵节转过身,看向四周依旧在动作的雍州官员,他的身体不由得微微颤抖。 突然,他快步走向一旁的马匹,然后快速的翻身上马,然后飞一样的朝着皇宫而去。 不多时,赵节已经来到了承天门下。 岑长倩似乎刚送走一名官员,看到赵节,他上前拱手道:“开化郡公。” “我要见陛下!”赵节说着就要朝宫中走去。 岑长倩赶紧伸手拦住赵节,无奈的说道:“郡公,朝有朝规,便是陛下现在就在两仪殿,也请先等下官通报再说,更别说陛下现在根本就不在两仪殿。” “陛下不在两仪殿,那他在哪儿?”赵节死死的盯着岑长倩。 “陛下回了东宫,在宜冬殿。”岑长倩无奈的看着赵节,说道:“陛下在东宫,一般是不让人打扰的,而且陛下这些时日都在宜冬殿,似乎有和魏妃再生子嗣的打算。” “魏妃,皇后不说什么吗?”赵节突然皱起了眉头。 “魏妃是郑国公的女儿,皇后不会多说什么的。”岑长倩说完,对着赵节沉沉拱手,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郑国公,魏征。 赵节面色突然一白。 明晚这一段完了,我们就开“三代以后,武王代唐” (本章完) 第423章 皇帝,他要改贞观律(第一更) 第423章 皇帝,他要改贞观律(第一更) 宜冬殿中,李承乾靠在魏薇的怀里。 一脸婴儿肥的魏薇,手里拿着木耳勺,认真帮着李承乾小心的掏耳朵。 李承乾则是双眼放空,无思无想的看着殿外。 殿中一片清静,甚至就连孩童的啼哭声也完全不见了。 李承乾的五子李善已经三岁了。 在乳娘的照顾下,安静的睡着了。 魏薇轻轻的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同时她手里的耳勺也从李承乾的耳朵里拿了出来。 李承乾顺势转身,然后任由耳勺从他的另一只耳朵当中伸了进去。 李承乾很安静,他什么都不想去想。 现在是他难得的放松的时候。 片刻之后,魏薇在拿出掏耳勺,然后甜甜的笑着看向李承乾,说道:“好了,陛下!” “嗯!”李承乾没有起身,而是继续躺在魏薇的怀里,平着身子看着她。 他的手指轻轻地握住魏薇的柔荑,眼睛却直直的看着她黑漆灵动的双眸…… “陛下!”一声轻唤在殿外响起,李承乾无奈的叹息一声,侧身问道:“怎么了?” “开化郡公刚刚进宫被拦下,然后又出宫了。”徐安的声音认真的在殿外响起。 李承乾沉默了下来,赵节今日来见他,就是因为他发现公主别苑的事情,已经有些超出控制了。 再继续下去,可能就要有人命填进去了。 而最可能被填进去的那个人,就是赵节同母异父的弟弟,杨豫之。 赵节不希望杨豫之死。 然而,今日的一切,却全都是他一手掀开的。 最重要的,是他想到一个深切的问题。 在背后促使他将这一切掀开的人,正是李承乾。 或者更直接的说。 眼下想要将这一切彻底揭开的人,李承乾, 想要要杨豫之命的人,也是李承乾。 当今皇帝。 所以,赵节才会急匆匆的进宫。 但是他没有想到,李承乾根本不见他。 同时李承乾的态度,也通过岑长倩告诉给了他。 李承乾这些日子,一直都在魏薇这里。 魏薇是誰,她是魏征的女儿。 魏征遇到这些事情会怎么样? 他会一查到底。 他会一杀到底。 “雍州府既然已经查出来了,那么该介入的就介入吧。”李承乾微微抬头,说道:“传旨宗正寺卿李百药,携四名掌固去往长广公主府别苑,以有外戚涉案,要求全面监察……查实有外戚犯案者,即可关入宗正寺,各司需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喏!”徐安在殿外拱手。 “去吧。”李承乾重新躺下,现在还不到于志宁和张玄素介入的时候,先等等。 …… “陛下真的要杀人吗?”长孙无忌跟在御辇旁边,面色凝重的低头问道。 “怎么会?”李承乾目光抬起,看向远处的两仪殿,轻轻笑笑道:“如今父皇身体有碍,便是遇到该杀之人,朕都会饶他一死,以求为父皇积福,又怎么会轻易杀人。” 长孙无忌嘴里剩下的话,全部都被憋了回去。 什么叫该杀的人,杨豫之就是该杀的人。 人头笔,拿人做笔,倒垂写字。 肉台盘,拿人做榻,随意坐辱。 美人盂,拿人做痰盂,恶心至极。 肉屏风,拿人做屏风,奢靡至极。 无遮大会,更是该死。 这些事情,李承乾容忍不了,太上皇李世民更容忍不了。 尤其如今李百药插手介入了,还是以宗正寺卿的身份,这让很多私下想要为自家孩童开脱的长辈们,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能够参与到杨豫之那些乱遭事的,基本都是长安的权贵。 而且多数都是王族和公主家的子嗣。 长广公主的儿子杨豫之,高密公主的长子段俨,庄王李凤的次子李尧臣,还有更多亲王郡主家的儿子,甚至有人说,曾经看到过滕王李元婴,蜀王李愔,永嘉王李晫本人。 当然,这是风言。 但即便是如此,牵涉到的宗室外戚已经有不少。 长孙家甚至都有人被牵连了进去。 高端局。 杨豫之不仅是长广公主之子,同样是前相杨师道的儿子。 杨师道做中书令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巴结他。 有这么多人牵连其中,虽然看起来荒谬到不可信,但却是实实在在的。 尤其是里面还有一本亲自签名的名录,更是将涉及到的人都清晰的展现了出来。 当然,滕王李元婴,蜀王李愔,永嘉王李晫这三个人只是有人说曾经见到过他们。 至于究竟是来了一圈就走,还是说深度参与其中,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不论如何,当那本名录被找出一瞬间,就已经注定这件事情,绝对不会那么轻而易举的结束。 这才是长孙无忌,为什么提前入宫,在献春门堵李承乾的原因。 他要知道皇帝想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但…… 太上皇有碍,为太上皇积福。 皇帝自然是孝子,那么做下这些事情,给太上皇脸上抹黑的那些人,该怎么处置。 皇帝说话,什么时候这么阴阳怪气了。 …… “臣等参见陛下!”两仪殿中,群臣齐齐拱手。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平静的看着眼前的百官,今日是难得朝中三品官员几乎都到齐的日子。 杨师道没来。他以教子不严,请罪在家。 赵节也不在。 李承乾微微抬头:“众卿平身吧。” “谢陛下!”群臣这才神色肃然的起身。 “长史!”皇帝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群臣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了太子詹事张玄素。 虽然都知道,张玄素将来必然要调入中枢为相,也有一阵传言说,皇帝打算让他任弘文馆大学士,但后来也都逐渐的没了声音。 如今的张玄素,官职依旧是太子詹事。 但是,皇帝没有直接立太子。 眼下张玄素,还是皇帝做太子时的太子詹事。 “陛下!”张玄素神色肃然的站了出来,对着李承乾持笏拱手。 李承乾身体微微靠后,神色淡淡的问道:“长史,前隋亡了多久了?” 李承乾一句话,站在左侧的长孙无忌瞬间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他直接跪了下来:“陛下!” 群臣诧异的看着长孙无忌,就连直面李承乾的张玄素也是如此。 但随即,他们也都反应了过来,随即全部感到一阵战栗,跪倒,叩首道:“陛下!” 房玄龄跟着跪倒,面色也凝重了起来。 这件事情虽然跟他没有直接关系,但是河北那边也有不少人的子弟牵连了进去。 但房玄龄没打算管,因为他太知道皇帝是什么人了呢。 不过皇帝今日一开口,就提前隋灭亡,这种惊人的言辞,实在太过惊心了。 “杨广荒淫无道,前隋二世而亡。”李承乾脸色彻底的冷了下来,但神色已经淡漠的说道:“长史,你在前隋时,是景城户曹,身处地方,朕问你,你眼中的前隋,荒淫的真正只有杨广一个人吗,还是说所有的前隋权贵全都荒淫。” “荒淫”俩个字,李承乾几乎是怒吼而出的。 殿中群臣全部吓了一跳,然后齐齐叩首道:“臣等有罪。”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大唐立国三十年,高祖和父皇筚路蓝缕,才有如今的大唐盛世。” 群臣嘴角微微抽搐,皇帝一开口,高屋建瓴的同时,也将帽子盖的实实的。 “当然,也少不了众卿一路鼎力协助。”李承乾第二句话,让百官稍微松了口气,然而,李承乾紧跟着说道:“众卿,大唐立国有三十年了,但是前隋,它立国也有三十八年,你们真的要纵容那些事情,然后看着大唐也像前隋一样灭国。” “臣等有罪!”群臣齐齐叩首。 大唐立国三十年,而前隋虽然二世而亡,国祚也有三十八年,若是现在就奢靡享乐,难免不赴前隋后尘。 他们这些人多数都是在大唐立国的时候,都已经在的。 起码现在是与国同休的。 李承乾神色平静的看着跪倒在地上的群臣,淡淡的说道:“奢靡不是过错,但奢靡到草菅人命,而且是三十多条人命,那就是亡国之兆。” 群臣不由得一阵战栗,各个面色凝重。 大唐开国至今,这样荒唐的事情,真的是头一次。 “所以,此事要严查,要严办,涉及到其中的每个人,都要由刑部,大理寺,还有宗正寺,按律法严办。”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唐律如何,诸卿比朕更清楚,父皇宽仁,朕也没有追杀到底的打算,但律法是底线,任何人都必须遵守。” “陛下贤明。”群臣再度叩首,同时稍微松了口气。 大唐开国之初的时候,用的是武德律,武德律相对严苛一些。 太上皇即位之后,修改武德律为贞观律,律法一下子宽仁了许多。 奴婢贱人,律比畜产。 这是唐律根本,擅杀牛马,徒一年。 擅杀奴婢,徒一年。 更别说,还有“七议”之权,一切最后的结果就更轻了。 其实这件事情之所以闹的这么大,更多是朝中的官员和权贵,担心皇帝以此为利用,然后大开杀戒。 皇帝才是他们真正惧怕的对象。 律法不是。 所以当皇帝说了一切以律法行事的时候,他们便知道,这件事情必然将是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 然而,在不少人稍微松一口气的时候,位于最前面的房玄龄和长孙无忌等人,却已经心里紧张。 一向仁和的皇帝,今日却表现出了少有的刻薄,言语中尽是阴阳怪气和尖酸捉狎的味道。 事情怎么可能结束。 …… “众卿平身吧。”李承乾看了群臣一眼,抬起头,看向殿外,轻声说道:“诸卿,父皇多年一直有封禅泰山之心,诸卿也一直劝进。” 殿中群臣起身,有些诧异奇怪的抬头看了李承乾一眼,他们不知道皇帝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数年前,朕和父皇曾经商讨过一次,诸卿应该有人听闻过。”李承乾看着长孙无忌等人笑笑,然后才说道:“是的,朕和父皇说过,这些年,父皇数次封禅泰山而不成,不是他的功不够大,也不是他治理天下不够善,而是因为天下人口不够,上苍不同意父皇封禅。” 群臣不由得微微点头,皇帝这话怎你们听着味道有些不对啊! “前隋人口近六千万,而大唐,多年征战生养,还不到两千万,以此封禅,岂不是笑话。”李承乾一句话,直戳百官心窝,他又急着说道:“故而不仅父皇决定不封禅泰山,便是朕,也在父皇面前起誓,将来大唐人口不足六千万,朕绝不封禅,真的子孙,也不许封禅……大唐人口不如前隋,皇帝有什么脸面封禅。” “臣等有过!”群臣齐齐拱手。 “户部尚书!”李承乾直接看向了阎立德。 “臣在!”阎立德从百官之中拱手站出。 “朕问你,现在大唐有多少人口?”李承乾直直的盯着阎立德。 “启奏陛下,贞观十四年天下察查,天下人口有三百零四万户,人口达一千三百五十万。”稍微停顿,阎立德继续拱手道:“如今八年来虽然没有大的人口察查,但基本可以肯定,如今天下有户数约三百九十五万户,人口大约一千八百万。” 如今天下能有一千八百万人口,其中多得益于收复辽东,这几年还不停的有身处在高句丽的前隋子民回归。 “三百九十五万户,这个户数朕相信是没错的,但是人口,天下人口,真的有那么少吗?”李承乾幽幽的一句话说完,群臣下意识抬头,满脸茫然。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率先反应过来,脸色瞬间就变了。 “以往的时候,朕真的以为,是朕和父皇在人口之事上做的不够,惹上天不满,所以父皇封禅才屡有不成,但是今日……”李承乾冷哼一声,看向阎立德,问道:“长广稳住庄园死了那么多人,他们在你户部的人口损失之列吗?” 他们是奴婢啊! 一句话瞬间出现在阎立德的心口,但随即,阎立德就直接跪了下来,叩首道:“臣有罪。” “有罪的,不是你,是朕。”李承乾抬头,说道:“唐律有载,诸奴婢效力二十年后,可得自由身,朕今日想要改改,减一半吧。” 群臣惊讶的抬头,这事可就大了。 “前事不究,以前的事情,该怎样就怎样,朕不管,但从今日起,诸奴婢效力十年后,可得自由。”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平静的开口道:“赵国公,你有什么异议吗?” “臣没有!”长孙无忌神色肃然的站出拱手。 他如今终于知道,李承乾这些做法的真正核心,不是针对什么奴婢事。 皇帝,他要修改贞观律。 (本章完) 第424章 舅舅,朕也是想封禅泰山的(第二更) 第424章 舅舅,朕也是想封禅泰山的(第二更) 太极殿中,传来了李承乾爽朗的笑声:“舅舅你想哪里去了,外甥从来没有想过要改贞观律。” “陛下!”长孙无忌站在丹陛之下,也不他抬头,直接说道:“陛下要改贞观律,臣不反对,毕竟贞观已经二十二年,贞观初年制定的贞观律,也的确有了很多不合时宜的地方,需要进行修改,但是陛下,现在不成。” 现在,太上皇还在。 如今更还是贞观二十二年。 如果现在就改贞观律,太上皇的脸往哪里放。 长孙无忌话没有说透,但他相信,这些事情李承乾懂。 “舅舅想多了。”李承乾摇头,摆手道:“朕也就是就事论事,这天下人口的事情,朕在当初就觉得很奇怪,杨广初年时,天下有六千万人口,然后三征高句丽,天下大乱,之后便是大唐立国,而大唐立国初年,天下人口仅有不到一千万。” 李承乾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轻声说道:“朕知道天下有户口隐匿之事。 只有朝廷下赐,诸王公主,贵族之家,但朕从来没有想过,他们隐匿的有那么多。” “陛下!”长孙无忌拱手,然后要说些什么。 李承乾直接摆手,说道:“就算杨广东征高句丽天下死伤了一千万,之后岁末大乱,天下死伤了三千万人口,但也不至于到大唐立国时,天下只剩下千万人口吧,五胡乱华三百年,也没有死这么多人吧?” “陛下,天下人口确有隐匿,但也没有陛下想的那么多。”长孙无忌赶紧躬身,要是天下世族隐匿人口超过千万,那他们足够另立一个国家了。 “朕明白。”李承乾神色淡漠的看了长孙无忌一眼,然后说道:“隋末天下大乱的时候,他们席卷了大量的人口,虽然没有上千万,但几百万之多还是有的,毕竟这皇位,谁都想争一争的。 但是他们败了,这些人口成了奴婢,这倒也罢了,但几十年来,他们并没有好好的对待这些奴婢,今日杀一个,明日杀十个,朕……” 李承乾已经忍不住愤恨的握紧了拳头。 长孙无忌彻底沉默了下来,李承乾说的虽然不是全对,但基本上已经接近事实真相了。 如今天下,沦落在权贵手中的奴婢,即便是死了再死,上百万还是有的。 这样,隋朝六千万人口,到了当初,只剩下千万人口,就是能够理解的了。 这里的权贵,不仅是世家,其中包括大量的新式贵族。 李唐宗室,又是其中的重中之重。 看看一个杨豫之,手上就有三十多条年轻女子的命,李承乾心里就忍不住的一阵杀意腾腾,但越是如此,他就越平静。 “舅舅,事情不能这么下去了,需要改变。”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朕也是想要封禅泰山的,但六千万人口……” 一句“朕也是想封禅泰山”,彻底击垮了长孙无忌心里最后一丝阻挡的欲望。 封禅泰山。 从杨坚,到杨广,再到太上皇李世民,谁也没有阻挡住这个诱惑。 但现在,李承乾的心底也有这个想法了。 那么谁要是真的阻挡在这件事情的前面,他是真的会杀人的。 “那眼下这件事。”长孙无忌抬起头,看向李承乾。 “便是朕之前说的,诸奴婢效力十年后,可得自由身。”稍微停顿,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十年之后,朝廷将多出几十万户,上百万人口,等同于和高句丽再打一战,而且是胜战。” 长孙无忌点点头,神色肃然起来:“陛下说的对,而且陛下给了十年的缓冲时间,之前的事情又不追究,只要正常的官员,便都能体察陛下的野心。” “但终究是会有人不满的。”李承乾目光看向殿外,轻声道:“他们可以拥有二十年,甚至是一辈子的奴婢,被朕一句话就给剥脱了,这些人,恐怕是恨朕恨的要死吧。” “陛下放心,臣会清理掉他们的。”长孙无忌肃然拱手,与其让皇帝不知道手轻手重的乱下手,还不如这些事情全部由长孙无忌来掌控更好。 “多谢舅舅了。”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然后说道:“还有便是擅杀奴婢之事,这便是唐律的根本出了问题,‘奴婢贱人,律比畜产’,舅舅,他们终究是人,不能如此对待。” “陛下想怎样?” “请父皇下旨吧。”李承乾抬头,说道:“诸主殴伤妾及婢女折伤以上者,减凡人一等;死者以凡人论。” 奴婢终究是奴婢,打骂难免,但伤人了,就以正常人犯罪,减一等处置。 如果杀人了,就要偿命。 “诸虐婢者,徒一年;故杀者,加一等;杀妾及非同居卑幼者,各依故杀之法。”李承乾眼神一冷,继续说道:“父皇下旨,朕跟着,然后尚书省紧盯天下各州县,严格实行。” 长孙无忌一愣,随即拱手道:“喏!” 让太上皇来下旨,这样就不算是改了贞观律。 皇帝下了十年后,奴婢拥有户数的圣旨,不过是从二十年改成了十年,根本不变。 其实加强对伤害虐杀奴婢的惩罚,这才是根本的改变。 太上皇,皇帝,大唐前后两代帝王同时下令,天下人谁敢不从。这也是从某种程度上,照顾了太上皇的颜面。 …… “舅舅!”李承乾抬起头,看向殿外,长安城隐约在现。 他站起来,走到了殿门,平静的说道:“大唐的人口需要增加,光凭这些年的策略,三十年增加八百万,还是高句丽一战,收获百万人口的侥幸,若是没有这一战,恐怕再有一百年,大唐人口都到不了六千万。” 长孙无忌站在李承乾身后,轻声说道:“臣知道陛下的想法,但大局行事不能太激进,不然群起反对之下,便又是隋末之乱。” 李承乾点点头,道:“外甥知道,所以外甥才选了给最底层的奴婢一条活路的方式,来增加人口,毕竟为人奴婢,吃喝艰难,又要面临随时被人打杀的处境,这种状况,谁会选择去生孩子呢!” 长孙无忌轻轻点头,当年隋末乱世,世家大族席卷了不知道多少的人。 当然,李唐皇室才是收获最大的,他们收获了整个天下。 但这么多年来,那些人却都在快速的死亡。 虽然皇室和世家都有各种成熟的手段,但是现实却是血淋淋的。 就如同长广公主庄园被挖出的那些尸体一样。 “朕会想尽一切办法的给这些人多一些生存的空间。”李承乾转身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但是你信不信,那些世家大族,还有王公贵族,他们会很快适应新的法令,然后用新的手段去对待那些奴婢。” “陛下!”长孙无忌惊讶的拱手。 “就比如杀人一项吧,他们真的有杀人,无非就是找个人顶罪罢了,手下奴婢无数,顶罪的很好找。”李承乾平静的走向丹陛,轻声说道:“朕此番做了这么多,也不过是稍微增加了一点他们杀人的成本罢了。” 长孙无忌沉默了下来。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看着殿外。 天下奴婢数,真的只有百万吗? 汉武帝时,有记载,天下奴婢九百万。 如今呢? …… “陛下,赵节求见。”岑长倩站在殿门口,对着李承乾拱手。 李承乾看了岑长倩一眼,看向跽坐在后侧的起居郎许敬宗,问道:“许卿,当年你也曾经是秦王府的十八学士,后来编修贞观律,朕怎么没有怎么见你?” “启禀陛下!”许敬宗起身,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臣惭愧,臣总是管不住自己的这张嘴,当年有些调侃故渤海县男欧阳询,最后被贬洪州,所以臣虽然早年参与贞观律的编修,但是后来却调走了。” “给事中,检校起居郎,许敬宗。”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卿这些年不容易。” “臣如今在五品上已经快十年了,资序足够。”许敬宗笑着拱手。 “卿会得偿所愿的。”李承乾笑着点点头,然后看向岑长倩道:“宣赵节。” “喏!”岑长倩拱手,然后快步的朝着殿外而去。 不过他的脑海中,却是在回想着皇帝和许敬宗的对话,他的心中不由得轻叹一声。 许敬宗是真的入了皇帝的眼。 不过岑长倩的神色也肃然起来。 贞观律。 前阵子隐约有皇帝要修贞观律的风声,但后来彻底就没有了,现在看起来,皇帝是真的有要修贞观律的想法。 只是不是现在,肯定要等几年,起码是太上皇病故之后。 岑长倩脚步稍微一顿。 为什么这件事情,偏偏皇帝在自己在的时候问呢。 自己的叔叔岑文本虽然不是前秦王府十八学士,但是,在贞观律编修完善之时,他已经是中书侍郎,参知政事,虽然正式的名字里也没有他,但是他也是参与了的。 虽然参与的不多,但和许敬宗相比,也不差多少。 皇帝是在告诉自己,自己的未来,也会“得偿所愿”吗? 岑长倩的眼神顿时无比坚定起来。 岑长倩,邓州棘阳县(今河南省新野县)人,唐朝宰相。 早年父母双亡,得到叔父岑文本的抚养。 永淳元年,进封兵部侍郎、同平章事,参与朝政,累迁中书令,征讨越王李贞之乱。 天授元年,拜右相,册封邓国公,权势仅在魏王武承嗣之下。 (本章完) 第425章 三代以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第三更) 第425章 三代以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第三更) “陛下!”赵节站在殿中,低着头,尽管情绪不高,然他依旧捧着奏本向上拱手道:“大理寺已经审结,涉案诸人,多以罢官免爵,徒一年,徒三年为罪,只有杨豫之……被判斩首。” 窦知节从赵节手中接过奏本,放到了李承乾的御案上。 “三十多条人命,他用一条人命来赔。”李承乾看了一眼奏本,然后看向赵节道:“大郎,朕问你,这过分吗?” “陛下,三郎……三郎有罪,该死!”赵节拱手,然后从袖子中取出三本奏本,认真说道:“但陛下说过,可以以八议之律,换其死刑。 臣,阿母,还有安德郡公,请以一身爵位,勋,还有散官,请陛下,按律减免三等。” 赵节的洋州刺史,是朝廷的官职,但是他的爵位,他的散官,还有他的勋,都是他自己的。 按照朝制,是可以用来申请换死的。 但是,朝制规定,他可以申请,但是皇帝允不允许,皆在皇帝。 “安德郡公,长广公主,还有你开化郡公,减罪三等。”李承乾抬起头,看着放在桌案上的三本奏本,说道:“减一等,是流三千里,减二等,流二千五百里,减三等,流两千里。” “臣等已经尽力了。”赵节低头,神色无奈。 尽管他想让杨豫之被处罚的更轻些,但他和母亲,还有安德郡公,三个人的爵位加起来,减三等,已经是极限了。 不过从长安,东西南北两千里,东至登州,西到敦煌,南到桂州,并不是太艰苦的地方。 弘农杨氏的力量都能照顾到。 “你的确是尽心了。”李承乾看着赵节,神色平静的摇头,说道:“这的确合乎律法,朕也可以以此定论,但,大郎,如果就这么放过他,朕的心里过不去。” “陛下!”赵节惊讶的抬头。 李承乾拍拍自己的胸口,说道:“大郎,朕的心里憋的很,三十多条人命,换一个流两千里,朕心里真的过不去。” “陛下!”赵节立刻叩首,恳求道:“朕请陛下原宥,三郎他年纪太小,什么都不懂!” “这种混账话就不要说了,他害死人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他年纪小。”李承乾从三本奏本中拿起一本,直接甩向赵节,说道:“这是你自己的爵位,朕不要。” 杨豫之虽然是赵节的三弟,但是却是长广公主改嫁给杨师道之后生的。 一个姓赵,一个姓杨。 虽然是兄弟,但这种时候,李承乾是可以完全不认赵节爵位求情的。 “还有,你阿母的这本,朕也不要。”李承乾将奏本扔还给赵节,说道:“这件事情,你阿母恐怕还不知情吧?” “陛下!”赵节一愣,随即惊讶的抬头。 是的,长广公主不知情。 别看如今朝野之间沸沸扬扬,但这件事情,赵节和杨师道都没有告诉长广公主,而且很运气的是,长广公主这段时间,也没有问杨豫之的事情,这才让事情瞒过去。 “安德郡公的这本朕收下了,谁让他教子不严呢,以他的爵位减免一等,流三千里。”李承乾一句话说完,赵节赶紧叩首道:“陛下,流三千里,三郎受不住的。” 流三千里,那只有岭南道的崖州镇州这些地方了。 那里的环境,杨豫之一个孩子受不住,是要死的。 “朕的心里过不去啊,朕担心这件事情,朕如果不能处置妥当,午夜梦回的时候,会有三十条人命来找朕,你说怎么办?”李承乾一句话,赵节几次张口,但不知道该怎么说。 看到赵节的模样,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这一次,你做的是很好的,当案子涉及到了自家的时候,你没有丝毫避讳的直接带人挖了自己的别苑,找出了受害者,同时在案发之后,又积极的配合刑部,大理寺,全面彻查,你是有功的。” “臣宁肯不要这功。”赵节不由得低头,他是了解皇帝的,但李承乾盯上这件事情,那么任何的遮掩,都只会更加的触怒皇帝。 “所以,朕给你一个机会。”李承乾身体稍微靠后,看向一侧的帷帐之后,问道:“李义府!” “臣在!”给事中李义府中帷帐之后站了出来,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 “朕听说,朝中有人给你取了个外号,叫‘人猫’,说你善通人心。”李承乾微微抬头,说道:“今日的事情,开化郡公想要让朕轻放杨豫之,而朕又不想放过他,不然朕心里不顺,既然人称你是‘人猫’,那么现在,便由你给朕和开化郡公想个法子,此事如何才能两全?” 赵节抬起头,恳求的看向李义府。 李义府没有看他,而是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按律,除了爵位,是可以罚铜的,安德郡公用爵位减杨豫之死罪一等,那么剩下的,便用罚铜来顶。” “你说!” “此次算在杨豫之头上的人命有三十人,累加而判死,那么依律,一条人命罚铜一百二十斤,三十条人命罚铜三千六百斤,减一等,罚七千两百斤减二等,罚一万零八百斤,减三等……”李义府拱手,说道:“如今就看弘农杨氏愿意出多少钱,救这条命了。” “一万斤铜,弘农杨氏能够拿得出这么多钱吗?”李承乾诧异的看向李义府。 “能!”李义府拱手,说道:“只要将弘农杨氏储存的银钱拿出来,然后铸造成铜,那么一万斤还是拿出来的。” “朕记得,一枚铜钱当中含铜七成五吧。”李承乾稍微停顿,又问道:“一枚多钱多重来着?” “一百三十二枚是一斤,一贯钱是七斤半,一万斤铜要融出来,大概需要三千贯左右。”李义府拱手。 实际上一千四百多贯便有一万斤了,但因为里面只有七成五是铜,就是两千贯。 但是,这里面还有损耗,黑心一点就是朝三千贯算了。 “三千贯,人命真不值钱啊!”李承乾轻叹一声。 “陛下,三千贯不少了。”李义府拱手,说道:“一个长安百姓,一年下来,手里能有十贯钱积攒已经是异常难得了,三千贯,是三十个人,积攒十年的数目……陛下,毕竟是奴婢。” “朕不舒服。”李承乾抬头,说道:“告诉安德郡公,朕不要铜钱,朕要铜,拿一万八百斤红铜过来,朕可以判杨豫之徒十年,就在崤山那边深山里的一座矿山劳作,到了那里,就让杨豫之在那里待一辈子吧,朕要不要任何人在外面看到他,也不要听到的他的一点事。” 崤山,实际上就是弘农杨氏的后院。 李承乾这就等于将杨豫之发配回了弘农杨氏,然后禁足,永远不得出。 “谢陛下!”赵节沉沉的叩首。他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李承乾就是要让弘农杨氏出这一万八百斤红铜。 这钱,杨师道自己一个人自然不好弄,但是整个弘农杨氏,却是轻而易举的。 “记住,日后减罪,一等一条人命罚铜一百二十斤,两条人命罚铜两百四十斤,三条人命罚铜四百八十斤,以此类推。”李承乾看向许敬宗,许敬宗迅速的记了下来。 李义府心里默算,随即,他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敬畏的对着李承乾拱手。 “好了,你去吧,此事记得告诉姑母。”李承乾对着赵节摆摆手。 “臣谢陛下大恩,臣告退。”赵节沉沉叩首,然后才激动的起身拱手,快步转身离开。 看着赵节的背影,李承乾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看向侧畔。 丘神勣从帷帐后站了出来,对着李承乾拱手,然后又退了回去。 …… 长广公主府。 长广公主听着赵节说完所有事情,神色平淡的点点头,说道:“陛下做的是对的,他的事情,是他的事情,你的事情是你的事情,而且你还有二郎需要照顾。” “是!”赵节拱手,然后抬头问道:“可是阿母,陛下怎么不让阿母用自己……” “该罚钱就罚钱,阿母虽然是三郎的母亲,但也是你们的母亲,公主之位是高祖皇帝赐下的,太上皇和陛下都不想动而已。”长广公主摆摆手,说道:“三郎既然活下来了,就让他回弘农好好养着吧,多生几个儿子,算是对得起郎君了。” “是!”赵节点头,随即,他问道:“阿母,三郎明日就会被发配出京,儿子可以让他从府门前过!” “不用了,阿母不想见他。”长广公主平静的摇头,然后说道:“陛下是器重你,所以才没有要你的爵位,日后好好的为陛下效力。” “是!”赵节有些疑惑,不过很快,他就起身道:“儿子告退,儿子去准备一下!” “嗯!”长广公主点点头。 赵节从房中退出,眼神疑惑。 阿母这种自从这次病了之后,对三郎的溺爱彻底消失了呢? 赵节脚步突然一顿。 病。 突然病了。 赵节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 夜色迷离,潼关小镇。 杨豫之有气无力的进入到驿站当中,看了一眼停在驿站东侧的杨家商队,他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家里还是管他的。 很快,杨豫之就被押送的官差送到了一间干净的偏房了。 疲惫了一天的杨豫之躺下就睡了。 一直到深夜。 “吱呀”一声,窗户打开,杨豫之突然惊醒,抬头看向窗户。 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你是谁?”杨豫之忍不住的问道。 “一个有心人罢了。”来人看着杨豫之笑笑,然后转身从窗外搬了两个小箱子,然后一脚踢到了杨豫之的床下。 小箱子诧异的同时打开,里面竟然是两箱子黄金,金光璀璨。 “公子的事情,公子知道该恨谁,在下也不说废话。”来人看着杨豫之,淡淡开口:“在下想给他添些麻烦,公子能不能想个办法帮帮忙……这次公子家中损失极重,尤其是令尊,不出意外的话,他在朝中待不了三年就该致仕了,没了俸禄,公子也就难了。” 杨豫之看着眼前的黄金,咬牙说道:“你就不怕我告官。” “告官能让公子免罪吗?”来人眼神淡漠。 杨豫之看着对方愣住了,片刻之后,他才摇头道:“我知道的很少。” “能让长安乱起来就行,能让他忙一点就行!”来人的要求很简单。 杨豫之重新躺下,片刻之后,他才轻声开口道:“我知道一件事情,或许于你有用。” “公子请讲。” “当年听说太史令李淳风曾经做过一则谶言,三代以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 稍微停顿,杨豫之说道:“前阵子和武昌郡公右卫将军李君羡的儿子李义元一起喝酒,才知道,武昌郡公的小名,叫五娘子。” “吱呀”一声,窗户已然关闭。 …… 驿站外,一道黑色的身影快速离开。 树影下,一双冰冷的眼睛看着这一切。 有热闹看了 (本章完) 第426章 武媚娘,女武代唐(第一更) 第426章 武媚娘,女武代唐(第一更) 御乘缓缓的从终南山而下。 太上皇从翠微宫返回宫中。 官道之中,金吾护卫,百官迎奉。 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太上皇乘御乘出现的时候,群臣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 太上皇不在,皇帝执政的这段时间,群臣越来越感到一阵沉重的压迫感。 来自皇帝的沉重压迫感。 一件件,一桩桩。 最近发生的那些事情,全部累加起来,让群臣对皇帝多了许多的敬畏。 “你这段时间,收拢了不少的人心吧。”李世民目光从膝间的奏本上抬起,然后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跪坐在李世民脚下,点点道:“给天下奴婢一口喘气的空间,天下黎庶也全都感到了放松,他们眼中的天地竟然又亮了一层。” “怎么,你的意思是说,父皇执政的时候,天下不够清明?”李世民似笑非笑的看向了李承乾。 “儿臣没有这个意思。”李承乾摇摇头,认真的看向李世民道:“只是父皇刚退位时,人心对儿臣不够敬畏,所以正好拿杨豫之的事情来开刀。” “除了杨豫之,其实更多的还是各家次子,虽然都有影响,但你的动作其实是不大的。”李世民一眼就看透了李承乾这一次动作的小心。 是的,尽管李承乾借用杨豫之的案子,狠狠的震慑了一下人心,但这些都是在别人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他如果真的过线了,恐怕就该有人跑到翠微宫去找太上皇告状去了。 这种事情,当初李世民初登基的时候,就遇到过,不过太上皇,很少能够着力了。 “儿臣本身就没有打算要真正开刀的。”李承乾看向跽坐的两侧的长孙无忌,房玄龄,褚遂良,马周,李勣和于志宁等人,轻叹一声,说道:“儿臣最初,不过是想调教一下年轻一辈,毕竟这些年,年轻一辈成器的不多,没想到……” “没想到,他们比你想的更不成器。”李世民目光看向两侧的诸相,开口道:“诸卿年纪都不小的,短则五年,长则十年,先后都要致仕,皇帝看向年轻人,准备储存人才是必然的,但……你们这些年,放松了也太过了。” 李世民声音一重,众人立刻感到一阵熟悉的沉重压力袭来,随即全部躬身道:“臣等有错。” 李世民转身看向李承乾,问道:“皇帝,你打算怎么做?” “让人清理一番吧。”李承乾将自己想了许久的办法说了出来,看向长孙无忌道:“舅舅,你觉得让赵节这个雍州别驾,清理一下长安地面,收拾一下城中有些荒唐的年轻一辈,怎样?” “陛下是打算让他这个雍州别驾常做?”长孙无忌皱眉的抬腿,他听出了李承乾话里的意思。 “常做算不上,毕竟他是洋州刺史。”李承乾笑笑,说道:“但是每年年底的时候,让他提前回来一个月,晚走一个月,这段时间收拾一下那些混小子,让他们安心读读书,练练武,都好。” 赵节每年履职两到三个月的雍州别驾,让年轻人在他在的时候安分一些。 等他不在了,那些年轻人的怨气就会落在赵节身上。 这不是坏事。 历练才能成长,承受才能成长。 长孙无忌能够感受到,李承乾对赵节是有某种期许的,将来即便不是宰相,也绝对是六部尚书的位置。 能吏两个人,似乎是皇帝登基之后,着重看重的一个方面。 关中门阀这些年太庞大了,什么人都往里面塞,良莠不齐。 不说其他人,便是杨豫之,小小年纪便已经是正七品下的太史局灵台郎。 其他人也都有个官职。 就是这样的人,李承乾是看不上的。 原本他只是想要稍微收拾一下,没想到这些人比他想的还要不成器。 “将来那些混小子若是有成,就好好的用用,若是不成,就调往地方去吧,免得在儿臣面前让儿臣头疼。”李承乾面无表情的摇摇头。 别在朕的眼前晃荡。 李承乾就差将话直接吼出来了。 “赵节这孩子还是不错的,这几年地方政绩也不差。”李世民轻叹一声,说道:“朕如今还记得当年,父皇起兵的时候,开化郡公赵慈景和老母正在京城,因为不忍抛弃老母独自逃亡,被隋朝官吏逮捕,关押于狱中,是父皇攻入京城后,才得以释放,后来又不幸战死在攻打蒲州一战中。” “是!”长孙无忌点头,说道:“臣记得开化郡公,‘慈景,陇西人,帝美其姿制,故妻之’。” 长孙无忌监修国史,这些东西信手拈来。 “是啊。”李世民点点头,看向众人道:“都是自家孩子,多照顾些!” “喏!”群臣齐齐躬身。 …… 不知不觉中,皇帝的御乘已经进入明德门中。 李世民抬头看了李承乾一眼,李承乾点头,然后亲自过去,将两侧的车帘全部都掀了起来。 朱雀大街两侧,无数百姓跪倒叩首。 有胆大的人稍微抬头,一眼就能够看到太上皇和皇帝两个人。 李世民满意的笑笑,目光稍微瞥了李承乾一眼。 一个赵节李承乾便已经极大的增强了对长安的控制。 偏偏很多人,到现在都没有丝毫察觉。 这一个局啊! 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 或许开始的很突然,但是李承乾的手段布置的很快。 对权贵的打击,让天下百姓更加的归心。 尤其是长安百姓,他们看的更加清楚。 底层百姓安定,野心人可以利用的基础便没有了,不管他们要做什么都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至于其他什么整顿年轻人,罚铜,人口,都不过是过程和手段罢了。 对人心的影响和操控才是李承乾做的根本目的。 而且,他的手段看似激进,但实际上,却是丝毫不触及根本。 除了被狠狠收拾的杨豫之,其他人多是次子,有多少人会为了次子和皇帝对抗呢。 只要之后给了好处,什么怨气都会被化解的。 一手大棒,一手甜枣。 在李世民看来,李承乾的帝王之术,已经逐渐的有了模样。 御乘前行,缓缓的进入朱雀门。两侧的禁军卫士全部单膝跪倒,跪迎太上皇回京。 太上皇还在,便是天下最大的压舱石。 …… 甘露殿中,李承乾跽坐在床榻之下,将一把奏本放在皇帝身侧,然后低声说道:“父皇在宫中休养一月,然后去骊山过冬,到了十二月,再前往嵩山封禅。” “具体的时间定好了吗?”李世民看向李承乾。 “十二月二十三,小年那日。”李承乾稍微停顿,说道:“封禅结束之后,正好父皇有足够的时间返回长安过新年。” “洛阳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李世民顺口问道。 “从七月就开始在准备了,不过那个时候正值秋收,很多事情不好大动,如今秋收收尾,正好调用民力。”李承乾神色谨慎,说道:“儿臣马上会将江夏王调过去,调运辽东粮草军械的同时,负责封禅事宜。” 嵩山封禅远比泰山封禅要轻松多了。 近不说,整个礼节的水准都要下降一个层次,朝中的费也少了许多。 “这一次杨家罚了一万斤的铜,朝廷的压力少了不少吧。”李世民顺口问道。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等人,也都看向了李承乾。 “嗯!”李承乾点头,说道:“是,其实一万斤铜,最多打造出三千贯的开元通宝出来,但朝中其实不缺钱,缺的是将铜钱送出去,而不让百姓手里的铜钱贬值的理由,如今有了杨家的这笔铜,儿臣便能弄出三万贯,乃至十万贯来。” 大唐一年的岁收不过七八百万贯,抛去各种开支,最后能够剩下的,也不过几十万贯而已。 偏偏今年,李世民退位,李承乾登基,一下子免了天下所有百姓的田税和租税,赋税收入直接少了一半。 更别说还有东西开战,奖赏官员。 有了这一万斤铜,只需要好好运作,十万贯钱他也能打的出来。 钱,无非就是信心而已。 “好了,知道你不容易。”李世民笑笑,说道:“去忙吧,朕和你舅舅,还有房相多聊会。” “是!”李承乾起身,然后拱手道:“儿臣告退。” 倒退了三步,李承乾才转身走出内殿。 武媚娘站在殿中,到了李承乾出来,立刻福身道:“恭送陛下。” 李承乾看都没有看武媚娘一眼,直接从甘露殿走了出去。 武媚娘看着李承乾远去的背影,不由得轻咬下唇。 那一日的事情,难道真的是意外? …… 两仪殿中。 神色平静的李承乾从侧殿步入,最后走到了御榻之上。 面前的御案上,摆着密密麻麻的奏章。 李承乾顺手拿起一本,想了想,他看向侧面的窦知节,问道:“杭州那边的丝绸运的怎样了?” “启奏陛下!”窦知节上前,低声说道:“国丈已经将丝绸夹杂在贺礼当中送到了洛阳,目前已到九批,剩下的每月三批,年底最后一批,由国丈亲自运送。” 李承乾的岳父,皇后苏淑的父亲苏亶,如今任杭州刺史。 “将今年九月之前丝绸,除了皇庄生产的,其他的全部和绸商结清,剩下三个月的,告诉他们等到明年二月之后,才会结清。”李承乾目光轻轻一抬。 “臣明白。”窦知节点头,说道:“杨家罚铜万斤的事情,臣已经让人在洛阳传开了。” “还有皇庄里面的秘密……”李承乾的眼神幽微起来。 窦知节没有说话,轻轻拱手。 一阵沉快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通事舍人张大安站在门口,对着李承乾拱手道:“启禀陛下,监察御史皇甫德参求见。” “皇甫德参?”李承乾皱了皱眉,说道:“今日不是休沐日吗?” 大唐每五日一休沐,一月休沐六日,遇其他假期,假日更多。 今日正是因为是休沐日,李承乾这才前往终南山,将李世民接回来。 如今在宫中,只有几位宰相在,过一阵太上皇休息,他们也就都回去了。 其他人根本不在。 也不应该在。 “启奏陛下,皇甫德参说有要事禀奏,他说很急。”张大安认真拱手。 “宣!”李承乾微微抬头,张大安立刻拱手告退。 很快,张大安又领着一名身材魁梧的监察御史进入殿中。 “臣监察御史皇甫德参参见陛下,陛下万安。”皇甫德参站定之后,面色严肃的拱手。 “有事说。”李承乾抬起头。 “是!”皇甫德参躬身,说道:“臣今日本在曲江池散心,偶尔听到有儿童在四周奔跑,同时传唱童谣,‘唐传三代,女武代唐,天下安定,五娘子……’” “好了。”李承乾猛然站了起来,盯着皇甫德参问道:“这事是在曲江池有,还是在其他地方都有?” “曲江池因为长安东南,但臣察查,在东北,西北,西南,还有四处城门,都有儿童在传唱。”皇甫德参拱手,说道:“臣也是从早年过来的,对于这些谶言自然清楚,但是如今,其他都好,但多了一个‘五娘子’。” 皇甫德参早先是洛阳县尉,如今才一步步升为监察御史。 “五娘子?”李承乾侧身看向一侧的帷帐之后,平静的说道:“丘神勣,你去查,五娘子究竟是谁?” “喏!”丘神勣从帷帐之后站出,走到皇甫德参身边,低声道:“皇甫御史,一起去吧。” “喏!”皇甫德参抬头看向皇帝,李承乾轻轻点头。 等到两人的脚步声离开,李承乾才平静下来。 这件事,他处理不了。 得父皇处置。 (本章完) 第427章 你对李君羡无恩,你要施恩于他(第二更) 第427章 你对李君羡无恩,你要施恩于他(第二更) 甘露殿中,李世民靠坐在软榻上。 奏本翻开放在他的双腿上。 “皇帝,你知道什么是谶言吗?”李世民转身看向李承乾。 “知道。”李承乾拱手,说道:“谶言是上苍对未来的预言启示,预告天地未来,但也有野心人捏造谶言,意图达到不轨目的。” 谶言对李唐而言并不陌生,当年高祖皇帝起兵反隋,直至征服天下,有一句谶言始终跟随。 “桃李子,洪水绕杨山。”李世民轻叹一声,说道:“谶言预示无差,最后也的确是李姓得到天下,但瓦岗李密,唐王李弘芝,都是为王先驱,世人也曾被其迷惑,但天命最后归了我们这一脉。” “儿臣知道,当年在杨广登基之初,这一句话谶言便已经出现,只是杨广得天下之初,正值志得意满,即便是有术士劝告他杀尽天下李姓之人,他也并未理会。”李承乾轻轻拱手。 “杨广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李世民微微抬头,说道:“陇西李氏,赵郡李氏,还有遍及天下的李姓子弟,又哪是那么好杀的,更别说彼此姻亲勾连,便是他杨广和我李家也是姻亲之属。” 李世民点点头。 “然而即便是如此,真正的天命之人,也很难确定。”李世民淡淡的摇头,目光看向跪在殿外的武媚娘说道:“唐传三代,女主武王代有天下,若真要此言而论,朕应该杀尽天下姓武之人才对,不管男的女的……” 殿外的武媚娘猛然间一个寒颤,然后沉沉的叩首下去。 李世民转头看向李承乾,面色沉稳的问道:“皇帝,是你,你现在会杀了李君羡吗?” 李君羡,李五娘子,武昌郡公,早先被封武连县公,河北武安县人,曾任左金吾卫中郎将。 怎么看,所谓的“唐传三代,女主武王代有天下”,也不可能什么真的女王代有天下,所以要么是姓武的,要么就是李君羡。 “不会!”李承乾很明白,这个谶言,真正指的就是武媚娘。 李君羡,说好听点,是为王先驱,说不好听点,就是替死鬼。 “武昌郡公自大唐建国之初就跟随父皇,在介休打破宋金刚,东伐王世充,窦建德,刘黑闼,北抵突厥,任左金吾卫中郎将,管理禁军,守卫玄武门,讨伐吐谷浑,多年来护卫左右,功勋卓著。”李承乾拱手,道:“儿臣又怎么会因为谶言,而擅杀功臣。” 李世民目光看了两侧的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一眼,然后点头道:“你继续!” “是!”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神色严肃的说道:“抛却之前那些,武昌郡公如今已经年纪已然不小,再有十年,儿臣便会让他彻底的放下军权,然后归乡养老。” “曹叡也是这么想的。”李世民轻轻地看了李承乾一眼。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那不一样,司马之心,如今看来,阴险狠沉,谋算惊人,但李君羡呢,他在多年征战之中,是以勇力称雄,几番大战,总是冲锋最前,说他有司马昭的野心和算计,儿臣很难相信。” 李世民点点头,然后继续问道:“如今情况便是如此,你呢,你会继续让他做右卫将军吗?” 一句话,李承乾沉默了下来。 十六卫,左右卫最强。 虽然左右千牛卫,左右金吾卫,都另有职司,也多受帝王信重,但在对外征战事中,不论是哪位帝王,用来征伐天下的主力都是左右卫。 李君羡如今任右卫将军,权限所定,他在长安城四周,掌管五千有些骑兵,随时可调动八百骑兵。 若是假传圣旨,恐怕长安洛阳两地的上万右卫骑兵,全部都在他的调动之下。 如果他真的心思一动…… “谶言这种东西,其实最可怕的不是什么预言未来。”李世民淡淡的看向殿外,然后轻声说道:“最怕的是他动摇人心的能力,那‘桃李子’的谶言,杨广登基之初便有,为何前隋末年才爆发,一方面是杨广横征暴敛,另一方面,何尝不是有人自己代入了那谶言,被谶言迷惑了自己心智。” “父皇所言有理,但若是真的因此杀人,恐怕会有不教而诛之嫌。”李承乾微微抬头,有些担忧的说道:“若是此后,任何人编造谶言,构陷他人,那岂不是朝中争斗将永无止休。” 前世,李君羡就是这么死的。 朝中争斗,皇帝能够控制还好,一旦皇帝失去控制,朝中争斗不休,那么什么手段都能够用的出来。 “你打算怎么办?”李世民盯着李承乾。 “先将李君羡调任左金吾卫将军,这谶言联系到他,是在长安城四周先起来的,然后才传入城中,这才让人无法阻止,所以,便让他去查,看看能不能查出究竟是谁在暗中阴谋算计。”李承乾神色冷了下来。 现在这个时候,在长安城弄这些阴谋手段,目标其实不多。 “你觉得可能是谁?”李世民平静的问道。 “儿臣不妄加揣测,让李君羡自己去查吧,查出谁,就灭了谁的三族。”李承乾神色严肃的看向李世民,说道:“任何妄动谶言的人,都该死。” “好!”李世民点头,阴谋者都该死。 “现在左金吾卫已经有两位左金吾卫将军,你打算将谁调出去?” “李君羡如今任左金吾卫将军,长安城中还是有人制衡的好,戴国公就别动了,宿松县公如今人在安西,随时可能杀入吐谷浑,这个时候调他任右卫将军,更适合一些。”李承乾眼神思索的抬头。 “便如此吧。”李世民点点头。 “是!”李承乾躬身,说道:“儿臣这就去召见武昌郡公。” “等等!”李世民摇头,叫住李承乾,问道:“你和李君羡关系如何?” 李承乾一愣,随即说道:“有过几次共事,儿臣说话他会听,但仅此而已。” “他们那些瓦岗降将,不是不能用,但你要会用。”李世民稍微松了口气,说道:“像英国公,他做你的太子左卫率多年,身上你的烙印很重,所以不需要担心什么,但李君羡,你还是等等,等他听到这些谶言再说,看看他的心思,若是他前来请罪,你再去看他,但若是他不来请罪……” “儿臣懂得。”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 若是李君羡觉得自己没错,连请罪都不请罪,那他就真的该死了。 不要说什么心胸坦荡,遇到了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心胸坦荡的,有的只有被谶言迷惑了心智。 做贼心虚。 那样该如何弄死李君羡,一旁的长孙无忌和房玄龄有无数的手段。 “如此,儿臣告退。”李承乾起身,微微拱手,然后才转身朝殿外走去。 武媚娘跪在地上叩首,看着李承乾的脚步从面前走过,一直绷紧的心弦,终于稍微松了口气。太上皇心中闪过杀她的念头。 武媚娘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反而是皇帝,更加宽容一些。 “陛下仁孝。”内殿之中,长孙无忌抬起头看向李世民道:“诸事依旧向陛下请教。” “他是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李世民摇摇头,轻声一声:“这种事情,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怎样?”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相互对视一眼,面色凝重。 上一个出现的谶言,是金刀谶,刘兰因此而死,被丘行恭吃了心肝。 如今李君羡调任左金吾卫将军,但和雍州府诸事交错很多,而现在的雍州都督。 正是丘行恭。 …… 两仪殿中,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继续批阅奏本。 天下四方,从来不只长安一地。 李承乾如今做了皇帝,能做的,除了各地的奏本之外,更多的是要依靠自己在各地的亲信,还有地方各级官吏的奏本。 刺史,长史,司马,还有个折冲府,甚至致仕老臣,六曹参军,乃至于地方县令。 从中相互对比,找出地方真实情况。 更别说,在一些地方,百骑司,千牛卫,还有地方眼线。 如今秋收,各地的情况更是错失不得。 “陛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通事舍人岑长倩站在殿外,躬身道:“陛下,武昌郡公在承天门外,跪地求见。” “宣他进来吧。”李承乾微微抬头。 “喏!”岑长倩立刻转身离开。 李承乾顺着他的背影看向承天门方向。 这才几天,关于三代以后,女主武王代唐的消息便已经如火如荼的传了开来。 虽然如今李世民还在,但终究住在御榻上的人成了李承乾。 他虽然做了皇帝,但除了之前杨豫之的事情借题发挥过一次,其他的时候,都是在谨慎的处置着朝政。 他没有李世民那样的威望,所有人都想看看他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怎么处理李君羡。 一名身穿黑衣黑甲的英挺身影,快步的走入殿中,然后在殿中直接跪倒:“臣,右卫将军李君羡,叩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看着李君羡久久没有开口。 李君羡叩首在地,皇帝无形的目光下,微微有些颤抖。 “谶言的事情,你知道了?”李承乾终于开口。 “臣有罪!”李君羡低着头,一阵冷意笼罩全身。 李承乾目光从李君羡身上抬起,看向殿外,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臣有罪!”李君羡稍微抬头,然后说道:“臣什么都没有查出来,陷害臣的人很谨慎。” “想彻底的查清楚吗?” “想!”李君羡咬牙的点头。 “好,朕给你一月时间。”李承乾轻轻笑笑,说道:“传旨,从即日起,武昌郡公李君羡,调任左金吾卫将军,调查谶言案,诸司配合,不得有误。” “喏!”李君羡再度叩首,说道:“臣谢陛下大恩……陛下,臣僭越,请改封号。” “难得你开口。”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好,便依你,改武昌郡公为南昌郡公,南昌郡公李君羡!” “臣,谢陛下隆恩!”李君羡满是感激的用力叩首。 “好了,去查吧。”李承乾摆摆手,说道:“将事情彻底的查清楚。” “喏!臣告退。”李君羡叩首,然后起身,倒退三步,这才转身退出殿中。 李君羡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李承乾眼中,一侧的帷帐之后,丘神勣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 “不用告诉他那件事,暗中盯着他。”李承乾抬起头,神色淡漠。 “喏!” 法律存,道德在,白旗天子出东海。 桃李子,莫浪语。黄鹄绕山飞,宛转园里。 桃园,宛转属旌幡。 桃李子,鸿鹄绕阳山,宛转林里。莫浪语,谁道许。 桃李子,洪水绕杨山。 江南杨柳树,江北李荣。杨柳飞绵何处去, 李结果自然成。 (本章完) 第428章 皇帝,你去见见李淳风(第三更) 第428章 皇帝,你去见见李淳风(第三更) 转眼,一月时间已过。 太上皇东巡骊山。 温泉宫,长生殿中。 李君羡叩首在地,惭愧的说道:“臣有罪,未能查清谶言之事。” 李世民靠坐在软靠上,看着李君羡微微皱眉:“皇帝调任你为左金吾卫将军,左金吾卫将军掌京畿道治安,你以前也是做过做金吾卫中郎将的,为何此事查不清楚。” “臣追查诸人,最终好不容易查到一处源头,谁知道那人在一个月前就已经离开长安前往蜀中的,臣派人到蜀中察查,到现在也没有回信。”李君羡满眼无奈。 对方明显是朝着他来的,在散布完谶言童谣之后,立刻就让人离开长安。 让他之后的调查,戛然而止。 “皇帝,此事你怎么看?”李世民转头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坐在御榻边缘,看着李君羡,轻叹一声:“南昌郡公,朕问你,金吾卫详细排查一个月,你有什么怀疑对象没有?” 站在一侧的长孙无忌看了李承乾一眼,目光微微垂下。 何止金吾卫,雍州府,长安万年二线,大理寺,刑部,李君羡几乎能调用的力量全都调用了。 更甚至于整个长安,不知道多少百姓,不知道多少权贵,全部都在盯着这件事情。 当李君羡查到一个地方的时候,没有人去阻碍,更多人是去帮忙。 可最后的结果,却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有些怀疑对象,但不是很确定。”李君羡抬头看向李承乾,硬着头皮说道:“臣查过,在那些人出现的地方,曾经有那么一些人出现,说的是正常的官话,但是他的腔调都有怪异,所以臣怀疑是异族人,臣早年和突厥人……” “好了。”李承乾忍不住的打算了李君羡,直接问道:“想来你是查过在京中的突厥贵族的,怎样,有结果没有?” “臣有罪!”李君羡低头。 “你啊!”李世民在一旁接口,摇摇头,说道:“你想过突厥人,难道就没想过吐蕃人吗?” 李承乾,李君羡,还有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全部都惊讶的看着李世民。 “不必如此。”李世民摇摇头,道:“外族,无非就是东西突厥,高句丽和吐蕃人。 东西突厥虽也有野心,但是他们的部落被盯的很死,现在在长安便是有一些人物,能做到这一点点很少,高句丽太远,而在长安有能力操纵这一切的,只有吐蕃国相禄东赞。” 禄东赞是吐蕃国相。 一句话,众人全部肃然起来。 国相,那便是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在朝中的位置。 “这样的人物在长安城一待就是几个月,甚至还待到年底的封禅之时,这种人本来应该是被严格盯着的,但他却低调到被所有人忘掉。”李世民转头看向李承乾,问:“皇帝,人是你盯着的吧?” “是!”李承乾点头,说道:“禄东赞很少出门,一直待在驿站当中,偶尔出门也是陪同文成皇妹一起出门,至于其子噶尔·钦陵,他到如今也没有通过国子监的考试,在外面依旧被盯着。” “他没有通过国子监的考试吗?”李世民惊讶的看着李承乾,问道:“朕记得他很有能力啊!” “是有能力!”李承乾点头,说道:“除了最后一项策论,其他部分,他答的都很不错,但唯独最后一项策论,他写的总是不好。” “这题不会和你有什么关系吧?”李世民微微皱眉。 “是儿臣让人出的题,不过没有刁难,只是让他站在一个大唐子民的角度,为朝廷想一些大策。”李承乾摇摇头,道:“若是他肯用心,写出一些东西来,儿臣便让他入了国子监,但他不肯。” 噶尔·钦陵是吐蕃国相禄东赞的儿子,将来必然要在吐蕃多为尽心,你让他现在写有利于大唐的东西,他自然不肯。 而且他也没有老辣到禄东赞的地步,能够出一篇欺天欺地的文章来。 毕竟李世民还在。 “那么你觉得,这件事情,究竟是禄东赞安排的,还是噶尔·钦陵安排的?”李世民问的很直接。 “是禄东赞!”李承乾眼神微微眯了起来,神色严肃的说道:“噶尔·钦陵去国子监读书,这件事情,恐怕本身就是一个障眼法,禄东赞在长安城应该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力量,这一次果断动手,便是为了南昌郡公的事情。” “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没有。”李世民看着李承乾,接着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继续查吗?” 李君羡抬头恳求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禄东赞一国国相,他在长安城用心,想要找到他的踪迹很难,除了栽赃陷害,继续查,恐怕只会是徒劳无功,所以儿臣想,暂时将南昌郡公停职,让他闭门思过。” 李君羡脸色微微一变。 李世民抬头,问道:“然后呢!” 李承乾转身看向李君羡,说道:“在南昌郡公府设一替身,让他在府中书房闭门读书,但是南昌郡公本身,却在宵禁之后,出城,直接赶往松州。”李君羡目光一抬,神色严肃起来。 他是右卫将军,对于西北正在准备大战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禄东赞本身就是这一战的关键人物。 皇帝在太子的时候,对吐蕃就没什么好感,尤其是多年来,文成公主一直没有子嗣,更让整个长安百姓都心怀不满。 以为是吐蕃人故意不让大唐公主怀有子嗣,从而避免有大唐血脉的吐蕃王族出现。 皇帝尤其不满。 尤其如今,皇帝已经登基,而在吐蕃,松赞的独子又突然病逝,他只剩下一个孙子。 一旦吐蕃有事,皇帝一定会对吐蕃动手的,所以禄东赞以国相之身来长安就是为了捣乱长安的。 而他们也有了成果。 靠在软靠上,只有脑袋能转的太上皇,就是他们的杰作。 大唐自然要报复,对导致皇帝生病的那件事情,还在一步步的追查。 一旦查到禄东赞和噶尔·钦陵的头上,他们父子必死无疑。 他们父子一死,文成公主很有可能也会被扣在长安。 这种损失,就看松赞愿不愿意承受了。 如果他不愿意,最好就是发兵救人。 恰好在年底,皇帝要为太上皇在洛阳举办封禅嵩山的大典,天下最顶尖的权贵,那个时候都在洛阳。 军政松懈,反应不及,是松赞最佳的动手时机。 基于此,大唐布置了陷阱,李靖,郑仁泰,郭孝恪,李袭誉,席君买,薛万备这些人都在西北。 “西南虽然有裴行方在,但终究有些不足。”李承乾看向李君羡,道:“南昌郡公去松州吧,虽然说松赞在松州吃过一次亏,不可能再去,但也要防备万一,同时,他若是真的下了吐谷浑,那么就请南昌郡公,从松州,切断他的退路吧。” 妙招啊! 听完李承乾所说,在场的群臣眼底全部都忍不住的闪过一丝兴奋。 禄东赞在算计李君羡,但李君羡却悄悄的赶往了松州。 一旦松赞干布真的动兵,李君羡会彻底切断他的退路,甚至松赞干布都会死在他的手里。 想到这里,不少人都忍不住的咬牙切齿。 松赞该死,骗婚大唐公主。 “便如此去吧。”李世民平静的点头,看向李君羡,说道:“南昌郡公,当年灭吐谷浑你也参与了的,地形也熟悉,顺带从荆州调些山地兵,其他的便是小心一些,要耐住性子,等到鄯州大战开始你再动手,别让人回头先灭了你。” 李君羡嘴角微微抽搐,随即叩首道:“臣明白。” 在军事上,太上皇开口说话,没有人敢不听。 李君羡小心的瞥了李承乾一眼,皇帝在战场厮杀或许不如太上皇,但是这一层层战略布局的能力,却有青出于蓝之势。 “如此,臣告退。”李君羡小心的拱手起身。 “回去之后,别太兴奋了。”李承乾看了李君羡一眼,说道:“禄东赞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盯着你呢,家里人能瞒的也尽量瞒一些,替身的事情,左千牛卫将军、顿丘县公李安俨会联系你的。” “臣明白,臣领旨。”李君羡神色顿时肃然起来。 李承乾摆摆手,李君羡这才拱手告退。 …… “不是他。”李世民看向一侧的长孙无忌,摇摇头,说道:“他的能力不足,心机又太差,那谶言之事,说的不可能是他。” “圣人所言有理。”长孙无忌点头,说道:“这件事,要么李淳风做的预言不那么准确,要么就是这‘女武代唐’的说法,便如同那金刀谶一样,不过是一个长久的骗局罢了。” 李世民点点头,看向李承乾,说道:“皇帝,你过两日回京之后,去见见李淳风,看看这件事情,他怎么说?” “是!”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 见李淳风。 在李承乾的心底,一时间有些心绪翻涌。 《推背图》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但问题是现在李治已经不是皇帝了,皇帝是李承乾,未来发生了根本的改变,这《推背图》还有用吗? (本章完) 第429章 私会武媚娘(第一更) 第429章 私会武媚娘(第一更) 从长生殿内殿走出,贵妃韦珪恰好从对面而入。 看到皇帝,韦珪立刻福身:“参见陛下。” 跟在韦珪身后的侍女也同时行礼。 “太妃请起。”李承乾神色温和起来,说道:“再有两个月,十郎就该回京了,到时正好陪太妃和父皇。” “谢陛下!”韦珪神色一时欣喜,李承乾这么说,就意味着年底的嵩山封禅也有纪王李慎的一份。 李承乾温和的点头,然后从韦珪身边走过。 众人齐齐行礼道:“恭送陛下!” …… 李承乾走出长生殿,平静的行走在庭廊之间。 长生殿中欢笑的声音传来,李承乾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 前一世,李君羡为武媚娘背了黑锅。 这一世,武媚娘受到了李君羡的连累。 皇帝这一次来温泉宫,虽然没有将武媚娘留在长安,但是皇帝却将后宫多数有封号的嫔妃全部都带到了温泉宫。 武媚娘虽然也在其中,但她不再是受皇帝独宠的嫔妃了。 甚至李承乾到了温泉宫之后,也再没有看到过武媚娘,他甚至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以宫中嫔妃的数量,恐怕这里的每一座汤池都已经有人了。 而武媚娘,不知道被安排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武媚娘,女主代唐。 对于这件事,李承乾心中早有定数。 他只需要在皇帝死在,给武媚娘一个婕妤的正式封号,那么她就很难再如同前世那样取唐而立。 前世的时候,武媚娘的身份是才人。 在宫中毫不起眼,所以她才能够在后面重新进入李治的后宫。 关键是王皇后也蠢,引荐武媚娘入宫不是李治,是她。 皇后都让武媚娘入宫为嫔妃了,其他人还能说什么。 所以,只要李承乾对武媚娘用上一辈的礼仪,她就进不了宫。 如此,后患自然就没有了。 当然,如果有意外, 李承乾会杀了她。 …… 冬日的天气已经开始冷了。 昭阳门就在前方。 李承乾抬头,脑海中闪过了李淳风的身影。 他是见过李淳风的,朔望大朝不知道见了多少回。 但是,双方从来没有单独相处过,也没有特别交流过。 推背图能够流传后世一千多年,足够说明这个人是有能力的。 尤其是女武代唐。 武媚娘最后成功的篡唐自立,便有这份谶言的几分功劳。 然而,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李承乾重新活了过来,李泰和李治全部都在皇权争夺中失败。 一个被囚禁,一个被流放。 只有李承乾登基称帝。 这样的变化,大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甚至未来,女武代唐的事情,都不可能再发生。 这种事情,在李淳风的眼里是什么样的? 推背图能够预测未来,但是当现实发生的,和推背图相违背的时候,那么究竟是推背图错了,还是李承乾不应该做皇帝? 这样的想法,若是有,李淳风有没有告诉太上皇,太上皇有是怎么想的。 以后会怎样,未来会怎样? 李承乾心中微微有些不安,一个推背图,已经成了威胁到他皇帝之位的隐患。 然而奇怪的是,李承乾的心里没有一丝杀意。 他冷静下来,细细的体味内心深处隐藏最深的一丝淡漠。 推背图便是一定对的吗? 李承乾如今做了皇帝,哪怕李淳风将自己的疑问告知全天下,恐怕天下人也会以为他李淳风推测错了。 一个是虚无缥缈的未来。 一个是登基九五的皇帝。 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甚至说不好,就连李淳风他自己,也在怀疑自己,自己是不是算错了。 皇帝退位,太子登基。 这里面任何一点,恐怕都是他们未曾预测到的。 李承乾脚步一顿,他轻轻笑了。 这件事情,如果说是有人错了的话,那么错了这个人绝对不是他这个皇帝,而是现在在长生殿的太上皇。 李承乾虽然做过一些手段,但主动退位的是太上皇他自己。 而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是吐蕃人。 李淳风的推背图,连这一点都推算不出来,他推演的未来又有多少可信呢? 若是他真的对李承乾有所怀疑,那么他或许就该“疯”了。 但若是他说,是太上皇李世民错了。 那他就该死了。 庭廊尽头,昭阳门下。 薛仁贵对着李承乾拱手躬身道:“陛下!” 李承乾看着红衣金甲、白袍长戟的薛仁贵,神色温和起来:“薛卿,上下防护都妥当了吧?” “一切已然妥当。”薛仁贵微微抬头,说道:“山下有左卫将军杜荷镇守,温泉宫最外一层防御有禁卫和左卫联手镇守,各门之间又有禁卫,千牛卫和金吾卫巡视,一旦有事,立刻响哨便会惊动上下。” “嗯!”李承乾点点头,满意的说道:“辛苦爱卿了。” “谢陛下!”薛仁贵轻轻躬身。 李承乾目光上挑,看向长生殿方向,说道:“这里的一切就拜托给卿了。” “陛下过誉,这是臣的职责所在。”薛仁贵低头颔首。“很好。”李承乾笑了笑,然后大踏步的朝着外面走去。 李淳风给他带来的一丝阴霾,彻底的消失不见。 锋利的戟刃在他身后闪烁。 倒映着冬日的阳光。 …… 行走在温泉宫,路过的侍女全部都停步对李承乾福身行礼:“参见陛下!” 李承乾微微抬手,然后侧身看向跟在身后的徐安,皱眉道:“朕怎么觉得宫里的人,比守卫这里的禁卫还多?” 徐安小心的上前,低声说道:“陛下,诸太妃过来,自然少不了要有宫人的……要不要送一些回长安?” 李承乾登基,李世民的后妃自然成了太妃。 只不过现在李世民还活着,还是太上皇,而且李承乾不仅没有削减太上皇后宫的俸例,甚至还有增加。 而且李承乾做了皇帝,住的也是曾经皇后住的献春门以东的一片,跟太上皇的后宫完全没有关联。 对他们也没有影响。 “不必了。”李承乾摆摆手,说道:“跟下面的人说一声,温泉宫需要什么,尽可能快的送上来,这里不比宫里,什么都缺,而且都要在这里住两个月。” 太上皇嵩山封禅,后宫的嫔妃一大半都要去洛阳。 所以,她们会陪着太上皇一起在温泉宫待两个月。 虽然说在温泉宫费一样不少,甚至更加辛苦,但实际上比她们在宫里,费要少的多。 毕竟这里在山里,很多东西供应不足,他们也能体谅。 说话之间,李承乾已经走到了日华门下。 李安俨站在一旁,看到李承乾拱手道:“陛下!” “如何了?”李承乾摆摆手,然后转身朝玉贞殿走去。 “一切已经安排妥当。”李安俨跟着说了一句。 温泉宫虽然是太上皇在住,负责这里防卫的也是薛仁贵,但是李承乾不可能就这么放任不管。 所以,李安俨便将他们的人手,安插在了每一座宫门之中。 人手不多,不会对整体防卫构成影响,但是却能够对每一寸动静掌握的一清二楚。 越到山下越是如此。 虽然现在李承乾和李世民之间已经没有了根本的矛盾,但是最基础的防范还是要有的。 前往玉贞殿近在眼前,李承乾侧身看向徐安,说道:“今日未曾见到武才人,去查一下,她在哪里?” 查,不是问。 查便是无声无息,不让任何人知道。 徐安点头记下。 根本没有去想皇帝要做什么? …… 玉贞殿中,苏淑和苏旖坐在内殿低声说着什么。 李象和李厥,李隅,安康郡主四个孩子在一旁玩闹。 李承乾从一旁走过,摆手示意侍女们不必行礼。 “陛下!”苏淑和苏旖起身微微福身。 李承乾走到了两人中间坐下,然后才开口问道:“怎样,这边还习惯吧,要不你们在这里多住几天再回去?” “陛下呢?”苏淑一听这话,就知道李承乾没有留下的意思。 “明日朕就回京。”李承乾叹息一声,说道:“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置,尤其是洛阳封禅,接下来一段时间都要帮这个了。” “洛阳封禅没有前列可循,陛下?”苏淑有些担忧的看着李承乾。 “无妨,有江夏郡王在,他会做好的。”李承乾松了口气,然后起身道:“好了,你们随意一些,朕去前堂那边,处理几本奏折,等到晚上,朕也一起来泡温泉。” “陛下!”苏淑有些想劝李承乾。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做皇帝,忙点比闲着好,只要不是像杨广那样滥用民力就好。” 看了几个孩子一样,李承乾低声说道:“照顾好他们,多带着他们去父皇那边走走。” “是!”苏淑躬身。 李承乾迈步朝着殿外走去。 津阳门两侧,各有两座偏殿。 太上皇和皇帝来温泉宫,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这样的重臣自然也跟着一起来。 不过他们都住在津阳门两侧的各处宫殿中。 但是在东西两座偏殿也有人时时值守。 朝中有时,奏本也会在第一时间送到两座偏殿,然后送到皇帝手里。 李承乾步入东偏殿,守在里面的李义府和许敬宗立刻起身道:“陛下!” “嗯!”李承乾点点头,问道:“让南昌郡公去松州的密旨下发了没有?” “已经下发下去了。”李义府让开位置。 李承乾在主位上坐下,点点头道:“将嵩山封禅的奏本拿过来,朕要看一看。 茅山上清观,和邙山太清观,还有终南山楼观道的真人们,什么时候能全部抵达嵩山?” “下月中旬,比陛下快一点。”李义府找出了一本奏章递了过来。 李承乾开始细细的阅读了起来,不时的还发出两句指令,立刻便有人在骊山上下快速的动了起来。 整个温泉宫。 太上皇在长生殿。 皇帝在津阳门处理政务,整个天下再度运转了起来。 以皇帝为核心。 …… 夜色之下,整个温泉宫一片寂冷。 霜满殿在整个温泉宫内宫东南角落里。 武媚娘站在温泉之中,低起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突然,一阵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 武媚娘下意识的问道:“灵儿,你将茶放在一边就可以了。” 脚步声突然一停,四周莫名的寂静下来。 武媚娘心猛然一惊,她下意识的转身…… (本章完) 第430章 风力大师,李淳风(第二更) 第430章 风力大师,李淳风(第二更) 烛光闪烁,殿中清冷。 一身黑底金丝长袍的李承乾,已站在浴池边上。 “陛下!”武媚娘蹲在浴池边缘,惊恐的抬起头。 她看着李承乾的神色,就像是李承乾下一刻就会直接跳进浴池一样。 李承乾看向荡漾的水面,还有水面下的旖旎,神色平静的说道:“朕听说你今日在这里,所以,过来告诉你一声,你婕妤的封号,会在父皇封禅之后赐下,你不用担心。” “谢陛下!”武媚娘眼神依旧惊恐,远远的看上去,就是一只小白兔一样的无辜可怜。 莫名的让人有种要扑上去的欲望。 李承乾嘴角闪过一丝冷嘲,说道:“好了,便如此吧,朕今日没有来过。” 一句话说完,李承乾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转身而走。 武媚娘看到这一幕直接愣了。 直到李承乾彻底的消失在殿中,武媚娘才缓缓的站了起来。 脸上的惊恐这一刻已经彻底的不见,只有满脸的难以置信。 皇帝就这么直直的走了? 他走了? 她好不容易选到了这座距离皇帝理政堂最近的地方,但他却在来了之后,说了一句话就走了。 她就这么被人看不上吗?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 武媚娘收回心神,重新在浴池边缘坐了下来。 小侍女灵儿手里挽着篮,从殿外走了进来,看到武媚娘依旧在浴池当中,她赶紧福身道:“娘娘!” “怎么才回来?”武媚娘问的很平静。 “内侍监的那些家伙,今日不知道怎么了,一件小事拖了那么长的时间。”灵儿有些不满的嘟囔了几句,然后顺手将手里的瓣朝着浴池当中撒下。 武媚娘轻轻拭去落在身上的瓣,然后看似无意的问道:“你回来的时候,看到什么了没有?” “没有啊!”灵儿摇摇头,很无所谓的说道:“一切正常啊!” 武媚娘抬头看了灵儿一眼,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心中却是不由得轻叹一声。 如果刚才灵儿能够提早一步回来就好了。 哪怕是被人挡在外面,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武媚娘低下头,眉头紧蹙。 按照皇帝的意思,他会在太上皇封禅之后,用太上皇的名义赐给自己婕妤的封号。 太上皇毕竟还活着,给自己的女人一个婕妤的封号,这一点也没有问题。 但是,李君羡三代之后女主武王代唐的传言再起,武媚娘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太上皇对她的冷淡。 若仅仅是冷淡还好,只要太上皇愿意赐自己婕妤,武媚娘没有问题。 因为整个皇宫,除了御医张宝藏以外,只有武媚娘对皇帝的身体状况了解的最清楚。 太上皇虽然在翠微宫疗养了大半年,虽然感觉好了许多,但是依旧不能动。 按照这种情况,他能不能活半年都有问题。 封禅从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这里面需要大量的精力和体力。 光从让太上皇从嵩山脚下步行到嵩山山顶这一点,就足够让他积攒了大半年的精力和体力完全耗尽。 至于说封禅之后,或许可能便没有什么了。 武媚娘怀疑,不仅太上皇明白这一点,皇帝也明白这一点。 然而相比于生死,在他们男人的眼里,封禅这种事情更加重要。 所以,从皇帝宣布要在年底为太上皇举办嵩山封禅大典之后,朝中就没有任何一个人上奏劝阻。 不是他们没有想到这一点。 是没有人去想。 武媚娘要的不多,太上皇在封禅之后,授封她为婕妤就好。 她这些年用心的伺候太上皇,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太上皇答应的好好的,皇帝这里也没有问题,但是,偏偏,冒出一个‘女武代唐’的谶言,让太上皇开始冷淡她。 甚至有厌弃她的感觉。 武媚娘怕了。 她对太上皇太了解了。 尤其是在他寿不终了的时候。 如果“女武代唐”这件事情,在太上皇临终之前,解决不了,那么她相信,太上皇一定会在临终之前,解决掉她这个问题的。 皇帝。 皇帝。 皇帝。 皇帝唯一能救武媚娘的人,所以,武媚娘才策划了今天这一幕,但她又担心他吃干抹净之后不认账,所以才安排了灵儿这个变数,可她实在没有想到,皇帝竟然只是进来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皇帝虽然答应了在封禅之后,赐她婕妤,但是这里面有个问题。 她是太上皇的嫔妃,如果太上皇不同意,皇帝这个婕妤还能够赐下来吗? 靠在浴池边上,武媚娘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 夜色之下,李承乾平静的走在庭廊之间。 徐安一个人跟在李承乾的身后。 四周的黑暗阴影中,不停来回穿梭的,是李承乾手下的绝对亲信。 李承乾在想着刚才的武媚娘。 徐安早先告诉了他一个消息。 太上皇今日虽然没有召见武媚娘,但实际上武媚娘居住的殿宇距离太上皇并不远,是她自己搬到了东南偏远角落里。而那个地方,距离温泉宫理事堂很近。 武媚娘啊! 她这个人最是真实,深宫内院,不用一点手段,活都活不下去。 但是,她是武媚娘啊! 李承乾必须要保证,她这个婕妤的封号一定要赐下。 这样,一旦太上皇离世,李承乾才能将武媚娘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不然,真的被她出宫了。 鱼入大海,那才是最危险的。 毕竟,李承乾还是有不少弟弟的。 自从李治和李泰之后,他还没有想过要去动任何一个弟弟,他也不想到那一步。 迈步进入玉贞殿。 李承乾看了一眼东殿,东殿蜡烛已经熄灭了。 苏淑带着几个孩子已经睡过去了。 李承乾转身看向西殿,西点的灯烛还在亮着。 李承乾想了想,迈步走进西殿。 身姿丰腴许多的苏旖靠在短榻上,一只手拄在桌案上,不停的打着瞌睡。 突然,苏旖猛然一个冷颤。 一双手已经直接将她抱了起来,苏旖下意识惊慌的向后看,一眼就看到了神色柔和的李承乾。 “陛下!”苏旖下意识的双手搂住了李承乾的脖子。 李承乾笑笑,然后大踏步的走到床榻前,将苏旖放下,他自己也快速的脱下了外套。 俯身下来,李承乾低声在苏旖耳边说道:“叫阿兄!” “阿兄!”苏旖的脸颊上已经满是红晕。 李承乾手一摆,帷帐从两侧落下。 烛光消失的一瞬间,李承乾的脑海中莫名的想起了之前武媚娘在浴池中的模样。 有一说一,武媚娘的身子,从上往下,看起来是真的很润啊! …… 寒风呼啸。 骊山如此,长安亦是如此。 皇宫之中来往的宫人全部都穿上了厚厚的衣裳。 两仪殿内,李承乾站在西侧巨大的大唐疆域图上。 他的目光落在西北,李靖如今在西北,他以西北道巡查使,巡查诸州,西北道诸州都很安分。 李承乾的目光落在了西南,益州向来安定,只要朝廷不是苛捐杂税太多,不至于有什么问题,这一点李承乾尤其注意。 他的目光向上落在了关中,关中是长安所在,皇帝的恩惠落得最多的就是关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李承乾的目光东移,落在河南道,河南平原是朝廷除了关中以外最重视的地方,偶尔有些小患,也没有问题。 下面的山南道,借着李治的案子,李承乾还有李世民都很是进行了一番清洗。 甚至还将湘湖,江右的地方,也进行了一遍梳理。 之后是淮南道,淮南道便是李承乾有些陌生的地方了。 齐鲁之地虽然属于河南道,但是那里自成一体。 江南道,江左江右,虽然共连在一起,但彼此之间也是各成体系。 尤其是江左之地,真正的老牌世家多的是。 别看李承乾和江南世家关系不浅,又有苏亶任杭州刺史,但是他对江左根本没有实际的控制。 李承乾的目光落在下方的岭南道,岭南道就更远了…… “陛下!”通事舍人岑长倩站在殿门口,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太史令求见。” “宣!”李承乾微微摆手。 岑长倩拱手转身,然后快步的离开,但很快,门口就又响起了脚步声,还有李淳风的声音:“臣,将仕郎,太史令李淳风,参见陛下,陛下万寿!” “民间句所烂俗语,叫天下之大,一锅炖不下。”李承乾没有回身,看着眼前的地图,平静的开口:“长安为天下之中,西区西域数千里,甚至到了天竺边缘,光是去一趟,就需要半年之久;从长安南下广州,也需要半年之久;去江南近些,但去高句丽就远了,更别说,还有漠北……” “陛下!”李淳风认真拱手。 “道门有言,朝游苍梧暮北海。”李承乾终于转身,看向李淳风:“将仕郎,你觉得,除了道门法术,人世间又没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李淳风看着面前的地图,心思平静下来,拱手道:“启奏陛下,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哦?”李承乾惊讶的看着李淳风。 “风。”李淳风拱手,说道:“曾有落也从极北之地飞入中原,所用也不过一日时间,这便是臣曾经上奏过的风力等级之事。” 动叶十里,鸣条百里,摇枝二百里,落叶三百里,折小枝四百里,折大枝五百里,走石千里,拔大根三千里。 “八级之风,便可以日行三千里。”李淳风拱手,说道:“若是能够制一张无限大的帆船,在八级风时顺水而下,一切可以。” 李承乾不由得笑了。 无限大的帆船不可能,但是热气球却是可行的。 碰上那种八级大风,日行三千里并不难。 但里面的人能不能活下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臣听闻陛下这几年一直在改善驿站交通之事,想来便是为了知天下所用。”李淳风微微躬身。 “嗯!”李承乾一边朝御榻走去,一边说道:“西北常有战事,所以所行会方便一些,荆州这几年除了一些阻碍,也可行,河北也有战,用心之下,也有效果,但是齐鲁,江南,淮南,剑南,还有岭南都有滞碍。” “是!”李淳风神色严肃起来。 “爱卿!”李承乾在御榻上坐下,看向李淳风问道:“今日让爱卿来,所为何事,爱卿可知吗?” “臣知。”李淳风从袖子里面取出一本书籍递上,道:“陛下,《推背图》在此。” (本章完) 第431章 日月当空,照临下土(第三更) 第431章 日月当空,照临下土(第三更) 御榻之上,李承乾翻阅着手里的《推背图》。 一开始还好,但翻了几页之后。 李承乾就愣住了。 抬头,李承乾看向李淳风,问道:“仅是如此?” “启奏陛下,《推背图》是臣和家师故太史丞袁天罡联手而做。”李淳风拱手,说道:“其中大半都是家师所为,臣多以协助为主。 这些年臣虽然亦有进益,但也不过是推出了第六篇而已,而《推背图》至今,也只有六篇。” 李承乾重新低头,看向面前的推背图。 重新打开第一页,上面写的是《推背图》第一象:甲子,乾下乾上,乾。 谶曰: 茫茫天地,不知所止。 日月循环,周而复始。 这是天地开辟之说,古今治乱相因,如日月往来,阴阳递嬗,兴亡之道。 翻开第二页,上面写着第二象:乙丑,巽下乾上,姤。 谶曰: 累累硕果,莫明其数。 一果一仁,即新即故。 一果一仁,便是李字,实际上说的,便是李氏当有天下。 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翻开第三页,李承乾的神色严肃起来。 第三象:丙寅,艮下乾上,遁。 谶曰: 日月当空,照临下土。 扑朔迷离,不文亦武。 …… “日月当空,照临下土;扑朔迷离,不文亦武。”李承乾抬头看向李淳风,问道:“这句话,和唐传三代,有女主武王代唐,有什么关联吗?” “陛下,这话其实是家师所做。”李淳风摇摇头,神色苦笑,说道:“家师擅长相面之术,陛下应当是知晓的。” “嗯!”李承乾点点头。 “这推背图的真相,其实是家师根据自己所有的相人之术,当年见过整个长安城所有的权贵之后,结合天文星象,最后而出的一本书,但家师也不过是写了五篇而已。”李淳风拱手,说道:“臣愚钝,于相术不精,惟通天文星象之术,只勉强写出一篇。” 推脱,李淳风,将事情全部都推脱了出去。 “南昌郡公,小名做五娘子的事情,卿应当是知晓的吧?”李承乾目光落在了李淳风身上。 “是的,南昌郡公因无法查出传播谶言之人,所以被陛下禁足。”稍微停顿,李淳风继续说道:“在此之前,陛下将南昌郡公的封号,从武昌郡公改为南昌郡公,但是其人出身武安县,早年又是武连县公,后为武昌郡公,任左武侯中郎将,左监门卫将军,右卫将军,如今又任左金吾卫将军。” 左金吾卫,在大唐开国之初的名字,叫左武侯。 诸般关联之下,李君羡是谶言所说的那个人的可能性很大。 李承乾微微轻轻摇头,说道:“此番诸事,一旦试探之下,吾皇,朕,还有赵国公,已经一致认定,南昌郡公和那谶言无关,他不过是被背锅的而已,或者说是为王先驱的角色,便如同当年的李密一样。” 隋末的时候,虽然有“桃李子,得天下”的说法,但更多的人认为还是出身更好一些的赵郡李氏李密,而不是出身陇西李氏的李渊。 而且李密当年也的确成了气候。 瓦岗更是差一点坐了天下。 即便是如今的大唐,魏征,李勣,李君羡等人,都是瓦岗降将。 但可惜,李密最终还是为王先驱了。 “陛下,确定吗?”李淳风神色严肃起来。 “确定。”李承乾抬头,看向殿外微微降下的雪,说道:“李君羡城府太浅,算计不明,连暗中谋算他的人也查不出来,甚至猜不出来……如果这谶言所对的人真的是他,那么只能说这谶言,便如同那金刀谶一般,不过是广撒网罢了。” 金刀谶,针对的是天下所有的刘邦后人。 这条谶言的目的不过是挑动人心而已,只要有刘邦后人称帝,那么这条谶言便算是应了。 但实际上呢,自从汉末以来,便再也没有一统天下的刘姓后人了。 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 “太上皇,陛下,赵国公,都是目光敏锐之人,想来南昌郡公的心机真的很难遮掩,不可能如同司马懿一般,所以可能真的不是他。”李淳风不由得轻叹一声,说实话,他也希望是李君羡。 “那么这个人究竟是谁?”李承乾身体微微向前,眼神逼问。 “臣不知。”李淳风拱手,说道:“家师虽然有所推断,但实际如何,他恐怕也不知道,这谶言便是如此。” 稍微停顿,李淳风谨慎的抬头看向李承乾,说道:“陛下,这谶言,如同李密之于高祖皇帝,表面上看是为王先驱,但实际上不过是留所希望。 臣说句僭越之言,李密未必便是仅有的为王先驱之人,只是高祖皇帝占有天命而已。” 李承乾目光微微一闪,这才明白了李淳风的意思。 李淳风这话说的很绕,但李承乾听懂了。 如果当年隋末的时候,李渊不是天命之人,那么为王先驱的,可能就包括李渊。 日后会有另外一个李姓之人,继承前隋的天下。 这个人可能是别人,但也可能是太上皇李世民。 “也就是说,任何人都有可能是谶言所应之人,每个人的身上可能都有天命,但他们的能力不足应对天命,便只能俯首称臣?”李承乾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是!”李淳风拱手,说道:“便如这谶言,三代以后,有女主武王代唐自立。 后面不说,光是三代以后,这个三代不一定是真的三代,也可能是四代,五代之后。” 李承乾眉头一挑。在上一世,李治是第三代,但是李治死了之后,李显做了一个月的皇帝,李显被废之后,武媚娘虽然执政,但实际上的皇帝还是李旦,李旦已经是第四代的皇帝了。 武媚娘虽然是李治的皇后,但她的皇位,并不是继承李治的。 而是天下人认可的,是武媚娘代替李旦在执掌皇位。 也是武媚娘一直在模糊的一件事情。 只不过后来,李显重新即位,李旦又顶替而上,最后又是李隆基,这样算起来,武媚娘才算是勉强的三代之后。 准确的讲,她是四代之后,是五代了。 李承乾的目光落在了前面。 日月当空,照临下土。 扑朔迷离,不文亦武。 武曌。 明空。 她强行将自己的名字改为武曌,而且上明下空的那个字,强行念为照。 然后强行对应谶言。 扑朔迷离,不文亦武。 整句话,只有“武”一个字对应了武媚娘。 还有那“三代以后,有女主武王代唐而立”,实际上,还是一个“武”字,加一个女主。 也就是说,谶言,武媚娘对照了一半,然后另外一半,是她自己强行凑上去的。 李承乾微微点头,说道:“朕有些明白了,这谶言,不一定就是对应谁,只要有足够的权利,其他的便是改名,改姓,改爵位,甚至改出生地,只要能够对上谶言,便算是谶言应验了。” “陛下大才。”李淳风拱手,然后小心的看向李承乾说道:“或许这很可能是,是陛下的子嗣当中……” “好了!”李承乾直接打断了李淳风,这话真要说完了,李承乾就该直接杀了李淳风了。 “臣僭越。”李淳风赶紧拱手。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将来将这谶言对准象儿便是。” “臣领旨!”李淳风立刻躬身。 “等等!”李承乾摆手,说道:“过些年再说话,象儿年纪还小,等朕老了,退位太上皇的时候,你再操办便是。” “是!”李淳风不管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先应下来再说。 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看向李淳风说道:“爱卿在天文气象一道上,的确很有见解,当年卫国公灭东部突厥,便是在大雪天气中,直接找到了颉利的牙帐所在,所以天文气象之道,很重要。” “谢陛下夸赞。”李淳风赶紧拱手。 “写本书吧。”李承乾一句话,让李淳风愕然。 李承乾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朕这些年,在做农耕改良,越是往南,发现天时气象,四时节气之说,就越不准确。” “是!”李淳风点头,那是因为在古时,南方还是蛮夷之地,文明都在北方,四时节气也是北方所错。 尤其是并州一带,四时节气准的吓人。 “所以,爱卿便将这些东西,调整写著。”李承乾抬头,说道:“太史局麾下有令、正,有丞、直长、灵台郎、保章正,还有生员,从即日起,丞,直长、灵台郎、保章正,还有生员,各项人员翻倍。” “臣谢陛下!”李淳风赶紧拱手。 “人员调整之后,前往天下四方,改良天气记录之事。”李承乾目光落在李淳风的身上。 “喏!”李淳风肃然拱手。 “还有,在监察天文气象的同时,太史局同时监察天下谶言之事,若是有人,有故意应对谶言之像,太史局上报百骑司,由百骑司处置。”李承乾说完,李淳风顿时瞳孔放大。 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史局日后会成为百骑司密探监控天下的机构之一。 “好了,你退下吧。”李承乾拿起手里的《推背图》,说道:“这书,朕再看几日。” “喏!”李淳风拱手,然后小心的拱手道:“臣告退!” “等等!”李承乾想起了什么,看向李淳风,说道:“如今已经距离年底不过三个月了,爱卿有时间就去洛阳走走,看看那边安排。” “喏!” …… 李淳风走出朱雀门,四周灯笼高挂。 坐入到马车之中,李淳风这才松了口气。 他伸手朝马车下的暗格一掏,又是一本《推背图》出现在他的手上。 稍微一翻,《推背图》依旧是六篇。 但其中除了谶言,还多了一项。 颂言。 就比如第三象。 谶曰: 日月当空,照临下土。 扑朔迷离,不文亦武。 颂曰: 参遍空王色相空,一朝重入帝王宫。 遗枝拨尽根犹在,喔喔晨鸡孰是雄。 (本章完) 第432章 《推背图》的真相,千古不变的历史规律(第一更) 第432章 《推背图》的真相,千古不变的历史规律(第一更) 御榻之上,李承乾翻开《推背图》第四象。 丁卯,坤下乾上,否。 谶曰: 飞者不飞,走者不走。 振羽高冈,乃克有后。 李承乾细细的琢磨着这里面的言语。 说实话,这话一般人还真的看不懂。 武媚娘在登基之后,最为关心的,便是后嗣之事。 李旦,或者武承嗣。 李显,或者武三思。 某一日,武媚娘突然做梦,梦到鹦鹉两翼俱折。 狄仁杰为其解梦:鹦鹉代表武后,儿子李旦、李显是其羽翼,若能起用李旦、李显,“则两翼振矣”。 同时也是在说,武氏继承皇统不可行。 这便是这句谶言的对照。 李承乾微微抬头,袁天罡写出的这些谶言,的确有相当的迷惑性。 不过有了刚才李淳风的解释,李承乾大约有些明白了过来。 武氏代唐,若是不可阻挡的话,那么在武氏之后,天下人心就会重新归于李唐。 那个时候,最能够代表李唐的,无非就是武媚娘的子孙,不一定是儿子,也可以是孙子。 这就是“振羽高冈,乃克有后”的意思。 实际上更多的是惯性。 若非武媚娘篡唐自立,那么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李象。 将这谶言放归到李象的身上,是李承乾灵机一动的想法,至于具体要怎么做才让他符合谶言,以后再说。 若是能够这样,那么这“振羽高冈,乃克有后”,说不定就有了别的意思。 李承乾轻轻笑笑,但随即,他的面色就凝重起来。 袁天罡临死之前走了五则谶言,前四则都没有什么问题,那么第五则呢。 …… 李承乾低头,看了一眼,脸色微微一变。 第五象:戊辰,坤下巽上,观 谶曰: 杨飞,蜀道难。 截断竹萧方见日,更无一吏乃乎安。 李隆基,马嵬坡之变。 安史之乱。 李承乾放松呼吸。 安史之乱的表象是李隆基,李林甫,安禄山,杨玉环,杨国忠那些人的事,但实际上却是河北的事情。 大唐在河北所收的赋税极重。 各类苛捐杂税,也是难以想象的多。 高祖皇帝,李世民,李治,武则天,李隆基,五代人,都没有能够解决河北的问题。 甚至积重难返到了河北反抗天下的地步。 最后河北三镇,成了大唐毁灭的导火索。 所以,河北的问题必须解决。 只要解决了河北的问题,那么安史之乱就不会发生。 当年,必然有着更多的矛盾,但这些起码会延后。 李承乾抬头,轻声一叹。 他能够创造一个永世不变的大唐帝国,一直延续到几千年后吗? 虽然任何一个想要彻底一劳永逸的解决帝国永存危机的皇帝,最后必然会以失败而告终。 但李承乾心中还是忍不住的有些蠢动。 可在瞬间,他就掐灭了自己心头的妄念。 他只需要在自己当政期间做到最好就足够了。 那种事情从来没有人做到过。 便是用力如朱棣、雍正,也抵不过一个愚蠢的后人。 更别说,还有一个李隆基。 李隆基的出现,是盛世转下的必然。 诸般外求已了,必然转向内争。 这便是败落的开始。 对于李承乾而言,控制武媚娘不难,但河北问题牵连太多了。 最直接的,便是可能会动摇大唐的根本国策。 以关中而治天下。 但再难也要做。 如今便有一个很好的机会。 那就是大唐和高句丽的战事。 一旦攻下高句丽,然后将河北之地,那些活不下去的百姓,迁移到高句丽去。 免税免赋免租,发放上顷土地。 一点点的消化河北的问题。 …… 收回心神,李承乾看向第六则谶言。 这是李淳风在袁天罡死后,自己推出的谶言。 谶曰: 非都是都,非皇是皇。 阴霾既去,日月复光。 李承乾看到这一幕一愣,随后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摇摇头,他直接起来。 两侧的群臣齐齐拱手道:“陛下!” “今日下雪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李承乾摆摆手,朝着殿门口走去。 群臣拱手道:“恭送陛下!” 李承乾微微颔首,然后迈步走向殿外。 雪纷纷扬扬的从天空而落,落入了整个长安城中。 李承乾伸了个懒腰,然后转身坐上御辇,朝献春门走去。 过通训门,入东宫。一路上碰到的所有宫女和内侍,全部都朝着李承乾躬身行礼。 很快,他就从东宫北门玄德门而出。 来到了北苑。 北苑,天地顿时宽阔起来。 茫茫天地,苍苍落雪。 远处的山脉在视线尽头隐隐浮现。 坐在御辇上的李承乾身体靠后,微微冷笑。 《推背图》是什么,他已经彻底看透。 李淳风终究是愚笨了一些,远不如袁天罡,这才导致他所写的第六篇,让李承乾看清楚了所谓《推背图》的真相。 冰冷的雪落在脸上,四周的众人只是抬着突然有兴致赏雪的皇帝朝大明宫儿女。 冷风扑面而来,同时默然前行。 雪雨交替,四时轮转。 便如同这天地,这江山,也是一样有规则的。 开国,休养生息,对外战争获胜,对内天下鼎盛,然后走下坡路,最后挣扎几下,一直到王朝覆灭。 这样的事情,便叫历史规律。 而核心根本的,是土地兼并。 人力难抵大势,就是如此。 袁天罡天下神人啊! 他看透了历史运转的大势,然后加上自己最顶级的相面之术,对当朝几乎所有的重臣进行相面。 最后加以最强悍的推演之法,辅以天时地利,最后成了五篇《推背图》。 这就是《推背图》的真相。 但可惜,李淳风狗尾续貂,虽然也弄出了一些东西,但是和袁天罡相比,相差太多了。 一眼便被李承乾看穿了虚实。 至于说“女武代唐”这种鬼话,说的不过是西汉的历史故事罢了。 “女武”,不就是一个“吕”字吗? 只不过后世恰好有武媚娘这个人出世,所以才应了这个“武”字。 所以没有武媚娘,说的,就是一个“吕”。 吕雉,吕后。 后宫干政。 这句话的核心根本在于后宫干政。 只要有人后宫干政,那么这《推背图》的预言便算是成真了。 后宫干政是问题吗? 不是问题。 汉唐宋明,三四代内都有后宫干涉之事。 而一个“代”字,范围也很广。 向吕后那样的,也叫代政。 这便是《推背图》的真相。 或者更直接讲,袁天罡就是在根据汉初,乃至于整个东西两汉发生了事情,套在了唐的身上。 为什么不是隋? 是因为他认定,唐比隋要更加的强盛。 而且如果三代以后,唐真的彻底灭亡了,也就不会有人议论这什么《推背图》。 至于后世《推背图》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内容,其实就如同李淳风说的那样,今日他在添些袁天罡之后的《推背图》内容,那么后世自然也会有人续写他的《推背图》内容。 甚至有的人,是将已经发生的事情,写入其中。 这种人,能力便连李淳风也不如了。 当然,还有便是后世人续写的几十份的推背图,但是最后流传下来的,只有与历史相合的那一份。 至于其他与历史不相合的,已经全部都被摧毁了。 这就是后世人看到的《推背图》。 …… 御辇在大明宫太液池以东落下了下来。 李承乾从御辇上走下,回看整个太液池。 相比于远处的漕渠,整个太液池要高了许多。 至于怎么会高出来,漕渠边缘,乃至于整个太液池四周的几十架提水的风车,便是原因。 前方是左根台殿,站在殿门口,隐约能够里面传来一阵打铁的声音。 李承乾平静的步入殿中,将作少将杨务廉快步的走了出来,拱手道:“参见陛下!” 李承乾点点头,一边在杨务廉的引领下进入后院,一边问道:“如今这里,情形如何?” “冬日里水少些,但是风大了许多,我们便利用风车转动,带动机械运转,打造盔甲,刀槊和弩弓。”杨务廉说着,已经和李承乾一起在后院门口停步下来。 面前都后院,被深深的挖下去了一层。 风车,水车,滑轮,重锤,火炉,锤台,还有绞台,等等设备,以及二十多名工匠,此刻正在不停的捶打军械。 一旁的桌案上,放在密密麻麻的兵刃半成品。 在更后院的里面,是轻微的密密麻麻的不停的捶打声。 李承乾知道那是什么。 不管是风车,还是水车,所带动的自然捶打力,很难在细节部分做多少雕琢。 所以剩下的便更多的工匠在做细节。 “到了明年夏日,风小水大的时候,我们便可以主力用风车。”杨务廉拱手,说道:“若是风小水小的时候,我们可以用人工,也可以如同外面的那样,将水太太液池储存起来,关键时候,释放压力。” “这里,一个月能打多少弩弓和弩箭?”李承乾目光盯向杨务廉。 “回陛下,弩弓,若是一切顺利,一个月能做两千架,弩箭容易,一个月上万支,从今年七月到明年二月,能做弩弓一万两千架,弩箭七万余支。”稍微停顿,杨务廉继续说道:“这还是仅是这里,将作监其他工坊打造的虽然少了些,但加来也有几万架……” “好了。”李承乾摆摆手,说道:“这里做的,隐秘的送往兰州,其他地方的,除了常规补充,更多的还是要送到辽东。” “是!”杨务廉点头,他知道,皇帝是在对吐蕃进行战争欺诈。 如果松赞真的在明年杀入到吐谷浑,那么他完了。 “还有什么问题没有?”李承乾继续问道。 “有!”杨务廉拱手,说道:“弓弦不够,毕竟,弩弓的弓弦虽然比长弓所用要短,但我们制的多,眼下还能供应,但两三个月之后,恐怕弓弦,可能就会不足了。” “有多少先用多少吧。”李承乾想了想,说道:“年底父皇封禅,诸番进贡,应该能够有不少的。” “是!”杨务廉神色轻松下来,一切只要支撑到明年二月就好。 “该歇的时候,让大家都歇歇,另外,赏银要足额的发下去。”李承乾笑笑,说道:“若是松赞真的携数万大军而来,那么少不了就是一场大胜,到时,诸人都有功勋。” “还是陛下设计巧妙。”杨务廉神色认真的拱手。 李承乾笑着摆手,说道:“这便要看吐蕃人那边,入不入朕的套了?” “必然会入的。” (本章完) 第433章 朕又不是好色之徒(第二更) 第433章 朕又不是好色之徒(第二更) “阿爹,李君羡被禁足了。”噶尔·钦陵脚步匆匆的步入使馆后院书房,看向坐在短榻上读书的禄东赞神色兴奋的拱手道:“阿爹,事情成了。” “嗯!”禄东赞放下书籍,看向儿子,神色淡淡的说道:“接下来,便该是他如何对李唐绝望,然后反戈一击了。” “是!”噶尔·钦陵用力的点头,然后走到禄东赞神色,低声问道:“阿爹,接下来怎么做?” “隐太子余孽那边,你的动作太慢了。”禄东赞突然转口,眼神冷了下来。 “阿爹,国子监那边最后的策略,多是针对四方诸夷的,尤其是吐谷浑和党项。”噶尔·钦陵面色为难的摇头,说道:“儿子虽有种种手段,但也不能在唐人面前露出来。” “糊弄的文章骗不了人,九真一假的文章也做不出来吗?”禄东赞眉头皱了起来。 “儿子最近做的一篇是七真三假,但不知道为什么被人看出了错处。”噶尔·钦陵摇头,道:“也不知道国子监究竟是谁,对吐谷浑和党项那么了解,所以儿子担心九真一假,也会被人挑出错来。” “你去写,只要核心内容不露,其他的,尽可能的真实去做。”禄东赞抬头,眯眼说道:“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对党项和吐谷浑那么了解,这个人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是!”噶尔·钦陵点头。 “至于李君羡的事情,现在还不到最后时刻。”禄东赞深吸一口气,说道:“还要等一阵,等到皇帝将他调任地方的任命下来,我们便私信告诉他,皇帝将他调任地方,实际上是为构杀他做最后准备,到时候,随便找个道士上门,他就死定了。” “是!”噶尔·钦陵钦佩的看向老爹禄东赞。 这一步,将李君羡的死境直接点出来,到时候,他想要活,就只能听从他们的命令。 禄东赞看着噶尔·钦陵脸上的神情,轻轻摇头道:“这还不够。” “阿爹?”噶尔·钦陵一愣。 “便是知道皇帝要杀他,大唐的官员又有几个愿意投身吐蕃,甚至如果他知道是我们在背后算计他,说不定会告诉皇帝,又或者是在和你见面时,直接杀了你,用你的人头来向皇帝献忠。”禄东赞轻叹一声,说道:“天可汗几十年培育忠诚,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 “阿爹?”噶尔·钦陵顿时紧张起来。 “若是魏王和晋王没败,那么我们后续可以挑唆李君羡支持魏王和晋王登基,但如今皇帝的位置已经坐稳,不会有任何一个皇子敢挑衅他的位置了,这条路堵死了。”禄东赞摇摇头,说道:“而且便是如此,李君羡还可以选择带着全家逃入深山,或者自尽。” “自尽?”噶尔·钦陵忍不住的后退半步。 “嗯!”禄东赞平静的看了噶尔·钦陵一眼,问道:“若是赞普要杀你,你会怎么办?” 噶尔·钦陵莫名的感到一阵战栗,一瞬间,他甚至有一种未来出现在眼前的感觉。 稍微摇头,噶尔·钦陵将自己的妄念扔到脑后,然后低声说道:“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儿子或许会自己在战场上战死,然后将子嗣送到大唐。” “所以,李君羡也可能会自尽,然后让血脉后人逃入深山,或者西域,但他很难会去选择吐蕃。”禄东赞叹息一声,说道:“现在的吐蕃,还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是!”噶尔·钦陵平静的点头。 “我们虽然很希望李君羡入吐蕃,但他若是没有这个想法,那我们便只能让他尽可能发挥棋子的作用,尽可能的搅乱大唐。”禄东赞平静的看向噶尔·钦陵,说道:“这不本就是我们最初的目的吗?” “阿爹,怎么做?”噶尔·钦陵突然兴奋了起来。 “李君羡的事情,徐家那边应该也已经知道了。”禄东赞神色平静,说道:“去一封信,点一下,让他们去弄点东西,比如在某个地方埋个什么乌龟,石马一类的东西,构陷李君羡。” 噶尔·钦陵眨眨眼,低声说道:“阿耶,不让他们和李君羡合作吗?” 禄东赞冷漠的抬眼,噶尔·钦陵顿时反应过来:“是的,他们有仇,只有让对方死,才有可能动作。” “徐家现在被查的很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查到了自己身上,让他们构陷一下李君羡,引起点动作,说不定对他们更好。”禄东赞看着点头的噶尔·钦陵,说道:“提前派人盯着他们,在他们动作的时候,派人告诉巡街金吾卫。” 噶尔·钦陵猛然抬头,惊愕的看着禄东赞。 “派死士,提前埋伏在徐家。”禄东赞面无表情,继续说道:“在金吾卫查抄徐家的时候,让死士杀了徐守一,烧了他们的书房,将所有和我们有关的东西全部都烧掉。” 禄东赞真正的目的竟然不是李君羡,而是徐守一。 “皇帝想要查到我们身上,只有通过徐守一一条路,一旦这条路被堵死,那他就休想再联系到我们。”禄东赞看向噶尔·钦陵,说道:“这样,年后他若是还要强留我们,赞普就有了出兵的借口,同时西域各国,也会趁机而动。” 噶尔·钦陵眼神微微一跳,随即低头道:“喏!” “好了,你去吧。”禄东赞重新拿起书籍,同时淡淡的说道:“国子监那边,继续试探,若是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对党项和吐谷浑的了解,在你之上,你知道的那些东西,也就没有用了,让人知道,便让人知道吧。” “是!”噶尔·钦陵拱手,然后小心的退出书房。 顺手,噶尔·钦陵将房门关上。 站在门外,看着面前的房门,噶尔·钦陵心中明白,他阿爹心中已经有了一整套的计划。 但是这计划,现在噶尔·钦陵却没有资格知道。 或许,也是因为这计划可能真的很惊人。 转身,噶尔·钦陵迈入了风雪之中。 …… 转眼,一月之间已经过去。 冬月时节。大雪纷飞。 东宫宜风殿,李承乾躺在床榻之上,看着外面的大雪,脑中没有任何思绪。 就在这个时候,身侧,张萱突然坐了起来。 抱着红色的毛毯,香肩细背,完全展现在李承乾眼前。 “陛下,是不是到了上朝的时间了。”张萱有些迷糊的转身看向李承乾。 不经意间,红毯滑落。 一时间,春光无限。 “今日大雪,按朝制,早朝延迟一个时辰。”李承乾很随意的说着,右手手指却滑上了张萱的细背,然后轻轻向上。 “陛下!”张萱白了李承乾一眼,顺势在他身边躺下,然后轻轻的缩在李承乾的怀里,任由他在自己身上丈量…… 许久之后,李承乾才将红毯拉起,盖在两人身上。 屋中虽然暖和,但一身汗,谁知道会不会生病。 “陛下!”张萱从红毯之下抬起头,然后媚眼如丝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轻轻地搂住张萱,感受着她的细腻,同时轻声说道:“你阿耶在国子监任博士,也有好几年了吧?” “嗯!”张萱稍微收神,然后点头说道:“是的,不过阿耶的资序不高,若是要升任,恐怕朝中非议不少。” “无妨,不过是从正五品上的国子博士,升任从四品下的国子司业而已,调动并不大。”李承乾看向有些失望的张萱,伸手刮了刮她鼻梁,不客气的说道:“别想着一步登天,他是朕的岳丈,众人瞩目,一个国子司业别人不会说什么,若是再有,别人就会盯着了。” 一旦被别人盯着找问题,谁知道结果会是怎样。 “臣妾错了。”张萱立刻抱住李承乾的胳膊,扭着身子求饶。 “你啊!”李承乾有些无奈的笑了一声,随后看向西殿,问道:“六郎那边没事吧。” “奶娘在呢,不会有事的。”张萱的目光忍不住看向西殿。 前几天,李承乾的六子李纇,刚过周年,所以李承乾这段时间,都在张萱这里。 “对了。”李承乾低头看向张萱,说道:“这些日子开始准备一下,下个月初,你和朕一起去洛阳。” “去洛阳,封禅吗?”张萱惊讶的看着李承乾,说道:“臣妾也能去吗?” “当然,东宫所有的嫔妃都能去。”李承乾笑笑,说道:“洛阳东宫足够大,我们的人也不多。” “嗯!”张萱有些憧憬的想着洛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转过头看向李承乾,问道:“陛下如今已然登基,为什么不广纳嫔妃,甚至这几个月都没有新人入东宫。” “朕又不是好色之徒,要那么多嫔妃做什么?”李承乾轻轻拍了拍张萱的盈臀,看着她红晕的脸颊,笑着摇头道:“朕将来最多一年纳一个嫔妃,给宫外人一个念想,其他的,还是算了吧,朕习惯了后宫的清静。” 李承乾的后宫人并不多,而且苏淑也很有手段,几个妃子也都安分…… “咦!”李承乾看向张萱,问道:“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事?” “是臣妾在江南的几个闺眷,她们家中有几个妹妹!”张萱说完忍不住红着脸低下头。 “还没怎样就想着争宠了。”李承乾捏了捏她的鼻梁,说道:“这种事情,得皇后说话。” “嗯!” …… 两仪殿中,群臣肃立。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看向丘行恭道:“天水郡公,此番大雪,防灾之事可安置妥当?” “启奏陛下,臣已提前安排。”丘行恭站出拱手。 李承乾点点头,看向长孙无忌,道:“舅舅,尚书省要行文诸州,防备雪灾。” “臣领旨。”长孙无忌拱手领命。 李承乾抬头,问道:“还有何事?” “陛下!”兵部尚书崔敦礼站出拱手,道:“启奏陛下,兵部职方司在逻些的线报,这个开始,突然间少了一半。” 李承乾身体顿时前倾,眼神微眯道:“这是他们在逻些道动作受到的限制,也就是说,有人在限制他们从逻些获得消息,而这个人很有可能便是松赞。” 群臣立刻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笑了,他笑的很畅快:“诸卿,松赞他要动了,这一战,要来了。” “喏!”群臣躬身,眼底满是狰狞。 (本章完) 第434章 一个李靖,抵得上数万大军(第三更) 第434章 一个李靖,抵得上数万大军(第三更) 两仪殿中,烛光明亮。 一名名内侍不停的内外急走,不时的将一卷卷书册送入到殿中。 西侧巨大的沙盘之上,清晰的展现出整个吐谷浑的地形。 兵部尚书崔敦礼站在沙盘点,对着李承乾说道:“如今在鄯州军前,有三千左骁卫,稍后有两千右屯卫;在兰州,有五千左卫,还有三千府兵。 另外,附近其他各州,已经有一万五千士卒汇聚;一旦开战,后方另有一万士卒能及时赶到。” 在以鄯州为箭头,布置展开的整个陷阱四周,大唐已经悄然部署了三万八千士卒。 “另外沙肃两州,卫国公已经练出了五千可以翻越祁连山杀入吐谷浑的骑兵,还有五千右屯卫随时负责后勤。”崔敦礼将手指指向西南方向,说道:“松州府,如今军前有五千士卒,其后有五千埋伏,在益州,随时可动用一万五千骑兵增援。” “八万三千士卒。”李承乾松了口气,道:“这样,即便是松赞调集十万大军,大唐也能无恙,他若是调兵少了,恐怕就要做好折戟沉沙,葬身于此的准备了。” “是!”长孙无忌,房玄龄,李勣,丘行恭等人赞同的点头。 “好了。”李承乾松了口气,重新走回到御榻之上坐下,然后说道:“军前之事,朕不太通,但粮草和军械,朕会尽可能悄无声息的送到军前,满足军战所用。” “陛下贤明。”群臣齐齐拱手,李承乾这样的皇帝已是群臣最梦寐以求的了。 “还有,诸事都要谨慎,尤其是到了如今。”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说道:“越是到这个时候,松赞就会越谨慎,一旦他察觉到大唐在他所知的军力之外,还布置了大军,那么他会被吓跑的。” “呵呵!”一句“吓跑”,让群臣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李承乾摆摆手,看向常何:“武水县伯。” “臣在!”常何站出拱手。 “朕记得吐蕃人手里有一支光军,查的怎样了?”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 “陛下,千牛卫如今查出,这支光军的确存在,而且人数有两万之众。”常何一句话,群臣全部肃穆起来。 “继续。” “喏!”常何拱手,说道:“但这支光军是松赞手下一个特殊部落的全部人数,其中有一半镇压吐蕃王宫,还有一半在吐蕃东南,松赞起家之地。” “若是开战,他能动用多少人?”李承乾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光军便是后世的特种兵的前身,类似于大唐的千牛卫和金吾卫,单兵实力超强。 “若是松赞倾国而来,那么可能会动用的兵力上万,但若是有所顾忌,那么便在五千到七千之列,甚至更少。”常何躬身。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半年前,吐蕃开始朝天竺投送兵力,应该是以光军为首,而且松赞的儿子死了,只有一个独孙,所以他会在逻些留下足够的人手,这一次他虽然对大唐动兵,但他可供他准备的时间太短了,所以,最多五万大军,五千光军。” 稍微停顿,李承乾看向李勣,问道:“英国公,朕是从大局人心而论,你觉得松赞会有变化吗?” “臣觉得可能还要更少啊。”李勣拱手,说道:“陛下,卫国公在西北,注定了松赞要谨慎的多。” 一个李靖,抵得上数万大军。 “不错。”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也都赞同的点头。 “很好。”李承乾松了口气,然后看向常何道:“武水县伯,朕许你从千牛卫和禁卫之中,抽调五千人,开往兰州,分布在鄯州以下的各个地方。 一旦有光军潜入,立刻生死搏杀,让席君买统帅诸军,这样,松赞就会以为是朕的特殊照顾。” 席君买是左千牛卫中郎将,李承乾的太子舍人。 在他的身边有一些千牛卫很正常。 所以宁肯让松赞有些猜疑,也不能让他知道西北的真相。 而且有些时候,有猜疑更好。 “喏!”常何拱手。 “剩下的,便是前往洛阳的事情了。”李承乾笑着看着群臣,说道:“只需要让松赞知晓,西北的大多数刺史都到洛阳参加封禅庆典,那么他就会自然而然的放松。” “是!”群臣笑着点头,的确,这是最让人放松,也是最让人动心的一点。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 群臣惊讶的回头,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宵禁了。 左金吾卫中郎将丘孝恭出现在殿外,看到李承乾点头,他才快步步入殿中,对着李承乾拱手道:“启奏陛下,刚才,国子监主簿徐守一拘捕,然后纵火烧死在书房之中。” 李承乾一愣,下意识的问道:“谁?” “如今的国子监主簿徐守一。”房玄龄开口,眯着眼睛说道:“故汉王司马徐师谟独子。” “徐师谟,这个名字好耳熟啊!”李承乾皱了皱眉头。 “徐师谟是隐太子李建成的太子舍人。”长孙无忌站出拱手,说道:“陛下,当年杨文干谋反,徐师谟劝隐太子控制长安,然后兵变,但好在其他人劝说隐太子前往仁智宫请罪,不然当年的事情,就是另一个结局了。”“所以在玄武门事变之后,隐太子旧部的其他人虽然多有多有重用,但唯独徐师谟,却在诸王司马之任上迁转,十年之后,郁郁而终。”房玄龄轻轻冷笑,说道:“没想到现在这个时候,他儿子又突然冒出来了。” 不管究竟是怎么回事,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他们这些人,绝对不愿意听到徐师谟这个名字。 徐守一是徐师谟的儿子,已经注定了他未来的试图绝对不会顺利的。 李承乾回过神,看向丘孝恭,问道:“丘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启奏陛下!”丘孝恭拱手,说道:“今夜,左金吾卫在升平巡逻,突然发现有厮杀之声,等赶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人已经死了,但是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地上,有一个刚埋好的坑里,埋着一些诅咒之物。” “升平坊?”李承乾转身看向李安俨,问道:“南昌郡公家就在升平坊吧?” “是的!”李安俨拱手,说道:“臣前些时日,安置南昌郡公的时候,刚和陛下说起。” 李承乾突然笑了,说道:“巫蛊诅咒,南昌郡公,还有隐太子一党的后人,有意思,这是有人要在长安城掀起事情来啊!” 群臣脸色一阵古怪。 他们都是李承乾信重的大臣,深度参与到了大唐对吐蕃的战争准备当中,当然知道李君羡现在根本就不在府中,甚至他都不在长安,去了松州。 现在在南昌郡公府里的,不过是皇帝安排的一个替身罢了。 所以什么和隐太子一党有关,和巫蛊诅咒有关的,都和李君羡无关。 “陛下,这是应该禄东赞的手笔。”李安俨拱手,说道:“臣察查危害太上皇事,徐守一就在嫌疑名单之列,不过他在嫌疑名单的位置很靠后,下个月臣才会查到他的身上……” “所以,他们灭口了。”李承乾轻轻冷笑,他一眼就看出来禄东赞的打算。 “是!”李安俨拱手,面色凝重。 “陛下!”房玄龄拱手,说道:“陛下,想来和吐蕃人勾结的,必然是徐守一,可如今徐守一一死,没了他的指证,那么明年封禅之后,禄东赞就留不下了,一旦他离开,西边的整体布局都会出问题。” 禄东赞是吐蕃国相,他如果被指责构害太上皇天可汗,并且找到了实际证据,那么大唐必然会对吐蕃动手。 这也是松赞要提前动兵的原因。 禄东赞不仅是吐蕃国相,而且他在年底的时候,还有别的谋划,一定会想方设法的保证当松赞领兵杀到鄯州的时候,大唐是最无准备的,防备也是最弱的。 这样他们甚至可能一举攻陷鄯州,兰州,杀入河州岐州,陇西府邸,甚至一举吞并吐谷浑。 这样的可能,任何人看到都会动心。 可是如果他们指责不了禄东赞,那么松赞很有可能就不会动兵了。 …… “逻些已经动了起来,便是现在想改,怕也是晚了,而且以臣来,他根本就没有改的心思,无非就是要让大唐更乱一些。”长孙无忌站出拱手,眼神冷笑。 “是啊,当年李君羡虽然没有参加玄武门,但是他却和臣一样,提前北上防备突厥,这些年又为大唐南征北战。”李勣站出拱手,感慨的说道:“如今他身上出了破绽,隐太子一党自然要落井下石,没想到却被人黄雀在后。” 禄东赞虽然做的很巧妙,但是很多人一眼就看出了徐守一必然是被灭口的。 “他在争取主动。”李承乾神色平静下来,冷笑说道:“他以为灭了口,事情就结束了吗,朕以前不过是顾忌颜面,不愿意动手段罢了,他是真的将朕当成了良善之辈,安俨,你现在去,将徐家人全部下狱,然后从他们常来往的人一点点的查。 隐太子余党要全查出来,和禄东赞的关系,也要全部都查出来。” “喏!”李安俨肃然拱手。 “不要急。”李承乾稍微补充,说道:“明年三月初一,朕会册封象儿为皇太子,然后在三月十五,和父皇一起祭告母后,让文成皇妹多留两个月,顺带也将禄东赞留下,若是他非要离开,就找个人说曾经见过他和徐守一见过面。” “陛下!”群臣有些紧张的抬头。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放心,朕还没有不择手段到那种地步,只需要有人作证说,禄东赞和徐守一曾经一起出现在某个地方,让他留下配合便是。 至于其他,朕看,只要将禄东赞留下,恐怕都不等我们找到证据,松赞的兵就已经动了。 到时候,只需要让松州党项‘发现’吐蕃大军禀告便是,这罪,自然就落到了禄东赞头上,也不需要证据了。” 不构陷,李承乾也能杀人。 尤其他们现在已经入彀。 谁也逃不出去了。 …… “还有,禄东赞的人活跃的太久了,是时候全部清洗掉了!” “喏!” (本章完) 第435章 有儿有女的中年人,是没有胆气的(第一更) 第435章 有儿有女的中年人,是没有胆气的(第一更) 骊山,长生殿。 李世民靠在软靠上,看向李承乾,说道:“所以,真的是有隐太子一党的存在?” “嗯!”李承乾跽坐在榻下,点头,随即又摇头道:“不过是一些当年玄武门失败的余孽在一起抱团取暖罢了,最后是和地方世家勾连而已。” “不,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李世民目光警惕的看向一侧的长孙无忌,问道:“无忌,你说?” “是有些蹊跷。”长孙无忌沉吟着,看了李承乾一眼,才继续说道:“徐守一不过是个七品的国子监主簿,但从他家中却抄出了上千贯的铜钱,还有大量的金银和字画,这些不是他能有的。” “更别说,还有骆宾王的事。”李世民摇摇头,道:“你们不要将骆宾王忘了,若是将这一切全部连起来,那就说明,有人在暗中控制着一切。” 李承乾神色终于严肃了起来。 骆宾王是在他的掌握当中的,他可以肯定和徐守一没有关系,但徐守一一个从七品的国子监主簿,竟然有胆气对李世民动手,这就怪了。 “父皇,像他们那样的人,即便是官场失败,也不过是沉寂两三辈人,等到事情全部过去,那么自然不会有人再过于追究这些,可他如何会选择对父皇下手呢?”李承乾抬头看向李世民,道:“儿臣怎么感觉像是在他的背后,还有一个对父皇充满怨恨的人存在?” “是啊!”李世民点点头,说道:“徐守一不过是徐师谟的儿子,而徐师谟在十几年年前就死了,就算有什么仇恨,也早就该忘了。” 徐守一如今是国子监主簿,朝廷因为他父亲的事情打压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仅仅限于打压。 “徐守一如今也是有儿有女,四十多岁的人了,像他这样的人,是没有胆气对圣人动手的。”长孙无忌看向李世民,面色凝重的说道:“圣人,臣怎么觉得是当年的某个老伙计没死,然后抓住机会动手的。” “这就说通了。”李世民点点头,说道:“这里面有个问题一直说不清楚……朕掌管江山二十年都没有找到徐守一,禄东赞是怎么找到的?” 李承乾顿时忍不住的站了起来,有些惊骇的看向李世民说道:“父皇的意思,是他们主动露出破绽,然后勾引禄东赞上钩,然后才有了这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他们的目标是朕!”李世民轻叹一声,说道:“朕年纪大了,即便是眼下朕身体的真实情况被你们隐藏的很紧,但从东征高句丽回来,就一直没有怎么处理朝政,若真是当年的那些老家伙,他们对朕足够了解,这个时候,大概已经猜到朕的情况了。” “他们要杀了圣人。”长孙无忌抬头,面色凝重的说道:“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众人沉默了下来。 封禅一事,体力,精力耗损极大,尤其是以李世民如今的身体状况,强行封禅之后,只会有一个下场。 那就是死。 李世民一死,他们那些人又不可能推翻当今的天下,当年的仇就再也报不了了。 所以,他们必须要来。 “没有想到,竟然能有意外的收获。”李世民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查!”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认真说道:“自从公孙常和骆宾王的时候,虽然也进行了细致的排查,但一直没有结果,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徐守一他们这些人帮忙进行的遮掩,顺着他们这批人的内外关系查,尤其是找有五旬年纪以上的老人。” 当年玄武门一战,距离今日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 当年时候,能够参与到玄武门一战的,必然是有足够身份的人,那些人的年纪必然不会小,现在起码也在五十以上。 当然,也有一批年龄不大的。 但那些人,基本上都是出身贵戚门第,因为种种原因,在玄武门后,没死的,就全部投入到了李世民的麾下。 外面没有遗漏。 只有像徐师谟这样当年真正下手狠辣的人,才会被长孙无忌房玄龄他们排挤,最后郁郁而终。 他们的后人,才会在仕途无望的情况下,别起心思。 “父皇放心,封禅之前,儿臣一定会将他们这些人全部都找出来的。”李承乾神色认真的起誓。 “好。”李世民很轻松的笑笑。 如今李承乾做了皇帝,那些人虽然对李世民有威胁,但他们的存在更多的是威胁到了李承乾。 最想要将他们彻底斩尽杀绝的是李承乾才是。 …… 殿外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走过,李世民神色却严肃了起来:“所以说,松赞是真的动兵了?” “嗯!”李承乾点头,说道:“上个月的时候,职方司在逻些的密探还能够送回一些有用的消息来,但这个月,他们传回来的消息全部都是无用的消息。” 无用的消息也是一种消息。 只不过是很不好的一种消息。 “职方司在逻些所有探查消息的渠道,全都被松赞封死了,也就说,在逻些,大军已经开始调动,惧怕职方司的眼线窥探,所以才封死了消息的渠道。”长孙无忌看向李世民点头,道:“是的,陛下,他已经动兵了。” “当年大唐复立吐谷浑,好不容易安定两年,松赞便悍然出兵吐谷浑,之后又胁迫党项众人,十万大军叩松州,其人野心之盛,清晰可知。 也就是吐蕃距离大唐太远,高原又危机重重,不好攻伐,加上其人后来诚挚恳求,这才以公主相许。”李世民摇摇头,叹声道:“朕还是小看了人心的贪婪。” “松赞恐怕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李承乾看向李世民,道:“他原本是打算一点点发展的,但子嗣是他最大的软肋,而且情况越发恶化,独子之死,让整个吐蕃的局面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局面当中,人心蠢动,所以,他必然要用外部战争将这些东西发出去。” “所以说,这场战事必然发生。”李世民突然笑了,看向长孙无忌,说道:“无忌,朕怎么觉得皇帝对人心看的比你还透啊。” 长孙无忌苦笑着点头,说道:“圣人忘了吗,松赞子嗣艰难之事,还是陛下最早点破的。” 李承乾轻轻低头。是的,对吐蕃的算计,是他从一开始就进行的。 这一点,这些年一直都没有放松过。 挑拨吐蕃和附近诸国的关系,让他们对吐蕃没有那么畏惧。 尤其还有天竺之事,更是将松赞一半的精力都牵扯了过去。 但是独子一死,原本就有些紧绷的吐蕃局面,立刻就有随时倾覆的可能。 尤其是李承乾恰在这个时候登基。 是个人都能感受到那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皇帝,你准备好开战了吗?”李世民看向李承乾,神色严肃了起来。 “嗯!”李承乾抬头,说道:“吐谷浑是主战场,有卫国公在,无需担心;松州有南昌郡公,有南昌郡公在,裴行方,王方翼等人辅助,一旦开战,儿臣会让江夏郡公亲自带兵支援,带上裴行俭一起去,局面足够稳定。” 李道宗,李君羡,王方翼,裴行俭,裴行方。 “有这些人在,哪怕儿臣判断失误,松赞朝松州而去,松州也能稳住。”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 “松赞的主力不会去松州的。”李世民直接摇头,说道:“他已经在松州败过一次了,若是他还年轻,自然有越挫越勇之心,但他现在正是心灵敏感的时刻,所以更大的可能是以大军攻松州为掩护,主力杀入吐谷浑,然后直攻鄯州兰州。” 人心是不会错的。 “好了,战局你准备好就是了,剩下的就是诸将发挥的空间了。”李世民笑笑,他是年纪大了,不然非得要去战场走一遭不可。 收回心思,李世民问道:“这一次洛阳封禅,长安是怎么安排的?” “中书侍郎马周为长安留守,雍州都督天水郡公丘行恭,禁卫大将军虢国公张士贵为长安副留守。”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儿臣不确定是不是要将崔卿也留下。” 兵部尚书崔敦礼。 丘行恭和张士贵,全部都是军中老将,若是加上一个崔敦礼,对吐蕃针对的意味就太强了。 “留下吧。”李世民很平静的点头,说道:“你来了朕这里,朕若是不说什么反而奇怪,让崔敦礼回长安去。” “是!”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另外,儿臣将厥儿留在了长安。” “这是必须的。”李世民神色严肃起来,看向李承乾道:“这样长安的人心才能最终稳定。” 李厥是李承乾的嫡次子,李承乾和李世民全部都到了洛阳。 哪怕是某一天天降陨石,将李世民和李承乾,还有他们的所有子嗣全部砸死,也要有李厥在长安为最后基石。 虽然这可能性极小,但这是必须要做的防备。 很多事情,你做了防备,别人就不会动手。 你不做防备,野心就会四起。 祸乱就会发生。 提前防备,是正道。 …… “房相,宋国公,还有舅翁,半个月前去了洛阳。”长生殿外,李承乾说道:“父皇封禅,起码会有百位刺史到场,还有天下宗室,外戚,各方折冲都尉,都会到,为了避免他们往返长安搅乱父皇安宁,儿臣就让他们全部都在了洛阳。” 这么多的朝廷大臣在洛阳,自然需要有人前去镇压和管理。 房玄龄,萧瑀和高士廉,三人齐动,整个洛阳瞬间安定了下来。 “你的安排甚是妥当。”李世民坐在御辇上,目光看向山下的百官,轻声说道:“禄东赞也在吧。” “在的。”李承乾点头,说道:“现在的他,恐怕最希望的,便是窥伺到父皇的身体状况,所以,儿臣将他安排的很靠后。” “呵呵!”李世民轻轻笑笑。 只要他还活着,那么任何人都会有所担忧。 他是天可汗,这些匍匐在他脚下的异族酋首不知道有多少。 当然,战场是另外一回事。 十万大军,足够推平一切自信。 李世民侧身看向随在身侧,一起下山的李承乾。 这一战,是他儿子的精彩绽放之时。 大唐传承稳定。 他可以告慰父皇了。 (本章完) 第436章 撼动长孙无忌位置的人(第二更) 第436章 撼动长孙无忌位置的人(第二更) 华山脚下,御乘缓慢而行。 李承乾跽坐在李世民长榻之下,下首是长孙无忌和李勣。 “说起来,新城的婚事。”李世民看向李承乾,问道:“你是怎么考虑的?” “父皇!”李承乾微微抬头,说道:“此番天下都督刺史,有上百位至此,还有天下世家的年轻人,到时候尽可观而取之。” “卢照邻。”李世民看向李承乾,似笑非笑的问道:“你不会还想着让卢照邻做公主驸马吧?” “也是也不是。”李承乾略微沉吟,说道:“儿臣的确爱其才能,也愿意将新城嫁入卢氏,但一切还要先看新城的意思,若是有其他良眷先一步被新城青睐,那么便只能怪卢照邻他运气不好了。” 李世民轻轻笑笑,点头道:“你看着来吧,自己亲妹妹的婚事,是她一辈子的事情,将来你也要嫁公主,就当提前体会了。” “是!”李承乾的心一下子重了起来。 他也是有女儿的人,如果当成了是给自己的女儿选夫婿,那就是严苛的多了。 至于李世民,他倒是并不太担心,李承乾选的人选,即便是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的。 况且李世民已经嫁了好几个女儿了,光是嫡出的就有三个。 至于其他的,皇家的女儿也不好娶。 李世民莫名的想起了高阳公主。 “对了,卢承庆这一次回来不回来?”李世民突然开口。 “不回来。”李承乾摇头,说道:“儿臣尽可能不动益州方面的官员,卢卿现在是益州大都督府长史,他又做过尚书左丞,一旦有事,他能迅速的调集益州的粮草军械增援军前……而且他不动,松赞就越不敢将真正的目标对着松州。” 卢承庆入仕以来,做过秦州参军,吏部考功员外郎,户部侍郎,检校兵部侍郎,雍州别驾,尚书左丞。 或许做一军主帅,他有些不合格,但是做一路后军总管,他却是最恰当的。 有他在益州,所有的一切力量都能够捏合在一起。 而且,卢承庆还有另外一重任务。 监控李君羡。 “松赞!”李世民笑笑,目光望向车外,轻声说道:“禄东赞说不得会用文成来试探朕的的情况,不要让文成知晓。” “儿臣明白。”李承乾点点头,目光同样看向了车外。 华山巍峨,五峰险峻。 山势起伏,风景壮观。 不知不觉中,一行人已经过了华山,潼关,出函谷关。 来到了河南地界。 …… 冬日的山壁之上,一名身材瘦削的几乎是皮包骨的老年人,手里拿着凿子,对着眼前的山壁,一下下的用力敲击着。 一座佛像的身影逐渐的出现在山壁之间。 四周和他同样模样的还有十几人。 这些人,全部都只穿一件短裤,露出干瘦的身体,在寒冬腊月里手凿佛像。 李承乾看了外面一眼,然后看向李世民说道:“朝中每月提供给三门寺的银饷和工匠都是有限的,这个月更是因为要封禅,所有工事全部停了下来,外面的那些人,都是佛门的虔诚信徒,愿意为佛祖牺牲一切的人。” “佛门啊!”李世民轻叹一声,然后看向李承乾:“承乾,你是如何看待佛门的?” “佛门可用!”李承乾点头,道:“道门虽然于世间所用不多,但一旦有事,除非生死大事,基本都是遁于山野之间的,而佛门则不同,佛门一旦遇到生死大事,根本无用,反而是在平常这种事情中,朝廷不方便做的事情,佛门却可动用信徒,让信服奉献。” 山壁之上的那些工匠,全部都是佛门信徒。 开创三门寺,佛门给他们的只有一把凿子和平日的三餐和睡眠之地,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但这些人,依旧愿意豁出性命去精雕细琢这些东西。 这便是佛门的力量。 “你要小心。”李世民摇摇头,说道:“佛门的力量一旦被他人所用,是非常可怕的,所以,这股力量你要自己掌握。” “儿臣明白,佛门中也有天子之说,说不得就真的会有人做什么。”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佛门的大慈恩寺,明年三月就会在西城敦义坊竣工,到时候,那里便是玄奘法师的根基地,正好和中原禅宗相抗衡。” 大慈恩寺,在前一世的时候,是李治建的,建在了晋昌坊的无漏寺遗址上,但李承乾,却从一开始就将夺了那个地方,改建成了太乙青华观。 如今玄奘重归,佛门请求建大慈恩寺,为玄奘译经之地,李承乾便在西城长安县敦义坊选了一块地。 很恰好的,晋昌坊和敦义坊的中央,就是朱雀大街。 以朱雀大街为中轴,大慈恩寺和太乙青华观一左一右,相互并立。 “地方选的不错。”李世民笑笑,说道:“朕明年也好去上柱香!” “是!”李承乾轻轻躬身。 起身,他的目光忍不住的看向了殿外。 山壁之上,穷苦干瘦的工匠已经在一心一意的雕刻着佛像,甚至都没有察觉到皇帝一行人的到来。 李承乾心中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有的人啊! …… 御乘过陕州,走崤函古道,进入河洛平原。 过洛河,至洛阳南城。 定鼎门外,房玄龄,萧瑀,高士廉,率领一众文武在门后恭候。 其中有一人,就在高士廉的身后。 一身紫色官袍,头戴三梁冠,神色谨慎,但又眼神憧憬的望着远处不停的在接近的御驾。 四周的诸方刺史,目光都不由得落在了这人的身上。 关注在他身上的目光,甚至丝毫不比房玄龄,萧瑀和高士廉这些人。 洛州长史萧钧甚至都落后他一步。这个人,赫然正是当朝国丈,皇后的父亲,杭州刺史,武功县公苏亶。 苏亶这些年从秘书丞,到台州刺史,一直到杭州刺史,如今更是成了国丈,很多年没有回京了。 但是他一回来,立刻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甚至房玄龄都亲自招待,聊谈了一个时辰。 苏亶不仅是苏勖的亲弟弟,其父苏夔是前隋的鸿胪寺卿,其祖苏威更是前隋宰相、尚书左仆射。 苏威自是不凡,但苏夔也不差。 前两代高昌国王,也就是麴文泰之父麴伯雅和前隋华容公主宇文玉波的婚事便是苏夔主持的。 宇文玉波是北周宇文氏一脉,入隋后,被赐封华容公主,入唐后被赐封为常乐公主,并被赐姓李,入宗籍。 可惜已经亡故。 苏夔的母亲是北周的新兴公主,是宇文护的女儿,和这位常乐公主是表兄妹。 麴文泰的两个儿子麹智盛如今是左武卫将军、金城郡公,太上皇伐高句丽的时候,麹智盛还拼死效力;另外一个儿子麴智湛为右武卫中郎将、天山县公。 苏亶回到长安,什么都没做,便已经隐隐引起了诸番动荡。 皇帝的国丈,皇后的父亲。 大唐开国至今,还没有一个活着的皇后父亲。 但是看看窦家,看看长孙家,看看高士廉,就都知道,这位的仕途绝对不止于此。 甚至会撼动长孙无忌的位置。 御驾终于在前方停下,皇帝和皇后,扶着太上皇,站在了御乘之外,定鼎门下。 群臣齐齐拱手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臣等参见圣人,圣人福禄绵延;臣等参见皇后,皇后慈宁万安。” “平身!” …… 紫微宫,巍峨屹立在洛阳西北,洛河之畔,俯瞰整个洛阳城。 天有紫微宫,是上帝之所居也。 王者立宫,象而为之。 房玄龄提前一步抵达洛阳,将一切妥善安置。 太上皇居徽猷殿,皇帝和皇后居庄敬殿。 贞观殿为大朝之所,皇帝嫔妃居住在贞观殿两侧,太上皇嫔妃居住在徽猷殿四周的宫殿之中。 徽猷殿中,李承乾跽坐在李世民的床榻之侧。 李世民终于忍不住的说道:“乾元殿是真的该修了。” 李承乾点头道:“父皇说的是,大唐万国来朝,四夷宾服,加上这两年天下丰收,也就是儿臣今年登基,另外还要准备和吐谷浑的战事,不然明年便可以开始重修紫微宫。” 李承乾并不反对重修紫微宫。 在前一世,李治在登基之后,没过多久,便开始重修紫微宫,甚至几乎每年夏秋都要东巡洛阳,来紫微宫。 这里面一方面有就食缓解长安粮食压力的必要,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崤函以东,天下逐渐富庶,需要加上管制。 大唐也逐渐的由一京四都制,过渡到了两京制。 “等到明年大战结束,大明宫修缮完毕之后,儿臣便开始让人动工修建紫微宫。”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不过在此之前,可以让阎卿开始规划,同时将消息放出去,洛阳的民心,应该会归安许多。” “小心朝中官员反对。”李世民轻叹一声,他在十年前就准备要修紫微宫了,但是被朝臣反对的很厉害。 “父皇放心,儿臣心中有数。”李承乾点点头。 “好了,叫人吧。”李世民靠坐在软榻上,目光看向殿外,说道:“传武功县公,杭州刺史苏亶。” 张阿难躬身,然后走到殿外,开口道:“传武功县公,杭州刺史苏亶觐见。” 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后背也微微的紧了起来。 很快,苏亶神色肃穆的步入殿中,然后对着李世民和李承乾拱手道:“臣武功县公,杭州刺史苏亶,参见圣人,参见陛下!” “爱卿平身,你我有多年未见了吧?”李世民微微点头,看向苏亶。 苏亶躬身,说道:“臣在外任职多年,少有回朝,甚是思念陛下,然陛下待臣甚厚,所以臣躬身地方,知地方疾苦,明百姓……” …… 修善坊,使馆后院。 石亭之中,禄东赞坐在石凳上,看着对面的噶尔·钦陵,说道:“今日见那苏亶,也不像是普通人物啊!” “是个做事的。”噶尔·钦陵微微躬身,说道:“那苏亶原本就是从五品上的秘书丞,皇帝身边的近臣,后来女儿被先太后,选为太子妃,这才一步而升台州刺史多年,其人文采非凡,这些年治理地方又多有政绩,百姓安乐,升为杭州刺史。” “不简单啊,一句百姓安乐,可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禄东赞轻轻摇摇头,然后笑笑,说道:“这人一回朝,恐怕那位赵国公,立刻就会感到威胁。” “同样是关中门阀的一员,分权分势都是必然。”噶尔·钦陵点头,说道:“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还是要看西北一战,阿爹,赞普大概什么时候会动兵,如果皇帝放我们回去,赞普动兵就没有借口了?” “不动则已,动如雷霆,赞普行军不需你我担心。”禄东赞轻轻笑笑,低声道:“至于借口,你放心,借口不缺。” “是!”噶尔·钦陵低头,现在已经十二月了。 “你猜太上皇的身体怎么样了?”禄东赞抬头。 “不知道,这次从长安到洛阳,太上皇只露了一面。”噶尔·钦陵皱了皱眉头。 “回到长安之后,太上皇在徽猷殿召见大臣和外使,而不是在贞观殿,这就有意思了。”禄东赞轻轻冷笑。 “阿爹,你的意思?”噶尔·钦陵似乎听明白了什么。 “封禅从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禄东赞抬头,轻声说道:“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啊!” 噶尔·钦陵的瞳孔瞬间放大。 (本章完) 第437章 功臣阿史那贺鲁(第三更) 第437章 功臣——阿史那·贺鲁(第三更) 夜色深沉,宵禁之后的洛阳城,热闹渐消。 皇宫之中,除了来回巡逻的卫士,已经看不到多少人影。 庄敬殿中,烛火明亮。 苏淑一身淡绿色襦裙,从殿外走入,然后走进了内殿,她轻轻抬手,两侧的宫人已经放下了帷帐。 烛火微暗,苏淑走到了床榻上,在闭眼休息的李承乾对面坐下。 “陛下,阿耶和阿母今日入宫,阿母问,阿耶什么时候能够调回长安?”苏淑平静的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轻轻睁眼,将脑海中今日召见的几位刺史的面容从脑海中抹去,然后看向苏淑道:“得几年,岳丈的杭州刺史再做两年,朕会将岳丈调为扬州大都督府长史,之后是洛阳都督。” 苏淑不由得一愣,这得是几年啊! “你啊,怎么也心急了。”李承乾笑着摇头,说道:“父皇和朕今日还商量,准备重修紫微宫,等到岳丈任洛州都督的时候,紫微宫恰好修缮完毕,你我将来东巡,起码每年有半年时间和岳丈在一起,急什么。” “重修紫微宫?”苏淑放松了下来,想起自隋末以来,都没有怎么整修的紫微宫,她微微点头:“这里的确应该好好修缮了。” “不仅如此,岳丈想要走的更高,就必须要一步步稳扎稳打,不然朝争攻讦之下,一不小心,是要出事的。”李承乾微微摇头。 “有陛下在,还有人会攻讦阿耶吗?”苏淑顿时忍不住的站了起来。 “当然。”李承乾点点头,然后神色严肃起来:“皇后,你可知道,隋唐以来,上一位国丈是谁?” “上一位,不是张婕妤的父亲张……”苏淑突然笑了,摇头道:“一个婕妤之父,何以敢称岳丈。” 高祖皇帝李渊张婕妤的父亲,也是一位史书留名的人物。 当年太上皇攻克洛阳,张婕妤便请求告诉高祖皇帝将一块地指给了她的父亲。 高祖皇帝下了圣旨,可是当张婕妤的父亲携带圣旨到洛阳来取地的时候,那块地已经被当做军功给了淮南王李神通。 当然,张婕妤最后没得好下场,她父亲也是一样。 高祖皇帝这件事情也做错了,因为这件事情,得罪了宗室威望最重的淮南王李神通。 这也让太上皇逼高祖皇帝退位的时候,得到了宗室方面最大的支持。 “不是张婕妤的父亲,那么便应该杨广的岳丈?”苏淑突然回想起来。 “萧皇后的父亲,梁明帝萧岿,在开皇五年就死了。”李承乾摇摇头,说道:“那个时候,还是隋文帝执政。” “那么便是隋文帝的岳丈。”苏淑抬头,说道:“赵国公独孤信?” 独孤信不仅是杨坚的岳父,杨广的外祖父,同样也是高祖皇帝李渊的外祖父。 “赵国公在北周年间就故去了,没有活到隋朝。”李承乾看着苏淑,说道:“再往前,应该是周宣帝的皇后,周宣帝皇后杨丽华的父亲,周宣帝儿子周静帝的外祖父,皇后还记得是谁吗?” “是隋文帝杨坚。”苏淑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前隋很近的。”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父皇,舅舅,甚至岳丈,他们都是从前隋过来的,而且皇后的曾祖父便是支持杨坚篡周立隋的。” 这里面其实很有一些故事,苏威在北周虽任重臣,但却不愿效力北周,后来隋代周立,他成了杨坚的尚书左仆射,足见倾向。 “前隋很近的。”苏淑站在原地愣愣的。 李承乾伸手抓住苏淑的手腕,低声说道:“岳丈是杨坚以来,天下唯一的皇帝登基之后,还活着的国丈。” 有人会担心苏亶成为下一个杨坚。 夺取李唐的江山。 李承乾在的时候,苏亶自然没有可能,而李承乾一旦不在了,李象登基,那一切就不好说了。 苏淑甚至有种不敢想自己的父亲会做下那种事情。 “别发愣。”李承乾摇了摇头苏淑的身子,然后笑着说道:“岳丈是什么人,皇后不清楚,朕还不清楚吗,所以那种事情是不可能会发生的,只不过是朝中有人会以此攻讦,毕竟越是往上,位置就越少。” 三省六部九寺五监,总共就那么几个三品的位置,更别说是宰相。 “六部尚书,岳丈或许可以搏一搏,礼部尚书最容易,户部尚书也有可能,但吏部尚书和宰相,就很难了。”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哪怕是他,也不愿意将来去冒这样的风险。 “陛下是对的。”苏淑回过神来,看向李承乾说道:“为了象儿,也为了阿耶,阿耶还是在地方多待几年的好。”“其实瑰儿年纪也逐渐的大了。”李承乾笑笑,说道:“有什么恩典,给瑰儿便是。” 苏亶的独子苏瑰,也已经十一岁了,也开始读书了,再有五六年,便可以出来做官了。 “慢些来吧,妾身有些晕!”苏淑忍不住摸了摸额头。 李承乾笑笑,伸手轻轻地抓住苏淑的衣领,然后慢慢的翻下,同时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周静帝的皇位之所以会被杨坚夺去,便是因为他是杨丽华的继子,而不是亲子,所以,要杜绝这些事情,皇后给朕多生几个儿子便是。” 苏淑顿时反应了过来,低下头,身上的衣裳已经只剩下一件浅绿色鸳鸯亵衣了。 …… “拉出去,打入天牢。” 徽猷殿中,李承乾面色冷厉的站了起来,看向跪在殿中,面色发白的淮州刺史陆善宗,咬牙说道:“传旨,以欺君渎职罪,褫夺去淮州刺史陆善宗一切官爵,交大理寺,御史台,刑部,三司会审,察查其一切罪责。” 两名浑身金甲的千牛卫从殿外大踏步走出,直接抓向了陆善宗。 陆善宗这才回过神,叩首在地,哭诉道:“太上皇,陛下,臣是被冤枉的啊,陛下,臣是被冤枉的啊!” “淮州地方豪族,侵夺百姓田地,致人死伤的事情,难道也是假的不成。”李承乾指着陆善宗,愤恨的说道:“你身为地方刺史,不仅不对其严厉处置,反而要收受宝物,淹没刑案,欺君罔上,你若是冤枉,那天下便再没有该死的人了。” 李世民靠在软靠上,神色淡漠。 “来讲,传旨千牛卫,即刻派人前往淮州,封存官廨。”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让御史中丞高智周连夜审讯,若有其他官吏参与,一体抓捕,同时,抄了陆善宗的家。” “是!”跽坐在一旁的中书舍人刘仁轨立刻站了起来,然后拱手,随着被千牛卫一起带下去的陆善宗,快步的走出了殿中。 这个时候,李承乾心口的那股愤懑之气,才逐渐的消散。 李世民靠在软靠上,看向李承乾,低声说道:“抄家就好了,不要株连三族。” “儿臣明白。”李承乾点点头,跽坐下来,神色低沉的说道:“大唐立国虽有三十年,长安洛阳也足够繁华,但地方州县,一些地方去依旧艰难,百姓一户,有的甚至找不出三件衣服出来,可即便是如此,地方豪族还要侵吞他们的土地。” 高祖皇帝立国的时候,每户授田百亩,按道理来讲,吃喝衣穿应该不成问题。 但是,这是平原和丘陵一带的地方,而在山中,一户百姓能够得到其中一半的土地已经不容易了。 可是有的地方刺史,任由地方豪族和胥吏勾结,将自己需要承担的赋税转移到其他百姓身上。 然后在他们难以支撑,或者是家中有人生病艰难,甚至有人会直接制造斗殴,人为的让百姓生存艰难,然后再侵吞他们的土地。 最后还逼他们签下卖身契。 种种手段几乎是凶狠到了极点。 “而陆善宗这样的地方刺史,不过是一件字画,就将一切视若不见。”李承乾咬牙,说道:“还有吏部,他们是怎么考核官员的?” “在地方大县,做的自然不敢这么明显,小地方,便毫无顾忌了。”李世民摇摇头,说道:“陆善宗早年在任刑州刺史的时候,为官也算清廉,只是如今是他最后一任刺史,难免会心生诡诈。” “吏部终究是要罚的。”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只有罚了他们,地方的那些刺史,才会不敢乱来。” “抄家也好,抄了家,便足够弥补百姓的损失了。”李世民抬起头,看向张阿难:“接下来到谁了?” “西突厥泥伏沙钵罗叶护,阿史那贺鲁。”张阿难神色肃然的拱手。 李世民看向李承乾,说道:“此番郭孝恪能够平定龟兹,贺鲁功劳不小,要好好的安抚。” “是!”李承乾点点头,但他的神色却是严肃起来。 阿史那·贺鲁这个名字出乎意料的耳熟,甚至比阿史那·忠这样的大唐忠臣还要耳熟。 这样能够在历史上留名的人物,不是对大唐极度的忠臣,便是后来的叛贼。 李承乾知道,李世民最大的功绩便是灭了东部突厥,而李治前一世的功劳,便是灭了高句丽和西突厥。 阿史那·贺鲁。 西突厥叶护。 (本章完) 第438章 天可汗,他瘫了(第一更) 第438章 天可汗,他瘫了(第一更) 徽猷殿中,阿史那·贺鲁一身灰色皮衣,头戴毡帽,帽檐中央悬着一枚红宝石。 贺鲁进入殿中,也不抬头,直接在殿中叩首道:“臣,昆丘道行军总管阿史那·贺鲁,拜见天可汗太上皇陛下,圣人万寿,拜见皇帝陛下,陛下万福!” “平身吧。”李世民笑笑,看向贺鲁道:“朕身体不是太好,如此见你,你不要见怪!” “臣不敢。”贺鲁叩首,然后才站了起来。 他的目光轻轻一瞥,就看到了跽坐在床头之下的皇帝李承乾,还有靠坐在软靠上的太上皇李世民。 一瞬间,贺鲁心思千转。 随即,贺鲁拱手道:“臣贺陛下登基,贺太上皇封禅,今进献骏马七千匹,恭贺太上皇万寿无疆,恭贺皇帝陛下万福金安。” 七千匹骏马,好大的手笔。 李承乾诧异的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微微笑笑,很不在意。 李承乾转身看向贺鲁,道:“爱卿此来辛苦,稍后宫中自有赏赐,另外在父皇封禅之后,也有一次封赏,爱卿在洛阳稍歇,享受美景美酒,勿要辜负此行。” 阿史那·贺鲁这种西域头人,很难得来洛阳一趟。 即便是有事,他们这种人最多也就抵达长安。 越过潼关和函谷关抵达洛阳,是很少见的。 “谢陛下,谢太上皇恩典。”贺鲁沉沉躬身,不过他的神色依旧有些犹豫。 李世民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直接说道:“朕知道你想要什么,但西突厥可汗的封赏,起码要在掌握三个部族之后,你现在手里只有一个部族,真要现在就赐你为西突厥可汗,那么就是在送你去死。” 贺鲁突然一惊,浑身冷汗,随即拱手道:“是臣冒昧僭越。” 李承乾这个时候笑笑,说道:“爱卿不必如此,爱卿此番来长安,钱财朕就不多赐,多赐你些丝绸和茶叶吧,这样你也能用这些东西,换些东西回去。” “多谢陛下。”贺鲁拱手,满脸笑意。 丝绸和茶叶在西域是能够直接当钱使的。 更别说他们还能在大唐购买不少其他值钱的东西。 “对了,赐封可汗的事情,爱卿手脚快点,到时候再让令郎,还有部落中的年轻一辈多到长安来。”李承乾话没有说完,贺鲁的脸色微微一变。 李承乾眼神瞬间一眯,但就算是笑着说道:“朕准备让各族子弟都入国子监读书,日后若能够考过科举,便可以在大唐为官。 北面的东部突厥,南面的广州,东面的扬州,天下广大,都是可去的地方。” “是,臣谢陛下大恩!”阿史那·贺鲁的呼吸在李承乾提及到东部突厥的时候,就已经重了起来。 “好了,退下吧。”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这一次有诸多外使在洛阳,爱卿不妨多走动走动。” “是!”阿史那·贺鲁再度跪倒,叩首道:“臣谢陛下,臣告退!” …… 等到阿史那·贺鲁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之后,李承乾才不由得轻叹一声,说道:“都是狼子野心啊!” “西突厥人本来就是如此,这些年,从乙毗咄陆可汗,到乙毗射匮可汗,再到阿史那·贺鲁,无一不是先跪地请服,然后不几年就再度反叛,这没什么奇怪的。”李世民轻轻摇头,说道:“归根到底,还是大唐从来没有给他们真正的重创。” 西突厥,在十几年前,在二十年前,是完全能够媲美东部突厥的庞大帝国。 东部突厥,势力最强时,东接高句丽,西纳薛延陀,方圆数百万平方公里,人口上百万。 西突厥也毫不逊色,势力最强时,东至敦煌,西至波斯,南吞吐火罗,整个西域几十国,全都匍匐其下。 但可惜,东突厥被灭了。 大唐的目光从东突厥转向西突厥,西突厥也在十几年时间里,被大唐打的逐渐的溃散,加上内部矛盾重重,已经再难真正威胁到大唐了。 “西突厥面积广阔,人口上百万,虽然这些年安西四镇被大唐从西突厥手里夺了过来,西域诸国也不再将其奉若神明,但西突厥终究根基深厚,几番战事之下,依旧轻易就可动员十万精锐骑兵……皇帝,那是大敌。”李世民认真告诫,李承乾每个字都听在耳朵里。 “也就是说,七千骏马,并不会将其怎样?”李承乾有些明白了过来。 “西突厥十姓部落,分到每个部落,不过七百匹而已,每个部落都有十万匹马,不算什么。”李世民摇摇头,然后叹声说道:“也就是西突厥这些可汗,没有一个可以征服十姓部落的,不然就真的要动大军了。” 李承乾轻轻点头,大唐这些年,对西突厥内外分化,相互挑拨,以致于十姓部落之间已经不可能再出现一个统一的可汗了。 “西突厥十姓部落,归顺大唐的便有三姓,阿史那·贺鲁自己掌握一姓,他想要成为西突厥可汗,那么就需要再拉拢两姓部落,这样皇帝就可以封他为西突厥可汗了。”稍微停顿,李世民摇摇头,说道:“然后再多一姓,就要小心他反噬了。” 之前的两名西突厥可汗也是如此,当他们坐稳了可汗的位置之后,立刻就掉头针对大唐。 大唐灭高昌,灭龟兹,在这一切的背后都有西突厥人的支持。 因此也有两名西突厥可汗因此而死。如今又出来一个阿史那·贺鲁。 “大唐想灭西突厥,何其难也!”李承乾不由得轻叹一声。 “再等等吧,等到安西四镇稳定之后,大唐在西域就有一个稳定的立足点。”李世民仰起头,轻声说道:“西突厥西直抵达雷翥海,距离长安有万里之遥,便是从安西四镇出发,也有三四千里,太远了,补给根本跟不上,只能以彼制彼。” 李承乾点点头,西突厥的疆域的确广大,但好在十姓部落之间彼此矛盾很深。 “不过七千匹骏马,也足够皇帝做些什么了吗?”李世民饶有兴致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起身拱手,然后看向两侧,低声道:“中书舍人刘仁轨!” “臣在!”刘仁轨站了出来,认真拱手。 “你现在去,持令和太仆卿收拢这七千匹战马,然后将这七千匹战马和长安洛阳禁卫,左右卫,左右骁卫的战马,换出一批来,换出来的,哪怕只有五千匹,也立刻送到肃州,交给卫国公,由他安排。”李承乾神色顿时凛然。 “臣领旨。”刘仁轨拱手,然后快步的转身离去。 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然后才看向李世民道:“父皇,有了这批战马,这一战大胜的机会就大了。” 李世民点点头,随后又问道:“战后你打算怎么处置吐谷浑?” “有卫国公在,他们必然不敢首鼠两端,儿臣想做什么也难。”李承乾摇摇头,然后说道:“儿臣听说从鄯州出南山山口是吐谷浑旧都曲沟,吐谷浑弃曲沟而至伏俟城,既然如此,那么这一战之后,曲沟便归大唐吧,也算是给来往的商旅多个落脚点。” “你哪里是要多个落脚点啊,你是在为日后灭吐谷浑做准备。”李世民看着李承乾摇摇头,吐谷浑慕容氏虽然进贡还算积极,但在清理内部反对派的事情上,就显得很磨磨唧唧。 慕容氏的反对派,实际上就是亲近吐蕃的那些人。 明知李承乾和吐蕃不对付,还和吐蕃保持暧昧,李承乾不想着灭了吐谷浑才怪。 “儿臣也不想的,他们若是肯听话最好,就怕他们阳奉阴违。”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东吐谷浑安定了,西吐谷浑就不敢炸刺,这样便能够重新打通西丝绸之路,直抵安西四镇,威胁西突厥。” “好吧,好吧,你想的是对的。”李世民笑着摇摇头,然后看向一侧的张阿难,问道:“接下来该谁了。” “回圣人,西海郡王、驸马都尉、吐谷浑国王慕容诺曷钵和弘化公主求见。”张阿难面无表情的拱手。 李承乾一愣,随即看向了李世民。 “哈哈哈!”李世民忍不住的大笑了起来。 …… 鸿胪寺门前,噶尔·钦陵快步从里面走出,然后直接出端门,天津桥,进入早就停在对面的马车里。 “阿耶,天可汗最近没有召见我们的意思?”噶尔·钦陵低身。 “天下刺史和诸外番使者都召见了,偏偏就是不召见我们,这是心虚啊!”禄东赞微微冷笑。 李世民带着李承乾,一起召见从天下各处而来的刺史,和外番使者,让皇帝熟悉他们。 也让他们熟悉皇帝。 “不过阿史那·贺鲁倒是带出一个消息,天可汗见他的时候,只是坐在软靠上,除了头转,其他地方什么都不动,似乎,似乎……”噶尔·钦陵最后几个字始终不敢说出来。 “天可汗,他瘫了。”禄东赞轻轻抬头,眼中带出一丝狠辣。 “是!”噶尔·钦陵点头,说道:“不仅是贺鲁,还有其他很多人,都是这样见天可汗的。” “两件事!”禄东赞神色严肃起来,直接说道:“派人从隐秘的渠道,将这个消息送到赞普手里。” “喏!” “第二件事,嵩山上,这些日子,还允许百姓祭拜吗?”禄东赞盯着噶尔·钦陵。 “允许!”噶尔·钦陵点头。 “很好,安排人明日上嵩山,在太上皇封禅的必经之路上挖个坑。”稍微停顿,禄东赞补充道:“挖那种一个人上去没死,但一次上去两个人,就会将坑洞弄塌的陷阱,里面放满刀剑。” “是!”噶尔·钦陵有些疑惑的看着禄东赞。 禄东赞抬头,面色狰狞的说道:“早就听过皇帝说他要背太上皇上嵩山,原本以为是一句玩笑,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这样正好,一次性的解决掉所有的问题。” “是!”噶尔·钦陵眼睛一跳,他已经彻底明白父亲要做什么了。 “太上皇瘫了,皇帝要表现小心,背太上皇上嵩山封禅,但天时不予,他父子二人的亵渎震惊上天。”禄东赞眼神迷离,呓语道:“我吐蕃正好承接天命,灭唐而定天下。” “喏!”噶尔·钦陵非常标准的拱手行礼。 (本章完) 第439章 辽东大捷,漫天风火(第二更) 第439章 辽东大捷,漫天风火(第二更) 洛阳城东,建春门外。 一名红尘仆仆的千牛卫,骑马飞快地从远处而来。 还没来到建春门下,来人便已经高声大喊道:“捷报,捷报,辽东大捷,左武卫将军牛进达,右屯卫将军苏定方,鸭绿江畔击溃高句丽来犯之敌,斩首两万,大战奏捷,皇帝万岁。” 建春门守将立刻令手下人驱赶城下百姓让开道路,与此同时,随即让手下人敲响信鼓 一阵阵的急促的鼓点声伴随着飞驰的骏马,快速的将消息送到了皇宫之中。 徽猷殿中,李承乾一脸惊喜,对着李世民拱手道:“恭喜父皇,辽东大捷。”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恭喜皇帝。” “谢父皇!”李承乾笑着拱手。 “你去吧,这件事情是你苦心筹划的。”李世民微微抬头,然后笑呵呵的说道:“朕就不掺和了!” 李世民是什么人。 斩首万人这种小功,还不被他看在眼里。 “是!”李承乾神色肃然的拱手,然后转身退出徽猷殿。 …… 大业门下,一身紫袍的英国公李勣已经在等候。 看到李承乾走出,李勣立刻上前,低声道:“陛下,一个月前,辽东奏报,盖苏文疑有动作,琅琊郡公牛进达和武邑县男苏定方,依陛下所定之策,退兵至鸭绿江北岸,将南岸城池留给了盖苏文,并且在里面暗藏了大量的引火之物……” 李承乾微微点头。 夏天的时候,在李承乾初登基的时候,就命令牛进达和苏定方清扫整个大同江北岸到鸭绿江南岸的广袤土地。 同时清剿高句丽海军。 盖苏文那个时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命人后退收缩。 最后,他们好不容易才在大唐的眼皮子底下,偷种的那些田地,全部被摧毁。 大军随即后撤。 等到李承乾登基的消息传到高句丽,盖苏文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费了好几个月时间,好不容易筹划了一次反击,没想到,却是李承乾早就让人安排好的陷阱。 虽然说具体发生了什么还不知道,但是盖苏文这下子肯定是吃大亏了。 李承乾继续前行,稍微轻松的说道:“朕现在就想知道,盖苏文有没有在军前,他有没有死?” …… 贞观殿中,李承乾坐在御榻之上。 房玄龄,长孙无忌,李勣,褚遂良,于志宁,唐俭,阎立德,李道宗,刘德威,尉迟敬德,程知节等人,全部站在大殿两侧。 千牛卫跪在地上,高声道:“臣,左千牛卫千牛备身徐昶,奉左武卫将军,琅琊郡公之命,战报奏捷……十一月十七,盖苏文率军五万抵达鸭绿江南岸,大军弃守南岸城,高句丽大军两万人入城,当夜,北风呼啸……”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不由得一阵战栗。 他的目光看向殿中群臣,群臣也全部都是如此。 北风狂吹,城中起火。 迅疾之间,大火便已经蔓延到了整个城中。 李承乾几乎敢肯定,这场北风,就在苏定方的计算当中,甚至整个战局都在他的算计中。 深沉寒夜,北风卷火,火借风势,几乎瞬间就铺天而来。 随即,早就准备好的船只迅速的搭载大军过江。 一举杀入混乱的敌军当中。 “城中有一万人直接烧死在大火之中,剩下的在混乱中被杀散。”徐昶拱手,道:“最后清点,斩首两万余人,最后有不到两万人回到了平穰城,其他有一万人逃入深山,或者失踪。” 李承乾很想直接将战功按三万人计,但可惜不行,毕竟那一万人很有可能会有一半返回平穰城。 “传旨,升左武卫将军琅琊郡公牛进达,为左武卫大将军。”李承乾直接抬头,看向群臣,继续说道:“升右屯卫将军、武邑县男苏定方为武邑县伯,加实封两百户。” 房玄龄站出拱手道:“臣领旨!” 李承乾抬头,开口:“光禄寺!” “臣在!”光禄寺卿长孙祥站了出来,拱手。 “光禄寺准备一批酒肉,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军前。”李承乾轻声叹息,说道:“赏赐军中将士,同时让琅琊郡公将军功名单快点送到长安,兵部和吏部核实后封赏。” “喏!”长孙无忌和唐俭站出拱手。 李承乾抬起头,看向群臣道:“前军大胜,传旨,长安洛阳两城,免宵禁三日,全城庆贺!” “陛下英明!”群臣齐齐拱手。 “平身。”李承乾侧身,看向一侧的张阿难,说道:“传旨尚膳局,准备午膳,朕与群臣共贺大捷。” “谢陛下!”群臣齐声欢呼。 …… 夜色轻笼,华灯初上。 李承乾轻轻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 一阵轻柔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李承乾轻轻笑了,他一听就能听出苏淑的声音。 殿外隐约传来一阵阵的爆竹声。 李承乾伸手将苏淑轻轻地抱在怀里,这一刻,他什么都不去想。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 苏淑突然被惊醒,有些朦胧的睁眼道:“陛下醒了?”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皇后接着休息,朕出去看看,外面究竟是什么事情?” “嗯!”苏淑迷糊的应了一声,李承乾已经起身,然后走出内殿。 一侧的宫女已经上前帮李承乾披好外袍。 李承乾走到了门前,神色平静下来。今日群臣贺辽东大胜,所有人都喝了不少,尤其眼下,马上就要宵禁…… 李承乾轻轻一拍额头,他免了洛阳城三日之内的宵禁。 “什么事情?”李承乾走到了门前,厚厚的帷帐外面,窦知节肃然拱手道:“启奏陛下,洛州长史萧钧求见,说有大事!” 李承乾眉头一挑,点头道:“让他去贞观殿,朕立刻就赶过去。” “喏!”窦知节在外面拱手,然后快步的转身而去。 李承乾伸手将外袍穿好,然后张开双臂,两侧侍女快速的帮他绑好玉带,挂好配饰。 李承乾这才快步走出庄敬殿,然后大踏步的朝着贞观殿走去。 远处的洛阳夜空中,一片片红晕浮空。 李承乾迈步走入贞观殿,一身紫袍的萧钧神色肃然的拱手道:“参见陛下,陛下万寿!” “平身吧。”李承乾看了眼萧钧,他虽然神色精神,但是眼角还有一丝酒意。 今日午宴,他也喝了不少。 李承乾在御榻上坐下,然后看向萧钧问道:“什么事情,这么急?” “陛下,人找到了!”萧钧拱手,认真说道:“陛下让臣找的徐守一背后的那个人,臣找到了。” 李承乾身体一顿,然后坐直,面色严肃起来:“人找到了,在哪里找到的?” “汉王府!”萧钧拱手,说道:“洛州府排查了半个月,动用了洛阳河南二县所有的捕快,不良人,还有各坊坊长,终于在今日找到了那人……或者说,是那人今日突然从汉王府出来透气,这才被看到!” “今日,辽东大捷,怎么,朕辽东大捷,他不高兴了!”李承乾冷笑,咬牙道:“传旨!” 一旁的窦知节拱手。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人也冷静了下来:“叫汉王到东宫,就说朕有事要和他喝几杯,另外,抓人的事情交给武水县伯,让百骑司去抓人,洛州府的人全部都撤下来,这事要绝对保密,不能惊动外人。” “是!”萧钧拱手。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此事洛州府尽力了,爱卿回去之后,弄一封赏封名单出来,多的朕给不了,几个文武散官也还是不差的。” “谢陛下!”萧钧沉沉躬身。 …… 宫道冷清,弦月明辉。 汉王李元昌步入东宫,洛阳东宫,四周一阵阵冷清传来。 他知道,这是太子很少来洛阳东宫的原因。 不,不应该叫太子了。 应该叫皇帝。 皇帝做太子的时候,来洛阳的次数很少,即便是来到洛阳,也是短时间的呆一阵,然后就回到长安去了。 当然,这里平日里也有人打扫和看管,而且是东宫名下的人,不过他们很少回长安便是了。 所以,李元昌有些不明白,皇帝今日怎么突然叫自己来这里了。 徐安站在明礼殿的门口,对着李元昌拱手:“王爷请!” 李元昌点点头,然后迈步进入殿中。 宽大冷清的中殿内只有两名侍女站在主榻两侧,不见皇帝身影。 “王叔来了,进里屋来吧!”皇帝的声音从西殿传了出来。 李元昌略微犹豫,但还是迈步进入到了西殿之中。 殿中一片暖热迎面而来,李元昌稍微松了口气,然后对着斜坐在长榻上读书的皇帝拱手道:“臣,汉王李元昌,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王叔平身吧。”李承乾放下《春秋》,然后抬头看向李元昌。 一身紫色点星袍,头戴黑色噗帽,眼底还带着一点酒气,只是强作精神。 汉王李元昌,李承乾不由得想到了前世。 前世李元昌随他一起谋反,最后被赐自尽。 那个时候,其他人都各有所求,或求官,或求权,或求爵,只有李元昌求一美人。 或许有人说,这是李元昌好色之举,但实际上,李承乾知道,李元昌并不好色,他真正喜爱的书画之道。 若是没有前世他随自己谋反之举,李元昌在这上面的成就,或许还在二阎之上。 他这个人单纯,但又足够的聪明。 所谓的求一美人,实际上不过是一个投名状罢了。 可惜,他于人心诡诈还是有所不足。 李承乾抬头看向李元昌,轻声问道:“王叔,王府的内事是王府家令在管吧,是谁来着?” “汉王家令孙施。”李元昌不理解的看向李承乾,问道:“陛下这是?” “明日,孙施会调往辽东任司马。”李承乾看了李元昌一眼,轻叹一声,说道:“孙施是汉王太妃的族人吧,王叔可知他身边带着一个小妾,就住在王府。” “嗯!”李元昌有些茫然的点头。 “那是徐师谟的私生女。”李承乾眼神冷了下来。 “前汉王司马徐师谟,怎么了?”李元昌一脸的不解。 “他没死。”李承乾站了起来,走到了李元昌身侧,拍拍李元昌的肩膀,说道:“常何已经去汉王府抓人了。” “他没死?”李元昌无比的震惊。 “没死,藏在了王府。”李承乾朝着殿外走去,同时说道:“王叔,你卸任陇州刺史吧!” 李元昌脸色微微一变,随即他拱手道:“是!” 李承乾笑笑:“调任太常少卿!” 李元昌愣住了。 (本章完) 第440章 李世民,他站起来了(第三更) 第440章 李世民,他站起来了(第三更) 千牛狱在皇宫西南角。 偏僻,阴森。 不管是长安,还是洛阳,都是如此。 朝中百官基本不到这一片来。 李承乾也很少来,但他可以肯定,自己以后往里面送人的次数绝对不会少。 常何带着李承乾进入到千牛卫的一间牢房之外,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被绑在架子上。 “这就是徐师谟。”李承乾神色冷漠的看了徐师谟一眼。 “是!”常何拱手,说道:“臣认得他,当年他们那一批人,臣都认得。” 常何看了一眼站在稍后方的李安俨,相比于他,李安俨对徐师谟更加熟悉。 “问到什么了吗?”李承乾抬头,说道:“朕要知道他所知道一切关于隐太子一党的真实情况。” “他不肯说。”稍微停顿,长安拱手道:“臣没法上大刑,臣怕一个不小心,就将他给弄死了。” 徐师谟毕竟上了年纪,动手稍微重一点,就可能死掉。 人死了就什么也问不到了。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在长安,他的孙子还活着,让人带到洛阳来,告诉他,他全招了,朕就放过他的孙子,让他的孙子改姓,然后送到洪州,让他在洪州平淡的过一辈子。” “陛下仁慈。”常何拱手。 李承乾看向一侧的李安俨,说道:“安俨,你去查,孙施那里一定有线索的,还有他的那个私生女,他们所有的来往信件,平日里接触到的人,全部查。” “喏!” …… 徽猷殿中,李世民看着面前的奏本,感慨的摇头道:“朕真的没有想到,徐师谟竟然还活着。” “当年他任汉王司马时,将私生女嫁给了汉王家令孙施,然后找机会假死,遁入山林,潜藏在暗中,通过汉王府的商队收敛钱财,然后勾结当年那些人的余孽。”李承乾摇摇头,皱眉说道:“这是已经查到的,但是剩下的,徐师谟已死,已经很难知道了。” 是,徐师谟死了。 见了他的孙子一眼之后,他就直接咬舌自尽了。 “他自尽了,说明他的背后还有更重要的人物,很有可能就是骆宾王的藏身地。”李世民看向一侧的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说道:“所以,很有可能,这个骆宾王,就是元吉的私生子。” 李承乾愣住了。 长孙无忌点头,说道:“只有这样才说的过去。” “也可能他们之前没有关联,但是长安的事情之后,他们之间必然有了联系。”房玄龄抬头,说道:“公孙常是河北人,徐师谟兖州人,他们背后各有势力,而巢刺王之前是齐王,能联系起来。” “查吧,将人查出来。”李世民转身看向李承乾,说道:“还有嵩山那边,他们说不定会动什么手脚,皇帝派人去查,查清楚。” “儿臣亲自去一趟嵩山吧。”李承乾稍微停顿,说道:“封禅之前,嵩山要封山,恰好借着这个时候,好好的查一查。” “还有吐蕃人。”长孙无忌看向李承乾,说道:“陛下,吐蕃人说不定就是通过商队联系到徐师谟的,他们相互之间说不定就有联手在嵩山,乃至于整个洛阳捣乱的计划,也要查清楚。” “舅舅和朕一起去趟嵩山吧。”李承乾点头,有些方面,他的人没有长孙无忌的人老辣。 “喏!”长孙无忌拱手。 李世民靠在软靠上,开口道:“还得去查,这些年有多少人通过假死的手段,逃脱了百骑司的视线,都查清楚。” “喏!”李承乾和长孙无忌全部凛然拱手。 …… 御驾缓缓的行驶在嵩山山道之上。 两侧无数的千牛卫持槊肃立。 李承乾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色,然后看向对面的长孙无忌,问道:“舅舅,为什么那些人,就始终都清理不干净呢?” “这是必然的,陛下!”长孙无忌神色淡然,平静的说道:“徐师谟虽然当年是隐太子的死党,但是玄武门事件后,他被陛下宽恕,有一阵必然是充满了希望的,但是后来他的仕途不顺,恐怕也是那个时候,才重新拾起了隐太子的事情。” 李承乾沉默了下来。 片刻之后,长孙无忌才轻叹一声,说道:“不是每个人都是魏征和韦挺的。” 魏征是李建成的太子洗马,韦挺是李建成的太子左卫率。 他们在玄武门之后,很受重用,甚至韦挺最后还因为公孙常而死。 “每一阵,不,每一年,甚至是每个月,都有一批人仕途不顺,甚至是彻底断绝仕途。”长孙无忌抬头,说道:“这是没有办法的,朝中的官位,越往上走越少,每个人都是从厮杀中走出来的,剩下的失败者,只有坠入尘埃,陷入绝望。” 朝中的官员体系结构就是个金字塔型的,越往上人越少。 而在整个金字塔最顶端的,是李承乾。 便是他这个皇帝,也是在和李泰、李治的争斗中最终获胜才登基称帝的。 甚至在这一步当中,他也用了很多不光彩的手段。 “能够接受的,保持现在的官位,或者说外迁。”长孙无忌轻叹一声,说道:“不能不接受的,贪赃枉法,有的人做了一辈子的清官,到了最后一步,却毁了一生的清誉。之前的淮州刺史陆善宗不就是这样吗?” 李承乾轻轻点头赞同。 “所以,一些位高权重,或者是位卑权重的官职,陛下一定要保证那些人都忠诚。”稍微停顿,长孙无忌说道:“其他人,即便是朝争的失败者,也要给他们一点重归朝堂的希望,同时敏锐监察,一旦有人欲行不轨,立刻雷霆诛杀。” “是!”李承乾微微颔首。 他做了皇帝,最大的缺点就是杀人太少了。 “唐律是陛下手中最有用的武器,只要唐律执行妥当,那么任何人的谋乱,都难以掀起大的风浪。”长孙无忌眼神凌厉起来。 “多谢舅舅教诲。”李承乾神色肃然,唐律是他最有利的武器,而朝制朝规,是他最佳的助手。 “还是陛下聪慧。” “呵呵!”…… 嵩山山顶,李承乾站在北风中,远眺洛阳城。 城池井然,清晰可见。 李承乾稍微转身,看向李道宗,问道:“一切都查过一遍了?” “查过了,但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李道宗拱手。 “从今日开始,每日早中晚各查一遍。”李承乾神色凛然,自从徐师谟活着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敏锐的认识到,这个世界还有更多不在他掌控当中的隐秘。 如果他真的自以为是,说不定他会死的很难看的。 “臣领旨。”李道宗肃然拱手。 “真人。”李承乾看向跟在侧后的潘师正,问道:“这些时日,真人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有。”潘师正摇头,说道:“前些时日,前来嵩岳观祭拜的百姓不少,说实话,贫道能看顾的地方有限。” “嗯!”李承乾点点头,最后看向李道宗,说道:“王叔,父皇封禅前一日,尽可能多查几遍。” “是!”李道宗肃然拱手。 “陛下!“潘师正站在一旁,躬身道:“到时嵩山少林寺那边,派人来询问,封禅之日,他们是不是可以派人过来?” “他们能过来这边做什么,诸礼中有天神祭祀,所以有道门诸位高功,佛门的人在天神祭祀时能做什么。”李承乾摆手,说道:“传旨下去,让他们用心的去准备七日佛道水陆法会,祭祀战场亡灵和天下无辜,不要乱想。” “喏!”李道宗微微躬身。 “走吧,回长安!”李承乾转身,目光看向了眼前这条下山的唯一通道。 山脚之下,长孙无忌坐在马车内,低声说道:“这一次的确没有查出什么问题,或许禄东赞他们没做什么手段,也或许他们的手段不在这里。” “还有六日了,舅舅!”李承乾抬头,说道:“禄东赞不管怎样,都难以掀起大的风浪,朕担心的是松赞。” “陛下的意思,是松赞可能会提前动兵?”长孙无忌顿时凛然起来。 “嗯!”李承乾靠在马车上,眯着眼睛,一直到天津桥前,李承乾才突然睁开眼睛,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传令下去,从今日起,从鄯州,松州,到兰州益州,岐州汉中,所有前往吐蕃的渠道一步步全部封闭,朕要将他们的消息彻底闷死。” “喏!”长孙无忌认真躬身。 “等吧,快了。” …… 腊月二十三日,小年。 御驾从长安而出,过定鼎门,然后从城东前往嵩山。 禄东赞和噶尔·钦陵随在大队之中,朝着嵩山而去,他们的目光不时的落在前往的马车里。 “今夜,不管多晚,成或不成,消息一定要送出去。”禄东赞神色严肃。 “是!”噶尔·钦陵肃然点头。 “天可汗啊!”禄东赞目光越过绵延群山,落在嵩山之上。 他们的陷阱做的很隐蔽,除非是两个人,一个背着一个,同时踩上去,才会踩踏陷阱,跌入刀阵之中,之前不管怎样,都弄不塌陷阱,自然也就找不到陷阱。 只要皇帝和太上皇两个人同时出事,吐蕃立刻就会以皇帝谋害太上皇,清君侧,替天行道的借口杀入鄯州。 很快了,很快了。 不知不觉中,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嵩山脚下。 禄东赞虽然在稍后一些的地方,但是目光却始终紧盯着前面。 就在和这个时候,皇帝率先从马车上下来,而紧跟着,从马上下来的,是太上皇。 太上皇自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禄东赞愣了。 太上皇不是瘫了吗? 但瞬间,禄东赞就面色一变。 不好,这是个陷阱。 赞普…… …… 通天河上,一排的船只被冻死在河面上。 一名名吐蕃骑兵,从船上越过通天河,登陆通天河南岸。 密密麻麻一看,起码有上万骑之多,甚至在后方,还有更多的骑兵赶来。 而这里,已经是大唐地界。 吐蕃大军,登上了大唐地界。 远处的丛林之中,一名身穿黑衣的哨探趴在地上,远远的盯着这一切。 直到两万骑兵全部过河。 直到天下彻底的黑了下来。 他才小心的从丛林后方退下,然后疯狂的朝着松州方向跑去。 远处的通天河南岸的松赞,对此却一无所知。 (本章完) 第441章 李世民:朕的时代结束了(第一更) 第441章 李世民:朕的时代结束了(第一更) 封禅,封为“祭天”,禅为“祭地”。 刻石纪号,著己之功绩以自效。 天地所命,功成事遂。 …… 嵩山山顶,祭坛之上。 李承乾站在李世民身后,面前的御案上,摆着玉石,五谷和牺牲。 最重要的,是一封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的诏书。 前方的铜鼎之中,无数的祭品在火焰的燃烧下,化作袅袅青烟,直冲天际。 李世民的声音也随着青烟,逐渐的高昂。 他的这封诏书中,记住了他自己一生的功业。 从大唐开国,到贞观登基。 依旧是熟悉的将玄武门一笔带过。 之后是灭东部突厥,吐谷浑,高昌,收复辽东,治理天下,人口增长,国库丰盈,四夷宾服。 甚至上下皆上尊号曰天可汗。 李世民将他自己一生的功业,能够借助于嵩山之高告诉上苍的,他全部都说了。 然而,他自己真正认为自己能够封禅的,是在自己年老之后,主动退位,禅让皇位于皇太子。 这是他最为满意和自豪的 皇太子诚孝。 登基之后,为他这个太上皇举办了封禅大典。 这事看起来有些荒唐。 自古以来,哪有皇帝为太上皇举办封禅大典的事情。 但是,他是李世民。 他李世民就有资格封禅。 李承乾这个刚继位的皇帝没有意见,甚至积极推动。 天下百官,四方藩夷,全部都没有意见。 甚至所有人都觉得非常合适。 这才有了今日的封禅之事。 封禅。 封,祭天。 在嵩山山顶,祭祀昊天和皇帝,以高祖皇帝李渊为配享,太上皇李世民主持献礼,皇帝李承乾为亚献,其他朝中百官和诸王为终献。 头戴冕旒,身穿黑色衮龙袍,李世民一句句的念完祭词,最后一句“盛飨”之后,他长长的松了口气。 侧过身,李世民看向一旁李道宗。 礼部尚书李道宗上前,将放在皇帝面前圆盘大小的玉册封入祭坛之中。 李世民最后将手里的高香,插入香炉之中。 然后青烟杳杳。 礼成。 或者说,此番封禅,关于他的部分已经结束。 明日,在嵩山山脚,要祭祀后土和神农,以太穆皇后窦氏为配享,以同安大长公主主持献礼,皇后为亚献,诸王大妃和诸公主为终献。 这便是皇后和诸公主,王妃的事情了。 后日,还要在朝觐坛下诏立“登封”、“降禅”、“朝觐”三碑,称封祀坛为“舞鹤台”、登封坛为“万岁台”、降禅坛为“景云台”。 这些便是李承乾这个皇帝的事情了。 …… 李世民从登封台上走下,脚步平稳。 李承乾和李道宗两人跟在身后。 禄东赞站在无数外国使节和酋长中央,看到这一幕,牙都快咬碎了。 之前从种种方面传出来的消息,基本都可以肯定,太上皇李世民已经瘫了。 这样,太上皇在封禅嵩山的时候,就必须要被皇帝背着上嵩山山顶。 这虽然有些不合礼仪。 但上一次封禅,还是在几百年前,其中的礼节谁知道。 而且,皇帝背太上皇封禅,这是大孝啊! 最关键的,是他是李世民啊! 天可汗,不管怎样做,都不会有人觉得不合适。 禄东赞这才有之后的计划。 但是太上皇到了嵩山脚下的时候,他竟然从御驾当中走了出来。 白玉冕旒,黑色衮龙袍,然后一脸平静的登上了嵩山。 诸般有礼。 太上皇,皇帝,先后从陷阱的位置踏过。 甚至禄东赞也是一样。 他们陷阱做的很用心,除非是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单脚踩在陷阱上的时候,陷阱才会破裂。 其他时候,哪怕是三个人,四个人同时踩在上面,陷阱也不会破裂。 只有如此,他们才能够避开封禅之前,一轮又一轮的巡查,然而…… 太上皇,李世民。 他的身体竟然好了。 从嵩山脚下,一步步的走到嵩山山顶。 全然无恙。 他的身体是什么时候好的? 他的身体是怎么好的? 为什么好了之后,还装出一副什么都不能动的模样? 陷阱,这一切都是陷阱。 禄东赞虽然明白这一点,可他又不得不和儿子一起,陪同皇帝和太上皇一起登上嵩山山顶,祭祀昊天。 禄东赞在心里无比痛苦的呐喊。 有李世民在的大唐和没李世民在的大唐是两回事。只要他还在,大唐的战士就能发挥出超乎寻常的战斗力。 更别说,这一次他们将李世民身体好转的消息瞒的死死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引诱他人上钩。 谁? 不就是他们吗? 大唐在西边边境虽然有所准备,但禄东赞笃定李承乾不过是吓唬他们罢了,他根本没有做好全面开战的准备。 所以,禄东赞才向松赞建议,趁着这个时候,狠狠的在大唐身上咬上一口。 但是他没有想到,皇帝的身体竟然好了。 若是太上皇不在了,皇帝掌权,那么军中将士必然会有疑虑和不服。 大军行进之间,相互缺少沟通,甚至冲突。 你退我进,你进我退。 这里面有太多的破绽可抓了。 但只要太上皇还在,哪怕他不亲赴军前,只要他安然无恙的消息传到军中,军中将士的战力立刻就会凭空增加三成。 禄东赞甚至都能想到,一旦赞普率大军杀下高原,他将面临怎样的局面。 不,还有时间,还有时间…… 只要及时的将消息通知到军前,那么他们就还有机会。 回去之后,立刻将消息传出去。 …… 一身黑色衮龙袍,头戴冕旒的李世民平静的走下祭坛,越是往下,他的神情就越发的轻松。 当李世民彻底走下祭坛的一瞬间,无数群臣,内外诸夷,全部齐齐躬身:“圣人!” 李世民神色轻松的笑笑,看着群臣,很随意的开口道:“诸卿,朕于贞观初年登基,到今日,凡二十二年,诸般行事,天下安定,内外宾服,四夷上尊号曰‘天可汗’,朕感怀备至,但到了今日,朕该做的一切已经做完了。” 长孙无忌站在下面,莫名的感到一阵鼻酸,眼眶中已经充满了泪。 “朕的时代结束了。”李世民平静的笑笑,看着从山顶往下密密麻麻的群臣,他微微点头道:“从今日开始,一切都是皇帝的时代了。 日后,朕会在后宫修养身体。 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诸卿若是想要找朕聊叙往事,朕备好美酒美菜,欢迎至极,但若是有朝中之事,就不要来找朕了。 去找皇帝,以后就都是他的天下了。” 在场群臣的目光不由得跟着李世民的声音,看向了站在李世民身后,一身赤黄色蟒袍的李承乾。 “噗通”一声,群臣最前的长孙无忌突然间跪了下来。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长孙无忌满是哽咽的叩首道:“臣等领旨,圣人万寿无疆。” 群臣紧跟着全部都跪了下来,叩首道:“臣等领旨,圣人万寿无疆。” “好了,便到此吧,日后有大宴的时候,朕还是会来和诸卿一起饮宴的。”李世民笑笑,然后摆摆手,大踏步的朝着山下走去。 跪倒在地上的群臣立刻让开一条路,在李世民从他们中间走过的同时,再度沉沉叩首,同时用最高的声音呼喊道:“臣等拱送圣人,圣人万寿无疆,圣人万寿无疆,圣人万寿无疆……” 禄东赞跪在地上,浑身一阵阵的战栗。 现在的他,终于彻底的明白这一场封禅的真实目的。 太上皇,天可汗。 他在用一场封禅,和天地,和百官,和天下众人做告别。 自从隋末,到大唐立国,到玄武门,到贞观盛世,到今天。 太上皇李世民,他在天地间的职责已经结束了。 从今往后,皇帝,也就是李承乾,将会接替太上皇的职责,担负整个天下。 权力在这一刻,完成了最后的过渡。 …… 冬日的冷风中,李承乾平静的上前,神色从容的开口道:“诸卿,封禅之后,父皇和朕都有赏赐赐下。” “谢陛下!”群臣再度叩首。 “都平身吧。”李承乾微微抬手,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这才站了起来。 “另外,明年三月初一,朕要封长子李象为皇太子。”李承乾看向群臣和诸外使,说道:“诸卿若是不那么急的话,可以留在长安观礼。” “臣等领旨。”群臣齐齐拱手。 “最后。”李承乾眼神突然那冷冽起来,站在嵩山山顶,他语气强硬的说道:“诸卿,父皇登基凡二十二年,以贞观盛世统领天下,祭告上苍,今日在上苍和天神的瞩目下,朕最后一遍告诫诸卿。” “臣等恭听圣训!”群臣神色顿时肃然起来。 “朕之履新,以贞观大策不变,延续贞观盛世。”李承乾一句话,奠定自己登基的基调,紧跟着他继续说道:“这天下大责,是父皇交给朕的,也是父皇交给诸卿的,所以,朕要奋力,诸卿也要奋力。” “喏!”群臣躬身。 “日后,诸卿但有建言,可通过上奏于中书通事舍人官廨,然后由中书省上上奏于朕。” “喏!”群臣继续躬身。 “凡于国有利之事,于国有利之言,朕都会听。”李承乾抬头,冷声说道:“但天下百官,凡有于国不利之言,于国不力之行,危害贞观盛世延续之人之行,朕都会下重手整治,到时候若是落到诸卿身上,不要怪朕言之不预。” “喏!”群臣躬身凛然。 “好了,平身吧。”李承乾微微抬头。 群臣立刻叩首道:“臣等谨记陛下教诲!” 看着群臣起身,李承乾的目光落在后方的诸藩夷身上,继续开口道:“父皇曾有圣训:内外诸夷,敢有称兵者,皆斩!” “斩!” “斩!” “斩!” 嵩山之上,无数红衣金甲的金吾卫,立刻高举手中长槊,然后重重的砸在地上。 高声呼“斩”的同时,冷冽的目光也同一时间落在了在场每一名外番使者,甚至是国主的脖颈之后。 所有人一瞬间都感到一阵阵的寒意。 仿佛下一刻,皇帝就会下令直接将他们斩首。 尤其禄东赞,他甚至都不敢抬头,因为他知道,皇帝的眼神,这一刻一定是盯着他的。 站在他身后的贺鲁也是一样,他们明白,大唐的这位新皇,是一个狠角色。 所有人都沉沉拱手,不停战栗。 (本章完) 第442章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第二更) 第442章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第二更) 李承乾的目光从禄东赞身上抬头,掠过贺鲁,最后看向整个无比恭顺的一群人。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一旁闪烁着寒光的无数槊刃上。 大唐以兵称雄天下。 强大的兵锋,才是天下人畏惧大唐的根本。 强大的兵锋,才是他征服天下的根本。 李承乾神色冷漠的开口:“诸卿,大唐盛世,四方外藩,只要尊奉大唐,纳贡称臣,那么便是天下混同,共享盛世之举,但若有人不服王化,肆意动兵,那么四方诸夷,皆可在大唐诏命之下,起兵相伐。” 李承乾的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禄东赞的身上。 “最后,破其城池,瓜其人口,分其土地,与大唐一起夷灭其国。”李承乾摊开双手,高声道:“朕这里还有无数赏赐等待诸位,你们愿意遵奉朕的号令吗?” “臣等惟大唐之命是从,惟皇帝陛下之命是从。”所有人齐齐拱手,高声道:“陛下万寿无疆,四海宾服,天下一同,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平身吧。”李承乾神色淡然的点点头,说道:“走吧,下山,朕在贞观殿准备了美酒美食招待诸卿,一起共享。” “多谢陛下!”所有人齐齐躬身。 李承乾平静的走向众人之间。 众人立刻展开道路。 这一瞬间,西边的落日光辉从人群之中穿过,落在行走其中的李承乾身上,就像是为他披上了一层光辉绣袍一样。 神圣,庄严。 所有人的身体,躬的更加的低了。 …… 禄东赞低头看着李承乾从身前走过,一瞬间感到一阵阵的头皮发麻。 嵩山山顶,苍天之下。 这个世上最强大的人,从天可汗李世民,彻底转移成为皇帝李承乾。 日后,再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敢小瞧皇帝。 他的位置将会坚固到难以撼动的地步。 便是李世民再来,也难以做到。 皇权,在这一刻形成了完美的转移。 禄东赞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刻意谋划的,还是在无意之间形成的,但他知道,如果这一切真的可行,那么这一幕就会永远的重复下去。 大唐将会永远都成为天下间最强大的国家。 稍微抬头,禄东赞看到李承乾已经在逐渐的远去。 长孙无忌,房玄龄。 李勣。 褚遂良,于志宁。 唐俭,阎立德,刘德威,李道宗,杨师道。 尉迟敬德,程知节。 常何,粱建方。 执失思力,契苾何力。 左匡政,田仁会。 等等。 无数太上皇一朝的文臣武将,都跟在皇帝的身后,朝山下走去。 禄东赞对大唐有足够的了解。 这些人,都是皇帝朝堂的核心人物。 其中尤其是关中门阀为主。 以关中门阀统领四方。 天下一切稳定。 然后披靡四方。 大唐的这位新皇,已经完全的继承了太上皇的一切势力和威望,任何挑衅他们的人,都会遭受了这个势力,最凶狠的反击。 而眼下。 已经开始动兵,对大唐发起进攻。 对,已经不是挑衅。 是最彻底的动兵的人,正是他们吐蕃。 想起这一切,无尽的懊悔已经从禄东赞心底升起。 …… “这是一个局,李靖已经赶到了西北。”禄东赞坐在马车里,看向噶尔·钦陵,低声用吐蕃语道:“一旦开战,皇帝立刻就会任命李靖为主帅,然后反击赞普。” “那又怎样?”噶尔·钦陵抓住禄东赞的手腕,低声说道:“阿爹,大唐有准备,这是我们早就预料到的,但他们的兵力不足。他们最多以为李靖在西北,就能吓的我们不能动弹,但实际上,兵力不足,将会是他们最大的破绽。” “他们的兵力真的不足吗?”禄东赞盯着儿子。 噶尔·钦陵点头道:“当然,这段时间,长安的兵力、粮草调动,全部都在我们的注意之下;还有军中大将,除了一个李靖,全部都在洛阳。 更别说西北的那些地方刺史,现在一大半都在洛阳,还有皇帝,太上皇,朝中宰相,他们所有的重心都在洛阳。 阿爹,你担心过头了!” “是这样吗?”禄东赞听到儿子说了这么多安心的话,但心里还是有阵阵不安:“不管怎么说,消息都应该立刻送出去。” “这是当然。”噶尔·钦陵点头,说道:“回去,儿子立刻就将洛阳的事情,还有父亲的担忧,传信告诉赞普。” “怎么传?”禄东赞直直的盯着噶尔·钦陵。 “从崤函古道去长安啊!”噶尔·钦陵一顿,随即低声道:“阿爹若是不放心,那么就从荥阳,郑州走黄河道。”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禄东赞摇头,说道:“仅仅是一路,你就不担心出问题吗,从洛阳到长安,前面虽然看起来有好几条路可以选,但实际上始终都只有一条。因为不管走哪里,都要过函谷关和潼关,一旦他们封死函谷关和潼关……” “我们的消息就会被彻底的封死。”噶尔·钦陵的脸色微微一变。 “嗯!”禄东赞点头,问道:“最近一批从逻些来的人是什么时候?” “昨日长安有消息传来,是前日到的。”噶尔·钦陵点头。 “也就是说,昨日,前往吐蕃的路,还没有被封死。”禄东赞略微沉吟,他抬头道:“回去之后,你立刻安排人走崤函古道,回长安,正常将消息送回逻些,这条路是最快的。” “是!” “然后,等他们走了之后,在今夜宵禁之前,派人走荆州,过巴蜀,从松州将消息传回去。”禄东赞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明日天亮之后,安排人第一时间出城,走汉中,岷山,直接穿过玛吉雪山,将消息送回去。” “阿爹,前面还好说,走岷山这条路太难了吧?”噶尔·钦陵一脸的愕然。 从岷山上高原,茫茫群山,没有路,中间还有沼泽,雪山,便是强悍如他们手下隐藏的影子军精锐,也少有能活着传过去的。 “听令便是。”禄东赞淡漠的看了噶尔·钦陵一眼。 “是!”噶尔·钦陵只能点头。 “这是一件事情。”禄东赞面色再度凝重起来,说道:“还有便是天可汗的身体,自从种种迹象都已经清晰的显示,天可汗身体绝对出了大问题,但是今日是怎么回事,怎么又行走如常了?” “阿爹,会不会是唐廷的秘药?”噶尔·钦陵看了外面一眼,然后说道:“儿子听说,赞普的王廷当中,也有类似的秘药,不过用了之后,虽然有一时奇效,但对身体损害极大,天可汗会不会也用了这种秘药?” “希望是如此。”禄东赞摇摇头,说道:“其实,阿爹最担心的,是天可汗的身体早就好了,但和皇帝一起,故意装出有病的样子,故意引赞普出兵,形成陷阱。” 噶尔·钦陵突然打了个寒颤,他赶紧摇头,说道:“不会的阿爹,天可汗没有必要算计赞普,天可汗怎么会算计赞普呢,他自己都被逼的不得不退位了,那个时候,他能够保存自己就很难了。” “是皇帝!”禄东赞抬头,轻声说道:“我们一直都小看了皇帝,他虽然年轻,但是野心和手段却丝毫不逊色于天可汗,所以才能够说服天可汗装病。” “不会的,阿爹。”噶尔·钦陵平静了下来,低声说道:“我们和皇帝接触的次数也不少了,他虽然有些手段,但也不过是有些手段罢了,尤其如今他刚刚登基,在政事堂,只有于志宁和马周两个亲信,六部尚书当中只有一个兵部崔敦礼,他用心于内还不足,哪里有时间对外……” 无论如何,噶尔·钦陵都不可能相信,李承乾在西北高原,给他们布置巨大的陷阱。 “不管怎样,只要知道了天可汗的真实身体情况就能弄清楚这些问题。”稍微停顿,禄东赞说道:“去找王妃,她最知道天可汗的身体情况,天可汗是什么时候好的,好了多久,这些都会决定我们有没有错!” “是!”噶尔·钦陵稍微松了口气。 …… “还有,我们该离开了。”禄东赞看了窗外一眼,他们已经出了山道,前方洛阳城墙已经隐隐浮现。 禄东赞看着远处,轻声道:“返回长安之后,我们要想尽一切办法催促王妃回吐蕃。” “是!”噶尔·钦陵点头,然后他小心的说道:“但阿爹,用什么理由呢,返回长安之后,刚好赶上正旦大朝,三月初一,皇帝要册封太子,三月十五要去祭告文德皇后,没有足够的理由,便是说服了王妃,也难以说服皇帝,更何况如果他早有算计的话……” 李承乾是不可能轻易让他们返回逻些的。 尤其是他算计这一战很久,又怎么会让他们轻易回去。 更别说,还有禄东赞算计皇帝生病的仇。 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是绝对没法说服李承乾,还有大唐的那些文武百官的。 “小少君身体不好。”禄东赞抬头,轻声说道:“让人伪造逻些来信,就说小少君身体不好,王妃关心之下,必然会想着要返回逻些,至于皇帝,他知道这个消息,怕是更愿意让王妃回去。” 目前为止,吐蕃赞普松赞只有一个继承人。 那就是他的独孙。 整个吐蕃的小少君。 如果小少君出了事,甚至是死了,那么就意味着整个吐蕃再没有任何的继承人。 这个时候,让文成公主回到逻些,那么她就有可能和松赞一起,生下属于他们的子嗣。 只要有了这个子嗣,大唐和吐蕃原本有些紧张的关系,立刻就会缓和。 这也就达成了唐廷嫁公主最初的目的。 以子嗣影响吐蕃。 甚至控制吐蕃。 这样,他们会让他们回去的。 (本章完) 第443章 授李靖参知政事,可先斩后奏(第三更) 第443章 授李靖参知政事,可先斩后奏(第三更) “返回逻些?”文成公主刚从宫中回到公主府,还没卸下金冠和礼服,禄东赞和噶尔钦陵便已找了上来。 “臣就是问一问,也好有个准备。”禄东赞神色很诚恳的躬身。 文成公主想了想,说道:“明年三月十五,陪皇帝祭告母后之后,然后从益州,走松州返回逻些……江夏郡王将要调任益州大都督,正好一起走一路。” 礼部尚书,江夏郡王李道宗。 禄东赞心底凛然起来,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啊! 李道宗不仅是宗室名将,甚至他还曾经参加过大唐灭国吐谷浑一战,对高原的情况和地形异常的熟悉。 皇帝怎么会想着将他调任益州大都督? 难道说,是想着要用他来遏制吐蕃? 还是说,皇帝根本没有察觉到他们现在已经动兵了? 他的计划,是在三月份,才开战。 是了,三月份才是开战的最佳时间,一二月份在高原依旧是极冷的天气。 禄东赞恨不得拍自己的脑门。 是的,一二月份的高原,根本就不是适合行军的天气,唐人即便是再怎么准备,战争也是在三月。 禄东赞稍微松了口气,但随即,就又紧张了起来。 西北有李靖,如果开战之后,皇帝将李道宗也调到松州,那么他们即便是有了先手优势,这一战的结局如何也不好说。 更别说,一旦开战,皇帝绝对不会让他们离开的。 他们几个恐怕就会被皇帝困在长安,当做人质。 想要离开就更难了。 禄东赞突然温和的笑了,对着文成公主拱手道:“王妃,臣并不反对王妃和江夏郡王一起走松州回逻些,只是臣觉得长安的局面有些不大对劲,所以才想着,如果有意外,我们是不是可以早些回逻些。” “意外,什么意外?”文成公主深深的看了禄东赞一眼,她很准确的捕捉到了禄东赞的潜台词。 禄东赞想要让她早些返回吐蕃。 可是当初是他们让自己到长安来的,而且当时是赞普亲口说的,希望能够能够在长安多呆些日子,巩固两国关系,怎么现在又要劝她回去了? 真的以为,她对赞普的真实目的不清楚吗? “是天可汗的事情。”禄东赞躬身,说道:“臣拜见天可汗的时候,天可汗的身体并不是很好,后来他人拜见天可汗的时候也是如此,尤其是贺鲁,他甚至传出消息说,天可汗除了脑袋以外,其他地方都不能动……” 文成公主微微一愣,略微思索,她想起来了,她见太上皇的时候,太上皇的确是如此。 深吸一口气,文成公主摆摆手,说道:“父皇的身体无恙,那日在嵩山你也是见到的,不过你说的其中蹊跷,应该也是真的。” 禄东赞猛然抬头,他没有想到文成公主会这么说。 “你忘了一个人。”文成公主似笑非笑的看着禄东赞,说道:“孙思邈孙真人,父皇的身体一直都是他在调养,另外还有皇兄的侍御医李秦。 当年在东宫便是他二人帮皇兄调养身体的,所以,父皇的事应该也是他们在准备,想来是没有大碍的。” 修养半年,然后在昨日将所有的力量全部用出来。 或许有所伤害身体,但是相比于他们所想的,用虎狼之药的想法,却是要轻的多。 孙思邈孙真人。 禄东赞不是没有听过这么神医的名字,但是从来没有机会接触过。 但以对方那偌大的名声,如果真的是他用的手段,或许也确实是这样也说不定。 “是!”禄东赞躬身,说道:“如此便好,不过明年三月就要回逻些了,臣也该出去采买一些东西,然后好带回逻些。” 文成公主平静的点头。 禄东赞和噶尔·钦陵拱手,这才退出了公主府。 坐入马车之中,禄东赞突然对噶尔·钦陵说道:“我们两个恐怕已经陷入了局中。” “阿爹?”噶尔·钦陵一脸的茫然。 “当局者迷啊!”禄东赞不由得轻叹一声。 他眼前的线索和各方的声音都与他心底不一,就好像他真的判断错了似的。 “回到长安之后,多走走,弄清楚长安府库,还有军中士卒粮草的调动情况。”稍微停顿,禄东赞说道:“你在国子监不是还有不少同学吗,想办法去试探一下他们家中的动静。” “是!” “不管做什么,士卒,将领,粮草,军械,战马,这些的调动,都是骗不了人的。” …… 紫微宫中。 长孙无忌陪着李承乾一起查看乾元殿的废墟。 “朝中对于重修乾元殿并没有多少反对意见,便是于志宁和张玄素也是如此。”稍微停顿,长孙无忌说道:“不过陛下回到长安之后,还是需要到魏征的府上走一趟,说服了他,这事就成定局了。” “嗯!”李承乾点点头,魏征的身体不好,如果魏征反对,那么他是绝对不会重修乾元殿的。 “以最小的耗费来修乾元殿,多用石材,少用木材。”李承乾笑笑,说道:“洛阳比长安好的一点,在于不管是从滇缅,还是荆湖,运送草木,消耗都会少上很多,而且还有辽东。” 长孙无忌猛然抬头,看向李承乾道:“臣怎么忘了辽东,辽东新定,那里百年良木多的是。” “是啊,借助辽河,然后海运到黄河口,然后转黄河口运到洛河,最是省力。”稍微停顿,李承乾笑笑说道:“即便是中间有所耗费,但这些耗费用在了辽东和河北百姓的身上,魏相想必也是愿意的。” “陛下英明!”长孙无忌感慨的拱手。 李承乾摆摆手,看了远处的洛阳城一眼,然后转身朝着贞观殿而去。进入贞观殿,长孙无忌忍不住的问道:“陛下真的打算以江夏郡王来统领松州战事吗?” “朕就是说说而已,三月份,怎么可能到三月份才开战,若是朕估计不差,正月就要开战了。”李承乾轻轻冷笑,现在已经腊月二十四了。 “高原正月的天气,几乎等同于辽东,谁能想到他们会在正月开战啊!”长孙无忌看向李承乾,躬身道:“还是陛下英明。” “禄东赞肯定在嵩山有手段,不过是时间太短,还没有查出来而已,日后就不知道谁倒霉了。”李承乾摆摆手,将话题扯回来,继续说道:“父皇和朕说的很清楚,用虢国公统管松州大战。” “圣人英明。”长孙无忌小心的看向李承乾,说道:“不过臣觉得陛下任江夏郡王为益州大都督,或许可行。” “嗯?”李承乾惊讶的看向了长孙无忌,随即他就明白了过来:“舅舅说的是礼部尚书。” “是!”长孙无忌稍微松了口气。 自从嵩山太上皇封禅之后,长孙无忌感受到李承乾的身上多了一种帝王的威严。 不是说他以前没有,只是以前,长孙无忌更多的将他看成是自己外甥,而如今,他已经是一名挥坼方遒,威严无尽的帝王。 这一切的改变都源自于那一场封禅。 不仅是长孙无忌这样感觉,房玄龄,还有朝中群臣都是这样感觉。 皇帝,已经是帝王了。 金口玉言。 一言九鼎。 “陛下!”长孙无忌躬身,说道:“陛下如今掌控朝政,但是群臣的人心,还是需要疏通一下的。” 李承乾摆摆手,道:“朕明白舅舅的意思,朕登基以来,并没有做任何大的人事调整,便是张公如今还是太子詹事,他的弘文馆大学士,同中书门下三品,还有来济的黄门侍郎,参知政事,也是到了正旦之日才会宣布,所以需要有个位置让群臣看到希望。” “是!”长孙无忌松了口气,说道:“江夏郡公调任益州大都督,礼部尚书就空了出来,臣的意思,陛下是不是从地方刺史当中调,这样地方刺史就会对陛下更加的忠顺。” “舅舅觉得谁比较合适?” “广州都督杜正伦!”长孙无忌一句话斩钉截铁。 李承乾有些惊讶的看了长孙无忌一眼,杜正伦是他的人,没想到长孙无忌竟然愿意让他任礼部尚书。 想了想,李承乾还是摇头道:“舅舅,杜卿还是在广州多待两年吧,朕需要他稳定南疆。” “是!”长孙无忌同样有些惊讶的看了李承乾一眼,随即说道:“那么便是益州长史卢承庆和兰州都督杜凤举了。” “都一样,不行,高原一战之后,要开发松州和吐谷浑,需要他们尽力。”李承乾略微犹豫,然后认真的说道:“舅舅,你觉得桂州都督李袭志如何?” “李袭志年纪大了吧?”长孙无解有些愕然,但随即他就明白了过来,点头道:“陛下的意思是让他先做个一年半载的礼部尚书,然后让他致仕。” “舅舅可以将消息传出去,杜正伦,卢承庆,杜凤举,都有机会在李袭志之后接任礼部尚书,同时,各地方刺史,朝中三四品的官员都有机会调任广州都督,益州大都督府长史,和兰州刺史,这个要职。” “人心一下子就动了起来。”长孙无忌感慨的看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英明啊?” “当然,首先是桂州都督!”李承乾略微犹豫,说道:“舅舅和吏部商量一下,谁任桂州都督,年前,我们先调动一批。” 一个正三品的桂州都督,虽然地方偏远,也足够相当一批人动起来了。 而且三品,四品,五品,六品,一连串的位置都会空出来。 人心动的更多。 就在这个时候,李安俨快步进入殿中,对着李承乾拱手道:“启奏陛下,禄东赞派人走三路,往高原递送消息,已经全部拦下。” “三路吗?”李承乾想了想,说道:“再查查,或许他还有别的手段。” “是!”李安俨拱手,然后快步转身离开。 长孙无忌抬头看向李承乾道:“陛下的判断是对的,的确是正月。” “就等西北的消息了。” …… 正月二十九,帝驾回京。 春明门外,马周,丘行恭,李厥,还有留守长安的所有文武群臣迎接皇帝和太上皇回京。 然而不等他们开口说什么,一匹快马便已经从城西金光门冲入,直扑春明门。 很快,来自松州的密报,已经到了李承乾的手里。 御乘之内,李承乾将密报递给一侧的长孙无忌,说道:“舅舅,松赞,他来了。” “陛下,可以抓人了!”长孙无忌抬头。 李承乾看向李安俨,说道:“跟着他们,等他们进入使馆,直接围住,然后抓人。” “喏!”李安俨肃然拱手。 李承乾再度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回去之后,起草诏书,以西北道巡查使、卫国公李靖,参知政事,假节钺,授金牌,统领西北战事,临机决断,三品以下可先斩后奏,旨到之处,如朕亲临。” 长孙无忌凛然拱手道:“臣领旨。” 西北大战,开始了。 (本章完) 第444章 让刘仁轨随军前往兰州(第一更) 第444章 让刘仁轨随军前往兰州(第一更) 黄篷马车缓缓停在了朱雀门外。 禁卫将士上前检查车夫,还有车内之人的令牌,甚至打开车帘看了一眼。 随后,禁卫退开。 马车前行。 车帘晃动,脸色铁青的文成公主侧过身,挑开旁边的小帘,看向宫道西侧尽头,千牛狱的方向。 一群人,正在被押送进千牛狱。 文成公主知道,那里面必然有禄东赞和噶尔·钦陵,还有吐蕃在长安的所有使者。 甚至还有吐蕃在长安城中的所有暗探,也被皇帝的突然雷霆动手,给全部抓了起来。 便是文成公主也知道,这一次皇帝突然动手,别说是她没有想到,整个长安城所有的文成武将,满城百姓,也全都没有想到。 尤其是诸国外使,如今更是舆论沸腾,惴惴不安。 他们刚刚从洛阳参加太上皇封禅回到长安,刚进门,还没落脚洗漱,吐蕃在长安的使者就已全被抓了起来。 只有文成公主还在外。 这种情况下,文成公主不得不进宫来问个清楚。 毕竟,她是吐蕃大妃,在外唯一能够代表吐蕃赞普的人。 …… 两仪殿中,文成公主迈进殿中,她的脸色异常的凝重,因为在整个殿中,不停有官员内侍在进进出出。 皇帝也没有坐在御榻上,而是站在了西侧的沙盘之前,身周还有长孙无忌,房玄龄,李勣,褚遂良,马周,于志宁,唐俭,刘德威,李道宗等一众重臣。 这个时候,文成公主看到皇帝抬头,看到她的同时,也对她招招手。 文成公主心思定下,然后上前,站在沙盘对面,对着李承乾俯身道:“臣妹文成,参见陛下。” “皇妹平身。”李承乾抬手,看着对面的文成公主说道:“皇妹来看看,这吐谷浑和玛吉雪山上方高原的地形,有没有什么错差?” 文成公主抬眼一看,面前的赫然正是从兰州,鄯州,吐谷浑到通天河的沙盘。 但是只有到通天河北岸。 而实际上通天河北岸是党项人的地盘,但偏偏,党项人虽然有不少私通吐蕃,但他们又实实在在的,是大唐的羁縻州,那里就是大唐领土所在。 吐谷浑更是大唐属国。 皇帝摆出这些地方的沙盘,没有丝毫问题。 尤其其中一条黑线,从通天河北岸,沿唐蕃商道来到了苦海之畔,然后停了下来。 “陛下,这是什么?”文成公主指着那条黑线最北端,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微微颤抖。 李承乾神色平静了下来,看向左右群臣道:“看皇妹的神情,那么这张图大体是无错的,传令下去,以此做准备吧。” “喏!”群臣对着李承乾齐齐拱手,然后又转身看向文成公主,拱手施礼之后,才从文成公主两侧走过。 殿中的朝中官员,也在这个时候,齐刷刷的离开了殿中。 他们都知道,大唐和吐蕃开战,文成公主这个吐蕃大妃的问题必须解决。 不仅是现在,还关系到大战之后,大唐对吐蕃的处置,日后,谁才是吐蕃真正当家做主之人的问题。 …… 李承乾轻叹一声,从一旁拿起一本奏本,递给文成公主,说道:“皇妹,这是今日朕刚入城时,收到的来自松州的奏报:五日之前,有一支上万人的吐蕃骑兵越过通天河,朝柏海而去,照他们的行进速度,现在,他们应该到了苦海,玛吉雪山的上方。” 这就是沙盘上所有的一切。 “吐蕃,派了一支万人大军,杀入了大唐境内?”文成看着李承乾,一脸的难以置信。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应当是这样的,松州那边的人还在跟着,相信不久之后,吐谷浑方面,鄯州,还有兰州方面,就都会有消息传来。” “为什么?”文成公主呆住了,下意识的问道:“怎么会这样?” 李承乾的目光落在了沙盘上的通天河位置,轻声说道:“皇妹此番来长安,为什么,难道忘了吗?” 文成公主瞬间清醒了过来。 去年大唐立国三十年大庆。 在多年前,太上皇便已经邀请松赞和她,带着他们的子嗣,来参加大唐三十年立国大庆。 文成公主知道,松赞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来。 尤其是松赞的儿子贡松贡赞病亡之后,更是有了最适合的借口不来长安。 最多也就是派禄东赞跑一趟。 然而,事情的变化总是超出人的预计。 首先是在太上皇东征高句丽期间,吐蕃人挑动党项羌黄郎弄部叛乱,以策应高句丽。 所以在平定之后,李承乾直接下令,将黄郎弄部男丁全部斩首,然后血腥的堆积京观在通天河畔。 之后吐蕃又派人介入到了李治谋逆案。 事后,李承乾让人在通天河巡边,同时又杀了一批亲近吐蕃的党项族人。 最后是王玄策率人杀到了中天竺,几乎到了尼婆罗边境。 尼婆罗等同于吐蕃的脑海要害,王玄策这一手,等同于大唐将利剑抵在了吐蕃的脑后。 加上一向对吐蕃没有好感的李承乾登基。 所以,松赞干布才会在独子亡故的情况下,让文成公主前来长安,一方面是示好缓和双方关系,另一方面,也有让文成公主离开逻些,为松赞还有满周岁的独孙芒松芒赞营造一个安稳的环境。 最后,便是尽可能的试探大唐的虚实,搅乱大唐国内的微妙的局势。这就是禄东赞的任务了。 文成公主不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些,但一来,她不认为禄东赞能够做到什么,二来,她虽然是大唐公主,但也是吐蕃大妃。 …… 突然,文成公主想起了在洛阳时禄东赞的试探,她抬头看向李承乾,问道:“父皇的身体,是不是真的出了问题?” “算是吧。”李承乾从一旁的案边拿起一本奏本递给文成公主,同时说道:“这是汉王家令孙施的供述,他小妾的父亲前汉王司马隐太子舍人徐师谟假死遁世,同时阴谋不轨,他们和禄东赞勾连,利用禄东赞提前在敦煌安排的歌舞,准备在大庆夜宴上刺驾。” “刺驾?”文成公主惊了,她没有想到,禄东赞竟然想杀死太上皇。 “这仅仅是最表层的掩饰,更恶毒,是禄东赞在徐师谟等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在敦煌舞团的表演下,藏了一具极像晋王的尸体。”看着惊愕的难以置信的文成公主,李承乾说道:“朕虽然挡了他们的刺杀,但是父皇却看到了那具尸体。” “所以,父皇是真的病了,然后不得不禅位!”文成公主的脸色异常难看。 她根本不知道禄东赞他们做了这么恶毒的勾当。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父皇不是不得不禅位,朕也没有那么不孝,便是父皇不禅位,朕也能稳住局面。 只是父皇还是觉得什么事情名正言顺更好一些,最后和舅舅商量一夜之后,决定禅位于朕,而朕也为父皇准备了封禅大典。” “但终究这一切是他们的错。”文成公主缓缓点头。 “是!”李承乾目光看向沙盘上代表吐蕃大军的黑线,轻声道:“所以朕一直在查,查的很细,一点点在接近他们,他们杀人灭口,甚至企图再度动手,但最终是汉王发现了徐师谟诈死,徐师谟虽然后来自尽的,但是他的女婿孙施也供述了一切,而这时……” “赞普动兵了。”文成公主看着沙盘,拳头不由得握紧。 她不敢相信,松赞竟然真的动兵了。 这里面的细节,文成公主知道李承乾藏了很多,但是松赞动兵,是最不可原谅的。 他一动兵,他所有的野心全部都暴露了出来。 “虽然他现在动兵了,但是我们不会多做什么的。”李承乾抬头看向文成公主,轻声说道:“皇妹,你放心,只要他不攻击大唐边境城池和百姓,朕可以当成是一切都没有发生,但是他一旦动了,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鄯州,松州,各个方面都会保持守势,这是在给松赞机会,同样这也是一个陷阱。 “臣妹……臣妹能够做些什么?”文成公主抬头看向李承乾,神色恳求。 “虽然说,现在去信边境可能来不及了,但还是请皇妹写封信,劝松赞收兵,搏一搏这万一之机。”李承乾轻轻苦笑,说道:“大战凶险,便是朕也不知道一战之下,究竟谁胜谁败。” “臣妹领旨,臣妹现在就去。”文成公主福身,然后快步的转身而去。 …… 李义府从帷帐之后走了出来,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 “等到皇妹将信送出之后,将消息在长安城稍微传一传,总是要让长安百姓和内外使臣知晓一点真相的。”李承乾轻声叹息。 “喏!”李义府拱手,说道:“陛下,公主可能体会不到陛下的苦心。” “慢慢来吧。”李承乾轻轻摇头,说道:“这一战一旦开始,吐蕃和大唐就会彻底翻脸,文成也回不去了……不过这样也好,我大唐的青年俊才,可是一点也不比吐蕃少的。” “是!”李义府躬身。 李承乾的目的其实很清楚。 现在这个时候,即便是去信边境也来不及了,没人知道松赞现在在什么地方,也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动兵,所以这注定是徒劳无功的。 但是一旦开战,文成公主的这封信,就会彻底钉死松赞的不义。 之后,大唐以正军征伐吐蕃,就是名正言顺的事了。 同时,这也注定了文成公主和吐蕃的彻底翻脸,然后就是和离,改嫁。 李承乾的目的,就是让文成公主改嫁。 在前世,松赞死后,她一个人孤苦无依的留在了吐蕃。 之后,大唐和吐蕃彻底翻脸。 她在吐蕃的待遇也急剧下降,最后甚至病死吐蕃。 一生的艰难,是任何人都难以想象的。 然而即便是如此,她还是做了许多有利于大唐,有利于后世的事情。 她这样的好人,不应该那么悲惨的过一生。 她应该有自己的美好未来。 …… 李承乾收回心神,转头问道:“虢国公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开始准备了,三日之内,五千大军开拔,五日之内,剩下的一万大军也会离开长安。”李义府拱手。 “这一战,就看老将军们如何统帅指挥了,裴行俭和席君买也早就到了前线。”李承乾略微沉吟,说道:“你说,现在朕是不是应该再派个人去看着。” “陛下,臣愿意去。”李义府立刻拱手。 “你就算了,你去不捣乱就是好的。”李承乾看了李义府一眼,笑着摇摇头。 他的脑海中闪过了苏良嗣,戴至德,张文瓘…… 最后,李承乾轻声说道:“传话下去,让刘仁轨准备,五日之后,让他跟随大军前往兰州。” “喏!”李义府神色凛然。 李承乾的目光看向眼前的沙盘上的黑线,轻声道:“松赞,你现在究竟在哪儿呢?” (本章完) 第445章 皇帝天生的权术本能(第二更) 第445章 皇帝天生的权术本能(第二更) 漆黑的夜空之下,无数骑兵手举火把,从玛积雪山山道而下。 整整三万骑兵。 在雪山的映照下,如同洪流一般。 一道身穿黑色战甲,头戴铁面,骑马在狮象大纛之下的笔挺身影,随着大军而下。 山道尽头,大非川。 大纛轻轻挥动。 一股上万骑兵直接朝着鄯州的方向直扑而去。 一股上万骑兵西行,前往吐谷浑国都伏俟城。 一股五千骑兵东行,朝着黄河河道的方向而去。 沿黄河河道,可下河州。 这一路虽然崎岖难行,但若是有成,攻陷河州,洮州,便可直接威胁兰州西南,甚至切断兰州和长安的联系。 狮象大纛之下,黑色身影目光冰冷的抬起。 直接看向来长安方向。 …… 长安,两仪殿。 烛火明亮。 杨务廉步入殿中,对着御榻之上的李承乾拱手道:“启奏陛下,一万弩弓,六万弩箭,这个月最后一批刚刚已经全部送走了。” 李承乾放下手里的奏本,抬头道:“西北各州刺史已经相继返回,防备吐蕃,调运粮草,兵员和军械……爱卿,你说这一战,大唐能赢吗?” “陛下!”杨务廉拱手,说道:“臣不懂什么军战之事,但臣知道,二十年来,大唐无一战落败,百战百胜,天下敬服,这一战也是一样,必将破敌大胜,为陛下荣耀,为大唐荣耀。” “好了!”李承乾笑着起身,然后摆摆手道:“告诉各坊工匠,这些日子忙碌一些,一旦大战落定,朕给他们放一个月的假。” “谢陛下!” “另外,从今日起,每人薪俸以三倍计。”李承乾直接摆手。 “陛下英明。”杨务廉感激的拱手。 李承乾看向内外诸卿,说道:“诸卿也多辛苦一些,轮番值班,时刻关注西北情况,这些日子,每人薪俸都以三倍计。” “多谢陛下!”群臣齐齐笑着拱手。 李承乾起身,说道:“好了,该忙的忙,该歇的歇,朕也得去了。” “恭送陛下!”群臣全部躬身。 李承乾笑着朝偏殿走去,刚走到偏殿门口,李承乾停下脚步,侧身道:“告诉刘仁轨,他到了军前之后,盯着点军械调动。” “喏!”窦德玄站出拱手。 李承乾点点头,然后走出两仪殿。 殿外,天空黑暗,空气清冷。 四周的屋檐下,大红灯笼高挂,金漆写就的福字被烛光照到了地上。 有的甚至照到了李承乾的身上。 李承乾轻轻笑笑,然后走下金阶,坐到御辇上,朝着立政殿而去。 献春门上,李承乾不由得看向了甘露殿的方向。 这一战,是他和松赞的战争。 他没有想到这一战会来的这么早。 李治和吐蕃的战事,最后以一场大非川之败,奠定了未来一个甲子的劣势,但那是在李治登基二十年之后的事情了。 在那二十年里,李治灭高句丽,灭西突厥,老将和堪战的士卒损伤殆尽,后续补充又严重不足。 再加上对高原反应估计严重不足,最后导致一战而败。 但如今一切不同。 曾经主持灭吐谷浑的李靖,还有当年那一战的不少老将和锐士还在,他们对高原反应有着充分的了解。 这一战,李承乾有把握获胜。 但是战争从来不是一时一刻的事情,战场会延续到哪一步,以什么方式收场,都是需要小心思索的。 历史上,那些先胜后败的事例从不少见。 …… 献春门从头顶慢慢的移动到李承乾的身后,前方立政殿清晰可见。 西殿已经彻底陷入黑暗。 苏旖经常会帮助苏淑带孩子,所以经常她也会住在立政殿中。 李承乾步入东殿,苏淑坐在短榻前读书,看到李承乾进门,她立刻起身道:“陛下!” “皇后!”李承乾微微抬手,然后张开双臂,任由苏淑和侍女帮他脱下外套,然后才走到短榻上坐下。 “陛下今日可还好了?”苏淑接过一杯热茶,放在李承乾面前的矮几上。“嗯!”李承乾轻轻颔首,说道:“这一战,朕准备了将近半年,最怕的就是松赞不来,而如今他来了,剩下的就是交战了。” “前线有那么多大将,此战一定获胜的。”苏淑转身摆摆手,身后的侍女无声福身,然后退了出去。 “没有那么容易,大军作战,一点崩溃,很有可能就会造成全面失败。”李承乾稍微靠后,说道:“尤其是军将相互之间的配合,若是有谁不服谁,慢走半步,不仅会让已经进入圈套的敌人逃走,甚至还会反过来被敌人利用,击溃我们。” 略一停顿,李承乾眼神微冷,开口道:“这种事情,史书上并不少见。” “陛下可是在担心他们不服卫国公。”苏淑在另外一侧坐了下来。 “一般人不担心,但有很多人都是东宫的老人,所以朕将刘仁轨调过去震一震。”李承乾摇摇头,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你看看这个。” 李承乾从袖子里面取出一封圣旨递了过来。 苏淑有些诧异的打开,朝政的事情,皇帝一向不跟她细说的。 “升中书舍人柳奭为吏部侍郎。”苏淑皱皱眉,看向李承乾道:“陛下,这个柳奭,是兰妃的亲舅舅。” “嗯!”李承乾点头,说道:“在洛阳的时候,舅舅曾经跟孤说,让江夏郡王出任益州大都督,空出礼部尚书的位置,然后给内外朝臣,留出升迁的空间,他提了杜正伦,卢承庆和杜凤举这三个人的名字。” “他们不都是陛下的亲信吗?” “是,但是朕初登基,不想将他们调回来,所以最后和舅舅决定,调桂州都督李袭志为礼部尚书,过个一年就允他致仕,他的年龄到了。”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之后,凉州刺史许智仁调任桂州都督,他是谯国公许绍次子,安陆人,适合南方天气。” 苏淑微微点头,说道:“之后呢?” “吏部侍郎崔仁师调任凉州刺史,而中书舍人柳奭,调任吏部侍郎。”李承乾声音平静的说完一切。 “陛下的意思,是说赵国公本身的目的就是让柳奭任吏部侍郎?”苏淑皱皱眉,说道:“可柳奭是兰妃的舅舅啊,他任吏部侍郎,对陛下没有坏处啊!” “是如此,于内,他是兰儿的舅舅,于外,吏部官员任命朕心中有数,不合朕意,朕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但朕担心舅舅这一次动作的目标不是朕。”李承乾抬头看向苏淑,眼神担忧。 “妾身吗?”苏淑顿时惊讶,随即她摇头道:“兰儿虽然是陛下的太子良媛,但她没有子嗣啊!” “四妃:贵妃,淑妃,贤妃,德妃。”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爱妃是皇后,那么郑妃必然是贵妃,淑妃是魏妃,那么贤妃和德妃呢,爱妃想过没有?” “贤妃和德妃。”苏淑稍微犹豫,但还是直接说道:“旖儿起码得占一个吧,剩下的,是兰妃?” “还有崔妃,舅舅这是在帮兰儿争一个贤妃,毕竟太原王家的家世可比武功苏氏强太多了。”李承乾抬起头,严肃的说道:“一旦兰儿做了贤妃,那么反过来便会支持柳奭这个吏部侍郎,这下子一旦有事,柳奭就会偏向舅舅。” 李承乾转过身,看向苏淑说道:“朝政的事情,朕有把握控制,但是,朕担心,他们针对不是朕,而是爱妃,甚至是国丈。” “阿耶!”苏淑顿时满脸惊讶。 “岳丈这些年在地方政绩相当不错,便是朕直接将他提升为礼部尚书也合适。”李承乾点破了这其中的关键。 “赵国公是担心陛下将阿耶调回来任礼部尚书,所以试探陛下的心思,最后拿到了吏部侍郎,这样即便是阿耶回京,他也能够制衡。”苏淑瞬间想明白了一切,她的脸色沉了起来:“可是他难道不知道陛下对阿耶另有任用吗?” “他不知道,这些事情,朕只对皇后说过。”李承乾笑笑,说道:“舅舅是在为日后布局,以免岳丈在朝中势大,这便是高明的手段,因为舅舅看的很清楚,朕的确有用岳丈来制衡舅舅的想法,只不过,朕想让岳丈多打几年根基。” “嗯!”苏淑立刻点头,说道:“只要阿耶在地方根基足够深,到了朝中,也没有什么的。” “大体就是如此。”李承乾笑笑,说道:“其实这是几年后的事情,岳丈和舅舅暂时都没有太大的损失,眼下损失真正大的只有一家人。” 苏淑一脸愕然,她现在满脸迷茫。 “博陵崔氏。”李承乾直接出口,摇摇头道:“崔仁师丢掉了吏部侍郎的位置,崔妃也没有成为四妃之一,舅舅对山东大族还是深深忌惮啊!” 苏亶虽然是国丈,未来也有威胁到长孙无忌的可能,但他终究是关中门阀的一员。 但崔家就不一样了,崔敦礼现在是兵部尚书,加上崔仁师一个吏部侍郎,在后宫还有一个崔妃。 如果崔妃成了四妃之一,那么崔家的势力必然大涨,那才是长孙无忌真正担心的。 “但是郑妃也是山东大姓啊?”苏淑有些不解。 “那不一样,宿松县公毕竟是秦王府的老将,玄武门的功臣,隐太子妃那一脉才是荥阳郑氏的嫡系。”李承乾摆摆手,说道:“所以朕打算,将贤妃和德妃空出来,先不置,等她们有了儿子再说,正好也让她们在外面的家人用心效力些。” “陛下!”苏淑有些好笑的看着李承乾。 “不说这些了,明晚便是大年三十,大战将起,父皇已经传话过来,明夜除夕夜宴就不忙了,防备有事!”李承乾起身朝着床榻走了过去,准备歇息。 苏淑自己走出去吹灭火烛,然后走到床榻上,靠进李承乾的怀里,脑海中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殿中一片黑暗。 …… 黑暗的夜色下。 大年三十。 除夕夜。 鄯州,日月堡。 城头上的士卒尽管还有些警惕,但是过年的气氛,仍旧让人不由得有些放松。 就在城堡巡逻而过的黑暗角落里,一把把铁钩突然钩了上来。 下一刻,一名名穿着古怪兽皮衣,脸上画着三色油彩,手里叼着弯刀的士卒无声的翻了下来。 瞬间,刀光一闪,血色溅起。 血珠中倒映出四十里外的湟源县城,还有二百里外的鄯州城 (本章完) 第446章 永惟元年,黑色烽烟(第三更) 第446章 永惟元年,黑色烽烟(第三更) 正月初一,阳光明澈。 太极殿中,李承乾一身赤黄色衮龙袍,头戴白玉十二冕旒,腰挂黑鞘长剑,一步步的走入大殿。 跟在他身后的,是穿一身凤凰翟衣的皇后苏淑。 在后面,是他们的长子李象。 正旦大朝,皇帝和皇后齐至。 这样的画面,对于殿内殿外的所有百官而言,已经有十几年未曾看到了。 等李承乾和苏淑在御榻之上同时坐下,群臣这才齐齐叩首:“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臣等拜见皇后,皇后万福金安。” “兴!”站在群臣左上的内侍高声呼道。 “谢陛下!”群臣这才叩首起身,然后持笏肃立,双目低垂。 门下侍中于志宁,神色肃穆的从群臣之中走出。 房玄龄,长孙无忌,李勣,褚遂良,马周等人,有些神色复杂的看着于志宁。 日后,每年大朝,主持大朝的人,就都是于志宁了。 这也意味着贞观一朝,从今日起彻底结束。 于志宁头戴黑色的三梁冠,一身紫色官袍,走到大殿中央,持象笏躬身道:“臣,门下侍中于志宁,启奏陛下,贞观二十二年,风调雨顺,百姓安乐,诸业顺畅,天下安定,臣以天下臣民,启祝陛下万寿无疆。” 李承乾目光看着殿中的文武百官,内外使臣,致仕耆老,国子监学子等等,平静的开口道:“一年丰收,诸位爱卿辛苦了!” “谢陛下!”群臣齐齐拱手。 李承乾微微抬手,看向于志宁。 于志宁起身,然后走到群臣左上,然后从窦知节手里的托盘中拿起圣旨,然后看向群臣道:“大唐皇帝令: 贞观二十二年,父皇贤德,退位太上,朕以寡昧,缪膺丕绪,战战临人。 朕以薄德,有谢移风,永念群方,在予多愧。 朕之绵系,兆自元元,远协先规,光宣道化。 永惟者,深思,常念,谨慎是也。 夙夜兢兢,靡有驕色,内省匪解,永惟罔極。 更申沛泽,广被纮埏。 可改元为永惟元年,大赦天下。 古之王者,御治之始,必明目达聪以防壅蔽,故设门下省通政司,诸通事舍人列台。 朝中百官,致仕耆老,国子学子,贩夫走卒,若有贤言,皆可进于通政司,然后直奏于朕。 吏治清明,言路通畅,以为盛世延续。 望诸卿与朕同心同力。 钦此!” 群臣齐齐跪倒,叩首道:“陛下贤德,万岁万岁万万岁!” 改元。 于志宁刚才宣读的就是改元诏书。 就这一刻起,大唐正式迈入了永惟元年。 于志宁再度转身,从托盘上,再度拿起一封圣旨,对着群臣高声道:“惟永惟元年,岁次己酉,正月辛亥,朔初一乙酉日,皇帝若曰: 於戏! 致君惟善,辅德在和。 必俟三台之明,用增九鼎之重。 中书舍人,正谏大夫来济,体凝精粹,理畅黄中,可黄门侍郎,参知政事,散官勋封如故。 太子詹事,太子左庶子张玄素,学奥全经,词深大雅,可弘文馆大学士,同中书门下三品。 礼部尚书,江夏郡王李道宗……可益州大都督。 桂州都督,始安郡公李袭志……可礼部尚书,授金紫光禄大夫。 凉州刺史,孝昌县公许智仁……可桂州都督。 吏部侍郎崔仁师……可凉州刺史。 中书舍人柳奭……可吏部侍郎。 中书舍人高季辅……可中书侍郎。” 群臣当中,柳奭猛然抬头。 赵国公前日还说,空出来的中书侍郎位置暂时不会定下,怎么突然那就定了高季辅。 柳奭赶紧低头,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高季辅是申国公高士廉的族侄,和长孙司空也算是有一定的血缘关联。 他做了中书侍郎,长孙司空一定不会拒绝的。 要知道,那可是中书侍郎啊,在正四品上的官位中,地位还在吏部侍郎之上。 甚至只需要熬资历,就能够熬到宰相的位置上。 柳奭虽然做了吏部侍郎,但是想要做宰相,就得走吏部尚书,侍中这条路。 可是这条路,这么多年以来,谁都没有走通。 一开始的侯君集,后来的杨师道,到现在的唐俭,都没有任何机会做宰相。 反而是其他人,中书侍郎,黄门侍郎的,一个个都做了宰相。 ……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目光只是平静的扫了柳奭一眼,就不再关心。 高季辅的事情,其实是很早就在他心中定下。他舅舅长孙无忌,不一定将来就会独霸朝堂。 毕竟李承乾和李治不一样,他有足够的力量和威望压制一切反对的声音,不需要像李治一朝一样,铲除那么多的反对者,甚至最后就连长孙无忌都给铲除了。 但是,人是会变的。 有的时候,身不由己是必然的。 在更多的时候,是在别人一句句的吹捧下,逐渐的膨胀起来,最后才走上了不归路。 长孙无忌是他的亲舅舅,在李承乾从太子走到皇帝的这条路上,长孙无忌虽然更多的是在他和李泰,李治之间保持中立,但是在其他人冲击太子之位的时候,长孙无忌根本还是站在李承乾这一边。 竭力在替他稳定皇位。 所以李承乾不介意长孙无忌权力增加,因为长孙无忌的权力增加,就等于是李承乾的权力增加。 但是,他的这个权力增加,必须是有度的,有序的,一点点增加的。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走错路,最后逼自己杀他。 所以,必要的制衡是必须的。 高季辅就是这样的制衡之一,相比于和长孙无忌,高季辅和李承乾的关系要更近一些。 尤其是他做了宰相之后,就更需要和长孙无忌保持距离。 李承乾目光重新看向于志宁。 于志宁还在继续宣读诏书:“……太子少詹事来恒,升太子詹事。 太子仆宇文仲方升太子少詹事。 秘书丞苏均,升太子家令。 太子洗马李延寿,升弘文馆学士,太子中舍人。 凉州司马赵持满,升太子舍人……” 长孙无忌有些惊讶的抬头,原本他和皇帝商量的是升赵持满为中书舍人,怎么就成了太子舍人了。 还有苏均,他是苏勖和南昌公主的长子,怎么就成了太子家令。 其他人,例如高真行和封言道,全都认真听着,但是令他们两个有些失望,因为这封诏书宣读到最后,很多人官位都有升迁,但唯独他们两个依旧是太子舍人。 当然,到了三月初一,皇帝才会册封长子李象为皇太子,但是并不耽误他现在就为太子安置属官。 殿中的其他群臣,这个时候,却是不由得眼神闪烁。 他们很多人都忘了东宫。 从刚才的诏书来看,东宫还有很多位置空缺着。 太子率更令,太子仆,还有太子洗马,太子舍人,太子通事舍人等等,一大堆位置,从从四品,正五品,一直到七品。 虽然绝大多数人现在对东宫的位置不感兴趣,但是那些位置一旦有人填补,朝中立刻就会有一大堆的位置空缺出来。 坐在御榻上,李承乾看的更加清楚。 三品四品的官员们,多数清楚,李袭志这个礼部尚书做不了多久,那么谁在他之后做礼部尚书,就看各家手段了。 也不一定就是杜正伦,卢承庆和杜凤举他们三个人,这个位置,谁先抢到是谁的。 五六品的官员,则是更多的盯上了空缺出来的几个中书舍人的位置,还有东宫的几个四品五品的位置。 尤其是那些才能不足的官员,那更是一条捷径啊! 看着群臣眼底发红的模样,李承乾满意的笑笑。 只要有目标,那么就会有动力。 他这个皇帝,就会有更多的裁量权。 这就是皇权。 …… 永惟元年,大朝之后大宴。 当歌舞的宫女退下之后,李承乾对着侧边摆摆手,下一刻,窦知节带着更多的宫人,抬着一箱箱的如意钱出现在众人眼前。 窦知节亲手捧着一个黑底金丝盒子,来到李承乾的眼前,轻轻打开。 一枚异常精致的永惟如意钱就出现在李承乾的眼前。 李承乾满意的笑笑,然后抬头看向群臣道:“诸卿,皇祖父在时,是武德如意钱,父皇用的是贞观如意钱,到了朕今日,是永惟如意钱,带着几分期盼和祝福,将新年的美好祝愿,带给诸卿和家人吧。” “谢陛下!”群臣举着举着酒樽,欣喜躬身。 “呵呵呵!”李承乾满意的点点头,将酒樽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看向李象和李厥说道:“大郎二郎,将如意钱赠给群臣,同时各敬酒一樽!” “喏!”李象和李厥虽然还是孩子,但依旧装着严肃,上前赠钱和敬酒。 苏淑就在李承乾身侧,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 李承乾转身,平静的看着苏淑。 他们两人是李象和李厥的遮天伞,而李象和李厥,还有没有在这里的李隅,是他们两个的压舱石。 皇位继承顺序,已经彻底的从李恪,李恽,李贞这些李承乾的兄弟辈身上剥离了。 历史,在今日,彻底翻开了新的一切。 …… 盛宴之后,群臣酣醉回府。 就在这个时候,“咚咚咚咚咚咚咚”,无比急迫的七响钟声在整个长安城响起。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目光看向四方。 黑色的烽烟,冲天而起。 战争,来了。 (本章完) 第447章 截杀吐蕃赞普在通天河(第一更) 第447章 截杀吐蕃赞普在通天河(第一更) 两仪殿中,酒宴的痕迹已被彻底清理干净。 李承乾更是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才进入殿中。 房玄龄,长孙无忌,李勣,褚遂良,马周,于志宁,来济,张玄素,唐俭,阎立德,崔敦礼,李道宗等人,全部都站立殿中,肃然拱手道:“参见陛下!” “就不用多礼了。”李承乾摆手,说道:“来人,赐座,上茶!” “谢陛下!”众臣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依次坐下。 “烽火者,战事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遇到过有人攻击大唐,大唐被迫点燃烽火了。”李承乾看向崔敦礼,问道:“崔卿,你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是!”崔敦礼拱手,说道:“年前,依照陛下所示,兵部开始准备备战之事,同时启用了各地的烽火台,一有战事,消息能在第一时间传到长安。” 李承乾做太子的时候,最重视的,就是消息传递的快捷性,他大力发展战马传递便是其一。 然而战马即便是奔跑的再快,也不可能有人的眼睛快。 只有一座烽火点燃,十里之外瞬间就能看到,然后立刻点燃烽火,百十座烽火台相继点燃,消息立刻就传到了长安,落到了皇帝和朝中百官的手里。 “崔卿,以你的估算,第一座烽火台点燃的时间应该是什么时候?”李承乾神色严肃的问道。 “陛下!”崔敦礼拱手,道:“如果不出意外,第一座烽火台点燃应是天明之时,而发生战事,应是在昨夜,但具体是在昨夜什么时候,就不好说了,但臣估计,当是刚过除夕,踏入正旦的那一刻。” “永惟元年,正月初一,子时正,松赞可真是给了朕一个惊喜的新年礼啊!”李承乾目光看向站在左侧的张士贵,开口道:“虢国公,大军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第一批五千骑兵,可奔赴兰州,后日第二批五千骑兵,大后日,第三批五千骑兵。”张士贵轻轻拱手。 两日之前,李承乾给他下达的旨意,五日之后大军出发,明天正好是第三日。 “明日,朕要祭祀天地和太庙,你和朕一起去,祭祀之后,大军出发。”李承乾神色冷了下来。 “喏!”张士贵肃然躬身。 李承乾转身看向崔敦礼,问道:“崔卿,你估计现在鄯州城应该是什么情况?” “启奏陛下,鄯州刺史元师奖有奏,此前诸般准备已经妥善,从日月堡,到湟源县城,湟水县城,一直到州城,都已经严密布置,保证不会被其轻易攻下。”崔敦礼拱手,说道:“所以臣以为,吐蕃若是兵力足够的话,那么有极大的可能会一边攻打几座城池,一边越过城池杀向兰州,截断兰州对鄯州的支援,磨下鄯州。” “他们如今最重要的,其实应该是攻克兰州,兰州一下,鄯州便会孤立无援,兰州一下,其实便也不会有人再想着鄯州了。”李勣站出拱手,说道:“陛下。如今最紧要之时,守住兰州,守住鄯州卫国公从伏俟城绕后,前后夹击,便可破灭吐蕃大军。” “陛下!”长孙无忌站出拱手,道:“如今在兰州,有三万大军汇集,剩下的三万也会在最短时间内赶到,守住兰州无恙。” “守住兰州无恙,但想要彻底的为鄯州解围,就难了。”李承乾摇摇头,说道:“而且就目前而言,鄯州还需多拖吐蕃一段时间。” “陛下!”崔敦礼拱手,道:“在鄯州东西两侧山中,各有三千骑兵,原本是准备最后关头反击所用。” “若是城池都没了,反击何用?”李承乾轻轻摇头,看向一侧的李勣问道:“英国公,你觉得应该如何?” “陛下!”李勣拱手,说道:“如今兰州有三万大军,烽烟既然传信,那么派兵往高原逼一逼也是可以的,让松赞无法将更多的精力放在鄯州,这样鄯州能保,关键时刻便能出手截其后退。” “嗯。”李承乾点头,道:“方法是对的,然而这一切的根本,还是要看松赞这一次究竟来了多少人?” “不会太多的。”李勣拱手,说道:“松赞得到消息的时候太晚了,加上有天竺之事牵涉,能有四五万人便已经是极限,更别说他还要分兵伏俟城,留一部作为后路,所以在鄯州军前最多只有三万,哪怕动员吐谷浑亲近一脉最多也有五万。” “兰州城有三万,钱大将军和李德謇两日之内,就会率两万大军抵达。”李承乾看向张士贵,说道:“虢国公,五千骑兵从长安到兰州,需要几日?” 张士桂拱手道:“陛下,要保持战力,四日可以抵达。” “便如此吧。”李承乾看向群臣,肃然说道:“即刻起,以卫国公为西北道行军大总管,西北道安抚,统领诸军。” “喏!”群臣齐齐拱手。 “以左千牛卫中郎将席君买为前军总管,以兰州刺史杜凤举为兰鄯道行军总管。”李承乾将兰州鄯州的事情,交给了最熟悉那里的当地人,他继续说道:“虢国公为后军大总管,统帅各路援军,增援前线,同时配合卫国公,将吐蕃人彻底围杀。” “喏!”张士贵站出拱手,道:“臣领旨。” “以中书舍人刘仁轨为行军监察,各部有行怠慢,不遵军令者,可直接上书弹劾。”李承乾敲敲桌案,冷冷说道:“诸卿,这一战是朕登基之后第一战,谁出了问题,朕可就不是杀人那么简单了。” “喏!”群臣凛然。 当年李靖兵伐吐谷浑,便有人不遵帅令行军迟到,最后还弹劾李靖。 这种事情放在太上皇身上,看在是秦王府的老面子上,或许会体谅一二,但是皇帝不会。 李义府坐在一侧的帷帐之后,快速的记录着一切。 最后,他的手上的名字只有三个字。 刘仁轨。 李义府能够看得出来,李承乾对刘仁轨的重视。 若是李义府现在是中书舍人,说不得,他会和刘仁轨争一争,但是现在是给事中,和刘仁轨并不在一条路上,双方之间之间的矛盾就少了许多。 给事中的路是升任黄门侍郎,然后参知政事,最后升侍中。 中书舍人的路是升中书侍郎,然后参知政事,最后升中书令。 于志宁年纪不小,最多十年,他必然致仕。李义府如果要更进一步,真正的敌人,其实是来济。 …… 李承乾微微低头,沉吟着道:“西北战事有卫国公在,不会有太大问题,剩下的便是松州,松州现在还没有狼烟来,江夏郡王,你怎么看?” 李道宗拱手站出,说道:“启奏陛下,松赞的主力必然是鄯州,但他也必然分一部兵马,统帅倾向吐蕃的党项人攻击松州,不过松州山地,丘陵,沼泽偏多,如今又是冬日,若是吐蕃兵力不足,而以党项人为主,那么自然是快不了的。” 所谓令行禁止,吐蕃人或许还行,但加上党项人就不够了。 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可能还没有抵达松州,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狼烟。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江夏郡王,朕这里给不了你太多的军力,只有五千人,三千骑兵,两千步卒。 以你为西南道行军大总管,统帅驻军,防备吐蕃,必要时,杀败眼前之敌,然后冲杀到通天河畔,截住松赞的退路。” 李靖在吐谷浑,吐谷浑一战大唐必然获胜。 大唐胜则吐蕃败。 吐蕃一败,松赞仓皇而逃,若是这个时候,有人在通天河拦一下,松赞很可能死在通天河。 杀了松赞,这就是李承乾这一战的最终目的。 “喏!”李道宗拱手领旨。 “以右卫中郎将裴行方为前军总管,以左金吾卫将军李君羡为松潘道行军总管,扬州大都督府长史卢承庆为后军总管。”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说道:“以兵部员外郎裴行俭为行军监察,诸军合一,齐破吐蕃。” “喏!”群臣齐齐拱手。 “还有便是那些外藩之事。”李承乾轻轻冷笑,道:“朕在洛阳时,曾经说过,谁敢妄自对大唐动兵,天下共击之,如今正好到考验这一点的时候,舅舅,你和他们说,看看谁家愿意动兵,那么到时候拿下吐蕃,人口土地分他们一份,然后再看看谁不愿意。” “臣领旨!”长孙无忌站出拱手。 “以右卫将军郑仁泰为西海道行军总管,沙州都督李袭誉为沙肃道行军总管,以本部人马,汇合诸藩,一切随后攻伐。”李承乾神色冷峻。 “喏!”群臣齐齐拱手。 他们都明白,这些人在战场上起不到多少作用,但是他们这次去了,日后有事也会再去。 这种情况下,日后便是有人再反大唐,其他人担心的,也是这些人。 “英国公!”李承乾看向李勣。 “臣在!”李勣拱手。 “你和兵部一起,每日汇总军前情报,同时调运粮草军械,你是尚书右仆射,这些事情,你来做。”李承乾直接点名李勣。 李勣眼角微微扫过长孙无忌,随即拱手道:“臣领命。” “梁国公。”李承乾看向房玄龄。 “臣在!”房玄龄站出拱手。 “新年之时,大军调动,粮草和军械虽然去年准备了一批,但依旧不够,少不了从洛阳调运,长安的粮价难免要涨。”李承乾稍微停顿,说道:“梁国公和天水郡公一起盯着长安一些,同时警告韦家和杜家,这个时候,就不要发国难财了。” 国难财三个字一出,群臣嘴角不由得微微一抽。 房玄龄和丘行恭同时拱手:“臣领旨。” “舅舅!”李承乾最后看向长孙无忌。 “臣在!”长孙无忌认真拱手。 “虽然西北在用兵,但马上就要开年了。”李承乾目光看向唐俭,说道:“吏部官员调动,户部的春种,还有高句丽的战事,都需要拿出一个方略来,尤其是高句丽的事情,日后几年方略如何,朕需要一个方向。” “臣领旨。”长孙无忌能听的出来,李承乾在刻意隔开他和军方的距离,但是却在吏部和户部身上给了他大权。 最关键是,是高句丽的战事。 那是太上皇发起的,准备在数年之内,灭绝高句丽,但是现在新皇登基,高句丽那边该怎样,也需要一个方向。 这才是长孙无忌真正在意的。 “另外。”李承乾抬头,看向来济说道:“来卿,你还年轻,这些天你就留在政事堂值夜,三省六部都派人陪同值夜;若是事情不急,便拟定方略,第二日通报诸相,若是事情急,你便直接来叫醒朕。” “喏!”来济立刻肃然拱手。 “最后便是这些事情的根本了。”李承乾看向常何,抬头道:“武水县伯,将消息放出去吧,该让百姓知道发生什么了。” “喏!” (本章完) 第448章 松赞在学颉利,渭水之盟(第二更) 第448章 松赞在学颉利,渭水之盟(第二更) 正月初二,帝祭天地。 长安南郊圜丘之侧,东北方的铜鼎之中燃烧着无数丝绢,金纸,五谷和牺牲,升起袅袅青烟,直冲天际。 李承乾一身黑底金丝衮龙袍,头戴白玉冕旒,站在圜丘之顶,手持三支高香,沉沉躬身。 起身,看着青烟缓缓升空,李承乾心中不由得低声默念。 天地庇佑,大战必胜。 祭坛之下,阿史那·贺鲁跪在地上,双手拄地,目光微微上挑,眼底的惊讶已经难以遏制。 吐蕃出兵了。 吐蕃对大唐出兵了。 贺鲁怎么都想不到,吐蕃竟然真的敢趁着大唐皇权交接的时候,悍然出兵。 上一个这么做的人,是颉利。 高祖皇帝退位太上皇,天可汗即位,然后颉利抓住了这个时机大军南下。 贺鲁身为西突厥的首领,对于当年的真实情况,比任何人都要更加了解。 初建的大唐虽然混乱,但天可汗早就在事发之前,就已经开始防备东部突厥了。 所以颉利率军南下,实际上在方方面面都遭遇到了阻碍,虽然最后杀到了长安城下,但那个时候,他已经精疲力尽了。 根本不可能去攻打城坚池厚的长安。 至于渭水之盟,看起来是大唐委曲求全,但实际上不过是给了颉利一个台阶下而已。 仅仅是一个台阶。 自那之后,东部突厥迅速的走下坡路,直到最后被大唐所灭。 颉利也被抓到长安,在大唐百官面前为天可汗跳舞。 为天下人耻笑。 现在,竟然有人在学颉利。 贺鲁深吸一口气,从他这些日子和新皇的接触来说,这个人虽然没有天可汗的霸气,但是性情坚韧,目光敏锐,而且非常节制,又深通权术,这样的人物,在他自己没有被享乐摧垮之前,任何人都难以打败他。 尤其他后面的那位天可汗还活着。 吐蕃人啊,真的是挑了一个最差的时机。 贺鲁沉沉叩首,他知道,吐蕃人敢这么做,肯定是之前做过什么的。 就比如这两天流传的吐蕃人下手谋害天可汗一事,现在看来应该是真的,但可惜,送走了一头猛虎,又迎来了一匹饿狼。 清脆的脚步声在前方响起,贺鲁的神色立刻肃穆起来。 “众卿平身吧。”李承乾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贺鲁赶紧叩首道:“谢陛下!” 随后,贺鲁和身边的焉耆,于阗,疏勒,石国,康国,安国,天竺,回纥,东部突厥,契丹等等几十名外国国使一起起身。 “朕斋戒沐浴,祈求天下太平,愿诸卿也与朕同心齐力,共求长安,同享盛世。”李承乾目光从诸臣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一众外国特使的身上。 “臣等愿与陛下同心齐力,共求长安,同享盛世。”一众人齐齐拱手。 “嗯!”李承乾点头,说道:“好了,走吧,我们一起去祭拜后土大地,然后祭祀太庙。” “喏!”众人齐齐拱手。 看到李承乾率先朝车驾走去,贺鲁赶紧跟上。 然后一整天的时间,贺鲁跟着李承乾一起祭祀后土大地,又跟着一起在太庙之外祭拜。 等到这一切礼仪结束之后,才被人引着进入了鸿胪寺。 鸿胪寺中宴席大摆,然而坐在中间主位上,笑眯眯的司空长孙无忌,却让所有人不由得心里一紧。 …… 夜色迷离,东宫寂静。 李承乾坐在御辇上,眼睛微闭。 脑海中依旧挂念鄯州的战局。 即便是他现在已经安排的很是周密了,但只要一日鄯州和兰州的详细军报送不过来,便一日会让他不安。 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了承恩殿中。 李承乾微微抬手,说道:“传崔妃来侍寝!” “喏!”徐安躬身,然后朝着宜星而去。 李承乾步入到承恩殿中,褪去大衣,然后走到内殿短榻上坐下。 一名侍女立刻上前,将一杯蜂蜜茶,放在了李承乾侧畔的矮几上,然后退开。 李承乾拿起一旁的书档看了起来。 不一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到了殿门处,脚步声又突然放缓,然后轻步走入殿中。 李承乾侧身,看向门口。 一身淡黄色襦裙的崔鸾走入李承乾的视线,然后走到他的面前,面色小心的福身道:“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寿!” “平身吧。”李承乾微微抬手。 “是!”崔鸾起身,然后下意识的退到一旁。 “不必,向前两步,站在朕面前。”李承乾轻轻抬眼。 “喏!”崔鸾应了一声,然后温顺的上前。 眉目如画,身姿婀娜,肌肤如雪,漆黑的双眸中带着一些柔怯,崔鸾的一切瞬间竖在了李承乾眼前。 李承乾一伸手,直接将崔鸾拉进了自己怀中。 坐在李承乾的怀里,崔鸾的脸色瞬间一红,然后低声吟道:“陛下!” “想朕了没有?”李承乾抬头,盯着崔鸾的眼睛。 “陛下!”崔鸾脸上的红晕顿时从脸颊染到了白皙的脖颈之间。“呵呵!”李承乾看着崔鸾这幅迷人的模样,满意的笑笑。 侧身,李承乾从一旁的桌案上拿起书档,然后在崔鸾面前打开,问道:“朕只册封你为修容,你没有不开心吧!” “没有啊!”崔鸾诧异的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后低声道:“张妃有了子嗣,都只是昭容,更别说妾身还没有陛下的子嗣。” 昨日,正旦大朝之后,苏淑便手持诏书宣读了对李承乾后宫诸妃的册封。 郑霜儿是贵妃,魏薇是淑妃。 德妃和贤妃,还有九嫔之首昭仪,都是空缺。 张萱是昭容。 苏旖是昭媛,王幽兰是修仪,崔鸾是最后的修容。 李承乾的后宫,现在只有她们七个人。 “兰儿也是这么说的吗?”李承乾轻轻笑笑。 “兰姐姐说,德妃和贤妃,还有昭仪空缺,其实是陛下在给臣妾三人准备的,只要有了子嗣,便能更进一步。”崔鸾有些害羞。 “这话没错。”李承乾抱着崔鸾,摇摇头道:“但是,谁先有子嗣,谁就是德妃和贤妃,最后有子嗣的,便是昭仪了。” 宫中的内命妇,四妃是贵妃、淑妃、德妃、贤妃,九嫔是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 哪怕是九嫔之首的昭仪,和四妃最后的贤妃,也有着巨大的差距。 崔鸾当然明白这点,她很诚恳的看着李承乾说道:“只要陛下宠爱,什么都不要紧的。” 李承乾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崔鸾的细腻的脸颊,他知道,她就是这么个性子。 “你叔父调任凉州刺史的事情,他有没有和你阿耶去信说些什么?”李承乾转口说起了正事。 “没有。”崔鸾轻轻摇头,说道:“这些事情,叔父很少和阿耶说的,阿耶也很少和鸾儿说的。” “嗯!”李承乾点头,然后说道:“让你阿耶转告你叔父,不是朕不想留他在朝中,只是以他的资历,留在朝中必然要更进一步,你伯父已经是兵部尚书了,他再待着,就该出事了。” 朝中的政治斗争,这些年都集中了李承乾,李治和李泰的争储之中了。 后面又是李承乾和李世民无形的权力交接。 这个时期,朝中百官没有多少心思在彼此的权力斗争当中。 但是以后可就不一定了。 吏部侍郎的位置太扎眼了,尤其是当长孙无忌盯上的时候,崔仁师如果不顺应离开,那么接下来,他恐怕就要倒霉了。 李承乾初登基,尽管他会对长孙无忌进行约束和制衡,但如果长孙无忌要出手的话,一旦崔仁师真的有错误被抓住,李承乾也不会帮他的。 更别说柳奭还是王幽兰的亲舅舅。 这种事情下,调离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去了地方也不见得是坏事,凉州是上州,起码他现在是从三品的官位,等到将来再调回朝中,一个九寺寺卿必然是有的。”李承乾轻轻抬头,低声道:“甚至可能是太常寺卿。” 太常寺卿是九寺寺卿当中唯一的正三品,地位可以与六部尚书齐平。 “臣妾知道了。”崔鸾轻轻地应着,实际上她对这些也不是太懂,但李承乾让她传话,她传话就是了。 崔鸾柔柔的呼吸吐在李承乾的耳边,李承乾终于有些忍不住,两只手握住她的双手,然后从她身后一点点的揭开她的衣裳。 衣裙翻飞,玉臂赤颈。 一时间春光无限。 …… 正月初三,晨光和煦。 贺鲁骑着马朝宫中而去,昨日宴席上,司空长孙无忌说了要调动各家兵马共击吐蕃大军之事,所有人全部应和。 剩下的就是各家调兵多少,什么时候调兵的事了。 这是今日要议的。 要看吐蕃人这一次动兵的规模有多大。 但始终没有人说过不调兵。 这个时候,谁敢和大唐有异议,那贺鲁肯定,下一个大唐针对的就是他们。 贺鲁起头,轻叹一声。 太奇怪了。 吐蕃刚刚攻打鄯州,消息在午后就传到了长安。 甚至只是烽烟,皇帝和朝中百官,就已经肯定是吐蕃入寇,甚至已经开始调动兵员粮草和军械。 似乎他们对吐蕃人的一切动静都全部掌握在手里。 陷阱。 陷阱。 陷阱。 贺鲁肯定,这是一个陷阱。 吐蕃踏入了大唐的陷阱。 莫名的,贺鲁想起了颉利。 当年他也是这么一步步踏入大唐的陷阱的。 如今的吐蕃,还有松赞都是如此。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的长安大街上,一匹快马朝着朱雀门的方向疯狂而来。 马上一名千牛卫高声喊道:“鄯州急报,鄯州急报……” 贺鲁神色肃然起来,吐蕃这一次寇唐的规模有多大,在今日,终于要揭晓了。 (本章完) 第449章 行军监察刘仁轨,密旨(第三更) 第449章 行军监察刘仁轨,密旨(第三更)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看着手里的奏军报,抬头看向殿中群臣,不解的说道:“只有两万多人攻入鄯州,这似乎有点少了?” “陛下!”李勣站了出来,拱手道:“鄯州探明的这两万多人中,其中只有一万是吐蕃精骑,剩下的一万多,是东吐谷浑大臣素和贵所部,不过应当是突然起兵,不然不应该只有这么少。” “朕不关心吐谷浑的骑兵,吐谷浑的骑兵再多,在朕的眼里,也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只有吐蕃的大军,才是大唐真正的对手。”李承乾神色严肃,吐蕃人的身体素质还要在吐谷浑之上,战力也不是吐谷浑能比的。 “陛下所言极是。”李勣躬身,说道:“吐谷浑攻入鄯州的骑兵只有一万,那么便意味着他们也有一万骑兵去了伏俟城,同时也有一万骑兵作为本镇在后方压阵,同时应该还有一部作为后军,所以,他们在吐谷浑部署的军力只有四万。” “也不少了。”长孙无忌站出拱手,说道:“陛下,他们还有一部必须分兵松州,另外,如今是冬日,他们不可能携带太多的粮草,所有这四万骑兵,几乎已经是极限了。” “朕原本期望更多的。”李承乾一句话下意识的说了出来。 “陛下,这些已经是吐蕃的精锐了。”房玄龄忍不住的站出拱手。 “好吧。”李承乾抬头,说道:“如此,我们的胜算就更大了。” “是!”群臣齐齐拱手。 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舅舅,告诉那些各族外使,吐蕃人的调兵情况,让他们加快时间去调兵。” “喏!”长孙无忌立刻拱手。 “告诉他们,朕册封皇太子的时候,不需要他们在场,他们派人代表便可。”稍微停顿,李承乾冷笑道:“当然,他们也可以等一等,等到松赞被抓到长安,朕会让他和禄东赞、噶尔·钦陵一起受三司会审的……他毕竟是大唐的驸马都尉。” “喏!”长孙无忌沉沉拱手。 李承乾看向张士贵,说道:“虢国公,你去准备吧,午后,朕亲自为你送行。” “喏!”张士贵立刻站出拱手。 李承乾抬头,看向群臣,认真说道:“这是朕的第一场大战,诸卿,谁要是在这件事情出了纰漏……” 群臣心里不由得一个咯噔,随即齐齐拱手道:“臣等恭听圣训!” …… “陛下!”岑长倩站在殿门处,对着李承乾拱手道:“刘仁轨到了。” “宣!”李承乾微微抬手。 一身浅绯色官袍,身材瘦直的刘仁轨,快步走入殿中站定,对着李承乾拱手道:“臣,中书舍人刘仁轨参见陛下!” “平身吧!”李承乾微微抬头,目光扫了站在帷帐之后的李义府一眼。 如果说李义府将来是长孙无忌的克星,那么刘仁轨就是李义府的克星。 李承乾看向刘仁轨,开口道:“刘卿,朕此番派你去军前,除了督查粮草和军械的用度,剩下的,便是要你顺带看一看,军中各位将领的为人秉性,相互之间的关系如何,你明白吗?” “臣明白,臣不会干预军中行事。”刘仁轨低头拱手,他这个行军监察,实际上就是监军的意思。 不过相比于他,皇帝更加信任李靖和诸位军中将领。 他实际上就是表面监察去的,只有监察之权,没有处置之权。 “嗯!”李承乾点头,说道:“你到了军前之后,每日两封奏报送到长安来。” “喏!”刘仁轨肃然拱手。 “还有,你此番去军前,最主要是督促军中将士多用弩弓,少和吐蕃人近战厮杀。”李承乾的神色严肃起来。 大唐在后世之所以能够纵横四海,很多人归结为战马长槊和陌刀,但实际上,到处都有的大唐弩弓,才是奠定一切的基础。 “喏!”刘仁轨再度躬身。 李承乾笑笑,说道:“不必那么严肃,若是见了卫国公,替朕问好。” “是!”刘仁轨立刻拱手。 “最后,告诉兰州刺史杜凤举,他是兰鄯道行军总管,行事稳重些,不要冒进。”李承乾稍微停顿,说道:“你盯着点。” “是!”刘仁轨心中顿时凛然,这算是皇帝唯一的密旨。 “好了,你去吧。”李承乾微微摆手。 “臣告退。”刘仁轨拱手,然后后退三步,这才转身朝着殿外而去。 看到刘仁轨走出殿中,李承乾这才轻轻的松了口气。 刘仁轨去西北,实际上,李承乾是让他熟悉军中运作的,最好是能够和李靖学上点什么。 在李承乾的眼里,现在和将来,能够在他这一朝,称得上军中帅才的,除了已经成名的李靖和李勣以外,接下来就是苏定方了。 然后苏定方之后,不是裴行俭和王方翼,是刘仁轨。 刘仁轨才真正是能独当一面的统帅。他的能力甚至还在苏定方之上。 将来,李勣和刘仁轨,李承乾要用在高句丽战场上,而裴行俭,苏定方和王方翼,要用在西北战场上。 替他稳定天下。 “陛下!”李义府从李承乾身后站了出来,有些好奇的拱手道:“陛下,若是看人问事,臣也是可以的。” “呵呵呵!”李承乾忍不住的笑了,转身看向李义府,似笑非笑的说道:“李卿,朕用他,将来是要独当一面的,在朝中再升一升,朕就会将他调往地方历练,起码会历练十年,你若是愿意,朕也不反对。” “臣自然也愿意为陛下效力。”李义府赶紧拱手,然后又补充道:“若是陛下觉得臣留在朝中好,那臣还是随在陛下身边,更能为陛下效力。” 李承乾笑着摆摆手,目光望向面前的整个长安城,然后看向西北方向,吐谷浑高原的所在。 …… 湛蓝的天空下,山峦起伏。 刘仁轨跟随兰州刺史府录事参军,一起进入中堂之内。 一时间,殿中诸将,包括夏州刺史李德謇,左屯卫将军屈昉,左千牛卫中郎将席君买,左卫中郎将辛獠儿,右卫郎将薛万备,左千牛卫郎将段宝玄,还有兰州本地的长史,司马和其他官员军将,全都起身相迎。 熟悉李承乾的,其实都知道,在很久之前,李承乾就想将刘仁轨调入东宫。 那甚至是在八年之前。 刘仁轨从咸阳县丞调任新安县令,就是李承乾一手提拔的。 后来,李承乾要将刘仁轨调任太子舍人,是太上皇另有任用,才没有调入东宫。 可即便是如此,太上皇却自己将他调任中书舍人。 如今李承乾用他做西北监察,位卑权重,极是信任。 在场人中,李德謇,席君买,薛万备,段宝玄都是李承乾的人,对李承乾身边的人事调动很重视。 自然知道刘仁轨的事情。 其他屈昉和辛獠儿这些老将,各有各的渠道。 刘仁轨受宠若惊的对着众人拱手,然后才走到了众人最后的位置上站定。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说话声中,禁卫大将军张士贵,右监门卫大将军钱九陇和兰州刺史杜凤举三个人同时走了出来。 众人齐齐拱手道:“见过大将军。” 张士贵点点头,然后走到了大堂正中坐下,钱九陇和杜凤举两人各在左右坐下。 张士贵抬头看向席君买问道:“中郎将,说说现在的情况吧。” “喏!”席君买拱手,然后起身道:“启禀大将军,如今吐蕃有一万多人在围困鄯州诸城,因为提前有所防备,所以鄯州诸城中的百姓已经提前撤入山中,剩下的将士以城池为依托和吐蕃人激战,甚至即便是城池泰半沦陷,他们也在坚守。” 堂中诸将忍不住的轻轻笑笑。 什么“泰半沦陷”,这不过是他们牵制吐蕃军力的陷阱罢了。 “另外,有六千骑兵隐藏在鄯州诸山之中,一有信号,立刻杀出。”席君买拱手,说道:“吐蕃有一万五千骑兵,绕开了鄯州诸城朝着兰州杀来,后续也不停的有吐谷浑骑兵杀入鄯州,所以他们并不担心后路。” “他们的目的,就是攻入兰州,然后搅乱西北,如果有可能的话,就效仿颉利当年,杀入到长安城下。”张士贵抬头,说道:“现在吐蕃是在搅动吐谷浑,可是一旦西北动乱,西突厥,回纥,就都会落井下石,这便是吐蕃人的如意算盘。” 堂中诸将同时肃然的点头,如果真的是如此,那局面就难了。 “所以,这一战必须要彻底的击败,甚至是剿灭吐蕃大军。”张士贵冷声摆手。 “喏!”诸将齐齐站了起来。 张士贵看向席君买,抬头示意他继续。 席君买拱手,说道:“因为提前有所准备,所以兰州诸军在依托山道节节退守,同时不停的有军卒退入两侧山中。 三日之后,吐蕃大军应当会杀到兰州城下,到时候,诸部从埋伏地点杀出,一起剿灭吐蕃人。” 诸将全部赞同躬身。 “陛下在兰州准备半年,这才有如今的机会。”张士贵看着诸将,说道:“军中的规矩,诸位都是懂的,本帅虽然没有卫国公先斩后奏之权,但弹劾罢官还都是做得到的,大战时,谁畏战不前,谁怀有私心,先杖责一百,然后弹劾免职。” “末将谨遵大将军教诲!”诸将齐齐拱手。 “都坐下吧。”张士贵稍微摆手,然后轻松的说道:“只要诸将奋力,这一次的军功都能手到擒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张士贵的声音,一名千牛卫快步走入堂中,对张士贵拱手道:“启禀大将军,河州有报,河州有吐蕃大军侵入……” (本章完) 第450章 松赞的杀招,众将眼里的战功(第一更) 第450章 松赞的杀招,众将眼里的战功(第一更) 大堂之上,张士贵将手中的急报递给杜凤举,然后看向众将说道:“河州有吐蕃大军侵入,是从高原沿黄河水道杀出来的,人数不知,目的不知,但其前锋已经朝着洮州杀了过去。” 河州和洮州都在兰州以南,一旦被吐蕃大军杀出洮州,那么兰州和长安的联系立刻就有被切断的可能。 “黄河河道崎岖难行,中间又有廓州诸县,他们是怎么悄然杀过来的?”左屯卫将军屈昉忍不住的抬头,看向西南方向。 虽然殿中什么都看不到,但是诸将明白,他是想看廓州方面的狼烟。 一旦有战,廓州必起狼烟。 但没有。 “吐蕃光军。”李德謇开口,看向群臣道:“陛下曾经和下官说起过,在松赞的手下,有一支名叫‘光军’的特殊部队,士卒个人能力非凡,在夜间悄然越过廓州也不是什么难提之事,毕竟那里环境特殊。” 廓州有黄河两岸,大唐只占北岸,南岸归吐谷浑掌控,若是有吐谷浑相助,以光军的特殊战力,越过廓州,顺黄河河道而下河州也不是难事。 “光军其实只是一种说法。”稍微停顿,席君买摇头道:“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影子军,吐蕃翻译过来应该是非阳光下的军卒,也不知道是谁在告诉陛下的时候,将非字截掉了,成了光军,实际上恰好相反。” 殿中诸将不由得轻轻笑笑。 皇帝错了。 刘仁轨这个时候平静的开口:“中郎将似乎对影子军颇为了解,不如详细说说。” “是!”席君买顿时神色收敛,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犯了忌讳。 “影子军,便如其名,如同影子一样隐藏在赞普的身后的军队,他们少有出动,知晓他们的人更是少之又少。”稍微停顿,席君买说道:“或许有很多人曾经知道他们,见过他们,但这些人大多死在了他们手上。” 殿中神色已然肃然起来。 这样一支部队,便是千牛卫和金吾卫也未必能够比得过,或许能够彻底压过他们的,只有百骑司。 “影子军的前身吐蕃统一后由松赞亲手建立的一支部队,小而精干,据查人数应在一到二万人之间,习练各种高原战法及游侠剑道,同时,还学习苯教的一些奇门密法。”稍微停顿,席君买看向众人。 众人的脸色全部都凝重起来。 “影子军的成员几乎全部挑选自原象雄十二岩帮中的戈巴族,其族尚武善战,不畏死,民风十分强悍,其性似狼。”席君买微微摇头,道:“或许正是这样的秉性,松赞在灭亡象雄后,将戈巴族全部青壮编入影子军,对外隐秘,秘密训练,非有重大任务不可出。” 张士贵点点头,说道:“当是如此,陛下曾经说过,这支影子军历来不以真面目示人,且行动迅速,一旦战斗结束,立即消失无影无踪,见过他们的人,都已经被他们全部灭口了。” “但消息还是传了出来。”李德謇摇头,说道:“席中郎将知道了这些,陛下也知道了这些,或许他们并没有说的那么强。” “高原上人丁不多,地域广大,部落之前或许有兵壮,但军备必然稀薄,只有选择一个适当的时机,做到这一切没不难。”刘仁轨在后方开口,说道:“影子军或许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强大,但绝对不弱。” “对!”堂中诸将全部赞同的点头,神色放松。 “当然,这些人悍不畏死是必然的。”刘仁轨最后补充了一句,说道:“所以面对他们的时候要多用弩弓,少近战。” 一句话,堂中诸将神色再度肃然起来。 一个悍不畏死的将士是可怕的,尤其他还是经过了苦心训练,本就不弱的蛮族战士。 这些人在战场上,放的远些或许只是靶子而已,放的近的,可都是要命的祸害。 张士贵底点头道:“如今他们来了,先说说他们的人数和目的吧,以河州的力量,怕是暂时查不清这些。” “从高原下河州并不容易。”席君买率先开口,道:“去年中陛下密旨传来的时候,我等便已经开始准备种种方略,其中也有从河州杀上高原的一种方略,但仔细考察过才发现那里前段本就已经崎岖难行了,后段更难行,还有吐谷浑素和贵部的敌视。” 黄河河道在河州以西,廓州的群山之中,河道崎岖狭窄是其一,真正的凶险在于河道落差极大。 轻则十几丈,重则上百丈。 从平原而上高原,汹涌的黄河冲刷,山道崎岖,怪石嶙峋,一不小心,一条命就没了。 “这些其实都可以克服,无非是损失一些,但真正要命的,是粮草补给跟不上。”席君买摇头,道:“三五百人已经是极限,再东多,上去了就回不来了。” 堂中诸将赞同的点头,粮草才是大军根本。 席君买想了想,说道:“但那是相对上高原而言,下来就要容易许多,加上如今冬日,再算算时间,估计能有两千人,毕竟人少了也没用。” “四千!”李德謇插口,摇头道:“影子军不是一般人,若是他们,恐怕人数得翻一倍。” 四千影子军突然出现在河州,所有人都感到一阵沉甸甸的。 “急报上说,他们的前锋已经朝着洮州去了,这么说,是要包抄兰州的后路了。”张士贵神色严肃了起来。 “可能只有一部。”席君买对着张士贵拱手,说道:“大将军,他们人或许能从高原安然下来,但是马不行,甚至他们之所以能够安然下来,很可能就是牺牲了马,所以他们手上的战马,恐怕剩不到一半。” “两千骑兵从洮州包抄兰州后侧,另外两千步兵,应该是沿着黄河水道,朝兰州而来了。”李德謇抬头,看向鄯州方向,面色凝重的说道:“算算时间,三日后鄯州方向的敌军正好杀到兰州,若是这个时候,黄河水道和兰州后侧同时有影子军杀来……” “嘶!”所有人都忍不住的倒吸一口凉气。 正面的数万大军,侧边和后方又各有两千凶悍的敌军杀来,这要不是提前预见到,突然发生,局面绝对危急。 而且便是现在,也是一件难事。 “需要人去迎击。”张士贵开口,说道:“首先传令河州和洮州,封闭城门,收拢百姓,让这些影子军战士无法进行补给。” “喏!”诸将齐齐拱手。 虢国公的确老辣,一眼就看出了这些影子军最大的弱点。 他们缺乏补给。从高原往下,数百里,艰难险道而来,手上的补给能剩下多少才是怪事。 “这些人的目标本就是兰州,这样一来,劳而无获,最终能够避免他们劫掠百姓。”兰州刺史杜凤举对着张士贵点头感激。 “嗯!”张士贵微微颔首,然后说道:“先说洮州方面,派两千金吾卫骑兵迎击,辛中郎将,你去吧。” 辛獠儿站了起来,拱手道:“末将领命。” “至于黄河河道方面。”张士贵抬头看向堂中诸将,一时间不知道该叫谁去。 和吐蕃开战,兰州方面已经布置了一个精密的陷阱,在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 抽出一个辛獠儿已经不容易了,其他人…… …… 刘仁轨坐在后方,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人影从他的身侧站了起来,向前拱手道:“大帅,末将愿往!” 刘仁轨抬头一看,赫然是段宝玄,二十多岁的左千牛卫郎将。 众人都愣住了。 席君买率先反应过来,点头道:“段贤弟出身武威段氏,右卫大将军、褒国公段公的族侄,陛下青眼擢升左千牛卫郎将……此番吐蕃人沿黄河河道,骑兵不多,以步卒为主,左千牛卫正好个人实力突出,应对恰当,末将以为可以。” 说着,席君买对着张士贵站了起来。 张士贵看着段宝玄,仿佛眼前,曾经的老友段志玄又出现在眼前。 张士贵和段志玄同样是秦王府的老臣,多年并肩作战同殿为臣。 尤其玄武门的时候,更是一起出生入死。 看着段宝玄,张士贵一时间有些感慨。 不过兵凶战危,张士贵转头看向段宝玄身侧的刘仁轨问道:“刘舍人以为如何?” “下官以为可以。”刘仁轨站了起来,拱手道:“下官以为,调两千右千牛卫,然后加一千兰州府兵,同时,要三千弩弓,两万支弩箭,下官可以陪同前往,保证不让一名吐蕃影子军士卒杀到兰州城下。” 张士贵神色诧异,但仔细琢磨刘仁轨的话,就明白他真正的要害在于三千弩弓。 皇帝在半年就开始赶制大量的弩弓弩箭,几乎有几万副弩弓,二十几万支弩箭,甚至挤压了不少长刀和长槊的产量。 如今刘仁轨要用三支弩弓,两万支弩箭,自然不是大事。 但…… 张士贵的目光扫过诸将,诸将已经全部开始重新思考起来对弩弓的使用。 张士贵看向刘仁轨,点头道:“可!” “谢大将军!” …… 夜色之下,孔家湾。 黄河从河州而来,在孔家湾剧烈的转向,从流向西北,极速的转为流向东北。 高高的山脊遮住了所有从上游而来的目光。 刘仁轨站在山脊之上,看着对面深沉的夜色,大地上没有一点亮光。 “正则兄。”段宝玄从后方走上,走到了刘仁轨身侧,拱手道:“正则兄尽可在兰州安享,何必到这里冒险?” 刘仁轨转身看了段宝玄一眼,说道:“陛下曾有交代,要让军中将士多用弩弓弩箭,前日一番话后,他们想必都有所触动,如此陛下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原来如此。”段宝玄恍然的点头。 刘仁轨笑笑,当然不止如此。 前日的一番话,他已经对所有将领的个人品行了解颇多,剩下的就是让他们自己发挥了。 他在的时候,他们都有所收敛,就看他不在的时候,别人会怎样了。 他在洛阳也是留了足够的人手了。 “段兄,你呢,你怎么突然就要求自己带兵了?”刘仁轨认真的看向段宝玄。 段宝玄难得的笑了,看着刘仁轨道:“正则兄,整个兰州,还有哪里比这里更能让陛下关注,更能累积军功的地方吗?” 刘仁轨一愣,随即赞同的点头。 转过身,刘仁轨看向两侧山后,问道:“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吗?” “嗯!”段宝玄神色肃然起来,低声道:“按照正则兄安排,山正面已经浇满了水,一夜功夫,就会全部结冰;另外,还有河湾拐弯处,已经挖出来陷阱,下面都是冰水,上面已经安排了一千弩弓伺候,最后面还有一千骑兵冲杀……” 刘仁轨轻轻的笑了,他的目光看向山下远处,轻声道:“明日辰时,他们就会来了。” (本章完) 第451章 水淹六百里,冰封山道(第二更) 第451章 水淹六百里,冰封山道(第二更) 黑暗中,突然“啪”的一声在山下响起。 山顶披着羊毛大衣睡的很沉的段宝玄瞬间惊醒。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按在了他的手臂上,刘仁轨的声音响起:“不要动,传话下去,两刻钟之后再动。” “是!”段宝玄彻底清醒了过来,随即,转身下去传话。 两刻钟转眼而过,但这中间,一声又一声不停摔倒的声音响起,但摔倒的人就是在憋着。 让人好笑的同时,也感到有些心悸。 而且,随着脚步声快速的接近,山顶所有人的脸色都凝重了起来。 太快,脚步声太快了。 暗黑之中,隐约能够看到无数的人影在迅速的朝山顶接近,即便是已经被他们浇满了水,结成了冰,那些人在摔倒之后,依旧一声不吭的往上爬,而且速度比他们预计的要快的多。 段宝玄忍不住的看向刘仁轨。 刘仁轨神色依旧平静。 两刻钟,最快的吐蕃影子军士卒已经快冲到距离他们只有三丈的地方,一抬头可能就会看到他们。 这个时候,刘仁轨终于开口:“弩弓,射!” “嗡”的一声,瞬间,上千支弩箭已经从山背后飞起,然后落在了山正面。 “噼里啪啦”的无数弩箭落下,像钉钉子一样,直接将一名名吐蕃士卒直接钉死。 …… 血雾飞起,清晨第一缕晨光同时照入。 吐蕃人在死了数百人之后,终于看到了在山顶站起的刘仁轨一众人。 同时,山顶的众人也看到了山面上密密麻麻的吐蕃人,还有他们脚下的结冰的山面。 山不是很陡,但是在泼了水之后,一动就滑。 也就是吐蕃影子军非同一般,换成其他人,早就不知道摔倒多少回。 也早就看到了地面上的冰面。 黑夜里,还真的以为是山陡。 山顶上,刘仁轨面无表情的摆手,下一刻更多的弩箭从千牛卫的手上一排排的射出,朝着远处的吐蕃影子军直接射下。 晨光之下,一时间不知道多少吐蕃士卒被密集的箭雨直接射穿。 刘仁轨的目光抬起,看向远处的山脚,八百骑兵正在崎岖的河道小路朝着前方河湾处快速逼近。 更后面还有三百骑兵簇拥着一名黑衣将领,山阳处,只有一千多人的吐蕃影子军。 不到三千人吗? 刘仁轨心里有些失望,但他的心底也平静了下来。 这一战,他赢了。 影子军骑兵快速的通过河湾,然而没走几步,前方的地面骤然塌陷,十几匹马同时掉进了前后十丈的深坑里。 深坑当中没有尖木桩,但是就在骑兵掉入深坑的一瞬间,紧邻的河水瞬间冲入了深坑中。 冰冷的河水立刻将他们全部淹没。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无数的弩箭从山腰上直落而下,朝着这些吐蕃骑兵直接攒射。 就像是割麦子一样,这些吐蕃影子军,立刻全部倒地。 刘仁轨看到这一幕,目光看向后方的影子军将领,陷阱已经清晰可见,还要冲吗? 影子军将领抬头,目光从刘仁轨的身上跃起,看向了兰州方向。 就在这个时候,一片汹涌厮杀声突然从兰州方向传来, 吐蕃大军这个时候,从鄯州冲到了兰州城下。 “冲!”命令在极短的时间里就从后方传了出来。 山阳的吐蕃士卒不顾一切的冲向山顶,河湾处的吐蕃骑兵直愣愣的在箭雨中冲进了陷阱。 一千三百骑兵,怎么都能将小小的陷阱给彻底填平。 …… 山顶之上,刘仁轨看着无数的吐蕃骑兵,一批批的从战马和战士直接填平了水坑,水中流露出一丝怜悯。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吐蕃影子军骑兵终于顶着头顶的弩箭,冲上了岸边,然后疯狂的朝着兰州方向冲去。 没有几步,一支弩箭便已经贯穿了他的咽喉。 但,更多的骑兵这个时候冲过来水坑,朝着前方冲去。 极短的时间里,五百名骑兵已经冲了起来。 短短的时间里,一个十丈的水坑陷阱,加上头顶的无数弩箭,便埋葬了三百名吐蕃骑兵。 刘仁轨转身向后,眼神淡然。 就在吐蕃骑兵冲过河湾的时候,站在平缓山腰上的上千名红衣金甲的千牛卫,已经手持长槊,目光冰冷的看着他们。 为首的赫然正是段宝玄,就见段宝玄一催战马, 瞬间,千骑冲锋,气势凌厉而下。 转眼间,槊刃飞刺,鲜血飞溅。 五百多名吐蕃骑兵,在用力的挣扎了片刻之后,要么被捅穿,要么就被彻底的冲进了后面冰冷的黄河之中。 一千全身战甲,手持长槊的千牛卫精锐,对五百只穿皮甲、手持长刀的吐蕃骑兵。 岂有不胜之理。 刘仁轨转身看向山阳之处,身后的上千名府兵不停的轮番射箭。 山阳面的吐蕃士卒早就被杀戮了无数。 原本山上就被他派人浇了无数的黄河水,现在人死了,血流下去,一样很滑。 也有人很聪明的踩着尸体前进,但刚站上去,就被弩箭直接射穿。 站高,找死! 山上,山下,从刘仁轨抵达的这一刻,就已经成了铜墙铁壁。但是,吐蕃人没人撤,兰州方向的厮杀声越发的激烈了。 这里不过是几千人,那里可是几万人的厮杀。 这个时候,远处的吐蕃将领,终于缓缓向前,下一刻,最后的吐蕃骑兵开始朝着河湾冲了过去。 刘仁轨目光落下,河湾处,在冲锋的千牛卫骑兵之下,依旧有不少的吐蕃骑兵幸存了下来。 近战厮杀,他们不顾一切的前冲,哪怕是和对手同归于尽也毫不在意。 “轰隆”一声,巨大的轰鸣声从西北方的天空中传来。 一瞬间,就像是天炸了一样。 所有人不由得一阵寒颤。 就连战马都顿了下来。 所有人忍不住的看向了西北方向。 站在山顶上的刘仁轨眯了眯眼睛,心中的一点疑惑,终于彻底解开。 兰州之战,就是一个陷阱。 一个大唐针对吐蕃的陷阱。 大唐在兰州纠集了将近六万大军,等着吐蕃大军从鄯州直冲而下,然后将他们彻底的绞杀殆尽。 然而,鄯州依旧有战,依旧有大量的吐蕃大军,一旦有危险,他们依旧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撤出。 所以,在鄯州还有更大的陷阱。 但这些陷阱,刘仁轨不知道,他怀疑席君买和李德謇也不知道。 真正知道的,只有李靖,张士贵和杜凤举少数几个人。 现在吐蕃人全部进入陷阱。 陷阱引爆。 刘仁轨收回目光,然后看向吐蕃骑兵的后方远处,他轻轻挥挥手。 一名士卒手举黑色三角旗,对着远处用力一挥。 下一刻,上千骑兵突兀的从远处山间冲杀了过来。 从吐蕃骑兵的身后冲杀了过来。 这批人,完了。 …… 夕阳西斜,刘仁轨和段宝玄带着大量的骑兵沿黄河而回,兰州城下的厮杀大半已t停,只有西北角落里,还有一片激烈的拼杀。 刘仁轨抬头眺望,远处,一大片一大片的吐谷浑士卒跪地受缚。 还在厮杀的,是吐蕃骑兵。 上千步卒这个时候从兰州城北门,手端弩弓的冲了出来,朝着厮杀之地冲了过去。 刘仁轨心里明白,大战已经结束了。 “哎呀,好滑啊!”身旁传来段宝玄惊讶的声音。 刘仁轨下意识的低头,就见地上一片一条水带已经结冰。 “这是?”刘仁轨下意识的向上方看去,赫然就见远处的山道上,一大片一大片的水带出现,在冰冷的寒冬彻底结冰。 “兰州,鄯州!”刘仁轨瞬间目光上挑,看向鄯州方向,他已经彻底明白,是有人在上方开坝放水了。 他不知道究竟是谁,在什么时候筑坝蓄水了,但是,他肯定,这就是李靖,张士贵,甚至是皇帝,这一战真正的杀手锏。 眼下兰州城下已经是如此了,鄯州城下又会是什么模样? 那里可是离青海湖很近的。 刘仁轨不由得微微打了个寒颤。 他转头看向段宝玄,说道:“走吧,去找虢国公!” “是!”段宝玄神色收敛,然后带着手下人朝着兰州城而去。 兰州城头,西北道后军大总管、禁卫大将军、虢国公张士贵,目光眺望着远处厮杀的结束。 鲜血从道路上,流入了黄河之中。 “传令下去,尸体收拾起来,火化归葬。”张士贵刚刚吩咐下去,就看到刘仁轨和段宝玄两人上前。 “大帅!”刘仁轨拱手,说道:“下官奉命拦截黄河道上的吐蕃影子军,前后夹击,斩首一千五,有八百俘虏。” 张士贵微微皱眉,但随即就笑着点头道:“辛獠儿那里也是一样的战果。” “是!”刘仁轨拱手,说道:“还没恭贺大帅,此战大胜!” “应该是恭喜陛下!”杜凤举和钱九陇同时笑着走了上来。 “一战而定,斩首万余,俘虏万五,此战大胜,可直接报捷陛下!”张士贵平静的点头,然后看向刘仁轨说道:“在去年秋初,卫国公前往西北之前,就曾经和陛下有过密谈,最后定下水淹之法……正好去年水多,只是原本打算三月开战的,没想到现在。” 刘仁轨顿时明白了过来,三月的时候,春雨降落,积攒的水量会更多,冲击而下的战果也会更多。 当然,这样的水坝不止一处,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冲到兰州来。 “现在是稍微麻烦一些。”杜凤举看向山道上的积冰,低声道:“但是鄯州的吐蕃人和吐谷浑人,就更难逃了。” “不麻烦。”张士贵淡淡的开口,说道:“靴子底上,马蹄下,绑一圈麻绳就是了。” 众人一愣,随即齐齐拱手道:“大帅英明。” “兰鄯道的吐蕃人已经是瓮中之鳖,关键在于吐蕃赞普松赞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他的手下还有多少兵。”稍微停顿,张士贵说道:“还有卫国公那里,伏俟城又是什么情况,都需要了解。” “大帅,下官请命,与席中郎将一起杀往吐谷浑。”杜凤举有些羡慕的看向下面已经在收尾的李德謇,屈昉,席君买和薛万备等人,这些人这一战的军功足够他们的爵位升一等了。 刘仁轨站在一侧,满脸愕然的看向杜凤举。 张士贵看到这一幕,诧异的问道:“怎么了。” 刘仁轨看向张士贵,下意识的开口道:“陛下口谕!” 一句话,群臣愕然,随即齐齐半跪下来:“臣等恭听圣训!” (本章完) 第452章 长安报捷,槊杀赞普(第三更) 第452章 长安报捷,槊杀赞普(第三更) 长安城西,金明门。 一匹快马飞快地冲进城门,沿驰道上向皇宫狂奔,同时大喊道:“捷报,捷报,兰州捷报,禁卫大将军、虢国公张士贵,率麾下众将士兰州大战,一战斩首万五,俘虏两万,大战奏捷,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捷报声瞬间在整个长安城传扬开来,整个城中顿时一片欢腾。 一战斩首万五,俘虏两万,那就是三万五啊! 这一战,大唐胜了。 随即欢呼声已经在四面八方响起。 大唐的盛世,依旧在延续。 …… 两仪殿中,李承乾看着手里的奏本,眼神闪烁。 兰州城下,准确的斩首数字是一万二千,俘虏数字是一万八千,总数是三万。 问题不在于三万还是三万五,而是这个数字和他们预计的数字有些对不上。 也就是说,在松赞的手里,还有五千人没有参战。 也就是说,在松赞的手里,还有将近两万的大军。 这一战远还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奏报里面虽然没有明确的提出这一点,但是张士贵和刘仁轨的奏本都隐晦的提到了这一点。 “臣等恭贺陛下,初战报捷。”长孙无忌率先站出拱手,诸相,还有六部尚书齐齐拱手。 李承乾笑了,虽然有些隐患,但没有必要现在提。 “一切都是诸卿奋力。”李承乾笑着开口,说道:“传旨下去,长安城中宵禁取消三日,百姓狂欢,宫中送酒水三百坛出去。” “谢陛下!”群臣笑着拱手。 这些年,宫中除了饮宴的时候用酒,其他时候,基本上也不大见酒,李承乾本身就不好酒。 上行下效,省出了不少。 “另外,需要派人去军前核实军功和慰劳。”李承乾神色稍微安定,说道:“诸卿看看,谁去一趟?” 群臣微微抬头,似乎有些诧异。 长孙无忌抬头,拱手问道:“陛下可是担心接下来的战事?”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高原征战,最可怕是高原瘴,刘仁轨出发兰州的时候,朕曾经告诉过他,关键时刻要提醒诸将高原瘴的事情,但是为免诸将躁进,还是派人去看一看吧。” “陛下,臣去吧。”李勣站出拱手。 李承乾摆手,说道:“此番大战虽然初胜,但是高原之战,才是最终一锤定音的事情。 从兰州鄯州,到吐谷浑,然后苦海柏海,甚至可能会杀到通天河,一路一千多里,粮草运输是要事,所以不能疏忽,英国公还是留在长安吧。” “喏!”李勣拱手,然后退回班列。 李承乾看向崔敦礼,说道:“崔卿!” “陛下!”崔敦礼站出拱手。 “让兵部侍郎韩瑗去吧。”李承乾笑笑,说道:“他阿耶颍川县公和虢国公,巢国公当年都是并肩沙场的同僚,去了好说话些。” “是!” “告诉他,上高原的士卒一定要以鄯州士卒为主,杀入高原之后,从曲沟开始稳步向前,同时联系卫国公,以策应卫国公为主。”李承乾轻轻抬头,说道:“卫国公手里的士卒,在沙州训练了好几个月,厮杀不成问题。” “喏!”崔敦礼躬身拱手。 李承乾笑笑,说道:“此番大战,朝中上下谋划了近半年,松赞急切而来,败是注定的,只需注意谨慎,大胜无碍!” 李承乾说的轻松,但是群臣心里已经警惕起来。 这一战大胜是必然,真要出了什么问题,就是谁不谨慎,谁要背锅的事情了。 “臣等谨遵圣谕!”群臣齐齐拱手。 “大战获胜已经是必然,关键是如何收尾。”李承乾看着众人,说道:“这一战,朕与诸卿设计的便是在兰州初胜,吐谷浑大胜,然后通天河绞杀松赞,但仅此而已,我们还没有做好一战而灭吐蕃的诸方准备,接下来该如何收场,确保能获得最大的胜益,诸卿回去想想。” “喏!” “好了,今日大胜,宫中大宴,不醉不归。”李承乾直接挥手。 “臣等恭贺陛下大胜,大唐大胜,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酒意终究是有些上头。 李承乾躺在御辇上,脸上带出一丝喜意。 这一战只要小心,不被人翻盘,获胜是必然的。 毕竟现在军前大帅不是薛仁贵。 而且前后算计,这一战的投入基本全部都能收回来。 但是李承乾还是不让自己太欢喜,中场崩盘这种事情,他不想看到。 松赞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谁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后手。 会不会从苏毗和羊同,还有吐蕃本土再调兵过来,这一战还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御辇在宜星殿落下,李承乾迈步走入。 一身大红襦裙的崔鸾立刻上前,和两名侍女,一起搀扶住李承乾。 “陛下今日怎么喝这么多啊!”崔鸾赶紧扶着李承乾到内殿短榻坐下,然后让一对双胞胎侍女欢欢和喜喜,去准备醒酒汤。“今日军前大胜,朕高兴一些,和诸卿就一起多喝了几杯。”李承乾稍微靠后,然后仰头轻声道:“爱妃,你知道朕有多恨松赞吗,他是个小人,求娶他人为妻,他人不肯,他就派兵逼迫,逼人家嫁公主,他还将手伸进人家国中,掠夺财富,真是小人啊。” “是!”崔鸾服侍李承乾喝下醒酒汤,也有些明白了过来。 皇帝说的,其实是文成公主的事情。 当年松赞第一次求娶大唐公主不成,然后就集结二十万大军攻打鄯州,随后一战而败。 之后才娶了尼婆罗公主为妻,吸纳了尼婆罗的大量人力财力之后,又将目光放向来了长安。 大唐那个时候,已经开始准备和高句丽的战事了。 加上北境有薛延陀,西边还有个西突厥,都不安分,最后才在吐蕃的重金求肯下赐嫁公主。 然而,公主嫁了吐蕃,但是八年了,公主依旧亦无所出。 松赞的恶劣嘴脸已经暴露在众人眼前。 李承乾对他的恨意是呼之欲出。 “这一次要是能活捉他,朕就用他来献祭太庙。”李承乾眼神微冷,用驸马来献祭太庙,这种事情大唐不是没做过。 麴文泰,从一定意义上讲,是大唐册封的常乐公主宇文玉波的驸马。 在大唐的宗册上,常乐公主宇文玉波是被赐姓李的,叫李玉波。 所以,大唐最后灭了高昌,麴文泰被吓死,他的儿子被献俘太庙。 “好,一切听陛下的!”崔鸾有些忍不住的笑笑,她不在意皇帝说什么,但皇帝肯在面前说,这就很好。 李承乾起身,看着眼前的崔鸾,右手手指搭在她的襦裙上,然后一翻手,直接将她抱了起来,然后大踏步的走到了床榻上。 …… 夜色宁静,两名侍女站在外殿之中。 直到许久之后,内殿安静下来。 李承乾这个时候却内殿中走出,走到了两名侍女身前。 他记不得她们的名字了,只知道她们是齐知玄的族妹,现在她们被崔鸾取名叫欢欢喜喜。 这些年,他都没有动她们。 但是现在,他是皇帝了。 她们一族想要翻身,她们就得听话。 李承乾伸手,抓起两人的手掌,然后放在了彼此的衣扣上。 欢欢和喜喜脸色微微一白…… 下一刻,李承乾已经一把将两人拉进了帷帐之中。 他心口的那把火,终于彻底的释放了出来。 …… 吐谷浑高原之上,五千骑兵从大非川东侧兴海的方向疾奔而来。 身材瘦削的吐谷浑大臣素和贵骑马来到了狮象旗下,带着黑色面具的松赞身前,拱手道:“赞普,鄯州那边已经三天没有消息了,派人去探查也没有回复,赞普是不是现在派人去看看。” “再等等。”松赞稍微咳嗽两声,然后有些沙哑的说道:“等伏俟城的大军,那边昨日传信,已经攻下伏俟城,今日应该就有数万大军赶过来了。” “喏!”素和贵稍微松了口气,他对伏俟城的情况很了解,相比于大唐,吐谷浑的贵族更怕吐蕃。 吐蕃是真的会杀了他们,而大唐,即便是将吐谷浑灭国了,最后还是一手将吐谷浑重新复国,而他们依旧是吐谷浑贵族。 松赞扫了素和贵一眼,然后看向鄯州方向,他的感觉很不好。 似乎鄯州兰州出了大问题。 他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一切应该都在他的算计当中,为什么大唐比他想的要坚韧…… 轰然的马蹄声出现在西北边的草原上,吐谷浑大军来了,松赞脸上顿时满是笑容。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青海南山山口方向,隐约有黑压压的士卒出现。 “赞普,是唐军。”素和贵脸色立刻凝重起来,唐军出现在南山山口,说明,他们在鄯州败了。 “传令,诸部立刻出发,杀往南山山口。”松赞看向素和贵,说道:“若是不成,就往高原深处引。” “喏!”素和贵拱手,然后立刻朝南山山口杀去。 “传信苦海,让他们下山。”松赞看向身侧的侍卫,狮象旗立刻重重挥动。 松赞稍微松了口气,刚要率兵跟上,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来自西北的吐谷浑大军并没有转向东行,而是朝着他杀了过来。 松赞的脸色彻底变了。 …… 天空一片阴云,高原之上,黑色面具的松赞带着上百名残兵败将疯狂的逃向通天河。 通天河就在前方,然而这个时候,黑色面具下的眼神却变了。 一名红衣金甲的大唐将领骑马拦在了通天河畔。 那赫然正是李君羡。 李君羡长槊一指,下一刻,上千骑兵已经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而李君羡更是冲在最前。 黑色面具下的眼神惊愕之际,冰冷的长槊已经刺进了他的咽喉。 这是个假的 (本章完) 第453章 陛下回了一句:知道了!(第一更) 第453章 陛下回了一句:知道了!(第一更) 冷风呼啸,吹起的散雪如同铁一样的冷。 打在人的脸上,一阵阵的生疼。 李君羡站在风雪之中,目光眺望远处的群山之间。 一点黑星出现在无名的山口之间,下一刻,无数的骑兵已经疯狂的冲了出来,然后朝着李君羡的方向直接杀了过来。 但到了他面前又突然停止。 片刻之后,一名面无表情的老将骑马来到了李君羡的身前,他的身侧紧跟着一名黑皮肤的将领。 “大帅!” 李君羡“噗通”一声,直接跪了下来。 李靖拉住马缰,看着李君羡,淡淡的说道:“南昌郡公,十万大军前后征伐,最后的果子却被你给摘了,你的运气是真的很好嘛!” “回大帅。”李君羡抬头看向李靖,认真的说道:“末将此行,实乃是陛下安排,因为陛下知道末将和松赞有大仇,所以才让末将在通天河截杀他。” “唐传三代,女武代唐的消息,是吐蕃人传出去的?”李靖皱了皱眉头,问道:“你这么不谨慎的吗?” “唐传三代,女武代唐”的谶言,在长安已经传了十几年了,但从来就没有锁定过谁,也从来没有人联系到李君羡,但突然间,事情就爆发了出来。 李靖敏锐的捕捉了这里面的问题。 “或许吧。”李君羡摇摇头,目光看向躺在一侧,被白布盖着的尸体,说道:“末将只是规矩行事,规矩做官,莫名的一大桶脏水就泼到了头上,好在陛下信任,不然末将恐怕就要被抄家灭族了。” 李靖点点头,太上皇几次在翠微宫和温泉宫修养,都是李君羡在山下率兵值守。 那个时候,李靖还在长安,不过李君羡的事情爆发的时候,李靖已经到了西北。 “这一切,都是他们的算计。”李君羡的脸色突然那凶狠起来,看着松赞的遗体咬牙道:“吐蕃赞普的独子死了,只剩下一个不到周年的孙子,他们怕陛下趁机对他们出手,所以才要搅乱大唐,他们要毁了所有人……” 李靖静静的看着李君羡发泄,然后转身看向一旁。 一名卫士翻身下马,然后上前,当着李君羡的面,直接掀开了白布。 随即,一具穿着吐蕃赞普衣物,头戴黑色面具的人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一个血窟窿出现在尸体的咽喉处。 正是李君羡杀人的一击。 李靖抬头,说道:“把面具摘了,确认身份。” “喏!”卫士立刻伸手,将黑色面具摘了下来,随即,一张五十多岁模样,两鬓斑白的老年面容便出现在了李靖和李君羡等人的眼前。 “这人是松赞,他没有这么老吧?”李靖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李君羡看着眼前陌生的老人,浑身上下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随即他立刻看向李靖拱手道:“大帅,自从末将封锁通天河以来,只有他们这一批人抵达这里,没有其他……” 李靖对着李君羡摆摆手,淡定的说道:“放心,什么情况本帅自己知道。” 看着地上的尸体,李靖终于翻身下马。 站在尸体之侧,李靖说道:“查,看这个人的身上有没有带着吐蕃赞普特有的符印之类的东西,派人沿着山道向两侧搜寻,查找有无四窜的足迹,最后,叫虢国公,兰州刺史,还有席君买他们过来认人。” 李君羡愕然的抬头:“大帅!” 李靖看着地上的尸体,说道:“大军从伏俟城杀来的很快,到了大非川的时候,松赞正在调兵从苦海而下,素和贵最后的骑兵也在汇聚,他是没准备逃的。” 李君羡神色逐渐的严肃起来。 “另外,从苦海到通天河,看起来东西通畅,但实际上东面是党项诸地和松州,大唐领地,西面是无尽沼泽,加上时节变化,更是死路一条,前后是横向的群山,只有山口一条路。”李靖神色平静,说道:“松赞若真的半路做了替身逃走,那他要么停步不前,要么死定了,但无论如何都会有痕迹留下。” “喏!”李君羡肃然拱手,但低头之间,神色复杂起来,他心里突然间很不是滋味。 虽然确认了他没有让松赞跑了,但他斩杀敌酋的功劳,也就这么没了。 …… “驾!”上百匹战马从山口方向极速的奔来。 李靖平静的站在尸体四周,前后两侧已经是五千多名骑兵汇聚,而在更后方,逐渐的有清理完残敌的骑兵赶来。 李靖的身后就是通天河,越过通天河就是苏毗,苏毗是吐蕃属国。 只要越过通天河,覆灭苏毗,他们就能杀往吐蕃国都逻些,灭绝吐蕃。 张士贵,钱九陇,杜凤举,屈昉,席君买,薛万备,辛獠儿和李德謇,段宝玄等人一起都赶了过来。 刘仁轨落在众人后方。 吐蕃赞普死在了李君羡手里,消息已经传了出去。 李靖有招,所有人立刻都赶了过来确定这一消息,然后好传信长安,报捷皇帝。 来到李靖身前,所有人干净利索的下马,然后齐齐拱手道:“大帅!” 李靖点点头,看向杜凤举问道:“杜使君,当年公主出嫁,你便在旁边,来看一看,这人是不是松赞?” “喏!”杜凤举有些诧异的拱手,他似乎闻到了一点不对的味道。 白布被掀开,一具面色青白,五旬上下,两鬓斑发的遗体出现在杜凤举的眼前。人死之后,五官会有一定程度的扭曲。 然而,根本就不用细看,杜凤举已然愕然的抬头,看向李靖道:“大帅,这不是松赞!” “嗯!”李靖很平静的点头,然后转身看向众将。 几乎所有人听到杜凤举说这不是松赞的时候,都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如果松赞没事,那么就意味着这一场大战远来没有结束。 那么现在这四周会不会有陷阱,会不会下一刻就会有无数的吐蕃大军杀过来。 众人下意识的看向了四方,但…… 四周一片宁寂,没有任何敌人杀过来。 天地之间安静如常。 “大军已经朝四面八方可能的地方都搜过了,没有任何敌人,同时也没有人逃走的脚印。”李靖低头,看着地上的尸体,说道:“是他,从大非川一路逃过来的人就是他,甚至在大非川指挥一切的人都是他,各种符印也在他的身上找到了。” “大帅!”所有人都惊愕的看向李靖,也就是说他们这一战一直以为是敌人的吐蕃赞普,他根本没来? 李靖掠过所有人的目光,看向张士贵,开口道:“虢国公,此事你似乎没有那么惊讶?” 群臣立刻转身看向了张士贵。 张士贵苦笑着拱手,说道:“回大帅,末将只是察觉,不管是兰州城下,还是鄯州城下,甚至于大非川,吐蕃骑兵的数量,比预计的都少了很多,虽然这也让大战顺利获胜,但终究觉得有些不对。” “不错,这一战,陛下起码是按照预计有六万吐蕃骑兵,加上四万吐谷浑骑兵,两万党项骑兵,十二万大军对待的。”李靖点点头,说道:“但实际上吐谷浑,加上松州方面,抵达的吐蕃骑兵总数不过四万,吐谷浑骑兵动了三万,党项更是只动了一万。” 众人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了李君羡,李君羡点头道:“松州方面只有一万五千骑兵,末将一路破敌,然后杀到了通天河。江夏郡王如今在松州坐镇安抚地方。” “还有谁要说的。”李靖目光从每个人都脸上扫过,看到了神色沉吟,有些跃跃欲试的刘仁轨身上。 “监使可有话请讲?”李靖一句话,众人全部都看向了刘仁轨。 “大帅!”刘仁轨拱手,稍微上前一步,说道:“杀往兰州的四千影子军,虽然凶悍,但又远不够凶悍,根本就不是吐蕃赞普亲自督战指挥的模样……此事下官已经上奏陛下,陛下回了一句:知道了!” 众将立刻惊讶的抬头,原来此中的怀疑,皇帝已经知道了。 那么现在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 李靖等到众人平静下来,微微抬头道:“诸位!” “末将在!”众人齐齐拱手道。 “首先,此事当立刻密奏陛下,本帅,虢国公,还有刘监使,三人同签。”李靖看向张士贵和刘仁轨。 张士贵和刘仁轨立刻站出拱手:“末将/下官,领命。” “其次,报捷。”李靖看着众人惊讶的神色,平静的说道:“此战共斩破敌军八万终究是事实,诸将和士卒的军功不可抹杀,故在统计之后,报捷长安,最后加上一句,大军正在追杀吐蕃赞普松赞……看看陛下是什么意思?” 众人顿时就明白了过来,这一战,大胜终究是事实,至于最后的松赞之事,看皇帝怎么说。 眼下主持这一战的人终究死了,说他是吐蕃赞普松赞,也未必不可。 起码可以对内如此宣扬。 “喏!”众人再度拱手。 “最后!”李靖神色肃然起来,说道:“各部即刻全面打扫战场,清剿残匪,同时整理地方,确定可以设州置县的地方!” 众人顿时开口,惊讶又惊喜的看着李靖。 “是的,开州设县,陛下要在吐谷浑之东设立州县。”李靖轻轻笑笑,说道:“所以诸位,大战破敌,开疆拓土之功,这一次有了。” “多谢大帅,多谢陛下!”众将神色兴奋的拱手。 李靖笑笑,皇帝想要吞并吐谷浑的心情很急切,但是朝中反对的声音不少。 以前是房玄龄,现在是长孙无忌。 反正不管是谁做尚书左仆射,对这件事都是最反对的,因为吞并吐谷浑之后,庞大的人口无法处置。 但是,现在皇帝就是要做。 只不过他要吞并的,不是整个吐谷浑,而是吐谷浑当中最反对大唐,甚至出兵鄯州的吐谷浑素和贵部。 “好了,去做吧……”李靖的话没说完,他的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了远处的哨卫。 黑色的警哨声在这一瞬间剧烈的吹响。 李靖猛然转身,看向了身后的通天河,还有通天河对岸远处。 一个黑点在通天河远处的山口处出现,然后迅速的放大,上百名吐蕃骑兵紧跟着出现。 李靖手一挥,所有的将士同时上马,然后转眼排列成队,挡在了李靖身前。 与此同时,更多的骑兵开始在后方排列阵型。 极短的时间里,超过五千的大唐精骑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姿态。 (本章完) 第454章 松赞已经死了(第二更) 第454章 松赞已经死了(第二更) 冬日的通天河,水量并不充沛,甚至表面已经全部结冰。 但是,眼前的河段,是通天河附近最宽的一段。 宽意味着浅。 冰冻的结实。 吐蕃大军就是从这渡过通天河,踏上大唐领土的。 一名穿着紫色藏袍,头戴毡帽,脸虽然洗的很干净,但依旧能看出皮肤很黑的吐蕃官员,在上百名吐蕃骑兵队护送下,出现在了通天河南岸,然后,他一个人,手持符节,骑马渡过了通天河。 在无数大唐轻甲骑兵准备冲锋的时候,踩在冰面上,渡过了通天河,出现在了大军之前。 大军中央突然通开一条道路,使节一眼就看到了众军之后的李靖,还有无数将领。 手持符节,使节缓慢催马,来到了李靖和众将之前,然后翻身下马,右手按胸行礼道:“驸马都尉,西海郡王,吐蕃赞普使者吞弥·桑布扎,见过大唐西北道行军大总管,参知政事,卫国公阁下!” 李靖看着吞弥·桑布扎,微微眯着眼睛说道:“本帅听过你的名字,吞弥·桑布扎,你是吐蕃副相。” “卫国公消息迟了,在下现在已经是吐蕃大相了。”吞弥·桑布扎躬身,说道:“此番,是吐蕃废相琼保·邦色之子昂日琼,勾结禄东赞父子,背叛赞普,率本部兵部入侵吐谷浑,试图在吐谷浑切割出一块地盘以为根据。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们竟然倒行逆施,率兵杀入大唐,真是胆大包天到了极点。 今日,臣下奉命从逻些而来。 一来告知国公,昂日琼和禄东赞一家已经尽皆被拿下,大唐若是需要,可即刻送往大唐;二来,臣下奉命出使长安,求大唐皇帝陛下宽恕过失,三来,逻些出乱,请王妃即刻归国,协助赞普处理国事。” 说完,吞弥·桑布扎转身,对着通天河对岸的吐蕃骑兵挥动符节。 下一刻,上百名吐蕃骑兵已经缓缓朝通天河而来。 同时,他们也逐渐的朝着左右两侧散开,十几辆装着黑色大箱的马车,出现在李靖等人的面前。 片刻之后,吐蕃骑兵护卫着马车来到了通天河北岸。 “这些是赞普呈现陛下的罪礼,万两黄金,还有三十箱珠宝玉器。”吞弥·桑布扎说完,再度对着李靖拱手:“请卫国公派人,护送臣下前往长安请罪。” 看着吞弥·桑布扎这幅严肃的模样,李靖突然轻轻地笑了。 他转身看向跟在后方段宝玄,平静的道:“左千牛卫郎将段宝玄,现在令你护送吐蕃国使前往长安,沿途不得怠慢,也不许任何人打扰国使所行,尔可明白?” “末将明白。”段宝玄听得懂李靖的意思。 这一路去长安,任何人不得和吐蕃使者接触,相关消息不得为任何外人所知。 李靖点点头,骑马走到一侧,看向吞弥·桑布扎点头道:“国使请吧。” “多谢国公。”吞弥·桑布扎眼神低垂,拱手,然后挥挥手,带着手下人一起跟着段宝玄朝吐谷浑方向前进。 …… 李靖骑马缓缓的看到了通天河畔。 冰层厚实,马蹄隐现。 他抬头看向对岸,神色突然凝重起来。 张士贵,钱九陇,杜凤举,屈昉,席君买,薛万备,辛獠儿和李德謇等人都跟在李靖身后,一时间神色复杂。 片刻之后,李靖幽幽的开口:“有什么就说什么吧?” “大人!”李德謇忍不住的拱手,满是气愤的说道:“这一切明明是松赞那个混蛋指使的,他自己不敢来,却找了个替身,代替自己指挥大军来冒险,最后战败了,却将责任都推到了别人的头上,他就是个小人。 大人,发兵吧,杀往苏毗,杀往逻些,灭了吐蕃。” 李德謇一番话说完,杜凤举,李君羡,屈昉,席君买,薛万备和辛獠儿等人,全部都用力的点头。 只有钱九陇和刘仁轨神色平静。 李靖神色淡漠的抬头,看向苏毗昌都方向,开口道:“巢国公,你觉得若是我们杀到苏毗,等待我们的将是什么?” “是以逸待劳、数以万计的吐蕃骑兵。”钱九陇面色凝重的拱手,说道:“曾经听说松赞是一代枭雄,但也没想到厉害到如此地步。陛下精心算计数月,多番遮掩,没想到竟然还是被他看出了破绽,派了替身而来,大败之后又果断低身认罪。 万两黄金,三十箱珠宝玉器,足够弥补大军征伐的耗费了。 而且隐隐威胁,若是我们强攻,他就和我们拼个你死我活。” 李靖轻轻地点头,目光从杜凤举,李君羡,屈昉,席君买和薛万备等人脸上扫过,最后看向刘仁轨,问道:“监使,你认为我们接下来应当如何?” “退兵!”刘仁轨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拱手道:“吐蕃国使已经说了,死了的这些不过是琼保·昂日琼一族的族兵,不管这里面有几分真假,但吐蕃已经保留有足够的元气,而我军若是长途奔袭,杀往苏毗,若是大败,其实不是坏事,怕就怕长久拖下去。” “从鄯州到苏毗两千里,一旦大战,起码需要三万骑兵,若是战事延续,两千里的粮草运输,不知道要消耗多少。”李靖点头,然后看向众人道:“这笔账该怎么算,你们都是军中大将,心里应该有数,你们觉得以陛下的性子,他会同意吗?” 众人沉默了下来,他们当中不少人都是和皇帝相处过的,其他的不说,皇帝对于后勤的掌握绝对在任何人估计之上。 这一战真的打到了昌都,最后又收获寥寥,皇帝绝对是不会愿意的。 李靖抬头看向李君羡,说道:“陛下为什么让南昌郡公守在通天河畔截杀松赞,而不是让他越过通天河追杀,陛下的态度已经清晰可见了。” 想到这些,众将不由得齐齐拱手:“是!” 李靖随即笑笑,说道:“巢国公刚才有句话说的对,松赞一代枭雄,若是他将苏毗的大军全部调过去,在吐谷浑厮杀,胜负或许真的难料,但是,他却准备了替身,而且即便是到现在也还躲在苏毗,这就有些意思了,他究竟在害怕什么。” 看到李靖转头看向昌都方向,众人的目光不由得一阵闪烁。是啊,松赞也是一手建立吐蕃如今版图的枭雄,若是正常情况下,这一战他应该必来的。 这一战,大唐的根本是以逸待劳。 之后即便是在吐谷浑开战,那里也离大唐边境很近,补给十分容易。 相反吐蕃人,两千里下来,如今又是冬日,草木枯黄,补给困难,所以大唐胜算比较大而已。 但是相比于一旦击破兰州,搅乱大唐西北,甚至是直接杀到长安城下,这点风险就不算什么了。 “吐蕃出了大问题。”刘仁轨下意识的一句话说口。 “所以!”李靖开口,说道:“吐蕃如今在苏毗应该布置了大军,我们真要杀过去,他们会拼死的。 没有必要,大唐现在还没做好吞并吐蕃的准备,最后说不定反而会为什么人做了嫁衣裳,所以,现在,大军回守。” “喏!”众将齐齐拱手,没人反对。 “吐蕃国使的事情,立刻密信通报陛下。”李靖说完,看向脚边的通天河,说道:“通天河立三百骑兵监视,各部依次后退,在各处寻找可立州县的地方,大部在苦海和大非川停留,收拢安抚吐谷浑和党项诸众。” “喏!”诸将再度拱手。 李靖轻轻冷笑,说道:“诸位,从今日起,大唐将会和吐蕃直接接壤,他日少不了要有战事,诸位也不用害怕没有军功。” “喏!”众人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李靖神色微微收敛,目光抬起,看向长安方向。 话虽然如此说,但所有一切的最终决定权,都掌握在长安的皇帝手里。 …… 长安,两仪殿。 李承乾一身黑底金丝长袍,在数名内侍的陪同下,大踏步的从偏殿走入。 房玄龄,长孙无忌,李勣,崔敦礼四人齐齐拱手道:“参见陛下!” “免礼,赐座。”李承乾走到了御榻上坐下,然后才看向摆在桌案上的急奏。 四人在丹陛之下两侧跽坐下来,抬头看了正在细读奏本的皇帝,四人相互对视一眼,面色微微凝重。 李承乾没有注意到四人的表情,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奏本上。 西北大胜。 张士贵率军从南山山口而出,停军在曲沟。 松赞挥兵进击,就在这个时候,李靖率军中伏俟城方向杀出,一战破敌。 松赞大败,被李靖从后牢牢追杀。 到通天河时,仅剩百骑。 被早就杀穿党项的李君羡堵个正着。 之后,李君羡一槊捅杀了松赞。 李靖随后赶到,掀开松赞脸上一直戴着的面具,发现下面的并不是松赞。 看到这里,李承乾的手轻轻一停。 找席君买和杜凤举确认,四面搜索,加上从遗体身上找出的符印,确认,就是这个假松赞在一直指挥作战。 之后,是吐蕃副相吞弥·桑布扎出现,将所有罪名全推到了“擅自”出兵的琼保·昂日琼和禄东赞身上。 另外,吐蕃还送了万两黄金,还有三十箱珠宝玉器赔罪。 李靖暂时退兵到苦海和大非川,请命接下来该如何做? 李承乾抬头,看向房玄龄,长孙无忌,李勣,崔敦礼四人,平静的说道:“松赞已经死了。” “嗯?”四人惊讶的抬头。 李承乾将密奏放在一旁,然后突然笑了起来,说道:“朕原本还没发觉如此,但看到吐蕃国使要请皇妹归国,朕就知道,松赞即便是没死,但没几天好活了。”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这才反应了过来,赶紧拱手道:“陛下所言极是。” 看着依旧有些迷茫的李勣和崔敦礼,李承乾摇摇头,说道:“此一战,吐蕃损失了四万精锐,虽然最后将责任推到了琼保一族的身上,但一个废相的家族,怎么可能能拿得出四万精锐。 能有五千,便已经算是松赞仁慈了。” 一个统一的国都首脑,是不可能允许一个被废的国相家族还有那么强大的军力的。 “所以,这四万精骑多数是吐蕃国的正统精锐。”李承乾轻轻冷笑,道:“吐蕃加上羊同和苏毗,全力能拿出来的,也不过是二十万精骑罢了,其中有一半,要守卫各国都城和其他城邦,能作战的,只有十万。 一下子没了四万,是要伤筋动骨的。” “此一战之后,吐蕃或许还有守御之力,但进攻的力量却是彻底没了。”李勣赞同的点头。 “关键是如此情况下,吐蕃国内的力量平衡就会被彻底打破,王庭的力量被削弱,相对各方的力量增强。”李承乾轻轻抬头,说道:“这个时候,朕只要切断吐蕃对外的商道,没有外在财富输入,他们就要内部挤压,最后‘砰’的一声……” (本章完) 第455章 一步步,算计周密的李承乾(第三更) 第455章 一步步,算计周密的李承乾(第三更) “松赞需要文成回去,然后借助大唐的力量,来替他吸引吐蕃内部各部族的仇恨,同时帮他镇压地方。”李承乾看向殿内众人,说道:“他想的是不错,但诸卿知道,这也意味着什么吗?” 长孙无忌开口,说道:“这也意味着大唐的力量可以借助公主介入吐蕃,甚至对吐蕃展开全面渗透。” “不错。”李承乾轻轻冷笑,说道:“但凡松赞还有一丝余力,那他就绝对不会想用这种没办法的办法,所以只能有一种解释,松赞的身体垮了,甚至于他很有可能连今年都过不去,所以才需要文成回去。” 这一种策,是最下等最不得已的时候,才会用的。 而用出了这种手段,说明只有一种情况。 松赞快死了。 “他想要让他的孙子认公主为嫡祖母。”房玄龄猛然抬头,说道:“他要将孙子的亲祖母杀掉。” 松赞只有一个儿子贡松贡赞,是他和羊同公主芒妃墀江一起生的,贡松贡赞也只有一个儿子芒松芒赞。 如今贡松贡赞死了,芒松芒赞能够依靠的只有松赞和芒妃墀江。 但是松赞明显活不下去了,而芒妃墀江又出身羊同,在吐蕃内部没有话语权。 在大唐虎视眈眈的窥伺下,想要维持吐蕃大局,同时又要维持芒松芒赞的位置,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杀掉芒妃墀江,让芒松芒赞认文成公主为亲祖母。 这本身就是大唐嫁公主入吐蕃的最初目的。 用公主的子嗣来缓和两国关系。 松赞现在将一切扳回来正规。 “这样将来芒松芒赞长大,就能顺利的夺回吐蕃的政权,同时又因为他的亲祖母为公主所杀,所以将来他和大唐之间必然还要翻脸。”房玄龄惊讶的看着李承乾,同时惊叹的说道:“陛下,这一手真的很险啊!” “其实也没有那么险。”长孙无忌坐在一侧,摇头道:“大唐的力量即便是通过公主介入吐蕃,但距离长安三千里,又能怎样,大唐的力量只要过大,那么立刻就会被吐蕃贵族联手抵制,反而更可能是芒松芒赞借助大唐的力量稳定吐蕃。” “但,谁会帮芒松芒赞呢?”李承乾轻轻抬头,说道:“不可否认,松赞的手下的确有人才,那个吞弥·桑布扎就不错,但是,朕如果不让公主回去,同时又始终威胁吐蕃边境,那么他们即便是有一时的稳定,时间一长,人心浮动,然后……” “吐蕃自相残杀。”长孙无忌赞同的点头,然后又看向李承乾,说道:“所以松赞必然会尽一切力量请公主回去,而且还要让公主尽心竭力的扶持芒松芒赞长大,同时最好是让公主主动拒绝大唐的力量渗透,最后等芒松芒赞长大。” “没那么简单。”房玄龄摇头,说道:“从西北这一战能看的出来,松赞的后手很多,他可以借助大唐的力量,同样可以借助尼婆罗的力量,甚至可以将王权放出去,然后只守逻些,之前不过是说他们还有忠诚的影子军……陛下,吐蕃的局面没那么差。” 李承乾直接摆手,说道:“吐蕃的局面如何,朕不关心,朕没有继续进兵的打算,但松赞一定要死,皇妹也不会回到吐蕃去,另外,禄东赞和噶尔钦陵既然成了吐蕃的罪人,而且松赞也说,要将他们的家人送到大唐来,就让他们送过来。” 没有文成公主,没有了禄东赞和论钦陵,李承乾就不信松赞的权衡手段玩的再好,还能如同前世一样让吐蕃强大。 前世就是在松赞死后,禄东赞一家撑起了吐蕃。 虽然也有其他谋士的协助,但是禄东赞一家才是功劳最大的。 现在没有了禄东赞一家,吐蕃即便是能勉强支持,但也仅仅是勉强而已。 李承乾现在还没有做好灭吐蕃的准备。 大唐也没有做好灭吐蕃的准备。 所以,先让他们乱一阵再说。 …… “吐蕃任由他自己慢慢腐烂,朕不管。”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肃然说道:“朕在意的是吐谷浑,素和贵几次三番敌视大唐,这一次更是出兵攻入鄯州和兰州,现在他战死,他整个族群全部成了俘虏,传旨!” “臣在!”房玄龄,长孙无忌,李勣和崔敦礼四人同时站了起来,拱手。 “将素和贵全族,不论男女,全部贬为奴隶,没收所有牛羊,草场,帐篷和珠宝,全部归入大唐。”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你让户部和少府前去登录查抄。” “臣领旨!”长孙无忌拱手,然后有些不确定看向李承乾道:“陛下刚才说的,可是有草场。” “是的!”李承乾笑了,点点头道:“舅舅猜的没错,朕就是要吞了素和贵一部。 舅舅之前担心的,无非就是数万人口入大唐,大唐需要担负他们的口食和用度,但现在他们是奴隶了。” 奴隶不管是吃穿,还是别的什么,都是最差的。 甚至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如今李承乾就能够费最小的代价直接吞并素和贵一部。 “朕要在曲沟和素和贵老巢兴海立新州,以曲沟为州城,以大非川以东属大唐。”李承乾抬头,神色淡然的说道:“朕登基初年,便为大唐开疆扩土,也算是为朕这一朝开了个好头。” “那么吐谷浑呢?”长孙无忌皱眉,拱手道:“陛下,吐谷浑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最好是不要善罢甘休,这样朕正好吞了他整个东吐谷浑!”李承乾冷哼一声,说道:“舅舅,你转告他,他最好别有什么别的想法,朕这里不会惯着他的,他要是真有不满,就去打西吐谷浑,大唐会在后面支持他打西吐谷浑的。” 长孙无忌微微一愣,他这才明白,李承乾原来将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想好了。 吞了东吐谷浑的一部,然后让东吐谷浑西进,占据西吐谷浑的同时,也让这两家再打起来。 真的是好算计啊! “那么陛下打算让谁做新州刺史?”长孙无忌直直的盯着李承乾,关键是在人。 这一点长孙无忌看的很清楚。 松赞的身体是不行了,但他只要能在死之前,为孙子芒松芒赞选一个合适的辅政大臣,然后再利用大唐和吐蕃国内的贵族进行平衡,那么一切就还有可能。 所以这个人选很重要。 新州也是一样,想要让吐谷浑咽下这个怨气,然后乖乖的西进,哪怕就需要有一个人来镇压他们。 这样一个合适的新州刺史就异常重用的,做的好,不仅能够让东西吐谷浑顺从,还能够为将来灭吐蕃做好准备。 “卫国公如何?”李承乾轻轻抬头,看向长孙无忌,说道:“以卫国公为西北道行军大总管,参知政事,设一新州,可名曰西昌,以卫国公为西昌州刺史,西昌州都督,统西昌州,廓州,鄯州,河州,兰州五州军事,舅舅以为如何?” “李靖做西昌州都督?”长孙无忌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问道:“可是陛下,卫国公现在参知政事啊!” 参知政事就是宰相,以宰相为边州都督,这种事情只有大唐开国的时候有过,现在…… “朕不介意换人。”李承乾笑了,看向房玄龄和李勣道:“也可以换个人代替卫国公去,然后将卫国公调回长安就好。” 李承乾话音刚落,长孙无忌的脸色便微微一变。 李靖回朝,到时候怎么办? 他是参知政事,是宰相,是多年来在军中有着极深影响力的人物。 现在让他回长安,长安的政治格局立刻就会大变。 而且,这里面受影响最大的就是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立刻抬头,笑着说道:“陛下所言极是,卫国公任西昌州都督最为合适,而且以他在高原上的威望,东吐谷浑必然会老老实实的咽下曲沟和兴海被大唐占下的不满,同时还会奋力的西进,高原会最大程度的稳定下来。” 长孙无忌说着,终于彻底的明白李承乾之前为什么敢那么果断的将西昌州从吐谷浑切割出来了。 有李靖在高原,什么事情都能做。 这的确是最佳的策略。 “慢慢来,这里面涉及到很多的百姓迁移,商贸往来,城池建设,怕是一笔不少的投入。”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朕只能寄希望去打通吐谷浑的盐道,来弥补这里面的费了。” 吐谷浑有盐湖,然而这些盐湖每年输入大唐的青盐数量有限,一旦大唐的触角彻底伸入高原,那么这些盐湖输入大唐的盐量将会极大的增加,从而变相的给大唐带来财富。 如此,建新州,甚至是城池的开销就有了。 更甚至于这些钱最后都落在了大唐百姓的手里。 高明,高明啊! “好了,便如此吧。”李承乾看向崔敦礼,说道:“崔卿,即刻传人拦截捷使,修改捷报,就说大唐高原大胜,一战斩败吐蕃、吐谷浑、党项十万大军,吐蕃赞普松赞,仅以身免!” “喏!”崔敦礼立刻拱手。 李承乾笑笑,起身道:“好了,便如此吧,军前大捷,朕现在就要去告诉父皇。” “恭送陛下!” …… 离开两仪殿,长孙无忌依旧在思索着刚才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李勣对房玄龄说话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梁国公,这所有的一切,恐怕从最一开始,陛下就已经算计好了,只是下官有些不明白,这些事情,是太上皇帮忙的,还是说朝中有其他人帮忙的?” 皇帝在朝中还有其他帮手? 长孙无忌知道,这个人绝对不是太上皇,而且也不是李勣和房玄龄这些人,马周,于志宁,来济,也没有这份本事。 那么是谁呢? 是李靖吗? (本章完) 第456章 将关陇门阀这头野兽关进笼子里(第一更) 第456章 将关陇门阀这头野兽关进笼子里(第一更) “你是在用李靖来制衡你舅舅吗?” 李世民靠在软靠上,他的膝盖上放着李靖、张士贵和刘仁轨送来的密奏。 听完李承乾所说,他一眼就看透了李承乾的打算。 “算是吧。”李承乾点点头,他靠在床榻边上,抬头看向甘露殿内的一切,轻声道:“卫国公军中大将,做过刑部尚书,兵部尚书,中书令,尚书右仆射,军中资历威望都很深,有他在,舅舅就不好插手兵权了。” 不插手兵权,长孙无忌在朝中的威望再大,也能够控制,不至于到失衡的地步。 “所谓制衡才能长久。”李承乾侧身抬头,看向李世民道:“儿臣这也是向父皇学的。” 李世民神色淡然,反问道:“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你会想要制衡你舅舅,是他做了什么吗?” 李承乾沉默许久,最后说实话道:“是柳奭,舅舅安排柳奭做了吏部侍郎。” “他想让柳奭做吏部尚书?”李世民不由得皱眉。 “还是父皇英明,一眼就看透舅舅的目的。”李承乾笑笑,然后神色黯然的说道:“莒国公已经七十岁了,要么再进一步做宰相,要么一两年就该致仕了。” 唐俭这个吏部尚书一旦致仕,那么柳奭立刻就被长孙无忌推任吏部尚书。 “对于柳奭,儿臣有自己的安排。”李承乾轻轻摇头,他是皇帝,他对一个大臣必然有自己规划,但是长孙无忌却打断了这个规划。 虽然他接受了这个安排,但他的心里有了膈应。 李世民跟着问道:“你想让柳奭做中书侍郎?” 李承乾笑了,点头道:“他的资历不够,父皇。柳奭做过雍州参军,侍御史,中书舍人,到如今的吏部侍郎,官途顺遂,但他没有在地方履职的经历,对很多地方事务了解不多,他若是做中书侍郎和黄门侍郎,职责或许会轻一些,但吏部侍郎……” 吏部侍郎关系天下无数官吏调动。 一个错误,很有可能就导致一州的吏治民生崩坏。 这是李承乾不愿意看到的。 “甚至吏部侍郎还要主持科举,他的偏向会影响到整个一批,乃至于一代官员的取用风向。”李承乾摇摇头,神色凝重的说道:“这里面的问题太大了。” “所以,你开始着手制衡你舅舅了?”李世民轻轻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沉默了下来,最后说道:“父皇,柳奭是兰妃的亲舅舅,儿臣对他的使用很谨慎的。” 李世民这下终于彻底明白李承乾的忌惮所在。 长孙无忌本身就是外戚,现在还操纵宫中嫔妃的亲眷官职调动,怪不得李承乾心中那根敏感的神经会动。 摇摇头,李世民转口问道:“那你就不担心李靖吗,他做了西昌州都督,还是西北行军道大总管,参知政事,内外能调动近十万大军。”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儿臣不担心,父皇,卫国公今年已经七十八岁了,便是司马懿也不过活了七十二岁,而且西昌州高原所在,冬春酷寒,加上新州初立,事务繁多……儿臣不是刻意做些什么,但是卫国公的身子骨,最多撑五年。” “原来你就没想过要将他调回长安。”李世民这下彻底的明白了过来。 李靖是做了参知政事,是成了宰相,但只要他不回朝,一直待在西昌州,那么他这个宰相对长安的政局根本造不成任何影响。 原来李承乾一直都是在用李靖来吓长孙无忌的。 “制衡才能长久。”李承乾轻叹一声,道:“儿臣只是希望舅舅能更长久的立在朝堂上,而不是在某些人有意无意的唆使下,一步步走上了不受控制的道路。” 前一世,李治对长孙无忌下手,固然是李治政治手段不够的原因。 另外一方面,也是长孙无忌自己作死的原因。 便是到了永徽四年,李治也不过二十六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王幽兰甚至比他还要小几岁,这个时候没有孩子急什么。 太子,一国储君。 李承乾设身处地。 他能明白李治在这其中必然有着很深的思量。 但,岂能让皇后抱养一个其他嫔妃的儿子做嗣子,为太子。 更别说李治那个时候已经有好几个儿子了。 所以,皇后不能生养,不是李治的问题,而是皇后的问题。 …… 李承乾轻叹一声,若是没人逼迫,李治或许还能安心的等几年,或许过几年他们就有孩子了。 但王幽兰等不及,柳奭等不及,整个太原王氏都等不及,最后,在太原王氏,柳奭,京兆柳氏,长孙无忌等一干关中元老派系的逼迫下,李治立李忠为皇太子。 李忠的母亲不过是宫人刘氏,虽然是李治的长子,但是他母亲的出身太低了。 根本不是李治眼中完美太子的人选。 想想,李治自己也好,李世民也好,都是嫡母所生的嫡子, 虽然不是长子,但都是嫡子。 他们哪能容忍自己的太子不是嫡子所生。 过继说的好听,但本质不变。 虽然最后在长孙无忌等人的逼迫下,不得不立李忠为太子,但是李治内心已经扎下了一根刺。 将来的后果,也就不难预测了。 所以,长孙无忌原本的下场虽然过分,但不可否认,他也有大错。 然而,他本人有错不假,但更多的,是被身后的关陇门阀一步步裹挟,最后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李承乾眼神严肃起来。 其实真正需要控制的是关陇门阀。 关陇门阀才是一头真正的野兽。 只不过以前它的领头人是李世民,李世民将它们喂养的足够强大。 李治不够强大,所以一开始需要长孙无忌来帮他,但很快,他就受到了这头不受控制的野兽的侧面冲撞。 最后,他不得不废掉长孙无忌。 李承乾如今继承了皇位,他不需要其他任何人来替他驾驭这头野兽,他自己就可以。 而这头野兽最强壮的鼻梁,就是长孙无忌。 控制制衡住了长孙无忌,李承乾就控制住了这头野兽。 而他杀了长孙无忌,短时间内,绝对是两败俱伤的。 …… “你说的,李靖活不了几年。”李世民低头看向双腿之间的奏本,然后看向李承乾说道:“你不将他调回长安,这样最多用一年,你舅舅就看出你的打算,到时候,你怎么办?” 李承乾浅浅的笑笑,说道:“父皇,这不是还有英国公吗?” “原来,你当初非要将李勣调任尚书右仆射,就是要打算制衡你舅舅。”李世民轻叹一声,他这个儿子的布局之早,连他最开始的时候,也没有能看明白。 李承乾轻轻点头,李勣是尚书右仆射,是对于尚书左仆射最能制衡的人。 “但是,你应该明白,李勣就是一个滑头,那个人你用可以,但你想要真指望他在关键时刻做什么,你会失望的。”李世民摇摇头,他对李勣的观看很不好。 李承乾赞同的点头,说道:“儿臣明白,儿臣不需要太久,卫国公,英国公,相继牵制一下舅舅,其实就可以了,毕竟说到底,儿臣也没有真的打算要对舅舅怎样。” 李世民目光微微抬头,李承乾说的话,肯定有几分是真的,但是他必然有后手,防止长孙无忌失控。 突然,李世民开口道:“听说,在洛阳的时候,有不少人去拜访苏亶?” 李承乾摇摇头:“岳丈是在将来顶替舅舅的,他不是儿臣用来和舅舅制衡的。 其实如果局势真的有稍微失控的时候,儿臣只需稍微亲近了马卿,于相,来相,还有阎卿兄弟,更别说,将来儿臣会将杜正伦也调回来,那样就能解决问题。” “这些人没用的,他们对你舅舅影响不了多少的。” “父皇,儿臣说过了,儿臣只是想要稍微的牵制一下舅舅就足够了。”李承乾摇摇头,说道:“治理天下,儿臣很需要舅舅的帮忙。” 李承乾需要的,是将长孙无忌关进权力的笼子里,而不是杀了他。 李世民看了李承乾一眼,直接问道:“若是在苏亶回来之前,局面失控了,你要怎样?” 李承乾稍微侧头,然后说道:“儿臣会将松州刺史王仁祐调回长安。” “王仁祐,昭媛王氏的父亲?”李世民皱了皱眉,说道:“那他不是柳奭的姐夫吗?” “是!”李承乾点头,说道:“到了那个时候,兰妃必然已经有孕了,里外亲属,柳奭应该能够看的明白的。” 到时候,就是柳奭帮助王仁祐抗衡长孙无忌的局面了。 自己亲手送上来的柳奭,反过来来制衡自己。 李世民甚至都能想到长孙无忌那个时候的错愕! “这样他们就能为你争取足够的时间了。”李世民看了李承乾一眼,他明白,这一整套手段,只要顺利的执行之下,长孙无忌已经完全在掌控中了。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到了那个时候,李义府,刘仁轨,李义琰,苏良嗣和戴至德他们这些人也就能成长起来了。” 李世民算是彻底明白了,李承乾真正信任的,还是他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人才。 至于苏亶,他会起到一个承前启后的作用。 但绝对不会成长到长孙无忌如今这样的地步。 外戚在李承乾这一朝,他们在朝堂上的位置,将会受到极大的限制。 李世民点点头。 前汉有先例,外戚专权是灭国之道。 大唐开国之时,为了天下稳定,拉拢诸方势力,赐嫁公主或者纳为王妃,同享天下。 但这已经足够了,再多,他们就会威胁到皇帝的权力了。 不是说外戚权力就强大到了怎样的地步,而是在李世民的时代,他能够压制住外戚的权力和野心,但是李承乾终究不是李世民。 他需要控制,压制外戚的权力。 这才是治国之道。 想了想,李世民开口道:“你想的是对了,但要谨慎,天下太大了,任何一个错误,都会造成无数人的流血和死亡。” 李承乾起身,对着床榻上的李世民沉沉拱手:“儿臣明白,慎之再慎,如履薄冰。” 李世民摆摆手,说道:“有一点你要记住,将来有什么收拾不了的地方,最好还是用你舅舅去处置。” “儿臣明白。”李承乾很利索的拱手,他原本也是打算这么做的。 (本章完) 第457章 武媚娘:太上皇他(第二更) 第457章 武媚娘:太上皇他……(第二更) 李世民低头看向手里的密奏,转身看向李承乾问道:“李靖在西昌州支撑不了几年的,甚至可能都支撑不到你灭吐蕃,若他不在了,你打算用谁来接替他?” 李承乾抬头:“儿臣此次以卫国公为西昌州都督,以南昌郡公李君羡为副都督。 如果将来卫国公真的支持不住,那么便让李君羡为西昌州都督,李德謇为西昌州副都督。” “李德謇是李靖的儿子,他做了副都督能最大程度的制衡李君羡。”李世民点点头。 李德謇是李承乾的亲信,而李靖不在了,他可以顺利的接手李靖留下的势力,维持西昌州的稳定。 “等到西昌州积累到足够的程度,应该可以发兵吐蕃了,到时候一战而灭吐蕃。”李承乾眼神凶狠。 在上一世,就是吐蕃趁着李治和长孙无忌斗的时候,吞并了吐谷浑,然后在大非川一战而败薛仁贵,最后甚至将手伸到了西域。 整个大唐一朝,吐蕃都是大唐最大的敌人。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的模样,不由得笑笑。 他的这个儿子,足够强硬。 这样才能够撑的起一个庞大的帝国。 “等灭了吐蕃,儿臣便让李君羡镇守吐蕃,李德謇做他的副手,然后让李袭誉做西昌州都督,相互制衡,稳定边州。”李承乾眼神中闪过一丝期盼,随即,他转口说道:“还有高句丽的事情。” “你在想什么时候灭高句丽?”李世民隐隐有些明白了过来。 李承乾点头,沉吟的说道:“此番西北大战,儿臣从去年就开始准备,所以一战下来,一个月,主战便已经结束,二月份,清剿地方,三月份就可以逐渐撤兵了,所以,整体消耗不大,加上吐蕃送来的金银和吐谷浑缴获的牛羊已经足够弥补。” “但你要治理西昌州,这需要投入。”李世民直接点破了真正的大头。 “就看高原上的青盐,能够弥补多少了。”李承乾笑笑。 李世民恍然的点头,高原出产的青盐这些年都没有得到很好的开发。 只要开发出来,收获足够朝廷的支出。 “高原还会牵涉朝中一段时间的精力,但是同时也可以为高句丽之战做准备。”李承乾看了李世民一眼,说道:“儿臣打算整体用五年的时间,灭了高句丽。 首先是将鸭绿江和大同江中间的这一片土地,彻底化为大唐所有。” “那你需要打一战,彻底打垮盖苏文的反抗力量。”李世民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关键。 “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舅舅已经在带人研究整体方略,到时候再带来给父皇看。” “慢慢来,不着急。”李世民笑了,然后说道:“若是能将大同江以北全部吞并,灭高句丽,就等于完成了一半。” “是!”李承乾躬身,说道:“不过想要更好的吞并高句丽,河北就需要减轻一些赋税,让民心安定。” “你放手去做。”李世民摆摆手,说道:“河北的百姓也是大唐子民,不能太过苛待,父皇这些年也一直想要解决河北的问题,只是一直没有腾出手来而已。” “是!”李承乾拱手,说道:“那儿臣先去忙,等有了整体的方略,再来请教父皇。” “嗯!”李世民微微点头。 李承乾再度躬身,然后这才从内殿走了出去。 等在外殿的武媚娘等人,看到李承乾,立刻福身道:“恭送陛下!” 李承乾轻轻地扫了武媚娘一眼,脑海中忍不住的浮现出那日她在骊山温泉浴池的模样。 “武婕妤!”李承乾对着武媚娘点点头,说道:“好好照顾父皇。” “是!”武媚娘再度躬身。 …… 李承乾的脚步声已经远去,武媚娘这才松了口气,转身进入了内殿。 内殿之中,熏香袅袅。 武媚娘端着药碗来到了床榻之前,然后跪下道:“圣人,该用药了。” “嗯!”李世民转过身,对着武媚娘轻轻点头。 武媚娘这才起身,在床榻边缘端起药碗,喂李世民喝药。 一碗药喝完,武媚娘才稍微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李世民突然开口:“刚才朕和皇帝的话,你就听见了吧,你觉得皇帝的治国大策有什么问题没有?” “圣人?”武媚娘惊讶的抬头,赶紧低头道:“陛下之事,岂是臣妾可以随意议论的?” “没事,你随便说。”李世民温和的笑笑,然后摆手道:“以前有的是人向朕建言献策,但现在来见朕的人都少了,说这些事情的人更是几乎没有,而且,现在朕就算是想做什么也很难,你随便说。” “是!”武媚娘稍微松了口气,然后继续说道:“圣人,臣妾觉得,陛下刚才说了许多,但却很少说天下治理之事,毕竟不是要灭吐蕃也好,高句丽也罢,终究还是需要天下能提供足够的赋税,才能支持诸番大战。”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你的眼光不错,不过皇帝该说的也说了,没说的,就是他不打算大动,一切萧规曹随,任何皇帝初登基都应该如此,三年不改大政。” “是!”武媚娘赶紧躬身,道:“陛下英明仁德,明见洞澈。” “英明仁德。”李世民轻叹一声,说道:“是啊,他是会做事的,你的婕妤,还有她们几个才人,美人,都是皇帝赐下,也让朕没有在你面前食言。” “一切都是圣人恩德。”武媚娘恳切的抬头,李世民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武媚娘轻轻低头,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异样。 这一次皇帝册封自己的后宫诸妃,顺带对太上皇后宫的不少人也进行了加封。 采女、御女、宝林、才人、美人、婕妤。、 九嫔,四妃。 采女升御女,御女升宝林。 宝林升才人,才人升美人。 其他不好升的妃嫔,则加赐月例。 然而,这么多人虽然都受了好处,但其中收获最大的,还是武媚娘。 她从正五品的才人直接升为了正三品的婕妤。正三品的内命妇,便足够保证她在太上皇死后,不会被人强行扔到某座寺庙里,青灯古庙的渡过余生。 但,这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 李世民的笑声逐渐的停了下来,他的目光看向殿外,轻声说道:“承乾这个皇帝,不会有太大问题,朕唯独担心的一点。” “圣人!”武媚娘惊讶的抬头。 “他太心软了。”李世民摇摇头,说道:“这些年他虽然做了很多事情,但死在他手上的人却很少。” 武媚娘满脸不解,这不是好事吗? “朕担心他在关键时刻,果决不足。”李世民看着前方的窗楞,轻声道:“他这个人,太喜欢提前布局了,然而这个世上,很多事情都是突然而至的,那些事情很有可能会轻而易举的摧毁他的谋划,所以在关键时刻,他需要有决断,甚至是杀人。” 杀人。 只有杀人,才能在关键时刻打开一条通道。 武媚娘轻轻点头,但眼神疑惑。 皇帝缺乏果决吗,他不敢杀人吗? 看起来似乎是这样的。 魏王谋逆,皇帝没有杀魏王。 晋王谋逆,皇帝也没有杀晋王。 然而,这里面死的人真的就少吗? 武媚娘想了想,一个名字在她的心底浮现了出来。 袁绍。 多端寡要,好谋无决。 虽然评价如此,但在当年,袁绍也是西园八校尉之一,杀人从来没有手轻过。 他真正难以决断的,都是在关乎重大命运的时候。 那种时刻,一般人一辈子甚至迎不来那一刻。 皇帝会是袁绍那样的人吗? “妾身还是不懂。”武媚娘低头,说道:“陛下此番设计吐蕃人,前后死伤十几万,妾身不觉得,陛下会是那种心软的人。” “你啊!”李世民目光轻轻上挑,低声说道:“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 “是!”武媚娘微微应了一声,皇帝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殿中一时冷静了下来,武媚娘低头看向床边,就在这个时候,李世民的手从床上一下子滑了下来。 武媚娘一愣,随即下意识的将李世民的手又送回到了床榻上。 突然,她整个人微微一顿,下意识的抬头。 李世民目光依旧在看向上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武媚娘这一刻不知道想了什么,她将李世民的手放回到了丝被上,放在了奏本之前。 紧跟着,武媚娘起身行礼,说道:“圣人,需要臣妾收拾吗?” 李世民反应了过来,顺着武媚娘的目光,看向来自己手边的奏本,笑着点点头,然后抬手将奏本递给了武媚娘说道:“收起来吧。” “是!”武媚娘福身,然后拿起奏本朝一侧的桌几走去。 收拾好,武媚娘快速转身,这个时候,李世民的目光看向前方的床榻,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是又愣住了。 莫名的,武媚娘后脊一冷。 …… 万春殿中,李承乾将儿子李玖递给郑楚和卢明月母女,然后才看向眼神稍微有些黯淡的郑霜儿,问道:“爱妃今日神色不佳,可是有什么事情?” 郑霜儿抬起头,满是期盼的看着李承乾:“陛下,听说高原的战事已经结束了?” 李承乾顿时反应了过来,笑着说道:“原来爱妃是在担心岳丈啊?” 郑霜儿有些勉强的点点头,说道:“去年灭龟兹,阿耶就去了西北,一年没有回来,如今又去了高原……” “岳丈当年从玄武门都闯了出来,现在这些事情不是什么大事的。”李承乾笑着摇头,同时轻轻抓住郑霜儿的柔荑,低声说道:“至于高原战事,岳丈带着西突厥,回纥,铁勒诸族的骑兵赶到时,大战已经结束,马上就会送他们回去,三月初一,就会回来。” 郑仁泰带着西域诸族杀到高原的时候,战争已经结束了。 当然,他的事情没完。 他带着那些人在战场上走了一圈,看了一遍死在战场的吐蕃人,还有杀死吐蕃人的大唐骑兵。 之后,他才会将那些人送回去。 等一切结束了,他就会回到长安来。 “三月初一,朕要册封皇太子。”李承乾目光看向李玖,说道:“四郎也该封王了,爱妃觉得封冀王如何?” “冀王?”郑霜儿眨眨眼睛,喃喃的说道:“冀王太大了些吧,那应该是皇后的儿子才该有的封号。” “是吗?”李承乾略微沉吟,说道:“那燕王如何?” “燕王似乎可以。”郑霜儿回过神,看向李承乾道:“陛下为何总是盯着河北?” 李承乾有些感慨的说道:“灭高句丽,必须要让河北安定,所以对河北之事,父皇和朕都很重视,将四郎封地放在河北,然后再收拢一些河北的地方寒门子弟,也算是为朕减轻一些压力。” “是!”郑霜儿点头,她隐约有些明白,皇帝这是有借助荥阳郑氏河北关系的打算。 不过那有什么,她的儿子如果真封了燕王,恐怕所有人都会去帮忙。 李承乾看着郑霜儿的神情,轻轻笑了。 (本章完) 第458章 朕还是想杀了他们父子(第三更) 第458章 朕还是想杀了他们父子(第三更) 两仪殿中,李承乾将手上的奏本放下,看向户部尚书阎立德,说道:“阎卿,关中挤不出来多少愿意到高原的百姓便不用太挤,卫国公任西昌州大都督,那么这些事情该怎么做最恰当,你让他去想办法。” 阎立德一愣,下意识的问道:“陛下,此事户部不管吗?” 李承乾摇摇头,摊手道:“朕也想让户部去管,但是关中之地,百姓还算富足,除了一些地处偏远山区的百姓之外,有谁愿意离开关中去高原讨生活,便是陇西一带的百姓也没有多少主动愿意的。” “是!”阎立德无奈的拱手。 “所以,这件事情,还是要从驻守在西昌州的军卒入手,他们若是愿意和当地吐谷浑的女子成婚,那么就免去吐谷浑女子一家的奴隶身份,登录户册,成为唐人。”李承乾笑笑,说道:“这样相信很多军卒是会愿意的。” 房玄龄,长孙无忌,李勣等人宰相尚书都不由得会心一笑。 军中的士卒有太多没有成婚的人了。 尤其这一次恐怕要在高原驻守多年,有的人愿意回家再娶,有的人恐怕耐不住寂寞,在当地就会成婚。 “当然,要管的严一些,他们终究是军中的士卒,不是欺压百姓的兵痞混蛋。”李承乾脸色微微一冷。 “喏!”殿中群臣齐齐拱手,心中一重。 皇帝对百姓是很宽仁的,这一点继承了太上皇的作风,但也能看出皇帝对一些军中士卒的观感。 “从今日开始。”李承乾看向群臣,说道:“西昌州的所有盐矿,全部属于户部和少府,由户部和少府开发销售。 所得全部用来供给西昌州的建设,朕要将西昌州打造成一个用来攻打吐蕃的后勤之地。 谁捣乱朕就杀了谁!” “喏!”群臣肃然。 “好了。”李承乾笑笑,看向房玄龄问道:“房相,吐蕃国使来长安的消息,百姓都知道了。” “是!”房玄龄拱手,说道:“高原大战,吐蕃赞普仅以身免,然后立刻派人前来长安求和,消息已经被长安百姓尽知。” “很好。”李承乾点点头,说道:“顺带传遍天下四方,最好也是高句丽人知晓,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喏!”房玄龄拱手。 李承乾抬头看向长孙无忌,问道:“舅舅,灭高句丽的军策,制定的如何了?” “陛下!”长孙无忌站出,拱手道:“臣与兵部诸位同僚商议,要想稳步的切割高句丽,那么还是需要打一仗,要么再做个陷阱,引诱盖苏文出战,要么就只能强攻,还有便是放他们今日在地方种田,然后在秋初毁掉这些粮食,逼盖苏文迎战。” “若是如此的话,高句丽百姓,就该恨大唐入骨了。”李承乾轻轻抬头,然后笑道:“不过即便是现在,高句丽人,对大唐,对朕,恐怕也是恨的刻骨铭心,算了,就这样吧,最好是提前让高句丽知道,大唐在秋收之前,就会毁了这些东西。” “陛下,这样那些高句丽百姓会拼死的。”房玄龄忍不住的站出拱手。 李承乾看向房玄龄,说道:“梁国公,朕听说河北有不少百姓生活困苦,你拟定一个移民的策略吧。” 房玄龄一愣,随即拱手道:“喏!” 皇帝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河北的穷困百姓要移民到高句丽,那么高句丽的土地,自然要留给大唐的百姓。 这样,高句丽的百姓还是死光的好。 “好了,诸卿。”李承乾轻轻敲敲御案,认真说道:“吐谷浑战事已了,高句丽的战事还远,如今已经开春了,需要开始准备春种春浇之事,各省各部各寺要敦促地方州县,及早的开始准备,争取今秋丰收。” “喏!”群臣齐齐拱手,这才是正事。 “顺带通知他们一声。”李承乾抬头,说道:“今年秋收之事,朝中会派要员到地方巡查,谁要在秋收之事上失利,该免职免职,该罢官罢官,朕这里绝不宽容。” “喏!”群臣神色凛然。 皇帝去年的时候,以欺君渎职罪,直接褫夺了淮州刺史陆善宗一切官爵,没收一切家产,流放振州。 偏偏又是民生大事,让其他人想要求情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好了,诸卿还有什么事情吗?”李承乾身体稍微靠后,看向群臣。刑部尚书刘德威一脸肃穆的展出拱手道:“陛下,臣刘德威有奏。” “刘卿请讲。”李承乾脑海中一时间闪过了刑部诸事。 “陛下,此番吐蕃国使前来,是将所有一切罪责都推到论钦陵父子的身上,一切和吐蕃赞普无关。”刘德威拱手,说道:“臣请问该如何处置论钦陵父子,陛下之前定的是等抓到松赞之后,将他们一起定罪。” “陛下!”房玄龄跟着拱手,说道:“如何对论钦陵父子,对松赞定罪,将关系到此战动兵的合理性。” “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吗?”李承乾轻轻抬头,说道:“通天河以北,党项诸地本就是大唐的羁縻州,而吐谷浑又是大唐属国,是吐蕃人勾结吐谷浑大臣叛乱,大唐不过是自卫反击而已,哪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房玄龄微微一愣,随即,他还是拱手道:“陛下,此事史书要记录的。” 李承乾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史书上要将这件事情的起因、过程和结果清晰的记录下来。 “陛下!”长孙无忌拱手,说道:“此事是吐蕃赞普打算趁着太上皇退位和陛下初登基的关键时刻,效仿当年的颉利,试图攻伐大唐,陛下英明果决,察觉了吐蕃人的阴谋,然后及时派兵,一战而败吐蕃。” 李承乾点头,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至于说为什么大军停在通天河不进,是因为战事突然,大唐没有做好灭亡吐蕃,而战败的吐蕃随便找了个借口,献上大量金银珠宝求和。”长孙无忌抬手,说道:“陛下为了天下稳定,暂时忍辱负重,答应了吐蕃的求和,至于之后,便是……” “渭水之盟!”李承乾直接开口。 “是!”长孙无忌点头,说道:“当年颉利也是趁着大唐皇位交接,攻打大唐,最后在渭水和太上皇签订了盟约,然后在三年之后,大唐发兵,一战而灭东*突厥。” 稍微停顿,长孙无忌看向群臣道:“诸位都是当年之事的亲历者,可是如今的这些百姓,他们是知道渭水之盟,可是又有谁知道渭水之盟的内容吗?” 斩白马,约兄弟,被迫献上金银珠宝,大唐耻辱,之后群臣卧薪尝胆,一举灭国东*突厥。 这是百姓印象当中的渭水之盟。 但实际上根本不是如此,斩白马,相约互不相攻,大唐是送了一些金银珠宝,但很少。 之后颉利回到草原之后,立刻让人送来三千匹良马、牛羊万口,这些就很少有人知道了。 看起来是大唐受了耻辱,但实际上是颉利被吓跑了。 “所以,臣以为,也不需要现在就对禄东赞父子定罪,先将他们关着,吐蕃国使来了,随便他怎么说,当他献上金银,陛下答应他不攻就是!”长孙无忌拱手,说道:“等到将来他日,陛下灭了吐蕃,不管到时吐蕃赞普是谁,一起押到长安和禄东赞父子一起斩首便是。” 李承乾点头,说道:“舅舅说的有理。” “陛下!”房玄龄拱手,说道:“陛下,臣以为或许到时可以让禄东赞父子出面指责松赞,说一切图谋都是松赞策划的。” 长孙无忌站在房玄龄身后,低声问道:“梁国公是觉得这两人还有用?” 房玄龄稍微侧身,点头道:“大唐对吐蕃终究还是知之太少了,若是他们父子能够告诉大唐吐蕃所有的一切地形,还有各族之间的仇怨,那么大唐灭吐蕃的时候,就能够轻松许多。” 转过身,房玄龄看向李承乾道:“陛下,如此一来,便能够节省大量的开支。” 用禄东赞父子,来换国家用兵成本降低。 李承乾忍不住的有些犹豫了起来。 禄东赞父子的能力不言而喻。 在松赞死后,他们能够替仅仅两三岁的芒松芒赞稳定住整个吐蕃的局面,这两个人的能力强的可怕。 如果能够留这两个人为他效力,哪怕不留在朝中,不用在对付吐蕃,哪怕是用在大唐对高句丽的战事当中,大唐的损耗也不知道要少多少。 “陛下!”长孙无忌拱手,说道:“臣觉得可以,将噶尔一族的所有男女全部从吐蕃手里要过来,他们便是不想为大唐效力也不由他们了,而且此种宽仁之举,太上皇便做了许多,陛下可以效仿太上皇的。” 李承乾抬头,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朕还是想杀了他们父子,因为他们害的父皇身体受损,朕作为父皇之子,光从孝道而论,是必须要杀了他们,才能对得起父皇,也才能让朕心里这口气出出来。” (本章完) 第459章 挑拨关系,论钦陵父子反目(第一更) 第459章 挑拨关系,论钦陵父子反目(第一更) 千牛狱。 甬道干燥,灯笼明亮。 李承乾一身黑底金丝衮龙袍,平静的朝前方走去,身后长孙无忌和常何紧紧跟随。 两侧数十名千牛卫持刀肃立。 李承乾迈步走入千牛狱深处,在一扇牢门之前停了下来。 石墙铁门,牢牢的将里面的犯人囚禁其中。 “吱呀”一声,牢门打开。 被吊在刑架上的禄东赞,看着步入其中的李承乾,满脸惊讶:“原来是陛下亲自来了,怪不得他们要清理牢狱,还要将外臣绑起来。” 李承乾没有理会禄东赞,转身看向常何道:“噶尔·钦陵没有在这里吗?” “禀陛下!”常何拱手,认真说道:“他们父子一人一间牢房,而且离得较远,声无可闻。” 李承乾点点头,笑着说道:“做的不错。” “谢陛下!”常何退后一步。 李承乾抬头看向禄东赞,神色平静的说道:“吐谷浑大战已经结束了,吐蕃损兵七万,吐谷浑损兵三万,党项损兵五万,大唐大胜。” 禄东赞嘴唇突然间颤抖起来,紧跟着,他全身上下也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猛然间,禄东赞满脸祈求的看着李承乾。 “他跑了。”李承乾摇摇头,说道:“手下影子军士卒拼命断后,他仅以身免。” 李承乾一句话,禄东赞浑身上下不再颤抖,甚至眼神中都带出惊喜之色。 在他的心中,只要松赞还在,那么吐蕃就永远有希望。 “他求和了。”李承乾冷笑一声,说道:“噶尔家族被抄了,所有族人全部贬为奴隶,同时派人携万两黄金和无数珍奇异宝前来长安求和。” 禄东赞整个人愣住了,然后难以置信的抬头。 “他在战场上中了一箭。”李承乾微微摇头,说道:“他从苏毗逃回了逻些,大唐便不好再追了。 朕原本打算接下来拿下苏毗,但他派人来求和了,送了几颗人头过来,然后说是你主持叛乱,然后带着族兵杀到了吐谷浑。” 说到这里,李承乾笑了:“想来,你们家不仅是被抄家,没收了一切财产土地和奴隶,甚至于就连你们家的族兵,也全部都被他给吞了。” 禄东赞没有说什么,但他极度难看的脸色已经告诉了李承乾一切。 “应该不只是你们家,这一战当中损失最惨重的几个家族的一切,都已经被他给吞了吧,所以他才会派人来求和的。”李承乾抬起头,想着如今吐蕃国内发生的一切,他就有一种难得的满足。 禄东赞嘴角微微抽搐,他终于忍不住的开口道:“赞普虽然落败,但他还能东山再起。” “是啊,兰州距离昌都太远了。”李承乾轻轻点头,说道:“所以朕收兵了。” 李承乾一句话,禄东赞反而愣了,随即他的脸色再度变得无比难看起来。 “若是有外部压力,那么吐蕃内部自然万众一心,但没有了外部压力,他们就会自相残杀。”李承乾看向禄东赞,说道:“拿你出来当替罪羊,是松赞的想法,恐怕也是其他人的想法,而且松赞的身体你是知道的,那一箭之后,他死定了。” 李承乾脸色突然凶狠起来,禄东赞则是莫名有些畏惧的侧过头。 他害怕,他不敢面对的,当然不是李承乾,而是吐蕃未来的局面。 松赞的身体本身就不是太好。 高原那地方,常年厮杀在第一线,身体的老伤会在人老之后,更加汹涌的报复回来。 这是自然规律。 这是天道。 李世民无法避免,松赞同样无法避免。 尤其他现在还中了一箭。 他的身体更加的难以支撑。 不出意外,他死定了。 “朕知道,你们吐蕃人最擅长玩那些秘不发丧的小手段,朕让你们玩,朕就看看,你们最后能玩出什么把戏来。”李承乾轻轻抬头,眼角闪过一丝深沉的冷笑。 禄东赞突然身体一寒,他瞬间看透了李承乾的打算。 现在的大唐还没有完成灭国吐蕃的准备,所以,这个时候,便让吐蕃人放松自己玩。 没有外部压力的情况下,若是松赞还活着,那么吐蕃自然能够合力前行,可松赞一旦死了,那吐蕃内部必然大乱。 只有皇帝有足够的耐心,等他吐蕃内乱到一定程度,而大唐又完成了战争准备,吐蕃必亡。 李承乾看着禄东赞,轻轻摇头,说道:“至于你,朕是很想杀了你的,很想很想。” …… 禄东赞轻轻低头,皇帝说话虽然没有咬牙切齿,但那股深切的痛恨,却是清澈无比。 他害了李世民。 禄东赞现在终于知道,虽然在嵩山上,李世民表现无恙,但实际上他的身体还是出了大问题。 这让作为儿子的李承乾不会轻易放过作为阴谋者的禄东赞。 这股恨意,太深了。“扒皮拆骨,五马分尸。”李承乾轻轻冷笑,说道:“都不足以抵消朕心头的恨意,但,朝中群臣却劝朕宽容,像父皇一样宽容,继承父皇天可汗的威名,所以,朕今日才会来见你。” 禄东赞能够听得出李承乾言语当中的不甘,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莫名的感到一丝得意。 但瞬间,他就将这股得意斩杀的一干二净。 “朕向来有话直说。”李承乾抬头,说道:“吐蕃战败,他们以你为替罪羊,抄了你的全族,没收了你的所有财富,朕想,这一次吐蕃求和进贡的金银宝物,不少应该就是来自你的家族的,所以,朕已经传信吐蕃,让他们将你的所有族人,全部送到长安来。” 禄东赞猛然抬头,然后死死的盯着李承乾:“你想干什么?” “朕没想干什么。”李承乾平静的摇头,说道:“你若是愿意效力于朕,朕就将你的家人发放给你,赐你宅邸让你居住,你若是不愿意效力于朕,也简单,朕杀了你,灭了你家所有男丁,然后将女眷全部贬为奴隶,彻底灭了你的血脉,就此而已。” “你!”禄东赞咬牙齿切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转过身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该说的,朕都说完了,将人带过来吧。” “喏!”长孙无忌躬身,然后朝着甬道另一头点点头,很快一身镣铐的噶尔·钦陵,满身伤痕的被带了过来,然后被推进了禄东赞的房中。 “砰”的一声,牢门被关闭,紧跟着传来了李承乾的声音:“我们走吧。” “喏!” …… 远去的脚步声,彻底的消失了。 禄东赞稍微松了口气,但此刻的他依旧被绑在木架上。 看着儿子满身血痕的模样,禄东赞忍不住的问道:“钦陵,你没事吧?” “阿爹!”噶尔·钦陵有些茫然的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不敢相信的问道:“赞普真的在战败之后,将所有罪名都推到了我们噶尔家族的身上吗,他真的抄了我们的族地,抓了我们所有的家人吗?” 看着儿子身体微微颤抖的模样,禄东赞无奈轻叹一声,然后点点头道:“应当是这样的。” “阿爹!”噶尔·钦陵顿时扑到了木架之前,看着禄东赞,痛苦的吼道:“他为什么这么做,我们是为他做的这些啊,阿爹,大哥,三弟,四弟,五弟他们,现在都怎样了?” 禄东赞沉默了下来,最后他轻轻摇头道:“那你想过没有,赞普这样做,很可能是在保我们的命?” 噶尔·钦陵顿时懵了。 禄东赞叹息一声,说道:“你没看到皇帝刚才来,就是希望我们能够为大唐效力……只有我们在逻些的根基本被彻底的摧毁,皇帝才会信任我们,才会让我们活下来。” 活下去。 这句话不停的在噶尔·钦陵的脑海中回荡。 禄东赞摇摇头,说道:“若这一战吐蕃大胜,赞普杀到长安城下,自然能救我们出来,但现在我们败了,十几万大军没了,国内如何不说,我们两个在长安,想要活下来,就必须和逻些断绝一切关系。” 噶尔·钦陵抬头看着禄东赞,他突然开始摇头,然后使劲的摇头道:“阿爹,你太相信他了,他自保都不足,如何能救我们?” “皇帝已经让逻些将我们的家人送到长安来,只要他们全都到了,而且全部安然无恙,你就信了。”禄东赞轻轻笑笑。 噶尔·钦陵抿着嘴,难以置信的看着禄东赞,说道:“阿爹,抄家是怎样的,你不清楚还是儿子不清楚,那就是一场死劫啊,更别说还要从逻些送到长安,能有一半活着到,便已经算是上苍怜悯,如何能是他苦心孤诣。” “相信赞普。”禄东赞看向噶尔·钦陵,认真的说道:“他能够做到的。” “呵!”噶尔·钦陵摇头,然后整理神色说道:“阿爹,不说这些了,儿子现在就喊他们将你放下来。” “好!”禄东赞看着噶尔·钦陵转身,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 明月之下,李承乾平静的步入两仪殿。 长孙无忌,房玄龄两人在身后跟着。 就在这个时候,常何快步从殿外而入,将一封短笺送到李承乾手上。 李承乾快速的看了一遍,随即将短笺递给长孙无忌。 等到李承乾在御榻上坐下,长孙无忌这才将短笺递给房玄龄,然后对着李承乾拱手,叹声说道:“陛下是对的,禄东赞为松赞效力多年,恐怕就是勉强答应为大唐效力,将来在关键时刻,也会背叛大唐的。” “反而是这噶尔·钦陵,他为松赞效力的时间还短,对他没有那么多的信心,可以为陛下所用。”房玄龄跟着拱手。 “陛下!”长孙无忌再度拱手,说道:“臣以为,可以在通天河接手之时,就让人全力诊治他们一家人的身体,到了长安之后,噶尔·钦陵必然会对陛下感恩戴德的。” 李承乾转身看向房玄龄。 房玄龄立刻拱手,说道:“臣也以为可以。”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若是父皇当朝,舅舅和房相的做法是没有问题的,那些人会对父皇和大唐充满感恩,但朕不是父皇,若是只施恩德,而没有权威,恐怕不会起到舅舅和房玄龄所期望看到的结果的。” 异族人,畏威而不怀德。 李承乾新皇登基,即便是在高句丽大胜,但从禄东赞和噶尔·钦陵的对话中能听说,他们对他没有多少敬畏。 一味的宽容施恩不是办法。 “让卫国公派医官到通天河,能救就救,救不了就让他死了也没什么。”李承乾轻轻敲敲桌案,说道:“等到了长安,全部关进刑部大牢,依律定罪,该判死判死,朕这里绝不宽容。” 长孙无忌目光一挑,低声道:“陛下是想由太上皇额外施恩。” “他们会敬畏父皇的。”李承乾点点头,说道:“而且这样,朕心里也能过得去,不过具体怎么施恩,还是要看父皇怎么说……父皇要让他们死,那他们就都得死,一个也活不下。” (本章完) 第460章 李世民:叫天竺法师来(第二更) 第460章 李世民:叫天竺法师来(第二更) 甘露殿中,长孙无忌跽坐在御榻之下。 他对着坐在御榻上的李世民拱手道:“圣人,臣以为到时由圣人下诏,免禄东赞和噶尔·钦陵死罪,然后令噶尔家族献一女为皇帝后妃,如此,诸事可解。” “让禄东赞嫁一个女儿给皇帝?”李世民有些惊讶的看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点头,说道:“陛下心中对禄东赞恨意极深,加上禄东赞对松赞极为忠诚,所以陛下是不会用他的,哪怕圣人降旨,让陛下留禄东赞一命不死,陛下也会将他永远囚禁,不会放过他的。” 李世民轻轻点头。 “但是,对于噶尔·钦陵,陛下对他就没有那么多深仇,所以愿意用他。”长孙无忌摇摇头,说道:“可若是禄东赞始终为陛下囚禁,噶尔·钦陵如何又愿意全心为大唐效力呢,所以,臣以为婚约之事,是可以两全其美解决此事的唯一方法。” 李世民看向长孙无忌,问道:“你还是想用禄东赞。” 长孙无忌点点头,说道:“禄东赞虽文记浅薄,但性情明毅,讲兵训师,雅有节制,松赞吞并诸羌,雄霸吐蕃,多赖其谋,此人若是能为大唐所用,那么便能够效仿圣人,延续贞观盛世。” 李世民坐在御榻上,轻轻琢磨,最后他看向长孙无忌,认真问道:“皇帝想要的,是禄东赞的忠心,如此种种最后,他能够给皇帝忠心吗?” “能。”长孙无忌很肯定的点头,说道:“陛下英明勇略,灭吐蕃不过是时间而已,吐蕃夷灭,禄东赞没得选,而且他的家人很快也会被送到长安来。” 李世民深深的看了长孙无忌一眼,然后闭上眼睛,最后他轻叹一声,说道:“一个不够,让噶尔·钦陵想办法,多送几个女子给皇帝,妹妹也好,女儿也罢,那么是族人也好,起码要消磨掉皇帝心中的所有恨意。” “臣明白。”长孙无忌拱手,起身之间已经带起来一丝轻松的笑意,然而他却没有听明白。 李世民在所有恨意四个字上,话音重了许多。 …… 李世民微微低头,然后转口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朝堂上的事情,皇帝决断就好,朕已经闲散了,等下个月十五之后,朕就要再去翠微山休养了。” “如今吐谷浑战事已了,臣会让工部和少府抓紧时间将吐谷浑的树木运到长安来。”长孙无忌稍微停顿,然后笑着说道:“西昌州和廓州之间有大片山林,以前碍于吐谷浑不好开采,如今都入大唐领地,正好可以开采下来,运到长安修大明宫。” 这一战,大唐击败了十万吐蕃大军,同时将东吐谷浑的一半纳入了大唐领土。 群臣之间没有多少反对的。 一来是素和贵部实在太恶心了,这么多年和大唐作对,大唐屡次要出手对付他,却都被慕容氏给挡了下来,这一次他们直接攻入鄯州,正好给大唐借口,将他们一举剿灭,整个朝中人心畅快。 二来便是素和贵所在兴海,那是玛吉雪山之下最肥美的一块草场,还有和河州廓州交接之处的大量矿山。 那里紧邻黄河,只要运下来,就能顺着黄河运往兰州。 到了兰州,上岸,过百里抵达定西,然后就可以顺渭水而至长安。 不管是木材,矿产,还是盐,牛羊马匹,都能源源不断的运到长安来。 大战胜利之后,户部,少府,太府的那些人,几乎全都要乐疯了。 连带着整个中枢,整个长安,所有百姓都无比欢喜。 这一切都意味着到了年中秋后,长安百姓的生活成本,将降低一大截。 “等到大明宫修好之后,陛下便不用再在来回奔波了。”长孙无忌看向李世民满脸诚恳。 李世民看着长孙无忌,心中却是不由得暗暗叹息一声,说道:“皇帝初登基,虽说天下稳定,但是今年还是有必要到洛阳去一趟的,你记得提醒一声。” “是!”长孙无忌低头拱手,虽然心中有所不解,但还是习惯性的回去再想。 “对了,舅舅前些天过来,说了四郎的事情。”李世民笑笑,说道:“皇帝登基,东宫不少人都调入朝中,而他却依旧还是太子通事舍人,心中颇为有些烦躁。” “陛下对他另有想法吧。”长孙无忌眨了眨眼睛,说道:“四郎他从太子通事舍人,调任太子舍人,根本没有几年,资历还差的很远,陛下现在让他在东宫留任,也是想多给他几年资历,急着调任做什么。” “年轻人嘛,总是好高骛远。”李世民摇摇头,说道:“过些时日,你找个人,让他去劝劝四郎。” “是!”长孙无忌拱手。 …… 李世民站在甘露殿前,看着长孙无忌的身影消失在甘露门下,心中不由得叹息一声。 一阵“吱呀吱呀”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武媚娘推着轮车在李世民身后停下,李世民这才顺势坐了下来。 “朕刚才和赵国公的对话你都听见了吧?”李世民侧身看向武媚娘。 武媚娘躬身道:“是!” “你觉得高家四郎的事情,赵国公会找谁去劝?”李世民眼神微微眯了起来。 “要么是秘书监,要么是吏部的人。”武媚娘略微沉吟,说道:“吏部侍郎官位太高,某个吏部员外郎可能最合适。” “那也是吏部侍郎的人啊!”李世民摇摇头,目光看向前方,也不知道想了什么。 突然,李世民转头看向武媚娘,说道:“明日去请玄奘法师和那逻迩娑婆寐法师入宫,朕心中有一些挂碍,想要听一听佛祖的看法。” “喏!”武媚娘低身福身。 …… 两仪殿中,长孙无忌从偏殿而入。 正坐在御榻上,和司农少卿相里玄奖说着什么的李承乾,立刻转身看向长孙无忌,问道:“舅舅,怎样,父皇答应了吗?” “圣人已经答应。”长孙无忌拱手,说道:“三法司定罪之后,圣人会下旨特赦。” 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叹声说道:“难为父皇了,别人构害于他,他还要为了国祚,宽容了他人。” 长孙无忌一愣,随即惊讶的抬头。两侧殿中,“沙沙”落笔的声音在不停的响起。 今日值殿的是起居郎许敬宗。 “父皇仁德,是朕效仿的榜样。”李承乾笑笑,说道:“舅舅,朕正在和相里爱卿谈今日春种之事,舅舅也一起听听吧。” “喏!”长孙无忌拱手,然后在李承乾的示意下,在一侧跽坐下来。 李承乾看向相里玄奖,继续说道:“相里爱卿,这几年太常寺在天下各地的农种改良虽然已经基本完成,但是几年下来,新的问题应该已经出现了。” “是!”相里玄奖拱手,说道:“启奏陛下,不少地方的确呈送了不少的公文上来。” “医家有言,十步之内必有解药。”李承乾抬手,说道:“农种之事出了问题,解决之法,必然是在常年耕作的百姓手里,所以,派人去地方统计搜选可用的解法,若是有效,朝中可赐予丝绢钱粮,甚至于天下有大用的,可赐予勋爵。” “喏!”相里玄奖肃然拱手。 皇帝因农事赐予百姓勋爵并不罕见,秦时律法便是如此,到了前汉,汉文帝也多有此行。 不过之后随着世家侵田越多,这种事情反而少了很多。 前隋隋文帝和高祖皇帝,还有太上皇都有过类似的举措,不过极少极少。 “先从关中开始吧,毕竟关中农田改良之事做的最早。”李承乾看向一侧的长孙无忌,说道:“舅舅觉得呢?” 长孙无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些走神。 不过李承乾一叫他,他就回过神,看向李承乾道:“臣觉得可以。” “嗯!”李承乾点点头,对着相里玄奖道:“便如此做吧,对了,这样的小奖小励,告诉地方的州县,就不要欺压百姓了。” “喏!”相里玄奖拱手。 “从关中开始,再到河洛,乃至于天下,农种改良的事情,再来一遍。”李承乾目光深深的看向相里玄奖。 相里玄奖心里一震,随即拱手道:“臣明白。” 李承乾淡淡的摆手,相里玄奖立刻拱手道:“臣告退。” 李承乾点头,相里玄奖这才躬身倒退着走出两仪殿。 …… 等到相里玄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李承乾侧身道:“武水县伯。” 左千牛卫大将军常何站出拱手道:“陛下!” “传令下去,让千牛卫盯着一点这些人,若是有人贪夺这里面的功劳,不必动作,记下名字,然后交给吏部,对这些人背后家族的州县官吏,全部加一等考核。”李承乾眼神微眯。 “臣领旨。”常何拱手,然后转身大踏步朝着殿外走去。 李承乾转身看向长孙无忌,平静的问道:“舅舅觉得如何?” 长孙无忌的目光依旧在大踏步的离开的常何的身上。 常何对皇帝命令执行的果断让他心惊。 听到李承乾所问,长孙无忌转身道:“陛下所言无差,有人敢谋夺他人的东西,依仗的还是父祖余荫,如此,他们的父祖便有管教不严之责,于他们父祖身上惩罚回来,正合其理。” “朕还会以为舅舅会说朕行事不大气呢。”李承乾轻轻笑笑。 “陛下初登基,为了天下稳定,行事绵柔一些,也是在所难免的。”长孙无忌轻轻公审。 “那好,此事就劳烦舅舅和吏部多说一声了。”李承乾对着长孙无忌微微颔首。 “喏。”长孙无忌起身道:“如此,臣告退。” “嗯!”李承乾平静的点头。 …… 走出两仪殿,长孙无忌不由得的松了口气。 回过身,他轻轻看了两仪殿方向一眼。 皇帝的行事风格和太上皇很不一样。 说不好听点,是阴损。 说好听点,是绵柔,是润物细无声。 但不管怎样,皇帝有他自己的行政风格,甚至就连长孙无忌他自己,一个不小心,也会跌入到皇帝的算计当中。 当然,李承乾的算计对长孙无忌没什么伤害。 但是,他必须要承认,皇帝对整个朝堂的掌握,也在他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进行。 而且,长孙无忌忍不住的苦笑。 皇帝很记仇。 下面人行事,得警告他们小心一些。 不然什么时候连自己仕途断了都不知道。 (本章完) 第461章 真正润物细无声的手段(第三更) 第461章 真正润物细无声的手段(第三更) 夜色迷离,宫灯明亮。 立政殿中,李承乾从袖子里面取出一卷白纸,递给对面一身绿纱红裙的苏淑。 苏淑将白纸展开,看着洁白如雪的纸张,她惊讶的看向李承乾道:“陛下,这纸是怎么来的?” “朕让杨务廉和阎玄邃一起制作出来的。”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用了有大半年的时间吧,朕登基之后就开始了,原本想着去年底父皇封禅的时候用,但可惜,那个时候成品还不过关。” 大唐虽然立国三十年,纸张也发明出来几百年,但是纸张的质量却很不过关。 即便是现在,在天下间,也有超过一半的公文是在用竹简来记录和转记的。 “这纸怕是耗费不小吧?”苏淑抬头看向李承乾。 “是不小。”李承乾轻轻笑着点头,但是他的眼底却闪过一丝谨慎。 这纸之所以在去年的时候他没有拿出来,就是因为那个时候,这纸的成本高的可怕。 即便是现在,这纸的成本依旧不低。 当然,不低归不低,但已经便宜很多了。 但是,李承乾却没有将他便宜用出去的打算。 天下百姓和世家,有不少是以造纸为生。 如果就这么的将这些纸张全部放入天下,不知道多少人会因此倾家荡产。 甚至因为此事,还会产生无尽的纠纷,甚至死亡。 所以,李承乾的打算是慢慢来,一点点的降低百姓造纸的用价,等到适当的时候,他再将造纸的秘方公诸天下。 这样天下人都能够用便宜的纸张。 不过这个时间可能会很长。 因为纸,涉及到了知识。 那才是天下世家真正在封锁的东西。 贸然而行,恐怕会天下大乱的。 …… 收回心神,李承乾看着苏淑说道:“这些纸张,朕打算用在过些天的科举考试上,再然后就是象儿的封太子大典。” 苏淑下意识的点点头,然后回过神来,问道:“这么好的纸,陛下为什么不直接用在象儿的封太子大典上。” “你啊,还是短视不是。”李承乾点了点苏淑的鼻尖,引得她娇嗔一声,然后才开口说道:“这纸张用在此次科举之上,过些日子,再用它作敕封诏书,期间不作他用,这样,这次科举的进士和象儿就都有联系。” 冥冥灵运一线牵。 这话从李承乾告诉苏淑开始,苏淑就会想办法将话传出去,然后为士子所知。 他们就会信以为真。 他们自己心中就会和李象感觉像是有了某种牵绊。 李承乾笑笑,继续说道:“而且等选出状元之后,朕还会让状元亲笔写就敕封诏书,之后会调任他任太子崇文馆校书,彻底的打上象儿的烙印,这样也算是初步给象儿奠定了根基。” 苏淑看着李承乾,轻轻咬着嘴唇道:“陛下苦心了。” “象儿是你和朕的儿子,说什么呢。”李承乾笑着摇摇头。 就在这个时候,徐安出现在了内殿门口。 李承乾有些诧异的招手,问道:“有事!” “陛下!”徐安上前,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圣人明日会召玄奘法师和那逻迩娑婆寐法师觐见。” “那个在长安城中四处宣扬自己炼丹有奇效的那逻迩娑婆寐?”李承乾皱了皱眉头,玄奘他不在意,但那个那逻迩娑婆寐是个祸害。 “是!”徐安拱手,说道:“他来到长安的这两年来,也帮人炼了些丹药,而且听说效果不错。” 李承乾皱眉,问道:“父皇怎么又想起见他了?” “今日赵国公见了圣人之后,圣人决定要召见玄奘法师和那逻迩娑婆寐法师。”徐安躬身。 李承乾抬起头,今天,不就是禄东赞的事情吗? 父皇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李承乾沉吟着开口道:“他们要去见父皇,派人警告那逻迩娑婆寐一声,不要胡乱说话。” “喏!”徐安拱手。 “若是他要炼丹,朕这里不出一枚铜钱。”李承乾抬手,然后说道:“同时,让尚药局从开始就盯着,诸般用药,必须依照宫中的规矩来,同时时刻盯着他。” “喏!”徐安拱手,见李承乾再没有其他吩咐,这才躬身转身,退了出去。 苏淑有些担忧的看向李承乾,问道:“陛下,这丹药有什么问题吗?” “天竺的丹药,谁知道是怎么回事?”李承乾摇摇头,说道:“反正从头到尾都派人盯着,也不会给他什么图谋不轨的机会,而且父皇看到这些,也就会明白朕的态度,诸事也就会不会多做什么了。” “太上皇说不定就是好奇的看一看。”苏淑轻轻地握住了李承乾的手。“嗯!”李承乾一下子放松下来,然后说道:“再说说孩子们的事情吧。象儿封皇太子,厥儿封雍王,隅儿封代王,永康封公主,苏家的,舅舅家的,还有高家的人,多安排一些到身边。” 苏淑的背后是苏家,还有长孙无忌背后的长孙家和高家,几家亲眷在身边,他们的地位也就稳了。 “加上窦家的人吧。”苏淑想了想,说道:“窦家和皇室的关系不能疏离了。” “嗯!”李承乾轻轻笑笑,说道:“还是皇后想的周到。” “妾身也是和几位公主多接触的。”苏淑笑着摆摆手,皇室有好几位公主都嫁入了窦家。 窦家在长安城的地位,实际上还要在韦杜两家之上,只不过他们对下层的影响很低。 “皇后本身就该母仪天下。”李承乾伸手将苏淑拉起来,看着她说道:“爱妃日后多召诸大长公主,长公主们,还有诸王妃见见。 另外,还有各家府邸的子女婚嫁之事爱妃也要操心,若是有需要的话,还可以皇后赐婚。” 皇后赐婚是一种荣耀。 同样的,它也能无形中拉拢各家对皇室的亲近。 “臣妾明白了。”苏淑用力的点头。 “好!”李承乾起身,一把将苏淑抱起来,然后走向床榻,轻声说道:“你我也正好再生个儿子,好让这天下更稳定。” “最后一个了!” “呵!” …… 夜色深沉,立政殿西殿。 苏旖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之间,感到一道人影出现在她背后。 “是朕!”李承乾轻轻地从背后抱住了苏旖。 “陛下!”苏旖喃喃的应了一声,眼神迷离。 东殿和西殿隔得并不是太远,所以即便是有些声音已经很细微了,但是苏旖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叫阿兄!”李承乾低声在苏旖耳边说了一句。 “阿兄!”苏旖终于忍不住的自己转身过来…… 许久之后,李承乾的手指轻轻地苏旖背上的细汗划过,然后低声说道:“累吗?” “不!”苏旖轻轻地靠在李承乾的怀里。 李承乾笑笑,说道:“三月初一,朕就要封太子了,其他诸子也要封王,等将来,你有了儿子,封辽王如何?” 苏旖下意识的抬头,想了想问道:“是因为阿耶在辽东吗?” “你啊,反应太慢了。”李承乾轻轻捏捏苏旖的鼻尖,然后轻声说道:“大唐要灭高句丽,辽东是根基,所以,岳丈怕是还要在辽东待上几年。” “那臣妾不是好几年都见不到阿耶了吗?”苏旖不由得有些焦虑。 “瞎想什么。”李承乾在她的后背上轻轻地拍拍,然后才说道:“这两年大唐在高句丽会有一场大战,朕虽然不至于御驾亲征,但是还是要到河北看一看的,到时候你跟着朕一起去就是了。” “陛下要去河北?”苏旖有些茫然的抬头。 “嗯!”李承乾神色严肃的点头,说道:“到了河北,朕会将岳丈,还有军前大将都调回河北,到时候爱妃和姑母,就可以都见一见岳丈,而且姑母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去辽东走一走,当然,你就不行了。” “大战结束之后,阿耶会有时间回长安吗?”苏旖下意识的问道。 “当然。”李承乾点头,说道:“这一战重创高句丽之后,局面就会缓和下来,到时候每年年底都让岳丈回来就是了,而且那个时候,也该商量彻底的灭绝高句丽的事情了。” “灭高句丽,陛下会御驾亲征吗?”苏旖忍不住的在李承乾身上爬了起来。 “不会。”李承乾很直接的摇头,说道:“朕不是父皇,朕没有那种冲锋陷阱的爱好,朕更愿意看到,大唐的弩箭能在战场中更多的杀伤敌人。” “嗯!” …… 二月中旬,科举考试没有多久,科考成绩还没有出来。 这段时间,正是科举士子们最放浪形骸的时候。 同样的,科举所用雪纸的事情,也在一时间传遍整个长安。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朝廷的一举一动。 就在这一日,长安西城,在五百名千牛卫的护送下,一支使团悄悄的从最西北的开远门进了城,然后悄然的转向了西北角落里的修真坊。 吐蕃国使吞弥·桑布扎,还有他带着的所有金银珠宝,全部都被送进了一座偏僻的宅子里。 至于他带来的那些吐蕃骑兵。 全部被扣在了兰州。 (本章完) 第462章 李义府,用出些手段来,让朕高兴高兴(第一更) 第462章 李义府,用出些手段来,让朕高兴高兴(第一更) 两仪殿中,李承乾放下手中细竹金笔,抬头看向站在一侧的段宝玄,道:“所有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是。”段宝玄拱手,说道:“遵陛下旨意,吐蕃国使入京之事极为隐秘,不会有人知晓。”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接下来的事情也由你负责,盯着那边,不要让任何人接触。 同时,若有人试图窥伺,查清楚他们背后的人。” “喏!”段宝玄肃然拱手。 李承乾神色缓和了下来,说道:“此番段卿辛苦了,先回家去一趟吧。 另外,将卿在西北的一切见闻,写成奏折送上来。 不必急,写的详细一些。” “臣领旨。”段宝玄躬身,然后道:“臣告退。” “嗯!”李承乾点头,然后目送段宝玄离开。 …… “陛下!”李义府从一侧走了出来,看着段宝玄离开的背影,拱手道:“吐蕃国使既然已经求和而来,为何不先将这件事情解决掉?” “因为朕不想现在就杀人。”李承乾侧身看向李义府,平静的说道:“眼下最大的事情,就是科考成绩出炉,接下来是卫国公回京献俘虏。 以大捷册封太子,最能让人心敬畏。 之后才是开始三司会审禄东赞。 若是父皇不下宽赦诏书,那么朕便会杀了禄东赞。 那个时候见血,比现在要好。” 李义府轻轻抬头,小心的问道:“圣人会不下宽赦诏书吗?” “谁知道呢。”李承乾淡淡的摇头,说道:“一切按照朝规行事,父皇便是在午时三刻后多一点将诏书送到刑场,人也一样会被砍头。” 李义府嘴角微微抽搐。 那样实际上就等于太上皇从心里就没有要宽赦禄东赞的打算,其他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 那样的话,杀死禄东赞的缘由就会落在李承乾的身上,毕竟事前已经说好要宽赦禄东赞父子的。 以李义府对李承乾的了解,皇帝是不会在意这些闲言碎语的,相比于而言,他更愿意杀了禄东赞父子。 “禄东赞父子的事情解决之后,再开始和吐蕃人的谈判。”李承乾微微摇头,说道:“朕不想看到这些事情混杂起来,一件一件延续,才能将效果做到最大。” “臣受教。”李义府很诚恳的拱手。 “到时候和吐蕃人谈判,你也去看一看。”李承乾微微抬头,看向李义府说道:“用出些手段来,让朕高兴高兴。” “陛下放心,臣知道该怎么做。”李义府面色严肃的躬身。 “很好。”李承乾将手里的短笺递给窦知节。 窦知节走下丹陛,将短笺递给李义府。 看到李义府在看这份短笺,李承乾这才开口说道:“三月初一,太极殿册封太子,立政殿册封雍王,代王,燕王,相王和寿王。” 李象是太子,李厥是雍王,李隅是代王。 李玖是燕王,李善是相王,李纇是寿王。 李义府看着手里的短笺,他抬头看向李承乾道:“陛下可是放心不下齐鲁和淮南?”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玖儿朕原本想封为冀王的,但郑妃不愿意,就改为了燕王。 五郎是郑国公的外孙,封相王正好。 至于六郎,他母亲出身江南,恰好能将触角伸入淮南,到时候派两个朝中官员过去,依托渗透便好。” 魏妃是郑国公魏征的女儿,魏征出身河北魏氏,和齐鲁往来不少,魏征的外孙封相王,紧邻齐鲁。 齐鲁的人心多少能够有所畏惧。 其余为什么不直接封齐王? 看看先后两任齐王吧,一个被杀,一个被废。 这个王号多少有些不吉。 鲁王也不见得多好。 李义府稍微沉吟,拱手道:“陛下,陛下难道不担心江南张氏和淮南世家勾连吗?” “不担心。”李承乾很平静的抬头,说道:“要勾连,起码张家和淮南世家要深入的接触,彼此利益绑定到极深的地步,才会想着来忤逆朕。 那个时候,朕只需要对张家动手,那么拔出萝卜带出泥,淮南世家的一切也就清晰可见了。” 李义府突然感到身体微微一寒。 江南张氏,寿王的母族,皇帝一念之间就会被彻底罢黜,同时,也将淮南世家彻底毁掉。 所以对于江南张氏而言,要么老老实实按照皇帝的想法去和淮南世家争斗,要么就和淮南世家一起陨落。 他们没有其他选择。 李义府一时间脑海中翻涌起很多思绪,但最终还是将他们全部都压了下去。 李承乾没有在意李义府想什么,他接着说道:“诸王还未敕封,王府诸官也多有空缺,爱卿这边推荐上几个人来了。 高位的,朕给不了,但各王府从八品的典签,却是可以随意一些的,爱卿挑选一些人才上来。” “臣领旨。”李义府低头拱手。 王府典签是从八品的官职,在整个朝中上是很不显眼的,但是比从八品更不显眼的,是众多正九品从九品的官员。 正九品的年轻官员还好说,只要有能力,那么不需要多做什么,就能升到八品。 这个从八品的典签对他们毫无诱惑力。 反而是众多的从九品县丞、县尉、主簿,尤其是出身寒门,能力一般的官员。 这些官员除了无限忠诚能给皇帝以外,其他的也就没有多少了。 剩下的,就是以自己在地方行事的经验,来监察地方。 李义府很通人心,李承乾话说的也很直接,但想要将事情做好,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皇帝交代的事情,哪有容易的。皇帝给了机会,李义府转身下去挑人。 机会有了,愿不愿意抓住,能不能够抓住,就是个人的事情。 成了,自然是一片坦途。 不成,不是死在世家手里,就是死在皇帝手里。 机会,不一定能够转变为实实在在的好处。 但是,不抓住这个机会,就一点好处也没有。 李义府深深知道,这天下,八九品的底层官吏之间,有太多有野心,又上不来的不甘之人了。 他的手上不缺人。 皇帝的手上也不缺人,缺的是能做事的人。 …… “陛下!”通事舍人张大安站在殿外,对着李承乾沉沉拱手道:“启奏陛下,尚书左仆射,吏部尚书,吏部侍郎,吏部考功司郎中求见。” 李承乾侧身看向李义府,笑着说道:“科举名单出来的,爱卿觉得谁可能本次科举首名。” 李义府神色收敛,但却笑容拱手道:“陛下,科考之间,坊间有赌坊,状元赔率最低的,是太原王公瑾,王公瑾和张昌龄齐名,早年两人齐齐科考,名声甚至为太上皇所知,然而那一年的科考却没有两人名字。” “因何?” “时任考功员外郎王师旦曰:此辈诚有词华,然其体轻薄,文章浮艳,必不成令器,恐后生相仿傚,有变陛下风雅。”李义府拱手,肃然道:“魏晋南北朝时,天下文辞华丽,格式恒一,内容虚浮,又晦涩难懂。” 李承乾点点头,南北朝乱世,文人也只能在文词之中,追究美好了,所以辞藻华丽。 “入本朝以来,房相,魏相,皆以文词简单,直接,行文豪迈著称,而天下取仕也多以此为准。”李义府轻轻躬身。 魏征不仅天下谏臣,宰相,同样还是文学家,诗人。 中原初逐鹿,投笔事戎轩。 纵横计不就,慷慨志犹存。 古木鸣寒鸟,空山啼夜猿。 人生感意气,功名谁复论。 “张昌龄年轻,故而文风改易很快,而王公瑾又多了两年时间。”李义府笑笑,说道:“最倒霉的,是张昌龄的兄长张昌宗,他年纪较大,名声虽然比其弟更甚,但却最改不过来。” 李承乾笑笑,没有说什么。 李义府虽然是人心透彻,但很多事情,也不是他能够看的明白的。 文风华丽也好,文风朴实也罢,这些从来就不是皇帝选择进士文章的根本原因。 在皇帝眼里,真正在意的,是话语权。 南北朝以来,天下文道都掌握在世家手中,世家对文词专研极深,而文词华丽于彼辈而言轻而易举。 于寒门子弟而言,他们的文词就相对简单的多。 若是在科举上,不将文风偏向于简洁淳朴,那么科举进士恐怕还是要多以世家子弟为主,而寒门子弟将没有一点机会。 削弱世家的权力,这本身就是皇帝的本能。 科举尤其是皇帝打破世家垄断最重要的手段。 如何会让世家把持。 …… 李承乾抬头,说道:“宣!” 张大安立刻转身,看向殿外,高声道:“宣尚书左仆射,吏部尚书,吏部侍郎,吏部考功司郎中觐见。” 片刻之后,长孙无忌,唐俭,柳奭,王师旦四人步入殿中。 四人同时对着李承乾拱手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平身吧。”李承乾抬头,笑着看向长孙无忌道:“朕刚才听李义府讲,本届科举有与张昌龄齐名的王公瑾参考,他的成绩怎样?” 张昌龄是贞观二十一年的科举第一,也就是状元。 王公瑾与其齐名,民间以其为科举第一。 “陛下!”长孙无忌拱手,说道:“王公瑾此刻科举得中,此人的确不负才名,但可惜,有人之才在其上,故其为科举第二。” 李承乾神色诧异,问道:“何人在其上?” “太原郭正一。”长孙无忌将科举名录,还有前十的文章递上。 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相比于王公瑾,郭正一与他而言还是有些耳熟的。 郭正一在王公瑾,就文章而言,的确如此。 李承乾看完郭正一和王公瑾的文章,对着长孙无忌笑着点点头。 长孙无忌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 李承乾顺带看了下面的文章一眼,然而仅仅是一眼,他就愣住了。 永惟元年,科举第三名,娄师德。 娄师德,怎么会有娄师德? 他竟然是这一年参加的科考,而且还考到了第三名。 李承乾低头,开始详细的阅读娄师德的文章。 长孙无忌等人有些诧异的看着皇帝。 “滋”的一声,李承乾突然那将娄师德的文章抽出来,递给窦知节。 窦知节立刻走下立刻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有些愕然的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突然笑笑,说道:“舅舅,朕以为这份文章更好一些,你觉得呢?” (本章完) 第463章 朕想将娄师德提为新科状元,诸卿觉得如何(第二更) 第463章 朕想将娄师德提为新科状元,诸卿觉得如何(第二更) “朕闻运海抟扶,必借垂天之羽;乘流击汰,必伫飞云之楫。所以轩辕抚运,遂感大风之祥;伊帝乘时,遽致秋云之兆。 朕虽惭古烈,而情切上皇,未校滋泉之占,犹虚傅野之梦。欲使岁星人仕,风伯来朝,河荐萧张。 垂衣伫化,端拱仰成。 多士溢于周朝,得人过于汉日。 行何政道,可以至斯?” 长孙无忌心中闪过李承乾亲笔写就的策论题目。 求贤。 长孙无忌低头看向娄师德的文章:“臣闻立极膺乾之君,当宁御坤之主,欲臻至道,将隆景化,莫不旁求俊彦,广命英奇。 疑庶绩以安人,绥万邦而抚俗。 是故轩邱膺箓,委四监以垂衣;丹陵握图,举八元而光宅……俯访愚鲁,敢述明扬。 诚愿发德音,下明诏,咨列岳,访群公。 举尔所知,不遗于侧陋;知人不易,无轻于慎择。 下僚必录,上赏频沾,则叶县游龙,自九天而下降,燕郊骏马,赴千金而遥集。 汉未未得,周岂能多? 尽善尽美,于斯焉盛。 谨对。” 长孙无忌的嘴角不由得微微颤动。 “下明诏,咨列岳,访群公。” 娄师德策论的核心就是这九个字。 前后文章最多,但光是这九个字,便已经足见其目光敏锐,秉性宏大。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臣有罪,臣失察。” 李承乾笑着摆摆手,说道:“郭正一文章也是上等,也有一点灵性,但囿圄大了些,不过一切可得培养,将来也是宰相之才。” “陛下所言甚是。”长孙无忌认真拱手。 李承乾笑笑,然后看向唐俭,柳奭等人,温和的问道:“朕想将娄师德提为本届科举之首,诸卿觉得如何?“ 柳奭嘴角微微抽搐,但这个时候,唐俭和王师旦已经齐齐拱手:“臣无异议。” 柳奭反应极快,在唐俭和王师旦抬手的瞬间便已经跟着抬手。 只是他开口的时候,声音偏弱,看不出任何异常。 这是锻炼了几十年的官场手段。 李承乾笑笑,说道:“便如此定下吧,娄师德为首,郭正一为次,王公瑾第三,如此放榜,二月二十五日加朝。” “喏!”长孙无忌等人齐齐拱手。 “另外。”李承乾继续开口,说道:“卫国公,二月二十七日回朝,太庙献俘,让娄师德写祭祀诏书,三月初一,封太子,让娄师德誊写敕封诏书,送传天下。” “臣领旨。”长孙无忌微微躬身,这事他之前知道,只是没想到,皇帝最后定了娄师德。 …… 小几上放着精致的餐食,长孙无忌用罢,这才有内侍将餐盘收走,同时一壶热茶也被送到了长孙无忌面前。 这个时候,李承乾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舅舅,你似乎也不喜欢那王公瑾?” 长孙无忌抬头,看向面色好奇的李承乾,点头道:“的确如此。” “为何?” “王公瑾和张昌龄齐名,早先,他因为文体轻薄、辞藻浮艳而不得中举,后来又参加科举,已经是迥然一新,所以,朝中便给了机会,然后中举之后,他的文词就回到了华丽一道,为臣所不喜。”长孙无忌轻轻冷笑,说道:“那王公瑾数年才学的张昌龄半成,日后少不得要旧态复萌。” “郭正一其实也不错,但朕之所以取娄师德,是因为他的文词之中,带着难得的烽烟气息。”李承乾笑着对长孙无忌点头,说道:“朝中多年科举,这样的人物很少见。” 长孙无忌顿时就明白了过来,正值李靖率军回朝,找这么个人物为李靖献俘太庙做祭,正好让军中将军欢喜。 “陛下苦心,臣不及多也。”长孙无忌感慨的拱手。 “卫国公此番定战西北,来回调动之下,西北各州的情形,朕也看出了不少,大体没有问题。”李承乾平静的开口,说道:“这或许和西北多年大战有关,朝中关注太多。” 长孙无忌惊讶的抬头。 借助李靖在西北大战,查看西北各州的粮草军械,甚至是人员的调动,从而查看各州的实情,还有各州刺史在如今这个时候的心态变化。 皇帝的心机幽深,连长孙无忌都想不到。 好在西北多年战事,各方都在积极的配合,没有出什么岔子。 不然,是要死人的。 李靖是从去年皇帝登基之初就以巡查的名义去了西北,诸州刺史怕也是不敢怠慢。 如今他更是以宰相之身定州高原。 从高原俯视西北,很多事情,西北的刺史和世家都不敢做的太过分。 而且,在西北,皇帝自己也有不少亲信。 也就是说,这一战之后,整个西北,还有关中大部的真实情形已经全都落入到皇帝眼中。 他只要轻轻调整,就能将整个西北,彻底掌握手中。 长久布局,水滴石穿,沛然大势。 想要截断这一切,除非你能够察觉到他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 “对了,舅舅。”李承乾抬头,说道:“卫国公回京,朕想让汉王和纪王代替朕去迎接,加上六部尚书和其他文武百官,舅舅觉得如何?” 长孙无忌微微一愣,大战胜战回朝,不是应该朝中文武百官一起都去吗?随即,长孙无忌就明白了过来。 朝中文武百官自然包括他们这些宰相。 指的是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他们这些人。 皇帝的话,自然是只有六部尚书和其他文武百官一起去,而他们这些宰相不用去。 但真的不用去吗? 长孙无忌笑着抬头,说道:“还是臣等一起陪汉王和纪王一起去吧,卫国公毕竟也是多年同僚的。” “会不会太辛苦舅舅和梁国公了?”李承乾皱了皱眉。 “出城走走,也算是散心。”长孙无忌摇摇头,笑着说道:“房相或许年纪大了,但臣还是身体健壮的。”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那就劳烦舅舅了。” “这是臣该做的。”稍微停顿,长孙无忌正色起来,看向李承乾问道:“陛下,去年陛下登基,免天下赋税,然而西北有战,朝中的负担不少,今年春夏,关中难免有荒,陛下是不是去洛阳巡视一番。” 巡视洛阳,就食洛阳。 李承乾如果去了洛阳,长安的十六卫大军起码要有三万人跟着一起去,加上随行的侍女,还有百官家眷,起码能够减少长安城中五万人的食用压力。 而且,这五万人,还都是在长安城中吃的最多最好的一批人。 他们走了,长安的粮价立刻就能下落。 “是应该去一趟。”李承乾点头,如今他登基已经大半年了,马上就要封太子,到时候以太子监国,他的父皇又在翠微宫看着,长安也算是安定。 “五月吧,五月过了端午过去。”李承乾摇摇头,道:“朕初登基,不能效仿父皇三月就去,还是需要提前多做些准备的。” “是!”长孙无忌点头,皇帝的谨慎不为过。 其实刺驾什么的,基本不会发生,会发生的,是各地世家大族这个时候不安分的做些什么。 比如进献女子入宫,比如筹备阴谋打压对手,这种事情是层出不穷的。 皇帝在这种事情,也不过是他们利用的棋子而已。 李承乾不是李世民,朝中和地方虽然对他有所敬畏,但还远没有到李世民的地步。 这个时候,心中一阵灵光闪过。 长孙无忌下意识的想要追索,李承乾这个时候开口了:“五月去,八月回,今年就待三个月,不过到了洛阳,得多派人去河南道诸州,查查春种,夏浇和秋收之事,不能再出现像去年淮州刺史欺瞒朕的事情了。” 淮州刺史陆善宗虽然被褫夺了一切官职,没收家产,流放振州,但贪官污吏的事情,从来就不是靠杀人都能解决的。 需要皇帝从每个环节都仔细去盯。 河南不比关中。 关中虽然权贵太多,但是百姓家中谁没有几个能通权贵的关系。 甚至还可以直接敲登闻鼓上奏皇帝。 但河南就不一样了。 皇帝在河南,唯一完全能够掌控的只有洛阳。 至于其他各州,虽然各州刺史皇帝熟悉,但是下面的长史司马,各县县令,他直接控制的,甚至不超过十人。 至于更下面的,所谓“皇权不下乡”,这可不是空话。 便是上下几千年,“皇权不下乡”已经难以改变。 但足够关中这样的地步,对皇帝而言便已经足够了。 长孙无忌这一刻清晰的感知到了一条脉络。 皇帝在深度的掌控了关中之后,开始对河洛下手。 以他的手段,全面控制河洛不过是时间问题。 之后的,是荆州,淮南,河北,江南,还有巴蜀。 做完这一切,他就应该能够做到太上皇的地步了。 长孙无忌心中莫名的有些苦涩。 但他也明白,一旦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他的年纪应该就到了致仕的时候了。 “那么到时候谁留在长安辅政?”长孙无忌抬头问道。 “当然是舅舅了。”李承乾笑了,他看着长孙无忌说道:“象儿封太子之后,就能够监国了,舅舅长安辅政,父皇在翠微宫安心休养,如此,整个关中稳如泰山。” 李象位居深宫,李世民至翠微宫休养,而长孙无忌在长安城居中调离,天下安定。 “臣谢陛下!”长孙无忌笑着躬身。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象儿封太子之后,苏均任太子家令,宇文仲方任太子率更令,这里面太子仆还空着,朕想不如让二郎任太子仆吧,他在鸿胪丞的位置也有好几年了。” 长孙涣,长孙无忌次子。 听到李承乾这么说,长孙无忌摇摇头,说道:“还是再缓两年吧,他的年纪还在,太扎眼。” 长孙无忌的几个儿子当中,只有长子长孙冲任秘书监,其他几个儿子都在五品,甚至六品的官位上。 这方面,长孙无忌很有节制。 “无妨的,象儿还小,东宫介入朝政起码还需要十年。”李承乾笑着看向长孙无忌,说道:“再有十年,调任地方刺史便是,也差不过。” “这……”长孙无忌还要推拒,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 脚步很急,很匆忙。 (本章完) 第464章 有个军中参军,上奏弹劾国公谋反(第三更) 第464章 有个军中参军,上奏弹劾国公谋反(第三更) 甘露殿中,李世民靠坐在床榻上,神色黯淡的看着手里的奏本,低声说道:“她过世了?” “是!”李承乾跽坐其下,点头道:“新罗派大臣金春秋和其子金仁问来长安报信。” “善德王于贞观二十二年十二月病逝,死后葬于狼山,因无嗣子,由堂妹金胜曼继位。”长孙无忌看向皇帝,说道:“另外,也是来请大唐遣使册封。”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金胜曼那个小丫头,朕记得,如今她也是女王了。” 长孙无忌勉强笑笑,然后看向了李承乾。 李承乾这个时候更是已经直接低下头。 有些事情,他是不好说话的。 早在贞观初年,金德曼和金胜曼便随着新罗特使前来长安。 有传言说,当年她们姐妹是被新罗王献到长安为妃的。 但后来新罗王病逝,所以李世民就将她们姐妹全部送回了新罗。 至于她们姐妹和李世民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李承乾不好讲。 今日在收到消息之后,长孙无忌很是迟疑了一阵,不敢来将消息告诉李世民,足够看到真相。 但这些事情,瞒是没有用的。 大唐不仅要遣使前往新罗册封金胜曼,同时,大唐在鸭绿江和高句丽的战事也需要新罗配合。 瞒是瞒不过的,但直接说,就担心太上皇的身体受到影响。 最后李承乾和长孙无忌商量,先让玄奘来宫中讲法,他们两个这才来将事情告诉李世民。 “生死枯轮,命运无常。”玄奘站在一侧的中殿门前,合十道:“人生苦海,解脱了便是极乐。” 李承乾和长孙无忌同时诧异的看向玄奘,这话怎么听着有些不对。 “呵呵!”李世民这个时候却笑了,然后看向李承乾和长孙无忌说道:“你们两个这是在做什么,以为朕会伤心吗?” 李承乾和长孙无忌相互对视一眼,眼神茫然。 李世民摇摇头,说道:“说实话,朕上一次见她们,还是在十八年前,十八年了,发生太多事情了。” 李世民做了二十二年的皇帝,后宫虽然说不上无数吧,但比新罗女王两姐妹姿色更盛的女子多的是。 而且十八年了,便是曾经有些什么,想要再想起也不容易。 不过是一些往事罢了。 …… “对了,善德女王病逝,你们打算怎么做?”李世民神色严肃起来。 “追赠光禄大夫,赐爵东海郡王。”李承乾抬头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直接摆手,说道:“东海郡王就算了,一个光禄大夫就足够了,又没有太大的功劳。” 新罗虽然是在配合大唐在南面牵制高句丽,但实际上他们的作用并不大。 只不过是做威胁和偷袭之用,逼迫高句丽不得不在过境上布置军队。 但是在和大唐激战之后,盖苏文也从中调走了不少的军队,但是新罗的成绩依旧寥寥。 “加个谥号吧。”李承乾略微沉吟,道:“新罗的谥号是善德女王,大唐加上一点,善德仁圣女王,毕竟后来也还需要拉拢。” 李世民轻叹一声,点头道:“便如此吧。” “然后便是派人去新罗册封新王,按规制,册封金胜曼为新罗国王,授上柱国。”李承乾稍微停顿,说道:“加封金紫光禄大夫。”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可以,谁去?” 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让阎玄邃去如何?” 晋阳公主驸马司农丞阎玄邃。 李承乾抬头看向李世民说道:“阎玄邃检校光禄少卿去册封,同时派刘仁轨和韦待价作为副使一起去。” 李世民惊讶的看向李承乾:“皇帝是想派人趁着册封去做些事情?” “是!”李承乾坦率的点头,说道:“这两年,百骑司一直在挑拨百济和新罗的关系,已经有了些成效,趁着册封新罗女王,正好更进一步做些什么,韦待价去是最好的,儿子也想历练历练他。” “韦家在新罗和百济都有走私渠道,足够保证这一趟安然来返。”长孙无忌认真的看向李承乾,点头道:“陛下处置妥当。” “阎卿曾任水军总管,让阎玄邃去一趟,熟悉一下海路也好。”李承乾笑笑,说道:“至于刘仁轨,就当是做个备用也好。” “陛下可真是重视刘仁轨啊!”长孙无忌抬头,有些惊讶的看着李承乾。 “那是个人才,人才就要用。”李世民将话接了过去,说道:“这么去也好,高句丽一旦知道了,恐怕又要紧张起来,今冬在高句丽的战事也能顺利一些。” “是!”李承乾和长孙无忌同时点头。 “另外,阎玄邃是晋阳的驸马,儿子早有心提拔他做司农少卿,但是他的资历欠点,如今去新罗一趟,回来之后,这个光禄少卿,就给他落实了。”李承乾稍微补充了一句。 “陛下是想用人。”长孙无忌神色严肃起来。 阎立德已经是户部尚书,阎立本是工部侍郎,如果阎玄邃再做了光禄少卿,整个阎家就又起来了。 要知道,阎立德还是李泰的岳父。 当年李泰和李承乾争夺太子之位的时候,阎家便已经气势极盛。 现在皇帝竟然没有丝毫芥蒂的将整个阎家又提了起来。 长孙无忌的心底隐约有种感觉,皇帝是在布局,他隐隐有种皇帝是在制衡他的感觉。 但是又有些不确定,毕竟阎立德是李泰的岳父,有这层关系,就注定了阎立德在朝中的影响有限。 李承乾笑笑,说道:“他们这一趟去新罗,去的时候,或许可能容易一些,但回来的时候,消息被高句丽人知晓了,难免会动兵,正好让刘德敏从北边出动水军,狠狠的在高句丽海疆上扫一遍,让阎玄邃也学学。”长孙无忌和李世民相互对视一眼。 果然,事情没那么简单。 …… 二月二十七,长安西城。 金光门外,旌旗招展,长槊如林。 无数金吾卫手持长槊肃然等候在金光门两侧。 长孙无忌看着站在黄盖下的汉王李元昌和纪王李慎。 这两个,是皇帝最信任的王族。 长孙无忌目光扫过另外一侧,右千牛卫中郎将、梁郡公李孝逸,皇帝最信任的宗室将领。 此番松州之战,李孝逸跟在李道宗的身边也到了军前,表现相当不俗。 长孙无忌侧身看向站在右侧的房玄龄。 房玄龄恰好调头过来,看到长孙无忌的神色,略微有些得意的笑笑。 长孙无忌神色平静下来。 他懂房玄龄。 整个朝堂,谁做这个尚书左仆射都是最不好做的。 最怕的,就是和皇帝的意见相左。 不过还好,皇帝在四品五品官员的事务上着力最多,在三品官员的事情上,多听朝中几位宰相还有六部尚书的话。 长孙无忌明白,皇帝是在布局未来。 现在在他还没有足够的亲信可以任三品官的时候,他不会多做什么的。 至于说将来,长孙无忌并不担心,只要没有小人,以皇帝如今控制事态的手段,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来了。”房玄龄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长孙无忌抬头看向远处。 远处的视线尽头,无数骑兵出现在地面线上。 随着骑兵的数量越来越多,最前方的李靖,还有杜凤举,张士贵等人也出现在长孙无忌的视线里。 不过长孙无忌更在意的,是右卫将军郑仁泰。 他一回长安,恐怕整个长安十六卫他都能够受皇帝之命节制。 还有其他的席君买,段宝玄,刘仁轨等人。 长孙无忌最终的目光落在了刘仁轨身上,他能感受到,不管是李世民还是李承乾,对刘仁轨才是最重视的。 去西北让他去,去东海也让他去。 这个人,将来说不好就是接替他的。 不过长孙无忌心里摇摇头。 以李承乾对刘仁轨的使用情况,他恐怕还要在各方历练很多年。 看到李靖停马在身前,长孙无忌看到李元昌和李慎端着酒杯上前。 …… 西内苑,观德殿。 无数桌案从殿中已经摆放到大殿之中。 甚至大殿两侧也有数百张长几招待从西北军前回来的三千士卒。 是的,只有三千。 再多了,李靖自己也不敢。 李承乾有些醉意的放下酒杯,然后看向文武百官,还有殿外的无数将士,高声道:“兵部和户部已经在计算军功,不日便有封赏,但那是朝中的事情,来人,赐每人三匹丝绢,诸卿,这是朕的心意。” “臣等多谢陛下,陛下武运昌隆,万寿无疆。”所有人齐齐拱手,神色振奋。 李承乾举杯,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众人这才跟着将酒一起饮尽。 放下酒杯,李承乾说道:“好了,诸卿继续饮宴,汉王,纪王,陪好诸卿。” “喏!”李元昌和李慎起身拱手。 李承乾看向李靖,说道:“卫国公,陪朕一起走走吧,西昌州的治理,你和朕说说。” “喏!”李靖起身拱手,然后跟着李承乾从偏殿离开。 听着身后殿中突然爆发的欢呼声,李靖轻轻笑笑,然后对着李承乾拱手道:“臣以为这一次回朝,还会有人弹劾臣的。” “有的。”李承乾直接点头,说道:“有个军中参军,上奏弹劾国公谋反,但又没有证据,朕以反坐,将人流放振州了。” 李靖一愣,随即对李承乾拱手道:“臣谢陛下。”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爱卿在西昌州的责任很重,既要稳定民生,还有防备吐蕃,同时还要逼东吐谷浑进军西吐谷浑,不容易,朕不会让人在长安乱生事的。” “谢陛下!”李靖感激的拱手,然后他从袖子里面掏出一封地图递给李承乾说道:“这是西昌州最详细的舆图,从沙珠玉河中段,到通天河,还有兴海等地,全部属于大唐,全部属于陛下。” (本章完) 第465章 李靖:何不划分南北高句丽(第一更) 第465章 李靖:何不划分南北高句丽(第一更) 清光透彻,琉璃映华。 午后的东宫崇德殿中,斑斓的光束照在地上,照在了李承乾的脚边。 一具木架摆在了李承乾的身前,上面摆放着李靖带回来的西昌州地图。 北至青海南下中段,南至通天河,东至廓州,西至大非川西侧,全部都在舆图之内。 全部都是大唐土地。 李承乾看着这幅地图,手指不自禁的在上面轻轻摩挲,眼神中带出一丝迷离的光彩。 李靖站在李承乾的身后,对于这幅场景他并不觉得诧异,因为当年他灭了东部突厥的时候,太上皇看到他带回来的东部突厥舆图,也是一样的神情。 “前次灭吐谷浑的时候,朝中粮草不足以支撑整个吐谷浑六十多万人口,所以最后朝中被迫放弃吐谷浑,而选择重立吐谷浑,将吐谷浑重新交还给慕容氏,但是慕容氏能力太差,吐谷浑内部纷纷,甚至有人发兵鄯州……”李靖忍不住摇摇头。 李承乾点点头,赞同道:“大唐对吐谷浑容忍的程度很高,他们可以不服慕容氏,但不能不服大唐,可惜慕容氏连这一点都看不透,这一次如果不是提前准备,恐怕伏俟城也会发兵协助吐蕃攻唐。” 李承乾的眼神冷了下来。 薛仁贵之所以会有大非川之败,后面有郭待封扰局势一回事,他没能看清吐谷浑的力量,被人从后面突袭包围,这才是大败的真正原因。 而吐谷浑失控,是慕容氏能力不足的最后结果。 “朕非是要吞并吐谷浑,只是从大非川到鄯州那一块位置太重要了,吐蕃随时可冲下高原杀往鄯州。”李承乾看着地图,轻声道:“尤其一旦慕容氏失去对吐谷浑的控制,那么吐蕃就能威胁整个西北,那样长安也就危险了。” “是!”李靖沉沉拱手。 他们当年,吐蕃还没有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谁能想到,他们刚刚灭了吐谷浑不过两年,吐蕃竟然从更深的高原上杀了下来。 被大唐重新扶植起来的吐谷浑根本不是吐蕃的对手,被裹挟着杀往松州。 其中的一些人更是深刻的认为,想要将吐谷浑从大唐手中重新夺回来,他们能够依靠的只有吐蕃。 所以这些年,吐谷浑的一些人是真的很用心的在帮吐蕃,但可惜,李承乾没有再给他们任何机会。 “这一战之后,西北暂时就能平静了。”李承乾轻轻笑笑,说道:“当然,东西吐谷浑还要打一阵。” “臣在回来之前,已安排东吐谷浑筹兵准备西进西吐谷浑门户德令哈。”稍微停顿,李靖说道:“东吐谷浑一旦拿下德令哈,就可以形成对西吐谷浑的地形优势,日后主动权便完全落在东吐谷浑手里,西吐谷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样正好不是吧。”李承乾笑笑,然后突然神色严肃下来,转身看向李靖道:“爱卿还记得自己是哪里的行军大总管吗?” “西北道!”李靖话刚说完,人就沉默了下来。 “不要只盯着吐蕃和吐谷浑,往西北看看,西域,西突厥,回纥,这几年都要爱卿看着。”李承乾深深的看向李靖。 “陛下!”李靖眼神惊讶。 若是他这个西北道行军大总管做实,那么从安西,到回纥,到东部突厥,军中的事情他都能管。 “朕需要西突厥安定下来,起码这几年是这样的,朕这边要率先解决高句丽的事情。”李承乾的重点在西突厥,李靖立刻明白了过来。 …… 稍微笑笑,李承乾看着李靖,认真说道:“爱卿年纪不小了,即便是在高原,也要学会养身。” 李靖这个时候却是笑了,对着李承乾拱手道:“于臣而言,与大军在一起,便是最好的养生。” 李承乾有些怔怔的看着李靖,随即他点头道:“也好,朕能做的不多,国公的二郎赐个伯爵吧,他现在还是千牛卫备身,国公选个地方,让他任长史吧。” 李靖脸上难得的升起一丝喜意,随即对李承乾拱手道:“多谢陛下,老臣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二郎了。” 稍微沉吟,李靖拱手道:“不知道可否去杭州?” “江南之地?”李承乾惊讶的看着李靖,说道:“国公怎么会让次子去江南?” 李靖的儿子不说是像李靖一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起码也该选个能够好好历练的地方。 江南奢靡之地,一个真正有志于前程的人,是不会去江南的。 那里虽然繁华,但离中枢太远了。 便是扬州也好。 李靖有些苦笑的说道:“臣的二子性情浪荡,在长安城便没什么好名声,好在本性还行,不然……” 李承乾轻轻点头,李靖虽然出身三原李氏,但是和家族往来并不密切。 灭吐谷浑后,李靖上表辞官,但皇帝不允,但最后也是让他回家休养了,但是特进来留着。 那个时候,为了自保,让自己的二儿子浪荡一些。 虽然会有朝臣弹劾,但只要不触犯律法也不会有事。 甚至于这种情况,别人对李靖弹劾越大,李世民就越反感。 李靖都已经闭门自守了,可依旧还有人不放过他,李世民自然反感,出手贬谪了几个人,长安城才安静了下来。 但是,李靖的二儿子李德奖,却染上了一些不好的习惯。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便如此吧,不过杭州是上州,调任不难,但做好也不易。 这样,让二郎先做一阵尚食奉御吧,然后调任杭州长史,就不会有人说什么了。” “谢陛下!”李靖对着李承乾沉沉拱手,他能够看出李承乾的目的。 李承乾还是对李德奖有所期待的,所以才让他做尚食奉御,虽然跟在皇帝身边的时间不长,但却已经是天下人最难得的际遇。 …… “西北的事情,国公自己斟酌便是,关于高句丽之事,国公有什么看法没有。”李承乾深深看了架子上的西昌州地图,然后转身走到了短榻上,同时请李靖坐下。一侧已经有内侍上茶,李靖低头,然后才看向李承乾,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疑问?” “嗯!”李承乾点头,说道:“朕在高句丽也有种种算计,自问费些时间,灭其国不难,但不知道为何,朕的心中总有一股虚浮感,有些不安。” 李靖深深的看了李承乾一眼,低头道:“陛下的感觉是对的,其实陛下自己应该明白,灭高句丽和灭吐蕃是同样的道理。” 李承乾坐在那里,咀嚼着李靖说的每个字。 “吐蕃偏远,中间又有高原荒野阻隔,所以,需要以吐谷浑为基础,夯实根基,然后并吞西吐谷浑,苏毗和羊同,这是陛下之前和臣定下的方略。”李靖抬头认真的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点头,说道:“剥离苏毗和羊同,然后将吐蕃压在唐古拉山脉以南,然后逼其内乱。” “是这样的。”李靖看向李承乾,说道:“这是兵家正法,可是陛下为什么在高句丽上,心思却乱了呢?” “心思乱了吗,可是东岛三国,是高句丽在前,百济和新罗在后……”李承乾话说到一半,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低声说道:“国公说的是辽东和北高句丽。” 鸭绿江以南,大同江以北,称之为北高句丽。 “陛下英明。”李靖笑着点头,说道:“辽东原本就是汉家天下,夺回来重新治理不难,但问题在于北高句丽,他们数百年都属于高句丽,与大唐并不亲近,所以不管是太上皇,还是陛下,都是在行灭绝之道,以攻灭高句丽为直接手段,但……” “什么?” “陛下也好,太上皇也好,又都想将高句丽的百姓彻底纳入大唐。”李靖摇摇头,说道:“所以,一切才会这么别扭。” 要么彻底毁了高句丽,杀了高句丽所有人,要么就将他们彻底的纳入大唐。 “父皇灭了东*突厥,也没将所有的突厥人都杀光,朕自然也没有那么大的杀性,要将所有的高句丽人都杀光。”李承乾摇摇头。 “所以,臣的建议上,陛下何不将高句丽两分,不是名称上的北高句丽南高句丽,而是彻底的将北高句丽从高句丽分出来。”李靖抬头,看向李承乾,说道:“辽东是大唐领土,安心经营即可,而北高句丽则重立一国,收其民养其地,以攻南高句丽。” 李承乾静静的听着,在李靖的分析之下,一个切实可行的灭高句丽的策略已经出现。 甚至于这和吐谷浑吐蕃是一套策略。 一旦证实可行,那么将来大唐在四方作战,都可以用这种手段。 “而且这种手段对朝中百姓的负担很小。”稍微停顿,李靖看向李承乾说道:“若不如此,便是陛下灭了高句丽,想要让其彻底安定下来,也需要三五十年的时间,其中的投入也绝对不会少,甚至一不小心,就是倾覆之局。” 李承乾沉默了下来。 大唐灭高句丽根基不稳。 或者更准确的讲,是人心没有归附。 高句丽的百姓没有对大唐的认可之心。 前一世李治灭高句丽,了将近二十年时间,然而高句丽的复国运动此起彼伏。 最后,高句丽和百济被新罗吞灭,而大唐则退出了东岛诸国。 所以,一口气灭高句丽的方法并不可行,那样做的根基太不稳了。 想要让高句丽彻底的融入大唐,分裂南北,自相攻伐,相互仇恨,然后北高句丽主动融入大唐,这样大唐就能彻底的掌控大同江以北,那些高句丽百姓也能为大唐所用。 甚至他们还会交税。 交税。 李承乾的心彻底定了下来,点头道:“北高句丽立国不难,用高宝藏的名义就好,他这边正好有个人在长安。” “陛下这是送高宝藏去死啊!”李靖惊讶的看着李承乾。 “高句丽王对大唐从来就没有好感,不然也会从父皇刚登基,就在辽东修筑长城。”李承乾摇摇头,说道:“具体如何做,让李义府他们去做吧,倒是刘仁轨那里,国公见过他了,觉得如何?” “不错。”李靖想了想,说道:“他有些地方比臣强,人虽然刚毅,但却将自身放的很低,处事之学强臣百倍。” “处事之道上,朝中还是有些人才的。”李承乾笑笑,道:“新科状元娄师德,这方面也极出色,寒门出身的人在这方面……”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打断了李承乾的声音,李承乾下意识的抬头。 …… “陛下!”岑长倩站在殿门前,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文成公主求见。” 李承乾眉头一皱,然后看向李靖,叹声道:“国公,麻烦来了。” “公主是为了吐蕃的事情?”李靖不确定的看向李承乾。 “嗯!”李承乾点头,说道:“吐蕃国使来长安,朕已经让人秘密关押着他,就是不想让文成见到他。” “陛下是担心吐蕃人会影响到公主殿下?”李靖很肯定的问道。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松赞希望文成回逻些,借用她和大唐的力量来镇压内部,同时又希望能够将来,他儿子长大,再反杀文成和大唐,朕如何能够让他如愿。” “但陛下担心公主想要回逻些。”李靖很简单的看透了一些。 “文成和松赞毕竟是拜堂的夫妻,所以她很难不受吐蕃影响。”李承乾摇摇头,说道:“算了,还是先拖一拖,让公主去见皇后,朕这里有正事。” “喏!”岑长倩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李靖拦住了岑长倩,开口说道:“陛下,此事终究是要解决的,陛下还是亲自见一见公主吧。” 李承乾转身看向李靖。 李靖轻轻点头。 (本章完) 第466章 父皇在哪儿,舅舅就在哪儿(第二更) 第466章 父皇在哪儿,舅舅就在哪儿(第二更) 夜色黄昏,东宫重教殿中。 文成公主跪在地上,对着李承乾沉沉叩首。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看着文成公主,有些无奈的说道:“你想怎样?” 文成公主抬头,看向李承乾,虽然迟疑,但还是坚定的问道:“臣妹想问陛下,吐蕃的事情,陛下究竟打算如何处置?” “审罪,先将禄东赞和噶尔·钦陵父子的罪名审定,然后罚罪和战败,要求吐蕃给出交代。”李承乾摇摇头,说道:“吐蕃虽然用禄东赞和噶尔·钦陵做替罪羊,但事情怎么可能就这么敷衍过去。” “陛下还是要动兵吗?”文成公主满脸担忧的看向李承乾。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若是吐蕃不给出足够让朕,让父皇满意的代价,朕就让卫国公发兵苏毗,灭了苏毗,然后西行羊同,灭了羊同,然后驱使两国,杀入吐蕃。” 这些策略并不没有多么难猜,李承乾能想出来,松赞自然也能猜出来。 文成公主抬头问道:“只要吐蕃能够给出足够让陛下满意的代价,陛下就会罢兵吗?” “嗯!”李承乾点头,说道:“是的,朕会。” “臣妹明白了,臣妹这就去信逻些,让赞普准备。”文成公主再度叩首。 “这事你不用管,信朕已经让人送到逻些去了。”李承乾摇摇头,道:“接下来,吐蕃会派使团来长安,签订战败赔偿条约。” 文成公主沉默了下来,皇帝不想让她介入到这些事情当中来,甚至就连吐蕃国使到长安,她都不知道。 “那禄东赞和噶尔·钦陵父子呢?”文成公主还是忍不住的问道。 “审罪!”李承乾摇头,说道:“大唐虽然这一战胜了,但是依旧有无数士卒死伤,而且松赞也将他当成了替罪羊,所以,他们需要付出代价,朕这里起码是这样,不过这些得等到他们的罪名被审定之后。” 文成公主点点头,皇帝起码现在没有杀他们的打算。 终于,文成公主还是抬头问道:“那么臣妹呢,臣妹将来如何?” 李承乾看着文成公主,摇摇头道:“朕不想让你回到逻些,因为朕不想让吐蕃用你大唐公主的名义,在对朕,对大唐行谋算之事,朕不想自己后悔,也不想你后悔。” 大唐终究还是要灭吐蕃的。 文成公主到时候夹在中间,恐怕里外不是人。 “那臣妹和赞普将如何?”文成公主抬头,看向李承乾道:“他毕竟是臣妹的驸马!” “他是你的驸马,但你只有他一个家人吗?”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这一次,朝中已经有人弹劾了,朕压下来罢了,那么下一次呢,再出事,你真正关心的人,死的就不是一个两个了。” 文成公主嘴角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她不是太上皇的亲生女儿,虽然说这些年,太上皇待她如亲生女儿一样,皇帝也待她如亲妹妹一样,但是她终究不是皇家真正的公主。 她有自己的亲生父亲,母亲,还有姐姐。 很多事情,皇帝可以不在意,但朝臣行吗? 而且这一次皇帝之所以能压下来,是因为她就在长安。 可如果她不在长安,大唐和吐蕃又再开战,到时候,就算是想不牵连到她父亲身上也难。 李承乾看着文成公主,心中不由得轻叹一声。 上一世,李道宗牵扯到了房遗爱和高阳公主谋反案当中,流放至死。 而在松赞刚死的时候,李治就要派人接她回长安。 那个时候,她只要能够回到长安,立刻便是长公主待遇。 李道宗的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 但是,她没有。 她认为自己留在吐蕃能够更好的让大唐和吐蕃和平安定。 但,所谓的和平安定不过是笑话。 她自己被骗了,大唐也被骗了,吐蕃没过几年,就派兵杀入了吐谷浑,吞并了吐谷浑。 之后更是大非川大败大唐,之后的几百年里,吐蕃都是大唐最大的心腹大患。 她自己的牺牲没有意义,害了自己的家人,害了大唐无数的将士和百姓,最后只感动了自己。 李承乾收回心神,看向文成公主道:“你回去吧,如今的情况局势如此了,将来谁也不知道会是怎样,若是吐蕃不甘心大败,还要反复做手段,说不定还有一场大战。” 文成公主还要说些什么,但…… “臣妹告退!”文成公主轻轻福身,然后起身退出了崇教殿。 …… 等到文成公主退出之后,苏淑从偏殿走了出来。 看着文成公主离开的背影,苏淑看向李承乾问道:“陛下,可是打算令公主改嫁?” 李承乾稍微让开一点位置,苏淑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李承乾目光平静下来,然后轻声道:“她现在是松赞的大妃,松赞没死,让她改嫁,那岂不是逼吐蕃人和大唐开战,所以,先拖着吧,先拖到松赞死了再说。” “那松赞死了呢?”苏淑紧跟着问道。 “随她,她还年轻。”李承乾摇摇头,淡淡的说道:“若是她愿意,能找到新的意中人,朕愿她一生顺遂,若是她不愿意找,那么朕就将松赞的孙子抓到长安他,给她延续香火。” 苏淑从李承乾的话音当中听出了一点不一样的味道。 “好了,她的事情不说了。”李承乾抬头,转口说道:“父皇这些天还好吧?”“还好。”苏淑笑着点点头,说道:“象儿和厥儿,隅儿,还有安康,每日都陪着父皇,其他越王和纪王,还有几位公主驸马,都入宫陪伴,还有诸公主也是一样。” “先看看吧。”李承乾松了口气,说道:“朕最担心的,还是父皇会心情积郁,郁深伤身,实在不行,今年去洛阳东巡的时候,让父皇也跟着一起去。” “那谁留下来辅政呢?” “房相吧。”李承乾耸耸肩,说道:“父皇在长安,象儿监国,那么就是舅舅辅政。 父皇去了洛阳,那么就是象儿见过,房相辅政,而朕和舅舅,一起陪伴父皇在洛阳散心。” 苏淑轻轻抬头,皱眉道:“父皇在哪里,赵国公就在哪里?” 李承乾笑笑,点头道:“这样大家都安心。” 苏淑勉强笑笑。 “很多时候,人心都是敏感的,不管你平日里怎样放心,一旦触及到根本的时候,还是会有所担心,但仅仅是担心而已。”李承乾笑着摇摇头,说道:“虽然是没有必要的,但是能让人安心,就不必多做什么了。” “是!”苏淑点头,但眼底还是有些不解。 李承乾没有解释什么。 洛阳虽然是东都,但实际上,那里的根本势力还是河洛世家。 荥阳郑氏对洛阳的影响极大。 更别说,洛州长史萧钧,还是李承乾做太子时的太子中舍人。 尤其如今他是皇帝,诸卫调动都是他说了算。 “好了,不说这些了,再过几日,就是象儿的封太子大典。”李承乾看向苏淑,说道:“封太子之后,朕想让他和诸兄弟一起在昭德殿的内学堂读书,等他成婚之后,再入东宫。” “好!”苏淑点点头,然后她低声说道:“今夜陛下和妾身一起回宜春殿吧。” “好!”李承乾笑着点头。 烛影闪烁,殿中已经没有了两人的身影。 不知不觉中,夜色已深。 …… 三月初一,太极殿。 李承乾一身明黄色衮龙袍,头戴白玉十二旒,高坐在御榻之上。 苏淑穿一身皇后翟衣,坐在他的身侧。 李世民退位太上皇,但今日已经穿一身淡黄色衮龙服,头戴通天冠,神色平静坐在一侧的平陛之上。 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跪在大殿中央的李象身上。 一身淡黄色的九蟒九章服,双膝跪倒在地上,手持玉笏,肃然躬身。 内外百官全部神色肃然,眼神轻轻地落在了礼部尚书李袭志的身上。 李袭志站在群臣左上,手持圣旨高声道:“惟永惟元年,岁次已酉,三月丙辰,朔初一辛酉日,皇帝若曰: 於戏! 大宝曰位,实在于丕承。 万邦以贞,由建于明两。 朕既宁鸿业,祗严永图,恭惟七鬯之主,岂舍人神之望。 皇长子象,天假聪明,生知仁孝,君亲一致,孝悌三成。 知子者父,允叶于元良。 以长则顺,且符于旧典。 宜膺择嗣之举,俾受升储之命。 可皇太子。 钦此。” 群臣手持笏板,同时叩拜道:“臣领旨,陛下万寿无疆,太子千秋无期。” 李承乾从丹陛之上站起。 李世民也同时站了起来。 两个人同时走下丹陛,来到了李象身侧,然后同时从身后的太常寺卿赵元楷手里的托盘中拿起白玉九旒冕,同时戴在了李象的头上。 李世民率先开口道:“皇太子象,尔日后务必克明峻德,恢纂鸿休,宏三王之教谕,建万国之元良。” “孙儿领旨。”李象轻轻向前躬身。 李承乾最后开口道:“皇太子象,天下之大,济道化措,善理纲举,方有所成,尔日后务必勤精学业,梳理内外,致理平之化,继盛世之业。” “儿臣领旨。”李象终于沉沉的叩首在地。 “礼成。”李袭志转身看向群臣,道:“皇太子升座,群臣叩首。” “太子千秋无期!” (本章完) 第467章 李承乾和长孙无忌的根本矛盾(第三更) 第467章 李承乾和长孙无忌的根本矛盾(第三更) 李承乾坐在丹陛上。 李世民坐在平陛左侧。 李象坐在丹陛下的短榻上。 宗正寺卿李百药站在李象左侧,面对群臣高声道:“惟永惟元年,岁次已酉,三月丙辰,朔初一辛酉日,皇帝若曰: 於戏! 祗膺诏册,光启储闱,展至性于三朝,承本枝于百代。 宗祏永固,神人以和,四岳仰维嵩之高,百川承少海之润。 册皇次子厥为雍王,册皇三子玖为燕王,册皇四子隅为代王,册皇五子善为相王,册皇六子纇为寿王。 册皇长女永康郡主为永康公主。 光绍前典,惟怀永图,神人允谐,动植咸赖。 钦此!” 李厥,李玖,李钰,李善,李纇五个几岁孩童肃穆如大人一般,齐齐叩拜:“儿臣领旨,父皇万寿无疆。”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看着自己的五个小儿,平静的开口道:“尔等日后务必友敬兄长,关爱百姓,勤读诗书,以成博识,夙夜孜孜,致君於道。” “儿臣领旨,谨遵父皇教诲。”五个小儿齐齐叩首。 “平身吧。”李承乾摆摆手,五个儿子这才起身,站在了李象左侧的丹陛之下。 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看向一侧的于志宁。 于志宁拱手站出,看向群臣,手持圣旨,开口道:“惟永惟元年,岁次已酉,三月丙辰,朔初一辛酉日,皇帝若曰: 於戏! 明两之重,实固宗祧;辅导之职,莫先师保。 是以吕望、召奭,胜芳于有周;叔孙、元成,继美于隆汉。 尚书右仆射李勣,可太子少保。 中书令褚遂良,可太子左庶子。 吏部尚书唐俭,可太子中庶子。 太子詹事来恒,可太子右庶子……” 皇帝册封太子,诸王,布设东宫诸官。 宋国公萧瑀为太子太师,韩王李元嘉为太子少傅,纪王李慎为太子少师,尚书右仆射李勣为太子少保。 来恒为太子詹事,宇文仲方为太子少詹事。 苏均为太子家令,独孤大宝为太子率更令,长孙涣为太子仆。 李延寿太子中舍人,赵持满,高真行,封言道为太子舍人。 陆彦远为太子洗马等等。 …… 长孙无忌神色平静的站在一旁,一条又一条人影站出,然后沉沉的叩首在地。 皇帝原本是要将韩王李元嘉升为太子太傅,纪王李慎升为太子太师,以李勣为太子少师,褚遂良为太子少傅,来济为太子少保。 当然,这些都是虚职。 几人不过是给太子偶尔授课而已。 但是,皇帝要让吏部尚书唐俭,检校太子左庶子。 这一条,就有些敏感了。 尤其是对长孙无忌而言。 唐俭年纪大了,过两年就要致仕了。 皇帝如果还要保留唐俭的太子左庶子,那么皇帝就可以通过唐俭对吏部侧面进行影响。 又或者,皇帝如长孙无忌所想,让柳奭为吏部尚书,但是同时让他检校太子左庶子。 那么事情就麻烦了。 柳奭起码会在皇帝和长孙无忌之间中立。 长孙无忌微微低头,吏部尚书本身就应该听皇帝的,这没有问题。 但是,皇帝初登基,对江南士族用的太多了。 甚至还有对河北世族重用的打算。 虽然皇帝已经在极尽的收敛了,但是关中的那些老兄弟们,有太多不满了。 所以,他们才希望能够通过吏部,保证自己人的利益。 皇帝让杜荷检校雍州别驾,每到年底就要清理一遍长安城诸家中的不良子弟,这让很多人隐隐感觉不安。 更别说还有传言,皇帝要开殿试。 等等很多事情,虽然现在都是传言,但是已经很多人不安。 不知道多少人找长孙无忌去闲聊。 看似闲聊,但实际上还是在探问他的态度。 柳奭的吏部尚书,是长孙无忌给出的保证。 他不是要对皇帝做什么,而是要尽量的安抚这些老兄弟。 皇帝手下的亲信们还很年轻,而那些老家伙在各州各卫都有不少的亲眷,真要闹起来,怕是要有不少事。 现在太上皇还在,局面还好些,可太上皇不在了,谁知道这些家伙在皇帝看不见的地方会做什么。 皇帝手上最为依赖的,就是千牛卫,但是这些千牛卫都是他们这些老家伙的子弟啊! 所以,长孙无忌才会对皇帝让唐俭检校太子左庶子感到敏感。朝中虽然有三省六部九寺,但实际上,吏部才是整个朝堂的骨架。 长孙无忌轻轻的瞥了皇帝一眼,新皇登基,必然会有不少人的利益受损。 而整个天下,关中门阀的利益最大。 一受损,必然是他们。 长孙无忌只是想少些血腥和杀戮而已。 太上皇还在还好,若是没了太上皇,皇帝是会举起屠刀的。 …… “启奏陛下!”鸿胪寺卿宇文崇嗣站在两仪殿中,对着李承乾拱手道:“吐蕃已经将禄东赞一族送到了长安,其中在路途折损两人,多数幸存,不过根据比对,少了一个很重要的人物。” 李承乾身体微微前倾,问道:“少了谁?” “噶尔·悉若,禄东赞的长子。”宇文崇嗣拱手,说道:“吐蕃人说,噶尔·悉若在吐蕃的时候,因为反抗被杀了。” 李承乾眉头一挑,看向左侧的房玄龄和长孙无忌,问道:“房相和舅舅怎么看?” 房玄龄皱了皱眉头,站出拱手道:“陛下,吐蕃既然已经将禄东赞的所有家人都送到了长安,似乎没有必要在这里玩什么手段了吧?” “不好说啊!”长孙无忌轻轻摇头,说道:“若我是松赞,起码会将噶尔·悉若留下,这样即便是禄东赞和噶尔·钦陵在长安活下来,他们也能通过噶尔·悉若,来控制禄东赞和噶尔·钦陵不要乱说。” 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说道:“也就是说,禄东赞和噶尔·钦陵,对大唐没有用了。” 大唐留禄东赞和噶尔·钦陵,目的就是希望他们父子俩,能够将他们所知道的关于吐蕃的一切全部说出来。 起码说出大半。 但是,一旦他们有了保留,那么是九成九为真,一成为假,若是相信了,也会造成巨大的损失。 甚至那一成是假的,会牵连到所有一切都让李承乾相信不是真的。 “陛下,要不让人去逻些再查查。”房玄龄忍不住的拱手。 李承乾看向宇文崇嗣,说道:“爱卿让鸿胪寺的人,飞马去逻些问问吧,同时,让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对禄东赞和噶尔·钦陵一案进行审查,太子已封,这些事情也该做个了断了。” “喏!”房玄龄和长孙无忌齐齐拱手,只是房玄龄的脸色微微有些不好看。 从长安派人去逻些,来回一趟不知道要多久,说不定人还没有回来,这边已经被杀了。 “陛下!”长孙无忌突然站出拱手,说道:“臣请去探视禄东赞父子,或许知道了此事,他们的心态会有变化。” 李承乾看着长孙无忌点点头,笑着说道:“舅舅去吧,朕还是不希望杀人的,若是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能够拿出让他们自己活命的东西来的时候,说不定父皇最后会下赦免的。” “是!”长孙无忌拱手领命,面色凝重。 想要让皇帝,想要让大唐上下的朝臣,都相信禄东赞父子彻底的和吐蕃切断关系,禄东赞父子就得拿出压箱底的吐蕃秘密。 李承乾轻轻抬头,噶尔·悉若,这个人应该没死。 毕竟,就如同噶尔·东赞是禄东赞,噶尔·钦陵是论钦陵一样,噶尔·悉若也有自己在历史上的称呼。 赞悉若。 在禄东赞死后,在论钦陵崛起之前,是赞悉若接管了吐蕃政权。 这样的人,别说是松赞了,就是李承乾也不愿意让他死,也不会让他来长安。 那样的话,噶尔家族真的全家投靠了大唐,吐蕃就完了。 松赞还是放不下心底最后一丝猜忌。 …… 千牛狱。 牢房。 长孙无忌平静看向禄东赞和噶尔·钦陵父子,平静的说道:“逻些传来消息,噶尔·悉若反抗被杀,但是陛下不信,本公也不信,所以陛下决定明日,三司会审你父子之罪,如果不出意外,会是全部绞死。” 禄东赞忍不住的抬头,虽然脸色颤抖,但是眼底还是忍不住有些欣喜。 长孙无忌神色冷漠了下来,转身,“砰”的一声,牢门被关闭。 噶尔·钦陵身体颤抖的看向禄东赞,问道:“阿爹,阿兄真的没死吗?” 禄东赞摇头,肯定说道:“不,他死了。” “不,他没死。”噶尔·钦陵突然间怒吼了起来,身体直接冲前,咬牙对着禄东赞说道:“赞普很欣赏他,不会让他死的,最多也是隐姓埋名的假死,但实际上,他还是会辅助赞普……可是阿爹,我们要死了,我们要死了。” “不,你阿兄真的死了。”禄东赞依旧摇头,说道:“这和赞普没有关系,是唐皇太猜疑了,仅仅是一个念头,他就彻底的否定了我们,问题不在赞普身上,在他身上。” 看着禄东赞这样的模样,噶尔·钦陵突然感到自己的心彻底死了。 他的身体缓缓靠后,失望的看着禄东赞,说道:“阿爹,你说赞普抄了我们的家,是想彻底断了我们和吐蕃的联系,让我们有在长安活下去的机会,但是,在他的心底,他更怕我们活下去,所以他留了一手,但皇帝不信。” 皇帝那种人,不需要证据的,一个念头就足够了。 “所以,他留的这一手,我们死了。” …… 两仪殿中,刑部尚书刘德威,大理寺卿尹君,御史大夫孙伏伽齐齐拱手。 “陛下,禄东赞将所有一切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但噶尔·钦陵,却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交代了出来,包括他们是如何和隐太子余孽勾连的,还有,他们在离开逻些之前,是松赞命令他们,尽一切能力,搅乱大唐。”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所以,你们的意见呢?” “禄东赞绞刑,噶尔·钦陵斩首。”刘德威拱手,道:“但若是能用噶尔·钦陵作为筹码,在和吐蕃的谈判中,让吐蕃多给出些好处,臣希望留噶尔·钦陵一命。” “那么禄东赞呢?”李承乾轻轻抬头。 “斩首!”刘德威,尹君,孙伏伽同时拱手。 (本章完) 第468章 斩首禄东赞,太上皇没有特赦(第一更) 第468章 斩首禄东赞,太上皇没有特赦(第一更) 三月十五。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晋昌坊,御乘缓缓从太乙青华观驶出,朝着大慈恩寺而去。 太乙青华观在东城晋昌坊,大慈恩寺在西城敦义坊,一观一寺,以朱雀大街为中线对立。 李承乾原本以为,佛门会继续争取太乙青华观所在的无漏寺遗址,谁知道,他们竟然对西城的敦义坊异常的满意,后来才知道,西城离西天更近。 “听说皇帝已经决定要于三月十九斩首禄东赞了?”李世民靠坐在御乘内,抬头看向李承乾。 “嗯!”李承乾看了坐在对面的李象一眼,点头道:“是的,三司已经有了定论,那么这件事情便早些了结,至于噶尔·钦陵,他现在已经开始写关于吐蕃的所有一切内容。” “他写的东西,可信吗?”李世民神色严肃起来。 “儿子没打算用。”李承乾摇摇头,说道:“等他写完这些东西,儿子就会让人封存起来,直到大兵出击吐蕃的那天,儿子才会打开。” “那个时候,便是那份东西里,有什么迷惑人的东西,你也不用担心会影响军前。”李世民轻轻笑笑。 “是的。”李承乾点头,说道:“儿子会用他来针对高句丽,想来,他在这方面也没办法做手脚。” 噶尔·钦陵对高句丽不熟。 便是想要做些什么,也容易被人看出端倪来。 “那么禄东赞呢,你真的要杀他吗?”李世民直直的看向李承乾,道:“若是禄东赞死了,噶尔·钦陵,或许便不会为大唐效力了。” “舅舅说,处斩那日,他会让人弄一具替身。”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大唐需要斩首吐蕃国相,来令所有人敬畏,但是,却可以用替身来做到这些,而真正的禄东赞,则是会送到北苑囚禁起来,永生永世,不放他离开。” 稍微停顿,李承乾补充道:“若是父皇肯下旨赦免禄东赞一死,那自然更好。” 李世民微微抬头,问道:“那你呢,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儿子无所谓。”李承乾摇摇头,道:“禄东赞和噶尔·钦陵生也好死也罢,对儿子都没多少意义?” “如何说?”李世民有些好奇。 这段时间,虽然民间不知,但在朝中大臣当中,很有一波人在试图推动着李承乾,效仿李世民宽容大度,赦免禄东赞父子。 李承乾也在被人推动着一起往前。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李承乾对于这些事情,是无所谓的。 “禄东赞父子的确是少有的聪明人,但其实,若是刨除掉一些东西,他们也就那样。”李承乾平静的摇头。 “什么东西?” “首先,他们是吐蕃人,对吐蕃内部的了解也是了几十年的时间的,他们能力用在对吐蕃之上,自然是无往不利,但若是没了这层身份,他们的才智用在大唐内部,或者高句丽,不给那么多的时间,他们成长不起来的。”李承乾轻轻摇头。 这便是很多在一个领域做的很出色的人,到了另外一个领域折戟沉沙的根本原因。 “其二,吐蕃于大唐,之所以有优势,其实更多的是位居高原深处,若是没了高原深处的优势,那么便是禄东赞和噶尔·钦陵全部留在吐蕃,吐蕃也难挡我大唐兵锋。”李承乾轻轻冷笑。 吐蕃无非就是有高原反应作为依仗,大唐真正能够在高原上作战的士卒并不多。 一旦没有了这些优势,一个薛仁贵就能灭了吐蕃。 “我大唐有无数能为者,长一辈的不说,年轻一点的,刘仁轨,戴至德,张文瓘,苏定方,裴行俭,王方翼,这些人谁的才智都不比他们差。”李承乾摇摇头,眼神中闪烁着一丝神采。 李世民注意到,很多现在李承乾用在身边的人都不在这份名单当中。 或者更准确的讲,他所信任的人,都被他放出去历练了。 而不是留在长安混资历。 …… 李世民的目光扫向车外,御驾已经到了敦义坊。 “所以,为什么你这次不拒绝?”李世民收回目光看向李承乾。 “这一次是舅舅坚持。”李承乾无所谓的摇头,说道:“算是给舅舅一个面子,反正他们想要更往上,还是需要立功的。” 李世民目光闪烁,问道:“此事之后,你打算怎么安置噶尔·钦陵?” 李承乾想了想说道:“给他一个尚乘奉御的虚职吧。” 李世民一愣,然后低声道:“但是现在,两个尚乘奉御的位置已经满了。” “那就调一个出去。”李承乾想了想,说道:“三郎年纪也大了,也该出去历练历练了。” 尚乘奉御长孙濬,长孙危无忌三子。 “去潭州吧。”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如今舅舅在主持荆湖的传驿革新,正好让三郎去做潭州长史,好好历练。” 李世民深深的看了李承乾一眼。 他明白了。 禄东赞和噶尔·钦陵是长孙无忌主持留下的,那么他们要留在朝中,那就要占据长孙无忌一系的权位。 李世民看的很清楚,在李承乾的心里,朝堂的各方势力在他心中有着清晰的分界的。 在大唐以关中定天下的大局不变的情况下,维持他自己的权衡。 而且,李承乾在很多事情,都很注意年轻人的培养。 他这里不要废物。 车外,大慈恩寺已至。 李世民收敛神色,在李承乾和李象的搀扶下,走下了御乘。 前方,玄奘和诸长安寺庙高僧已经在等待。 …… 三月十九,天空明亮的让人心情舒畅。 武德门下,李承乾朝着前方的昭德殿走去。 李义府,刘仁轨跟在身后。 张玄素站在李承乾身侧。“如今太子,雍王,燕王和代王已经入内学堂读书。”张玄素一边走,一边说道:“秦家,程家,尉迟家,长孙家,韦家,杜家,薛家,柳家,裴家,杨家都已经派了最优秀的子弟伴读。” 李承乾点点头,为皇子伴读,是各家亲近皇室的表现,也是皇室拉拢各家的手段。 “张公为宰相,统领天下文教之事,当年教导朕,如今又要教导太子,张公辛苦了。”李承乾很认真的对张玄素躬身。 “陛下过奖了,都是臣该为之事。”张玄素赶紧拱手,同时说道:“陛下已经擢臣为相,臣惶恐至极,只能至死为陛下效力。” 李承乾满意的看着张玄素。 张玄素寒门出身,初仕隋时,不过是一县户曹,却很能体恤百姓。 入唐以来,提出了大量有用的谏言。 朝中虽有无数官员在效仿魏征,但唯独张玄素,被魏征评价本性如此。 笃称至真,振纲持宪。 又没有自己的私心,是李承乾眼中的朝臣典范。 说话之间,他们已经步入了昭德殿。 李象,李厥,李隅,李玖四人,还有一众各家的小辈全部起身道:“参见陛下!” “平身吧。”李承乾站在桌案之后,看了李象一眼,然后看向殿外,招招手。 两名金吾卫抬着一张桌案进入殿中,上方一张不大的四方小屏,屏风上写着一个戒字。 小屏之下,是一把一尺半的戒尺。 桌案被放在大殿一侧角落里。 “戒懒,戒骄,戒躁,戒贪,戒嗔,戒嫉,戒奢,戒暴。”李承乾看向李象,李厥,李隅,李玖四人,说道:“这是朕的读书八戒,若是谁在读书时,犯了这八戒之律,那么任何一个授课学士,都可以用这戒尺责罚你们,便是太子也是如此,明白了吗?” “臣等领旨。”众人齐齐拱手,神色凛然。 李承乾转身看向张玄素,认真说道:“张公,一切就拜托了。” “臣竭力而为。”张玄素肃然拱手。 李承乾点头,然后直接转身离开。 殿中众人立刻拱手道:“恭送陛下!” 走出昭德殿,李承乾刚要转身朝弘文馆而去,对面岑长倩已经疾步而来。 “陛下!”岑长倩拱手,语气急促的说道:“禄东赞已经被押往西市斩首。” “嗯!”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然后继续向前。 …… 千牛狱。 噶尔·钦陵面色苍白的坐在角落里,他的脑海中依旧是早先禄东赞被人押出去的场景。 三司会审。 禄东赞自己承担了一切罪责。 噶尔·钦陵则是将一切都实实在在的说了出来,半点都没有松赞这样的意思。 所以,禄东赞判斩首,而噶尔·钦陵判绞刑,但因坦诚,减一等处置,判流三千里。 当然,这个流三千里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噶尔·钦陵心里清楚,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长安,所以,他活了下来。 他爹便要死了。 皇帝的动作很快,这才几天,他爹便要被押上西市斩首。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噶尔·钦陵缩在角落,身体不由得微微颤抖。 他阿爹现在只有一个机会活下来,那就是太上皇的特赦,但太上皇会特赦吗? 牢房外的光影,在幽幽之间已然西斜。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清晰缓慢的在牢房外响起。 噶尔·钦陵身不由己的打了个寒颤。 “吱呀”一声,牢门打开。 噶尔·钦陵下意识的抬头。 手里提着一个匣子的长孙无忌,面无表情的看着噶尔·钦陵。 噶尔·钦陵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那只匣子。 长孙无忌手一伸,匣子已经朝着噶尔·钦陵扔了过来。 然而就在噶尔·钦陵注视下,匣子在半空直接掉落。 “啪”的一声,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出现在碎裂的木匣中央。 “阿爹!”噶尔·钦陵顿时不由自主的扑了过去,抱起人头刚要痛哭。 突然,他看到了人头的眼睛,随即他猛然抬头看向长孙无忌:“不,这不是我阿爹。” “这的确不是你阿爹!”长孙无忌淡漠的抬头,说道:“在临出牢狱之前,陛下下旨,将你阿爹转到了北苑囚禁,你阿爹现在在北苑,所以,你应该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我会去见国使的。”噶尔·钦陵认真点头,随即咬牙说道:“我会让他们为这次入侵大唐付出代价的。” “嗯!”长孙无忌轻轻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牢房。 …… 离开千牛狱,长孙无忌有些诧异的看向甘露殿的方向。 太上皇竟然真的没有特旨赦免禄东赞。 真奇怪。 (本章完) 第469章 禄东赞父子之死,冷酷的李世民(第二更) 第469章 禄东赞父子之死,冷酷的李世民(第二更) 鸿胪寺外院。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噶尔·钦陵面色苍白的从房中走出,房内传出一阵阵沉重压抑的呼吸声。 一侧廊道尽头的石亭下,长孙无忌平静的喝着茶。 噶尔·钦陵收拾心情,走到了长孙无忌身前,拱手道:“司空,幸不辱命,吐蕃愿以五万两黄金,求得大唐宽恕。” 长孙无忌点点头。 皇帝三司审罪禄东赞和噶尔·钦陵,就是要将吐蕃所有的不轨之行全部都公知天下。 有了这个名义,大唐不论怎样对吐蕃都是合理的。 现在吐蕃,继承人年幼,而松赞身体日渐不行。 一旦他日松赞病逝,大唐在那个时候发兵吐蕃,吐蕃麻烦大了。 错了,输了。 就要认。 当噶尔·钦陵站在对面的时候,吐蕃国使、新任国相吞弥·桑布扎直接懵了。 随后,鸿胪寺大开狮子口,吐蕃只要出一年一万两黄金,只要吐蕃不动兵,大唐便不攻打吐蕃。 同时,要求以五年为起始。 吞弥·桑布扎不得不答应。 有了噶尔·钦陵的协助,大唐对吐蕃的了解将会远超之前,甚至真的有可能彻底灭绝吐蕃。 吞弥·桑布扎不得不咽下这颗苦果。 他答应了赔偿五万两黄金,五年之后,若是吐蕃有需,协议还可以继续。 “吞弥·桑布扎说,松赞请大妃回吐蕃。”噶尔·钦陵察觉不妥,赶紧说道:“是公主,吐蕃愿意另外付一万两黄金,请公主回吐蕃。” “想要借助公主的力量,安定局势。”长孙无忌轻轻摇头,冷声道:“倒是打的好主意,这事陛下不会答应的。” 噶尔·钦陵神色肃然起来,这事不会那么容易完的。 吐蕃设计谋害太上皇,哪怕未成,哪怕吐蕃在吐谷浑已经死伤惨重,但皇帝也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这事关孝道。 只不过是因为现在,大唐还没有做好灭绝吐蕃的准备,所以,才暂时停下来。 吞弥·桑布扎和松赞都明白这一点,但他们也明白,大唐虽然没有做好灭绝吐蕃的准备,但不意味着大唐会停手。 派小股骑兵不停的骚扰苏毗和羊同,毁掉他们的一切生存根基。 派人潜入吐蕃去刺杀松赞和芒松芒赞。 甚至和内部的一些反对派勾结,阴谋算计。 松赞自己倒不担心什么,他活着,自然什么鬼蜮伎俩都落不到孙子的身上。 但他要是死了,芒松芒赞能活下去吗? 所以,他要一个保证。 李承乾保证不会对吐蕃明暗各方面动手。 为此他们愿意付出代价。 而噶尔·钦陵的反目,不过是让这个代价更沉重了一些罢了。 但是有了这笔钱,大唐将能做很多事情。 至于说文成公主,松赞活着,大唐就是派人护送公主回了吐蕃,他也能用种种手段剥离大唐的人手。 但他一死了,吐蕃就不需要公主回去了。 “你做的不错。”长孙无忌起身,说道:“走吧,我带你去见你爹。” “多谢国公!”噶尔·钦陵彻底的松了口气,眼底满是欣喜。 有了今日之事,还有大唐日后还要攻打吐蕃,噶尔·钦陵便能够依靠自己的能力在长安站稳脚跟。 “明日,陛下对你的封赏就会下来。”长孙无忌说着向前走,然而就在他刚走出庭廊,两名红衣金甲的禁卫突然出现挡路。 长孙无忌看着眼前的两人,皱眉问道:“你们做什么?” “回国公,太上皇有令,召噶尔·钦陵现在过去。”一名禁卫肃然拱手。 长孙无忌顿时恍然了过来,转身拍拍噶尔·钦陵的肩膀,说道:“好了,你的运气来了。” “谢国公!”噶尔·钦陵放松了下来。 太上皇的宽仁是天下皆知的,不然也不可能为天下诸国共尊为天可汗。 隐太子李建成那些后来为太上皇效力的臣子,就不做例子说的。 噶尔·钦陵是异族,他对标的是左骁卫大将军、安国公执失思力。 执失思力是颉利的亲信,前锋大将,当年甚至率兵攻打长安,后来颉利归降之后,执失思力也跟着归降大唐。 之后执失思力为天可汗出生入死,天可汗不仅赐予了官职爵位,甚至还将九江公主也嫁给了他。 执失思力,契苾何力,阿史那·忠,这样的例子简直不要太多。 告别长孙无忌之后,噶尔·钦陵被人带着,进入了后宫。 长孙无忌看到这一幕,终于满意的点点头。 …… 夕阳黄昏,晚霞如血。 尚书省内,长孙无忌放下手里的毛笔,忍不住的伸了个懒腰。 大唐和吐蕃相约五年之内互不攻伐的协定达成,以如今高原的态势,大唐五年之后不需要担心任何来自吐蕃的威胁。 可以安心的发展西昌州和丝绸之路。 从而为大唐带来巨大的财物。 转过身,长孙无忌问道:“噶尔·钦陵现在在什么地方?”一侧的左司员外郎杜元纪拱手道:“司空,噶尔·钦陵现在还在宫里?” 长孙无忌一愣,下意识的问道:“北苑?” “不。”杜元纪拱手,说道:“今日他受太上皇召见,入甘露殿,到现在都没有出来,也无人领他去北苑。” “什么意思?”长孙无忌眨眨眼,问道:“玄武门那边没人见到他吗?” “没有!”杜元纪面色凝重的拱手。 长孙无忌神色严肃起来,看向殿外,抬头道:“宫禁再有一刻钟就要起了,太上皇怎么可能还留他在后宫,是不是他从什么地方到了北苑,你们不知道?” “禁军没有消息传来。”杜元纪拱手。 长孙无忌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是当朝司空,尚书左仆射,是太上皇的小舅子。 在太上皇在位的时候,就授予了他一部分管辖禁卫的权力,甚至可以自由进出北苑。 皇帝登基之后,长孙无忌的这部分权力并没有被收回,他依旧可以进入北苑。 然后从北苑进入玄武门,然后见到太上皇。 当然,这是在太上皇在长安的情况下。 噶尔·钦陵的事情,是长孙无忌一力主推的,李承乾并不反对,而太上皇…… 突然间,长孙无忌忍不住的站了起来,看向杜元纪说道:“去找张大安,本公要见陛下……” “不,先去北苑!”长孙无忌突然转身,大踏步的朝着殿外而去。 杜元纪稍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跟了上去。 片刻之后,杜元纪已经跟着长孙无忌出现在北苑西北的一座偏僻小院中。 内外的禁卫全部不见了人影。 长孙无忌嘴唇微微颤抖,然后大踏步的进入院中,最后来到了内屋之中,屋内空荡荡的,根本不见禄东赞的人影。 长孙无忌让噶尔·钦陵忠心为大唐效力的,一个前提就是禄东赞还活着,他的家人也都在大唐手里。 现在禄东赞失踪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长孙无忌立刻走到屋外。 一名禁卫郎将快步进入了院中,看到长孙无忌,立刻拱手道:“见过司空?” 长孙无忌脸色沉冷,直接问道:“这里的人呢?” “回禀国公,人被提走了。” “谁提走的?”长孙无忌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禁卫郎将。 “是内侍监亲自带着人过来提的。”禁卫郎将沉沉躬身。 “张阿难!”长孙无忌忍不住的抬头看向甘露殿的方向。 太上皇退位,皇帝登基,但是宫中依旧是内侍监张阿难在管。 皇帝并没有动他,只是将内侍少监窦知节带到了身边,同时,将徐安提升为内侍少监。 张阿难手上的权力,实际上是被徐安接管过去了一部分,但是他依旧是内侍监总管。 通过他,太上皇依旧在宫中拥有极大的权力。 “咚咚咚!”一阵阵暮鼓声从长安城的方向传来。 暮鼓声响,距离宵禁已经没有多远了,而宫中百官这个时候,而已开始下值离开皇宫。 等到暮鼓声停止,皇宫也会闭门落锁。 “走,去内侍高官孙无忌直接朝着殿外走去,杜元纪立刻跟上。 从芳林门进入长安城,前方不远处就是安福门,安福门北侧是内侍省,掖廷在内侍省的后面。 禄东赞和噶尔·钦陵的家眷也都在掖廷被囚禁着。 长孙无忌刚刚来爱到安福门下,这个时候,一辆黑色的马车拉着一具黑棺从安福门下走了出来,四周还有一队千牛卫护送。 长孙无忌挥挥手,杜元纪立刻上前找为首的千牛备身问道:“这是什么?” 年轻不到二十岁的千牛备身看到长孙无忌,有些紧张拱手道:“见过司空,回禀司空,这里面的是今日被斩首的吐蕃国相禄东赞的尸首。” 长孙无忌眉头皱了起来,说道:“禄东赞的尸体,不是刑部的人在收敛,怎么到了你们手上了?” “末将也不知,末将只是奉大将军之令,从掖廷接出尸体,然后拉到北苑埋葬而已。”年轻的千牛备身认真拱手。 长孙无忌看着眼前的这名千牛备身,总觉得他有些面善,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司空,末将王及善,先父王君愕。”王及善认真拱手。 “原来是刑国公。”长孙无忌惊讶的看着王及善,问道:“你今年二十了吧。” “末将虚岁二十!”王及善轻轻躬身。 长孙无忌看向一侧的黑棺,问道:“确认身份了吗?” “确认了。”王及善拱手,神色兴奋的说道:“这是吐蕃国相,前些时日处斩吐蕃国相,长安沸腾,末将也是如此,今日送葬吐蕃国相,末将比对画像对了三遍,确定是吐蕃国相禄东赞。” 看着王及善兴奋的模样,长孙无忌脑海中出现的,却是禄东赞躺在冰冷的黑棺中的模样。 莫名的,长孙无忌抬头看向王及善,问道:“你刚才说长安沸腾?” “是啊!”王及善有些诧异的看了长孙无忌一眼,诚恳的拱手道:“卫国公率大军在西北灭吐蕃十万大军,仅用三个月时间。 如今陛下在长安城处斩吐蕃国相,自然是群情沸腾,人心激荡,皆齐齐称颂陛下威德,圣明万方。” “陛下威德!”长孙无忌嘴里念叨着这几个字,人却忍不住的看向了两仪殿的方向,随即,他抬头看向了甘露殿的方向。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长孙无忌身体微不可查轻轻颤抖。 随即,他调转马匹,直接说道:“去见陛下!” “喏!” (本章完) 第470章 皇帝,你犯了一个错误(第三更) 第470章 皇帝,你犯了一个错误(第三更) 两仪殿中,灯火辉煌。 李承乾看着跪倒在地上的长孙无忌,赶紧起身,抬手道:“舅舅请起,这是怎么了?” 就在刚才,长孙无忌请见之后,便直接跪倒在了大殿中。 “臣有错,请陛下责罚。”长孙无忌沉沉叩首。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看着长孙无忌,缓缓坐了下来,神色严肃起来:“有什么事情,舅舅请直说。” “是禄东赞的事情。”长孙无忌微微抬头,看着眼前的丹陛,躬身说道:“臣只想着收拢禄东赞和噶尔·钦陵,能够帮朝中打下灭亡吐蕃的根基,但是臣却忽略了太上皇的感受。” 杀禄东赞的,是李世民。 长孙无忌非常清楚这一点。 只是他一直以来,都沉浸在收服吐蕃国相,还有他一家人的兴奋当中,所以才忽略了这件事。 当然,禄东赞也没有被长孙无忌收服,只是他认为,禄东赞被囚禁在北苑,而他的家人又都在大唐的掌控之中,早晚有一天他会软服的。 哪怕是在吐蕃灭国之后也好。 禄东赞这样的聪明人,大唐灭国无数,也是很少见的。 但是,禄东赞毕竟伤害到了李世民。 在大唐和吐蕃谈判的时候,噶尔·钦陵还有用,所以,李世民容忍了噶尔·钦陵。 等到谈判一结束,李世民立刻就将噶尔·钦陵叫到了甘露殿,然后赐死了他。 噶尔·钦陵必然已经死了。 以长孙无忌对李世民的了解,他可以百分之百的确认这一点。 因为他就是在今日处死禄东赞的,所以同时处死了噶尔·钦陵。 至于说李承乾知不知道…… “另外,臣也忽略了这件事情中陛下的感受!”长孙无忌再度叩首。 “朕?”李承乾微微诧异,然后满脸疑惑的看向长孙无忌:“舅舅是不是说错了,朕对这对父子的生死没有那么特别在意,杀了他们,能够让父皇安心,不杀他们,能让朝廷获益。” 五万两黄金啊,李承乾甚至恨不得让人来刺杀他自己一次。 当然,他是不会让人成功的。 但是,若是能够通过刺杀事件之后的抄家灭族,获得五万两黄金的收益…… 荒唐了,荒唐了。 李承乾心底有些好笑,但他人却严肃了起来,说道:“若是这么说起来,朕也是有错的,明明知道父皇有所不满,但朕却没有坚持,都是朕的不对。” “陛下无错,是臣有罪。”长孙无忌叩首,竖起耳朵说道:“斩首禄东赞和噶尔·钦陵,能够极大的增强陛下的威望,臣却忽略了这一点,保了他们下来,最后却让陛下的威信受损。” 李承乾笑了,摇摇头说道:“朕的威信那里受损了,舅舅,禄东赞在数日之前就已经死了,天下人皆知的。” 禄东赞的确“死”了,他们有个死囚,代替禄东赞而死。 按照他们原本预计的,禄东赞将会永远都被囚禁在北苑,偶尔噶尔·钦陵可以探视。 这便意味着禄东赞真的永远“死”了。 长孙无忌摇头道:“话虽然是这么说不假,但那最多是骗一骗百姓罢了,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太多了,最后还是让陛下的威信受损,臣有罪!” “舅舅这么说的什么话,朕都没有在意,舅舅怎么反而在意上了。”李承乾轻轻抬手,说道:“舅舅请起吧,此事舅舅和朕一起去见父皇,人死了,父皇心里的气也就该消了,也没事了。” “谢陛下。”长孙无忌起身,神色苦涩的拱手道:“不过臣就不去见太上皇了,以臣对太上皇的了解,现在这个时候,太上皇不会想见任何人的,便是陛下也是一样。” “还是去一趟吧,去和不去,哪怕父皇不见,也是不一样的。”李承乾微微劝道。 “以臣和太上皇的关系,倒也不用如此。”长孙无忌拱手,说道:“太上皇更多的,还是想让臣向陛下认罪。” “认错。”李承乾微微摆手,说道:“若说舅舅这件事情处理的不当,最多也只是有小错吧,不算是罪,舅舅起来吧,我们商量一下这件事情的后续该怎么处置,毕竟噶尔·钦陵我们还是要用的?” “噶尔·钦陵倒是不用在意,他首先用的,便是这一次的谈判,至于以后的,是关于吐蕃的一些秘密,他这些时日已经写了不少,剩下的,想办法从噶尔·钦陵的兄弟身上套就是了。” 禄东赞有五个儿子,除了长子噶尔·悉若在吐蕃,噶尔·钦陵已死以外,其他人都在掖廷。 “倒是朝臣那里,不能让他们知道噶尔·钦陵已死。”长孙无忌拱手,说道:“陛下,噶尔·钦陵原本定好的官职需要调调。” “调右千牛卫吧。”李承乾开口,说道:“这一次阎玄邃他们要去新罗,就在右千牛卫官档记载,右千牛卫郎将噶尔·钦陵密调辽东,相信不会有人查的。” “是!”长孙无忌稍微松了口气。 “不过,禄东赞的其他几个儿子,也还需要进行安置。”稍微停顿,长孙无忌说道:“好在噶尔·钦陵之前见过他们,现在调入太仆,光禄和司农寺便可,过段时间,让他们悄无声息的消失便是了。” “嗯!”李承乾点头,说道:“让千牛卫的人时刻盯着,若是有异样,直接诛杀。” “倒也不用如此。”长孙无忌抬头,说道:“噶尔·钦陵之所以被准许前往掖廷,是因为要在噶尔一族当中,挑选两名年轻貌美的女儿,入宫伺候陛下,人已经选好了,陛下随时可以召入宫中。” 稍微停顿,长孙无忌笑着说道:“有了此事,那么不管是噶尔·家族的人,还是吐蕃人,就都会安静下来了。” 吐蕃,如果不是有吐蕃人在一旁看着,那么就是现在将噶尔一家人全族诛杀也无所谓的。 但是有吐蕃人,还是需要做点什么的。 “便如此吧。”李承乾点点头。“如此,臣便不打扰陛下休息了。”长孙无忌沉沉拱手,说道:“臣告退,明日,臣再去求见太上皇。” “嗯!”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然后目送长孙无忌走出两仪殿。 他的眼底,却是莫名的深沉。 …… 长孙无忌走出两仪殿,一直到走出很远之后,才忍不住的回头。 宫殿辉煌,禁卫森严。 长孙无忌嘴唇微微颤动。 皇帝对皇宫的掌握还是在太上皇之上。 今日太上皇召噶尔·钦陵入宫,还有诛杀禄东赞,皇帝不可能不知情。 但是,他却装作了不知情。 说明从心底深处,他是希望杀了禄东赞和噶尔·钦陵的。 现在不过是太上皇替他做了罢了。 长孙无忌转过身,朝着宫外走去。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 自己这件事情,是真的做错了。 …… 甘露门下,张阿难对着走来的李承乾躬身道:“陛下,圣人已经休息了,今夜不见任何人。”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朕明日再来。” “陛下!”张阿难躬身,说道:“太上皇说了,请陛下今夜去武德殿看看。” “武德殿?”李承乾有些诧异,侧身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徐安。 徐安躬身,但不开口。 李承乾心中立刻有数了,他抬头看向张阿难道:“朕现在就去。” “恭送陛下!”张阿难轻轻躬身。 李承乾转身大踏步的朝着武德殿而去,过献春门,从万春殿,立政殿和大吉殿而过,李承乾终于来到了武德殿前。 站在武德殿门口,看着里面明亮的灯火,李承乾这才转身看向徐安。 徐安上前,推开武德殿的大门,然后转身对着李承乾道:“陛下,太上皇说,这是陛下的战利品,战利品就该在武德殿品尝,” 李承乾目光微微一挑,然后大踏步走入殿中。 内殿中,两名穿着吐蕃族服饰的娇嫩美人对着李承乾齐齐拱手道:“妾身参见陛下。” 一红一绿,口音略微有些古怪,容貌还算上等,皮肤难得的白皙,五官精致的美人出现在了李承乾眼前。 李承乾顿时就明白,她们是噶尔家族的女子。 刚才在两仪殿的时候,长孙无忌还说,要让他过两天将两个噶尔家族的女子纳入后宫,谁能想到,在今夜,李世民就已经将人送到了武德殿。 战利品。 禄东赞的女儿,噶尔钦陵的妹妹。 李承乾轻轻笑了,父皇说没错,战利品就该在武德殿品尝。 她们仅仅是战利品而已。 李承乾上前朝内殿走去,两个美人立刻上前替李承乾将身上的衣物全部都脱了下来。 武德殿中,烛火一夜未熄。 …… 甘露殿门口,李世民坐在轮车上,看向甘露门方向,低声问道:“你舅舅还在门外求见。” “嗯!”李承乾从后方走上,低声说道:“舅舅说了之前的事情,是他考虑不周。” “不用说了,你告诉他,我这两年不想见他。”李世民摆摆手,然后看向李承乾问道:“皇帝,这件事当中,你犯了一个错误。” “请父皇赐教!”李承乾沉沉拱手,神色肃然。 “威望。”李世民抬头,看向远处长安城的上空,严肃的说道:“对于这种,能够极大的提升你威望的事情,千万不要放过,尤其是在你登基初期,威望越早树立也好,哪怕是杀人,哪怕是于国有损。” “是!”李承乾认真点头。记了下来。 “至于宽仁。”李世民轻轻冷笑,说道:“那些,是在你有了足够强大的武力和足够的威望之后,锦上添的东西,不是现在你刚登基,就要去追求的,你明白吗?” “儿子记住了!” (本章完) 第471章 太上皇下旨,佛道同进益寿延年丹(第一更) 第471章 太上皇下旨,佛道同进益寿延年丹(第一更) 雨滴轻轻地从天上落了下来。 很轻。 李世民坐在甘露殿门槛之后,神色平静看着远处的甘露门下。 李承乾和长孙无忌在甘露门下说了几句,这才被众多内侍和护卫的簇拥着,朝两仪殿而去。 “媚娘。”李世民轻轻抬头,目光越过甘露门,看向前方的整个长安城,轻声道:“你知道对于一个皇帝来讲,威望有多重要吗?” 武媚娘小心的看着前方的雨水,尽量注意他们不落在李世民身上。 “威望能使人敬服!”武媚娘轻轻躬身。 李世民摇摇头,说道:“不止如此,如今天下,朕虽然退位太上皇,但只要朕在,天下人心安定,可是朕不在了,天下人心就会离散。” 武媚娘想要张口,但却不知道怎么接话。 “威望,第一个字是威,威是杀人杀出来的。”李世民抬头,看向头顶逐渐阴云笼罩的天空,轻声回忆道:“大唐开国之时,朕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然后才令人敬畏,敬畏之后,才是拉拢怀德。” 武媚娘静静的听着,这些都是李世民这个皇帝一生的心得。 “如今天下,皇帝有威吗?”李世民侧身。 “有!”武媚娘躬身,李承乾这个皇帝心机手段绝对非凡。 “那是对你们这些人而言。”李世民摇摇头,说道:“在那些跟朕从隋末战场上杀出来的人眼里,在那些天下最顶级的门阀世家眼里,皇帝有威吗?” 武媚娘很想说有,但是她心里清楚,即便是李承乾杀再多的人,也不可能让那些从战场上杀出来的人那么敬畏。 “所以,如今而言,对他最好的,就是杀一个人而立威。”李世民眼神逐渐的淡漠了起来。 武媚娘下意识的说道:“是禄东赞?” “对,就是禄东赞。”李世民笑着点头,说道:“禄东赞是吐蕃国相,身份贵重,能力手段非凡,便是放在大唐,也等同于一个六部尚书,甚至在宰相,皇帝只要杀了他,就能树立起如同斩杀本朝宰相一样的威望。” 武媚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承乾登基时间还短,关键是朕还在,所以他一时间也看不透这些东西。”李世民看着逐渐安静下来的甘露门,轻轻叹息道:“无忌虽然是多年宰相,又受朕亲手培养,但他终究没有做过皇帝,而且他是皇帝的舅舅,他也没有想过这些东西。” 更或者说,长孙无忌做为皇帝的亲舅舅,自以为和皇帝一体。 他在折服禄东赞父子,根本上,是在试图通过增强自己的威望来增强皇帝的威望。 但他不明白,他不是皇帝。 “朕还在,一切还好说,人心安定,就算有人会多想,也不会怎样。”李世民摇摇头,说道:“但朕不在了呢,天下人心就会离散,离散的人心有的消失了,有的则流到了别人的身上。” 长孙无忌,他的身影瞬间在武媚娘的心里跳了出来。 “时间短还好说,时间一长,其他人的威望就会在皇帝之上,而承乾又不是什么软弱的性子,他会推翻一切,重塑自己的威望,而这里面,最简单的手段,无过于杀掉那个最有威望的人。”李世民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武媚娘在一旁听着,则是浑身发寒。 皇帝会杀了司空。 李承乾会杀了长孙无忌。 如果禄东赞现在还活着,他们一家人在大唐甚至还有不错的仕途,那么长孙无忌的威望会大增,而皇帝的威望则会受损。 当群臣畏惧长孙无忌,超过了畏惧皇帝,那么很多不可测的事情就会发生。 武媚娘听的很清楚,长孙无忌没有谋反的心思,但是,当他一步步往前走的时候,很多时候都会身不由己。 而到了那个时候,皇帝就会动手。 武媚娘对李承乾相当的了解,她相信到了那个时候,李承乾一定会杀了长孙无忌的。 …… “媚娘,你说刚才朕说的这些,承乾他自己有没有想到?”李世民突然转身。 武媚娘微微一愣,低声道:“陛下说的是哪些?” “无忌现在做的这些事情,将来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你说承乾他有没有想到?”李世民抬头看向武媚娘。 武媚娘不受控制的一个激灵,随即赶紧福身道:“圣人,妾身不清楚。” 李世民转过身,看向两仪殿,轻声说道:“朕害怕的是他清楚。” 武媚娘“噗通”一声,直接跪倒了下来。 李世民突然笑了,看向武媚娘道:“你这是怎么了,又胡思乱想了不是。” “圣人,妾身?”武媚娘有些迷茫的抬头。 李世民摇摇头,叹声说道:“承乾虽然也颇有手段,但他的本心是好的,你看青雀,你看稚奴,几场斗争下来,虽然都败了,但是他们现在都还好好的,对朕,对无忌,承乾也是一样。” 武媚娘嘴角微微颤抖,皇帝是这样的人吗? “皇宫的事情,有多少能瞒过他的。”李世民转过身,眼前雨滴如幕。 这让他忍不住想起那日在前往大慈恩寺的路上,李承乾说的话。 他说对于禄东赞和噶尔·钦陵的生死他不在乎。 “他或许是真的不在乎。”李世民抬起头,轻声道:“或许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一整套针对无忌的手段,甚至是瓦解无忌手下整个派系的手段,而这些,无忌却丝毫没有察觉。” 武媚娘沉沉低头,心里却莫名的感到一阵放松,因为她眼里的皇帝就是这样的。 “但。”李世民的面色一冷,声音严肃了起来:“天下人天下事,绝对不会按照某个人的意愿去发展的,便是皇帝也是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武媚娘感到身上的寒意,突然间又加深了许多。 李世民的声音在这个突然转轻,甚至有些呢喃的说道:“若是有的选择,谁会愿意杀自己的兄长,杀自己的弟弟,杀自己的侄子,然后逼自己的父皇退位呢。” 武媚娘惊讶的看着李世民。 玄武门事变,自从贞观以来,有几个人敢在太上皇的面前提玄武门。 更别说杀兄杀弟,杀自己的亲侄子。 “朕都如此了,更别说是承乾。”李世民轻轻摇头,说道:“若是今日朕不杀禄东赞父子,那么将来有一日,必定会走到承乾杀无忌的那一日。” 武媚娘下意识的点头,一瞬间,她甚至已经能够看到长孙无忌被诛杀,全族被抄灭的下场。“所以,朕希望今日的事情,能够警醒无忌。”李世民轻叹一声,抬起头,低声道:“至于承乾,他已经做的够好了。” 武媚娘低着头,嘴角微微抽搐。 她相信,皇帝的出发点或许是好的,但他的手段绝对不软,甚至会在某个时候,异常的酷烈。 或许,他最后不会杀长孙无忌一族,但是依附在长孙无忌身上的那些人,绝对会被他杀的一干二净的。 就像是铁了心支持李治和李泰的那些人,全死了一样。 “朝争之事,最怕人心变化,最怕身不由己。”李世民神色严肃起来,转过身,他看向武媚娘道:“媚娘,明日去叫尹文操真人,还有玄奘法师一起入宫吧,对了,叫上那逻迩娑婆寐法师。” “喏!”武媚娘轻轻福身,她知道,太上皇是想好好养生延命,然后尽可能的多支撑一段时间,好镇压朝中的人心变化。 …… 两仪殿中,鹤烟袅袅。 殿中气氛肃穆,两侧金吾持槊肃立。 司徒房玄龄。 尚书左仆射长孙无忌,尚书右仆射李勣。 中书令褚遂良,中书舍人、参知政事马周。 侍中于志宁,黄门侍郎、参知政事来济。 西北道行军大总管、参知政事李靖。 弘文馆大学士,同中书三品张玄素。 九位宰相,分列左侧上首。 其他六部尚书,九寺寺卿,还有诸卫将军中郎将,御史大夫,监察御史,各持笏站立在班列当中。 李承乾坐在丹陛上,目光平静的看着眼前整整数十位的朝中重臣,开口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长孙无忌站出,对李承乾拱手道:“陛下,吐蕃国使已经派人将契约送回吐蕃,然后吐蕃会将五万两黄金派人送到长安来,不过吐蕃使者提出请见文成公主殿下!” “他们还是不死心,竟然意图用黄金的事情来要挟朕!”李承乾眼神冷笑,直接摆手道:“告诉他,一件事是一件事,吐蕃有半年的时间,如果送到长安的黄金少一两,朕就发兵,将苏毗从吐蕃手下挖下来。” “是!”长孙无忌沉沉拱手。 李承乾眼神幽冷,转身问道:“公主现在每日做什么?” “回陛下!”右千牛卫中郎将丘神勣站了出来,面无表情的拱手道:“公主如今时常在家中读书,偶尔累了,才会出门去走走。” “都去什么地方?” “东城,西城都有,太乙青华观和大慈恩寺也去,不过去的最多的是曲江池。”丘神勣微微拱手。 “能被人利用的机会太多了。”李承乾微微闭眼,然后看向李靖道:“卫国公,早日启程回西昌州吧,你回去了,他们就安分了。” “臣领旨!”李靖站出拱手。 “至于公主,朕总不能将她囚禁在家中吧。”李承乾抬头,看向一侧的窦知节说道:“传鸿胪寺少卿阎玄邃,中书舍人刘仁轨,左千牛卫郎将韦待价朝后见驾!” “喏!”窦知节轻轻躬身。 韦待价的夫人是江夏郡王的长女,韦待价东行之后,正好可以让韦待价的夫人,多去和文成公主聚聚,同时将她拘束再府里。 “好了。”李承乾神色郑重起来,看向群臣道:“大唐五年不对吐蕃做任何动作,而朕又不让公主回去,恐怕松赞临死之前,会在逻些大动屠刀的。 不过这些我们不管,只要拿到那五万两黄金,便开始整修河道,通畅道路。 最重要的,是丝绸之路附近的剿匪和今年天下秋收之事……” 五万两黄金,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 朝会之后,李承乾站在巨大的东岛沙盘前。 身后阎玄邃,刘仁轨和韦待价肃然拱手。 “此番去新罗,要路过百济。”李承乾的目光落在百济之上,平静的说道:“记得顺带在无意之间,将大唐和吐蕃的战事说上一句,尤其是大唐一战杀伤吐蕃十万大军,吐蕃赞普仅以身免,还有之后他们赔偿大唐五万两黄金的事情,都说一说。” “无意”,“说一说”。 皇帝的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阎玄邃,刘仁轨和韦待价却都明白,皇帝是要他们将这些事情,在新罗和百济大肆的宣扬开来。 甚至可能还要将消息,传到高句丽。 大唐一战而败吐蕃十万大军。 吐蕃赞普仅以身免。 最关键是,吐蕃赔偿了大唐五万两黄金。 这不仅意味着大唐的对外征战重心将全面的转向高句丽,同时也意味着,大唐将没有任何后顾,甚至将会有更加强大的力量投入对高句丽的战事中。 李承乾转身看向三人,神色严肃起来。 他刚要开口,就看到徐安一脸急切的出现在东偏殿的殿门出。 徐安虽然是内侍少监,但他多数时候,负责的是李承乾后宫的伺候。 前朝的事务,是由出身窦氏的窦知节在管。 李承乾在前朝的时候,徐安一般会跟在苏淑身侧。 除非有大事,一般他是不来前朝的。 “什么事?”李承乾皱着眉头,侧身看向徐安。 徐安立刻快步步入殿中,走到李承乾身前,面色凝重的躬身道:“陛下,太上皇刚才下旨,让道门和佛门同时进献益寿延年丹。” (本章完) 第472章 药炼好了,朕先看(第二更) 第472章 药炼好了,朕先看(第二更) “佛门,炼丹?”李承乾目光疑惑的看向徐安,问道:“道门炼丹这是常有之事,佛门哪里懂得什么炼丹?” “陛下,是那位那逻迩娑婆寐法师,他也是佛门的僧侣。”徐安有些无奈的拱手。 “那逻迩娑婆寐,他不是天竺的术士吗,他怎么成佛门中人了?”李承乾眉头皱了起来,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逻迩娑婆寐虽然是天竺出身,也通一些佛门经典,但他终究不是佛门僧侣。 “他是!”徐安低头,说道:“他说他早年曾经曾经入过佛门,后来一直流浪而已,他还给出了准确的佛寺名字,地方,还有哪里的人,玄奘法师当着太上皇的面问了许多,最后认可了他佛门僧侣的身份。” “等等,你说是佛门道门同时炼益寿延年丹?”李承乾抬头,说道:“不会是佛门想要做些什么吧?” 徐安低头默认了下来。 李承乾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登基以来,一直都没有抽出手来去处理佛门和道门之间的事情。 实际上佛门和道门也没有什么事情,彼此虽然也有斗争,但斗争的烈度很低。 李承乾完全放任不管都行。 但,现在佛门竟然要为太上皇炼丹。 他们的心思连徐安都能看的出来。 “看样子,是朕前两年建大慈恩寺,给了他们过多的想法了啊!”李承乾抬头,微微冷笑。 徐安低头不敢说话。 一侧的阎玄邃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要不强行停下吧,丹药之事从来不是什么好事。” 皇帝炼丹,求长安不老。 这在历史上很常见,但没有多少有好下场。 秦始皇就是一个最明显的例子。 耗费天下无数人力物力,乃至于国库空虚,民不聊生,秦最终二世而亡。 这话一般人不敢说。 阎玄邃是晋阳公主驸马,所以这些话,他有资格说。 …… 李承乾摆摆手道:“那也分是什么人炼的什么丹,孙真人炼的丹药就没有任何问题,而父皇要的,也不过是疗养身体,益寿延年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想了想,李承乾说道:“让尚药局派人全程监督其所用药材,所用丹方,但凡尚药局的人说不妥,那么立刻停药,宫中不许支持,之后若是有成,让尚食局的人,严格按规矩验毒。” 皇帝入口的东西,表面上看上去是由人提前试吃,但实际上如果严格按照规矩来讲,需要做的事情很多。 “另外,此事通知赵国公一声,让他也盯着点。”李承乾微微抬头。 徐安立刻拱手,然后转身离开。 李承乾前一世在贞观十九年就死了,他对于贞观十九年之后的事情,多数来自于李乾脑海中对于后世历史史料的记忆。 他的父皇李世民的确和天竺术士所服用的丹药有过联系。 但史书记载纷纷,有的人说,李世民在服用丹药的最后,突然停了,所以根本没有服药,但也有人说他在服药之后身体恶化…… “丹药练成之后,朕和赵国公先过目,若是觉得不妥,朕和赵国公会一起前往请求太上皇不要服用的。”李承乾看向阎玄邃,突然轻松了下来,说道:“若是朕和赵国公一起不愿意太上皇服用的东西,太上皇是吃不进嘴里的。” 丹药之事,虽然多有积弊,但是道门炼丹也多有救人之事。 草木丹药就不说了,多是救人之用,而金石丹药即便是有剧毒,但只要用量极少,有的时候反而有救人之用。 这些话别说是葛洪一类的前贤,便是孙思邈,也是赞同的。 甚至他还说,某些金石丹药“防危救急”的疗效十分显著。 更别说,他自己就有一味太一神精丹。 是由丹砂、曾青、雌黄、雄黄、磁石、金牙合炼而成。 并谓“古之仙者,以此救俗,特为至秘”,治病效果非常神验。 他都如此了,时人更是推崇。 这便是如今的风气。 只不过孙思邈更赞同用丹药来治病,并非专门求长生不老。 皇宫之中所的药材,也多以治病救人为主,所以只要用宫中的药材,只要不是瞎炼,那么大体不会有太坏的结果。 …… “可惜孙真人又去天下游历了,不然有他把关,朕也不需要担心什么。”李承乾摇摇头,神色收敛起来,看向三人道:“我们说回头,刚才说到哪里来着,对了,东行新罗。” “是!”阎玄邃,刘仁轨和韦待价三人齐齐拱手。 “阎卿为主使,你主要是去新罗宣诏册封,同时将朝中和吐蕃的战事,若有若无的透露给新罗和百姓。”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同时查看天气水文,还有水军行军,不管将来会不会领军,这些你要慢慢熟悉。” “是!”阎玄邃拱手领命,眼底深处满是激动,皇帝对他的未来抱有很大的期望。 李承乾转身看向韦待价,说道:“阎卿的主要目标是新罗,而韦卿的主要目标是百济。” 韦待价拱手,神色认真。 “韦家在百济有自己的人脉,百骑司在百济也做了不少的事情,你去了之后,就是要告诉百济国内那些倾向于大唐的人物,告诉他们,大唐这一战的目标就是高句丽,不包含百济,甚至最后的高句丽依旧可能是高家人掌权。”李承乾在可能两个字上很用力。“是!”韦待价点头明白。 “若是有那些铁了心的要和盖苏文走一起的人,该杀的杀。”李承乾眼神微冷,看着沙盘上的百济说道:“朕需要百济从这场战事当中抽身出来,断了高句丽的后援,这样高句丽甚至会调兵防备百济。” “是!”韦待价拱手领命。 “至于刘卿。”李承乾转身看向刘仁轨,说道:“爱卿是副使,除了协助阎卿和韦卿完成诸事以外,还要观察。” “观察?” “是的,观察。”李承乾看向沙盘上的新罗位置,说道:“新罗这些年和大唐关系走近,一方面是因为高句丽的压迫,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国中是女王当政,可偏偏女王无子,所以需要观察他们国内其他人对大唐的真实态度。” 新罗在高句丽的背后,虽然李承乾时常抱怨在大唐和高句丽的战事中,新罗发挥的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力量而已,但实际上,新罗已经牵制住了高句丽和百济大量的兵力。 这个国家其实还是很重要的。 但更重要的,是在战后。 一旦大唐灭了高句丽,立刻就会面对百济和新罗,到时候,他们两国会是什么态度,就很重要了。 在前一世便是这样,大唐好不容易灭了百济和高句丽,最后却被新罗捡了果子。 他们不仅收拢高句丽和百济和遗民和大唐为敌,甚至还最后直接出兵将大唐赶到了大同江以北。 那个时候,大唐刚刚在大非川大败,偏偏这个时候,新罗翻脸,整个局面甚至有飘摇之感。 这里面最根本的,是大唐对新罗太过信任,对他们没有防备。 还有,前后两任的新罗女王都过世了。 这样才让新罗在对大唐翻脸的时候,对大唐造成了严重的后果。 “最后,便是尽可能的让新罗和百济的年轻一辈到长安来留学。”李承乾轻轻抬眼。 刘仁轨立刻拱手道:“臣领旨!” 在大唐留学的外国学子,对大唐的崇敬和畏惧要远远的超过留在他们本地的人。 甚至于他们在回到自己的国度之后,很难适应本国那种荒凉落后的局面,最后又跑到了大唐。 这才是李承乾真正要的。 摆摆手,李承乾走到了丹陛之上,然后看向三人道:“等到回程的时候,去辽东军前走走,替朕多慰问军中将士。” “是!”三人齐齐拱手。 李承乾叹息一声,说道:“朕刚才说的,对百济和新罗没有企图,并不是胡言,大唐想要彻底的吞并和消化高句丽,需要的时间太长,而想要将高句丽经营的如同辽东一样,最低也需要三十年的时间。 之后灭国百济和灭国新罗,所需要费的代价依旧很大,所以朕可以告诉诸卿,只要大唐灭了高句丽之后,百济和新罗不侵犯大唐,那么大唐是不会攻灭百济和新罗的。” “是!”阎玄邃,刘仁轨和韦待价三人一起拱手,但是他们也敏锐的捕捉到了李承乾的关键词。 百济和新罗不率先侵犯大唐,他们三方皆安,但…… 三人沉沉低头。 这里面可操作的空间太大了。 “好了,便到此吧。”李承乾看着三人,说道:“朕会让纪王为你们送行的,你们到了扬州之后,不要急着出发,先弄清楚海上,还有百济新罗的情况再走。” “臣等领旨。”阎玄邃,刘仁轨和韦待价三人齐齐拱手,躬身道:“臣等告退,陛下万安。” 李承乾挥挥手,三人这才拱手而退。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看着三个人的背影彻底消失,他的目光才微微抬起。 刘仁轨。 灭高句丽。 刘仁轨这一次跟着去百济和新罗,李承乾就是让他去熟悉东岛的环境的。 至于海上的风浪,李承乾并不担心。 人总是需要经历一些风浪的,若是连这样的风浪都经受不住,将来的成长也有问题。 李承乾对刘仁轨有信心。 灭高句丽,他有两员大将。 一个李靖,一个刘仁轨。 有这两个人,相互制衡。 什么功高震主,什么功高难赏,他都能够避免。 最重要的是,有这两个人,大唐就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费最小的代价,灭了高句丽。 这是李承乾最想看到的。 当然,李承乾还有两个杀手锏。 一个薛仁贵,一个梁建方,两个该死的、最喜欢的杀降杀俘的杀才。 李承乾轻轻笑笑,眼底是无限的满意。 (本章完) 第473章 李世民服丹真父慈子孝(第三更) 第473章 李世民服丹——真·父慈子孝(第三更) 太极殿中。 李义府站在大殿右侧,低头小心的看向殿中。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站在左侧。 殿中监豆卢怀让站在殿中,他的身后两侧站在楼观道的尹文操真人和大慈恩寺的玄奘法师。 至于来自天竺的那逻迩娑婆寐,皇帝向来不喜欢他,从来不单独召见他。 一名小道童,一名小沙弥,各自端着红木托盘,上面各放一只青色的瓷瓶。 李承乾目光从瓷瓶上收回,然后看向豆卢怀让,说道:“豆卢爱卿,内侍监对这种丹药的检测如何?” 皇帝问的很直接,李义府忍不住的抽了抽嘴角。 检测,检测什么,自然是检测有毒没有。 皇帝几乎是当着尹文操真人和玄奘法师直接问。 对面的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神色平静,他们都是老狐狸了。 豆卢怀让轻轻拱手:“启奏陛下,内侍监用三个月大的公鸡,半年大的兔子,还有渭水中的鱼进行检测,这两种丹药都无毒。” “剩下的,就是用人试药了。”李承乾点头,说道:“每种药炼制了多少?” “都是三枚丹药。”豆卢怀让拱手。 “不错。”李承乾点头,然后看向侧畔道:“李义府,记下,日后宫中服丹,炼制成品的丹药,不得少于三粒,皇帝可不是用来让人试药的。” 有的人,耗费了大量的用材,最后只炼成了一枚丹药。 还说什么假天以成。 实际上什么效果都不知道,本质上还是用皇帝在试药。 听到李承乾毫无顾忌的戳破了炼丹这种事情当中的修饰美化,殿中群臣全部不由得微微低头。 皇帝为人向来不错,但是遇到让他不喜欢的事情,他就会变得很尖酸刻薄。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陛下,还是先送到太上皇那里,先试药吧。”长孙无忌站了出来,认真拱手。 “好吧。”李承乾起身,目光看向尹文操和玄奘,平静的开口道:“朕是相信真人和大师,但希望炼药的人,也能得二位信任,不然的话,这后果,也就不是二位能够承担的。” “陛下仁孝,贫道自当鼎立相助。”尹文操真人神色温和的点头行礼。 道门炼丹这种事情不知道做过多少遍,自然有足够的把握能让太上皇身体安康,而没有影响。 “阿弥陀佛!”玄奘躬身,说道:“陛下,佛门虽然并不擅长丹道,但《弥勒降世经》和那烂陀寺亦有炼丹之术,虽不至于西天成佛,但身体康健,颐养天年还是无碍的。” 玄奘的老师,那烂陀寺的主持戒贤法师,如今已经一百二十岁了。 偶尔也服用一些丹药之物。 玄奘见到那逻迩娑婆寐之后,才知道他竟然也精通此道,两人此前还有一阵探讨。 更甚至于就是白马寺,也有高僧偶尔炼丹。 是的,很难相信,但这是事实。 玄奘也只能无奈的接受,而那逻迩娑婆寐在佛理上的认知,在某些方面,就连玄奘自己都万分佩服,这才有了在长安佛门支持下的那逻迩娑婆寐炼丹之行。 相比于其他人,玄奘看的很清楚,佛门这一次更多的是一次尝试。 如今的大唐,佛门受打压虽然没有那么严重,但是,道门天生高佛门一头。 高祖皇帝,太上皇都曾下旨定论。 皇帝虽然没做什么,但是他对佛门的好感是有限的,甚至就连玄奘,他都没有单独召见过几回。 当然,就是道门中人,李承乾见的也不多。 毕竟他刚登基,更多的还是在深入的了解地方政务,尤其是地方刺史之事上。 但皇帝仁孝。 所以佛门希望能够发展出炼丹之术,最好是能够受皇帝青睐。 这样即便是压不过道门,也能够和他们平起平坐。 至于失败了,不过是那逻迩娑婆寐的一条命罢了。 …… 甘露殿中,张阿难亲自找来两名年轻的内侍,然后每人服了一枚丹药。 两人这才退开一边。 李世民扫了两人一眼,然后看向神色紧张的李承乾,问道:“怎么,皇帝很怕这丹药有问题吗?” “是!”李承乾回答的很直接,他微微拱手道:“父皇,儿子相信医道,相信有病治病,甚至相信食疗气补,对于丹药,儿子以为可以是用丹药来平稳体内五气,增强五脏之用,让人健壮,但儿臣不相信有什么成仙成佛之说。”“你相信医道,而不信道门和佛门。”李世民没有给尹文操和玄奘脸面,直接说出了李承乾的想法。 “儿子相信,道法和佛门可以让人心安定宁静,从而达到延年的作用,但丹药这种东西,若是药理上说不清,说不通,最好还是不要轻易服用。”李承乾轻轻躬身。 谁家身体好的人没事去服用丹药求长生啊。 年纪小的人更是想都不想这些事情。 只有年纪大了的人,才会在听到别人说可以益寿一年半载的时候,精神发疯。 “朕的身体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李世民叹息一声,说道:“孙真人离京巡游,便是因为对朕的身体,他手中的医药已经难有大的药效,而如此,朕也才想要试一试这道门丹药和佛门丹药对朕的身体是否有好处。” 李承乾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太上皇的身体状况,是如今宫内宫外的人都在刻意避免提及的一些事情。 但在暗地里,却经常有人在提及。 有人说太上皇能活十年,有人说太上皇能活五年。 这基本是御医张宝藏的说法,太上皇养的好,诸事不出问题,那么五年不成问题,甚至十年也有可能。 但,这是最理想的状态。 没有任何操心,安心静养,服用合适的药物,自然能够益寿延年。 但是,首先合适的药物这一条就被堵死了,不然孙思邈为什么离开长安。 至于说没有任何的操心,安心静养。 看看前段时间禄东赞的事情吧,这怎么可能。 而眼下这些丹药的事情,本身就是在禄东赞的那些事情之后。 …… 李世民抬头看向张宝藏,问道:“张卿,文操真人和玄奘法师送上来的丹方,你都看过了,有什么问题没有?” “没有,都在药理之中。”张宝藏轻轻低头。 李世民看向豆卢怀让,问道:“豆卢爱卿,炼药之事,从一开始到丹成,尚药局的人,是不是一直都在盯着?” “回圣人,是的。”豆卢怀让认真拱手。 “皇帝!”李世民看向李承乾,问道:“诸般试药的过程,你有什么疑问没有?” “没有。”李承乾低头,说道:“这药没毒,不过如何服药是个问题,父皇总不能两种药都服用吧,儿子建议还是先服道门的丹药吧,可让佛门的人看看道门的丹药如何,是不是有问题,然后再看什么时候服用佛门的丹药,才能避免药效冲突。” 佛门和道门同时炼丹,出来的丹药正常而言,服用一种就够了,但是哪种丹药才是有效的,也只有太上皇自己才能说清楚。 先服哪种,后服哪种,怎么服,何时服? 甚至服了一种之后,要不要再去服用第二种,都是只有李世民自己决定的。 李承乾虽然是皇帝,但他也是儿子,只能建议。 “那就听皇帝的。”李世民笑着对李承乾点点头,李承乾的关心和担忧他是看的出来的。 “多谢父皇。”李承乾松了口气,然后说道:“让两家看看丹药吧,内中的事情,你们商量一下,给朕和父皇一个时间。” “喏!”尹文操和玄奘同时行礼,然后低声商量去了,同时也仔细去看对方的丹药。 因为那逻迩娑婆寐不在宫中,实际上玄奘也看不出多少东西来,反而是尹文操,详细的研究了佛门的丹药,甚至连丹方都看了。 玄奘对这一切看的很平静。 的确,佛门对于这些事情上天生有劣势,但有的时候做得多错的多。 如果尹文操做的事说的话出了问题,那么该追究的,就是尹文操这位楼观道掌教的责任了。 “陛下,圣人。”尹文操扣手行礼,说道:“佛门的丹药没有问题,贫道的丹药陛下今天就可以服食,三天之后服食第二丸,应该就能有效果了,如果圣人不满意,可以在六日之后服用佛门丹药,九日之后,再服第二粒。” 李承乾看向玄奘,问道:“大师,你有意见吗?” “没有!”玄奘轻轻合十:“贫僧觉得可以。” 李承乾转身看向御医张宝藏,很直接的问道:“张卿,你觉得如何?” 张宝藏拱手,说道:“陛下,道门和佛门这一次炼丹用的药材的效用都很温和,期间也没有冲突的作用,所以这样的安排没有问题。” 听完张宝藏这么说,李承乾才稍微松了口气,他转身看向了李世民,眼神中依旧满是担忧。 李世民轻轻笑笑,然后看了眼一旁试药的两名内侍,两人没有丝毫不良效用。 李世民抬手,张宝藏这才将楼观道炼制的丹药拿了过来。 李承乾看到这一幕,身体不由得微微有些发寒,看到李世民将丹药倒在了手里,已经要服了。 李承乾终于忍不住的跪了下来,祈求的看着李世民:“父皇,这丹能不用吗?” (本章完) 第474章 太上皇他究竟怎么了?(第一更) 第474章 太上皇他究竟怎么了?(第一更) 一粒龙眼大小的丹药已经倒在手里,李世民看着跪倒在床榻前的李承乾,皱眉道:“皇帝,你怎么又跪下了,起来,若是这丹药有问题你就说问题,别跪着又不说话?” 殿中群臣齐齐看向了李承乾,目光凝重起来。 难道这丹药还真的有他们不知道的问题? 李承乾苦笑着摇头:“父皇,英明如秦皇汉武,亦有服丹之败,儿臣实在担心。” “你起来吧。”李世民看着李承乾,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今日开始服丹,那么明日便会有不停的有服丹之事,将来早晚会有一枚丹药要了朕的命。” 事情不是停滞不前的。 今日或许李世民服用的丹药无毒,但谁知道以后的丹药会怎样。 没人能保证李世民服用的丹药永远无毒。 一旦他日他服用的某一粒丹药将毒素积攒到极限,那他李世民很有可能会直接一命呜呼。 殿中群臣这才有些明白了过来,原来皇帝是这个意思。 李承乾满脸担忧的看着李世民,眼神中满是恳求。 “知道你孝顺。”李世民摇摇头,但神色平静说道:“但朕的身体情况,朕自己心里最清楚,且不说这药你们也都看了,没什么问题,便是有什么丹毒,这丹毒的发作也在许久之后,朕要是能活到那个时候,其实也算是赚了的。” 殿中群臣齐齐抬头,眼神中带着一些惊讶。 他们知道太上皇身体有病,但都没想过会怎样。 一般人都认为,太上皇起码能够像高祖皇帝一样,能够再活个十年。 但是现在看来…… 想到这里,不少人终于想起了这整件事情的诡异。 太上皇何等人物,他岂能不知服食丹药的危害,但是,他现在不仅是道门进丹,还让佛门进丹。 这本身透着一股诡异的事情,已经极大的透露了太上皇的身体情况。 已经离开长安的孙思邈,还有跪在那里的皇帝。 群臣莫名的打了个寒颤,难道太上皇他活不了多久了。 “好了。”李世民一句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带了过去,他有些没好气的说道:“朕都这个年纪了,服食点丹药有什么问题,尉迟还天天服丹了,这几年下来,也没见他有什么问题。” 鄂国公尉迟敬德,因为早年征战,这些年身体疼痛难忍,所以不得已开始服丹。 但是他的情况很好,现在还身体健壮。 “朕不求长命百岁,多活三五年就好。”李世民一句话说完,然后直接将手里的丹药吞进了嘴里。 …… …… 晨光葳蕤,宫灯渐熄。 床榻之上,躺着的李世民,终于缓缓的睁开了一眼。 一夜睡醒。 感受着身体的轻松,他不由得轻轻笑笑。 片刻之后,李世民已经坐在床榻之上。 背靠着软靠,他低声问道:“皇帝还在甘露门外等着吗?” “是!”武媚娘一边帮李世民捏被角,一边点头道:“陛下和赵国公在甘露门外守了一夜,现在还在。” “都不知道他担心什么,明明朕这里有张宝藏,尹文操真人,还有玄奘法师在,就算有什么,也能及时救治,更别说,这丹药本身就没有问题。”李世民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但心里却是一阵阵的欣慰和满意。 服丹从来不是一件好事。 李世民知道这一点。 李承乾也知道这一点。 所以,李世民心里清楚,今日李承乾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他从心底慌了。 服丹从来就不是只看眼前的事情。 有些丹药,现在看着没事,但时间一长,药毒累积不说,药效可能还会降低。 那个时候,就要对丹方进行修改。 丹方一改,药效,药毒都要变化。 甚至可能还会引起连锁反应。 乃至于当场致命。 这才是李承乾真正害怕的东西。 他在害怕李世民死。 他虽然如今已经做了皇帝,但江山稳固,有不少的因素是李世民还活着的原因。 一旦李世民死了,天下少不了要动乱。 现在的李承乾,还没有做好面对李世民死后的天下局面的准备。 “圣人!”张宝藏从外殿走了进来,神色肃然的对着李世民道:“臣请诊脉。” “嗯!”李世民点点头,然后伸手任张宝藏过来握住他的脉门,细细的诊查了起来。 片刻之后,张宝藏才松了口气,然后满脸喜意的对着李世民拱手道:“启奏陛下,陛下的脉象沉稳有力,丹药有效。” 李世民笑着点点头,然后看向一侧的尹文操,说道:“真人,要不你也来看看。” “是!”尹文操躬身,然后走过来为李世民诊脉,片刻之后,尹文操神色平静的躬身道:“精气相合,五脏安定,陛下已有长命之象。” “呵呵!”李世民轻轻笑了,目光扫过玄奘,随即他微不可查的摇摇头。 玄奘又不会诊脉,查不出什么好坏的。李世民转身看向张阿难:“去告诉皇帝,一整夜过去了,朕感觉身体康健,张卿和尹真人已经诊过脉,让他回去休息吧。” “喏!”张阿难躬身,刚要转身离开,李世民的声音响起:“告诉他,不用过来了。” “是!” …… 甘露门外,搭了一夜的帐篷被收走。 李承乾站在门下,抬头看向甘露殿的方向。 宫门虽然已经打开,但李承乾依旧在等着里面传来消息。 他如今虽然是皇帝,但却从不轻易去闯太上皇的宫门。 真要闯了,说不定就是到了真出事的时候了。 长孙无忌在李承乾身后站着,神色虽然平静,但依旧有些手抖。 就在这个时候,张阿难快步从甘露门下走出,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太上皇已醒,张御医和尹真人已经先后诊脉,太上皇让老奴传告陛下,他身体康健,请陛下回去休息,毕竟还有天下朝事需要处置。” 李承乾抬头看了甘露殿一眼,转身看向张阿难:“张监,父皇确认没事?” “殿下仁孝。”张阿难笑着躬身,说道:“昨日圣人服用的丹药绝对没毒,陛下便是不信任他人,也应该信任老奴。” 李承乾一愣,随即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看着张阿难说道:“不错,还有你在,还有你在,好了,朕不操心了,朕回去休息。” “恭送陛下!”张阿难躬身行礼。 “嗯!”李承乾转身,满意的看向长孙无忌,一边走一边说道:“走吧,舅舅,舅舅一夜也没有休息好,回去好好休息,政事堂今日让褚相去值守,诸事都送到他那边去。” “嗯!”长孙无忌神色也平和了下来,跟着李承乾向外走,感慨的说道:“真的是啊,差点都将他这条老狗给忘了,有他在,其他人怎么可能害得了太上皇。” 张阿难是内侍监,多年以来,他是保护李世民的最后一道防线。 对于百骑司,左右千牛卫,还有左右金吾卫,雍州府,长安万年二县,甚至是宫中,张阿难都有相当的掌握。 甚至于在太上皇没有退位之前,他有着绝对的掌握。 如今即便是太上皇已退位,张阿难放弃了大部分的权利,但他依旧是宫中除了李承乾和李世民以外,掌握实际权力最多的人。 窦知节和徐安,甚至张士贵和李安俨,也都比不上他。 有他在,其他人怎么可能轻易在药里做手脚。 长孙无忌的声音清楚的传入了张阿难的耳中。 对于长孙无忌称呼他是太上皇的老狗,张阿难不仅没有丝毫的恼意,甚至还有一丝得意。 因为那样,就等于长孙无忌也承认,他是皇帝最信任的人。 有他在,没有任何人能够害的了太上皇。 …… 夜色幽静,床榻轻软。 李承乾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昏暗,而整个床榻上只有他一个人。 刚刚入夜吗? 掀开丝被,李承乾从床榻上走了下来。 窗外宫城静谧,但依旧能看到远处宫墙上闪烁的火光。 李承乾走出内殿,中殿虽然有些烛火,但只有零星几根。 殿中侍女看到李承乾,立刻齐齐福身行礼。 李承乾摆摆手,然后朝着殿外走去。 屋檐之下,灯笼明亮。 苏淑穿着淡绿色的轻纱襦裙,在看着一本绯色封皮的奏本。 李承乾在苏淑身侧坐下,目光扫了一眼,低声问道:“在看什么呢?” “是长安各家的适龄女子。”苏淑将奏本递给李承乾,同时说道:“妾身让太常寺注意收拢的,长安城中各世家,十二三岁,还没有许亲,长相和礼仪都不错的适龄女子,好将她们选入宫来伺候陛下。” “现在这么早就开始弄了?”李承乾眨眨眼。 “是啊,再晚点,就该一一许亲了,我们总不能在别人已经订婚之后,让别人毁掉婚约,嫁入宫中吧。”苏淑侧身白了李承乾一眼。 “朕不是这个意思。”李承乾拿过奏本看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女子的名字。 李承乾放下奏本,摇头道:“皇后知道的,朕向来没有寡人之疾,宫中嫔妃有那么几个就够了,其他的最多也就一年进一个便可以了,朕没有那么多精力顾及更多的嫔妃。” “陛下仁德,如今宫中嫔妃不多,陛下能做的雨露均沾,的确极佳,但是……”苏淑抬头看着李承乾,道:“高祖皇帝有诸子二十二人,太上皇有诸子十四人,而陛下,现在宫中只有诸子六人,陛下可以自警自省,但臣妾不可,陛下子嗣繁衍,是国之大事。” 李承乾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不再开口。 他虽然的确有把握,让现在宫中的后妃多有几个子嗣,但在宫中,除了皇后之外,其他的嫔妃最后只有一两个儿子就足够了。 再多,恐怕就要威胁到皇后,还有太子的地位了,那样必起风波。 “今日父皇那边没事吧?”李承乾稍微靠后,转口问道。 “没事,一切安定。”苏淑摇摇头,然后皱着眉头问道:“妾身有些不解,父皇的身体还算安康,而今日他所服用的丹药已经被几番证明无毒,可是陛下为什么还要再三阻止父皇服药,甚至还连夜在甘露门值守。” 李承乾沉默了下来。 苏淑直直的看着李承乾,说道:“妾身对陛下了解极深,若是无事,陛下当不至于如此,所以,陛下,太上皇究竟怎么了?” (本章完) 第475章 父皇快死了(第二更) 第475章 父皇快死了(第二更) “都退下!”李承乾轻轻抬起头。 屋檐之下,两侧的宫女,还有内侍,全部轻轻行礼,然后小心的从侧面退了下去。 殿门口,只剩下李承乾和苏淑两个人。 李承乾身体靠后,目光缓缓上挑。 远处长安城灯光照亮了半片太空,而更处的夜空上,星辰璀璨。 “前些日子,武婕妤暗中传话,说父皇偶尔有遗忘之症,甚至手足也常有冰冷失觉之感,身体虚弱无力更是家常便饭。”李承乾侧身看向苏淑,神色担忧的说道:“而且这些日子,父皇的情况,越发的严重了。” 苏淑忍不住的抓住李承乾的胳膊,急促的问道:“此事陛下就没有找人看过?” “哪里需要朕做什么,父皇何等人,他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甚至不用他人提醒,自己就已经察觉到了,只是这结果朕虽然不知道,但是单看孙真人突然离开长安,就知道绝不乐观。”李承乾轻叹一声。 “这事总有什么说法吧。”苏淑看向李承乾,问道:“陛下自己也通医术,对于父皇的这种症状,总查过吧。” “嗯!”李承乾点点头,然后说道:“医术上讲,这叫朱雀离飞之症,心神不在,六神不安,不慧,失智,混乱,瘫痪。” “有治吗?”苏淑嘴唇有些颤抖的问道。 李承乾默默的摇摇头,随后他说道:“此症只能静养,然后安待天时。” “若是什么都不做,天时什么时候到?”苏淑紧紧的盯着李承乾。 “若是症状极轻,二三十年也有可能的。”李承乾有些躲闪的侧过头。 “陛下!”苏淑忍不住的叫了李承乾一声,神色着急。 以太上皇的身体状况,怎么可能极轻,而且他身上还有其他的病症,多年旧伤,一起发作下来,恐怕……恐怕…… “一年!”李承乾闭上眼睛,最终还是和苏淑说了实情。 “太上皇只有一年了吗?”苏淑看着李承乾,一脸的难以置信。 李承乾微微闭上眼睛。 一年,一年的时间都在往宽裕了讲。 他很快睁开眼睛,说道:“这也是父皇为什么要开始服丹的原因,他希望自己的身体能在丹药的作用下有所改善。” “但是……但是父皇的身体本就有疾,贸然用丹,恐怕会……”苏淑的话有些不敢说下去。 贸然用丹,会导致全身上下病症冲突,然后突然……暴毙。 苏淑抬起头,咬着嘴唇看向李承乾。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李承乾要昨夜一整夜都守在了甘露门外了。 “不过这次的丹药看上去还好,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李承乾看向苏淑,笑着说道:“过了这一日一夜,父皇依旧还安好,那么这种药,便能长久的服用下去。” “这样便好。”苏淑松了口气,然后说道:“这药应该能让父皇好转一段时间吧,增寿一年或许多些,但半年总有吧?” “有!”李承乾笑着点头,但他的心底却微微不安。 这种丹药,能服用三个月,药效恐怕就要递减了,而且李承乾更加担心的,是李世民在同时还要服用佛门的丹药。 当然,经过了尹文操和张宝藏检验之后,这药的确没有危害,可以服用。 但是,没有危害的丹药,药效又能有多少呢。 李承乾有些担心,这两种药的药效,没有尹文操和玄奘说的那么好,也没有李承乾预估的那么理想。 那样的话,他们就要改良药物了。 李承乾轻叹一声,今日,他已经在竭力的阻止了,但是作用寥寥。 至于以后,恐怕也只有认真的盯着,然后严格审查,才能让李世民服丹。 当然,还有张阿难,李承乾相信,张阿难会比他还要更加小心。 但是,药效这种事情。 好坏不是人能看的通的。 沉默许久之后,苏淑才开口问道:“那么此事,除了陛下,还有谁清楚。” “舅舅应该也知道一些。”李承乾轻轻摇头,说道:“所以舅舅才会在走也和朕一起等在甘露门外,不过这事连朕都无法多做什么,更别说是舅舅了。” 苏淑轻轻点头,然后依偎在李承乾的怀里。 这么多年了,他们已经习惯了有太上皇在的日子。 一旦没有了太上皇,他们夫妻便要独自面对整个天下。 苏淑轻轻的抓住李承乾的袖子,目光却落在了眼前的奏本上。 上面每一个名字的背后,都是当朝有权有势的大世家和功勋大臣,以及军中大将。 …… 细雨连绵,转眼三天过去。 两仪殿中,一身赤黄色衮龙服的李承乾,神色平静的从东殿走入。 等在殿中的长孙无忌、房玄龄和一干朝中宰相,六部尚书,军中大将,全部肃然拱手:“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李承乾在御榻之上坐下,然后才看向众人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群臣齐齐拱手。 李承乾笑着看向众人道:“朕刚去探视父皇,昨夜他已经服下了楼观道上奉的第二颗益寿延年丹,今日他的身体舒服了许多。” “天佑太上皇。”群臣再度拱手,神色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很多人虽然不知道内情,但史书上有太多记载服食丹药之后出事的例子了。 他们跟随李世民一辈子,也不希望他在临老了之后再出事。 “父皇身体安康,那么今年东巡的事情就要提上日程了。”李承乾看向房玄龄,说道:“房相,告诉洛州长史萧钧,朕和父皇要会在五月初十左右抵达洛阳,让他多做准备。”“喏!”房玄龄站出拱手。 “还有便是隐太子余孽的事情,虽然说去年已经清查的很干净了,但是也难保不会有人再兴事,得派个人过去看看。”李承乾看向殿中的诸相诸尚书和诸将,最后开口道:“雁门郡公。” 右金吾卫将军梁建方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 李承乾神色平静的说道:“你去一趟洛阳,将洛阳地面上好好清理一番,朕不希望有任何不相干的人和事情干扰朕和父皇。” “臣领旨。”梁建方再拱手,然后退回班列之中。 群臣的目光落在梁建方的身上,神色微微凝重。 朝中有那么两员大将,一向不怎么被人喜欢。 一个是丘行恭,一个是梁建方。 他们虽然功勋累累,但是说起来在朝中的地位却并不很高。 就是因为他们两个在战场上杀戮过盛。 太上皇在的时候,虽然没有怎么对付他们,但是到后来,这两个人已经很少出现在战场上。 然而李承乾登基之后,对丘行恭很重视。 不仅丘行恭做了雍州都督,甚至他儿子丘神勣也做了右金吾卫中郎将。 去洛阳查察的事情,原本可以让薛孤吴仁和田仁会做的,但是皇帝却选择了梁建方。 这意味着皇帝在需要的时候,也是不介意举起屠刀的。 “对了。”李承乾转头看向长孙无忌,问道:“舅舅,西昌州的事情怎样了?” 长孙无忌站出拱手,道:“启奏陛下,卫国公已经回到了西昌州,开始筹建州城曲沟,同时加大对西昌州盐湖的开采。另外,东吐谷浑不日将攻入西吐谷浑。”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户部做好粮草调配,工部诸坊和将作监要加大军械的生产……西昌州做的声势越大,吐蕃人就会越早的将那批黄金送到长安来。” “喏!”群臣拱手的同时,脸上忍不住带起一丝笑容。 “英国公。”李承乾看向李勣。 李勣持笏站出,拱手道:“陛下!” 李承乾抬起头,看向殿外迷蒙的细雨说道:“夏日了,不少州县已经步入汛期,不要等那批黄金了,户部和工部要提前将修渠款和修渠计划进行下去,朕可不想听到某日哪个地方,哪里决堤,出现了洪涝,伤及百姓,同时毁掉今年秋收的事情。” “臣领旨。”李勣肃然的拱手。 隋末以来,地方农桑水汛之事废弛。 大唐立国之后,经历了多年的整治,良田丰满,沟渠纵横,天下逐渐繁盛。 但这种事情,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被全部摧毁。 他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 午时,李承乾返回立政殿用膳。 殿门大开,干爽宜人。 等到李承乾用膳完毕,苏淑这才走到他身侧跽坐下来,然后将一本奏本放到了他的身前。 李承乾诧异的看了苏淑一眼,然后挑开奏本。 上面是六个名字。 六个女子的名字,后面还跟着她们的出生年月,全部都是十二三岁未订婚的女子。 而且,韦裴薛柳杨杜六家,一家一个。 “皇后这是做什么?”李承乾诧异的看向苏淑,苏淑之前虽然说要为他填充后宫,但一次六个也有些过分了吧。 “如今的长安城,如今的关中,虽然有长孙家,窦家,王家,独孤家,张家等诸多世家,但实际上,能左右长安城绝大多数百姓的,还是韦裴薛柳杨杜这六家。”苏淑看向李承乾,道:“臣妾知道陛下不想过多的用世家子弟,但是现在是需要防备的时候。” 防备什么,防备太上皇病逝,天下有乱。 不是说李承乾现在就控制不了,而是有了这六家的协助,他就能够省力许多。 甚至有些人哪怕成不了自己,只要能让他们保持足够的中立,那么李承乾的天下就能最大程度的保持稳定。 “皇后也是担心……”李承乾轻轻抬眼。 苏淑默默的点头。 如果说之前,她并不担心什么,但是现在,知道了太上皇的病情严重之后,她也对太上皇的每一次用丹都担心不已。 “好吧。”李承乾还能说什么呢,轻叹一声,低声道:“马上就是五月了,五月开头就是端午。 端午节召诸王,诸郡王,王妃,公主,郡主,诸驸马,还有各家子嗣,一起到宫中陪父皇过节。 顺带,皇后也看一看人。” “臣妾明白,性子太娇蛮好斗的,绝对不纳入宫中。”苏淑轻轻点头,李承乾还是喜欢他的后宫更安定一些。 “辛苦皇后了。”李承乾轻轻地握住了苏淑的柔荑。 苏淑甜甜的笑笑,他们夫妻一体。 他的天下就是她的天下。 …… 五月初一,戊午。 朔日大朝。 (本章完) 第476章 长孙无忌:谁在设局针对我(第三更) 第476章 长孙无忌:谁在设局针对我(第三更)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目光平静的看向殿中。 侍中于志宁站在群臣左上,手持圣旨高声道:“通三立极,正维之业大,是以贞我万国,必在元良,弼予一人,归之上嗣。 五月炎夏,朕及太上皇,统帅诸臣东巡洛阳。 是以太子监国。 司徒房玄龄为长安留守,中书侍郎马周、雍州都督丘行恭为长安副留守,接对百寮,决断庶务。 钦此!” 群臣齐齐跪倒,然后叩首道:“臣等领旨,陛下万寿无疆。” “平身吧。”李承乾微微抬手。 “谢陛下!”群臣这才起身。 李承乾看向群臣,开口道:“此番前往东都,除了监督诸州农耕河渠和刑律诸事外,便是陪同太上皇四下散心,以养天年。 传旨,令嵩山潘师正真人,正月十四日紫薇宫中见驾。” 宗正寺卿李百药站出拱手道:“臣领旨。” 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然后开口道:“诸卿还有何事?” “陛下!”监察御史韦仁约站出拱手,肃然道:“启奏陛下,臣弹劾中书令褚遂良抑买中书译语人地,请陛下查察。” 韦仁约的声音洪亮,尤其在他说出弹劾中书令褚遂良几个字之后,整个大殿瞬间静谧了下来。 弹劾中书令褚遂良。 弹劾宰相。 这在本朝虽然不罕见,但是却是李承乾登基以来的第一回。 群臣的呼吸一瞬间都轻了许多。 褚遂良的脸色更是不由得微微一白。 站在他前面的长孙无忌,脸色直接沉了下来。 …… 李承乾将所有的一切全部都看在眼里,眉头也不由得皱了起来。 今日韦仁约的弹劾,不是他的安排。 想来也不可能是长孙无忌的安排。 那么就是这件事情,就是韦仁约这个监察御史看到了,然后直言弹劾。 李承乾微微抬手。 窦知节立刻从一侧走下,然后从韦仁约的手里接过奏本,然后转身回来,将奏本放到了李承乾面前的桌案上。 中书译语人,是中书省翻译官。 大唐对外有鸿胪寺接待诸国外使,但很有对外的诏书,也需要中书省有专人起草。 这就是中书译语人的来由。 中书译语人是中书省正六品上的官员。 李承乾打开奏本。 韦仁约在奏本上,详细的记录了这件事情的所有来龙去脉。 中书译语人,是六十七岁的史诃耽。 史诃耽,光这个名字,李承乾就知道他是突厥人。 当然,突厥人现在也是唐人,户册有记录的。 褚遂良买的是他的地。 以明显低于市场价格的金额,褚遂良购买了史诃耽的房子。 长安居大不易。 褚遂良在长安有房子,但却是朝中赐予的官舍。 只要褚遂良还活着,那栋房子就永远归他住。 但他一旦死了,房子就会被朝廷收回。 当然,皇帝要是赐予他的子孙,那是另外一回事。 不过,朝廷对于中书令给的俸禄绝对不低,更别说褚遂良还是河南郡公。 有自己的官职爵位,他在长安城,当然能买的起房子,只是买不起特别好地段的私宅。 另外,褚遂良是中书令,史诃耽这个中书译语人等同是他的下属。 这里面如果不是看史诃耽已经六十七岁,李承乾肯定会认为低价买房这里面有权钱交易,但这个年龄,这就是在欺压啊。 果然,韦仁约奏本里面写的很清楚,他之所以知道此事,就是史诃耽的告发。 强买强卖,低价买房。 职场欺凌。 还是在职场欺凌一个六十七岁的老头。 李承乾低下头,看向面色苍白的褚遂良,眼底满是失望。 他抬起头,目光从群臣头顶掠过,看向殿外,平静的开口道:“御史大夫。” 御史大夫孙伏伽站出拱手道:“臣在。” “此案你来查。”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会同刑部,大理寺,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查个清清楚楚,朕要知道所有一切的来龙去脉。” “臣领旨。”孙伏伽拱手低头。 “好了,退朝吧。”李承乾直接起身。 群臣齐齐低头拱手道:“臣等恭送陛下!” 李承乾走下丹陛,脚步稍微一停,随后他深深的看了褚遂良一眼,然后转身大踏步的走出了太极殿。 …… 皇帝走后,群臣起身。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韦仁约和褚遂良两人身上逡巡。 孙伏伽这个时候从前方走下,走到韦仁约身前,平静的点点头道:“你来。” “喏!”韦仁约拱手,然后跟着孙伏伽一起朝殿外走去。 同时,整个御史台的所有官员,都跟在孙伏伽和韦仁约的身后一起朝外走去。所有人都高昂着头,神色振奋。 弹劾宰相,御史台在皇帝登基之后,终究干了一件实事。 长孙无忌缓慢的转过身,目光直直的盯着褚遂良。 褚遂良面色苦涩的对着长孙无忌拱手。 “哼!”长孙无忌冷哼一声,然后大踏步的朝着殿外而去。 这个时候,群臣这才三三两两的散去。 只留下褚遂良一个人站在大殿之中,面色无奈。 片刻之后,他终于长叹一声,从大殿之中走出。 头顶天空清澈,但耳边似乎有无尽的嘈杂声在响起。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黑。 朱雀门下,一队金吾卫护送着一辆紫篷马车从宫中而出。 长孙无忌正襟危坐在马车之中,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御史台对褚遂良案件的整体调查。 是的,褚遂良是低价购买了史诃耽,但是出面的,却不是褚遂良,而是他的长子褚彦甫。 御史台,刑部和大理寺讯问,史诃耽就是一口咬定,自己被褚彦甫用褚遂良的权势给欺压了。 后来他在中书省,也有人来警告他不要多说。 但是,这件事情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史诃耽是突厥人,他在长安城的房子,是早年东*突厥的贵族投诚大唐之后,有一大批人带着大量的金银财宝,定居在了长安,同时朝廷也有官职赐下。 褚遂良低价逼买史诃耽的房子,看上去是那么回事,但以长孙无忌对褚遂良的了解,凭借褚遂良的政治手段,这件事情应该处置的更加圆滑一些才是。 你低价买了别人的房子,那么你就要在别的方面给人好处。 史诃耽已经六十七岁了,他能要的,要么是子孙的事情,要么就是自己在致仕之前,能够更进一步。 或得官职,或得爵位。 不管怎样,都能对得起付出。 这样的事情,褚遂良怎么可能不懂。 所以,这件事情要么是褚遂良被人算计了,要么就是这件事情褚遂良一开始不知道,而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如果是前者,那么就是有人在算计褚遂良。 但是谁呢? 首先排除皇帝。 皇帝现在要忙的事情有很多,而且褚遂良现在对皇帝十分的配合,皇帝用他很多。 至于说皇帝的目标是越过褚遂良来针对他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同样觉得不可能。 太上皇身体的真实情况,朝中知道的人太少了,所以,皇帝需要长孙无忌。 万一太上皇山陵崩,长孙无忌是唯一能够帮助李承乾稳定天下的人。 所以,不是皇帝。 那就是来自其他方面的敌人。 满朝上下,谁不知道褚遂良是他的人。 弹劾褚遂良,就是在针对他长孙无忌。 然而,弹劾褚遂良的韦仁约,此人出身京兆韦氏小逍遥公房,早年进士及第,被授予应城县令,后来得到得到中书侍郎高季辅提拔,迁监察御史。 高季辅出身渤海高氏,是高士廉的族侄。 高季辅并没有什么派系,他是谏臣,在贞观年间就以切谏著称,建议皇帝提拔重用正直清廉的官员,减少对百姓的徭役,抑制公侯勋戚的奢靡之风,提高地方官员的薪俸待遇等等。 太上皇曾称赞他的话是药石之言,还特意赏赐一面金背镜,以表彰他的清鉴。 也很合皇帝的治政理念。 这个人没有派系。 若是有派系的话,他是魏征一派的人。 和于志宁,张玄素,马周,孙伏伽,尹君等人有同样的志趣,但不算同党。 所以这件事情左看右看都是褚遂良自己出了问题。 当然不是褚遂良自己。 长孙无忌断言,如果不是有人构陷,那么这件事情,就是褚遂良那个不成器的长子褚彦甫做的好事。 长孙无忌轻轻闭眼。 眼下事情已经这样了,关键是接下来该如何? 虽然今天散朝的时候,皇帝一句话也没有,但是长孙无忌能切实的感受到皇帝发自内心的失望。 皇帝是最擅长布局的人,同样他也最喜欢防微杜渐。 褚遂良的事情,皇帝不可能轻易了之,不然满朝上下学起来,他还怎么延续贞观盛世。 褚遂良。 不管怎样,得要皇帝知道真相,这样,皇帝在处理起来,就会斟酌许多。 最关键是,皇帝在心底不能真正的对褚遂良丧失期盼,那么褚遂良就真的完了。 …… 五月初五,端午。 后苑南海湖,望云亭外。 李世民一身黑底金丝长袍,神满气足的朝着望云亭走去。 李承乾跟在身后,双手随时准备伸出去搀扶李世民。 一直到走到亭中坐下,李世民都一点事也没有。 “放心,佛门的丹药朕已经全部用了,一点事没有,反而神色更好。”李世民拍拍石凳,示意李承乾坐下,然后才说道:“佛门还是有些东西的,说不定朕真的能多活几年。” “儿子自然希望如此。”李承乾轻轻躬身,神色也放松了下来。 李世民抬起头,看向远处,皇后在带着皇帝的后宫嫔妃,和他的后宫嫔妃,还有诸王公贵族的家眷一起在说笑着什么。 李世民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李承乾,神色平静的问道:“所以,褚卿的事情查的怎样了,皇帝你打算怎么处理?” (本章完) 第477章 卢照邻,驸马都尉你做吗?(第一更) 第477章 卢照邻,驸马都尉你做吗?(第一更) 望云亭下,暖风微熏。 李承乾抬头看向对面的南海湖,轻声说道:“父皇,此次不得已之下,儿臣可能要下重手。” “哦!”李世民很不在意的应了一声,身体靠后,问道:“你说。” 李承乾微微点头,说道:“此事御史大夫的正式奏报还没呈上来,不过千牛卫已经将具体的详情,全部都查的清清楚楚,这一次褚相的事情,恐怕要牵连不少人。” “你继续说。” “褚相有两个儿子,长子褚彦甫已成婚多年,甚至他的儿子褚祔也已经十二岁了。”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要定亲了。” “所以,这件事情,是褚卿的孙子要定亲,没有房子,所以才引出的一连串荒唐事?”李世民微微抬头。 “是!”李承乾低头,说道:“这件事情,原本就不是一件地买地产案,而是一桩权钱交易。” 李承乾原本最不以为的就是这里面有权钱交易,但实际上查出来的却就是如此。 “史诃耽是正六品上的中书译语人,只需要再进一步,就是从五品下的官职。”李承乾转身看向李世民,道:“唐律,五品及以上官员,可荫其一子。” 荫官入仕也是仕途正路,可相比于科举进士,最低可任从九品下的官职。 史诃耽只需要轻轻往前迈一步,就是五品官。 他的儿子可以任一名从九品下的门下省主事。 从而成功的步入仕途。 “五品官,他盯上的是哪个五品官?”李世民平静的问道。 “太仆丞。”李承乾有些好笑,说道:“他们是真的不怕儿子知道了,最后杀个血流成河。” “吏部通过了?”李世民惊讶的抬头。 “吏部郎中张叡册通过了,然后直接递交到了唐卿的手里。”李承乾微微摇头,说道:“唐卿知晓轻重,给卡了下来,放在一旁不管,儿子不知道褚卿什么时候知道的,但是在他和唐卿打招呼之前,韦仁约上本弹劾了。” “韦仁约。”李世民轻轻低头,念着这个名字。 “韦卿还算正直,但实际上他之所以能知道这件事情,是因为盯着太仆丞这个五品官的,本身就有韦家的人。”李承乾好笑的摇头,说道:“他们怎么会让一个六十七岁的突厥老头抢了位置,一出手便直接弹劾中书令。” 韦家是长安大族。 虽然这几年,在中枢核心没有韦家的人,但是在地方,韦家的刺史却有十几位。 说不定什么时候谁就调回来了。 弹劾了中书令,朝中起码能空出不少的位置来。 “韦家是真的不服你舅舅啊!”李世民抬头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轻轻点头,神色凝重。 韦裴薛柳杨杜,关中门阀。 他们或许在中枢高层没有足够能抗衡长孙无忌的人,但在地方,他们的人手还是不少的。 而且在李世民的后宫中,也有不少这些门阀的嫔妃。 韦妃甚至是李世民的皇贵妃,如今的皇太妃。 便是苏淑也看到了他们的作用,打算从这六家当中选纳女子入后宫,从而让他们可以为李承乾稳定天下。 “所以,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做?”李世民直接问道。 “儿子要下重手。”李承乾微微低头,看着眼前的石桌,低声道:“这件事情,若是褚相的儿子站出来坦诚事实,那么他这个正七品的四门博士,就别做了,而帮他通过此事的吏部郎中张叡册,以权谋私,罢黜官职,流三千里。” “那么褚遂良呢?” “先查!”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此事若是只此一件,褚相他又从头到尾不知情,那么便以教子不严,免去他的金紫光绿大夫,免去他河南郡公爵位,免他俸禄半年,但若不只有此一件,而他又至始至终知情,那么儿臣便只能够免去他的中书令。” 罢相。 一切终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 李世民轻声问道:“那你舅舅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褚遂良是长孙无忌的人。 长孙无忌如今是尚书左仆射,褚遂良是中书令。 两个人联手,或许在政事堂的权力没那么绝对,但在三省六部之间,两个人如果联手,掌控中书省和尚书省,李承乾这个皇帝甚至都有被架空的可能。 李承乾现在要罢相,长孙无忌的神经立刻就会敏感起来。 “如果褚遂良真的罢相,那么接下来,儿臣会用唐卿任中书令,以安德郡公任吏部尚书,然后用长孙祥做工部尚书。”李承乾神色平静的给出了解决方法。 褚遂良虽然被罢相了,但是继任的唐俭也是关陇门阀的一员,而且他还让长孙祥做了工部尚书。 给了长孙家一个工部尚书。 但,吏部尚书,李承乾拿了回来。 杨师道这些年很低调,加上工部尚书在六部中向来不显眼,几乎所有人都将他忘了。 可他早几年是中书令,检校吏部尚书,他对吏部的掌握比唐俭还要更强。 这样细算起来,关陇门阀没亏,但长孙无忌却是有些亏的。 毕竟唐俭可没有褚遂良那样对他唯命是从。 “你看着办吧。”李世民抬手,张阿难立刻让人茶水糕点送了进来。 …… 绿柳依依,碧湖清澈。 “对了。”李世民放下手里的茶杯,看向李承乾道:“新城的事情也拖了许久了,是该做决定了。”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卢照邻那里应该也从科考失利缓过来了,儿臣去见见他吧,听听他什么说法,若是有成的话,那么就早点安排他们的婚事。” “嗯!”李世民满意的点点头,新城公主不仅是他最小的女儿,也是他所有儿女当中唯一没有婚配的。 如果现在能解决掉这件事,那么他心中的遗憾能够减少许多。“卢照邻啊!”李承乾轻轻抬头。 白云悠悠,长空万里。 李世民独自坐在石亭内,看着李承乾远去的背影,侧身说道:“将刚才朕和皇帝的话,告诉赵国公。” “喏!”张阿难轻轻拱手。 …… 两仪殿东,是宜秋门。 宜秋门后,是千秋殿和公主院。 如今的公主院中,只住着新城公主一个人。 当然,新城有自己的公主府,她偶尔也会出去,但在成婚之前,她是不会常住的。 千秋殿取千秋万岁之意。 隔着两仪殿,恰好和东面的万春殿形成对照。 万春殿早年是长孙皇后会见外客的地方,而千秋殿便是后宫诸妃和公主会见外客的地方。 这里的后宫诸妃,是指四妃九嫔,有足够身份的后妃。 才人和美人不在其列。 卢照邻身材高大,面色英挺,一身的青色云纹长袍,腰间挂一块玉珏,束发长簪。 进入殿中,卢照邻认真的对着李承乾拱手:“学生卢照邻参见陛下。” 坐在御榻上的李承乾,放下手里的奏本,看向一身英气的卢照邻,轻轻点头道:“平身吧。” “谢陛下!”卢照邻稍微松了口气。 “这次科举失利,看样子,你是走出来了。”李承乾微微抬头。 “是。”卢照邻微微躬身,道:“学生初次科举,多有失误,明年再来,必然得中。” “明年再来,若是明年还不中呢?”李承乾低头看向卢照邻,皱了皱眉:“若是明年中了,但成绩不如意呢?” 本来年前的时候,李承乾就已经让房玄龄问过卢家了。 卢家的意思,是卢照邻先过本届科举,毕竟前后也就两三个月。 谁想到,卢照邻科举不中,这一拖半年过去了。 卢照邻心里也知道,皇帝问的是公主的婚事。 尤其在前几年,皇帝就有意让他做新城公主驸马,但那个时候他人在江南,自己也没有多少心思,而且最后也没有选他。 现在是新城公主的婚事,是皇帝最后的亲妹妹了。 卢照邻拱手,认真的问道:“敢问陛下,日后,驸马还能为相吗?” “封侯拜相,人之常情。”李承乾笑着点点头,说道:“后人如何朕不知,但朕这里是可以的,你别忘了安德郡公也是驸马。” 卢照邻轻轻低头不说话,杨师道虽是驸马,但他更是开国之臣,而且身后是弘农杨氏,身份贵重,但卢照邻就要差的多了。 而且杨师道也从中书令贬任工部尚书很久了。 这种趋势,朝野之间不知道被议论了多少回。 聪明人都能够看的出来,日后的大唐,驸马做宰相,不,甚至是驸马做六部尚书,都会是极为罕见的事情。 “朕不瞒你,驸马能做宰相,但是,这里面极为困难。”李承乾坐在御榻上,轻轻敲敲桌案,然后说道:“就以你为例,你现在身上没有官职,但一成婚,就是驸马都尉,甚至很快就会晋升四品,天下不知道多少官员会心生嫉妒,会放大了盯着你看。” 卢照邻沉默了下来。 李承乾继续说道:“所以,极有可能,你会在四品官位上蹉跎很多年,直到积累够了足够的功劳,经验,资历,才会升任三品,想要做宰相,你只有从六部尚书升三省正相这一条路,这条路很难的。” 想要升任三省正相,只有从三省副相和六部尚书这两条路。 三省副相可从三省侍郎,六部侍郎升上来,再早是三省舍人和六部郎中。 这是一条捷径,是可以做宰相。 当然,其实也没有那么容易,这里面的勾心斗角生死算计一点也不少。 但是相比于从六部尚书直升三省正相,就要容易多了。 可是,卢照邻一旦成了驸马,那么他就只剩下一条路。 这条路极难。 殿中一时静谧下来。 卢照邻站在那里,神色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说。 李承乾突然笑了,看着卢照邻说道:“好了,卿回去仔细想想,不必着急。” 听到李承乾这么说,卢照邻放松了下来,对着李承乾拱手道:“多谢陛下。”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去吧。” “学生告退!”卢照邻深深的躬身行礼,这才转身离开。 走出千秋殿,卢照邻不由得松了口气。 午后的阳光照在他脸上,一时间,左边清澈,右边晦暗。 卢照邻丝毫没有察觉,大踏步的朝着宜秋门而去。 …… 殿中,李承乾的眼神一片冰冷。 (本章完) 第478章 皇帝的愤怒(第二更) 第478章 皇帝的愤怒(第二更) 千秋殿中,李承乾面色淡漠的抬头道:“告诉皇后一声,让她顺带问问,今日来宫中的诸家中,谁家有性格温良,还没有订婚的子弟,选一个为新城公主驸马。” “喏!”徐安从一侧走了出来,对着李承乾沉沉拱手,然后转身离开。 李承乾轻轻摇头,看着卢照邻离开的身影,神色复杂。 给事中、起居郎许敬宗从帷帐之后走了出来,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 “嗯!”李承乾淡淡开口,道:“许卿,是不是朕太好说话了,所以他们很不将朕的青睐当成一回事?” “陛下!”许敬宗拱手,说道:“卢氏大族,娶公主于他们而言,不如自己执掌大权治理天下,崔氏也是如此。” 范阳卢氏,博陵崔氏,河东世家历来如此。 “是啊,他们想要的太多,既要诗书礼仪,又要封侯拜相,还有南北纵横。”李承乾轻轻摇头,说道:“还要科举及第。” 李承乾目光敏锐,一眼就看透了卢照邻真正犹豫所在。 卢照邻想要科举及第,但是他才十六岁,他虽然天才聪颖,但如今是李承乾当政。 他对于实务要求更多,所以吏部取仕都是按照他的习惯来的。 更别说这本身就从贞观以来一直的风向。 长孙无忌更加的会贯彻到底。 卢照邻老老实实的科举,其实中举不难,但是天才嘛,总是要肆意发挥一些。 以他的性格,恐怕要到二十多岁,他才有机会在李承乾手下中举。 若是没有李承乾的青睐,他在二十年来能够做到县令的位置,已经是仕途顺遂了。 四十岁的时候,能够回到长安。 五十岁的时候,能外放做一任刺史。 或许到六七十岁的时候,他有机会做六部尚书,甚至宰相。 但是如今…… 李承乾不会等他的,李世民开口,新城公主的婚事只会在今年,而且很快。 李承乾转过身,朝殿外走去。 许敬宗平静的跟着。 走出宜秋门,李承乾开口道:“许卿,人如果想要做什么事情,三思之后,觉得可做,一定要快,不然,就什么机会都没了。” “喏!”许敬宗沉沉拱手。 起身,他的目光看向宫外,卢照邻的身影依稀可见。 卢照邻根本不知道他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当然,或许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 范阳卢氏啊。 许敬宗抬头看向已经稍微走远的李承乾,脸色不由得迟疑起来。 …… 五月初七,常朝。 两仪殿中,李承乾坐在御榻上,平静的看向群臣。 于志宁站在群臣左上,手持圣旨,高声道:“崇树华姻,事莫先于婚媾。 朝散大夫、婺州长史、江夏县公裴爽之子裴胤,骊颔奇光,凤毛异彩,不俟折笄之训,已当压纽之祥。 妫涔名门,雅称太姬之匹。 张敖显族,宜承元女之姻。 可新城公主驸马,授驸马都尉,尚舍奉御,兼加食邑两百户。 钦此!” 宗正寺卿李百药,秘书少监裴宣机齐齐站出拱手道:“臣等领旨。” 群臣这个时候忍不住的轻轻哗然。 不是说新城公主的驸马将会是范阳卢氏卢照邻吗,甚至于前日,皇帝才召见了卢照邻? 怎么两日之间,驸马的人选就换了? 而是闻喜裴氏的人。 长孙无忌站在房玄龄的身后,目光扫过身形矮胖的裴宣机。 秘书少监裴宣机是裴矩之子,但这件事和皇帝定下的,却是汴州刺史裴律师的夫人临海长公主。 裴律师是裴寂之子。 而刚刚做了新城公主驸马的裴胤,是江夏县公婺州长史裴爽之子,江夏郡公裴蕴之孙。 裴蕴,裴矩,裴寂。 前隋到大唐都搅弄起无数风雨的裴家之人。 裴寂在前隋时任晋阳宫副监,入唐后,任尚书左仆射,司空,高祖皇帝老臣,贞观六年薨。 裴矩在前隋时任尚书右仆射,摧毁诸番,入唐后,任侍中,贞观元年薨。 裴蕴在前隋时任御史大夫,善用“貌阅法”检阅户口,与裴矩、虞世基参掌机密,大业十四年,与杨广同死。 长孙无忌轻轻抬头,看向丹陛之上的皇帝。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看到这一幕,轻轻摇头。 裴胤性情敦厚,为人诚笃,加上家室贵重,样貌端正,最后被选为新城公主的驸马。 或许他没有卢照邻那样风流,但若是从夫婿而论,却是最合格的驸马。 当然,李承乾选择裴胤为新城公主的驸马,其实也有重用裴爽的意思。 裴蕴在前隋时,善于检阅户口,而对于最想要知道大唐究竟有多少人口的李承乾而言,他们的家传将是很有用的。 “退下吧。”李承乾微微摆手,新城公主和裴胤那里自有宗正寺的人前往传旨。 “喏!”李百药和裴宣机同时拱手退下。 …… 御榻之上,李承乾的身体微微前倾,面色冷峻的看向群臣:“好了,中书令的案子,是时候议一议了。”整个大殿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忍不住轻轻低头。 李承乾抬头:“御史大夫。” “臣在!”孙伏伽从班列之中站了出来,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 “说说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承乾身体稍微靠后,眼神极冷。 “启奏陛下。”孙伏伽拱手,说道:“此案是由中书译语人史诃耽告发,监察御史韦仁约弹劾。” 李承乾轻轻点头。 “韦仁约查察有误,史诃耽当初之所以愿意将宅邸卖于中书令,便是因为中书令答应在其后,将其调任太仆寺丞,只是此事未成,所以史诃耽不忿之下,告于御史,然后弹劾。”孙伏伽拱手,说道:“陛下,此案不是低价强买宅第案,而是买官卖官案。” 殿中群臣一时间呼吸都停滞了下来。 如果仅仅是低价强买宅第案,虽有责罚,但也是小罪,可褚遂良涉及到买官买官案。 一旦事大,这是要杀人的。 长孙无忌神色平静的站在群臣当中。 褚遂良已经被暂时停职了,今日他根本就不在殿中。 李承乾看向孙伏伽,问道:“史诃耽可见过褚相?” “没有!”孙伏伽拱手,说道:“但此事是褚彦甫在从中斡旋,褚彦甫供认,此事他和褚相隐晦的提过,褚相默认了。” 长孙无忌忍不住的低下了头,一阵的咬牙切齿。 褚遂良替他儿子担责了。 但是却毁了大局。 …… “为何要买房?”李承乾看向孙伏伽,问道:“朝中四品以上官员,甚至一部分五品官员,朝中都赐有宅邸,而且褚卿身为中书令,他的宅子应该不小,何至于要买房?” “褚相的长孙褚祔要议亲了。”孙伏伽拱手,平静的说道:“女方要他们有一套自己的宅子。” 殿中群臣目光不由得一挑。 褚遂良是宰相,一般的人家,将女儿嫁给褚遂良的长孙之后,是巴不得他们住在一起的,但是如今有底气要褚遂良单独给长孙弄一套宅子的,这话不是一般人能说出来的。 李承乾没有问女方是谁家,他转口问道:“此事后续是如何的?” “褚彦甫找了吏部郎中张叡册,张叡册拟定了任命,然后上交了上去。”孙伏伽侧身看向一旁的唐俭。 唐俭站出拱手道:“陛下,臣这里没有通过。” “史诃耽等了许久,房子卖了,但太仆丞的位置他没有拿到,最后气愤之下,找御史告状。”孙伏伽拱手,说道:“陛下,这就是此案的经过,褚彦甫找了张叡册,但褚相没有和吏部打招呼,褚相说是他自己忘了。” 李承乾点点头,看向大理寺卿尹君问道:“尹卿,此案应当如何判?” “回陛下,房屋当退给史诃耽,同时史诃耽应当将钱退给褚彦甫。”稍微停顿,尹君继续说道:“至于褚相,纵容儿子所行不法,当罢免其中书令之位,降官一等,以为惩处。” 降官一等,实际上就是从中书令,贬为六部尚书或九寺寺卿。 杨师道就是这么被贬的。 李承乾目光轻轻扫向尹君,这么处置其实是稍微有些轻的。 或许他们当中很多人都已经看出来了,褚遂良在这件事情上根本就不知道,是他儿子在打着他的名义在行事。 当然,褚遂良也是暂时不知情。 这一次,若不是韦仁约上告,那么褚彦甫将来必然会找褚遂良说的。 而看今天,褚遂良替儿子扛下了罪责,那么一旦褚彦甫告诉了褚遂良,不得已之下,褚遂良恐怕也会答应下来。 那就是真的在买官卖官了。 “诸卿。”李承乾轻轻抬头,群臣立刻肃然拱手。 这件事情要有结果了。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其实朕是可以以罚铜二十斤,免去褚卿金紫光禄大夫,免去他河南郡公之职,然后罚他闭门思过三个月,然后将这件事情就这么轻轻揭过的,但,这不是朕。” “啪”的一声,李承乾突然狠狠的拍在了御案上,目光扫过群臣,咬牙切齿的说道:“吏治,天下之本,今日朕要是轻纵了他褚遂良,那么日后上行下效,不知道多少人会不把吏治当成一回事,到时候,贪污腐化,卖官鬻爵,大唐的吏治就会彻底败坏。” 李承乾抬起头,愤怒的眼神逐渐收敛,他缓缓说道:“所以,诸卿,为了大唐,为了能够延续贞观盛世,所以,别怪朕今日下重手。” “臣等不敢。”群臣肃然拱手。 “传旨。”李承乾看向于志宁,冷冷道:“免褚遂良中书令之职,降金紫光禄大夫为银青光禄大夫,贬同州刺史;其子褚彦甫虽然是听父指令,但错行所犯,降官一等,到地方任县令去吧。” “喏!”群臣躬身领命。 “传旨,以吏部尚书唐俭为中书令。”李承乾的目光直接看向了唐俭。 唐俭惊讶的站出拱手:“陛下……臣领旨,谢陛下!” “工部尚书杨师道任吏部尚书。”李承乾的目光转到了杨师道的身上。 杨师道满是惊喜的拱手站出:“臣领旨,谢陛下!” “光禄寺卿长孙祥升任工部尚书。”李承乾最后一句话,群臣的目光迅速的落在了长孙无忌的身上。 长孙无忌平静的躬身,心里却不由得松了口气。 皇帝的做法和太上皇所说无差,这事皇帝不是在针对他的。 “臣领旨,谢陛下!”长孙祥赶紧站出拱手。 “监察御史韦仁约,监察有功,升任殿中侍御史。”李承乾的目光看向了稍后的韦仁约。 韦仁约惊讶的站出,拱手道:“谢陛下。”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你此番虽然弹劾有所偏差,但是弹劾宰相最需要勇气,朕希望你日后能够继续。” “是!”韦仁约沉沉拱手,眼底满是激动。 李承乾看向孙伏伽,说道:“孙卿,御史台日后当以韦卿为典范。” “臣领旨。”孙伏伽拱手,刚要退回,李承乾开口道:“你回去干什么,事情还没完。” 殿中群臣全都惊讶的抬头。 (本章完) 第479章 皇帝一言而决(第三更) 第479章 皇帝一言而决(第三更) 李承乾的目光轻轻从长孙无忌脸上扫过,然后才又看向孙伏伽,说道:“吏部郎中张叡册,褚彦甫找的人是他吧,之后他过了,然后上递了上去,有这件事情吧?” “是!”孙伏伽拱手,说道:“吏部郎中张叡册以权谋私,按律当以免官。” “免官?”李承乾轻轻冷笑,说道:“以权谋私,败坏吏治的事情,免官就了了吗?” “陛下!”孙伏伽拱手,说道:“唐律如此。” “唐律说的是这一件案子,但是他在吏部这么多年,就做了这么一件事吗?”李承乾冷哼一声,说道:“去查,将张叡册任吏部郎中期间所经手的所有擢升官册,将里面涉及到的所有人全部彻底清查。 朕要知道他所任用的官员,究竟称不称职,这里面究竟有没有收受贿赂,卖官鬻爵的事情发生?” 李承乾说到最后,已经是一脸的冷意。 依照朝制,朝中三省六部九寺的正职,是他和政事堂宰相共同议定的。 有的时候,甚至是他自己乾纲独断。 政事堂诸相如果不满意,也可以站出来反对。 而三省六部九寺的副职,他直接任命的其实是少数,多数是吏部尚书提交人选,然后上交到政事堂。 那些多数是四品官。 至于五品官,多数是吏部侍郎提交人选,吏部尚书可以一言而定。 吏部郎中管的多数是六七品的官员。 当然,这里面很多时候,吏部侍郎协助吏部尚书,吏部郎中协助吏部侍郎。 就比如史诃耽要从正六品上的中书译语人提为从五品上的太仆丞,这件事情可以由张叡册直接提交给唐俭,但是这中间也可以由吏部侍郎提交。 也就是说,这件事情当中,吏部侍郎可能也有介入。 但孙伏伽提交的报告中,一句也没提吏部侍郎。 “将张叡册直接下狱,御史台详细查阅他所有的不法事。”李承乾目光盯向了孙伏伽。 孙伏伽拱手道:“臣领旨。” “有的时候,衣服上出现了一只虫子,咬破了一个洞,那么出问题的,就不只是这只虫子和这个洞,是和这个洞所有相关的线头全部都出了问题。” 李承乾目光从殿中每一个朝臣脸上扫过,抬头冷声道:“朕绝对不许朕的盛世,父皇的盛世,因此而被溃坏。” 百里长堤溃于蚁穴。 “臣等谨遵圣训。”群臣凛然拱手。 “好了,退朝。”李承乾直接起身。 群臣躬身道:“恭送陛下。” …… 皇帝的脚步声已经远去,这个时候,朝臣才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气。 这里面很多事情和他们无关,所以李承乾在的时候,他们没有太多的难受。 但是现在皇帝走了,回想之前所有发生的一切,所有人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中书令褚遂良。 中书省之首的宰相。 在朝中的位置仅在司徒房玄龄,司空尚书左仆射长孙无忌,尚书右仆射李靖之下的中书令褚遂良。 就这么被罢相了。 甚至在极短的时间里,唐俭上位,杨师道重回吏部,长孙祥做了工部尚书。 朝中大的格局虽然没变,实际上甚至已经让人有了陌生的感觉。 然而,诡异的是大局没变。 很多人的利益都没有受损,这里面甚至还包括长孙无忌。 唐俭也是关中门阀的一员。 长孙无忌的堂侄长孙祥甚至做了工部尚书,这对长孙一族来讲是天大的好事。 这一切,皇帝轻而易举的就做成了。 一时间,群臣心里忍不住的升起一丝寒意,还有无尽的敬畏。 他们朝堂上的这些人,所有人的位置都可以由皇帝一言而决。 长孙无忌站在房玄龄的身后,这个时候,他的呼吸却轻轻地放缓,眼神凝重。 皇帝的做法和宫里之前传出来的消息是一样的,皇帝的确没有刻意针对他的意思。 褚遂良被罢相,只能说是他自己倒霉,但是…… 长孙无忌突然转身,然后大踏步的朝着殿外走去。 路过柳奭身边的时候,长孙无忌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直接走了出去。 柳奭嘴唇微微颤抖。皇帝是针对他来的。 …… 烛火微暗,一把剪刀伸了进来,将烛芯剪了一段,烛火立刻再度明亮了起来。 这个时候,握着剪刀的长孙无忌才侧身看向来站在书房门口的柳奭。 柳奭赶紧拱手道:“司空!” 长孙无忌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了桌案之后坐下,直接开口问道:“张叡册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下官一点也不知道。”柳奭摇头,拱手道:“司空知道的,他是吏部的老人了,而下官刚刚调来吏部不超过一年,其中有公文往来,但起码从文档中看不出任何问题。” 长孙无忌放下剪刀,抬头道:“史诃耽的事情,你也一点也不知道?” “下官听过一些,不过没有插手。”柳奭神色凝重的拱手。 “但他是你的下官。”长孙无忌看向柳奭,说道:“所以,你最好祈祷,他这一年来提拔,贬谪和罢黜的官员都没有问题,不然的话,陛下收拾你的时候,我是不会为你求情的。” 张叡册是吏部郎中,柳奭是吏部侍郎,甚至张叡册是柳奭的直接下属。 这里面一旦有什么说不清的地方,立刻就会牵扯到他柳奭。 柳奭终于低下了头,然后看向长孙无忌问道:“司空,陛下他究竟想做什么?” “是啊,陛下他究竟想做什么?”长孙无忌轻叹一声,抬头看向柳奭道:“陛下要做什么,你不清楚吗,陛下登基的时候,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要延续贞观盛世,他要创造他的永惟盛世,谁要扯他的后腿,他就会将谁送进地狱。” 柳奭脸颊微微颤动,现在回想,皇帝登基以后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这样。 “司空,下官可从来没有想过要扯陛下的后腿啊!”柳奭有些恳求的看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轻轻冷笑,摇头道:“你以为皇帝都是些什么人物,他们都是整个天下最无情的人,真要扯了皇帝的后腿,毁了他创造盛世的梦想,别说是你了,就是本公我,也一样要被收拾。” “司空!” 长孙无忌摆手,说道:“本公是皇帝的舅舅,所以,他很信任本公,也会用我,但根本目的在于我……我们能够帮助他稳定天下,创造盛世,但是如果我们做事不考虑皇帝的想法,那么他逮住机会,就会报复回来。” “司空是说下官的吏部侍郎?” 长孙无忌没有回答他,看向眼前的空白奏本,平静的说道:“你要是没有犯错,皇帝也不会对你怎样,甚至如果你做的够好,皇帝就会忘掉之前的事情,但是现在想想你做吏部侍郎的这一年。 你做的虽然不差,但仅仅是不差,若是真的考核的话,你最多是个中上,而不是皇帝期盼的上上。” “司空是说将来的吏部尚书?”柳奭这下子彻底的明白了。 长孙无忌推他任吏部侍郎,原本打算将来唐俭致仕之后,推他做吏部尚书,但皇帝看透了这个打算。 若是柳奭任吏部侍郎的时候,做的极佳,那么李承乾会同意他做吏部尚书的。 但如果他做的不行,却还要窥伺吏部尚书的位置,那就别怪李承乾提前敲打他了。 …… “你自己说,这一次你被牵连的可能有多大?”长孙无忌神色认真了起来,如果事情麻烦的话,他就需要为将来布局了。 柳奭微微低头,然后说道:“这一次御史台审查和之前不同,他们现在查的是过张叡册手都所有官员的任命,这里面耗时很长,人物牵连也很多,难免说有几个人会出事,而在这一年间的,怕也会有。” “张叡册。”长孙无忌看向柳奭,直接问道:“你现在是吏部侍郎,若是让你现在给张叡册进行考核,凭你的印象,你会给他打什么样的考评。” 柳奭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和张叡册接触的许多事情。 从外表上看,张叡册的确没有多少问题,但是褚彦甫直接就找到了他。 柳奭轻叹一声,说道:“中下吧。” 朝中官员考核,下等是贬官,中等是按照官序迁转,只有上等,才能在官序不到的时候,进行提拔。 柳奭给张叡册的评价是中下,也就是说他认为他这个吏部郎中是不合格的。 足够了。 长孙无忌抬头,看着柳奭说道:“你回去吧,回去之后,御史台要怎么查,你全力配合,甚至于将张叡册所有的问题都找出来……记住,是所有,尤其是在你没入吏部之前。” 柳奭立刻就明白了,张叡册的问题如果要追究,那么查的人就多了,落在他身上的责任就少了。 “还有,你做好准备,陛下不想让你留在长安,是因为你不适合做吏部侍郎。”长孙无忌敲敲桌案,说道:“你先调到地方,做两年,有兰妃在宫中,两年足够你调回来了,然后换个地方,看看陛下是怎么想的。” “是!”柳奭拱手听命。 “去吧。”长孙无忌摆摆手,柳奭这才躬身告退。 “吱呀”一声,房门被关闭。 长孙无忌眼中闪过一闪而逝的夜色,整个人无奈的叹息一声。 皇帝啊! 这一个和前面那一个。 都是一样的。 都没有任何差别。 (本章完) 第480章 诸卿,朕不想沾血杀人啊(第一更) 第480章 诸卿,朕不想沾血杀人啊(第一更) 晨光葳蕤。 宫殿静谧。 只有一个沉重的酣睡声在殿中回荡。 突然,酣睡声一停,沉浸在美梦中的李承乾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柔光入目,一张明媚的脸庞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低着头的王幽兰,正在用黑色的发梢在李承乾的脖颈间轻轻扫动。 让人忍不住的有一种发痒的感觉。 “爱妃。”李承乾轻轻的唤了一声,伸出手。 王幽兰抬头,看到李承乾醒来,这才调皮一笑,收回了指尖的发梢。 李承乾轻轻将王幽兰搂在怀中,手指触摸到她光洁的后背,一阵舒服的感觉从指尖传来,李承乾的精神逐渐的安定了下来。 “说吧,这么早将朕弄醒,你想做什么。”李承乾左手轻轻托住王幽兰的下颚,目光挑衅。 “陛下!”王幽兰咬着嘴唇,眼波流转,然后侧过头。 她虽然经常主动,但实际上她就是个战五渣。 李承乾得意的笑笑,然后将王幽兰搂在了怀里。 “陛下!”王幽兰躺在李承乾的怀里,低声说道:“昨日阿母入宫了,她说舅舅可能要从吏部侍郎位置上调走,这是真的吗?” “朕不知道。”李承乾摇头,说道:“不过御史大夫正在清查吏部,舅舅只要不牵涉其中,那么就不会有事。” “是吗?”王幽兰抬起头,满脸担忧的说道:“可是看阿母的样子,舅舅似乎牵涉了进去。” “那就没有办法了。”李承乾笑笑,然后捏了捏王幽兰的鼻子,好笑的说道:“你啊,你真傻。” “啊!”王幽兰眼神里满是迷茫。 “你阿母说了,你舅舅最多不过是被调走,而不是被直接罢黜,甚至下狱,说明他即便是有什么问题,所牵扯到依旧很少。”李承乾平静的躺下,低声说道:“他才在吏部一年,能有多少事情呢,最多不过是到地方转一圈就回来,而且这样更好。” “更好吗?” “嗯!”李承乾的神色严肃起来,说道:“你舅舅一日没有地方主政的履历,朕就不可能让他做六部主官,与其日后撕破脸,还不如现在他就去地方上好好的历练,只要做出成绩,朕就会将他调回来,那样别人也就不会说什么了。” “嗯!”王幽兰虽然不是太懂,但还是装着听懂,然后很用力的点头道:“陛下说的有理。” “呵呵!”李承乾笑了,将王幽兰搂在怀里,手指在她光洁的玉背上流连,轻声道:“你啊,就是太想着别人了,皇后如今正准备从柳家挑选女子入后宫,说不定哪日,你就能看到你的某个表妹出现在宫里了。” 王幽兰猛然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承乾:“陛下说什么,柳家将有女子入宫?” “对啊!”李承乾点头,说道:“皇后说,祖父有诸子二十二人,朕现在只有六个儿子,为了延续宗脉,开枝散叶,所以皇后要为朕广纳后妃,而首先的,就是关中六姓,其中就包括柳家。” “柳家,柳家不行。”王幽兰坚定的摇头,她虽然对世事并不是太懂,但也明白,一旦柳家的女子入了后宫,分走恩宠不说,她背后来自柳家的助力也会少上许多。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李承乾右手轻轻的拂过王幽兰白皙的脖颈,掠过她的脸颊,低声道:“天下稳定是头等大事,改不了的,与其想着柳家,爱妃不如多想想王家,王家的子弟,才是爱妃的根基。” 关中柳奭虽然是大族,但实际上他在关中六姓当中是排最后的。 韦裴薛柳杨杜,哪家在朝中的势力不在柳家之上。 京兆王氏,龙门王氏,太原王氏,琅琊王氏,乌丸王氏,冀州王氏,这些都是一家。 他们真联起手来,关中几大家族恐怕要联手才能抗衡。 相比于李世民更多的需要依赖关陇门阀来镇压四方,如今天下人心已经归附,李承乾可以用更多的其他地方的人才。 加上关陇世家的人才逐渐的跟不上,逐渐的腐坏,关陇世家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必然要降低。 关陇世家的利益受损,必然将会和李承乾产生矛盾…… 当然,这些矛盾可以是关陇世家和其他地方世家的时间的矛盾。 李承乾轻轻笑了。 看着眼前恍然的美人,他低声道:“管他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做什么,爱妃给朕生个皇子,才是你的根本。” 王幽兰一愣,随即她彻底的明白了过来,低下头,眼神迷离的看着李承乾:“陛下!” 李承乾右手向下,轻轻拍拍她的纤腰,低声道:“来,这一次,朕给你一个俯瞰乾坤的机会。” 王幽兰的脸色顿时一红,随即,她掀开锦被,坐了起来。 …… 一个时辰之后,李承乾一身赤黄色衮龙袍,神色清爽从宜月殿而出。 “陛下!”徐安在前方引路。 稍微走的远了些,李承乾脚步停下,转身看向宜月殿。 徐安无声的靠在李承乾身侧。 “去查一查,宜月殿中,有没有人昨日在兰妃见她母亲的时候,也在场的,顺带查一查,她们当中有没有什么人,在往外面传递消息。”李承乾的眼神冰冷。 王幽兰是个没什么脑子的女子,但是柳氏让她这么做,就是在让她后宫干政。 李承乾的后宫,除了皇后有一定的权力协助他处理朝政外,其他人多伸手,就都属于僭越。 李承乾不会对王幽兰做什么,但是柳奭可就说不定了。 “喏!”徐安认真拱手。 转过身,李承乾朝两仪殿走去,同时说道:“你的手脚慢了,张阿难为内侍监时,在各宫当中都有自己的眼线,盯着各宫的下人,你现在不能等着张阿难将手里的人手交给你,你要学会培植自己的人手。” “是!”徐安有些惶恐的躬身,说道:“是奴才失职。” “加紧去办,朕不想在朕后宫休息的时候,还要担心有人用异样的目光窥伺朕。”李承乾眼神很冷。 “喏!”徐安立刻躬身。 李承乾这才大踏步的向前走去,两侧侍卫手持刀槊紧跟。 徐安这才起身,神色严肃的跟上。 难道说,兰妃的事情,让皇帝有了什么不好的想法吗? ……太极殿中。 诸相,诸尚书寺卿,诸御史,诸舍人,诸大将军将军,垂首而立。 李承乾神色淡漠的从殿外走入。 众人齐齐拱手道:“参见陛下!” “嗯!”李承乾微微点头,说道:“诸卿平身吧。” “谢陛下!”李承乾目光扫过众人,直接说道:“诸卿,明日就要出发前往洛阳了,诸事可都安排妥当了?” 房玄龄站出,持笏拱手道:“启奏陛下,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嗯!”李承乾点点头,看向另外一侧的御史大夫孙伏伽:“孙卿,吏部的事情暂时先放一放,到了洛阳再说。” “陛下!”孙伏伽站出,沉沉拱手道:“陛下,不必等到洛阳,吏部郎中张叡册以权谋私案已经查实,请陛下处置。” 李承乾刚刚低下头猛然抬起,满脸惊讶的看着孙伏伽。 孙伏伽从袖中取出一本奏本和一本账册,拱手道:“启奏陛下,吏部郎中张叡册于家中藏有账本一册,这些年向他行贿买官的官员名单都在其中,其中近一年涉及的有十三人,一年前涉及有五人。” 李承乾拳头瞬间握紧,眼神冷厉的说道:“爱卿的意思是说,在朕登基之前,他的行事还有所收敛,而朕登基之后,他的行为便越发的张狂起来了吗?” “是!”孙伏伽一句话,殿中群臣身体不由得一寒,其中甚至包括长孙无忌。 “哈哈哈,哈哈哈哈……”皇帝愤怒的笑声如同所有人想象的一样,从上方传来。 殿中每个人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皇帝虽然为政谨慎,体谅上下,但唯独对一些事情要求严苛。 贪污腐化,以权谋私,这种事情,他是最看不过眼的。 之前杨师道的儿子杨豫之行为不端,残害百姓,若不是因为他是公主的儿子,早就被直接斩首了。 可即便是如此,弘农杨氏为了保下杨豫之,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如今张叡册的事情,所涉及的内容并不怎么严重,但是,这性质却严重的可怕。 张叡册的所行,就等于是在说,在太上皇时期,天下吏治稳定,而到了皇帝执政,天下吏治开始腐败。 也就是说,将来皇帝手下的天下,绝对不如太上皇。 “抄家!”李承乾抬头,冷冷的开口道:“丘神勣。” “臣在!”右千牛卫中郎将丘神勣站出拱手。 “将吏部郎中张叡册全家下狱,男子流放辽东,女子贬入掖廷为奴。”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缉骑四出,将名单上所有官员全部抓捕,大理寺、刑部,地方州县全部配合,有迟疑不决者,一起下狱。” “喏!”丘神勣,尹君,刘德威三人齐齐拱手。 “吏部郎中张叡册即刻推出永安门斩首,传首六部。”李承乾声音越发的酷烈起来。 左千牛卫将军李安俨站出拱手:“喏!” “吏部侍郎柳奭,监察不严,御下无能,贬任歙州刺史。”李承乾眼神冷漠。 “臣领旨。”柳奭面色苍白的站了出来,拱手领命。 长孙无忌站在一侧看着,眼神虽然难看,但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 他把柳奭调任吏部,没想到他竟然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李承乾目光转向唐俭,开口道:“中书令唐俭,监察不严,御下无能,罚俸三月。” “臣领旨。”唐俭站出拱手,心里却是不由得松了口气。 好在他从吏部调走了,若是他还在任,怕是也少不了要被罢官免职。 “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将人抓回来之后,严格查问,牵连出一个来,千牛卫就抓一个。”李承乾看向孙伏伽,说道:“御史大夫负责此案。” “喏!”孙伏伽再度拱手。 李承乾抬头看向群臣,轻声说道:“诸卿,朕不想沾血啊,但是现状却逼的朕不得不沾血。” “陛下息怒!”群臣齐齐拱手。 李承乾摇摇头,看向房玄龄,说道:“房相,长安房价高昂,此案多少有些始因,百官为朕效力,总不能因为此事,让他们陷入被逼不法的境地,想个办法处理此事吧。” “臣领旨。”房玄龄躬身拱手。 “好了,退朝吧……等等!”李承乾抬头,说道:“吏部侍郎空缺,尚书省和吏部给朕提交一个候选名单上来,有能,廉洁,不要选错人了。” “喏!”长孙无忌和杨师道一起站出拱手。 “退朝吧。”李承乾摆手,然后起身。 “恭送陛下!”群臣齐齐拱手。 …… 两仪殿中,皇帝走后,气氛依然很压抑。 长孙无忌从班列中走出,面色冷肃的看向群臣:“太上皇退位,陛下登基,看样子是所有人都懈怠了啊。” “下官不敢。”所有人齐齐拱手。 “都回去自查,有什么问题,自己全部处理掉,不要再闹到陛下面前……”长孙无忌冷哼一声,说道:“到时候,就是陛下不想再杀人,本相也会请陛下多杀几个人的。” “是!”群臣身体一冷,然后齐齐躬身。 长孙无忌大踏步的从殿中走出,从柳奭身侧走过时,他看都没看他一眼。 这个时候,房玄龄平静的从班列最前转身,一步步的朝着殿外走去。 群臣再度躬身。 (本章完) 第481章 宰相必起于州郡,猛将必发于卒伍(第二更) 第481章 宰相必起于州郡,猛将必发于卒伍(第二更) 贞观殿中,李世民靠坐在长榻上,看向李承乾:“怎样,事情都处理妥当了?” “差不多吧!”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剩下的,就是多杀几个人而已。” “杀人虽然不是最好的办法,但杀人却是最有效的办法。”李世民点点头,李承乾这个时候杀人是没有问题的,换做他,他也会这么做。 “杀人能够喝阻一些胆小的人不要再行此事,一些做了的人,也会抓紧时间退赃,但也有一些人彻底回不了头,不会有太大的改变,只会稍微收敛。”李承乾微微摇头,叹息一声。 “那就再杀人呗。”李世民笑了,说道:“每隔一两年,就杀一个贪腐的大臣,然后从他的身上抓住一连串的人,这样就能空出一连串的位置来,这对你治国有利。” “儿子想的,是能不能彻底的杜绝贪腐之事?”李承乾眼神有些祈求的看着李世民。 “不能!”李世民很直接的摇头,说道:“吏部的贪腐实际上并不是最严重的,真正最严重的在户部,太府和少府,还有地方粮仓,银库,这些都是能直接接触到大量钱粮的地方,甚至就是你查,他们都有办法遮掩。” 李承乾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他神色平静的说道:“说到底,还是人心贪婪,若是逼不得已,那还有宽容的余地,但若是欲壑难填,那就只有杀,只有死亡,才能够彻底震慑人心。” “这话是不错,但有的时候,杀戮太多,反而容易让人心动荡。”李世民一句话,让李承乾直接惊愕的抬头。 李世民摇摇头,道:“不是说不要你杀,而是要你杀的安静一些。 很多事情,严苛处置,后患太大,杀一些高官震慑就足够了。 至于地方小官,往滇黔那样的地方流放,越偏远越好。” “儿子明白了。”李承乾点点头,流放到瘴气深重的地方,然后流放至死,这样的事情,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了。 “眼下这件事情,你就不要多管了,让下面的人去处置就行了。”李世民转口,说道:“现在,吏部侍郎的位置空缺了出来,你想要用谁替代没有?”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此事让舅舅去处置吧,经过了柳奭的事情之后,舅舅想必能够选一个清廉正直的官员上来。” “嗯!”李世民点头,说道:“你舅舅是你最好的帮手,你清楚这一点就好。” 其实李世民最担心的,就是李承乾要对长孙无忌下手。 因为一旦李世民离世之后,这个世界上,唯一愿意无条件站在李承乾面前,替他来面对这个世界的,只有长孙无忌。 但是长孙无忌也很容易在群臣眼中的威望超过皇帝,那个时候,局面就危险了。 不管是关陇派系的有意无意,还是河东世家的推波助澜,最后局面都会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 现在逐步削减长孙无忌的威望,但是又能让他的威望维持在足够高的地步,这对李承乾和长孙无忌都有好处。 这是长久之道。 …… “对了,新城的婚事定在了哪一天?”李世民对着侧边招了招手。 “六月初九,洛阳。”李承乾抬起头,看着张阿难将一只丹盒送了过来,李承乾这才问道:“父皇,这是第二轮了吧?” “道门和佛门在丹方上都做了微小的调整。”李世民打开丹盒,一只黑色的丹丸出现在眼前,他轻声说道:“张御医和他们双方都相互检查过,殿中省也详细勘验,没有什么问题,而且道门的丹药已经服完三日了,这是佛门的丹药。” “嗯!”李承乾点点头,目光紧紧的盯着丹丸,他心底还是想劝,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只能就这么看着李世民将丹药直接放进嘴里,然后温水送服。 李承乾紧紧的盯着李世民,唯恐他服丹之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然而李世民在服丹之后,整个人并没有什么异常。 李承乾侧过身,看向一侧的尹文操和玄奘,还有张宝藏,三个人的神色都很平和。 李承乾稍微放心一些,如果说李世民有事,那么他们三个,都将跟着一起陪葬。 “皇帝要是有事,就自己忙去吧?”李世民对着李承乾轻轻抬头。 “儿子没有其他的事情,诸事舅舅和房相都能够处置妥当。”李承乾平静的摇摇头,说道:“儿子还是在这里多陪陪父皇吧。” “也好。”李世民笑笑,目光看向殿外,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喏!”尹文操和玄奘,还有张宝藏,三个人齐齐拱手。 等到三人下去,李世民这才看向李承乾,问道:“刚才说到了吏部侍郎,你打算将吏部侍郎交给你舅舅去任命,你不会那么老实的,说说吧,有什么想法?” 李承乾稍微苦笑,低头道:“知道什么都瞒不了父皇。” 李世民微微抬头。 李承乾这才说道:“吏部侍郎是朝中最紧要的位置之一,便是舅舅,也不能够轻易忽视。 他如果要找人安排,那么必然是他最能够信任的人才,而且想要说服儿子,就更不容易。 所以,这个人现在他所任的位置,也是极其重要的,儿子要的就是这个位置。” 李世民恍然了过来。 退而求其次,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那么若是你,这一个空缺出来的位置,你会用谁来替代?”李世民盯着李承乾,问道:“李义府,戴至德,李义琰,总不能是刘仁轨吧,他现在已经到了扬州?”“他们这些人,才能的确足够了,但在这个位置还不确定的情况下,儿子还不想动他们。”李承乾摇摇头,道:“而且想要让舅舅也认可,这个人便不能差了。” “谁?” “父皇可还记得,前太子通事舍人,洛阳县令刘应道吗?”李承乾轻轻抬头。 “故吏部尚书、幽州都督、乐平县男刘林甫的儿子,不过刘应道的夫人是闻喜县主吧。”李世民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个人选,你舅舅怕是不会同意的。” 闻喜县主李婉顺,隐太子李建成和隐太子妃郑观音之女。 “父皇弄错了。”李承乾笑笑,说道:“儿臣要调的,是礼部郎中刘祥道,刘祥道在父皇嵩山封禅时便多有建言,于诸礼完善有大功,这个人,舅舅是不会拒绝的。” 上一次天下封禅,还是在后汉时期,前隋杨坚的时候,也不过是东巡祭祀泰山而已,并没有封禅。 诸般礼仪欠缺很重。 所以去年封禅的时候,礼部,还有太常寺,鸿胪寺,忙碌了很长一段时间。 刘祥道这里面做了很多的事情,极大的完善了整个封禅的过程。 所以,以他的这个功劳,长孙无忌怎么都不可能拒绝。 “你将来也是会用刘祥道来做吏部尚书的吧。”李世民直接越过吏部侍郎,盯上了吏部尚书。 “他还差的很远,地方履历不足,能做一两任地方刺史,再说吏部尚书的事情吧。”李世民轻轻点头,说道:“宰相必起于州郡,猛将必发于卒伍。韩非子的这句话,是历来君王执政的典范,能行于此,天下必不大乱。” “是!”李承乾点点头。 “怪不得你不希望柳奭任吏部侍郎,他在地方所任缺失的厉害。”李世民抬头,道:“所以才会被手下的一个吏部郎中所欺。” “是这样的。” “所行有道,你这个太子朕还是没有选错的。”李世民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儿子所行,都是在效仿父皇。”李承乾轻轻躬身。 “哈哈哈……”李世民忍不住的大笑了起来,片刻之后,他才收敛笑容,说道:“午膳你就在朕这里用罢,午后一起去北苑走走,这一趟去洛阳几个月,回来就秋后了。” “是!”李承乾恭顺的点头。 …… 午后,等到阳光终于温和了一些,李承乾这才陪同李世民一起坐着御辇朝北苑而去。 玄武门上,薛仁贵手持长戟肃立。 两侧城墙之上,还有门上门下无数的禁卫将士,全部垂首躬身。 李世民看向薛仁贵,嘴里却在对着李承乾说道:“薛卿是勇猛的战将,将来你记得要将他用在战场上。” “儿子明白。”李承乾认真的点点头。 薛仁贵的事情,不用其他人交代,李承乾也会好好用的。 毕竟在老一辈的程知节和尉迟敬德老去之后,真正适合在战场厮杀的,只有薛仁贵。 其他人,不管是苏定方,裴行俭,还是王方翼,其实都差一些。 他们都更加的倾向于智将。 薛仁贵,只要不让他做一方主帅,他做的比谁都好。 不知不觉中,御辇已经出了玄武门,进入了西内苑。 远处,可以看见一亩亩交错纵横的麦田出现在视线远方。 微风拂过,一阵清香已经掠过鼻尖。 李世民坐在御榻上,满意的吸了口气,然后才转身看向李承乾,问道:“皇帝,禁卫诸田,一直是你在掌管吧?” “是!”李承乾点头,说道:“这些年,司农寺对于农田改良有什么想法,第一时间就会用在禁军诸田中,虽然偶尔也有不如人意的地方,但总体都是好的,这些年禁军诸田所存的粮食之多,已经足够长安百姓食用一月。” 李世民惊讶的看着李承乾,点头道:“不错。” “北苑诸将士家室富足,加上宫中赏赐,也都安定满足。”李承乾轻轻笑笑。 “嗯!”李世民点点头,说道:“记得多从禁军中,往十六卫调人。” “是!”李承乾神色郑重。 将最忠心于皇帝的北门将士,调入十六卫任中下层的军官,是皇帝控制十六卫最直接的手段。 (本章完) 第482章 恭送父皇(第三更) 第482章 恭送父皇(第三更) 水渠幽幽,轮车转动。 坐在御辇上,李世民目光看向北苑西北角落的偏僻小院,低声问道:“禄东赞的两个女儿,现在怎样了?” “还在武德殿住着。”李承乾轻轻低头,平静的说道:“等到吐蕃将黄金送到长安之后,儿子就会处死她们。” 禄东赞和噶尔·钦陵已死的消息,那两名吐蕃女子并不清楚。 一旦让她们知道禄东赞和噶尔·钦陵已死,她们立刻就会成为李承乾身边的隐患。 对于隐患的处置,李承乾向来谨慎。 他不会给别人留一点机会的。 “其实也不用杀了她们,还有禄东赞的其他三个儿子,其实都是可以用的。”李世民摇摇头,说道:“禄东赞不会有人再见他的,至于噶尔·钦陵,你不是说他去了高句丽吗,让他在那里永远待着就是了。” “父皇还是觉得灭吐蕃有风险?”李承乾一眼就看出了李世民担忧所在。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吐蕃毕竟在高原之上,而大唐的将士,真正能持续在高原上作战的人很少。 一旦开战,只需要一次大败,大唐就会在十年内失去再次杀入高原的机会。” 李承乾点点头,这一点上他是相信李世民的。 李承乾平静的笑笑,说道:“父皇,儿子其实没打算真的只用大唐的将士,等到高句丽平定之后,儿臣会用心经营吐谷浑。” “哦?” “吐谷浑王国依旧会存在,但王国的军权不能再掌握他们自己的手里了。”李承乾神色肃然,说道:“儿子会将他们补入左右骁卫当中,一方面平衡左右骁卫当中的突厥人,一方面成为真正灭绝吐蕃的主力。” “他们能用吗?”李世民有些诧异,吐谷浑人不管是在大唐还是在吐蕃人眼里,都是脆弱的绵羊。 之前不管是大唐灭吐谷浑,还是后来松赞杀入吐谷浑,逼他们进攻大唐,都是一样的看法。 “他们是吐谷浑人,自然不堪一用,不堪一击,但是他们成了大唐的军卒,甚至以后有机会立战功成为唐人,那么儿臣有足够的把握,让他们成为最凶狠的豺狼。”李承乾眼神冷冽。 吐谷浑人,起码他们的身体素质是合格的。 他们的问题根本在于他们的文化底蕴太差,没有足够的凝聚力。 一旦将他们凝聚起来,他们会变得异常凶狠的。 在前世,吐蕃人就做到了。 还有后面的西夏人。 “将吐谷浑人改编之后,西南上高原拿下苏毗和羊同,同化苏毗和羊同的骑兵,那么大唐便能够以一份军力,撬动四份军力,这样即便是偶有大败,也能够很快重整旗鼓。”李承乾目光轻轻抬起,看向吐蕃方向:“最后一步步吞灭吐蕃。” “之后呢?”李世民听到李承乾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下意识的问道。 “当然是吞灭吐蕃。”李承乾想了想,还是说道:“吐蕃虽然是松赞一族在统治,其下又有各个部族鼎力协助,但是他们也有一个最根本的隐患没有解决。” “什么隐患?” “奴隶。”李承乾不再犹豫,直接说道:“吐蕃的奴隶比例太多了,甚至比平民还要更多,只要能够煽动这些奴隶,那么他们就会背叛吐蕃,成为吐蕃王朝的埋葬者。” “牧野之战。”李世民轻轻点头,喃喃的说道:“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剩下的便是治理吐蕃,安定西突厥。”李承乾微微低头,说道:“若是到了那个时候,儿臣还活着的话,那么儿臣会想办法沟通天竺,然后打通天竺的陆海通道,掠夺天竺的财富,但也只有如此了。” “天竺太远了。”李世民轻轻点头。 “是啊!”李承乾跟着感慨一声,路途遥远将会成为李承乾更进一步的最大阻碍。 他可以灭掉高句丽,灭掉新罗和百济,甚至灭掉倭国,但是对于天竺,他是无能为力的。 甚至实际上对于倭国,百济和新罗,在掠夺尽他们的财富之后,很可能也是一个逐渐退出的过程。 距离太远,加大了沟通的成本。 没事还好,一旦有事,那些地方立刻就会成战争的无底洞。 除非,他能够有办法缩短这些地方和长安的沟通时间。 李承乾心中微微摇头,已经好几年了,他一直都在西北的驿路上进行改革,而长孙无忌,也在试图缩短长安和广州的距离。 但好几年了,依旧没有完成。 就这两个地方已经如此了,将来建设高句丽的驿路,需要的时间更长。 更别说还有闽赣之地。 李承乾这辈子能够将天下的沟通距离缩短三分之一,便已经可以称作一代圣君了。 哪里还有时间去想天竺的事情。 …… 李世民坐在御辇上,缓缓东行。 脑海中却在不停的回想李承乾刚才给他绘制的画面。 东灭高句丽,西灭吐蕃和西突厥,大唐海军纵横海外。 一副盛世光景。 突然,李世民笑笑。 目光看向远处的起伏的麦田。 他知道,李承乾虽然目标长远,但是路却是一步步的走的很稳。 天下的根本是粮食。 而李承乾抓的最多的,就是粮食。还有无数的北门将士…… 一排宫殿这个时候突然闯入了李世民的视线中,他微微一愣,仔细一看。 原来是来到了大同殿和兴庆殿。 大同殿原本幽禁的李治和他的家人,而兴庆殿幽禁的是李泰和他的家人。 李治如今已经流放到了黔州,而李泰却还在兴庆殿中。 李世民心中一软,转身看向李承乾道:“承乾,去看看青雀,如何?” 李承乾一愣,随即点点头。 他稍微摆手,御辇已经朝着兴庆殿而去。 兴庆殿四周的守卫,看到李世民和李承乾到来,全部都神色惊讶,随即齐齐半跪在地。 李承乾摆摆手,众人这才低头没有开口。 御辇被抬进了兴庆殿中。 两名年老的妇人在殿中收拾,看到李承乾和李世民立刻吓的跪倒。 张阿难上前,止住了两个人的说话。 “子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李泰的声音清晰的从殿后传来。 御辇落下,李世民在李承乾的搀扶下步入了后殿。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殿宇阴影下对着李欣念书的李泰,还有旁边用编织衣裳的阎婉。 不管是李泰,还是阎婉,都是一脸温润平和的神态。 清晰的脚步声,很快惊动了李泰。 李泰下意识的抬头,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步入殿后的李世民和李承乾。 李泰的脸上瞬间满是惊喜,随即,他的鼻子一酸,立刻翻身爬起来,对着李世民和李承乾叩首道:“儿臣参见父皇,父皇福寿安康;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一旁的李欣和阎婉也赶紧跪着跪倒行礼。 李世民认真的打量李泰。 在兴庆殿的这些日子,李泰没有发福,反而瘦了许多,隐约能够看到他小时候的影子。 相反,是阎婉有些发福。 再联想到之前在前殿洗衣的妇人,李世民就知道,在兴庆殿,李泰一家的待遇很好。 这些事情,李世民其实早就知道。 但很多事情,听别人说一万遍,也不如自己亲眼看上一遍来的更加放心。 “平身吧。”李世民微微抬头,然后在张阿难搬来的短榻上坐了下来。 “谢父皇,谢陛下。”李泰松了口气,这才和李欣、阎婉一起站了起来。 “欣儿今年十六了吧。”李世民看向身材挺拔,神色谨慎的李欣,轻轻笑笑,问道:“婚事定了没有?” “还没有!”李泰低头,说道:“儿臣想过,让欣儿娶一个禁军校尉的女儿为妻就好,但是陛下答应让欣儿这两年参加科举,所以就想着等等,若是能够考中进士,得授官职,那么就在外面娶一个寒门之家的女子为妻,更好一些。” 李世民点点头,和禁军有所牵扯,那么是李承乾放心,但也难免会有人用他做伐,反而是找一个寒门女子为妻,那么李欣的一辈子就能够直接看到头,这样,反而他能够得一世安稳。 李世民侧过身,看向李承乾问道:“欣儿若是娶禁军校尉之女为妻,虽然有些不好,但他还有机会入北苑探视,可一旦娶了寒门之家的女子,那么他这辈子可能就回不来了,皇帝你怎么看?” 李承乾很温和的笑笑,说道:“父皇多想了。” 李泰忍不住的抬头,李承乾神色温润的说道:“等到欣儿考中进士,儿臣就赐他一个郡公的爵位,这样每年年底的时候,他都能入宫参加除夕夜宴,然后到北苑来和青雀团圆。” 每年只有一次机会。 离开北苑考中进士,以后每年就只有一次机会能够父子团圆。 李欣还没有想清楚这些,李泰已经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上,低喝道:“还不叩谢陛下圣恩!” “谢陛下恩典。”李欣立刻跪下沉沉叩首。 “嗯!”李承乾笑着点点头,他刚才说赐李欣郡公的爵位,就等同同意让李欣重归宗谱。 这才是最重要的。 李世民满意的点点头,看向李泰道:“今日来此见你,见你安好,朕就已经放心了,皇帝,我们走吧。” “喏!”李承乾伸手将李世民搀扶起来,然后搀扶着他朝殿外走去。 李泰看着李世民远去的身影,他的心底莫名的有一种悲伤的情绪在心中涌起。 随即他不由得跪了下来,然后沉沉的叩首:“恭送父皇!” 声音哽咽。 李世民的脚步微微一顿,然后轻叹一声,朝着前殿走去。 大日西落,黄昏的光芒这个时候落了下来。 温和,清润。 但有带着一丝莫名的悲凉。 (本章完) 第483章 皇帝你去休息吧,朕有些累了(第一更) 第483章 皇帝你去休息吧,朕有些累了(第一更) 御辇从兴庆殿而出,路过大同殿。 早就听到消息的赵氏,抱着不到两岁的儿子李忠从殿中出来,然后跪在了台阶上。 李世民侧身看向赵氏,目光越过她,看向殿中的两名老妇,然后才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转身说道:“刚才朕和父皇在兴庆殿说的话,告诉赵氏一声,同时告诉她,好好教导李忠,将来朕不会亏待他的。” “喏!”张阿难躬身,朝着大同殿快步而去。 赵氏听完张阿难所说,立刻惊喜的泣泪横流,沉沉叩首在地:“谢父皇,谢陛下。” 李世民微微抬手,御辇立刻抬起,然后朝着大明宫的方向而去。 大明宫如今还在修建,但工程进度很快。 “西昌州的百年木料已经运了回来,预计年底就能完工,晾晒三个月,明年四五月份,父皇就不用去翠微宫和洛阳了。”李承乾低声在李世民耳边说道。 李世民摇摇头,躺在御辇上,他的神色没有那么振奋,只是抬头看向李承乾,问道:“承乾,你将来真的会用欣儿和忠儿吗?” “当然。”李承乾有些诧异的看了李世民一眼,然后笑着解释说道:“欣儿是儿臣看着长大的,他的性子怎样,儿臣再了解不过,至于忠儿,日后儿臣也会派人教导,他将来会长成什么样子,都是儿臣塑造,没什么可担心的。” 李世民轻轻的点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况且,父皇,不过是一个监察御史,不会升,也不会降,不可能会有什么威胁的。”稍微停顿,李承乾低声说道:“而且他们两个在外面,其他人如果真的要做什么,必然少不了联系他们,儿臣只需要安排好他们的妻室就可以了。” 李世民猛然抬头,惊讶的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后缓缓的点头,神色一下子却放松了许多。 …… 夕阳落日,大地归幕。 甘露殿中,李承乾扶着帮李世民躺在床榻上。 武媚娘和张阿难一个拿扇子,一个拿薄绸被,小心伺候。 李世民躺下,神色笑笑,然后有些疲惫的摆摆手说道:“皇帝你去休息吧,朕也有些累了,今日想要早点安歇。” “那父皇先休息会,一会记得用晚膳。”李承乾轻轻拱手,然后转身走出了内殿殿。 甘露殿中,张宝藏,尹文操和玄奘站在殿中,对着李承乾行礼道:“陛下!” “劳烦诸位,照顾好父皇。”李承乾微微颔首。 “臣等领命。”三人齐齐拱手,看到李承乾朝殿外走去,三人同时行礼道:“恭送陛下。” 李承乾大踏步的走出了殿中。 武媚娘半蹲在床榻之侧,她仅仅扇了两下,床榻上已经传来了李世民沉睡的鼾声。 武媚娘惊愕的抬头,看向一侧的张阿难,问道:“张监,圣人这是怎么了?” 张阿难摇摇头,说道:“圣人去探视了魏王一家,还有晋王妃。” 武媚娘瞳孔瞬间放大,难以置信的问道:“就刚才。” “嗯!”张阿难无奈的点点头。 武媚娘一整张脸忍不住的紧皱了起来。 太上皇是什么身体状况,你们让他见魏王和晋王妃,想起当年的那些事,心神冲击之下,出事怎么办? 武媚娘狠狠的瞪了张阿难一眼,然后再度轻轻摇起了扇子。 微风拂面,李世民的鼾声不自禁的小了许多。 …… 万春内殿,烛火昏暗。 床榻上,李承乾闭着眼睛,靠在郑霜儿的怀里。 郑霜儿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用手按压李承乾的太阳穴。 这个时候的李承乾,没有一点说话的欲望。 明明今日这些事情处理的很好,但不知道为什么,回来之后,他整个人都恹恹的,别说是说话了,就连想什么的欲望都没有。 最后他在万春殿郑霜儿这里歇下了。 李承乾的后宫诸妃,苏淑身为皇后是能够替李承乾承担一些压力,共同解决问题。 魏薇是个心思干净纯净的人,在她能让李承乾心神安定下来。 然而现在,李承乾心中有些莫名的难受,他不想去苏淑那里,因为他没有什么问题需要解决。 他也没有去魏薇那里,因为他心头的难受在魏薇释放不出来。 只有在郑霜儿这里,李承乾的一些不好的情绪,她都能默默的承受。 虽然也是一样什么都不说,但李承乾一夜睡醒之后,却能感觉不好的情绪彻底消失。 …… 火烛突然明亮起来。 长孙无忌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重新冒起来的焰火,然后转过头,闭上眼睛,回想今日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 御史大夫孙伏伽在张叡册的家中找到了他所记录的受贿账册。 之后,吏部郎中张叡册被斩首,吏部侍郎柳奭被贬歙州刺史,中书令唐俭被罚俸三个月。 不过柳奭虽然从吏部侍郎的位置上被调走了,但皇帝还是让他来推举下一任的吏部侍郎。 吏部侍郎这个要害,依旧还在长孙无忌的掌中。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目光扫过整个书房,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回想了整个事件。 褚遂良被罢相,唐俭替代。 唐俭虽然是关中门阀的人,但和长孙无忌关系并不亲近。 唐俭这个吏部尚书走了,杨师道这个同样和长孙无忌并不是很亲近的人接替了。 柳奭的吏部侍郎没了,但是下一任的吏部侍郎还在长孙无忌的手中。 最后是长孙祥成了工部尚书。 工部尚书虽然在六部当中位置最后,但也是六部尚书之一。 若是仔细算起来,长孙无忌在褚遂良和柳奭身上的损失也没有多少,甚至找回来了不少。这一次突然而起的变局,就这么的结束了。 但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 …… 长孙无忌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火烛上。 燃烧的火焰上,闪烁出了李承乾的身影。 若是仅仅是计算权力的话,长孙无忌是没有多大的损失,皇帝看起来也没有多少的收获。 但长孙无忌心里清楚,事情不能够这么算。 尤其是从朝臣的视角来看,更是如此。 这一次的风波当中,皇帝罢免了一个中书令。 然后重新任命了一个中书令。 他将一个吏部尚书升迁,然后又任命了一个新的吏部尚书。 他将一个工部尚书升迁,他任命了一个新的工部尚书。 还有一个吏部侍郎被罢黜。 一个吏部郎中被斩首。 整个三省六部九寺五监都要自查。 长孙无忌的呼吸不由得沉重了起来。 沉重到就是他自己也都能清晰的听到。 许久之后,长孙无忌才轻叹一声,神色有些无奈的同时,也有一丝欣慰。 虽然这次的事件很突然,但毫无疑问,皇帝抓住了机会。 一连串的事情之后,皇帝成功了罢免了一位宰相,然后成功的对中书令,吏部尚书,工部尚书,按照自己的态度进行调整。 至于其他的罢黜吏部侍郎和斩首吏部郎中,不过是顺带的而已。 他成功的在群臣心中留下了自己能够罢黜任命宰相和六部尚书的印象。 这样到了日后,他再罢免宰相和六部尚书,只要给出合适的理由,那么朝臣就都会恭顺的接受。 换而言之,就等于皇帝有了单独罢免任命宰相和六部尚书的能力。 其中就包括他长孙无忌。 皇帝彻底的掌控了中枢,他的意志就更加顺利的被贯彻下去。 这就是皇帝在这一次中枢变局当中的收获。 他的威望更加重了。 长孙无忌轻轻笑笑,借助突然的一场变局,皇帝就做到了这种地步,他的帝王之术已经开始逐渐成型。 低下头,长孙无忌的神色凝重起来。 这一次的变局,真的是突然而来的吗? 怎么他有种被人操弄的感觉? 李世民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长孙无忌的脑海中。 “砰砰砰……”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长孙无忌的思路。 长孙无忌神色平静下来,抬头道:“进来。” ……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一身紫色长袍的长孙冲推门走了进来,然后拱手道:“阿耶,人到了。” “带进来。”长孙无忌稍微侧身,让开位置,看向身后。 一名穿着绿色官袍,须发皆白的突厥老者,从外面小心的走了进来。 看到长孙无忌,他有些害怕,但又强行镇静的拱手道:“下官中书译语人史诃耽,参见司空。” “不必多礼。”长孙无忌盯着史诃耽,他皱了皱眉,问道:“为何本公觉得你有些眼熟?” “国公记忆过人。”史诃耽有些谄媚的笑笑,然后说道:“小人是右卫大将军,北平郡王,突利可汗的麾下,当年颉利可汗入朝,圣人大宴群臣,小人曾经也有幸随在殿中。” 突利可汗当年在大唐和颉利相争的时候,选择了大唐。 所以最后颉利被平定之后,突利被封为右卫大将军,北平郡王,顺州都督。 “下官曾经是顺州参军,原本要致仕的,但因为中书省要用人,所以被调为中书译语人。”史诃耽低头,有些苦涩的说道:“只是老了,儿孙不孝,才不得不将圣人赐下的房屋出卖,这才有了这次的事情。” 贞观初年的时候,长安城的人口,还没有现在这么多。 长安城的房屋,在那个时候,空缺的也有很多。 李世民也不吝啬,将不少房舍赐给了很多在长安城定居的突厥人。 史诃耽的房子位置不错,也是这个原因。 长孙无忌轻叹一声,突然间一下子没有了兴致,他摆摆手,说道:“你的房子,朝中很快就会还回去,你的官职是不可能晋入五品了,不过你的儿子愿意从军的话,本公可以推举他到右骁卫做个队副。” 军中一队五十人,五十名精锐骑兵的队副,是从九品下的官职。 “下官愿意,多谢国公。”史诃耽顿时满脸惊喜,随即沉沉拱手。 如今仅仅是队副的话,他些钱有事能够做到的,但是长孙无忌推举的队副和自己钱进入到能队副一样吗? “好了,你去吧,之后有人会去找你的。”长孙无忌对着史诃耽微微摆手。 “谢司空!”史诃耽再度拱手,然后才转身离开。 长孙无忌不由得松了口气,就在这个时候,刚走到门口的史诃耽突然停步,然后转身看向长孙无忌,小心的拱手道:“司空,有件事情,下官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本章完) 第484章 夜叩宫门:熊熊烈火,焚我残躯(第二更) 第484章 夜叩宫门:熊熊烈火,焚我残躯(第二更) 火光摇曳,烛台影横。 长孙无忌惊讶的看着转身回来的史诃耽,点头道:“有什么话,你说? “下官听说天竺术士那逻迩娑婆寐在为太上皇炼制不死药,敢问国公,是否有此事?”史诃耽拱手,神色认真的看着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摇摇头,说道:“那逻迩娑婆寐为太上皇炼制的不是不死药,只是调理身心的益寿延年丹而已。” 史诃耽有些迟疑,想了想,他还是拱手道:“司空,那逻迩娑婆寐的药吃不得。” 长孙无忌脸色微微沉了下来,问道:“为何吃不得?” “司空。”史诃耽拱手,认真的说道:“有件事情司空可能不知,下官的内人是粟特人,她信奉祆教,而祆教来自波斯,波斯人还在西市南边的怀远坊建起了神殿。” “萨宝府,专门管理波斯人在大唐诸事的官廨。”长孙无忌摇摇头,道:“从前隋开始就是如此了,但他们很听话,很少惹事。” “是!”史诃耽稍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说道:“祆教的确如此,每个月他们甚至还在神殿之中集中祭祀。” 长孙无忌皱皱眉,问道:“有什么话,你直接说。” “是!”史诃耽躬身,然后舔舔嘴唇:“拙荆曾经在去年八月的某一次祭祀中,偶尔见过那位那逻迩娑婆寐法师,他还和萨宝言谈过几句……因为下官是正六品的中书译语人,所以拙荆的位置靠前,她下意识的也关心。” “你的意思是说,那逻迩娑婆寐是祆教信徒?”长孙无忌忍不住的有些疑惑。 “祆教法会虽然只有自己人可参与,但不是,司空。”史诃耽拱手,然后说道:“那逻迩娑婆寐他不是祆教信徒,因为祆教信徒从来不会对外说自己是佛教信徒,他也不是佛教信徒,因为佛教信徒不会出现在他教的神祭当中。” “所以呢?”长孙无忌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是拜火教的人。”史诃耽拱手,说道:“国公,拜火教实际上是祆教的一支,但是后来融合了景教,佛教,还有其他诸多宗教的教义而成的一个教派,相比于祆教,拜火教更加激进,手段也更极端,他们信奉,除了至高神之外,天下再无神明。” 长孙无忌一愣,随即他忍不住的站了起来,盯着史诃耽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他这一次给太上皇献药,是别有所图。” “是!”史诃耽拱手,说道:“下官知道,陛下对于佛道之事向来公平,而天下又有无数神明,所以陛下对拜火教没有任何兴趣,所以他们能够依赖的只有太上皇,所以才会想着向太上皇进行不死药。” “不死药。”长孙无忌喃喃的念着这几个字。 现在佛道为李世民炼的不过是调养身体的益寿延年丹,但若是最后不受控制,肯定会朝着不死药的方向发展。 不死药,听起来是那么回事,但是长孙无忌心里清楚。 这天下哪有什么不死药? 所谓的不死药,都是一些有问题的丹药。 那逻迩娑婆寐,拜火教,唯一神。 他给太上皇进献的药物一定有问题。 长孙无忌顿时忍不住的站了起来,他抬头看向一侧的长孙冲说道:“大郎,你现在去找左千牛卫中郎将张绚,派人密查那逻迩娑婆寐的住所,看看有什么问题没有?” “喏!”长孙冲立刻拱手。 长孙无忌随即看向史诃耽,说道:“你,现在跟我一起进宫,我们先去见陛下,然后和陛下一起去见太上皇。” “是!”史诃耽认真拱手。 长孙无忌轻叹一声,说道:“希望没事吧。” …… 朱雀门下,宫灯彻照。 一队千牛卫,两队金吾卫,护送着长孙无忌来到了朱雀门下。 稍远处,还有更多的金吾卫在护送戒备。 长孙无忌的马车缓缓的停在了朱雀门前,就在这个时候,一匹快马飞快的从长街西侧而来。 快马在长孙无忌车驾之前停下,左千牛卫中郎将张绚快速的翻身下来,然后对着马车内的长孙无忌说道:“启禀司空,末将刚刚派人翻查了那逻迩娑婆寐的住处,从暗中找出了许多的违禁药物,还有几本异教典籍。” 马车之内,史诃耽小心的看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扫了他一眼,摇摇头,说道:“光这些东西是没法彻底钉死他的,还需要找出他的同党,审查他的药方,确定他有没有伤害太上皇……如果都没有,那么就很难定他的罪。” 拜火教也好,祆教也罢,在大唐并不犯法。 那逻迩娑婆寐早年是僧侣,后来加入祆教,最后又回归佛门。 这些事情,只要佛门没有意见,那么大唐就没法以此来追究他。 “那怎么办?”史诃耽喃喃的抬头。 “只有诈一诈他了。”长孙无忌起身,然后走下马车。 城楼高耸,士卒林立。 长孙无忌站在城门下,高喊道:“今夜是哪位将军值守?” “末将郑仁泰见过司空。”朱雀门上,一身红衣金甲的郑仁泰从女墙后面探出头来,他目光警惕的看着长孙无忌说道:“请恕末将失礼,敢问国公,深夜来朱雀门可是有事?” “本公要求见陛下。”长孙无忌微微抬头,说道:“有万分紧急之事。” 宵禁之后,宫门闭锁,便是长孙无忌是当朝司空,是皇帝的亲舅舅,他也是没有办法叫开宫门的。 尤其今夜负责宫门值守的还是右卫将军郑仁泰。 郑仁泰是贵妃郑氏的亲爹,是燕王李玖的外祖父。 论及和皇帝的关系上,虽然比长孙无忌是差点,但是也没差多少。 “末将现在就派人去请示陛下。”郑仁泰轻轻躬身。 长孙无忌站在城门下,能够清楚的听到里面有人从城门走下的急切脚步声。 长孙无忌微微点头,看向郑仁泰道:“宿松县公,天竺术士那逻迩娑婆寐现在还在宫中吗?” “是的。”郑仁泰点头,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说道:“那逻迩娑婆寐现在在尚药局,太上皇今日服用了他所炼的丹药,所以,需要他在宫中等候。” “太上皇已经服药了?”长孙无忌的脸色微微一变,抬头看向郑仁泰,说道:“宿松县公,现在麻烦你立刻派人围住尚药局,监控那逻迩娑婆寐。 这个人的身份有问题,他很可能在太上皇的丹药中做了手脚。” “什么?”郑仁泰面色不由得一变。 他也是从玄武门杀出来的秦王府宿将,对李世民的态度自然不一样。 听到长孙无忌这么说,郑仁泰立刻转身说道:“传令左千牛卫郎将段宝玄,即刻拿下那逻迩娑婆寐。”“喏!”一名卫士躬身领命,然后快步的转身去。 宫禁之后,郑仁泰值守朱雀门,薛仁贵值守玄武门。 整个皇宫中,后宫附近,薛仁贵在关键时刻拥有特殊的权力,而在前面的皇城中,郑仁泰同样也拥有紧急事务的处理权力。 这是皇帝授予的。 “宿松县公,只需要监控住就可以,不用着急拿人。”长孙无忌有些诧异,他们现在手上的证据还不足。 “司空。”郑仁泰看向长孙无忌,面色凝重的说道:“今日太上皇在服药之后,巡游北苑,他见了魏王。” “什么?”长孙无忌忍不住的惊叫出声,随即他忍不住焦急的看向郑仁泰:“此事为何不通知我,这么大的事情,要出事的。” “司空放心,太上皇巡游北苑是由陛下陪同的。”郑仁泰赶紧解释,然后说道:“太上皇从北苑回来之后,就休息了,也没其他事情。” 长孙无忌轻轻叹息一声。 好好的,李世民去见李泰做什么。 他难道不知道,今日这样的行为,很有可能会激发皇帝的某种心态吗? 一个不小心,皇帝会下令杀了李泰的。 当然,不是说李承乾就真的会怎么样。 李承乾的为人品行,长孙无忌心里是有数的。 但是,朝争从来不能够简单的从这些方面来看。 朝堂中,最不缺,就是那种不择手段拿他人做伐的小人。 真要再碰上个李承乾心情不好的事情,李泰就是死了,最后也不过是李承乾将来后悔而已。 长孙无忌抬头看了眼城楼。 原本他心中还有的要不要一个人坐篮篓进宫的想法,这刻彻底的消失了。 他是当朝司空,尚书左仆射,又是皇帝的亲舅舅,像现在这样的特殊时刻,他是可以强行入宫的。 哪怕仅仅是他一个人入宫,局面立刻就会不一样。 但是,这样一来,即便是皇帝再大方,心里也难免会留下阴影。 不出事的时候,还好。 一旦有事,这就是罪名。 刚刚经历了之前的褚遂良罢相那些事情,还有李世民去见李泰这件事,长孙无忌心里也开始有些不安。 至于说那逻迩娑婆寐的事情,反正有段宝玄去处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现在真正担心的,是李承乾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 尚药局在皇城西南,靠近内侍省的地方。 那逻迩娑婆寐原本在房中假寐,然而突然响起的脚步声,让他猛然间惊醒了过来,他能清晰的听到房外的脚步声在迅速接近。 那逻迩娑婆寐猛然坐了起来,右手握住了藏在内侧的短刀。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清晰的敲门声响起,随即,声音响起:“法师,太上皇身体不安,内侍监请法师现在赶过去。” “现在吗?”那逻迩娑婆寐有些古怪的声音响起,但是这个时候,他的手却抓向了放在一侧桌案上的酒葫芦。 “砰”的一声,房门被猛然踹开,一道横刀已经直接朝着那逻迩娑婆寐劈了过来。 那逻迩娑婆寐身体朝左侧一窜,人已经扑向了窗户。 “滋啦”两声,两把长槊已经捅破窗户直接刺了进来。 那逻迩娑婆寐立刻向侧面一跳,躲过了长槊。 从破烂的窗户上可以清晰的看到,外面已经满是手持刀槊的金吾卫。 “那逻迩娑婆寐,你的事发了。”段宝玄身随刀走,朝着那逻迩娑婆寐杀了过来。 那逻迩娑婆寐狼狈的朝着地面一滚,才躲开了段宝玄的刀口。 这个时候,两名手持长槊的金吾卫恰好闯了进来。 长槊直接朝着那逻迩娑婆寐的腋下捅了过来。 与此同时,身后的段宝玄也跟着杀了过来。 前后夹击,内外相攻。 一瞬间,那逻迩娑婆寐似乎已经没有了躲闪的空间。 但就在这个时候,那逻迩娑婆寐手里的青色葫芦瞬间一甩。 一股黑色的液体从葫芦当中直接撒了出来。 段宝玄鼻子一嗅,立刻惊叫:“快退,是石火油。” 两名金吾卫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后退,但还是晚了一步。 石火油已经撒在了他们身上。 然而这个时候,那逻迩娑婆寐却突然后退一步,神色得意,又带着痛恨,后悔的情绪看了众人一眼,下一刻,他已经将青色葫芦当中所有的石火油朝着自己头顶倒了下来。 一只火折子从他的袖子里面掉了下来。 下落的瞬间,火苗已经窜起。 紧跟着,火焰已经汹涌的将那逻迩娑婆寐字节吞灭。 段宝玄满脸惊愕的看着这一幕。 一阵夹杂着痛苦和愉悦的声音从火焰当中传了出来:“焚我残躯,熊熊烈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 (本章完) 第485章 李世民:太子,承乾,你为何会在朕的宫里?(第三更) 第485章 李世民:太子,承乾,你为何会在朕的宫里?(第三更) “焚我残躯,熊熊烈火。”李承乾坐在万春殿前台阶的短榻上,看着面前拱手的众人道:“拜火教,这个名字倒是没有起错。” “陛下。”长孙无忌向前一步,拱手道:“拜火教源自祆教,但又和祆教迥然不同,教义偏激,手段凶狠。臣不过是对其有所怀疑,让人拿下他,谁想到他竟然自焚了。” 想到这里,长孙无忌也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他们现在还没有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逻迩娑婆寐却连辩解都不辩解一句,就直接自焚。 这个教派的行事手段,也真的令人心惊。 李承乾点点头,拜火教他虽然不是太清楚,但是“焚我残躯,熊熊烈火”这句话,却并不陌生。 明教。 李乾的脑海中清晰的记着这个名字。 明教,白莲教,拜火教,都是一体的。 激化底层民众和上层之间的矛盾,然后抓住时机,起兵作乱。 而且现在的拜火教还很原始,但一神教,注定了他和世间绝大多数教派为敌。 尤其是祆教,祆教的教义并没有那么激烈。 但是他和拜火教之间的关系是最恶劣的。 如果那逻迩娑婆寐真的出身拜火教,那么他这么偷偷摸摸的在长安行事也就能说的过去。 “话虽然是这样,但大唐不可能去管祆教和拜火教的事情。”李承乾身体微微向前,然后说道:“朕知道那逻迩娑婆寐有问题,不然他也不会自焚而死,但是究竟有什么问题,他究竟做了什么,这是首先要弄清楚的。” “陛下!”长孙无忌继续拱手,说道:“虽然因为那逻迩娑婆寐的突然自焚,差点将一整间屋子都烧毁,但段郎将还是在那逻迩娑婆寐的残躯上找到了东西。” 说着,长孙无忌朝侧面看去。 郑仁泰,段宝玄,还有史诃耽都在。 段宝玄上前一步,从袖子里面取出一个白色的瓷瓶,然后向前递出:“陛下,这是臣在那逻迩娑婆寐烧剩下的衣角里面找到的。” 李承乾侧身,徐安立刻走下,接过瓷瓶,然后送到李承乾的手上。 李承乾把玩着瓷瓶,看向段宝玄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根据尚药局的人说,这里面是曼陀罗研磨而成的粉末。”段宝玄一句话没说完,李承乾已经直接坐了起来。 他眯着眼睛问道:“曼陀罗?” “是!”段宝玄拱手,说道:“曼陀罗有麻痹和致幻的作用。” 李承乾摆手,说道:“朕知道曼陀罗是什么,朕不明白,这要用在父皇的丹药里,是想起什么作用?” “陛下,常年服用曼陀罗,对他将会有极大的依赖性。”长孙无忌拱手,说道:“或许,那逻迩娑婆寐是想要控制太上皇。” “嗯!”李承乾点点头,看着手里的曼陀罗粉,轻声说道:“这东西不是毒,所以内侍省的几次监察,甚至是有人试药,也没有察觉不妥,但这东西比毒还要更加恐怖,一旦让他有了效力,怕是要天下大乱。” “是!”长孙无忌,郑仁泰,段宝玄,还有史诃耽四人齐齐拱手。 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说道:“还好,父皇今日服丹之后,没有什么表象,这种丹毒的作用还没有发挥出来。” “是!”长孙无忌拱手,抬头道:“陛下,不管如何,现在都应该去探视太上皇。” “嗯!”李承乾点点头,然后从短榻上起身。 身后的万春殿中,有人影轻轻晃动。 李承乾侧身道:“爱妃派人将事情告诉皇后一声。” 郑霜儿在殿中微微福身:“喏!” 李承乾抬头,从台阶走下。 头顶的夜空中,弦月清冷,遍照大地。 李承乾率先朝着献春门而去。 其他众人赶紧跟上。 郑仁泰忍不住的回头看了万春殿一眼,皇帝今日是在万春殿休息的吗? …… 甘露门下,李承乾停下了脚步。 长孙无忌稍微上前,低声道:“陛下,叫门吧。” 李承乾略微犹豫,随后他摇摇头,说道:“舅舅今夜没有叫朱雀门,朕也不能就这么直接叫开甘露门。” 宫内宫外是有区别的。 同样的,李承乾的后宫和李世民的后宫也是有着区别的。 李世民住在甘露殿,李承乾如果闯宫的话,那么多少对于李世民的威严是一种冒犯。 哪怕李世民现在已经退位太上皇了,但李承乾还是要注意这些。 李承乾抬起头,看向甘露门上,喊道:“表兄,今夜是你值守吧?” 柴哲威从城门上探出头,对着李承乾躬身道:“陛下,是臣在,不知陛下……”“派人,叫醒父皇,告诉父皇,那逻迩娑婆寐进献的丹药有毒,立刻让尹真人和张御医为父皇诊脉。”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最后问问父皇,要不要见朕和赵国公?” “喏!”柴哲威立刻躬身,然后快步的走下甘露门,朝着甘露殿而去。 甘露殿门前,张阿难早就已经察觉到了异样。 台阶上,听完柴哲威所说,张阿难的脸色难看了起来,低声道:“那丹有毒?” “是!”柴哲威点头,说道:“消息应该是赵国公送进来的,之前在朱雀门那边便有一番动静,后来尚药局似乎也出事了。” 张阿难转身,深深的看了殿中一眼,然后朝着两侧摆摆手。 廊柱阴影之下,立刻就十几名黑衣卫士从廊柱后走了出来,然后消失在大殿角落里。 柴哲威看到这一幕,嘴角不由得微微抽搐。 “吱呀”一声,殿门被轻轻推开。 殿中,尹文操,张阿难,还有玄奘,全部都已经站了起来。 张阿难侧身看向柴哲威,说道:“请玄奘法师到偏殿休息。” “喏!”柴哲威立刻拱手,然后亲自走向了玄奘。 “阿弥陀佛!”玄奘合十行礼,然后转身朝着偏殿而去。 张阿难看向张宝藏,说道:“御医,帮陛下请脉吧。” “喏!”张宝藏拱手,然后跟在张阿难的身后进入了内殿。 内殿之中,一身粉色襦裙的武媚娘站在帷帐之后,有些担忧的看向张阿难。 张阿难没有理会武媚娘,一边带着张宝藏上前为李世民请脉,一边轻声唤道:“圣人,圣人……” 张宝藏听着张阿难在唤太上皇,他自己则是拿起了李世民的手腕。 不知道是他没有用力,还是怎么的,李世民的手腕突兀的就从张阿难的手掌中滑落了下来。 张阿难没有注意到这一幕,但是站在张宝藏身后的武媚娘却是清晰的看到了这一幕,她吓的差一点叫了出来,但好在她及时的用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嘴。 “圣人,圣人,圣人……”张阿难连续唤了三十多声,但李世民还是没一点反应,他的语气终究急了起来:“圣人,圣人……” “圣人没事。”张宝藏放下李世民的手腕,然后看向张阿难,说道:“太上皇的身体有些麻痹,但没有大事,要强行唤醒也可以,不过会损害到身体,要不还是先让陛下进来的。” 张阿难脸色有些为难,看了一眼根本唤不醒的李世民,张阿难转身看向武媚娘。 武媚娘顿时就明白了张阿难的意思。 皇帝夜闯甘露门,性质其实是相当敏感的,一旦太上皇醒来之后发火,张阿难一个人可承担不来。 “让陛下来吧。”武媚娘终于还是点头。 张宝藏对着武媚娘轻轻拱手,然后这才快步的走了出来。 武媚娘站在殿中,看向张宝藏问道:“太上皇真的没事吗?” “应该没事的。” …… 李承乾大踏步的走入甘露门。 弦月高悬。 后宫清冷。 李承乾,长孙无忌,郑仁泰,带着一群人进入到了甘露殿。 殿中的众人齐齐行礼道:“参见陛下!” “平身吧。”李承乾看向内殿,说道:“情况张监已经跟朕说过了,今夜所有人都各守位置,不得擅离。” “喏!”众人齐齐躬身。 “张御医,尹真人,找到那逻迩娑婆寐的丹方,在里面加入曼陀罗粉,看看药性会有什么变化。”李承乾看向内殿,轻声说道:“朕要知道父皇现在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 张宝藏和尹文操齐齐拱手:“喏!” 李承乾这才走入内殿,然后跽坐在床榻之下,目光担忧的看着沉睡不醒的李世民。 长孙无忌跟在李承乾身后跽坐下来。 月影西斜,大日初升。 不知不觉一夜已经过去了。 辰时,巳时,一直到巳时末,李世民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李世民的眼底带起一丝难得的威严。 他缓缓侧过身,看向李承乾,眯着眼睛开口道:“太子,承乾,你什么时候,到朕这里的?” (本章完) 第486章 请父皇称万岁(第一更) 第486章 请父皇称万岁(第一更) 太子? 听到李世民这么称呼皇帝,殿中所有人都懵了。 李承乾更是如此,他抬起头,看向李世民,嘴唇微微颤抖的说道:“父皇,你别吓儿子。” 李世民眉头皱了起来。 他看向一旁的张阿难,说道:“送太子回东宫。” 一阵寒意立刻笼罩在殿中所有人的身上。 太上皇这是怎么了? 他是糊涂了吗? 看到所有人都不动,李世民忍不住的愤怒起来,怒喝道:“来人,送太子回东宫!” 所有人都直直的盯着李世民,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痛苦的神色,但就是没有人动。 “来人,来人。”李世民越发的愤怒,突然间,他整个人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死死的盯着李承乾:“承乾,你做了什么?” 李承乾的脸色瞬间无比难看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身看向徐安,微微摆手。 徐安拱手,然后上前一步,神色复杂的看向李世民道:“回禀圣人,陛下听闻圣人昨夜中毒,所以连夜来探望圣人,一夜衣带不解的侍奉在圣人身侧。” “陛下!”李世民转过身,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李承乾:“太子,你登基了?” 李承乾面色痛苦的抬起头,看着李世民,嘴唇微微颤抖:“父皇,你别吓儿子,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记得了吗,儿子在去年六月已经登基,如今已经快过去一年了,你已经很久没有叫儿子太子了,父皇。”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皇帝?”李世民冷冷的看着李承乾,对于李承乾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信。 “请父皇称万岁!”李承乾低头,尽可能的不咬牙切齿。 一句话说出口,曾经已经深深忘却的记忆,出现在李承乾的脑海中。 “请陛下称太子!”前一世,在两仪殿,面对李世民的逼问,李承乾愤怒的嘶吼。 他们父子之间,早就没有多少的亲情,只剩下权力的无限猜忌。 最后,是李承乾被冰冷的流放,病死道旁。 这一世,他竭尽努力的不大开杀戮,虽然用了一些手段登基称帝,但他在很多方面依旧极其的克制。 朝堂内外,宫廷内外,谁不称他一声孝顺。 但今日,李世民一觉醒来,当年那个冰冷无情的皇帝又重新回来了。 现在的他,根本不承认自己已经退位,而李承乾已经是皇帝了。 …… “你休想。”李世民抬头,猛然高喊道:“来人,来人,李五,送太子回东宫,再叫晋王和魏王来!” 一条黑色身影从角落的帷帐后面站了出来,对着李世民拱手道:“圣人。” 李世民瞪了李五一眼,说道:“现在去,马上。” 李五有些迟疑,不由得看向了李承乾。 李承乾神色淡漠的抬头,说道:“去将魏王请过来。” “喏!”李五拱手,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长孙无忌突然冷喝一声,瞪了李五一眼,说道:“你疯了吗?” 李五不由得点头。 长孙无忌向前一步,对着李世民有些焦急的拱手道:“圣人,六年前,魏王率兵攻朱雀门,谋逆被废,如今被囚禁北苑;晋王于前年冬日率兵攻骊山,谋逆被废,如今被流放黔州……圣人,这些你都忘了吗?” 李世民转过身,看向李承乾,开口道:“所以,你赢了,朕被逼退位了?” “圣人退位是吐蕃人做的手脚。”长孙无忌先一步开口,说道:“圣人身体有恙,为天下计,禅让皇帝,然后封禅嵩山。” “身体有恙。”李世民侧过身,看向自己的腿脚。 他要起身,走下床榻,但他的腿脚,这一刻不受任何使唤。 他忍不住的说道:“朕这是怎么了?” “还不快帮太上皇诊治。”长孙无忌猛然瞪向来一侧的张宝藏和尹文操,但是他的眼角余光却忍不住的掠过李承乾。 刚才,李世民让李五去带李治和李五过来,李承乾的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长孙无忌心中已经升起了无尽的恐惧。 李世民那一句话,揭露了一个残酷的,被所有人都忽略的事实。 即便是他现在已经退位为太上皇,如果他强行而为,他也依旧有相当的可能,废掉李承乾这个皇帝,然后立李泰为皇帝。 而这话,他几乎是当着李承乾的面,直接说出来的。 长孙无忌现在最害怕的,就是李承乾心底已经升起了杀机。 不仅是对李世民的,还有对李泰和李治的。 …… 张宝藏和尹文操小心的从李承乾身侧走过,然后对着李世民拱手道:“圣人,臣等请脉。” 李世民坐在床榻上,目光直直的盯着李承乾。 李承乾跽坐在床榻之下,低着头。 但四周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小心的注意着李承乾的一举一动。 李世民的目光落在了李承乾的后颈之上。 李承乾这个时候敏锐的抬头,目光平静的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下意识的侧头,然后将左手伸了出来。 张宝藏率先请脉,然而他刚搭上李世民的脉门,瞬间,他就惊愕的看向李世民:“圣人的脉象跳太快了。” “嗯!”李世民皱眉,低头:“你说什么?” “圣人的肝气太重。”张宝藏低头,说道:“需要开药调理。”说完,张宝藏也不再探脉,退了开来。 尹文操悄悄瞪了张宝藏一眼,然后上前,伸手按在李世民的脉门上。 他的手指一按下去,剧烈跳动的脉息已经让他一阵心惊。 他的脸色不受控制的一变。 片刻之后,尹文操抬头道:“圣人需要止思,定心,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哦!”李世民淡淡的应了一声。 尹文操立刻转身看向李承乾,说道:“陛下,必须要尽快想办法,不然以圣人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的。” “呵!”李世民一声冷笑,然后直接收回了手。 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他也是通读医术的人。 虽然说他在医道上没有什么天赋,但是从李乾记忆当中学到的一些东西,哪怕一丁半点,也让他在医学上有不俗的眼界。 他现在清楚的时候,李世民现在的情况,就是曼陀罗药粉的作用,加上昨日从玄武门出去,见到李泰,还有涉及到李治的一系列事情之后的特殊反应。 当然,这里面可能也和他昨夜闯宫,让李世民在睡梦之中受到了刺激有关。 或者更直接的说一些,李世民现在的情况,曼陀罗的作用并不大,只是起到了最基础的作用。 最根本的,还是李世民他自己的心病问题。 昨日的北苑之行,才是将他的心病勾起来的根本原因。 “来人,让太子和诸王,还有他们手下的所有侍读,全部去昭德殿读书。”李承乾平静的开口。 “喏!”众人齐齐拱手,一名内侍已经快步的走了出去。 李承乾起身,看向床榻上的李世民郑重的拱手道:“父皇,为了父皇的身体安康着想,儿臣请父皇现在移居武德殿。” “武德殿。”李世民的眼睛眯了起来。 武德殿,文成武德,寓意美好。 但李世民心里也不由得泛起一丝不舒服。 因为武德两个人,让他不由得自主的想了他的父皇。 高祖皇帝,年号武德。 李世民低头,淡淡的说道:“不去。” …… 李承乾站在床榻之侧,看着李世民浑身散发的冷冽气场,他明白,他这位父皇,心里还在盘算。 如今的整座皇宫,皇城不提,宫城之中,李承乾控制着前半座,而李世民控制着后半座。 眼下,李世民的命令之所以传不出这间甘露殿,是因为他的命令实在离谱。 李承乾已经登基一年了,现在,明显是糊涂了的李世民,竟然要废皇帝,离谱不离谱。 但如果李承乾就这么放任不管,那么以李世民的能力,他很快就能掌握整个北门禁军,然后将逼李承乾退位。 这种话听起来是有点离谱,但实际上却有很强的可操作性。 因为他是李世民。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来人,送太上皇入武德殿!” 李世民猛然抬头,一侧的殿门处,李安俨已经率人走了进来。 李承乾对着李世民拱手道:“父皇,甘露殿不利于父皇休养,还是去武德殿吧,那里距离昭德殿很近,太子他们几个兄弟,还有朝中功勋世家的子弟,都在昭德殿读书,而且武德殿距离门下省也很近,儿臣让人将这几年朝中所有奏折送来给父皇阅览。” 张阿难,还有长孙无忌,停下了迈出去的半只脚。 李承乾也不管李世民反对,直接转身道:“将御辇抬进来。” “喏!”李安俨拱手,然后转身朝着外面招招手。 很快,御辇就被抬入殿中。 李承乾这才转身看向李世民,拱手道:“父皇,父皇昨日服侍丹药,冲撞了神气,这才让父皇六魂离散,儿臣让象儿他们几个,就近读书,能够让父皇神气安稳,请父皇移驾,以养身心。” 李世民定定的看着李承乾,虽然李承乾已经极尽的在表现恭顺,但他要强迫自己搬离甘露殿的想法,却依旧清晰可见。 李世民抬头,看向殿中的其他人。 张阿难,长孙无忌,还有李五,谁都没有站出反驳。 甚至他们看向李世民的闪烁眼神中,也带着一丝害怕。 李世民何等人,他怎么可能不明白,是自己刚才那句召李泰和李治的话,吓到了他们。 如果真的如他们所说,李承乾现在已经登基即位,那么现在李世民召李泰和李治,那就有废立新帝之嫌。 可是要知道,皇帝登基已经一年了,他已经有了足够的底蕴。 如果李世民真的要废李承乾,那么必然将是一场波及到整个大唐的血雨腥风。 便是长孙无忌,张阿难他们这些李世民的绝对亲信,这个时候也都怕了。 只有李五试图听命,但殿外全部都是李承乾的人。 李世民看到李安俨出现的时候,便已经彻底的明白了局面。 抬起头,李世民微微的闭上了眼睛。 …… 甘露殿台阶之上,李承乾看着御辇从台阶落下,然后侧身看向李安俨,说道:“从即刻其,彻底封闭甘露殿,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喏!”李安俨肃然领命。 (本章完) 第487章 软禁太上皇(第二更) 第487章 软禁太上皇(第二更) 武德殿中,李世民小心的躺在了内殿床榻上。 窗户打开,朗朗的读书声从昭德殿方向传来。 李世民低头,喃喃说道:“难道朕真的糊涂了?” 从甘露殿而来,一路上穿过献春门,立政门,大吉门,武德西门,然后入武德殿。 他看到了甘露门下的柴哲威和郑仁泰,看到了万春殿台阶下的郑氏,立政殿的太子妃苏淑,还有大吉殿的魏薇。 这些原本太子的后宫,已经全部住进了皇宫。 守卫各门的,也全都是太子的亲信。 不,是皇帝的亲信。 李世民终于明白自己哪里错了。 如果自己真的要做什么的话,那么就不应该一开始就几乎将脸撕破。 因为从甘露殿一路到武德殿,全都是皇帝的人。 他根本没有一点机会。 而且,如果一切真的如皇帝所说的那样,他已经登基快一年了。 看长孙无忌,张阿难,还有其他人对李承乾的态度,能看的出来,李承乾这个皇帝做的还是不错的。 既然如此,他还有必要多做些什么吗? 更何况,他的腿如今根本就动不了。 李世民的目光落在殿中的长孙无忌身上。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自己最大的敌人不只有李承乾,还有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是皇帝的亲舅舅,在李治被流放,李泰被废,而李承乾又登基了一年之后,他根本不会支持自己。 所以,他真的能做什么吗? …… 李承乾站在殿中,看向徐安,说道:“告诉皇后,今日请她去昭德殿,监督诸皇子读书。” “喏!”徐安拱手,然后快步的转身离开。 “希望读书声能够对父皇有用。”李承乾看向张宝藏和尹文操,说道:“父皇应只是一时的精神混乱,只要让他心思彻底安定下来,那么他就能够恢复过来,张医,真人,朕需要你们商议出一个妥善的治疗方案出来,药也好,针也罢,以让父皇恢复为先。” “喏!”张宝藏和尹文操齐齐拱手。 李承乾侧身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关键还是需要让父皇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你我说怕是没用的,让人将这几年发生诸事的奏本,抄写一份,送到武德殿来。” “是!”长孙无忌点头,嘴角微微抽搐。 抄写过来的奏本,之后也不用再拿回去,也不用担心会有什么消息传递。 “最后,父皇这里还是需要用人伺候的,让皇贵太妃过来吧,他来伺候,朕还是能够放心的。”李承乾轻叹一声。 “喏!”张阿难拱手。 皇贵太妃韦氏,是纪王李慎的母后,而纪王为人谨慎,是皇帝最亲近的诸王之一。 这是一个陷阱。 长孙无忌看的很清楚。 针对谁的陷阱,可以是太上皇,也可以是纪王和韦氏。 “陛下!”长孙无忌轻轻拱手,说道:“此番太上皇身体有恙,前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置。”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麻烦舅舅现在就将诸卿都叫到两仪殿吧,这下子很多事情都要变。” “喏!”长孙无忌拱手,然后转身离开。 李承乾看了藏在帷帐之后的李五一眼,然后平静的走出了武德殿。 或许他不在的时候,太上皇的康复会好一些。 武德殿外,李安俨手按千牛刀,紧密护卫。 …… 晨光初照,远空明澈。 李承乾坐在御辇上,平静的朝两仪殿去。 过立政殿,徐安已经等在了道旁。 李承乾微微摆手,徐安这才快步走了过来。 李承乾手抬了起来,徐安立刻让两侧内侍远去。 “传旨下去,兴庆殿的守卫增加一倍,内外消息不许流通。”李承乾目光无比的冰冷。 “喏!”徐安神色凛然的躬身。 “派人去黔州,看看晋王是不是还在流放地,若是不在,找出来。”李承乾目光微微抬起。 “喏!”徐安轻轻低头。 晋王怎么可能不在黔州,这是防备有人来找晋王吧。 “还有。”李承乾继续开口,说道:“张阿难这些日子都会在武德殿,轻易不会再出来,从现在开始,你去接手他在后宫各个宫殿的人手,彻底掌握整个后宫。” “喏!”徐安眼神中闪过一丝畏惧。 张阿难在武德殿不会轻易出来,那么太上皇呢。 太上皇到了武德殿,是不是也不会再轻易出来了。 太上皇,他这是被软禁了啊! “不要只知道应诺。”李承乾侧身看了徐安一眼,不悦的说道:“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各个宫殿都有管事内侍,各位太妃也都是尊贵之人,不要打扰到她们,做的隐秘一些。”“是!”徐安立刻认真起来。 后宫的事情从来没有那么容易,一个不小心,是会死人的。 “最后。”李承乾稍微停顿,说道:“在长乐公主身边也安插一些人,拉拢收买威胁,控制一些人手,但什么都别做。” “陛下!”徐安惊讶的抬头。 “皇妹自从嫁入长孙家,就和舅舅住在一座府邸当中。”李承乾目光轻轻地扫过,然后说道:“找机会,在赵国公府一些出外的人身上做些手脚,从马上跌下,或者失足落水都成,不一定要杀人,让他们一时间动弹不了就可,杀人太容易引人注意了。” “奴才明白。”徐安赶紧低下头,皇帝的意思,就是要在赵国公长孙无忌的身边安插人手。 但是,长孙无忌是什么人,他是皇帝的亲舅舅,是太上皇的小舅子,是多年的司空,司徒,尚书左仆射,百骑司,千牛卫,金吾卫,到处都有他的亲信。 在朝堂中,他更加是整个关中门阀的代言人。 如今,皇帝要在他的身边安插人手。 赵国公府不是没有百骑司的人,甚至就连李安俨也安插了一些人手在赵国公府,但皇帝现在似乎担心这些人手难以发挥作用。 “朕算是看出来了,你啊,虽然行事无差,但有些时候,谋略不足。”李承乾侧身看向徐安,说道:“在宫中找上三两个人,培养一下,做你的副手,有些事情,处理起来是需要些智慧和手段的。” “奴才有罪。”徐安轻轻点头,面色凝重。 皇帝对他的能力产生了怀疑,但对他还是信任的。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朕不需要你做到贾诩、郭嘉那样的地步,但是内外清澈还是需要做到的,而且你也需要一些帮手,不然内侍监设置那么多官职是做什么。” “奴才明白了。”徐安躬身听命。 李承乾笑笑,没有再多说什么,轻轻摆手。 徐安立刻稍微后退一步,安静下来。 …… 两仪殿中,李承乾平静的从侧殿走入。 房玄龄,长孙无忌,唐俭,于志宁,马周,来济,杨师道,阎立德等人齐齐拱手道:“参见陛下。” 李承乾走上丹陛,然后在御榻之上坐下。 看着殿中的群臣,他将面前的奏本群稍微往侧面推了推,然后开口道:“父皇身体不安,诸卿都说说吧,接下来该如何?” “陛下!”房玄龄率先站了出来,拱手道:“太上皇圣躬不安,那么前往洛阳的事情?” “是今日去洛阳,对吧?”李承乾摇摇头,说道:“父皇已经病成这样了,如何还能去洛阳,他去不了,朕也得在身边伺候,算了吧,先暂时停下来,以后再说。” “喏!”房玄龄躬身领命。 “不过原本计划去了洛阳之后,要派人巡视地方,这件事情不能落下。”李承乾开口,道:“房相,你弄出一个妥善的计划来,秋收之前,诸相诸尚书,要都到地方去走走。 关中,河洛,河北,并州,齐鲁,荆州,淮南和江南,都要派人去巡视,今年秋收依旧是天下之重。” 粮税是催动整个天下运转的根基,没了这份根基,天下是要出事的。 “臣领旨。”房玄龄拱手,然后退回班列之中。 长孙无忌拱手上前,躬身道:“陛下,拜火教阴谋构害太上皇,臣请彻底禁止其在大唐传教,同时全长安城,清查拜火教徒。” 李承乾缓缓点头,说道:“这是应有之义,那逻迩娑婆寐构害父皇,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他的背后也还有其他人,这些人需要全部抓起来,也好弄清楚,父皇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长孙无忌拱手,然后退回班列。 “陛下,臣以为不妥。”给事中李义府从群臣后侧站了出来。 长孙无忌立刻转过身盯向他,眼睛眯了起来。 李义府拱手,说道:“陛下,拜火教来历不明,行为诡异,可予封禁,但不能对外说他们构害太上皇,太上皇身体有恙,只是暑热所致,和拜火教,和那逻迩娑婆寐进献的长寿延命丹没有关系。” 群臣神色一跳,他们彻底明白了李义府的意思。 太上皇身体不安,但绝对不能是负担所致。 服丹从来不是好事。 尤其还是服用邪教的丹药,这种事情一旦记入史书当中,对太上皇的形象将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长孙无忌有些赞赏的看了李义府一眼,然后转身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的确如此。” “是啊,是啊!”殿中群臣齐齐拱手。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李卿说的是对的,不过这样一来,察查拜火教的力度就会小许多,换个人吧,丘神勣!” 右金吾卫将军丘神勣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 “此事你负责去查,动手的时候,利索些。”李承乾淡淡的开口。 “喏!”丘神勣躬身,眼底满是嗜血的渴望。 …… “陛下!”御史大夫孙伏伽站了出来,拱手道:“那逻迩娑婆寐是王玄策从天竺带回来的,臣请追究王玄策的失察之责。” 李承乾惊讶的看向孙伏伽。 他在救人。 孙伏伽看似是在弹劾王玄策,但实际是在救他。 只要李承乾处置了王玄策在这件事情上的责任,那么以后其他人就难以在这件事上对他弹劾了。 毕竟那逻迩娑婆寐是王玄策从天竺带回来的。 如果真的要追查,查的就不是他的失察之责,而是同谋嫌疑。 李承乾微微点头,说道:“传旨,贬王玄策为安西都护府司马,令他即日启程赴任,不得迁延。” 孙伏伽发自内心的笑了,对着李承乾拱手道:“喏!” (本章完) 第488章 掌控整座皇宫,审讯武媚娘(第三更) 第488章 掌控整座皇宫,审讯武媚娘(第三更) 弦月高挂,玉华遍洒。 徐安手提火把行在最前,李承乾在一众宫人和侍卫的簇拥下,来到了甘露门下。 “陛下!”柴哲威对着李承乾拱手,面色凝重。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表兄,从今日起,你去守武德门吧,离父皇近一些,别让人打扰他。” “喏!”柴哲威不由得松了口气。 “现在就去。”李承乾微微抬头。 柴哲威眼神一变,随即拱手道:“臣领旨。” 李承乾稍微侧身,目送柴哲威一个人朝着武德门而去。 柴哲威为禁卫将军,值守甘露门,这里有着他不少的亲信,但现在李承乾让他一个人去武德门,也就是让他将自己的亲信全部都留在甘露门。 去了武德门,柴哲威将是孤家寡人。 那边本来就是李承乾的地盘,柴哲威到了那边,等于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在李承乾的控制之下。 整座皇帝,从武德殿,到内外所有的一切,一点点的全部落在了李承乾的手中。 李承乾抬起头,看向玄武门的方向。 薛仁贵在镇守玄武门。 挺好,不用动。 …… 甘露殿外,李承乾侧身看向徐安。 徐安转身微微摆手,守卫宫殿的一部分禁卫被换了下来,换成了李承乾的人。 李承乾平静的走上台阶,然后进入甘露殿。 “陛下!”武媚娘一身淡黄色襦裙,带着殿中的所有宫人和侍女,对着李承乾齐齐行礼。 李承乾看了武媚娘一眼,问道:“玄奘法师呢?” “法师在西殿。”武媚娘微微低头,大片的明媚出现在李承乾的视线中。 李承乾冷漠的扫了一眼,然后迈步走进了西殿之中。 四名禁卫站在各处角落中。 玄奘一个人跪在普通上,低头合十,默念经文。 李承乾平静的走到了玄奘身侧,然后跽坐了下来。 玄奘终于停下了经文,侧身看向李承乾,低头道:“陛下!” “大师!”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朕心中有疑。” “陛下请问。” “明明一切都在向好的发展,但为什么突然父皇就变成这样了呢?”李承乾目光依旧看向前方,问道:“抛开那逻迩娑婆寐的事情,佛如何说这件事情?” “苦海无边。”玄奘低头。 “或许也叫命运无常。”李承乾摇摇头,继续说道:“父皇身体不好,朕一直小心注意,希望他能长命百岁,但总是天不从人愿,总是变故横生,总是让人不得不走向痛苦的抉择。” 玄奘无声的叹息。 今日,当太上皇说出叫魏王和晋王来的时候,就注定了这一切再没有了任何的回头路。 皇帝不会给太上皇任何一丁点废掉自己的机会。 哪怕一丁点也不可能。 不说其他,光是程知节和尉迟敬德两个人,就有足够的力量将一切翻盘。 当年玄武门的时候,他们率八百人就掀翻了一切,如今,他们两个更全部都是十六卫大将军。 其他的还有张士贵、丘行恭等一干老臣。 只要太上皇的命令传出去,立刻就是一场波及整个长安的血腥大劫。 所以,皇帝只能够封锁消息,将太上皇从贞观殿转移到武德殿。 其实,太上皇的处境,程知节、尉迟敬德、张士贵、丘行恭等一干老臣也都知道。 他们同样也知道太上皇是糊涂了,甚至都不认人了。 所以,太上皇说的话,轻易是不能听的。 然而,仅仅是轻易不能听。 一旦太上皇的圣旨落到了他们手中,哪怕仅仅是一片纸,他们也会毫不迟疑的行动的。 哪怕会造成滔天的血腥,他们也一样会去做。 这就是那些老臣。 玄奘侧身扫了皇帝一眼,低声道:“陛下,宿松县公呢?” “岳丈已经持朕的金牌令箭去禁军坐镇去了,同时调动左右千牛卫监控诸军,但有异动,格杀无论。”李承乾起身,说道:“所以,大师请回吧,今日的事情到这里为止。” 玄奘惊愕的抬头,问道:“这就没有贫僧的事情了?” “嗯!”李承乾点头,说道:“大师有什么必要要害父皇吗?” 玄奘轻轻摇头,说道:“太上皇一代圣主,人人敬仰。” “那么大师有什么必要要害朕吗?”李承乾转身看向玄奘。 玄奘拱手,说道:“陛下处政持正,乃是天下之福。” “朕对佛门还是有些好感的,毕竟很多时候,道门做不到的事情,佛门能做。”李承乾稍微让开一步。 “谢陛下。”玄奘这才彻底放心下来,然后起身。 “拜火教的事情。”李承乾看着从面前走过的玄奘,开口道:“那逻迩娑婆寐没有构害父皇,只是他的教义偏颇邪异,请大师传告天下佛门,协助朝堂清理天下的拜火教徒。”玄奘目光一挑,他这下彻底的明白皇帝的打算。 皇帝虽然拥有天下,但是想要彻底的清除一个教派并不容易。 道门在这方面的助力其实不多,反而是佛门。 佛门根植在天下州县当中,而拜火教这样的外来教派,想要在大唐扎根下来,同样需要在百姓身上着手。 从某种程度上讲,他们侵犯了佛门的利益。 只要将事情说清楚,那么便是皇帝不说,他们也会尽力的去清扫拜火教的。 “贫僧明白了。”玄奘微微躬身,说道:“贫僧回去之后,就安排人去做。” “嗯!”李承乾平静的点头。 …… 站在甘露殿的门槛之前,李承乾平静的看着玄奘远去。 今日不收拾玄奘,不仅仅是要借助佛门的力量来清理拜火教,同样是要借助他来稳定人心。 玄奘和那逻迩娑婆寐都是佛门之人,李承乾对玄奘的宽容,意味着他在这件事情上的克制。 同样也是在告诉程知节、尉迟敬德、张士贵、丘行恭这些老臣,太上皇不会有任何问题。 他只需要安心的养老就足够了。 李承乾并不担心程知节和尉迟敬德这些人收不到消息,因为玄奘新收的徒弟窥基,是尉迟敬德的亲侄子。 郑仁泰坐守禁卫,玄奘安抚人心,那么长安城便能够平静下来。 李承乾稍微侧身,看向小心翼翼的站在一侧的武媚娘。 李承乾转身,然后大踏步的朝着武媚娘走去。 武媚娘站在那里,一瞬间,她就连呼吸都停滞了下来。 下一刻,李承乾已经从她的身侧走过,直接步入了内殿。 武媚娘满脸愕然。 这个时候,李承乾的声音突然响起:“武婕妤进来,朕有些事情问你。” “喏!”武媚娘轻轻福身,然后才转身走进了内殿。 殿中的宫人和内侍看着这一幕,目光不由得轻轻闪烁起来。 内殿之中,武媚娘对着李承乾轻轻福身道:“陛下!” “跪下!”李承乾坐在床榻上,目光淡漠的看着武媚娘。 武媚娘神色微微一变,然后有些不安的上前,在李承乾的脚边跪了下来。 李承乾看着武媚娘精致的面容,小心的眼神,开口问道:“朕问你,在昨日之前,有没有什么人,在父皇面前提起过魏王和晋王,又或者是隐太子,巢刺王,玄武门之类的话?” 武媚娘惊愕的抬头,随即摇头道:“陛下,这种事情,没有人敢在太上皇面前提的。” 李承乾伸出手指,轻轻挑起武媚娘的下颚,轻声说道:“武才人,你应该知道,你的婕妤是朕封的,朕现在就可以废掉你的婕妤之位,让你重新做回你的武才人,甚至朕可以废掉你的一切封位,罢为庶人。” “陛下!”武媚娘跪在地上,忍不住的向前走了两步。 李承乾眼神淡漠的看着她,手指用力,武媚娘不得不向上看去。 这样一来,武媚娘雪白笔直的脖颈就彻底的出现在李承乾眼前。 “此事,你是有罪的。”李承乾身体稍微向前,然后贴在武媚娘的耳边,平静的说道:“你是侍奉父皇的,现在父皇出了事,你难辞其咎,朕便是现在就处置掉你,也不会有任何人说一个不字。” “陛下!”武媚娘仰着头,用力的说道:“真的没有什么人在太上皇面前提魏王和晋王,又或者是隐太子,巢刺王,玄武门之类的话。” “玄奘法师,尹文操真人,张阿难,张宝藏,他们都没有吗?” “陛下,没人敢的。”武媚娘满脸苦笑。 李承乾这才放开她,但他的手指却顺着她的脖颈滑了下去,同时说道:“最好是如此,父皇那边如果真的出了问题,朕不介意多找一些人,为父皇殉葬。” “啊!”武媚娘难以置信的抬头。 殉葬? 李承乾终于起身,然后走到了大殿之中,目光看向殿中跪倒的所有人,神色淡漠的说道:“朕刚才说的话,你们应该也都听到了,若是谁知道什么事情,可以直接上禀。” “是!”殿中众人齐齐躬身。 李承乾点点头,最后说道:“父皇身体难安,恐怕日后回贞观殿的机会很少。” 众人的脸色终于彻底的变了。 他们都是常年跟随在太上皇身边的人,皇帝变相的将太上皇软禁,他们也不是看不出来,但这件事情起因是太上皇的错。 尤其太上皇还没有更详细的信息送过来,他们就算是想做什么也做不了。 “朕不是狠心的人,不会真的让你们去殉葬,但前提是,你们得听话。”李承乾目光平静的扫过每个人,殿中的所有人最后都一一低头下去。 “你们都是父皇身边的人,朕以后,同样希望将你们留在身边,甚至是重用,所以,都做好准备吧。”李承乾说完,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殿中的一众人忍不住的相互对视。 脸色难看的同时,也只有无奈的低头。 …… 站在甘露殿的台阶上,李承乾一眼就能看到对面的两仪殿,和两仪殿前的太极殿。 太极殿,两仪殿,甘露殿。 这才是整个太极宫,最核心的三大殿。 从这一刻起,它们都是李承乾的了。 (本章完) 第489章 杀人,杀很多的人 第489章 杀人,杀很多的人 夜色深沉,武德殿。 内殿之中传来几声淡淡的言语声。 随即,李承乾神色平静的从殿中走出。 转身,李承乾看向早已经等候在外的张宝藏和尹文操:“走吧,我们去外面说。” “是!”张宝藏和尹文操对着李承乾拱手,然后跟着他一起走出了武德殿。 明月之下,李承乾没有开口询问,只是平静的走下了台阶。 稍微走出一段距离,他才转身开口:“说说吧,父皇的身体,如今究竟怎样?” 张宝藏和尹文操相互对视一眼,张宝藏率先拱手说道:“太上皇的身体,原本就不是太好。 这一次神思过速,更是连续反应,让一切雪上加霜。” “怎么治?”李承乾抬头,直接问。 张宝藏低头,说道:“陛下的方法是对的,想要让太上皇身体好转,首先要让他的神思安定,然后才能够找到机会介入。” 李世民现在的身体,就像是一辆本身已经伤痕累累的马车,还在快马的带动下,飞速的向前奔驰。 一直这样下去,那么这辆马车会被彻底拖垮。 然而想要对其进行修缮和诊治,那么首先就需要让这辆马车停下来。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找到机会介入。 李世民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他整个人太紧张了,浑身上下都脉息跳动的太快了。 想要对他进行治疗,那么就必须要让他的脉息跳动慢下来。 但这种事情,是说慢下来,就能够慢下来的吗? 但他又必须慢下来,若是慢不下来,那么他就会像一辆伤害累累的马车,在飞速的奔驰中直接解体。 “还有多久?”李承乾微微闭上眼睛。 虽然他极不愿意去面对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还是直接冲到了他的面前。 张宝藏和尹文操相互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转头。 “说吧,朕也通医书。”李承乾抬起头,看向远处的武德门,面色哀切。 “若是脉息慢不下来,即便是再乐观,三日时间,血脉破裂。”张宝藏沉沉躬身,他是侍御医,这种话,他必须说。 “有办法吗?”李承乾轻轻抬头。 张宝藏微微低头,咬咬牙道:“臣请让太子就近侍奉太上皇。” “明日吧,朕让太子过来。”李承乾看向尹文操,说道:“麻烦真人多看顾一些。” “臣领旨。”尹文操认真躬身。 李承乾转身大踏步的朝着立政殿走去,这件事情他需要和皇后说。 张宝藏和尹文操站在原地,看着皇帝远去的背影,然后对视一眼,神色悲哀。 …… 立政殿中,火烛明亮。 听完李承乾所说,苏淑惊讶的看着他:“只剩三日时间了。” “象儿陪伴的话,或许还会好一些。”李承乾摇摇头,说道:“但无论如何,父皇也很难撑过这个月了。” “难道就没有别的其他办法了吗?”苏淑忍不住的抓住了李承乾衣袖,眼神有些慌乱。 那是太上皇啊! 那是天可汗! 做了大唐二十二年皇帝的李世民。 “有,让魏王近身伺候。”李承乾目光复杂的抬起。 苏淑抓住李承乾衣袖的手,顿时松了开来。 神色虽然迟疑,但是动作已经给了答案。 李承乾平静的摇摇头,说道:“青雀,稚奴,只需要将他们都叫过来,父皇必然能够安心,但你我怕是就难以安心了。” 李泰和李治,一个被废,一个被流放。 但说到底,他们都是李世民的嫡子。 现在这种情况下,虽然便是李世民也难再有作为,但万一他留下什么遗诏,留下什么话,必然会给李承乾留下极深的隐患。 他毕竟是李世民,便是再怎样,他也是李世民。 他的只言片语都能在天下间引起巨大的风波。 “更别说,还有野心家。”李承乾侧身,看向窗户外的长安城:“父皇在还好,任何人都不会有任何机会,但是没有了父皇,他们对朕,还会像现在这样敬畏吗?” “陛下!”苏淑顿时警觉了起来。 李承乾摇摇头,道:“谋反大概不会,因为朕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但是偷窃府库,培植私党,架空皇权,这就很难说了。” “世家本性。”苏淑缓缓点头,神色凝重。 “甚至于,他们也不介意,借着稚奴和青雀的名义,来给朕弄些乱子。”李承乾看向苏淑,说道:“朕知道这是一个需要长久来做的事情,但朕还是希望能够抓到一只线头,将他们狠狠的打压下去。” “用人便是了。”苏淑握住李承乾的手腕,轻声说道:“陛下一向亲信的李义府,还有戴至德,还有良嗣,都是陛下最大的助力。” “嗯!”李承乾轻轻笑笑,说道:“诸事不能从心而论,需要从以实而论,不能因心动而罚罪,需依唐律而行,朕明白的。” 大唐终究是李姓和关中门阀共治天下,李承乾想要治理天下,根本还是要依靠关中门阀。 他可以从河东世家来制衡关中门阀,但是绝对不能够让河东世家越过关中门阀。 李氏毕竟是关中门阀的一员,相互关系往来错综复杂,而河东世家可和他没有这么深的关系,他们一旦反噬起来,李承乾根本没有多少反应的时间。 这就是迁都洛阳的隐患了。 前一世,李治后来就死在了洛阳。即便是临终前目望长安,最终也只能遗憾而亡。 所以轻重,李承乾看的很清楚。 在他没有足够的人才支持能取代关中门阀之前,他可以对关中门阀进行整肃清理,但绝对不能够动摇他们的根基地位。 况且相比于河东世族对天下的损害,关中男儿才是最可信任的。 “所以,陛下不希望太上皇离开!”苏淑一语道破了李承乾的复杂心思。 “一切不由朕啊!”李承乾轻轻低头。 李世民活着,若是如同之前那样,那么一切还能接受。 李承乾也能够利用他的影响力,来扩展自己的布局。 但从他喊出要召见李泰和李治的时候,一切已经再难回头了。 “而且朝中不希望父皇离开的人太多了。”李承乾深吸一口气,摇头冷肃。 现在对李承乾的皇位构成威胁的,不是其他人,正是李世民本人。 “要不要让阿耶回来。”苏淑抬头看向李承乾。 苏亶现在是杭州刺史,他也是关中门阀的一员,他回到长安,是能够帮助李承乾稳定局面的。 “不!”李承乾摇头,说道:“岳丈要稳住江南,这一点更重要。” “那怎么办?”苏淑满脸担忧。 李承乾捏了捏苏淑小巧的鼻梁,轻声说道:“长安城,无非舅舅而已,稳住了舅舅一切妥当,至于剩下的一些人,杀!” “杀谁?”苏淑惊愕的抬头。 “当然是拜火教的那些人,毕竟他们才是这一次的罪魁祸首。”李承乾抬头,轻声说道:“将长安城所有的拜火教徒全部都找出来,全部斩首,足够震慑所有人了。” 杀人,不需要杀和他们有关的人,只需要杀人,就足够让人小心谨慎的收手的。 “那要杀多少人?”苏淑有些不安的看着李承乾。 “那就要看丘神勣的手段了。”李承乾轻轻摇头,杀人这方面,他不如丘神勣。 苏淑沉默了下来,低声道:“陛下,不如趁着父皇现在身体还好,让关中六家将他们的女儿送进宫吧,以此来稳定朝局。” “等等吧。”李承乾沉吟片刻,说道:“父皇病重,朕纳妃,会被人说朕不孝的。” “臣妾来吧。”苏淑摇头,说道:“臣妾以皇后下旨,别人说什么都不会怪罪到陛下头上的,只是希望陛下少杀些无辜的人。” 李承乾深深的看了苏淑一眼,说道:“好吧,臣会给丘神勣下旨的,除反抗之人,一律诛杀外,其他人一概流放辽东。” “谢陛下!” …… 西市之南,怀远坊。 长安县不良帅张予敬,目光紧紧的盯着对面的坊门。 晨光从东方升起,落在了坊门之上。 第一个瞬间,坊门便已经开启。 十几名等在坊门内的波斯人从里面一涌而出。 但…… 脸上斜着一刀疤痕的张予敬,一声胡哨,瞬间,更多的不良人已经拔刀朝着坊门围了过来。 所有的波斯人一瞬间全部被逼了回来。 “张予敬,你要找死吗?”一名满脸呼吸、身材高大的波斯人,手持节杖冲了出来,直接指向了张小敬。 顿时,坊墙后面伸出了十几张弩弓,对准了外面的张予敬一众人。 张予敬一脸不屑,斜着头,冷笑的看向的对面手持节杖的波斯人:“曼老,你虽然是萨宝府祆正,但节杖不是你能用的,光是这一条,我就能砍了你……再有,就是你们的这些弩箭。” 手里握着弩箭的波斯人,手忍不住的微微向后。 “依唐律,诸私有禁兵器者徒一年半,弩一张加二等,甲一领及弩三张流二千里,甲三领及弩五张绞。”张予敬抬头看向众多波斯人,冷声道:“尔等,是要谋反吗?” “休要胡搅蛮缠。”曼老指着张予敬,说道:“我们的这些东西,都是雍州府允许持有,张予敬,你要找麻烦,回去问问你们的都督同意不同意。” 张予敬依旧冷笑:“你们不过是凭借礼部的关系,走通了天水郡公的门路,你真的以为这些东西闹到了天水郡公面前,他会认吗?” “我不管那些,张予敬,不管你现在要做什么,萨宝府也不是你等碰的。”曼老冷眼瞪着张予敬。 “是啊,萨宝府内,我是管不了,但你们一步踏出,就是长安县。”张予敬眼睛狠狠的盯着曼老。 “张予敬,你打算彻底撕破脸吗?”曼老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微微摆手,后面的众多波斯人已经全部退回了坊内。 “曼老。”张予敬眼神阴冷,手按着刀柄,说道:“这些年,我们冲突过多少次,但你们都凭借礼部那人的关系强行杀了下去,但是今天,礼部那人他自己都自身难保,更别说你们了。” 说到这里,张予敬忍不住的抬头,看向怀远坊最深处。 这些年,他不知道派了多少人进入里面探查消息,但几乎全都死了。 “我还是那句话,有本事你就进来,不然,就回去让你们家都督自己来。”曼老冷哼一声,然后自己退入了怀远坊内。 “会有人来的。”张予敬似笑非笑的看向曼老,突然,他猛然看向长街远处,轻声道:“人来了。” 下一刻,轰然的马蹄声从长街尽头而来。 十几名红衣金甲的千牛卫,率领三百名金吾卫,瞬间便已经冲到了坊门处。 为首的,是一名红衣金甲的千牛卫将领。 曼老看看来人喃喃的说道:“左千牛卫中郎将丘神勣。” 丘神勣,雍州都督丘行恭之子。 (本章完) 第490章 陛下,臣等请当面向太上皇问安!(第二更) 第490章 陛下,臣等请当面向太上皇问安!(第二更) “杀!”丘神勣仅仅看了张予敬一眼,下一刻,他就已经率领三百骑兵冲进了萨宝府。 长槊横扫,瞬间溅起无数血。 张予敬看着冷酷杀戮的丘神勣,一时间神色错愕。 丘神勣一句话也没有问,一句话也没有和曼老说,就杀进了怀远坊。 除了曼老第一时间跪倒以外,其他人全部都诛杀。 马蹄狂冲,杀声震天。 怀远坊四处坊门同时传来了奔跑的马蹄声。 “利索啊!”张予敬赞叹的开口。 这些年,他因为种种事情,和萨宝府起了不知道多少冲突,最后挨骂的都是他自己。 萨巴府有人,而他没有。 关键是这帮波斯人手脚很干净,便是他也从来没有找到过他们的破绽。 往里面派了不少的谍子,但全都被识破死了。 如今,他们这些人,收留了不该收留的人,还试图帮他们从身后的西市逃出长安城去。 可惜,他们遇到了杀神。 张予敬笑了,笑的很痛快。 突然,他又哭了。 哭的很悲伤。 他们这些不良人,有的时候,死的真的很低贱啊! 陛下! 张予敬轻轻看向了皇宫方向。 相比于太上皇这样的四海共主天可汗,他更希望大唐皇帝能够自私一些。 …… 两仪殿中,李承乾惊愕的看向李义府。 “什么,在萨宝府找到了上百个被私掠的大唐子民?”李承乾的呼吸忍不住的重了起来。 “不止。”李义府轻叹一声,说道:“在内应的协助下,丘中郎将还在萨宝府深处找到了一个尸坑,里面不知道有多少死尸。” “他们该死。”李承乾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陛下!”李义府拱手,神色凝重的说道:“萨宝府常年协助管辖来往西域和大唐的商人,其中难免涉及到走私之事。” “为什么不查,为什么查不到?”李承乾眼神冷了下来,咬牙说道:“难道大唐所有关卡守卫都是假的不成?” “陛下,自然是有人帮忙的。”李义府轻轻上前。 “谁?”李承乾声音冷了下来。 “礼部郎中韦纤婉。”李义府眼神直直的看着皇帝。 “韦家的人。”李承乾轻轻呢喃,然后说道:“传旨,下狱,大理寺审讯,将这条线上的所有人都拔出来。” “臣领旨。”李义府拱手,然后问道:“那么那些波斯人呢?” “萨宝府所有官员全部下狱,抄家,严查一切罪行,所有涉及到走私之人,全部斩首,从快处决。”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至于和走私无关之人,查他们是否和拜火教有关,若是有,一律下狱,反抗者杀。” “喏!”李义府肃然拱手,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失望。 皇帝还是收手的,若是这一次真的全部严办,恐怕不知道会牵连出多少人来。 …… 坐在御榻上,李承乾轻轻看向李义府,说道:“百官之间,没有什么特别的话吧?” “陛下放心,群臣没有将太上皇的病情和拜火教联系起来。”李义府拱手,神色重新凛然起来。 “不是没有,是不敢动。”李承乾摇摇头,说道:“他们还没有彻底弄清楚这里面的关系,还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自己。” “是!”李义府有些明白了过来做,这个时候,杀的人太多了,反而会威胁到他们自己。 相反的,留下更多的人,也会让更多人感受到威胁和紧张。 这种情况下,在没有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前,他们是不会乱动的。 毕竟,血淋淋的尸体就摆在那里。 “军中现在情况如何?”李承乾的眼神瞬间凝重了起来。 “军中一切安定,没有什么消息传来。”李义府拱手,说道:“陛下不必担心,有宿松县公在禁卫镇压,又有千牛卫巡视诸卫,不会有事的。” “你不懂。”李承乾看了李义府一眼,说道:“当年玄武门,父皇也八百人,直接控制了整个长安,那日的事情,虽然只有朝中寥寥几个官员知晓,但是宫中知道的人就多了,谁知道有多少消息传了出去。” 也不怪李承乾紧张。 毕竟现在宫中的情况,李世民虽然是在武德殿休养,但实际上却是被他软禁了。 谁知道外面的那些老将知道了这些,他们心里会怎么想。 那一夜,尚药局诛杀那逻迩娑婆寐,千牛卫中不知道多少人参与,他们可都是朝中官员子弟啊。 还有后宫。 后宫每日都有大量的采买,往返皇宫和东西市之间,谁知道谁什么时候就带消息出去了。 皇宫那么大,即便是抛开后宫,也有超万人。 消息只要知道的人多,传出去是必然的。 唯一能控制的,就是传出去的时间。 在其他人动起来之前,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长安城中,让丘神勣多盯着点。”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今日的事情,让丘神勣写份奏本,该奖赏的奖赏出去。”“喏!”李义府刚刚拱手,就发现通事舍人张大安已经站在了殿门处。 李承乾侧身问道:“有事?” “回陛下!”张大安面色凝重的拱手,道:“鄂国公,卢国公,还有虢国公求见。” “三个人一起来了?”李承乾眼神惊讶,随即他轻叹一声:“终究还是没能瞒住。” 程知节也好,尉迟敬德也罢,还有张士贵,全部都是军中老将。 程知节是左屯卫大将军,尉迟敬德是右金吾卫大将军,张士贵是禁卫大将军。 尤其是张士贵,那一夜他虽然不在公众,但是消息传到他那里,实际上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李承乾在御榻上坐直,抬头道:“宣!” …… “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程知节,尉迟敬德,张士贵三人,站在殿中,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看着眼前的三人。 这三个人,在宫中不知道有多少旧部,以他们的能力,事情是瞒不过他们的。 李承乾轻轻抬头,直接开口道:“三位爱卿,是为了宫中的事情来的吧?” 皇帝直接了当的一句话,让三人心里不由得一紧。 程知节率先拱手道:“陛下,臣等听说,太上皇身体不安,特来问安。” “如果朕说父皇身体安好,三位爱卿会就这么回去吗?”李承乾淡淡的回了一句。 程知节咬了咬牙,但还是拱手道:“陛下,臣请当面向太上皇问安。” 李承乾突然笑了,笑的很轻松,说道:“人家都说你程知节外粗内细,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啊!” “陛下,臣等请当面向太上皇问安!”尉迟敬德上前一步,面色郑重。 李承乾看了尉迟敬德一眼,然后转头看向张士贵,问道:“虢国公,你不说点什么?” “陛下!”张士贵拱手,道:“陛下,卢国公和虢国公不知道哪里听说太上皇身体不安,故前来请见,臣也被一起叫了过来。” 张士贵刚说完,程知节和尉迟敬德同时转头瞪了他一眼。 张士贵的意思是在说,他今日是被程知节和尉迟敬德一起强行叫过来的。 但张士贵的情况又有所不同,他是禁卫大将军,宫中的事情他也比其他人知道的要多得多。 对于李世民的情况也是如此。 张士贵刚才那番话,潜藏的意思,就是在说,太上皇的情况他没有对任何人。 程知节和尉迟敬德今天来求见太上皇,也不是他透露了消息。 李承乾轻轻点头,神色平静下来,他看向程知节和尉迟敬德,开口道:“诸卿要见父皇,也是情理之事,不过诸位爱卿要答应朕一件事,朕就带你们去。” “能见到太上皇,不说是一件事,就是十件百件,臣等也愿意。”尉迟敬德立刻忍不住的上前拱手。 李承乾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起身道:“走吧,跟朕来。” …… 李承乾率先走下丹陛,然后步入了东偏殿。 程知节,尉迟敬德,张士贵三人赶紧跟上。 然而,他们进入东偏殿没几步,身后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突然响起。 三人瞬间转身,目光看向身后的偏殿入口。 赫然就见两名全身重甲的禁卫士卒,手按横刀,站在门口处。 三人同时看向了背对三人的李承乾,右脚已经不自禁微微弯了起来。 “陛下!”徐安的声音从东偏殿另一侧出口响起。 “进来吧。”李承乾背对着三人,抬头看向出口。 随即,徐安神色肃然的步入殿中。 在他的身后,跟着六名身材魁梧的内侍,每个人的手上都捧着一个托盘。 仔细一看,上面有衣袍,还有帽靴。 程知节,尉迟敬德,张士贵三人愕然的同时,也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李承乾感受着身后的动静,淡淡的说道:“诸卿,相信朕,朕都是为了你们,还有你们背后的家族着想,更衣吧,朕就这一个要求,然后朕便带你们去见父皇。” 程知节,尉迟敬德,张士贵三人相互对视一眼,他们能够感受到皇帝的警觉,但这种警觉不是针对他们的。 三人齐齐拱手:“臣等遵旨。”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然后大踏步的朝前方走去。 …… “咦,怎么是蟒袍?”程知节惊讶的看向了殿门出口。 李承乾已经不见了踪影。 徐安站在一侧,躬身道:“卢国公,陛下说了,他这里只有蟒袍,诸位国公就先将就吧。” “是!”程知节满眼疑惑,看向了一侧的尉迟敬德和张士贵,两人同样不解。 “换衣服吧。”程知节顺手拿起了蟒袍,然后才看到了托盘上还有内衣短裤,他愕然抬头。 皇帝是要他们将身上所有的衣服,全部都脱下来换掉吗? 这是在做什么? (本章完) 第491章 请太上皇安心养病(第三更) 第491章 请太上皇安心养病(第三更) 从头到脚,彻底的换上一身新衣服的程知节,尉迟敬德和张士贵三人,穿过献春门,大吉门,武德西门,一路来到了武德殿外。 他们都是军中宿将,虽然外面看不出什么异常来,但暗地里的戒备,却清晰可见。 武德殿外,禁卫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 张士贵看的更清楚,这些禁卫都很年轻。 他可以肯定,这些禁卫全都是刚刚从禁军当中调过来的,而且全部都是皇帝的亲信。 不要以为禁卫就都是太上皇的亲信。 这些年,皇帝在改良北苑春种一事上的力气很大,家家年年丰收富裕。 谁不念皇帝的好。 更别说,皇帝已经登基快一年了。 太上皇即便是有权威,在年轻人的心中也已经几乎快消失了。 当太上皇和皇帝发生冲突,尤其还是太上皇的错之后,这些年轻禁卫对皇帝的忠心更加不会动摇。 …… 李承乾平静走上台阶。 禁卫中郎将孙武开从侧畔廊柱之后,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道:“陛下!” “太上皇还好吧?”李承乾侧身问道。 “太上皇午间睡过一会,不过很快就又醒了。”孙武开神色满是担忧。 “嗯!”李承乾点点头,然后迈步走进了武德殿。 程知节,尉迟敬德和张士贵三人跟着从李承乾身后走进殿中。 路过孙武开身边的时候,他们全部用惊讶的眼神看向孙武开。 要知道,孙武开是太上皇身边最有力的护卫,可如今,他也全听皇帝的了。 皇帝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孙武开对着三人勉强笑笑,然后拱手行礼。 等到三人全部进入殿中,他才稍微向后,退了开来。 午后的阳光从孙武开的身上,落入到武德殿内。 程知节,尉迟敬德和张士贵三人一步入殿中,立刻就听到了一阵清晰的读书声。 他们一抬头,就看到了太子李象,跽坐在内殿的床榻之下,手里捧着《论语》,在一句句的朗诵。 太上皇靠坐在软靠上,皇贵太妃韦氏在一旁伺候。 李承乾进入内殿,对着李世民拱手道:“父皇,卢国公、鄂国公,还有虢国公,来探望父皇了。” 李世民一抬头,有些混沌的眼神瞬间明亮了起来,如剑一样的看向了程知节,尉迟敬德和张士贵三人。 三人立刻上前,对着李世民拱手道:“臣等参见圣人,圣人福寿安康。” “平身吧。”李世民神色淡然下来。 李承乾站在一侧拱手道:“儿臣就不打扰父皇和三位国公叙旧了,太子,先跟父皇出来。” “喏!”李象放下论语,起身,先是对着李世民躬身,然后才小大人似的走向了李承乾,然后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武德殿。 韦氏站在一侧,对着李世民福身道:“圣人,臣妾先去准备茶水。” 李世民微微抬头,韦氏这才转身而去。 尉迟敬德立刻忍不住的扑到了床榻前,握住李世民的手,满是担忧的问道:“圣人,你这是怎么了?” “圣人!”程知节和张士贵跟着关心的上前。 李世民抬头看向张士贵,直直的看着他。 张士贵顿时满脸愧疚。 他是禁卫大将军,但出事的那一夜,他偏偏不在宫中。 所以导致即便是李世民出了事,身边也没有任何可以依赖的助力,最后被逼迁移到武德殿软禁起来。 李世民目光落下,看向三个人身上的蟒袍,问道:“你们怎么这么一身?” “回圣人。”程知节拱手,说道:“圣人,臣等先去两仪殿见了陛下,陛下要臣等更衣,这才来探望圣人。” “更衣?”李世民皱了皱眉。 “是!”程知节躬身,说道:“臣等身上所穿的衣服,所带的一切,全部都被留下了下来,只有陛下让人准备的衣物。” 李世民低下头,满眼不悦。 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们穿着这么一身进来,等到出去的时候,也一样要换衣服。 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走。 什么也带不进来,什么也带不出去。 怪不得皇帝肯让他们来。 “圣人,一切无碍的。”尉迟敬德跪在地上,关心的看着李世民,说道:“圣人,你还没说你怎么了呢,有什么臣能帮得上忙的吗?” “朕没有怎样,不过是失忆了罢了。”李世民微微摇头,神色淡漠。 “失忆?”程知节和尉迟敬德相互对视一眼,眼神惊骇。 太上皇怎么失忆了。 程知节小心的拱手,问道:“不知道圣人还记得是哪一年?” “贞观十五年。”李世民淡淡的开口,然后说道:“所以,朕说了,要让魏王和晋王来见朕。” 程知节和尉迟敬德,还有张士贵,全部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贞观十五年,那是八年前。 那个时候,正是太子和魏王斗得最厉害的时候,后来晋王也参与了进来。他们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皇帝要将太上皇软禁起来了。 贞观十五年,就是因为太上皇有废立太子之心,这才让魏王最后朝储君之位发起冲击,以至于最后直接举兵。 皇帝这个时候,提出要召见魏王,还有晋王,那么岂不是说他的心里又有了废立之心。 这个时候,皇帝岂能够答应。 虽然说太上皇已经退位一年了,但他是李世民。 如果他真的要做什么的话,如果皇帝不阻止,他一定会被废掉的。 程知节和尉迟敬德,还有张士贵三人心中一种无奈的苦笑。 都如此了,皇帝还能这样的对待太上皇,也真的算是很孝顺了。 张士贵上前一步,低声问道:“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圣人还是没有恢复过来吗?” “没有。”李世民很直接的开口,然后说道:“不过朕现在已经看过了这些年发生的奏本内容,不得不承认,太子着实厉害啊!” 程知节和尉迟敬德,还有张士贵三人齐齐低头,这话他们不敢接。 太子厉害,怎么厉害,自然是逼的魏王和晋王不得不举兵谋反,最后还彻底平定了他们厉害了。 谁都不是瞎子。 当事情过去之后,重新回看,魏王和晋王虽然罪有应得,但太子在很多时候的推波助澜也是隐约能够看到的。 但又能怎样呢,谁让他们当年对储君之位动了心,还对其发起冲击。 太子反击是应有之意。 更别说太子从来没有被人抓住过把柄。 甚至于他现在已经登基超过一年,这些事情,就没有必要再说了。 …… 李世民看着眼前的三个人,他知道,就算是他现在让这三个人做什么,他们恐怕也不会轻易去做。 而且从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来看。 李承乾既然能够让他们换衣服来见他,那么一旦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恐怕这三个人连皇宫都走不出去。 这里别看能看得见的地方只有他们三个,但是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必然有不知道多少在暗中盯着。 李世民眼角带出一丝不屑,问道:“现在宫外的情形如何了?” “陛下命人清扫长安城中的拜火教徒,他们死了很多。”程知节轻轻拱手。 “军中情况如何?”李世民转头抬头。 张士贵拱手,说道:“回圣人,郑仁泰如今坐镇禁卫,他是右卫将军,之前做过左金吾卫将军,再早还是左卫中郎将,现在还控制着左右千牛卫,长安城外,千牛卫时刻巡逻,轻易动弹不得。” 李世民轻轻点头,轻易动弹不得,不代表不能动弹,只是能够动弹的人极少而已。 当然他能够以八百人,玄武门翻盘,现在也未尝不可。 李世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腿,微微闭上眼睛,然后问道:“粱建方,丘行恭,阿史那社尔,薛孤吴仁,执失思力,契苾何力,阿史那·忠,他们几个呢?” “梁建方去了洛阳,现在还没有回来;丘行恭现在和他的儿子丘神勣在清查长安地面上的拜火教徒。”稍微停顿,程知节说道:“丘神勣是皇帝的亲信,丘行恭现在被看死了。” “至于阿史那社尔,薛孤吴仁,执失思力,契苾何力,阿史那·忠,他们几个。”张士贵接话,说道:“陛下已经让人去了并州和西北,若臣猜的不错,他们几个一旦有动静,陛下一定会屠了他们的全族。” “圣人。”尉迟敬德终于开口,看向李世民说道:“圣人,好好的养病吧,不用去担心外面的那些事情,这些年,陛下处理政事极是妥当,而且这都是圣人亲口夸赞过的。” 看着尉迟敬德有些担忧的眼神,李世民抬头看向程知节,程知节轻轻低头。 一侧的张士贵这个时候却开口道:“圣人的病,难道就没有恢复的希望了吗?” 李世民冷冷的看了张士贵一眼,张士贵立刻闭嘴。 “好了,看到你们三个,朕也轻松了许多,你们下去吧。”李世民直接摆手。 程知节稍微犹豫了一下,问道:“臣等能为圣人做些什么?” 李世民稍微想了想,摇摇头,说道:“也没有什么了。” “圣人!”尉迟敬德开口,说道:“老臣还是要再说一句,圣人没有必要去想其他的事情,整个天下,陛下治理的很好,军中也都安定,一切都在沿着贞观盛世的前路在走,这也是圣人希望看到的。” “走走走……”李世民不耐烦的直接摆手。 程知节和尉迟敬德,还有张士贵三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们就是浑身难受。 最后,三人拱手道:“臣等告退,圣人保重。” …… 武德殿外,李承乾站在台阶之下,目光平静。 “陛下!”程知节和尉迟敬德,张士贵三人走下台阶,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眼神中带着一丝痛苦。 “都回去吧。”李承乾摆摆手,说道:“父皇的病情,不许对外人谈及一句,三位爱卿都是老臣了,应当知道,这个时候稍微有点什么,立地就是滔天大祸,朕还希望能用三位爱卿帮朕稳定局面的。” “臣的必定尽力而为。”程知节和尉迟敬德,还有张士贵三人沉沉拱手。 李承乾轻轻摆手,三人这才拱手道:“臣告退。” 三个人轻叹一声,然后一起朝着两仪殿走去。 一路上,三个人的心情很沉重。 两仪殿东偏殿,程知节和尉迟敬德,还有张士贵三人同时步入,然而他们却愣了。 眼前只有徐安一个人。 徐安拱手,神色肃然的说道:“陛下说了,不许折辱三位功臣,这三身蟒袍,就请三位国公一起穿回家中吧,如今局势艰难,共抗时艰吧。” 程知节嘴角微微颤动,对着徐安拱手道:“请回禀,老臣谢陛下大恩。” 徐安拱手,然后转身朝着两仪殿外走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程知节,尉迟敬德,张士贵三人相互对视,一时间心绪翻涌,眼神复杂。 (本章完)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诸友台鉴: 年年岁岁有今朝,朝朝暮暮有欢喜。 岁次玄枵,斗柄回寅。 年夕已过,年初将始。 窗外,灯影通明,火炮盈天。 心绪沉静。 愿所有的朋友,明年都有锦绣前程,滔天气运,无量勇气,不拔之志。 今以薄文一篇,送所有朋友,齐上祥云,步入鹏程,文华锦绣,辰光祥福。 谨贺新禧。 顿首。 (本章完) 第492章 他终究是朕的父皇啊!(第一更) 第492章 他终究是朕的父皇啊!(第一更) 武德殿外,李承乾神色平静的站在台阶之上。 内外一切安静。 禁卫持刀槊肃立,阳光如栅栏一样,透过窗户,铺在殿中的地板上。 李承乾能清晰的听到李世民粗重的喘息声。 他的脑海中却在回想之前程知节一行人和李世民的对话。 没有人支持李世民乱来。 哪怕是当年和他一起从玄武门走过来的老伙计也是一样。 是啊,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不举兵就要立刻要逃入深山的秦王府将领了。 他们都是享受高官厚禄的国公大将军,谁会这个时候拼命啊!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李承乾身后响起。 李承乾轻轻侧身。 徐安快步的走上台阶,对着李承乾拱手:“启奏陛下,三位大将军已经回去了。” “嗯!”李承乾点头,然后转身,大步走入了武德殿中。 进入内殿,李承乾对着已经躺在床榻上的李世民拱手道:“父皇!” “嗯!”李世民淡淡的应了一声。 “父皇今日晚膳想用些什么吗?”李承乾认真的躬身道:“儿子让人去准备。” 李世民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他才开口道:“听说魏征还活着,召他进宫见朕吧。” 这是见程知节他们来探望,李承乾不阻止,这才有的想法。 李承乾迟疑片刻,躬身道:“郑国公身体不好,轻易动弹不得。” 李世民眼神瞬间凌厉了起来。 “儿臣看,不如明日早时,儿臣布置一下,请父皇出宫,去郑国公府走一走。”稍微停顿,李承乾诚恳的抬头道:“顺带将宋国公,还有舅翁也一起叫上,请他们和父皇一起探望郑国公。” 魏征,萧瑀,高士廉,三位已经致仕的朝中宰相。 李世民定定的看着李承乾,点头:“好!” …… 明月如水,遍撒大地。 立政殿中,一身黑底金丝风袍的苏淑站在殿中,面无表情的看着刚刚步入殿中的李承乾。 李承乾脚步停下,有些诧异的看向苏淑,问道:“这是怎么了?” “听说陛下要让太上皇出宫。”苏淑直直的看着李承乾,说道:“妾身就是想问问,陛下究竟是怎么想的?” “你啊!”李承乾有些失笑的摇摇头,然后走到内殿短榻上坐下,然后才对着苏淑招招手。 苏淑转身,然后走到了李承乾的身前,已经直直的盯着他。 李承乾抓起苏淑的双手,低声说道:“今日卢国公,鄂国公,还有虢国公来见父皇,父皇说了一些话,但卢国公,鄂国公,还有虢国公全都不支持,所以,朕想通了,局面远比你我想的要好。” “那会不会是他们和父皇在演戏?” “不会,他们如今都已经功成名就,甚至有人已经致仕过了,如何还会冒着风险跟父皇如此行事。”李承乾抬头看向苏淑,认真的说道:“再说了,卢国公虽然看起来粗犷,但本性其实圆滑,鄂国公其实是最支持朕的,而虢国公最通晓实情。” 程咬金最圆滑。 他在长孙无忌和李治之间,选择支持李治;他在李治和武媚娘之间,选择支持武媚娘。 所以程家一门鼎盛。 尉迟敬德早年的时候,就已经劝过李世民早些致仕休养,将天下交给李承乾。 这些年他又一直服丹,早就没了当年的勇气。 至于张士贵,他这个人看似稳重,实际上却是谨慎太过,李承乾有多大的实力,他是最清楚的。 动手,他们没有胜算。 “再说了,朕登基快一年了,朕才是天下正统,而父皇如今又神智糊涂,谁也不确定未来怎样。”李承乾看着苏淑明媚的脸颊,轻声道:“说不定明日父皇就会突然清醒过来,他们如果真的乱动,父皇清醒过来,你说究竟是父皇在谋反,还是他们在谋反?” 苏淑整个人有些恍惚:“原来是这样的吗?” 李承乾伸手将苏淑拉进自己怀里,然后低声说道:“除了执失思力和契苾何力,阿史那忠这些不懂权衡利弊的藩族将领,其他人不会乱来的。” 苏淑微微点点头,然后抬头问道:“那么他们呢?” “放心,朕之所以才会来,就是去安排去了。”李承乾笑笑,说道:“明日,宿松县公值守禁卫,安俨陪朕一起去魏府,丘神勣警戒四周。 舅舅,房相,唐相,杨卿,还有丘行恭,执失思力和契苾何力这些人也一起伴驾。” 苏淑猛然抬头:“他们也跟着一起去吗?” “嗯!”李承乾点头,说道:“明日是解决这所有事情最好的时间,内外都是朕的人,朕会限制他们和父皇接触的时间,同时警备所有人,这样只要明日一日过去,那么所有的隐患都会消失。” 只要李世民出现在长安城中,那么什么有病,软禁,服丹这些谣言就都会消散。 “而且,这一切真正的源头在父皇身上。”李承乾轻轻摇头,道:“父皇终究是父皇,只要他能离开皇宫,看到长安城中百姓安乐祥福,他会平静下来的。” 李世民的年纪终究在那儿摆着,尽管一时间有些想不通,但只要看到天下安定,他就会平静下来。 他之所以在宫中会有不安,就是因为不知道李承乾治理天下怎样。 只要他能看到天下如同他想象的那样昌盛,那他就不会再动废李承乾的念头。 这件事情,也可以由此结束。 从根本上结束。 “原来是这样。”苏淑现在这里的懂了。 李承乾是要借着明日的事情,彻底将隐患清除。“当然,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卢国公他们几个今日出宫之后,宫里的消息会传出去,但他们不会那么快动起来。”李承乾微微眯眼,轻声说道:“正好也看一看,究竟有谁会动起来。” 李世民的事情,必然会有人想要做些什么的。 能看得着的,程知节,尉迟敬德,还有执失思力和契苾何力这些人,李承乾全部都派人盯死了。 但一定还有他看不见的人,在蠢蠢欲动。 苏淑抓住李承乾的手,认真的说道:“关中七家的女儿已经入宫了,现在安置到了东宫,陛下……” “都封为美人。”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暂时低调一些。” “陛下还是要杀人吗?”苏淑微微闪过一丝担忧。 李承乾搂着苏淑,低声说道:“明日,太子守两仪殿,英国公,马周,还有于相,在旁辅佐,皇后在两仪殿东偏殿听政,一旦有事,果断处置。” 这是李承乾最后的杀手锏。 李勣是尚书右仆射,马周是中书侍郎,于志宁是侍中,有他们三人在,那么在关键时候,就能够将圣旨发出来。 “宿松县公那里,一切听皇后命令。”李承乾轻轻握住了苏淑的手。 “好!”苏淑轻轻点头。 李承乾目光看向前方,轻声说道:“朕真的希望明日一切能顺利结束,希望父皇能清醒过来,身体安康……他终究是朕的父皇啊!” 苏淑目光直直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脸上带着一丝悲伤。 苏淑伸手,将李承乾抱进怀中,默默安慰。 …… 御驾从朱雀门出。 前后呼拥。 长安大街上,旌旗招展,无数金吾卫持槊肃立两侧。 更多的百姓跪倒在两侧道旁,对着御驾高声跪拜:“陛下万寿无疆,太上皇福康永寿。” 轰然的声音不停的在整个长安城中回荡。 更多的人是站在远处,根本就无法接近。 李承乾平静的看着这一幕,他转过身,看向对面坐着的李世民。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跽坐在一侧,目光担忧的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的目光流连在车外的长安城中,久久不肯收回。 程知节,尉迟敬德,张士贵,还有执失思力和契苾何力等人,都骑马在两侧护卫。 更远处还有左匡政,田仁会和丘行恭等人。 距离御驾最近的,是李安俨。 御驾两侧,全部都是李安俨最能够信任的亲信。 李世民没有理会这些,甚至于他在见到执失思力和契苾何力之后,也没有叫他们近前。 他整个人的目光全都流连在长安城的繁盛当中。 朱雀大街上,驼铃轻响。 西市之中,胡商的高喊声此起彼落。 有年轻的士子成群结队的站在远处,对着御驾躬身行礼。 也有高大的楼阁,从不远处蔓延至天边。 长街两侧,小巷之中,密密麻麻的长安百姓几乎一眼看不到尽头。 这就是长安城。 百姓身上的衣着虽然算不上华丽,但已经丰实许多。 各个面色温润,看得出来吃穿都不错。 更远处似乎有一阵阵肉香气从西市传来。 阳光明澈,天下安定。 李世民看向这一切的目光,甚至带着无尽的贪婪。 他贪婪的看着一切,甚至连最后抵达魏征府邸都没有察觉。 …… 御驾从正门进入郑国公府。 魏征,高士廉,还有萧瑀等人,早就已经等候在侧。 看到李世民在李承乾的搀扶下,从马车走下。 看着个已经须发皆白的李世民,所有人都心底一阵复杂,然后齐齐拱手:“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臣等参见太上皇,太上皇万福金安。” 李世民走向马车,目光第一个落在魏征身上,然后轻轻笑笑,说道:“郑国公,皇帝对你的照顾,甚至还在朕这个父皇身上,他宁肯让朕出宫,也不愿意让你劳累,这方面朕还比不上你!” 四周群臣的呼吸瞬间一窒。 魏征笑着拱手,有些得意的说道:“这是自然,老臣毕竟是淑妃的亲父,一个女婿半个儿,陛下对老臣照顾些,这不是正好。” 李世民深深的看了魏征一眼,随即点点头:“也是。” (本章完) 第493章 李世民和魏征的最后一次见面(第二更) 第493章 李世民和魏征的最后一次见面(第二更) 后院之中,李世民回头看了一眼,李承乾已经停步。 李世民和魏征,高士廉,还有萧瑀等人叙旧,有长孙无忌,房玄龄,程知节等人相伴,便已足够了。 李承乾这个皇帝,很识趣的选择了停步正堂。 李世民转过头,看向前方的后堂,然后又看向两侧院中。 朱漆新梁,青瓦淡泥。 李世民转身看向魏征,诧异的说道:“你这里翻修过了?” “是的,圣人看出来了啊!”魏征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拱手说道:“老臣是用陛下这几年的赏赐,还有淑妃送回来的孝敬,还有一些是从相王的例银当中拿出来的钱,一起翻修了整座宅子。” 李承乾对待魏征相当不错,宫中有什么赏赐,从来就不会少了他的一份。 魏薇同样也很孝顺。 甚至就连李善的一部分例银,都被魏薇送了过来。 李世民看了魏征一眼,一时间有些好笑。 魏征话里的意思他怎么可能听不懂,无非就是在说,他现在已经是淑妃的父亲啦。 他的外孙甚至相王。 说到底,不还是他儿子的嫔妃和儿子吗? 有什么好得意的! 想到这里,李世民神色平静下来,然后大踏步朝后堂走去。 …… 后堂之内,李世民坐在主位上,目光看向魏征。 魏征虽然一样是须发皆白,但神色却精神许多。 李世民忍不住的感慨一声,说道:“看魏卿身体,怕是比朕还好,说不得你比朕能活的更久。” 皇帝虽然人称万寿无疆,但真正能活过五十多皇帝都少见,百岁根本没有。 魏征让人上茶之后,才看向李世民道:“老臣养病这些年,外面的事情基本不管,也只有皇帝偶尔来的时候,才说上两句朝事,多数时候都是自己看书,散心,说起来,这几年过的真快啊!” 李世民轻轻点头。 自己小院独处,可不就是这样吗? “对老臣来讲,这便已经是很好了。”魏征笑笑,说道:“老臣的长女嫁了霍王,次女嫁入宫中为淑妃,长子娶了河东薛氏的女儿,儿孙满堂,家室和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你啊,一个谏臣,怎么老了,反而只管自己家里了。”李世民没好气的看了魏征一眼,然后转口说道:“你也多关心关心外面的事情。” “也没有什么好关心的。”魏征摇摇头,说道:“陛下早些年开始,就多用心农事,这些年百姓丰收,家中的存粮多了许多。 而且陛下改良造纸,勤修河道,开拓驿站,管理内外,可见是心有丘壑之君,加上行事小心谨慎,多筹备再为,如此英明,臣还能说什么。” 李承乾这些年做的事情,很多人其实都是看在眼里的。 他做了很多,同样也有很有节制。 就比如科举,他虽然曾经说过要开殿试,但实际上到现在也没有进行。 就是要找一个合适的,天下世家反对声音最小的时候开始。 还有清查田地,整肃吏治,打压纨绔…… 这些老百姓都知道。 但做的动作都不大。 都在等待时机。 “对外呢?”李世民转口问道。 “对外还用多说吗,他连李靖都送到吐谷浑了。”魏征抬眼看向李世民,说道:“如今大唐,李靖的行军之能恐怕只在圣人之下,陛下还是很懂得用人的。” 在场的群臣全都赞同的点头。 李靖大胜而归,有个军中参军弹劾李靖谋反,立刻就被李承乾给流放了。 李承乾的身上,没有那么太多秦王府的人情负担,所以他行事能够更加的公正。 “而且,最重要的。”魏征摇摇头,说道:“臣能看得出来,陛下虽然知人用人,但很少亲领大军,这样能避免很多事。” 李世民白了魏征一眼,然后摇摇头,说道:“军中的事情不能够一味的依赖别人,不然真要出事,就不是省的那点粮草和军费能够比得了的,稍不注意,就是一个无底洞。” “陛下向来对钱粮敏感,陛下放心,这方面很少有人能欺哄得了陛下的。”魏征轻轻笑笑,神色轻松。 “但总会有人想找死的。”李世民平静的摇头。 魏征侧过头,不想再开口,但最后还是说道:“陛下英明,只要这事有人点破,那陛下就能彻底看清的,至于接下来……” 无非就是杀人而已。 李世民轻轻笑笑,话还是说回到了这里。 魏征微微低头,然后说道:“总体而言,陛下行事严谨,又多有进取,天下在陛下手中,必然会更加昌盛,而陛下也必然将是一代英主。” 李世民沉默了下来,他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 他之前说要召李治和李泰的事情,恐怕魏征还有这里的其他人也全部都知道了。 所以魏征才会明里暗里的劝他。 李世民侧过身,看向高士廉,问道:“舅舅,你这两年身体如何?” “老臣还好。”高士廉轻轻躬身,笑着说道:“太医院的太医每日都有人过来请脉,宫里的赐的药也从来没有停过,家里还有良医时刻跟着,安心休养,也算是安度晚年。” 李世民点点头,这事李承乾安排的很妥当。 李世民转身看向萧瑀,说道:“宋国公呢,说起来,朕有好久没有见你了。” “臣也还好。”萧瑀看了魏征和高士廉一眼,然后神色温和的说道:“老臣没有那么多病,平日里最多的便是陪阿姐散心,老臣也算是颐养天年了。” 萧皇后还活着。 萧皇后是萧瑀最大的心病,萧瑀也是萧皇后最大的心病。 他们两个,任何一个过的不好,另外一个说不定就会出事。 但好在李承乾让萧瑀早早致仕,不用贬任地方,不用再操心朝政,所以即便是年纪已经不小了,但萧瑀仍旧是三人当中身体最好的。 李世民点点头,然后目光轻轻地扫过三人。 萧瑀是江南派系在朝中最大的根基,不仅他自己是宰相,他的儿子也娶了公主,江南籍的官员在朝中都以他为主。尤其是在褚遂良被贬任之后,更多的江南籍的官员都在向他靠拢。 别看他已经致仕,但他在朝中的威望反而不降反升。 还有魏征,魏征是河北人,但他却不是天下河北籍官员的领袖,他是天下谏臣的领袖。 于志宁,张玄素,马周等人,都以他为首。 最后是高士廉。 出身渤海高氏的高士廉,这些年他和房玄龄,还有崔氏,卢氏,赵氏,李氏,分担了河北的人望。 又因为高士廉是长孙皇后的亲舅舅,所以,真正有事的时候,还是以他为主的。 如今高士廉即便是致仕了,但以李承乾,李世民,长孙无忌和他的关系,都对他照顾有加。 他真要有事,朝中也是非常重视的。 所以,他在河北籍官员当中也有极大的影响了。 李世民看向稍后一点的地方,长孙无忌,房玄龄,唐俭,杨师道,阎立德等人都在。 数一数,从关中,到河南,到河北,江南,并州,朝中各方派系的首脑其实都在这里。 很多人虽然都没有说话,但是他们支持李承乾做皇帝的想法,却是没有丝毫动摇的。 仔细想想也是,李承乾登基以来,虽然也做了不少的动作,但实际上对他们的利益并没有多少的损害。 更准确的讲,这些年,朝堂大佬之中,唯一被贬谪的,只有一个褚遂良。 褚遂良虽然是中书令,但他在江南籍官员那里并不得心,他虽然是长孙无忌的亲信,但长孙无忌对他也是且用且防。 所以褚遂良被贬任,实际上在长安城中,并没有多少风波。 皇帝已经得到了朝中几乎所有派系的支持。 尤其还有魏征这些谏臣在,便是他真的强行去做些什么,最后的结果,也必然不如人意。 算了。 李世民笑笑,然后看向群臣,说道:“和朕说说这长安城中之事吧……” …… 郑国公府东偏院荷池畔,李承乾坐在石亭下,手持鱼杆,目光平静的看向水面。 魏薇靠在他的身侧,手里不停的将一枚枚莲子喂进他的嘴里。 纤细白嫩的手指偶尔不小心被李承乾咬到,魏薇顿时红了脸颊。 李善被魏家的表兄表弟带去玩了。 这里只有他们两人。 李承乾轻轻侧身看向微微,他轻轻笑笑。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陛下,丘中郎将求见。”徐安轻轻拱手。 “宣!”李承乾神色平静下来,将手里的鱼杆递给魏薇,然后起身走下了石亭。 丘神勣带着一名脸上有着刀疤的中年汉子进入偏远,两人对着李承乾齐齐拱手道:“参见陛下!” 李承乾轻轻抬手,两人这才起身。 “如今长安城中,有人异动吗?”李承乾神色冷然起来。 “回陛下,暂时还没有。”丘神勣拱手。 “继续盯着,肯定会有人动的。”李承乾轻轻冷笑,说道:“父皇身体不安的消息传出去,会有人来试试朕的深浅的。” “是!”丘神勣凛然拱手。 李承乾目光落在后面的张予敬身上,点头道:“你就是长安不良帅张予敬。” “臣,张予敬,参见陛下!”张予敬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垂首谨慎。 “你的事情朕听丘卿说过了,心善手黑,不错,大唐鼎盛,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李承乾轻轻点头。 “多谢陛下。”张予敬鼻子一酸,眼眶中已经满是感动的眼泪。 李承乾抬头,说道:“丘卿说你愿意到长安去做县尉,其实朕还是希望你入千牛卫的。 不过既然你想去长安做县尉,朕就给你这个机会,你去做长安司法县尉。” “谢陛下!”张予敬顿时感激的拱手。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长安城太大了,人心鬼域,便是朕,也很难看到每一个角落。你是不良帅,最是能触底层百姓,黑暗面比朕见的都多,所以,你手黑一些,对百姓好,对朕好,对大唐也好。” “是,臣必定尽心竭力,为陛下为大唐,清扫一切黑暗。”张予敬赌咒发誓般的拱手。 “心气是好的,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说道:“在被人能够看得见,一定要依照唐律行事。” “是!”张予敬有些不太懂。 “若是人人都不择手段,你觉得你有多少条命,能挡得了别人不顾一切的刺杀。”李承乾摇摇头,说道:“所以,在表面上依照唐律行事,是所有人都默契遵守的规矩。” “那若是有人还不守规矩呢?”张予敬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活下来,然后带千牛卫去杀人。”李承乾看向张予敬,说道:“到时候,就是随便杀了。” “臣领旨。”张予敬明白。 他就是一颗棋子,一颗逼别人不守规矩的棋子,一颗随时会被人杀掉的棋子。 “心善手黑,怎么活下来,你不缺手段。”李承乾看向丘神勣,说道:“让他在百骑司录档,归密卫,在需要时,可以密卫行事。” “臣领旨。”丘神勣认真拱手。 “派几个人保护他,一个长安县尉,如果做的好,长安半城都能安定。”李承乾看向张予敬,眼神略带狠辣的说道:“你活的越长,长安百姓就过的越好,那些你越恨的人,他们就死的越快,死的越多。” “臣明白。”张予敬抬头,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后沉沉的躬身下去,躬的很深。 李承乾轻轻笑了。 (本章完) 第494章 放开对太上皇的限制(第三更) 第494章 放开对太上皇的限制(第三更) 夜色之下,御驾缓缓朝着朱雀门而去。 宵禁已起,长街上不见一条走动的人影。 只有金吾卫在沿街持槊警戒。 两侧的街坊之中,隐约能听到一阵阵的喧嚣。 太上皇今日出宫,造访郑国公魏征府邸的消息,已经如同涟漪一样的朝着天下四方扩散而去。 之前的那些谣言,也迅速的散去。 御乘之内,李世民坐在御榻上,闭着眼睛微微休憩。 一侧的张宝藏正在替他细细把脉。 李承乾跽坐在短榻之下,眼神低垂。 他依旧在想着张予敬的事情。 心善手黑。 这样的人,其实是最好的臣子人选。 长孙无忌,房玄龄,刘仁轨,甚至是他的父皇,本质上都是这样的人。 李承乾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他渴望大唐能够统领四方。 他渴望大唐能够风调雨顺,四海安定,百姓富足。 但这很难,他有太多的敌人。 内外诸藩,天下世家。 他要用人,又要防人,这里面的尺度拿捏很难。 所以,张予敬这样的人要用,而且将来可能要大用。 除此以外,还有丘神勣。 这个人,李承乾还在摸索当中。 当然,也少不了李义府和许敬宗。 但这些人,谁能跟上他的脚步,谁又会在前进的路上,彻底倒下呢? 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 御乘在武德殿门口停下,李承乾小心的扶李世民下马车,然后坐在御辇上被人抬进殿中。 殿外台阶上,李承乾停下脚步。 张宝藏上前,拱手道:“陛下,太上皇的脉息已经彻底的安稳平缓了下来。” 李承乾轻轻点头,眼底带出一丝轻松。 今日,他做的不多。 剩下的多是魏征,高士廉和萧瑀他们这些人在说服皇帝,让他彻底放下了想做什么的心思。 脉息平缓,就是最大的证明。 日后,李承乾再也不用担心,李世民会突然间召人入宫,再行玄武门之事了。 他彻底放下了这个心思。 李承乾不担心再有任何反复。 因为他是李世民。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说这句话的虽然是魏征,但它能被千古铭记,是因为李世民做到了这一点。 李承乾相信自己今日做的一切,足够让李世民放下所有的心思。 一来因为他是李世民。 二来因为他老了,李世民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去处置朝政事务了。 李承乾登基已经快一年了,这个时候胡乱做什么,是会天下大乱的。 “你继续。”李承乾微微抬头。 张宝藏拱手,说道:“但这一次的脉息剧烈冲击,对太上皇的身体五脏恐怕都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臣请陛下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臣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帮太上皇调养和拖延。” 李承乾神色微微一变,然后低下头,眼角带出一丝痛苦。 张宝藏在一旁清晰的看到了这一幕。 从他的角度来看,皇帝为了让太上皇能够痊愈,几乎是竭尽全力。 尤其是在太上皇说了那句话之后,天下还有哪个皇帝敢让太上皇出宫。 光是这一件事,李承乾就值得张宝藏心中无比敬服。 李承乾回过神,侧身道:“卿尽力替父皇治疗,说不定什么时候,父皇就突然好了。” “是!”张宝藏身侧躬身。 李承乾轻叹一声,目光看向前方,然后一步迈入了武德殿中。 …… 张阿难和韦氏小心的照顾李世民在床榻上靠坐起来。 李承乾上前,拱手道:“父皇,不知道还有哪里不舒服,可以让儿子做的?” 李世民抬眼看向李承乾,眼神中带出一丝复杂和欣慰的神情。 他看的很清楚,今日一切都是李承乾的刻意安排。 说好听点,这叫心理安慰。 说不好听点,这就是釜底抽薪,杀人诛心。 但,李世民还能怎样呢。 一切已然如此了。整个长安,除了执失思力和契苾何力这些胡将,谁还会为他不顾一切的出生入死呢。 但是这些胡将,李世民真的敢放任他们搅乱整个长安城吗? 况且,皇帝就真的没有手段应对吗? 李世民感受着自己的身躯,他的下半身已经没有任何知觉。 他失去了控制。 不只是对自己的身体,也是对整个朝野的一切。 他彻底的失去了控制。 或者更直接的说,在大唐这条不停向前狂奔的战车上,他李世民已经到了快被彻底甩下去的时候了。 李世民转过身,目光看向前方,平静的说道:“明日让长乐来吧,朕想她了。” 长乐公主李丽质,李承乾的长妹,长孙无忌的儿媳。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第三个孩子。 李承乾和李泰的妹妹,李治和城阳,晋阳,新城的姐姐。 李承乾躬身,说道:“儿子让皇妹和驸马,带着延儿一起来吧,同时也让舅舅一起照看。” 李世民似笑非笑的看了李承乾一眼,随即点点头,说道:“好了,便如此吧。” 李承乾再度拱手,说道:“父皇,儿臣让城阳和晋阳,还有新城,也都一起来探望父皇,其他的诸位皇弟,还有皇叔,不管是谁也好,父皇想见谁,让张阿难和儿臣说一声,儿臣便安排人进宫探视。” 李世民惊讶的看向李承乾。 这句话,就等于李承乾彻底放开了对李世民一切的管制。 虽然他依旧无法离开武德殿,也依旧会有人盯着看着,但李世民能见任何人,足见李承乾的心胸。 他对着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就按皇帝说的去办吧。” “是!”李承乾认真的拱手,说道:“父皇请早些休息,儿子告退。” 李世民坐在床榻上,就这么看着李承乾离开,他侧过身看向张阿难说道:“皇帝越来越像朕当年了,不,他比朕当年也要做的更好。” 张阿难轻轻躬身,默然不语。 李世民目光看向殿外的黑暗,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两条人影。 李承乾虽然说他能够见任何人,但有两个人,他是绝对不能见的。 甚至就连提都不能提一下。 …… 两仪殿中,清光明澈。 李承乾目光望向殿外,不知不觉中已经好几日过去了。 宫中内外一切安定。 越发安定。 李承乾目光收回,看向李义府,问道:“如今长安城内外一切如何?” “回陛下!”李义府站出拱手,道:“十六卫安定,宿松县公已经回府了,不过鄂国公没有回禁卫履职,但基本无事。” “让安俨继续盯着皇宫内外的一切。”李承乾轻轻抬头。 “喏!”李义府认真拱手。 早先,李安俨守在了武德殿外,但是如今武德殿安静了下来,基本上不用李安俨时时守着,他可以空出精力来监控整个十六卫。 尤其是在如今郑仁泰从禁卫回府,难免会有人松懈下来动手。 那样就真的有意思了。 “长安城中如何了?”李承乾平静的抬头。 “回陛下!”李义府拱手,面色凝重的说道:“长安城中大半安定,只有一处有些问题。” “谁?”李承乾顿时就坐正了起来。 “右监门卫长史韦神赋。”李义府轻轻躬身,说道:“他曾经在夜里出现在申国公家门四周。” “韦家的人?”李承乾抬头,问道:“是哪一房的人?” “是西眷房的。”李义府轻轻摇头,京兆韦氏大体分为东眷房和西眷房,其他还有南皮公房、龙门公房。 而最鼎盛的,实际上是西眷房。 西眷房之下,还有逍遥公房,郧公房,大雍州房,小雍州房,阆公房,彭城公房,郿城公房,驸马房,小逍遥公房等。 皇贵太妃韦氏,还有韦待价他们都是出身西眷房。 “一个七品的军中长史,这是有人往出扔棋子在试探朕啊。”李承乾轻轻一句话,李义府惊愕的抬头。 李承乾笑笑,摆手道:“不用觉得惊讶,想要试探朕和父皇之间的关系,光是想要看清机会,起码就需要四品以上的官职,刺史和三省六部九寺的副职,这些人才有入局的资格,至于其他人都是棋子。” 都是炮灰。 李义府顿时明白了国公,他拱手道:“臣立刻就通知丘中郎将继续查。” 李承乾轻轻扫了李义府一眼,李义府一开始奏禀的时候,可没有提丘神勣的名字。 李承乾微微摆手,说道:“这样的一枚棋子,现在说不定已经切断了和其他上线的所有联系,查他之没有用的,告诉丘神勣,让他盯着韦神赋身边的其他人……既然是棋子,那么必然就有人在盯着,顺藤摸瓜就是。” 李义府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只能够敬佩的说道:“陛下英明。” 李承乾轻轻笑笑。 李义府收回心思,然后再度拱手道:“臣其实担心的还是太上皇那里,若是……” “没有什么若是。”李承乾平静的摇摇头,说道:“父皇从宫外回来之后,脉息虽然降了下来,但是这些天对身体的损害依旧很重,这些天他每日睡的很早,醒的很晚,唉!” “是!”李义府身体微微一冷。 “对了,今日是谁入宫探视?”李承乾侧身看向一旁。 窦知节站出拱手,说道:“是吏部尚书、安德郡公杨师道和长广大长公主。” “杨卿啊!”李承乾轻轻抬眼,问道:“他儿子杨豫之现在如何了?” (本章完) 第495章 衣带诏,天下世家(第一更) 第495章 衣带诏,天下世家(第一更) 武德殿中,李世民看了在中殿和韦妃说些什么的妹妹长广公主一眼,然后看向杨师道:“杨卿,重任吏部尚书,感觉如何?” “不怎样?”杨师道轻轻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那些在前几年从臣身边远去的人,又再度回来了,还是试图走通臣的门路,为他们的子弟牟利,臣又有些拒绝不得,只能不予相见。” “天下世家。”李世民微微抬头,眼神凝重。 杨师道神色略微苦笑,他出身弘农杨氏,有弘农杨氏的找上门,他又不能不见。 李世民低下头,问道:“这事告诉皇帝没有,皇帝是什么态度?” “说了,陛下说一切以考绩为准。”杨师道有些疑惑的看向李世民,说道:“陛下不知道从哪里整来一份表格,某一地五年来所有开拓出的田地,增加的人口赋税,全部都拿出做对比。 一个州县长官究竟做到的如何,有时候甚至都不用吏部说些什么,户部就全弄出来了。” “钱粮,天下之本,把握住这点,吏部官员再要做手脚,就不容易了。”李世民微微摇头。 杨师道点头赞同。 皇帝在户部的用心,谁都能看得到。 户部尚书虽然是阎立德,但户部侍郎张大象,户部侍郎薛仁方,全部都是皇帝的绝对亲信。 即便是阎立德,他虽然是李泰的岳父,但如今李泰还活着,阎婉也活着,李欣也活着。 他们虽然被幽禁在北苑,但知道他们还活着,距离他们也只有一座宫墙,足够阎立德彻底安心下来。 更别说,阎玄邃还是晋阳公主的驸马。 如今奉旨出使新罗。 皇帝对阎家的信重,是所有人都能清楚看到的。 所以,户部早就已经被皇帝彻底掌握了。 以户部来牵制吏部,吏部上下虽然没多少是皇帝的亲信,但足够保证吏部在大局上不失控。 更别说柳奭被贬谪,张勖册被斩首,十数人被牵连,吏部上下早就战战兢兢。。 如今就等着皇帝将自己的亲信派过来,然后好上下安定。 杨师道突然想起,皇帝让长孙无忌推荐吏部侍郎的人选,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好笑。 不是皇帝的亲信,就是来到了吏部,恐怕也收拢不了多少人心。 …… 闲谈片刻,李世民不露痕迹的转口问道:“怎么样,豫之在陕州,有孩子了吗?” “暂时还没有。”杨师道轻轻低头,面色艰难。 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但人太不成器。 如果不是皇帝格外开恩,杨豫之恐怕现在已经被斩首了。 何至于最后被流放到了陕州。 陕州,那里就是杨氏的弘农老家。 皇帝将杨豫之流放到陕州,就等于将他送回了家。 杨豫之仕途已断,人还被流放。 他现在对杨师道而言,唯一的作用,就是生孩子,继承杨师道的香火。 “这也没有多长时间,说不定明日可能就有了。”李世民安慰的笑笑。 “臣希望他能有个儿子。” “必然会有个儿子。”李世民笑笑,说道:“若是有人问,就说是朕说的。” “多谢陛下。”杨师道感激的点头,说道:“等有了孩子,孩子再稍微安稳一些,臣就将人接到长安来养,到时候,臣也恐怕要请致仕了。” “你还年轻,急着致仕做什么。”李世民摇摇头,道:“而且就算是豫之的事情,也没有那么绝对。” “嗯?”杨师道茫然的抬头。 “古有周处除三害,张良拾履悟道。”李世民轻轻摇头,说道:“只要豫之能彻底的改过自新,并且奋发图强,皇帝会给他机会的。” 杨师道喃喃的看着李世民:“会吗?” “至于说你致仕的时候。”李世民侧过身,平静的说道:“朝中的格局你是清楚的,你这个吏部尚书,其实还是有大用的。” 杨师道回过神,轻轻点头。 “甚至说不好,你将来还有再度为相的机会。”李世民轻轻笑笑,说道:“皇帝这个人,朕是最清楚的,只要你能给他带来足够的用处,那么将你仰赖为心腹也是肯定的。” 杨师道直直的看着李世民,不知不觉中轻轻点头。 “等你做了宰相,那时就是你愿意致仕,皇帝也愿意,恐怕也许还有大把的人不愿意。”李世民温和的看着杨师道,说道:“不过以你的性子,那个时候,说不定也是一堆麻烦。” “麻烦有的时候也不是坏事。”杨师道下意识的轻轻点头。 李世民笑笑,抬起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平静的说道:“好了,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杨师道顿时回过神来,他赶紧对着李世民拱手道:“陛下,臣告退。” “嗯!”李世民轻轻点头,然后目送杨师道,还有长广公主一起转身离开,慢慢的,李世民的眼神变得淡漠起来。 等到殿中彻底安静下来的时候,李世民这才侧身,平静的说道:“明日告诉皇帝,让他多安排些人来见朕。” “喏!”张阿难低身拱手。 李世民转过身,看向殿外逐渐浓重下来的夜色,目光越发的锐利起来。 …… 长广公主府。 夜灯初上,满院清冷。 杨师道将长广公主送到卧房歇息,然后才一个人来到了书房。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关上。 下一刻,杨师道便有些无力的靠着房门,满脸痛苦的瘫坐了下来。 坐在地上,他右手伸进袖中,最后从里面暗藏的口袋里,取出来一条黄色的衣带。 这东西,杨师道在刚出宫的时候,无意间摸不到。 那个时候,他才终于明白,太上皇和他说那番莫名其妙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太上皇要用他。 杨师道低着头,看着双手之间的衣带。 不,衣带诏。 杨师道虽然没有打开看过,但也大概能猜到里面的内容。 太上皇被软禁,隔绝了内外。 他不甘心。试图重获自由。 但是这样一来,和皇帝之间就必然会爆发你死我活的冲突。 自从李世民被放开限制,他的病情,他和皇帝说的那番话,也传入了杨师道的耳朵里。 但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今日,他的手上会多了这么一份东西。 他甚至不知道,太上皇究竟是怎么将这件东西放进他的袖子里的。 杨师道轻轻闭上眼睛。 这种事情,他不想参与。 但这里的事情涉及到了杨豫之。 太上皇今日说了那么多,实际上就是一句话。 只要他重新掌权,那么他就会免去杨豫之的罪过,让他重归长安。 凭什么。 立功。 杨师道协助太上皇重新掌权,立下天大的功劳,那么太上皇自然可以以此来免去杨豫之的罪名。 …… 杨师道紧紧的握着手里的衣带。 他的脸上是一阵的痛苦。 他想救自己的儿子,很想很想。 但是帮了太上皇就能行吗? 太上皇如今的身体情况,天下人皆知。 头脑糊涂,身体难行。 如果他杨师道真的做了,那么究竟是太上皇命他行事,还是说是他杨师道在阴谋造反。 不,不是他杨师道,而是他们整个弘农杨氏。 光凭他杨师道一个人,怎么可能将太上皇从戒备森严的皇宫弄出来? 想要做到这一点,需要整个弘农杨氏一起出力。 到时候,就是他们整个弘农杨氏一起造反。 即便是成功了,天下人也不会敬服。 尤其是关陇门阀。 弘农杨氏虽然是关陇门阀的一员,但因为他们和前隋的关系,整个关陇门阀,甚至于整个天下人最戒备的就是他们。 当然,如果他们真的有机会,也不是不行。 但是,他们有机会吗? 虽然前些时日,太上皇去了一趟郑国公府之后,皇帝放松了对太上皇的控制,但是太上皇依旧待在武德殿。 东边是东宫,南边是门下省,西边就是皇帝在立政殿,北边才是太上皇自己的后宫。 可那里是被看守的最严密的。 这意味着他们要解救太上皇,就必然会和皇帝发生最直接的冲突。 不仅如此,如今皇帝虽然放松了戒备,但杨师道相信,现在这个时候,依旧有人在外面盯着他。 更准确的讲,是任何一个刚刚见过太上皇的人都会被人盯着。 虽然没有盯的那么死,但也不会太放松。 而且谁知道这种放松是不是一种假象。 皇帝或许是真的放松了,但是李义府,丘神勣和李安俨那些人,他们会放松吗? …… 杨师道沉沉的叹息一声。 脑海中他闪过儿子杨豫之。 他肯定皇帝是不会让杨豫之回长安的。 杨师道很久之前就接受了这一点,甚至他觉得皇帝做的很对,毕竟死在杨豫之手上的人太多,一旦出事,就该被惩罚。 皇帝最后没有杀杨豫之,也是给了自己给了公主面子。 那样一个废物儿子,真的不如留在陇西永远不出来的好。 何必为了他,将自己,还有整个家族都牵连进去。 这代价太大了。 杨师道起身,缓缓的走到了书房深处,然后将手里的衣带诏藏了起来。 他不会用他。 但是烧了它,杨师道又舍不得。 毕竟它还有用处。 如果那个混小子将来真的改好了,或许他可以将它进献皇帝,用来换他自由。 是的,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件功劳。 只要他交给皇帝。 但…… 杨师道轻轻摇头,这种东西,一个处置不慎,皇帝的猜疑立刻就会落到身上。 甚至最后反而会被杀人灭口。 想起皇帝淡漠的幽禁太上皇的手段。 杨师道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这个东西,想要拿来换功劳,还得以后。 …… 将东西藏好,杨师道起身离开了书房。 夜色之下,整个长广公主府一片清寂。 一条人影熟悉的避开四周的明哨暗线,悄悄的潜入了杨师道的书房。 许久之后,才无声的离开。 (本章完) 第496章 李五,从今日起,你跟皇帝(第二更) 第496章 李五,从今日起,你跟皇帝(第二更) 两仪殿中,一名满脸胡须,穿着绯色官袍的魁梧老者满脸惶恐的站立丹陛之下。 李承乾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苏挺,虽然说这一次萨宝府的事情,没有牵连到你身上,你是萨宝,下面的人出了问题,你难逃干系。” “臣有罪!”萨宝府萨宝苏挺惶恐的躬身。 李承乾淡淡的抬头,说道:“你知道,朕也知道,这些事情里面,有你默许和指使,但其他人没有供出你,朕便以唐律而行,以监察不利,罚没你的所有家产,免去你的萨宝之职,但戴罪行事,日后若再有行差踏错,朕就会用你下面的人,替代了你。” 苏挺身体一顿,心里顿时紧了起来,他认真的拱手道:“臣谨遵圣训。” “去吧。”李承乾摆摆手。 “臣告退。”苏挺拱手,然后面色惶恐的退出了两仪殿。 李承乾侧身看向李义府,说道:“等他重新将萨宝府的架子搭起来之后,就让人举报他个小罪,流放辽东。” “是!”李义府认真躬身。 一个波斯人,流放辽东。 他死定了。 稍微抬头,李义府问道:“陛下,是臣有错,若是当初没有将萨宝府的所有官员全部杀干净,也不至于让这条老狗活下来。” “不关你的事情。”李承乾摆摆手,说道:“朕原本就没打算现在杀他。” 李义府有些不解的抬头。 “他是萨宝,协助大唐安定丝绸之路这条线上胡商敏感的神经。”李承乾摇摇头,说道:“朕是没有想到,萨宝府里面竟然有那么多的污秽,不然朕早就动手清理了。” “现在也不是太晚。”李义府小心的劝解。 “等到新培养的人够用了,就杀了他,反正那些西域胡商就认萨宝这个位置,只要这个位置上有合适的能处理事情的人就足够了。” 李承乾转头,问道:“礼部郎中韦纤婉,和右监门卫长史韦神赋之间查出什么了没有?” 韦纤婉是苏挺的后台,而韦神赋在李世民出宫那天突然异动。 胡商走私人口,必然要和监门卫打交道。 这里面韦纤婉和韦神赋之间难免有什么事情。 “暂时还没有。”李义府拱手,有些疑惑的说道:“丘中郎将奏禀,百骑司监控韦神赋身边所有一切接触的人,所有来往的朋友,甚至是他的夫人,家中的家人都查了不止一遍,但就是没查出他背后的人。” “所以朕才想着从韦纤婉的身上下手,将他送进千牛狱,然后再好好的收拾他。”李承乾微微眯起了眼睛。 韦神基这个人其实并不简单,出身京兆韦氏的他交友十分的广泛。 杨氏,窦氏,杜氏,长孙氏,裴氏,薛氏,柳氏等等,都在他的来往之列。 当然,即便是如此,百骑司已经有办法去查。 毕竟百骑司是秘密机构,更多的时候,他们是以千牛卫的身份在外行动。 而千牛卫的千牛卫备身,多出身于官宦世家,让他们自家人去查自家人,并不难。 当然,还有一方面,是因为被查的这些人多数是各家的边缘子弟。 诸千牛备身则出身自家核心,查他们那些人,只会从清除家族隐患的方向动手,而不会私通。 毕竟背后那人的行事手段,一看就知道是利用各家族的失意之人在动手,所以不用担心泄露消息。 “但现在千牛卫既然查不出问题,那么或许最一开始,问题就不在韦神赋的身上。”李承乾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抬头看向李义府说道:“找个小罪,将韦神赋送进大理寺关一夜,一夜就好。” “臣领命。”李义府诧异的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多解释的兴趣,他轻轻摆手,李义府立刻退到了帷帐之后,将李承乾的命令全部写好传递了出去。 一旁的许敬宗静静的将所有的一切全部记录在案。 …… 东宫,宜秋殿。 李承乾刚刚步入殿中,就听到两道人影站在一起对他行礼。 “臣妾见过陛下。”一身粉色襦裙的苏旖站在王幽兰的身侧跟着行礼。 虽然襦裙颜色不易,但同样的金钗华服,面容娇艳。 福身之间,二妃同样眼带喜色,媚意暗露。 “平身!”李承乾笑笑,然后走到正殿的长榻上坐下,向苏旖道:“表妹今日怎么来兰儿这边了?” 苏旖起身,看了一眼招呼侍女上茶的王幽兰,走到李承乾身侧,低声说道:“今日高阳公主来见太上皇,房相也在,阿姐就带着太子他们过去看着。” “高阳。”李承乾心中轻叹一声,高阳这几年虽然安分的在家,不再出外乱来,但是和房遗爱之间的关系总是处不太好。 在房玄龄面前,或许不会怎样,但在房玄龄看不见的地方,谁知道她会对房遗爱冷淡成什么样子。 不过还好,他们两个有两子一女,儿女俱全,房玄龄也就不太在乎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 不过今日他们来见李世民,苏淑就要小心他们不要在李世民面前闹起来。 “兰妹时常要臣妾过来坐坐,今日无事,妾身就正好过来走走,没想到陛下也来了。”苏旖轻轻低头,嘴角之间带着一丝窃喜。 李承乾伸手拉住苏旖的小手,有些感慨的说道:“辛苦你了。” 苏旖有自己的宜夏殿,但她常年待在立政殿帮助苏淑带孩子,自己空闲的时间很少。 “臣妾不辛苦,能够常常见到陛下,是臣妾的幸运。”苏旖笑的很甜。 李承乾拉着她的柔荑,转身看向王幽兰,轻轻刮了刮她的鼻梁,低声道:“你啊,后宫的这些姐妹,恐怕都要被你拉到一起。” “陛下喜欢吗?”王幽兰柔美的看了李承乾一眼。 “喜欢!”李承乾不自禁的点点头。 “那么陛下!”王幽兰轻轻抓住李承乾的手腕,目光直直的看着他,人却往内殿而去。 一旁的苏旖看的一脸莫名,但她人却被李承乾直接拉入到了内殿之中。“陛下!”苏旖一下子有些慌乱,低声叫道:“陛下!” “叫阿兄。”李承乾一把将苏旖拉到身前,然后轻轻转身,转眼他们已经来到了床榻之上。 身后的帷帐在第一时间落下。 罗裙飞起。 春色旖旎。 中殿侍女的脸上不由得满是红晕。 火烛慢慢的暗黯淡了下去,直至彻底熄灭。 殿中一片黑暗。 苏旖背靠在李承乾的身上,人已经沉沉的睡去。 李承乾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左手五指流连之间,依旧能够感到纤细的身躯上长满了硕果。 感受着苏旖细腻的纤背,李承乾抬头看向上方,披着锦被的王幽兰就趴在他的胸口,轻轻地喘着气。 李承乾右手搂住王幽兰,低声问道:“今日这是怎么了?” “妾身听说,关中六家的女儿已经入宫了,陛下怎么不去找她们。”王幽兰轻轻抬起头,黑暗中,眼睛依旧明亮。 “她们年纪都不大,有的甚至才十二岁,朕现在过去做什么。”李承乾没好气的白了王幽兰一眼。 王幽兰幽幽的说道:“妾身十三岁的时候,陛下也没少做啊!” “啪。”李承乾在王幽兰纤腰上轻轻拍了一巴掌,然后凑在她耳边说道:“要不,朕现在去。” “不要。”王幽兰立刻伸手搂住了李承乾的胳膊,同时嘟起了嘴。 李承乾不自禁的在她的嘴唇上啄了一下,然后才低声说道:“爱妃,朕问你个问题。” “陛下请问。” “若是你让一只猎狗看着群羊,但是群羊依旧每天少一只,而狗却什么都没有察觉,你说是怎么回事?”李承乾轻声问道。 “要么是猎狗自己吃了,要么就是他通了外面的野狼。”王幽兰好奇的看向李承乾,问道:“陛下,怎么了?” “朕也想知道啊!”李承乾轻轻眯起了眼睛。 …… 两仪殿中,李安俨大步走入,然后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禁卫的事情,先交给李玄嗣。” “喏!”李安俨神色肃然起来。 “丘神勣盯着韦神赋的事情你知道吧?” 李安俨点头道:“臣知晓。” “暗中调集人手,去查一下丘神勣这一次调用的人手。”李承乾抬头,冷冷的说道:“朕怀疑他们当中有人出了问题。” “是!”李安俨顿时凛然起来。 “这一次的事情,是有人想要利用韦神赋在父皇神智混沌的时候,试探朕的深浅,他用的都是些朝堂上的失意之人,所以朕一直都在盯着韦神赋往来接触的人。”李承乾摇摇头,说道:“但朕却忘了,韦神赋失意,不代表暗中那人也失意。” “世家!”李安俨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李承乾微微摆手,说道:“世家高官,自然子侄在千牛卫者多,去查吧。” “喏!” “对了,别让丘神勣知晓,他这个人为人爱憎分明,容易被人看出不对来。”李承乾抬头,说道:“等查出来之后,朕再亲自告诉他吧。” “喏!”李安俨躬身,然后拱手道:“臣告退。” 李承乾轻轻摆手。 看着李安俨离开,李承乾眼神冷了起来。 这一次,究竟会查到谁的头上。 “陛下!”徐安的声音在侧畔响起。 李承乾诧异的回头:“你怎么来了?” “启奏陛下,太上皇请陛下现在过去。”徐安面色凝重的拱手。 “今日没人见父皇吗?”李承乾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回陛下,诸皇子,公主,在京中的,太上皇已经全部见过一遍了。”徐安小心的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微微一愣,心底突然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 他缓缓的起身道:“好了,朕现在就过去。” …… 李承乾大踏步的朝殿外走去。 身后,起居郎上官仪起身,紧紧的跟在了李承乾身后。 来到武德殿,上官仪小心的进入到殿中,然后在角落里跽坐下来。 铺开纸张,研磨提笔。 李世民看了上官仪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他看向李承乾道:“皇帝,你还记得李五吧。” “是!”李承乾躬身拱手,神色肃然。 “从今日起,就让李五跟着你吧。”李世民神色平静,眼神明亮。 (本章完) 第497章 皇帝,给朕整修陵寝吧(第三更) 第497章 皇帝,给朕整修陵寝吧(第三更) 武德殿中,李世民靠坐在软靠上。 他侧身看向后方廊柱之后站出的李五,神色温和的说道:“李五登录在百骑司,他手中执掌密卫,你应该是知道的。” “是!”李承乾点点头。 百骑司是李世民一手建立的秘密机构,刺探情报,杀人灭族,暗中做过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 然而即便是百骑司是由对皇帝最忠诚的人员组成的,但是百骑司建立的时间太长了。 有太多的人知道百骑司的存在了。 哪怕很多事情隐藏的再小心,但也难防有人的提防。 所以这些年,李世民开始秘密在百骑司中组建密卫。 将一部分消息,在百骑司当中隐藏起来。 密卫可以说是建立在百骑司当中的百骑司。 这部分人手掌握在最让李世民信任,也是在朝野之中最被人忽略的李五手上。 …… 李世民抬起头,说道:“朕知道你现在在做些事情,李五能够最大程度的帮助你!” 李承乾定定的看着李世民,片刻之后,他认真的拱手道:“儿臣领旨。” 李世民轻叹一声,说道:“朕想出去走走。” 李承乾猛然抬头,看向一侧的张阿难。 张阿难立刻从侧畔推来轮车,然后推到了李世民的身前。 李承乾亲自上手,将李世民抱到了轮车之上。 轮车轻响。 李承乾亲自推着轮车,将李世民从武德殿中推出来。 辰时的阳光还算不上剧烈,照在人的身上,让人更多的感受到的是温暖。 禁卫中郎将孙武开单膝跪倒在地上,他一句话也没说,但眼中满是哀伤之色。 李承乾推着李世民从武德门下而过,在昭德殿后停了下来。 昭德殿中,清晰传来了年轻稚嫩的读书声。 李承乾的三个儿子,还有其他宗室子弟,以及朝中权贵的子弟,全部都在这里面读书。 李世民拍拍扶手。 李承乾转动轮车,然后推着李世民朝门下省而去。 李世民看着熟悉的一切,开口说道:“你让张玄素为弘文馆大学士,同中书门下三品,以宰相之身,统管宗师和权贵子弟的学业,是个好法子,这样便不用担心将来会有太多不成器的子弟了。” “张公为人严正淳朴,儿臣便是张公一手带出来的,宗室子弟们只要听话,那么就一定能成才的,至于那些不听话的,要么扔到军中,那么就以最基本的俸禄,让他们自生自灭吧。”李承乾平静的看向前方。 门下省的官员已经得到了皇帝和太上皇出现的消息了。 他们很快就从门下省赶了出来,然后恭敬的跪倒道旁, 李世民没有进门下省的意思,他只是看了一眼,就让李承乾推着他继续往前走。 “他们自生自灭无妨,但他们的子嗣,你还是要给留些机会的。”李世民微微抬头。 “儿臣明白,日后只要是宗室子弟,就都有机会到内书堂读书,儿臣会尽量平衡近支和远支之间的关系的。”李承乾轻轻颔首。 “你做事,朕还是放心的。”李世民轻叹一声,不知觉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左延明门。 从左延明门而出,南侧是太极门,对面是右延明门和后面的中书省,北面是太极殿。 李世民抬头看向中书省的方向,李承乾推着他继续前行。 …… “高句丽的事情,朕太急了,太急着想要灭他了,导致你也跟着发急,让整体方略出了问题。”李世民轻叹一声,看了半跪在太极门上的诸将士一眼,然后说道:“好在你重新启用了李靖,他点出了这里面的问题。” 李承乾轻轻点头,说道:“卫国公说的虽然是对的,但耗时太长了。” “现在太长而已。”李世民目光抬起,轻声说道:“当初前隋搅乱突厥,方略极佳。 始终不停的扶持弱国攻灭强国,让草原永远都陷入混乱之中,这样才有了朕一战而灭的机会。” “父皇,为什么不将草原分割成几十个小部落?” “不要小看草原。”李世民摇摇头,侧身说道:“草原和中原一样,有一个特质,那就是时间一长,必然会有一个强大的部落统一草原,以前的匈奴,后来的鲜卑,柔然和现在的突厥都是如此。 甚至有的时候,他们崛起的速度会远远超过你的想象,最后以最快的速度统一草原,所以这种方法行不通。” “就如同我大唐一样。”李承乾下意识的一句话说出。 “不错。”李世民笑了,点点头:“我大唐也是草原霸主,突厥,薛延陀,回纥,铁勒都臣服于大唐脚下,都是如此……只不过是我们用的手法不同而已。” “是!”李承乾推着轮车从右延明门而过,进入了中书省。 前方的道路两旁,已经有数十名官员跪倒下来。 李承乾没有理会这些人,只是推着李世民继续前行。李世民回过神,继续说道:“分割南北高句丽,然后留一部分遗族,让他们和百济新罗一起内斗,不停的削弱他们,同时一点点的吞并他们,直到他们彻底成为大唐的一份子。” “是!”李承乾躬身,他明白,这才是大唐最习惯最稳妥的灭国之法。 “东*突厥不需要什么,起码短时间内不需要担心。”李世民抬头,看向李承乾问道:“长时间呢,你有想过吗?” “想过,让东突厥的贵族子弟到国子监学习,然后让他们到南方去任职。”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没有了领头之人,突厥人很难齐心的,即便是到时候有,而且将调走的那些人调回来就是了。” “他们见惯了长安洛阳和江南的繁华,不会愿意再留在突厥的。”李世民笑着点点头,然后说道:“这种手段,回纥,西突厥,吐谷浑,吐蕃,天竺,都可以一步步的去做。” “是!”李承乾低头,说道:“儿臣打算让东西吐谷浑保持国祚,但是军权彻底剥夺,剩下的就是他们一点点融入大唐的过程了。” “小心一点,时间上一长,会有人看透你的手段的。”稍微停顿,李世民说道:“记得杀人。” “是!” “朕知道,在西突厥以西,还有波斯,大食,大秦,还有无数国度。”李世民摇摇头,轻声叹道:“可惜了,朕这一辈子都去不了那里了。” “儿臣也去不了,但是大唐总有将士能够抵达得了的。”李承乾很肯定的点头。 “太远了。” “无非就是粮草而已。”李承乾笑笑,说道:“只要能找到适当的人选,剩下的,就是效仿霍去病而已。” “也是!”李世民跟着笑了,对着站在道旁拱手的中书令唐俭点点头,然后说道:“剩下的,便是朝中的事情了。” “是!”李承乾抬头,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在中书省转了一圈。 李承乾转身,推着李世民出了中书省,然后朝太极门而去。 狭窄高耸的甬道对面,是承天门。 今日值守承天门的是右武卫将军李客师。 李客师是李靖的弟弟,然而和李靖不同,李客师在朝中却颇受信任。 因为他的妻子,是长孙皇后的堂姐。 也就是说,李客师是长孙皇后的堂姐夫,也是李承乾的姨夫。 李世民对着李客师点点头,在李承乾推他出承天门的瞬间,开口道:“下一任的尚书左仆射,你需要开始着手培养了。” “是!”李承乾神色凝重的躬身。 …… 出了承天门,眼前是交错纵横的皇城。 中枢的大多数部寺都在这里办公,前后来回的官员很多。 在看到李承乾推着李世民走出承天门的时候,所有人都吓的赶紧跪倒在道旁叩首。 行在道路中央,李世民轻声说道:“朝中诸臣,房玄龄年纪大了,也就是你让他早日卸下了尚书省的政务,不然的话,他恐怕早就撑不下去了。” 李承乾点头,如今朝中的贞观老臣,年纪都大了。 “可即便是如此,他也支撑不了几年了,你心中要有准备。”李世民神色平静。 “是!”李承乾推着李世民往朱雀门而去。 “至于你舅舅,他现在看似康健,但支撑中书省,也不会超过五年。”李世民轻叹一声,说道:“五年后,他的身体也不行了,你记得让他早点休养。” “儿臣明白。”李承乾点头,长孙无忌之所以能够在众多贞观老臣病逝和致仕之后,依旧以令人难以想象的精力来处置尚书省的事务,就是因为早年的时候,李世民让他做了司空,远离具体政务。 繁重的朝政,实际上也是杀人的利器。 “至于其他人,李勣太过摇摆不定,唐俭也要致仕了,马周的身体不好,于志宁是个谏臣,来济太单薄了。” 李世民抬头,看向两侧的三省六部衙门,继续说道:“杨师道最是没用,阎立德性格太直,李袭志也要致仕了,刘德威熬不过你舅舅,崔敦礼还不如李勣,所以,你得想想,在刘仁轨他们那批人成长起来之前,你想用谁做尚书左仆射。” 李承乾轻轻低头,说道:“御史大夫孙伏伽。” “他?”李世民微微抬头,说道:“他的履历不够吧,用他,你为什么不用于志宁?” “孙卿和于相虽然同是谏臣,但孙卿实务偏多,而且他是大唐第一位状元,儿臣打算过两年,就让他以御史大夫,检校雍州都督,做个几年也就差不多了,正好在舅舅之后接替他,先做尚书右仆射。”李承乾低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那么李勣呢。”李世民突然轻拍额头,说道:“朕怎么忘了,那个时候,该对高句丽下手了。” “是儿臣会以英国公为特进,安东道行军总管,安东道安抚使,安东都护,同中书门下三品。”李承乾瞟了西昌州方向一眼,然后说道:“就如同卫国公一样。” “李靖的儿子李德謇是你的亲信,李勣的儿子李震是尚辇奉御,倒也是可用。”李世民轻轻点头。 李承乾却是稍微有些苦笑,李震的身体不是很好,他恐怕寿命不永。 李承乾稍微有些担心的是李震的儿子李敬业。 他也不是个令人安心的主。 …… “你心中有主意就好。”朱雀门下,李世民看向站立上方的郑仁泰,说道:“军中诸将朕不担心,朕担心的是地方世家,李五的用处,也在这里。” (本章完) 第498章 李承乾对玄武门的态度(第一更) 第498章 李承乾对玄武门的态度(第一更) 朱雀门上,李世民平静的坐在轮车上。 他的眼前,是繁华锦盛的长安城。 长安回望绣成堆, 山顶千门次第开。 “这就是朕的长安啊!”李世民轻叹一声,看向视线尽头起伏的终南山,微微闭眼,嗅风沉醉。 李承乾默默的站在李世民的身后,轻轻躬身。 不知道多久,李世民终于长叹一声,随即,他收敛神色,转身看向李承乾道:“关中朕不担心,关中百姓世受皇恩,只要不是皇帝太过昏庸,那么关中百姓会永远都站在皇室身后,但,其他地方不一样。” 李承乾微微点头。 “洛阳别看是东都,但实际上,弘农杨氏在洛阳的影响极大。”李世民嘴角轻轻冷笑,说道:“别看前隋已经亡了三十多年,但实际上,洛阳还是有不少人怀念前隋的,自然也就会对弘农杨氏格外看待。” 就如同大唐优待关中百姓一样,前隋时,不管是杨坚还是杨广,也都对洛阳百姓极为的优待。 甚至就连王世充能稳坐洛阳,其实也和以皇泰主杨侗为帝有关。 后来王世充废杨侗自立,顷刻间洛阳大臣分崩离析,转眼就给了大唐攻灭洛阳的机会。 “弘农杨氏根植洛阳时间太长,尤其是在洛河上游,把持河运,操纵漕粮,虽然手段隐晦,但他们对洛阳的威胁太大了。”李世民侧身看向李承乾,道:“承乾,你要么收服他们,要么毁掉他们。” “儿臣明白。”李承乾认真的拱手,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闪起了两个名字。 武媚娘和杨玉环。 武媚娘的母亲应山公夫人杨氏,是弘农杨氏的嫡系核心。 上一世,李治以武媚娘为皇后,武媚娘真正的外戚家族,一开始不是武家,而是杨家。 这就是一种拉拢,拉拢到甚至在最后,武媚娘以杨家为根基,登基称帝的地步。 杨玉环,她也是弘农杨氏出身,不过是后来去了巴蜀罢了。 李隆基后来那么的宠信她,对杨氏子弟大加封赏,现在看来,这里面的政治操作绝对不少。 李承乾的后宫,如今也有了一位杨美人。 韦裴薛柳杨杜,六家各进皇帝一位美人。 至于说日后怎么样,还要看杨家的态度,也要看李承乾的手段。 “朕还在的时候,他们虽然不敢大动,但暗地里用小手段进行试探,却早就开始了。” 李世民抬头,说道:“地方州县的田亩和人口,他们已经开始暗中的做手脚,不过是因为眼下不清楚你的底细,所以手脚有限,但若你没有察觉,那么将来,河洛就会再度成为杨家的天下。” 如今天下,唯一能够和长安相争的只有洛阳。 弘农杨氏已经开始做起手脚,那么他们最终的目的,只可能是彻底拿下洛阳。 安禄山似乎是杨玉环的干儿子。 李承乾脑海中莫名的闪过这么一句,随即他面色凝重等到拱手道:“父皇,儿臣一直担心的,就是地方州县的监察不足。长安洛阳还好,但是其他各道,儿臣时时有力不从心之感。” 如果将长安和洛阳比作整个黑暗天幕下最明亮的两根火炬,那么天下其他各州,就都要小上许多。 火炬小,火光昏暗。 州还好,隐约能看见温和的光芒。 但县,尤其是交界之地,就是大片大片的黑暗了。 “监察?”李世民有些明白了过来,抬头道:“所以,你将来想用孙伏伽。” “是!”李承乾重重的点头,说道:“如今整个御史台,侍御史只有四人,殿中侍御史六人,监察御史只有十人。” 侍御史,纠举中央百官,参决司法之事,人虽少,但在皇帝眼下,又有百官相制,人少些也无妨。 殿中侍御史,监察朝廷礼仪,巡查京城秩序,长安不大,六人勉强也够。 但监察御史负责巡查天下,监察地方,十个人,天下十道,每人一道,天下三百州,平均一道三十多州,如何能行。 “你想要加人。”李世民算是彻底的明白了过来。 李承乾是要增加御史台的人手。 “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加强御史台,同样也加强孙卿对天下的了解。” “没有人希望头上监察自己的人变多,御史台增员,孙伏伽就会更多的得罪人。”李世民抬头,沉吟说道:“等到他将御史台改革完成,做几件事,被人弹劾,你再顺势将他贬为雍州都督,积攒地方经验。” “之后再起用侍中,尚书右仆射。”李承乾低身,说道:“舅舅一退,就让孙卿任尚书左仆射,整肃吏治,清理地方。” “然后为下一个人做准备。”李世民抬眼,点点头:“剩下的,就看刘仁轨,戴至德他们这辈的年轻人什么时候能走出来了。” “是!”李承乾微微拱手。 李世民笑笑,他其实很担心李承乾会用李义府走尚书左仆射。 对于这个人,李世民不是很喜欢。 …… “儿臣顺带还想让孙卿推行殿试之事。”李承乾微微躬身,说道:“殿试之事,风声已经传了几年,儿臣没有亲自开口,群臣也不好说什么,但一旦儿臣开口,那么还是会有人出来阻止的。” “你想自己扛下压力,然后让孙伏伽这个本朝第一位状元,来亲自推行殿试之事。”李世民一眼就看透了李承乾的打算。 “正好御史台扩员,让他多做些事情,只是希望他能够坚持下来。”李承乾神色谨慎。 孙伏伽虽然为人坚韧,又做大理寺卿多年,但这种得罪无数人的分割利益的事情,他未必撑的下来。 李世民神色平静了下来,说道:“皇帝,你知道朕这段时间,想的最多的什么吗?” “请父皇示下。” “是法统。”李世民眼神严肃了起来,认真的说道:“大唐承继前隋正统,又勾连北魏……”李承乾轻轻点头,他的皇后苏淑的身上,就有着北魏宇文氏的血脉。 另外还有李泰的魏王妃阎婉,李治的晋王妃赵氏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点北魏宇文氏的血脉。 “但,杨家终究和前隋勾连太深。”李世民抬头看向李承乾,微微闭眼,说道:“朕有的时候在想,徐师谟能假死十几年,然后轻易的潜入洛阳,骆宾王一个出身地方的人,在天下突然间就有了偌大的名声,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父皇担心,他们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其他的手段。”李承乾目光严肃起来。 “更多假死的人,创造出更多的隐太子和齐王的儿子。”李承乾咬牙冷笑,说道:“不论如何,这些和杨氏都脱不了关系,即便不是他们发起的,也会有人去找他们。” “他们才是对大唐法统传承最大的威胁。”李世民轻轻开口,说道:“尤其是在朕死了之后。” “父皇!”李承乾突然一惊,赶紧低声道:“这种不吉利的还不要说。” 李世民摇摇头,说道:“孙伏伽的事情,朕来下诏,朕会在遗诏上说,让孙伏伽扩员御史台,然后你再让他弄殿试,等到来他被人攻讦之后,你顶不住,就调他去做洛州都督,加河南道安抚使,专门去查弘农杨氏的事情,总有收获的。” “父皇!”李承乾浑身一懵,下一刻,他已经直直的跪倒在城门上。 城墙上所有士卒都手持长槊,看到这一幕,全部都惊讶的单膝跪了下来。 李世民侧身冷喝道:“起来,你要让整个皇宫的所有官员都跪下吗?” “是!”李承乾低头,随即无奈的站了起来。 李世民抬起头,目光看向前方的长安城,说道:“大唐啊,永远是我李家的,任何试图偷窃篡夺的人,都必将死无葬生之地。” “是!”李承乾肃然拱手。 “走吧。”李世民最后看了长安城一眼,然后自己挪动轮车转向。 李承乾上前,推着李世民走下朱雀门,然后朝着承天门而去。 天街的两侧已经跪满了了朝中的官员。 很多话即便是没有说,但是他们也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进入承天门下,高耸而令人心安的甬道中,李世民平静的开口道:“孙伏伽这个人,等他处理完杨家的事,他就能在朝中建立足够的声望,天下人心也会足够的敬畏,最后你想做些什么,让他去做就是了。” “是!”李承乾轻轻点头。 “保护好他。”李世民看向前方的太极门,平静的说道:“解决问题,杀人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一旦孙伏伽成为了别人的问题,那么别人就会杀了他。 “儿臣明白。”李承乾轻轻点头,然后细细思索。 …… 太极殿,天下正殿。 李承乾推着李世民进入了宏伟壮阔的太极殿中。 重檐庑殿,琉璃黑瓦。 丹涂廊柱,龟鹤铜镇。 李世民抬头看向丹陛之上。 屏风香炉,金砖御榻。 百官贺瑞,万邦来朝。 天子南面而治。 皇权天授。 李世民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自己这一生的林林种种,轻声说道:“承乾,好好的看顾朕的兄弟,和你的兄弟们。” “是!”李承乾认真躬身。 “他们当中,若是有不贤不孝,免职圈禁,永不出宫。”李世民侧身坐下交代。 上官仪坐在一侧的隐隐角落里,将李世民说的这一切,全部都记录了下来。 “儿臣领命。”李承乾认真拱手。 李世民摆摆手,李承乾上前,将他从丹陛之下,推向东偏殿,他感慨的说道:“这方面,你比朕做的好,即便是如此,当年的那件事情,依旧在朕心中耿耿于怀。” 李承乾心里清楚,李世民是有对李渊和李建成的愧疚,但更多的,恐怕还是担忧后人会说他得位不正。 “公道自在人心。”李承乾稍微停顿,然后说道:“儿臣始终都认为,当年的那件事情,父皇没错,祖父也没错,甚至就连隐太子错的也不多,真正导致一切走向失控的是,你巢刺王。” “你不喜欢元吉。”李世民听了出来。 “是的。”李承乾点头,说道:“巢刺王为人险恶,又能力不足,建言献策之时,又全然罔顾兄弟之情,内外挑拨。” 李世民能清晰的清楚李承乾嘴上那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不由得轻轻点头,毕竟当年的那件事,李元吉神憎鬼厌是众所皆知的。 “隐太子初时尚好,然而与巢刺王接触太多,越发变得残忍凶狂,终为二凶。其中外交构,猜鸷好兵,居中骄侈,最终为人神不容,才有倾天巨祸。”李承乾一句句说下,上官仪一个字一个字的记录下来。 李世民默然不语。 他明白,李承乾说的这番话,将是他这一朝对整个玄武门之事的定论。 没有人是该死的,当你被逼到最不得已的时候。 悍然举兵,是人之常情。 (本章完) 第499章 传旨,召诸亲王 驸马回京(第二更) 第499章 传旨,召诸亲王 驸马回京(第二更) 两仪殿中,中书舍人窦德玄,给事中李义府,站在两侧拱手。 更多的官员则是在帷帐之后轻轻躬身。 李承乾推着李世民进入两仪殿。 殿中所有人都静默无声。 李世民突然微微笑笑,他最熟悉的还是两仪殿。 他这些年,多数时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居中帷幄,运筹千里。”话刚说出来,李世民便自己摆摆手,说道:“应该是运筹万里才对。” “是!”李承乾将李世民推到了西殿,他微微摆手。 窦德玄和李义府立刻上前,将挂在西殿中央的蒙布掀开,露出了下面的大唐疆域图。 李世民的目光轻轻扫过整个疆域图,西昌州整个一片彻底的被囊括了进来。 东西五百里,南北一千五百里。 虽然是高原,但广阔的疆域依旧会给大唐提供难以想象的资源。 会极大的缓和关中矛盾。 很多时候甚至都不需要他们做什么,关陇世家自己就会去做,他们甚至能够从中收益大半。 李世民看向李承乾,问道:“西昌州的奴隶,这半年来,死伤如何?” “不多,几百人。”李承乾神色轻松,说道:“西昌州有十几万人,儿臣用那里缴获的牛羊换取了大量的粮食,足够他们活下去,不过是活的没那么好而已。” 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这话其实也不对,吐谷浑时期,虽然不少人家中养着大量的牛羊,但这些牛羊却根本不是他们的,他们每年都生活艰难,到了冬日,冻死动辄上千人,大唐治理,对更广大的普通人来讲,其实是好事。” “但对于那些贵族而言,就不是好事了吧。”李世民忍不住的笑笑。 “那些人,冬天死的最多的就是他们,高原的真正寒冷,他们没能受住。”李承乾神色平静冷冽。 李世民点点头,看向西昌州的地图,轻声道:“李靖啊!” “这一年,西昌州开始找水草肥美的地方开始种植青稞一类的谷物,量也不少,日后西昌州对朝中粮食的依赖会更少。”李承乾看向茶卡盐湖方向,说道:“反而茶卡出来的盐,能够更多的提供大唐治理茶卡所需要的资金。” “吸取经验吧,等到将来攻灭高句丽正好用。”李世民微微摆手。 “是!”李承乾缓缓推着他离开了这里。 来到殿门前,俯瞰整个长安。 李世民轻声开口道:“照顾好欣儿和忠儿,别让他们出事。” “儿臣明白。”李承乾微微躬身,神色沉重。 他知道,有些事情,他的想法是瞒不过李世民的。 李欣也好,李忠也罢,李承乾虽然对他们有些感情,但不多。 李承乾真正想的,是用他们来做磨刀石。 将来成为李象的磨刀石。 但具体该怎么操作,还要看将来的变化。 李世民明白这一点,他说的不过是要个最后的保险罢了。 说不定李欣和李忠,会和他们的父亲一样,被永远囚禁。 …… “该说的,朕都已经和你说的,剩下的,就是为君者的自我修养了。”李世民抬头,轻声说道:“凡事不要太急,思虑清楚利弊,稳扎稳打,但在关键时刻,也要果断出手,奇正相合。” 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 以稳为主,稳固自己的基本盘,但也要有奇策,出人意外之处。 才能够不被别人算计。 “是!”李承乾认真躬身。 “做事,要有宏图伟略,也要一步步脚踏实地的去做,甚至是一件事一件事的去计较。”李世民轻叹一声,说道:“有的时候,当你退一步的时候,别人就会觉得自己有机可乘,然后得寸进尺。” 蹬鼻子上脸。 这种人很多。 “儿臣知道了。” “最后。”李世民神色凝重起来,认真说道:“皇帝者,王霸杂糅,内外皆是如此。”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李承乾沉沉躬身。 “走吧,送朕回武德殿。”李世民拍拍扶手,说道:“甘露殿太吵了。” “是!”李承乾转身推着李世民朝着门外而去。 刚刚出门,李世民轻轻地开口道:“还有最后一件事,皇帝,为朕整修陵寝吧,到了该用的时候来。” “父皇!”李承乾“噗通”一声,颤抖的、控制不住的跪了下来,抬头,他的脸上已经满是哀伤。 “太上皇!”殿中群臣,殿外将领,全部都齐齐跪了下来。 “整修陵寝”这句话一出,李承乾,还有整个大殿中的所有人,都知道,太上皇已经命途将终了。 所有人在哀伤的同时,也不自禁的涌起一股复杂难明的心绪。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李世民轻轻拍拍扶手,一侧的张阿难上前,推着李世民走下台阶,但李世民的声音依旧清晰的传来:“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死离生别,如是而已。” 庄子·外篇·知北游。 庄子·齐物论。 轻松豁达。 上官仪跪倒在一侧,小心的抬头。 今日,他至始至终都跟在皇帝和太上皇的身边,亲耳听完他们的一切对话,并且将这一切全部记录在起居住当中。 太上皇今日交代了皇帝许多,然而到最后,轻松豁达的告别了自己的一生。他今日,将所有该交给皇帝的,全部都交代给皇帝了。 整个大唐江山,所有的一切,他不会再有丝毫流连。 他轻松豁达的朝着生死的尽头而去。 这就是太上皇。 上官仪小心的看向了皇帝。 …… 李承乾跪在那里,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脸侧悄然的滚落了下来。 一股莫名的哀伤控制不住的涌上心头。 他甚至都差点控制不住的要痛哭出声。 但他控制住了。 最后重重的低下头,额头磕在地面上。 他在无声在痛哭。 悲伤如同潮水一样,从内心深处涌出。 不停的涌出…… 直到许久之后,长孙无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陛下,陛下,起来吧。” “舅舅!”李承乾抬头,看向长孙无忌,最后还是忍不住的哭了出来:“舅舅…………” “陛下,陛下!”长孙无忌抱住李承乾,拍着他颤抖的肩膀说道:“生死无常,太上皇都不介怀,陛下又何必介怀。” “呃……啊……呃呃呃……”李承乾稍微侧过头,哭泣中,艰难的深吸两口气,这才慢慢的止住了哭泣。 殿中的群臣全部都能够感受到那种悲痛到了极致,但不得不强行收敛的痛苦。 李承乾对着长孙无忌点点头。 长孙无忌这才退开一边。 李承乾慢慢起身,他的目光之中,是雄浑的太极殿,还有更加广阔的长安城。 他轻轻地闭上眼睛。 最后深吸一口气,虽然脸色已经哀伤,但眼神已经坚定了起来。 转身,他看向两仪殿中的丹陛御榻,然后迈步一步步坚定的走了进去。 越过门槛,两侧的群臣全部退至两侧,躬身拱手。 上官仪跽坐在地上,快速的在起居住上写道:“太上临终赠别,帝痛哭不已,一刻而不觉,孝心至诚,众皆感同。” …… 李承乾一步步的走上丹陛,然后坐在了御榻上。 将桌案上的镇纸移到一旁,李承乾平静的抬头,殿中群臣已经分列两边站立。 房玄龄,长孙无忌,李勣,阎立德,程知节,尉迟敬德,张士贵等文武群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部赶了过来。 李承乾淡漠的点头,说道:“太常寺。” 太常寺卿赵元楷站出拱手:“陛下!” “昭陵那边筹备动工吧。”李承乾目光看向群臣,从房玄龄和长孙无忌等人的脸上扫过。 长孙无忌一副几欲开口的模样。 李承乾轻轻摇头,说道:“礼部尚书!” “臣在!”礼部尚书李袭志站了出来,认真拱手。 李承乾看着李袭志,有些话他知道该怎么说,但不知道为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出口。 “礼部和鸿胪寺按制准备吧。”房玄龄站出,看向李袭志。 “喏!”李袭志拱手领命。 “陛下!”房玄龄转身看向李承乾,拱手道:“陛下,太上皇终究只是身体不适,脉象未沉,陛下不必太过担忧。” “是!”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然后摇摇头,苦笑,又点头道:“房相说的对!” “陛下!”长孙无忌也平静了下来,站出拱手道:“太上皇身体不安之事,整个长安皆知,朕请陛下下旨,诸道观佛寺,诸道士僧侣,为太上皇诵经祈福,长安百姓愿意去者,诸道观佛寺一律奉迎。” “可!”李承乾抬头,说道:“朕在宫中不便外出,让纪王代朕前往太乙青华观和大慈恩寺为父皇祈福。” “喏!”长孙无忌拱手领命。 李承乾抬起头,说道:“传旨,以卢国公和鄂国公为左右金吾卫大将军,镇压长安十六卫。” “臣等领旨。”程知节和尉迟敬德齐齐站出拱手,神色肃然。 “左千牛卫大将军武水县伯常何,雍州都督天水郡公丘行恭。”李承乾轻轻抬头。 “臣在!”常何和丘行恭同时拱手。 “派人巡查长安和雍州内外。”李承乾稍微低头,说道:“但有异动,即刻诛杀。” “喏!” “传旨,召诸亲王、驸马回京。”李承乾说完,轻轻闭上眼睛。 “是!”房玄龄站出拱手。 “传旨,令卫国公李靖,琅琊郡公牛进达,松州刺史王仁祐,荆州长史许叔牙,并州长史窦孝慎,扬州长史李文暕,洛州长史萧钧,广州都督杜正伦,益州长史卢承庆,即刻起,整军戒备,若有异动,许便宜行事。”李承乾眼神冷了下来。 “臣领旨。”长孙无忌站出认真拱手。 “舅舅,你坐镇政事堂,审查天下政务,但有不法者,从严从重处置。” “臣领旨。” (本章完) 第500章 礼,制(第三更) 第500章 礼,制(第三更) 中书省,上官仪从殿外走入。 坐在殿内的许敬宗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了他夹在左臂之下的记本当中。 今日,太上皇和皇帝独处的时候,说了很多的事情。 之后,太上皇让皇帝准备陵寝诸事。 是谁都明白,今日太上皇和皇帝所说的,是整个大唐最后也是最关键的秘密。 这些秘密,天下间只有上官仪听到了。 许敬宗一时间感到有些惋惜。 若是今日值起居郎的人是他自己就好了。 他就能够知道太上皇和皇帝交代了哪些大唐最后最核心的机密了。 但可惜…… 许敬宗平静的和上官仪点点头,然后就目送他进入了内殿,将起居住开始收拾和锁死。 起居郎所记载的起居住,将会成为后世编修大唐史料的根本,这些东西一旦上锁,除非是有人修史,那么便是他许敬宗同样是起居郎,他也不能够窥伺那些不属于他自己记录的起居住。 这是规矩。 许敬宗抬头,看向殿外。 夕阳西斜。 暮鼓阵阵。 许敬宗起身,然后朝着殿外走去。 下值了。 许敬宗刚刚走出官廨,就看到了给事中李义府从中书令到官廨走出,他目光一闪,上前拱手道:“李舍人。” “许学士!”李义府对着许敬宗认真的拱手还礼。 许敬宗轻轻笑笑,然后说道:“舍人难得出现在中书省啊?” “有封圣旨的用词有所不妥,所以晚辈前来将圣旨送回。”李义府目光越过许敬宗,看向他身后的官廨,问道:“上官学士刚刚回去。” “是啊!”许敬宗点点头,说道:“我们这些起居郎,别看平日里只是跟在陛下身边记些些什么,但是我们要做的事情很多。 就比如回来之后,必须将自己写的起居住整理锁好,不能让他人窥伺,更不能让他们修改。” “修改?”李义府猛然抬头。 “擅自修改起居住,是要被斩首的。”许敬宗目光轻轻在李义府身上扫过,然后说道:“便是窥伺起居住,也是不小的罪名。” 李义府看着许敬宗,他突然笑了,然后说道:“不会有人那么傻吧?” “当然不会。”许敬宗指向外面,说道:“李舍人,一起回去。” “好!”李义府笑着点点头,然后和许敬宗一起朝外面走去。 出了中书省,前方就是太极门,四周空旷,前后几乎没有任何行走着的官员。 许敬宗看了武德殿的方向一眼,然后开口说道:“陛下英明睿哲,太上皇这一事之后,陛下将会全面掌握天下,到时候,你我或许能更加的为陛下所重。” 李义府嘴角微微勾起,然后说道:“学士所言不差,你我毕竟都是陛下身边的人。” “是!”许敬宗笑着点点头,然后和李义府一起走向了太极门。 等到两人消失,东侧的门下省内,长孙无忌平静的转了出来。 看着许敬宗和李义府一起离开的背影,眼神微微收缩。 他没有听到他们两个在私谈什么,但是他不觉得是什么好事。 对于这个李义府,长孙无忌从来就不喜欢。 他们待在皇帝身边不是好事啊! 但是偏偏李义府是皇帝东宫时的太子舍人,还有晋王。 长孙无忌转身看向武德殿的方向,轻叹一声,他重新朝政事堂而去。 …… 斜月如钩。 殿中一片漆黑。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 坐在黑暗中的李承乾轻轻抬头,随即,房门被拉开。 灯笼照亮的来人呐。 一身深绿色襦裙的皇后苏淑。 苏淑朝着后面摆摆手,立刻有宫人进来点亮灯烛。 随即,又有人将吃食和酒水摆放在了桌案上。 苏淑这才朝着后面摆摆手。 “吱呀”一声,殿门关闭,宫殿之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陛下怎么来崇教殿了?”苏淑亲手提起酒壶,给李承乾倒了一杯酒。 “今日朝后,朕去求见父皇,父皇不见。”李承乾有些心疼的叹一口气。 “妾身听说了,今日太上皇在太极殿令陛下准备陵寝诸事,之后陛下求见太上皇,太上皇不见,所以妾身刚才也去了,但被张阿难和孙武开挡在了殿外,太上皇一概不见。”苏淑看着李承乾,说道:“陛下,妾身觉得,太上皇是想独自走过最后一段。” 李承乾嘴唇微微颤动,然后拿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苏淑重新提起酒杯,帮李承乾倒了一杯。 李承乾没有多说什么,再度一饮而尽。 苏淑这才没有再给他倒,而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两个人就着酒菜,一起依旧。 一直到将一壶酒都喝完。 李承乾起身,然后拉着苏淑的手,来到了内殿之中。内殿一片黑暗。 李承乾走到床榻上躺下,苏淑也跟着躺了下来,然后靠在李承乾的怀中。 黑暗中,李承乾幽幽的开口道:“皇后还记得吗,当年朕断了腿,就是在这里渡过大半年的。” “记得。”苏淑点头,说道:“那个之后,只有妾身和东宫的几位师傅,一直陪伴陛下。” “一转眼已经过了很多年了。”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说起来,即便是抛开登基的这一年,之前朕监国理政,前后也有好几年。” “从太上皇为东征高句丽做准备开始,陛下便已经大掌朝政了。” “可是,即便是到今天,朕依旧觉得朕并不真正的掌握天下,因为有父皇在。”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之前,朕偶尔也还会感到有些不舒服,但是今日,父皇要离开了,朕觉突然感到有些恐惧。” “陛下恐惧什么?”苏淑下意识的抬头。 “天下太大了,大唐太大了,朕不知道一旦没了父皇,大唐该走向哪里。”李承乾呼吸微微颤抖了起来,他轻声说道:“眼前是一片的黑暗,而在黑暗之外,又有无数的敌人试图扑过来,将朕直接撕碎。” “何至于此?” “你不懂。”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父皇在的时候,便已经有些人心离散,父皇一旦不在了,人心离散的会更快,有的人便会开始蠢蠢欲动,这些人不仅是敌人,还有你我身边的人,他们的心态也会转变,而这些,朕都要面对。” “陛下可以用人的,赵国公,还有阿耶,对了还有良嗣。”苏淑认真的看着李承乾。 她们苏家,官职高低的人都有,但是真正让李承乾重视的,只有一个苏良嗣。 苏良嗣虽然现在只是六品的侍御史,但谁都知道他的前途远大。 “嗯!”李承乾点点头,抱住苏淑说道:“朕明白,不过良嗣还需要锻炼,等父皇的事情之后,朕就让他任给事中,做上几年,就调到洛州去做司马,好好的历练几年,将来御史大夫、大理寺卿说不定就是他的了。” 洛州司马是从四品的官职。再上一步就是从三品的洛州长史。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苏淑微微侧身。 “朕明白,朕身边有无数可用的人才,只要将这些人放在该放的地方,那么天下就能得到最妥善的治理,朕的天下也就会安定下来。”李承乾轻轻点头。 “嗯!”苏淑放松了下来,然后靠在李承乾身上说道:“陛下现在,还有将来,都会有更多的子嗣,将他们安置到地方,也能够起到稳定天下的作用。” “嗯!”李承乾笑笑,说道:“朕不过是一时有些迷茫罢了,皇后也不用多想,睡吧。” “是!”苏淑应了一声,然后细细的听着李承乾的声音。 等到李承乾的鼾声渐起,苏淑这才靠在李承乾的怀里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时候,李承乾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目光轻轻地扫过苏淑,他当然知道苏淑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是话赶话赶到了那里而已。 李承乾鼾声依旧,但是他的目光却不由得看向了上方的黑暗中。 苏淑刚才的那番话虽然有些风马牛不相及的味道,但是却也给他在黑暗中指引了方向。 李世民一死,李承乾的眼前一片黑暗混沌,但其他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不过他们会更加贪心的抓紧眼前能看到的一切事物,但也仅此而已。 对于长久的未来,他们没有清晰的看法。 没有任何人有任何清晰的看法。 整个天下在李世民死后会欠缺站在最前方的舵手,而继承他的人就是李承乾。 如果李承乾不站出来,那么必然会有无数人来争抢这个位置,到时候就会是天下失控。 前世的李治就是这样的。 最后以他杀了长孙无忌,重创整个关中派系为结束。 但李承乾和李治不一样,什么生产力生产关系,他也是能够说上一两句的。 更别说未来的高句丽,西突厥和吐蕃战事。 这些都将是他未来指引天下方向的根本。 是的。 在将来,所有人眼中一片混沌的未来,将会由李承乾来为所有人引导。 这些人将来敬畏,臣服,甚至戒备,敌视的目光也都会放在他的身上。 戴上皇冠,承受其重。 李承乾神色越发的平静。 他需要从明天就开始做事情,如今马上就是五月下旬了,秋收很快就会开始。 他要专心在这件事情上面。 不! 李承乾猛然抬头。 不对。 不对。 他首要做的不应该是这些。 礼。 一个“礼”字,就这么悍然的闯入到了李承乾的脑海之中。 他的神色逐渐的严肃起来。 他错了,现在的他,不应该去做实事,而应该去务虚。 礼,这才皇帝统治天下真正的根本。 …… “众卿,朕打算为太上皇加上尊号,诸卿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本章完) 第501章 礼法天命,天命之人(第一更) 第501章 礼法=天命,天命之人(第一更) 两仪殿中,李承乾目光平静的看向群臣道:“朕欲为太上皇加上尊号,诸卿以为如何?” 群臣目光闪烁,他们在迅速琢磨皇帝的真实意图。 “陛下孝心诚挚,臣以为可矣。”长孙无忌率先站出拱手。 这一幕也让群臣明白,皇帝是要在太上皇临终前,给他加上荣誉。 这倒也没有什么。 “舅舅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李承乾认真的看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想了想,拱手道:“陛下,太上皇已有尊号为天圣仁寿天可汗太上皇,臣议可加尊号曰,大上天圣仁寿天可汗太上皇,称大天圣人。” 李承乾缓缓点头,说道:“舅舅说的有理,众卿还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群臣相互之间眼神交流,他们不是没有想法,只是想要超过长孙无忌很难。 “陛下!”李义府站了出来,他先是对着李承乾拱手,然后才又看向长孙无忌道:“臣以为赵国公所言极善。” 长孙无忌平静的看着李义府。 虽然是李义府站出来率先附和他,可是长孙无忌从来不觉得他有这么简单。 果然。 “陛下!”李义府重新看向李承乾,拱手道:“赵国公所上尊号虽然极佳,但臣以为是否可以调换一下次序,称天圣仁寿大上天可汗太上皇,称天圣可汗。” 一句“天圣可汗”,李承乾猛然坐直。 殿中群臣也全都诧异的看向李义府。 若是称“天圣可汗”的话,那么其实不加尊号,也是可以的。 毕竟太上皇之前的尊号,就是天圣仁寿天可汗太上皇,也可以直接叫天圣可汗。 但是,之前从来没有人想到这一点。 所以,这一次用加尊号的方式,来改了称呼。 长孙无忌侧身看向李义府,轻轻点头。 他转身看向李承乾,拱手道:“陛下,天圣可汗,极善。” 群臣齐齐跟着拱手道:“天圣可汗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承乾看向李义府,点头道:“李卿,呈写奏表,诸卿,你们和朕一起去武德殿,请太上皇受尊号。” “喏!” …… 武德殿外,李承乾跪在地上,低头肃穆。 身后群臣同样跟着跪倒在地,目光却忍不住的看向殿内。 他们之前听说过,太上皇从两仪殿回到武德殿后,就开始不见任何人。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今日甚至皇帝送来加上尊号的奏本,但太上皇依旧不愿意见任何人。 一些人甚至忍不住的想起民间传闻中甲葬的习俗。 太上皇今日,颇有点那种味道。 皇帝什么也不说,就这么跪在地上。 群臣也只能跟着跪着,跪求太上皇接见。 一些人甚至怀疑,皇帝弄出眼下这件加上尊号的事情,就是希望能在太上皇临终之前陪伴他。 “吱呀”一声,殿门打开,张阿难快步从殿中走出。 他看了群臣一眼,然后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太上皇请赵国公进去。” 李承乾转身看向长孙无忌,眼神哀伤,然后轻轻点头。 长孙无忌心中轻叹一声,然后对着李承乾轻轻拱手,这才起身朝着殿内走去。 他刚跨过门槛,“吱呀”一声,房门在身后瞬间关闭。 长孙无忌心里一惊,他下意识的看向大殿内侧。 李世民平静的躺在床上,他整个人的气息已经十分的微弱,头发已经完全变白。 一侧的桌案上放着一碗稀粥,稀粥还有大半。 贵妃韦氏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长孙无忌心里突然一冷,他脚步沉重的走向了内殿。 床榻上的李世民一动不动,哪怕是长孙无忌已经站在了床榻边上,也没有一点反应。 “太上皇。”长孙无忌缓缓的跪了下来,泪水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哭什么。”李世民轻轻地睁开了眼睛,虽然看起来极为的困倦疲惫,但声音还算清晰。 “太上皇。”长孙无忌低声问道:“太上皇有多久没吃东西了?” “不知道。”李世民不自禁的要合上眼睛。 长孙无忌赶紧说道:“太上皇,吃点什么吧,吃点东西,才有力气说话。” 李世民侧身看了长孙无忌一眼,然后轻轻地点头。 长孙无忌赶紧看向张阿难,张阿难已经将粥碗送了过来。 长孙无忌这才小心的将稀粥喂李世民吃了几口,然而即便是如此,吃了几口,但还有大半又不自禁的吐了出来。 长孙无忌忍不住的又要哭出来。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然后才用力的将稀粥尽可能的吃了半碗。但也只有半碗。 李世民微微摆手,长孙无忌知道他再也吃不下去,这才将无奈的将粥碗放到了一旁。 李世民轻轻抬头,长孙无忌立刻很熟练的起身上前,帮着李世民在床榻上坐了起来。 张阿难将软靠小心的放在李世民身后,长孙无忌才退了开来。 李世民轻轻抬头,张阿难将奏本放在了李世民的双腿之上。 看了一眼奏本,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的李世民,缓缓开口道:“皇帝……终于也懂了礼法的厉害。” “太上皇。”长孙无忌一时间有些没有明白过来。 李世民脸色苍白的笑笑,叹声说道:“你啊,终究不是皇帝,无法感受到对皇帝最重要的东西,不是权力,不是刀槊,甚至不是人心,而是天命。” “天命!” “皇帝,天之子也。”李世民目光看向殿外,轻声说道:“只要朕还在,这天下的天之子,只有朕一个人,只有朕走了,天之子才会成为承乾。” 天子,天之子,天命之所归。 长孙无忌的嘴唇微微颤抖,他想起了当年大唐立国之前的一些事情。 桃李者,得天下。 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年将二十,必能济世安民矣。 就这一句话,天下不知道多少人愿意尽心竭力的替他李世民效力。 认为他是天命之人。 长孙无忌肯定,这些话,李世民从来没有这么对李承乾说过。 但是皇帝如今却暗中的开始做动作,他也开始为自己的天命造势了吗? “谶言,天下有无数谶言,其实最怕不是那种不成的,怕是那种已经成了的。”李世民稍微停顿,攒了攒力气,他才接着说道:“比如,黑衣作天子,还有,桃李子,洪水绕杨山。” 长孙无忌神色严肃起来。 黑衣作天子,说的是杨坚。 桃李子,洪水绕杨山,说的是李唐。 “杨家。”李世民轻轻抬头,说道:“他们终究是天命之人的血脉,而在天命之上,真正能够对大唐构成威胁的,只有杨家。” 长孙无忌认真的点头,他不会放过杨家的。 “朕其实一直在怀疑,所谓的唐传三代,有女主武王代唐而立。”李世民轻轻冷笑,说道:“这个谶言,朕怀疑,他其实是弘农杨氏的人弄出来的。” “他们?”长孙无忌震惊的抬头,他从来没有听李世民说过这种话。 “可惜,袁天罡死的太早了,不然朕真的要好好的问问他,他是不是受了弘农杨氏的重礼。”李世民眼角带着一丝狠辣。 “所以,真的不是李君羡?”长孙无忌下意识的问道。 李世民似笑非笑的看了长孙无忌一眼,然后说道:“不是,谶言从来都有翻天覆地之能,李君羡姓李,如何会是他。” 长孙无忌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不仅如此,它针对的甚至不是关中门阀。”李世民轻轻闭眼,说道:“大唐和关中牵连很深,说一句同生同死并不过分,所以,想要让谶言成真,那么就需要离开长安,那么离开长安,天下有何处可供他人崛起?” “洛阳。”长孙无忌用力的点头。 “那谁对洛阳的影响最深?” “弘农杨氏。”长孙无忌终于将所有这一切彻底的串联的了起来。 “朕也是这几日才逐渐的想通这些事情。”李世民轻轻抬头,说道:“若说天下间,谁有把握在几十年前,就开始做这些手段,恐怕也只有弘农杨氏了。” “武德六年,有人在湖州以杨氏后裔的名义起兵。”长孙无忌抬起头,眼神冷冽。 李世民平静的点点头。 武德六年,吐谷浑搅乱西垂,北边突厥来返,还有南州刺史庞孝恭反,江淮辅公佑反。 刚刚平定王世充的大唐又陷入了战火纷争当中。 都是他们这些人一点点的平定的。 只是当年关于杨氏后裔的事情,被埋藏在了那么多的乱事当中,没人注意而已。 但是现在仔细想起来,这事情的性质相当严重。 “唐传三代,有女主武王代唐。”李世民看向长孙无忌,说到:“不管是谁,打压,甚至毁掉弘农杨氏就能彻底毁掉这个谶言,只可惜,弘农杨氏也不是说毁掉就能毁掉的。” “所以陛下当年免了杨师道的中书令。”长孙无忌缓缓的点头。 “不是他,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李世民摇摇头,说道:“总是会有人的,盯着他看就是了。” “所以陛下让他重任吏部尚书。”长孙无忌有些明白了李承乾的手段 李世民这么不相信弘农杨氏,李承乾就信吗? 李承乾一样不信。 所以,他让杨师道重任吏部尚书,必然有他自己的算计。 …… 李世民没有接长孙无忌的话,他低头看向眼前的奏本,轻声说道:“这个李义府,也是一个人才。” “嗯?”长孙无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李世民轻叹一声,说道:“他给朕上尊号成天圣可汗,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天可汗这个尊号空出来了?” 长孙无忌突然一阵的头皮发麻。 天可汗的尊号空出来了,给谁空出来的,自然是皇帝。 皇帝以后,会接替太上皇,成为天可汗。 好个李义府! (本章完) 第502章 汉景帝杀窦婴(第二更) 第502章 汉景帝杀窦婴(第二更) 长孙无忌坐在李世民身侧,脑海中不禁想起当李义府说出天圣可汗这四个字的时候,李承乾的反应。 惊愕之中,还带着一丝惊喜。 皇帝已经在一瞬间想到了这个问题。 天可汗,皇帝将来会成为天可汗,他将来会被人加尊号,曰天可汗。 天可汗李承乾。 长孙无忌现在就已经能感受到李承乾心中的无尽狂喜。 “朕虽然不喜欢这个李义府,但你必须承认,他是个有能力的人。”李世民看向长孙无忌,说道:“无忌,你要小心,皇帝手下有能力的年轻人很多,李义府只不过是最冒头的那个,其他的,都在低头扎实的历练。” 戴至德,张文瓘,刘仁轨,苏良嗣,裴行俭,李德謇,席君买…… 长孙无忌随便一想,就能想出一大堆名字出来。 “臣明白了。”长孙无忌轻轻笑笑,然后并不是很担忧的说道:“陛下喜欢沉静的年轻人,这是好事,这说明他们会在下面历练的很久,而等到他们成长起来的时候,臣也该致仕了。” “你能明白这点就好。”李世民点点头,随即又摇头道:“但是,你还是要小心。 朕在还好,朕一旦不在了,皇帝会将你往前推,用你来替他抵抗压力。” “臣是陛下的舅舅,又是当朝尚书左仆射,这么做是应该的。”长孙无忌轻松笑笑,皇帝对他很信任的,他回报忠诚也是应该。 “你不懂。”李世民深深的看了长孙无忌一眼,说道:“朕一死,这些年被压制的河东世家就会反弹,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将你拉下来。” 长孙无忌的神色严肃起来。 “他们会千方百计的制造你和皇帝之间的矛盾,最后想办法逼皇帝动手杀你。”李世民一句话,长孙无忌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不过这也不用太担心。”李世民突然又笑笑,说道:“承乾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朕还清楚,他最是清楚根本,不会对你怎么样,反而若是当年稚奴成了,朕反而要担心。” “圣人。”长孙无忌有些担忧的抬头。 李世民微微摆手。 长孙无忌这才放松下来,思考李世民说的话。 皇帝不比晋王,他手上有足够的力量,同时他又对天下认知极深,深通天下权谋之道,而且他对长孙无忌是真的信任。 所以并不是需要太担心。 “你真正需要担心,其实不是山东世家,我们这么多年压制他们,他们就算能捣乱一时,但也很难搅动一世。”稍微停顿,李世民看着长孙无忌,说道:“相反的,你真正需要担心的,是你身边的人。” “嗯?”长孙无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真以为,想将你从尚书左仆射位置上拉下来的,只有山东世家的那些人吗?”李世民摇摇头,有些担忧的说道:“其实还有你身边的那些人啊,比如褚遂良,比如柳奭,他们也想将你从尚书左仆射的位置上拉下来,然后他们自己坐到那个位置上去。” “柳奭,褚遂良。”长孙无忌满脸难以置信的抬头。 “你啊,太直了。”李世民轻叹一声,说道:“还记得当年朕让你任尚书右仆射,观音婢死活不愿意的事情吗?” “是!”长孙无忌点点头,就是那件事情,让他做了十几年当朝司空。 “你行事不缺敏锐,不缺手段,但你为人太太直来直去了。”李世民轻叹一声,说道:“那些河东世家,最多不过是在皇帝面前诋毁你几句,而关中门阀,你自己身边的人,他们会把你往上架,甚至彻底架到皇帝的对立面上去。” 长孙无忌脸色微微一变。 他是皇帝的舅舅,皇帝需要他,如果他倾力的辅助皇帝,那么自然是诸事皆无,但一旦他站到皇帝的对立面上,长孙无忌可以肯定,自己没有半点胜算。 皇帝是做了二十二年的太子,和晋王魏王一路搏杀出来的。 他的手下有足够的人手。 尤其,在他登基之后,长孙无忌已经在有意无意间被和军中隔绝了开来。 虽然他在军中依旧有足够的人手,但相比于早先,如今长安十六卫的格局和他印象当中的,已经有了巨大的差别。 皇帝重新进行了规划和制衡。 大量的禁卫精锐被调入到了十六卫。 虽然说如今上面的十六卫将军还是他熟悉的那些人,但下面的都尉校尉,全都已经换掉了。 站在皇帝的对面,长孙无忌没有一点胜算。 “承乾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但褚遂良和柳奭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吗?”李世民看了长孙无忌一眼,摇摇头,说道:“如果不是你在保,柳奭便是被发配到地方做长史,也是罪有应得。” 柳奭是有问题的,或者说做了吏部侍郎的柳奭是有问题的。 李世民的话说的很清楚。 长孙无忌推举柳奭为吏部侍郎,这一点很不妥。 “圣人,臣……”长孙无忌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李世民摇摇头,说道:“无忌,如果说将来有一日,皇帝要升迁或者罢免你的官职,你记住,他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长孙无忌一愣,随即他恍然了过来,立刻点头道:“圣人放心,臣理会得。” 李世民轻轻笑了,看着长孙无忌诚恳的模样,他有些欣慰的点头。 然后从身下取出一份密信递给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有些疑惑的接过,在李世民的目光示意下打了开来。 看了一眼,长孙无忌脸色骤变。 李世民留信,让他在关键时刻,将这份密信交给李承乾,以太上皇遗令,诛杀褚遂良。 是的,诛杀褚遂良。 “圣人!”长孙无忌有些不敢相信的抬头。 “无忌,你放心,这是一封信,不是遗诏。”李世民平静的摇摇头,说道:“朕对你,还不至于用汉景帝对窦婴的手段。” 一句“窦婴”,长孙无忌悚然惊觉。 窦婴之死,就是汉景帝留了一份让他保命的遗诏,然而最后,却因为宫中没有备份,窦婴以伪造遗诏被族诛。 “谢圣人!”长孙无忌赶紧拱手,如果不是太上皇提醒,他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这茬。现在想起来,也是后背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但低下头看向这份遗令,让他给皇帝,诛杀褚遂良。 这也是他从来没想过的。 难道说褚遂良,真的会在将来将自己捧杀到那种地步吗? 李世民看了长孙无忌一眼,轻叹一声,说道:“承乾是聪明之人,看到这封密令,他会知道怎么做的,当然,朕今日提前给你,就是希望你能进行控制,不要让局面走到那一步,最后能够一辈子不拿出它来,顺顺利利的致仕归老。” 听着李世民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么多,长孙无忌突然感到鼻子一酸,然后低头道:“谢圣人体恤。” “好了,这便没什么了。”李世民看了眼腿上的奏本,告诉长孙无忌道:“你出去吧,告诉皇帝,天圣可汗的事情朕答应了。” “是!”长孙无忌躬身,然后抬头看向李世民。 一番话说完,李世民的神色又萎靡了下来,精神疲累的厉害。 长孙无忌怎么可能不知道,李世民的大限,也就在这一二日间。 甚至可能…… 他控制着自己的泪水不要流下来,这才缓缓的转身离开。 等到房门再度关闭,李世民微微松了口气,闭上眼睛道:“去把东西烧了吧。” “是!”一侧的张阿难轻轻躬身,然后从袖子里面拿出一封黄色的绸纸,拿到了火烛上,轻轻点燃。 李世民轻叹一声,面色无奈。 虽然他极不愿意去设计长孙无忌,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如果刚才,长孙无忌在李世民说李承乾会免去他官职的时候,有丝毫的迟疑,那么李世民就会用这份遗诏了。 当然,他的手段没有那么简单。 该有的备案一样会有,只不过在备案之后,他会多留一份遗诏。 汉景帝坑杀窦婴的事情,读过书的都知道,长孙无忌也是一样,他自然会进行查证。 但只要查证有,那么他自然会放松下来…… 好在这一手没有用上。 李世民有些疲惫,心中也有一丝感伤。 因为即便是这样,李世民也同样对长孙无忌下手了。 他提高了他对弘农杨氏,还有整个山东世族的戒备,同时要让他对关陇门阀有了戒心。 李世民神色逐渐的平静了下来。 长孙无忌一定会想,关陇门阀会将他捧杀吗? 答案是会的。 李世民心中最清楚。 他在的时候,整个关陇门阀的领头人就是他。 在他死后,这个人本来应该是李承乾,但是,李承乾有他自己的想法,行事有他自己的做法。 他和关陇门阀的相性不和。 准确的讲,是李承乾的利益和关陇门阀的利益不一样。 而且,关陇门阀也不一定会全心的支持李承乾。 在李世民死了之后,他们必然会和李承乾离心离德。 这种情况下,关陇门阀在试图寻找新的代言人,而李承乾也在有意识的将长孙无忌往前推。 关陇门阀和长孙无忌的结合几乎是注定的。 更别说,他本身就是李世民留下的,辅助李承乾的最大的重臣。 关陇门阀和李承乾之间有利益矛盾,这样就意味着,他们将来的矛盾必然会激化。 他们会推着长孙无忌朝着和李承乾对立的方向走。 以李承乾的手段,不,哪怕不是李承乾,是李治,长孙无忌也一定会失败的。 朝中支持皇帝的人,实际上比支持长孙无忌的人要多得多。 尤其是李勣。 所以,他需要提前点破这一点。 而他点破这一点之后,长孙无忌和关陇门阀就会逐渐的走远。 他会成为一个孤臣。 这才是李世民要的。 这也是李承乾要的。 这样,最后长孙无忌才能够活下来。 长孙一族才能够活下来。 外戚啊! …… 光影西斜,李世民稍微睁开一点眼睛,说道:“将其他的东西,发出去吧。” “喏!”张阿难轻轻躬身,然后从一侧的金盒之中取出来五封密信,然后一一递了出去。 黑暗中,一名又一名的黑衣卫士走了出来,接过密信,然后拱手离开。 隐约能够看到密信的信封上,分别写着李勣,牛进达,李道宗几个人的名字。 有两封信上的名字,看不清。 (本章完) 第503章 大唐江山万年,圣人万年(第三更) 第503章 大唐江山万年,圣人万年(第三更) 武德殿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安静了下来。 李世民坐在床榻上,突然轻轻一点头,紧跟着,他稍微睁开了一点眼睛。 “圣人,玄奘法师到了。”孙武开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李世民已经没有再多的力气说些什么了,他微微动了动手指。 张阿难立刻上前打开了房门。 随即,一身紫红罗地蹙金绣袈裟的玄奘神色平静的步入了殿中。 紧跟着,李承乾也跟在玄奘后面强行进入了殿中。 殿门外,已经站满了人。 张阿难满脸为难的看着李承乾。 但李承乾根本不理他,直接走到了床榻前,跪了下来。 李世民闭着眼睛,但却轻轻地笑了起来。 “阿弥陀佛!”玄奘站在一侧,对着李世民合十行礼,然后退开一旁,低声颂念佛经。 李世民抬了抬手。 张阿难立刻朝着外面招了招手,很快,御医张宝藏已经端着一碗参汤,从外面走了进来。 殿外的群臣,再度齐齐的跪了下来,面色悲戚。 张宝藏来到了床榻前,对着李承乾微微躬身。 李承乾看着这碗参汤,眼泪不自禁的掉了下来。 这是吊命用的参汤。 宫中的秘方,以千年人参作为主药,辅以其他各种珍贵药材,精心熬制的一碗参汤。 甚至这里面还有其他一些刺激生命的特殊药物。 “朕来。”李承乾起身,端起药碗,然后拿起汤匙,喂到了李世民的面前,同时低声道:“父皇,喝汤吧。” 李世民用尽全力才张开了嘴巴。 李承乾小心的将参汤喂了进去。 一点点的喂了进去。 然而,这一次,李世民仅仅喝了小半碗,就再也喝不下去了。 泪水再度从李承乾的眼角流下,他不得不将药碗放下。 “父皇!”李承乾头抵在李世民的身上,然后无力的跪了下来。 李世民依旧闭着眼睛,但是,他的眼角也闪过一抹泪光。 终于,一点力气从内心深处升起。 李世民张开嘴,轻缓而又深沉的吸了两口,然后才缓缓的开口道:“法师!” “圣人!”玄奘停止颂念经文,稍微向前两步,然后躬身。 李世民缓缓的睁开眼睛,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后才看向玄奘说道:“法师,朕听说佛家讲供养,供养是修行吗?” “算的。”玄奘轻轻躬身。 李世民缓缓的开口道:“如果朕死了之后,让朕的嫔妃们都出家,算供养吗?” “算!”玄奘平静的点头。 李承乾跪在一侧,原本哀切的神情,这一刻稍微收敛。 太上皇的后宫嫔妃,全部都出家。 是这样的吗? 不对啊,有皇子的嫔妃不用出家,三品婕妤以上的妃子,也可以不用出家。 武媚娘,难道她终究还是脱不了到宫外出家的命运吗? 李承乾的眼底一瞬间严肃了起来。 武媚娘不能出宫,她涉及到了“唐传三代之后,女主武王代唐自立”的谶言。 李承乾之前用了很多手段,将她推上了正三品的婕妤,就是彻底在名位上钉死她。 让她以后不能再说什么,但即便是如此,李承乾也没有放武媚娘出宫的打算。 武媚娘这样的女人,一旦出了宫,便会如从鱼入大海一样。 万一她消失了,万一她落入了他人手中,最后卷土重来怎么办。 李承乾轻轻低头,如果李世民真的下旨要让后宫的所有嫔妃全部出家,那么李承乾只能够选择在武媚娘出宫之前,直接赐死她。 “皇帝,你听见了吧,这件事情,你来安排。”李世民扫了李承乾一眼。 “儿臣领命。”李承乾低身叩首。 李世民轻叹一声,低声说道:“朕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这个了,希望以此供养,佑得大唐江山万年。” 李承乾忍不住的抬头,然后轻轻低头道:“大唐江山万年。” “大唐江山万年。”无数低沉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不知道多少人,这一刻,无声的下了决定。 大唐江山万年。 …… 李世民微微抬头,张阿难伸手,将李世民的手放在了李承乾的肩膀上。 “承乾。”李世民看着李承乾,轻声说道:“朕死之后,大唐江山就全部落在了你的肩上,你记住,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都要撑住。” “儿臣明白。”李承乾咬牙点头。 李世民勉强笑笑,说道:“你舅舅,还有李勣,唐俭他们,都是多年老臣了,你要相信他们,他们会全心的辅助你的。” “儿臣明白。”李承乾不停的点头,他想要劝说李世民少说两句,因为他越多说一句,他的性命就会越快的流逝一分。 殿外,长孙无忌,李勣,还有唐俭三个人早已经无声哭泣的不成样子。 “其他还有一些事情朕已经完全交待给了张阿难,他会告诉你的。”李世民稍微侧身。 张阿难立刻躬身。 “儿臣明白。”李承乾点头,说道:“儿臣会用好张监的。” 李世民从隋末到如今,一辈子经历了太多,他的身上不知道有多少秘密。 甚至有不少,就连长孙无忌都没有听说过。 李五也都没有。 另外,还有一些特殊的事情,也需要处置。 就比如前隋炀帝的皇后萧皇后,比如隐太子李建成的太子妃郑观音…… 很多外面的人,连敢提都不敢提的事情,只有张阿难适合处置。 “剩下的,也就没有什么了。”李世民目光看向殿外的群臣,他突然开口道:“朕想看秦王破阵舞了。”“快,来人,来人。”李承乾猛然转身,看向殿外,高声道:“所有的禁卫,都进来,跳秦王破阵舞。” 李承乾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不可能真的所有人都进来跳秦王破阵舞。 孙武开迅速的挑选了十八人,然后进入殿中,坦露左臂,手持千牛刀和圆盾,开始在殿中有节奏的呼和着跳起了秦王破阵舞。 看到这一幕,李世民轻轻的笑了。 满足的笑了。 刀盾交击,刃光明澈。 健壮的禁卫将士,手持长刀圆盾,护卫着大唐江山万年。 李世民侧身看向李承乾。 他知道,他的众多儿子当中,最像他的,其实是李承乾。 当年李承乾为什么会摔断腿,就是因为他是去练习涉猎了。 李泰太过痴肥。 李治又太瘦弱。 只有他这个太子身体健壮。 然而李世民没有想到,一个不注意,竟然就出事了。 之前的林林种种闪过脑海,而让李世民最感到惋惜的,是现在的李承乾,很少去亲自射猎了。 不过也好,不亲自射猎,就不会去率大军亲征,这对国家有好处。 李世民收回思绪,目光看向前方,千牛卫依旧在不停的跳着。 李世民目光看向李承乾,微微抬头。 李承乾立刻会意的凑了过来。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那张和自己极像的面容,他的脑海中莫名的出现了父皇李渊的身影。 还有李建成。 还有李元吉。 “承乾,找个机会,给皇兄延续香火吧。”李世民眼神中带出一丝祈求。 “好!”李承乾用力的点头,然后说道:“等儿臣再长一些,然后找个不受宠的庶子,过继给皇伯,给他延续香火。” 李世民满意的笑笑,他现在也只剩下笑的力气了。 李承乾不是在敷衍他,他很确认这一点。 想要让李建成的香火能够得以过继下去,朝臣的反对是最大的阻力。 所以要找机会。 什么机会。 等到这些跟着他从玄武门一起走来的老臣全部死掉之后,自然就没有人会多说什么了。 他曾经想过,让赵王李福和曹王李明过继给李建成和李元吉,但是被长孙无忌他们给强烈的反对掉了。 李承乾也有他自己的态度,他不喜欢李元吉,但是对李建成却能接受。 如此也就足够了。 很多话,其实李世民都没说。 他真正在想了除了当年玄武门的事情,还有李泰和李治。 只要李承乾在想着李建成香火的事情,他就能够放过李泰和李治。 突然,李世民紧紧的抓住了李承乾的衣袖,目光紧紧的盯着他。 李承乾惊讶的抬头,然后小心的靠近。 “别杀你舅舅。”李世民咬牙将这一句话,在李承乾的耳边说了出来。 李承乾用力的点头,然后低声说道:“父皇放心,儿臣心中所算计,实际上儿臣已经开始布局,分舅舅的权利,这样,就能够保证,一切长久。” 长久,长久。 权力的制衡才是能长久。 李义府虽然是小人,但是他在门下省,帮李承乾盯住朝堂上的所有人。 至于中书省,那是个出主意的。 尚书省才是做事的。 但只有制衡,所有人才能不超越规矩。 李世民看着认真的李承乾松开了手。 好了,该说的,他已经都说了,该做的,他也已经提前做了,剩下的,也就没有什么了。 …… 李世民身体缓缓的靠后,目光从李承乾的身上,转移到了殿中依旧在跳着秦王破阵舞的这些禁卫将士身上。 他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很多, 从薛仁杲、刘武周、窦建德、王世充、刘黑闼,到李建成、李元吉,再到颉利、突利,东部突厥与薛延陀,高昌、龟兹和吐谷浑,高句丽……跃马而上的李世民全部平定。 “大唐,大唐,大唐。”李世民轻轻地念着“大唐”两个人,他的呼吸已经轻到了极点。 “大唐,大唐,大唐,大唐……” 李承乾无比的哀恸,眼泪不停的流了下来,嘴里也不停的跟着念着大唐两个字。 “大唐,大唐,大唐,大唐,大唐……” 张宝藏,张阿难,玄奘,还有殿中的所有人,乃至于殿外的所有人,都跟着念起来大唐两个人。 李世民轻轻地笑了,然后缓缓的闭上一眼。 耳边响着所有人都在念诵的大唐,他的眼前,这一瞬间,也仿佛出现了整个大唐江山的影子。 他整个人高坐在白马之上,骑着他在苍茫的高空之上,不停的奔腾,奔腾。 仿佛永远没有穷尽。 突然,一道在他心底无比想念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 “观音婢,观音婢,朕来了。”李世民轻轻地笑着,然后对着伸手一拉,将他的观音婢拉上白马,然后带着她朝着天边的尽头而去。 …… 武德殿中,悄然蹲在一侧角落里的上官仪,清晰的听到了太上皇念诵长孙皇后名字的声音。 然后,太上皇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本章完) 第504章 钟鸣三万,送太上皇宾天(第一更) 第504章 钟鸣三万,送太上皇宾天(第一更) 李承乾跪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那双苍老而疲惫的手无力滑落下来。 他的耳边仿佛依旧在回响着李世民轻轻的念叨声:“观音婢,观音婢……” 声音戛然而止。 李承乾身体顿住了。 一时间耳边“轰”的一声,就像是无数的声音在响,但又像是彻底寂静了下来一样。 他缓慢的抬头,目光落在靠坐在软靠上,头已经彻底的低了下来,眼睛彻底的闭上的李世民身上。 他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张开口,彻骨痛心的哀恸不知道为什么,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堵在了嘴里,就是发不出来。 他在无声的嘶吼。 痛苦反而被送返回了心底深处。 越发的撕心裂肺。 跪在一侧的张宝藏轻轻起身,来到了李世民的身侧,右手小心的按在了李世民的脖颈上。 他闭上眼睛,轻轻地转身,然后看向眼神中带着一丝希冀的李承乾,缓缓摇头。 泪水更加疯狂的涌现了出来,李承乾体内的哀恸终于彻底的爆发了出来:“父皇……” 就像是被冲垮了的堤坝一样。 一声痛哭之后,就再也控制不住。 “父皇,父皇,父皇……”李承乾狠狠的捶打在了床榻上,痛苦的叫喊道:“父皇啊!” 殿中的所有禁卫,早就已经跪了下来。 还有殿内殿外的所有人,全都忍不住的痛哭起来:“太上皇啊,太上皇……” 满殿的痛哭声在耳边不停的回荡,上官仪坚持着用笔下了几行字: 永惟元年,五月戊午。 二十三日己巳,太上崩于武德殿。 帝号恸将绝。 …… 不知道过了多久。 长孙无忌挣扎着站了起来, 同样悲痛无比的他,满脸的泪水来不及擦干,他抬头看向一侧的张阿难,摆摆手。 同样痛哭的张阿难看了长孙无忌两眼,才反应了过来,他对着长孙无忌拱手一礼,转身出了武德殿。 长孙无忌有些踉跄的上前,来到了床榻之前。 看着坐在那里已经彻底的没有了生命迹象的李世民,长孙无忌差点忍不住的再度痛哭出声。 抽泣了几声,长孙无忌才勉强收拾住了情绪,转身看向李承乾。 跪在地上的李承乾一下一下用力的捶击着眼前的床榻,不停的在叫喊着:“父皇……父皇……” 长孙无忌颤颤巍巍的低下身,然后轻轻的搂住了李承乾:“陛下!” 李承乾顿时抱住长孙无忌,嚎啕大哭:“舅舅,父皇,父皇他走了,舅舅,父皇他只留下了外甥一个人啊,舅舅,父皇他……他怎么那么狠心啊……” 长孙无忌轻轻地拍着李承乾的肩膀,轻声说道:“寿途有终,天命有归,太上皇的天命已经尽了,所以上天才将他召回了九天之上。 这是天命,谁也没法逆转。” 李承乾痛哭一声,终于,他的抽泣声断断续续的减弱了下来。 长孙无忌继续劝道:“陛下,太上皇已经将天下彻底的交给了陛下,那么陛下就不应该让太上皇失望,应当鼎立起社稷和宗庙,支撑起整个天下。” 李承乾轻轻地抽泣了两下,对着长孙无忌缓缓点头,悲痛终于被他稍微压了下来。 稍微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李承乾对着长孙无忌说道:“舅舅,按礼制处理吧。” “臣领旨。”长孙无忌沉沉的躬身,他等的,实际上也就是皇帝的这句话。 从这一刻起,长孙无忌便是太上皇,不,是先帝,先帝葬礼的治丧大臣。 松开李承乾,长孙无忌神色沉重的走到了武德殿的门口。 面对群臣,长孙无忌轻轻点头,然后才抬头高声道:“太上皇宾天,敲景云钟!” 长孙无忌话音刚刚落下,远处承天门东侧的钟楼上,钟声紧跟着响起。 “咚,咚,咚……” 一下一下,钟声连响四十五下。 钟鸣九五,皇帝驾崩。 “太上皇啊,先帝啊!”房玄龄跪在地上,忍不住的嚎啕大哭了起来:“先帝啊,你怎么就走了呢,你怎么就先臣走了啊,先帝啊!” “先帝啊!”武德殿内外的群臣,这一刻终于不用再压抑,全部嚎啕大哭了起来。 长孙无忌轻轻抬头。 景云钟的钟声在皇宫不停的回荡。 钟响四十五下之后,天地骤然间肃静了下来。 这一刻,宫内宫外,长安城内外,整个雍州,整个关中,乃至于整个天下,都已经明白,天圣可汗,太上皇李世民,驾崩了。 下一刻,无数的钟声在整个长安城中响起。 皇帝驾崩,钟响三万。 长安城中所有的道观寺庙,在同一时间敲响钟声。 每间寺庙,每间道观,都有准确的数字要求。 所有的道观寺庙敲响的钟声加起来,要达到三万下。 三万钟声,送太上皇宾天。 长孙无忌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忍不住的低声哭泣起来。 好在,哭泣几声之后,长孙无忌终于回过神来。 收敛心情,长孙无忌看向在嚎啕大哭的群臣,神色肃穆的开口:“传令,令襄邑郡王李神符,莘国公窦诞即刻入宫。”“喏!”一侧的李安俨立刻拱手,然后转身安排千牛卫快速的前往传令。 殿内殿外,群臣的声音下意识的轻了下来。 襄邑郡王李神符是高祖皇帝的亲堂弟,是他们那一辈在世的,身份最贵重,年纪最长的宗室,前宗正寺卿。 莘国公窦诞,高祖皇帝次女襄阳公主的驸马,高祖皇帝太穆皇后的堂侄,先帝发小,秦王府旧将,前宗正寺卿。 虽然两个人都已经年纪不小,儿臣沉疴缠身,但是现在这个时候,他们两个必须入宫。 皇帝虽然默许了长孙无忌为治丧大臣,但他不可能一个人做所有的事情,还需要有人辅助。 李神符和窦诞都是长孙无忌请来坐镇的。 李神符是宗室之长,有他坐镇,宗室诸王谁都不敢乱来。 窦诞是诸驸马之长,有他坐镇,足够让诸驸马和他们背后的家族,在现在这个时候,为天下稳定效力。 长孙无忌侧身,看向群臣当中,开口道:“礼部尚书,宗正寺卿,太常寺卿。” 李袭志,李百药和赵元楷,三人齐齐站出拱手。 “商量丧仪吧。”长孙无忌一句话说到最后,几乎悲痛到窒息的地步。 “喏!”李袭志,李百药和赵元楷三人齐齐领命。 长孙无忌看向一侧,说道:“宿松县公。” “臣在!”郑仁泰从一侧站出拱手。 长孙无忌侧身看向了殿中的皇帝。 李承乾面色哀戚的转身,轻轻点头。 长孙无忌重新看向郑仁泰,说道:“你即刻起前往兵部,协助卢国公,鄂国公,还有虢国公,一起稳定长安十六卫。” “臣领旨。”郑仁泰立刻拱手,然后转身大踏步而去。 群臣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气,相比于李安俨,群臣更加能够接受郑仁泰这个战场宿将,秦王府旧将。 长孙无忌神色平静下来,继续说道:“左千牛卫将军李安俨,雍州都督丘行恭。” “臣在。”李安俨和丘行恭同时站了出来,躬身拱手。 “令你二人即刻监视整个长安,维持治安。”稍微停顿,长孙无忌说道:“如今时刻,凡有动乱,即刻镇压。” “臣领旨。”李安俨和丘行恭立刻拱手,然后快速的转身离开。 长孙无忌侧身看向殿外的皇帝。 李承乾没有回头,他虽然没有在哭泣,但目光依旧紧紧的落在床榻上的李世民身上。 久久不移。 …… 两刻钟之后,长孙无忌才带着李神符,窦诞,李袭志,李百药和赵元楷五人进入殿中。 长孙无忌率先拱手道:“陛下,臣等要为先帝招魂复魄,沐浴更衣,同时,也请陛下更衣。” 李承乾缓缓抬头,看向一身赤黄色衮龙便服的李世民,泪水不由得流了两行。 侧过身,他缓缓点头。 张阿难和窦知节立刻从两侧走上,然后小心的将李承乾搀扶了起来。 现在谁都能看得出,先帝病逝,皇帝悲痛万分。 如果不是长孙无忌劝谏,他恐怕早就继续的嚎啕大哭了。 然而即便如此,他心中的悲痛,也让他没有多少说话的力气。 张阿难和窦知节搀扶着李承乾进入西偏殿去更换衣服,而长孙无忌则是稍微后退一步。 五名内侍捧着先帝曾经穿过的衮冕服,走到了李神符,窦诞,李袭志,李百药和赵元楷五个人的身侧。 五人各自接过衮服,站在床榻之侧,面色哀戚的站立。 长孙无忌站在五人身后,高声道:“魂路引归,亲声渡引,复!” “二郎,二郎,二郎!”李神符脸上满是泪水。 “二郎,二郎,二郎!”窦诞喊完,声音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 “太上皇,太上皇,太上皇。”李袭志,李百药和赵元楷相继高声呼喊。 三声之后,他们将手里的衮冕服向下一扔。 五名内侍瞬间从后方走上,衮冕服落在李世民的遗体上的一瞬间,接住了衮冕服。 李神符,窦诞,李袭志,李百药和赵元楷五人稍微松了口气,然后在哀戚的退到一旁。 长孙无忌上前一步,深深的看了李世民一眼,然后有些舍不得侧过身。 四名内侍已经抬着巨大的木桶走了进来,里面是滚烫的米汤。 李世民侧身看向一侧,两名内侍上前,开始帮李世民脱去身上的衣服,拿起浸泡过米汤的丝绢,开始帮他进行全身擦拭。 这一刻,长孙无忌,李神符,窦诞等人,目光紧紧的盯着李世民的遗体,身体一瞬间严肃起来。 一直到确认李世民的身体没有异样之后,众人才放松下来,脸色哀戚。 随后,众人安静了下来,看着内侍继续给李世民洗头,擦拭身体和整理面容,最后换上衮冕服。 …… 西殿之中,李承乾已经换上了一身的生麻丧服。 从头到脚,冠服裤靴都是如此。 丧仪:入殓停灵,谥号庙号,百官哭祭,送行安葬……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李承乾微微闭上眼睛,平静呼吸,最后他睁开眼,抬头开口道:“传旨,百骑司出巡天下各折冲府,令各折冲都尉遴选子弟送入左右千牛卫受训,护卫宫廷。” 张阿难立刻肃然拱手道:“喏!” (本章完) 第505章 太上皇遗诏,警惕诸王(第二更) 第505章 太上皇遗诏,警惕诸王(第二更) 武德殿西侧,一支长木高高的立在地上。 是为悬重招魂。 百官跪在地上轻声哭泣,半个时辰,便是再悲痛的人,也已经哭的没有力气了。 武德殿中,李承乾站在中殿的御床之前。 看着已经换好了衣服,袭含齐备的李世民,李承乾忍着无比的悲痛,将手里的方巾盖在了李世民的脸上。 然后他才悲痛的退了开来,躬身深深一礼。 一瞬间,他再度无声的痛哭了起来。 久久之后,他才收敛悲痛,起身站立。 “陛下节哀!”长孙无忌、李神符和窦诞等人,对着李承乾沉沉拱手。 “朕无事。”李承乾深吸一口气,摆摆手道:“平身吧。” “喏!”众人这才起身。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接下来该如何?” “回陛下!”长孙无忌拱手,说道:“该宣读先帝遗诏。” 李承乾点点头,目光看向一侧。 张阿难手里捧着黑色的金盒走了过来,在李承乾身后站定。 …… 李承乾侧身,看了众人一眼,最后看向李袭志,说道:“始安郡公,你来吧,父皇的遗诏当中,说不定有关于众人的安排。” 长孙无忌轻轻抬头,随即面色哀戚的低头。 “喏!”李袭志上前,从张阿难的手里接过金盒,当众打了开来。 李承乾的目光跟着落在了李袭志手上,金盒当中的遗诏,他也不知道具体的内容。 李袭志打开了圣旨。 李承乾率先在御床侧畔跪了下来。 殿中其他群臣,也全部都跪了下来。 殿外的所有朝臣,这一刻,也全部都安静了下来。 “太上皇遗诏。”李袭志看向群臣,然后高声道:“夫天命之重,绿错奉其图书,天子之尊,赤县先其司牧。而功兼造化,桥山之树已阴;业致升平,苍梧之驾方远。 至于平寇乱,安黎元,洒洪灾,攘大患,黄帝之五十三战,商汤之二十七征,以此申威,曾何足算。 昔者乱阶斯永,祸钟隋季,罄宇凝氛,曀昏辰象,绵区作梗,摇荡江河。 朕拂衣于舞象之年,抽剑于斩蛇之地,虽复妖千王莽,戮首軘车;凶百蚩尤,衅尸军鼓……” 李承乾跪在一旁,神色沉痛。 随着李袭志的一句句落下,从隋末乱世开始,李世民从太原挥剑而起,最后攻入长安。 之后平灭各路反王,彻底的抵定天下。 自玄武门之后,贞观朝启。 治理江山,吸纳谏言。 平灭东部突厥,薛延陀,高昌、龟兹和吐谷浑。 高句丽一战而胜…… 一幕幕的出现在李承乾眼前。 虽然最后退兵,但在如今的战场上,依旧处于绝对的优势,更别说未来灭高句丽的计划已经定下了。 李世民这一辈子,是任何人都难以企及的。 跃马疆场,治理天下。 一个英雄的盛世。 这是一个英雄的盛世。 李承乾感慨之间,也在扪心自问,自己未来,能够超越他吗? 能吧? 起码李治做到过。 高句丽,百济和新罗。 西突厥。 吐蕃。 李承乾轻轻抬头,起码自己要比李治强。 …… “朕于天下士大夫,可谓无负矣;朕于天下苍生,可谓安养矣。 皇帝承乾,大孝通神,自天生德,熟达机务,凡厥百僚,群公卿士,送往事居,无违正意。 宗社托付,朕心安然。” 内外群臣听到这里,不由得轻轻躬身。 皇帝登基一年,高原一战而败十万吐蕃大军,划吐谷浑一半为西昌州,吞吐蕃十万黄金。 又令李靖坐镇西昌州。 至今,吐蕃,东西吐谷浑,西突厥,回纥,安西四镇诸国,都不敢轻举妄动。 还有高句丽,去年以太上皇退位,引诱高句丽五万大军出击,最后兵损三万而退。 如今又趁着新罗女王新丧,派人去新罗百济挑拨人心,只要有所变化,对于将来开战必有好处。 于内,研制造价更低的纸张,不停的研究能够让粮食高产的办法,任用贤能,诚听谏言…… 大唐鼎盛之时,一眼可见。 他为人至孝,太上皇退位之后,还替太上皇筹备完成嵩山封禅之事。 为人至真至诚,群臣信赖。 太上皇培育太子,天下敬佩。 “……所以,属纩之后,七日便殡,军国大事,不可停阙,寻常闲务,任之有司。 文武官人,三品已上,并三日朝晡哭临。 十五举音,事毕便出。 四品已下,临于朝堂,其殿中当临者,非朝夕临,无得擅哭。 诸王为都督刺史任者,并来奔丧。 防于变故,可加监察。 其方镇岳牧,在任官人,各于任所,举哀三日。 其服纪轻重,宜依汉制,以日易月。 园陵制度,务从俭约。 昔者霸陵不掘,则朕意焉。 太原元从人见在者,各赐勋官一级。诸营作土木之功,并宜停断。” 李承乾虽然跪在地上,但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 诸王为都督刺史任者,并来奔丧。防于变故,可加监察。 孙伏伽将是李承乾将来所用的重臣,而增强御史台的实力,是最重要的步骤之一。 李承乾原本还有些担心,李世民会怎么安排,没想到一句防于诸王,就让所有人都接受了。 诸王回京,地方变故。 防的实际上是诸王,这一点,最能够接受的就是长孙无忌。 事情便能够轻易而成。 李承乾心中安定了下来,他之所以用孙伏伽,就是因为这个人有能力,有资历,只是缺乏足够的背景,甚至于有些让人忽视。 忽视好啊,忽视了才好做事。 …… 听到李袭志念完,李承乾率先对着御床上的李世民遗体叩首道:“儿臣领旨,父皇冥寿无疆。” 依照制度,李承乾应该服丧三年,或者准确的讲,是二十七个月。 一般的官员,服丧三年,就得去朝三年。 李承乾身为皇帝,虽然不必如此,但他的行为举止依旧会受到极大的约束。 甚至会影响他对天下的掌握。 尤其是李世民死后,天下世家,无数官员,必然会有离心离德之象,如果这个时候不紧盯一点。 依照汉制,以日易月。 二十七个月,缩减为二十七日,绝对不影响他对天下的掌握。 “臣等领旨,先帝冥寿无疆。”群臣齐齐拱手。 他们当中有不少人都是太原元从,太上皇仙逝,他们的勋官增加一级。 另外,以日易月,对他们也是一种减负。 太上皇仙逝,天下服丧。 长安城中,一切闲杂诸事皆停。 各种享乐之事就不提了,有的人家甚至已经订了婚事,如果时间长的话,都是影响。 更别说如今已经五月下旬了,马上就是秋收,太上皇仙逝,难保不会对秋收造成影响,那就麻烦了。 “众卿平身吧。”李承乾起身,看向群臣道:“父皇已经定了丧仪大略,接下来便是细务了。” “喏!”群臣起身,齐齐拱手。 李承乾看向群臣,说道:“朕服丧身重,诸事不便,所以,以赵国公长孙无忌为治丧大使,襄邑郡王李神符、莘国公窦诞为治丧副使,礼部尚书李袭志,宗正寺卿李百药,太常寺卿赵元楷等为治丧诸使。” “臣等领旨!”长孙无忌,李神符、窦诞,李袭志,李百药,赵元楷等人齐齐拱手。 “户部,工部,少府,太府,将作监,光禄寺等所涉诸司,当全力配合。”李承乾看向殿外。 所有群臣齐齐拱手道:“臣等领旨。” 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继续说道:“传旨,令卫国公李靖,琅琊郡公牛进达,松州刺史王仁祐,荆州长史许叔牙,并州长史窦孝慎,扬州长史李文暕,洛州长史萧钧,广州都督杜正伦,益州长史卢承庆,依照前旨,整军戒备,若有异动,许便宜行事。” 四方诸夷,内外世家这个时候,都会蠢蠢欲动。 “臣领旨。”中书令唐俭站出拱手。 李承乾点点头,继续说道:“御史大夫。” 孙伏伽神色肃穆的站了出来。 “父皇遗诏,为防大丧期间,诸方刺史不安,需加大监察之力,御史台诸御史,要分遣地方,监察各州道府县。”李承乾轻轻地抬头。 “臣领旨。”孙伏伽认真拱手。 “长安需慎重,洛阳也当效仿,另外江南道过大,岭南又偏远,辽东苦寒,安西复杂。”李承乾想了想,说道:“朕许你临时加六员检校监察御史,加三员检校殿中侍御史,加两员检校侍御史,所用人员,你上奏门下省,侍中审核。” “臣领旨。”孙伏伽虽然意外,但还是拱手领命,毕竟不过是检校而已。 长孙无忌和殿中群臣也没有反对。 检校御史不过是多了履历罢了。 当然,对于一些困于本身官职而无法升迁的官员来讲,这是一个好机会。 查的严一些,只要能查出事,就是政绩。 这样反而能够震慑人心。 李承乾看了群臣一眼,平静的开口:“诸亲王公主回京之后,不归各王府,俱入公主院、百福殿,承庆殿居住,至丧仪结束,方归各家。” “喏!”群臣齐齐拱手。 一瞬间,所有人都神色凛然起来。 皇帝的意思,终于清晰的表露了出来。 现在这个时候,最有可能出乱子的,就是诸王。 太上皇在的时候,诸王安分的跟鹌鹑一样。 太上皇不在了,谁知道诸王会怎么想。 内外人心蠢动,一个不注意,就是滔天巨祸。 …… 长孙无忌站在那里,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了李恪的身影。 他是先帝之子,也是杨广的外孙。 从大唐体制而言,李恪不可能从内获得任何机会。 但是从外呢,他身上有隋唐两代皇帝的血脉。 太上皇在的时候,人们都在皇帝和晋王、魏王的身上,直到皇帝登基,晋王和魏王失利。 但是,太上皇病逝,不知道多少有心人会将目光放到李恪的身上。 现在的李恪依旧没有多少机会,但以后呢? 皇帝的诸子还小,一旦皇帝出事,那么李恪身为先帝除皇帝外,在世的最长子,他的机会也很大。 很大,很大。 太上皇一死,局面立刻就不同了。 或许一时半会不会,但就怕别人做长久经营。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总会有机会的。 所以,要盯死李恪。 尤其还有弘农杨氏,和“唐传三代,有女主武王代唐而立”的谶言。 长孙无忌虽然不知道,这个谶言究竟将来会怎么和李恪勾连起来,但事在人为,办法总是会有的。 …… 收敛神色,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说说丧仪的具体安排吧。” “喏!”长孙无忌拱手,然后对着李承乾说道:“明日小敛,后日大敛,同时移棺太极殿,停灵七日,之后移棺千秋殿,然后便是下葬之时。” 礼部尚书李袭志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按制,天子病逝,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 “七个月,那不是到了明年了?”李承乾抬头,摇头道:“不妥。” (本章完) 第506章 萧皇后祭拜先帝(第三更) 第506章 萧皇后祭拜先帝(第三更) 现在已经是五月了,七个月后,就是明年正月。 让太上皇停灵七个月,到明年正月春节。 影响太大了。 但《礼记》有载:故天子七月而葬,同轨毕至;诸侯五月而葬,同会毕至;大夫三月而葬,同朝毕至;士庶人二月而葬,外姻毕至也。 这是礼。 李承乾抬头,说道:“《礼记》所载,天子七月而葬,其实多是为了修缮陵寝之故,同时令天下刺史前来奔丧,如今父皇有旨,除诸王驸马以外,天下刺史无需奔丧,至于陵寝之事……表兄,昭陵那边什么时候可以完工?” 工部尚书长孙祥站出拱手道:“启奏陛下,七月中,昭陵便可完工。” 李承乾点点头,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朕看,就八月让父皇归葬昭陵吧……父皇临终的时候,嘴里在念叨着母后的名字,早日让他们团圆……对父皇,对母后,都好。” 说着,李承乾眼中已经再度含起热泪,他忍不住的侧过头。 “陛下所言极是。”长孙无忌心里沉痛的点点头,说道:“便依陛下圣旨,先帝八月归葬昭陵。” “嗯!”李承乾轻叹一声,然后说道:“剩下的,就是为父皇拟定庙号和谥号了。 此事,礼部,太常寺,还有弘文馆诸学士,你们一起议一议,好好的议一议。” 李袭志,赵元楷,还有张玄素全部齐齐拱手。 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目光看向御榻之上的李世民,神色再度哀戚起来。 父皇走了,天下日后将由他一个人来担负。 大唐,大唐。 大唐万年。 李承乾轻轻闭上眼睛。 大唐万年,他能做到吗? …… “哗啦”的大雨,从阴沉的天空中轰然降落。 整个皇宫之中一片迷蒙,但依旧人影如梭。 今日是太上皇大敛,移棺太极殿的日子。 长安城中九品以上的官员,致仕耆老,内外诸藩都要来。 甚至就连以往正旦大朝都不出现的人物,今日也会来。 武德殿外,搭起的竹棚远远的拉了出去。 …… 一张黄纸飘然落在了火盆当中。 李承乾跪在一旁,看着腾起的火焰,火焰中跳跃而起的,依旧是李世民的面容。 没有了李世民,整个天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等着他,带领整个大唐,继续往前。 延续整个盛世。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一直来到了李承乾的身侧。 “陛下!”徐安面色严肃的拱手。 “有事?”李承乾平静的抬头,沉重的目光让徐安下意识的躬身。 “启奏陛下!”徐安拱手,低声道:“纪王让人回报,萧后和宋国公,还有尚衣奉御杨政道来了。” 李承乾还没有说话,一旁跪着的吏部尚书杨师道已经惊愕的抬头。 萧后,就是杨广的皇后萧氏,宋国公萧瑀是萧皇后的亲弟弟,还有尚衣奉御杨政道,那是杨广的亲孙子。 杨师道眼中带过一丝紧张,他们今日怎么来了? 不过杨师道轻轻点头,面色无奈。 今日是太上皇移灵之日,从今日开始,太上皇就要在太极殿停灵七日。 不管如何,他们今日必须来。 李承乾淡淡的点头,说道:“让杜荷护送入武德殿。” “喏!”徐安立刻快步的走了下来。 一侧的人群中,陪伴在城阳公主身侧的杜荷立刻起身,然后朝着外面而去。 整个武德殿内。 李承乾跪在御床之前的左侧,苏淑跪在右侧。 李承乾的身后是他的儿女和后宫诸妃。 苏淑的身后,是太上皇的后宫诸妃,还有他们的儿女。 高祖李渊的儿子女儿则是跪在两侧。 苏淑碰了碰李承乾的手,有些担忧的看了他一眼。 萧皇后是杨广的皇后,杨政道更是杨广亲孙,前隋最后的血脉。 今日前来祭奠先帝,难免会让人心动荡。 李承乾看向苏淑,然后平静的轻轻摇头。 看到李承乾的模样,苏淑顿时就放心下来。 很快,殿外就传入来一阵脚步声。 萧瑀和杨师道,搀扶着一名八十多岁,神态贵气,面容却只有六十多模样的老妇人走了进来。 来到御床之前,萧后在杨政道和萧瑀的搀扶下,跪倒在地。 对着床榻上的先帝,沉沉叩首。 随后痛哭十五声。 之后,萧后才对着李承乾躬身道:“陛下节哀。” 李承乾没有看萧后,他的目光依旧在眼前的火盆中,只是声音淡淡的说道:“有劳萧太夫人今日前来,父皇丧仪深重,太夫人年长,今日之后,平常便不必到宫中祭拜了,七日之后,还有父皇下葬之日,太夫人来便可以了。”“多谢陛下恩典,陛下万寿,先帝冥福无疆。”萧后对着李承乾再度叩首。 萧瑀和杨师道跟着叩首,痛哭,随后二人才对李承乾躬身道:“陛下节哀。”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宋国公身体欠佳,尚衣奉御身体敏感,也是一样,七日之后和父皇下葬之日,前来祭拜便可。” “多谢陛下恩典,陛下万寿,先帝冥福无疆。”萧瑀和杨师道同时对着李承乾叩首。 李承乾这才平静的转身,对着三人微微三点头。 三人这才起身拱手,然后缓缓的退了出去。 …… 从承天门而出,杨政道搀扶萧后和萧瑀坐在了马车上, 萧后坐在马车里,缓缓的朝着宫外而行。 一直到出了朱雀门,萧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她的目光看向车外,两侧是紧紧护卫队两队金吾卫,而在更远处,随时有人在不停戒备。 萧后看向对面的萧瑀,轻声道:“七郎,如今的这位皇帝,虽不如先帝,但也是有能力有手段的人。” “阿姐不必担心。”萧瑀微微低身,说道:“陛下为人仁孝醇厚,登基之前又与吾家多有关联,之前皇后为陛下纳关中七家女儿的时候,便有人问过萧氏,族中已经议定,等到陛下丧期过去,就将家中的一个女儿送入宫中为妃。” 萧皇后想了想,微微点头。 萧氏终究和杨氏不同。 她侧身看向另外一侧的杨政道,目光中闪过一丝担忧。 萧瑀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腕,神色温和的微微摇头,说道:“陛下心中明澈,只要我们足够安分,他就什么都不会做的。” “希望如此吧。”萧后不由得轻叹一声。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车外响起。 萧后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看向了车外。 狂奔的马蹄声,这一刻也放缓了下来。 随即,大雨之中,一名身穿白麻丧服、风尘仆仆的青年男子从马车旁而过。 他的目光恰好和看出外面的萧后碰撞在了一起。 随即,在萧后平静的目光中,那人脸色大变,但随即就被奔马,带向了承天门方向。 萧后有些诧异的回头。 “是吴王。”杨政道第一次开口,神色复杂的看向了萧后。 萧后嘴唇微微颤动。 吴王李恪,他的母亲是杨广的女儿。 当然,那不是萧后的女儿。 是另外一名普通妃嫔的女儿。 甚至在杨广死前,她都没有得到任何的公主封号。 不像萧后的女儿,一生下来,便已经是有封号当公主了 但不管如何,李恪的母亲,见到萧后,也必须称一声母亲。 萧后是杨妃的嫡母,也算是李恪的外祖母。 杨政道是杨广的孙子,是齐王杨暕的儿子,是李恪的亲表兄。 萧皇后对着杨政道摇摇头,眼神逐渐冷厉下来。 杨政道沉沉低头,随即他平静的点点头。 他不会和李恪有任何的往来交集。 萧后面色依旧凝重,她转身看向了萧瑀,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 萧瑀面色凝重,目光看向了车外。 大道广阔。 怎么可能恰好这么相遇。 难道是有人算计不成? …… 武德殿中,李恪脚步沉重的迈入殿中。 他的脸上满是悲戚,泪水不自禁的留了下来。 纪王李慎站在一侧,对着李恪低声说道:“皇兄,先拜祭父皇,然后参拜陛下。” 李恪这才回过神,对着李慎感激的点点头,然后才走到了御床之前,直接跪了下来,然后沉沉的叩拜。 痛声哭泣。 片刻之后,李恪才抹了抹眼泪,转身看向李承乾,对着他躬身叩首道:“臣弟吴王恪,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起来吧。”李承乾长叹一声,看向李恪说道:“三郎,朕就是在等你了,你来了,父皇便可以移灵了。” “臣弟有罪,耽搁时间至此。”李恪再度沉沉的叩首,泪水再度流了下来。 他本来应该提前到的,但是偏偏赶上山洪冲垮道路,将他给耽搁了。 “无妨,你终究是到了。”李承乾看向右侧后方的杨妃和蜀王,说道:“先归位吧,稍后你我兄弟再聊。” “臣领旨。”李恪再度对着李承乾拱手,然后退到了自己母妃身侧。 看到自己的母妃,李恪面色安慰的同时,脑海中也忍不住的闪过之前见过的萧后的身影。 他的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从他的身侧走过。 李恪抬头,一眼就认出来长孙无忌。 他的心里顿时一惊,难道说这一切都是长孙无忌在设计? 还是说是皇帝在设计? 难道,皇帝要杀兄弟吗? (本章完) 第507章 皇帝,独掌生杀大权(第一更) 第507章 皇帝,独掌生杀大权(第一更) 雨下的很大。 声似裂帛。 李承乾一身生麻丧服,静静的站在两仪殿的门槛内。 眼前的雨幕一层层不停落下,浓重的几乎遮住了所有的视线。 李承乾的目光落在前方大雨中隐约的太极殿上。 先帝的棺椁已经被移到了太极殿,会在那里停灵七日。 七日之后,移送到千秋殿。 等到八月二十三,归葬昭陵。 大雨倾盆,不少人都被得淋湿,所以在诸人行礼之后,便各去两侧偏殿更衣擦拭。 李承乾这才带着诸王和诸臣来到了两仪殿,商议事务。 李恪被李承乾留在了太极殿守灵。 先帝的灵前,总得留个年纪大点的儿子不是。 “这雨这么大,若持续下去,难免会对今年秋收造成影响。”李承乾轻轻侧身,看向身后的长孙无忌道:“舅舅,需下令关中诸州加挖沟渠,加快排水,同时,也要下令黄河下游诸州,即刻开始加固堤坝,避免洪水冲垮堤坝。” “臣领旨。”长孙无忌肃然拱手。 黄河泛滥是每年夏天都让人心惊肉跳的一件事。 李承乾侧过身,看向殿中群臣。 房玄龄,长孙无忌,唐俭,于志宁,李勣,马周,来济,杨师道等人都在。 站在另外一侧,除了程知节和尉迟敬德诸多武将之外,还有荆王李元景,汉王李元昌,韩王李元嘉,霍王李元轨诸王。 李神符和窦诞被送回府休息去了。 他们两个年纪大,身体又不好。 李承乾可不想他们两个出什么事情。 至于李慎和李恪这些先帝之子,接下来商议诸事,与他们无关。 李承乾转身,群臣退到两侧站立。 李承乾走到了丹陛之上,然后在御榻上坐下。 目光抬起,看向群臣。 群臣齐齐郑重的行礼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李承乾目光扫过所有人。 他们对李承乾的郑重,还要超过之前。 先帝不在了,李承乾独自一人掌握生杀大权。 他如果起了杀心,再没有任何人能够回缓,不由得他们不小心。 “众卿平身吧。”李承乾肃然抬头,道:“尚书,中书,门下三省,再次行文诸州县,今日秋收不得延误,有违者重惩。” “臣等领旨。”群臣凛然。 “另外,吐蕃的黄金,从今日开始,就不用催的,告诉卫国公,派人前往苏毗,寻找当年苏毗女王的后人,声势做的大一些。”李承乾轻声冷笑。 群臣各自有些恍惚。 稍微一想,他们才想起来。 吐蕃的黄金,到现在还没有送到长安来。 如今太上皇病逝,说不得他们会因此而观望起来。 正常情况下,皇帝应该下旨让李靖开始动作,甚至频频调兵,以震慑吐蕃人。 但这样的动作,很难瞒过有心人。 可是一旦他们开始寻找苏毗女王的后人,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大唐开始将吞并苏毗,苏毗从吐蕃身上撕下来,列为下一步的战略方向,正式开启行动。 苏毗和羊同,虽然都是吐蕃的属国,但因为有唐古拉山脉的阻隔,他们和吐蕃之间的联系受限极大。 苏毗早年是女儿国,女王当家,后来身为宰相的丈夫谋反,勾连吐蕃,最后使得苏毗成了吐蕃属国。 一旦大唐找到了当年女王的后人,再加上凌厉的兵锋,吐蕃在苏毗的统治立刻就会动摇起来。 甚至都不需要多说什么,只要相关的消息清晰的传到逻些,吐蕃立刻就能明白皇帝的愤怒。 这样,黄金,他们才不敢迟疑的送到长安来。 “臣等领旨。”群臣凛然拱手,皇帝的手段天马行空,但总直指要害,令人敬畏。 “传令郭孝恪,让他西出巡边,西域这几年,务必给朕安静下来。”李承乾轻轻抬头,说道:“大唐这几年军中用兵的主要方向,要在高句丽,那里的事情不能永远拖着,粮草不停消耗,影响太大。” “喏!”群臣再度拱手。 李承乾叹了口气,看向群臣道:“诸卿,父皇临终之时,嘴里念叨最多的就是大唐。 大唐鼎盛,大唐万年!” 群臣齐齐拱手,眼中都闪过一丝泪光。 先帝病逝的时候,他们都在跟前。 先帝临终前留下的每一句话,他们都听的很清晰。 “朕的永惟年间,要延续贞观盛世,一个重要的目标,便是人口。”李承乾看了一侧的长孙无忌一眼,道:“朕当年和父皇说过,想要封禅泰山,天下人口需超过六千万,如此才能以人心撼动天意,让上苍同意封禅,而不至降下种种灾难阻隔。” 长孙无忌下意识的点头。 这件事情,他听先帝说过。皇帝当年的确是以这个理由劝阻先帝封禅泰山的,同时也建议先帝先封禅嵩山,最后先帝也的确封禅了嵩山。 殿中群臣多数都参与过当年之事,甚至很多人都上奏过劝先帝封禅泰山的奏本。 仔细深入想想,当年先帝要封禅泰山,随后立刻便是旱灾,瘟疫,蝗灾,还有战事,甚至有在温泉宫箭射先帝寝宫。 先帝是何等人,三代以来,英明神武无过先帝。 之所以会有种种阻碍,怕也的确是上苍不许。 群臣当中,不少人下意识的拱手。 李承乾点点头,然后认真说道:“从今日起,诸州府县要以人口增加为执政之首,吏部考核官员政绩,也要以此为主。若是能有惊人突破,有超常非凡的谏言,朕不吝啬超擢封赏。” “臣等领命。”群臣齐齐拱手,脑海中已经开始在想增加人口的方略了。 人口六千万,这可不是个简单的数字。 “另外,六千万人口,想要养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诸州县要以增加粮食产量为重要目标……”李承乾稍微停顿,随即,他自己笑了:“朕这些年做的不就是这些事情吗,寻找改良种植之法,寻找海外高产作物。” “陛下英明仁孝。”长孙无忌站出认真拱手,他现在终于看出了李承乾之前那些做法的雄心所在。 李承乾对着长孙无忌微微颔首,然后才又看向唐俭说道:“唐卿,中书省起草诏书,将父皇的遗诏,还有朕的诏书,全部发布天下,同时发求贤令,寻增加人家,改良种植和海外高产作物,若有所得,公侯可赐。” “臣领旨。”唐俭肃然拱手。 李承乾轻轻抬头,目光扫视殿下群臣,开口道:“人口六千万,仓廪充足,那么自然兵锋锐利,横扫四方。 诸卿,与朕一起奋力,共铸煌煌大唐盛世。” “愿与陛下一起奋力,共铸煌煌大唐盛世!”群臣全部抬手躬身,神色激昂振奋。 先帝病逝,天下混沌。 如今,皇帝一句话,在整个混沌的迷雾中直接劈开了一条前路。 大唐整艘庞然巨舰,立刻就会沿着李承乾划下的这条路,劈荆斩浪,勇猛前行。 李承乾,就是站在大唐这艘庞然军舰的船头,引领方向的那个人。 …… 坐在丹陛之上,李承乾能够感受到,整个大殿之中的气氛,一下子清澈了许多。 即便外面依旧是磅礴大雨,但之前的那种迷茫,彻底消失不见了。 稍微收拾心绪,李承乾继续说道:“再有便是高句丽的事情了,父皇离世,有了去年的教训,盖苏文应该也不敢乱动什么了,军中也不便大动。 所以朕打算在鸭绿江和大同江之间,设置高句丽江北都护府。” 高句丽江北都护府? 群臣不由得微微诧异。 “立高宝藏的使者金上泉为江北都护,尊高宝藏为高丽王。”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金上泉掌江北政事,大唐掌江北军事,每年由金上泉提供驻军所用的粮草补给。” “陛下是觉得,鸭绿江和大同江那么一大片良田,荒废的可惜了?”房玄龄有些恍然的站出拱手。 “鸭绿江每年大量驻军,撤兵不可能,要说全力支持,一两年内,朕看也难。”李承乾神色肃穆,说道:“让金上泉整合地方,提供补给,同时迷惑高句丽的一部分人,还有新罗百济,让他们以为大唐的目的真的仅仅是要帮高宝藏复位。” 大唐的目的是要吞并整个高句丽。 但若是这样,能够瓦解高句丽的反抗力量,绝对是划算的。 “只是这样一来,高宝藏就容易死了?”长孙无忌沉吟着抬头。 “这样不正好吗,找个高宝藏的私生子,立为新的高句丽王。”李承乾似笑非笑的看向了长孙无忌。 “陛下英明。”长孙无忌顿时恍然,这样高句丽的一切就都落入了大唐之手。 长孙无忌有些明白李承乾的手法了,他在吐谷浑也是类似的手段,架空吐谷浑和高句丽王族,实际掌握军权,又不用担负后勤。 太划算了。 “舅舅,找个时间和金上泉聊聊,他不是代表高宝藏来的,到时候,找高宝藏儿子的事情,还需要他帮忙。” “喏!”长孙无忌拱手,将来江北都护府就靠金上泉来治理地方征缴粮草,同时认定高宝藏儿子的身份了。 “最后一件事情。”李承乾看着群臣,轻叹一声,说道:“父皇病逝,他的庙号和谥号,也该定下来,礼部怎么说?” 李袭志站了出来,认真拱手道:“启奏陛下,臣等议定先帝庙号为太宗。” 唐太宗李世民。 礼部,太常寺,弘文馆都没有异议。 “陛下,臣以为不妥!”尉迟敬德突然站了出来,瞪了李袭志一眼,然后拱手道:“臣以为,先帝庙号可定为太祖。” 唐太祖李世民。 李承乾满脸好笑的看着尉迟敬德,说道:“鄂国公,平日里多读些书,大唐已经有太祖皇帝,祖父当年曾经追封高祖父为太祖景皇帝,这个庙号,如何能再用到父皇身上。” 唐高祖李渊,唐世祖李昞,唐太祖李虎,唐懿祖李天锡,唐献祖李熙 “不是太祖,也可以是别的祖。”尉迟敬德有些倔强的拱手,说道:“比如烈祖皇帝,始祖皇帝,这是史有明载的。” 魏烈祖明皇帝曹叡。 吴始祖武烈皇帝孙坚。 这是汉魏,而类似的用法,在五胡十六国的时候,并不少见。 更别说,还有隋高祖文皇帝杨坚,隋世祖炀皇帝杨广。 这些距离如今可都不远。 尉迟敬德死死的抓住一个祖字,就是不放。 (本章完) 第508章 说到底,还是当年玄武门的事情(第二更) 第508章 说到底,还是当年玄武门的事情(第二更) “鄂国公。”长孙无忌神色严肃的看向尉迟敬德,认真说道:“唐依汉制,以开国皇帝为祖,是为高祖太武皇帝,先帝为大唐第二位皇帝,是以称宗,是为太宗皇帝。” “汉世祖光武皇帝刘秀,魏烈祖明皇帝曹叡,隋世祖炀皇帝杨广。”程知节跟着站了出来,躬身拱手,都不是开国皇帝。 李承乾微微一愣,目光轻轻地在尉迟敬德和程知节的身上扫过,他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汉光武皇帝刘秀之所以是世祖,是因为前汉被王莽所篡,而刘秀是后汉的开国皇帝。”长孙无忌咬牙看着程知节,说道:“难道卢国公是想要说,先帝是后唐的开国皇帝不成吗?” 程知节也不看他,直接抬头看向李承乾。 长孙无忌顿时心口一股怒火不停升腾,但他还是强压着愤怒说道:“魏明帝曹叡,他是在活着的时候,自己给自己定的庙号,为后世数百年耻笑;还有杨广,他是亡国之君,卢国公,你是要大唐也亡国吗?” “这是两回事,我等只要先帝称一个祖就可以了,其他什么祖,烈祖,显祖,成祖都行,我们不管。”尉迟敬德一脸的蛮横。 程知节拉了拉尉迟敬德,然后对御榻上的李承乾拱手道:“陛下,大唐开国,虽有诸人奋力,但这天下,泰半都是先帝打下来了,为什么先帝不能称一声祖?” 一旁的长孙无忌,还有殿中群臣全都愣住了。 原来,他们这些武将,还是在为先帝的军功在争。 以先帝的军功,称一声祖,过分吗? 群臣全部忍不住的抬头看向御榻上的皇帝。 “唉!”李承乾看着程知节和尉迟敬德,轻轻摇头道:“说到底,还是当年玄武门的事情。” 殿中群臣脸色不由得一变。 玄武门事变,涉及到了先帝登基的正统行。 先帝在的时候,没人敢说半句,但先帝离世,这些玄武门的旧事,难免会沉渣泛起。 程知节和尉迟敬德并不是在否定玄武门,但是,他们今日说这番话,还是有当年玄武门的影响。 “当年大唐灭隋,父皇的确功劳卓著,但祖父的功劳便能够抹杀吗?”李承乾抬头,看向礼部尚书李袭志:“始安郡公!” “臣在!”李袭志站出,拱手。 “禁卫中郎将李玄嗣!”李承乾再度点名。 “臣在!”一身红衣金甲的李玄嗣站了出来。 “当年岭南六十余州郡归顺大唐,尽是你父子的功劳,你们说说吧,当年是谁主导的这件事情?”李承乾淡淡抬头。 李袭志拱手道:“是高祖皇帝,臣接到了高祖皇帝的亲笔手信。” 李玄嗣跟着拱手:“回陛下,是臣奉高祖皇帝圣旨,将手信送到了岭南,交到了父亲手里。” “隋末乱世,父子相隔。”李承乾点点头,问道:“李玄嗣你为何出现在高祖皇帝身边,始安郡公,你又为何会接受高祖皇帝诏命。” “臣父子出身陇西李氏,虽不是宗室,但也是高祖皇帝族人。”李袭志认真拱手。 “卢国公,鄂国公。”李承乾看着尉迟敬德和程知节,问道:“朕问你们,高祖皇帝攻克洛阳,招抚四方,整个武德年间何人不认,更别说,大唐本就是高祖皇帝建立,他称一声高祖,过分吗?” 尉迟敬德和程知节嘴角微微颤动,但话,他们说不出来。 因为高祖这个庙号,是先帝定的。 而当年,大唐之所以能够立国,高祖皇帝以陇西李氏的身份,招揽关中世家,他是凭自己一个人的威望,定下来关中根基的。 那个时候,先帝还没有真正为人注意。 这一点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清楚。 …… “唐依汉制,祖父为高祖,父皇自然不能再称祖。”李承乾彻底定下基调,看着忍不住要说什么的尉迟敬德和程知节二人,他摆摆手道:“至于当年的玄武门,二位爱卿忘了吗,朕也算半个当事人的。” 尉迟敬德和程知节微微一愣,随即齐齐低头。 当年玄武门的时候,李承乾已经七岁了。 他能记事了。 李承乾看着两个人,说道:“当年事情,在你们眼里是一个角度,但在朕眼里,是另外一个角度。” “请陛下教诲!”长孙无忌转身,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 殿中群臣都是一样的态度,他们大多数都是当年玄武门的一员,李承乾这个新皇帝对玄武门的态度关系到他对他们的认可。 “朕时常在想,若是父皇当年玄武门失败,隐太子成功,那么手握重兵的他,在拿下了父皇之后,他会做什么?”李承乾看向群臣,轻声问道:“他会将父皇交给祖父,然后散去手中的兵权吗?” 殿中群臣猛然抬头,满脸愕然。 不少人的眼底忍不住的带起一丝惊喜。 “不会。”李承乾摇摇头,神色淡淡的说道:“隐太子会冲进玄武门,然后直接逼迫祖父退位,甚至是弑君杀父,所以,父皇凌厉果断的行玄武门之事,实际上,是在救驾,是在救国。” 功莫大于救驾。 不少人诧异欣喜的同时,也有一丝茫然,事情还能这么解释吗? “虽然有人会心存疑虑,但事实上就是如此。”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当年玄武门后,父皇成为了太子,并没有更进一步,后来之所以登基,也是祖父主动禅位,众卿都是当年事情的亲历者,朕说的应该没错。” 是没错,但是…… 但高祖皇帝那个时候,还有其他别的选择吗? 程知节和尉迟敬德默默的不说话。 “既然父皇的皇位,来自于祖父的主动禅让,那么以祖父为高祖,父皇为太宗,又有何不可。”李承乾转身看向了程知节和尉迟敬德,开口道:“朕有些话不想说的很难听,但如今也不得不说,父皇今日庙号为祖,那么朕,他日朕百年之后,是不是也可称祖?”程知节和尉迟敬德猛然抬头,随即赶紧拱手道:“臣等有错。” 李世民因为当年的功勋而称祖,强行灭了高祖皇帝在大唐建国过程中的功勋,那么他日,李承乾一旦称祖,李世民的功勋也会因此而被抹杀。 这个头一旦开了,那么将会永无休止。 一旦所有人都称祖,祖也就会没有意义了。 “遍观史册,太宗是仅次于开国皇祖的名号,朕觉得很好。”稍微停顿,李承乾轻声叹道:“朕将来百年之后,希望也能够稍微比拟父皇,也称一声宗。” “陛下仁孝圣德,睿武英挺,实乃万民福祉,国家基石,必将以明君之诚,筑千秋伟业,无上盛世。”群臣齐齐拱手,神色诚挚。 李承乾轻轻笑笑,目光淡淡的落在了长孙无忌的身上。 他刚才所说,将玄武门的事情,从事变说成是救驾,实际上很勉强的,说辞也很简陋。 毕竟自从玄武门之后,高祖皇帝就被软禁了。 李世民虽然还是太子,但他以太子坐镇东宫,执掌天下,已经逼的所有人不得不反过来去劝高祖禅位。 这才是历史的真相。 如今的大殿之中,除了那些武将,文臣当中,即便是有人暂时被迷惑,但时间一长,立刻就能反应过来。 但,李承乾既然已经给了方向,那么文臣当中,自然会有人去顺着他的方向,将玄武门事变,尽可能的去美化。 黑锅,也会被实实在在的扣在李建成和李元吉的身上。 “好了,众卿平身吧。”李承乾淡淡的抬手,然后说道:“父皇的庙号,便定为太宗,无需再议,那么他的谥号呢?” 众臣刚刚站立,长孙无忌立刻站了出来:“陛下,臣等以为,太上皇谥号可以为文,为仁,为孝。” 经纬天地曰文;道德博闻曰文;慈惠爱民曰文;忠信接礼曰文。 蓄义丰功曰仁;慈民爱物曰仁;克己复礼曰仁;贵贤亲亲曰仁。 五宗安之曰孝;慈惠爱亲曰孝;协时肇享曰孝;秉德不回曰孝。 “仁!”李承乾嘴里细细的琢磨着这个字。 给太宗皇帝定谥号曰“孝”,多少有些不合适。 孝虽然是美谥,但是放在太宗皇帝身上是不合适的。 朱雀门前孝皇帝,玄武殿里弑父声。 听起来,反讽的意味太重了。 而文皇帝,是太宗皇帝原本的谥号,自然是最好的。 但这个“仁”字,李承乾突然有些心动。 李承乾抬头,看向长孙无忌,问道:“舅舅以为如何?” “‘孝’字虽然极佳,但前汉惠帝刘盈的谥号,便是孝,臣以为略有不妥。”长孙无忌拱手,说道:“‘文’字也是极佳,但先帝文武俱全,一个文字,难以概括先帝生平,所以,臣认为,还是‘仁’字最好。” 唐太宗仁皇帝。 殿中群臣许多都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先帝当年东征西战,为大唐建国立下了无数功勋。 立国之后,灭东*突厥,薛延陀,吐谷浑,高昌,大败高句丽,武功之盛,千古以来无人能及。 如果不是武这个谥号,被高祖皇帝拿了,那么太宗皇帝用武这个谥号,最是恰当不过了。 虽然说,他在世期间,文治方面也极为的出色,但是相比于武功,还是差了太多。 一个“仁”字,最能恰如其缝的说明李世民的一生。 李承乾突然笑了,看向长孙无忌,神色感慨的点点头,说道:“舅舅说的没错,‘仁’字的确最能够昭示父皇生平,但朕问一句,诸般谥号当中,哪个字是最好的?” 长孙无忌略微迟疑,但还是拱手道:“陛下,是‘文’字。” 谥号,是文人那一套。 自然‘文’字最佳,通常仅用于开国或划时代君主,象征其文治开创性,譬如隋文帝。 “经纬天地曰文。”李承乾轻轻抬头,眼中略带泪的说道:“朕以为,这一句,最适合父皇,父皇经纬天地,天下无出其右,所以,朕以为,父皇的谥号,应当为文,是为太宗文皇帝。” 唐太宗文皇帝。 …… 唐太宗文皇帝。 李承乾的声音并不高,但殿中群臣却都感觉一股沉重的压力扑面而来。 不是因为皇帝的声音,而是因为“太宗文皇帝”,这六个字。 仅仅是六个人,他们就感到先帝的形象,瞬间在脑海中扑面而来。 所有人下意识的齐齐拱手道:“太宗文皇帝,千古。” (本章完) 第509章 希望朕能做个仁君,不要杀戮过重(第三更) 第509章 希望朕能做个仁君,不要杀戮过重(第三更) 两仪殿外,华盖高耸。 倾盆大雨被全部挡在面前。 李承乾平静的朝着太极殿而去。 长孙无忌跟在身侧。 到了这个时候,长孙无忌依旧在不停的低声念着“太宗文皇帝”五个字。 李世民的身影,悄然的出现在了长孙无忌的心里。 身后是更多跟在后面的群臣,很多人如同长孙无忌一样,失神落魄的。 “太宗文皇帝”五个字一出,所有人心中,李世民的身影便彻底的立了起来。 无需再议。 不知不觉中,众人已经来到了太极殿外。 李承乾走上金阶,等到群臣都走了上来,他才转身看向群臣道:“诸卿,父皇的庙号和谥号之事,张榜公诸天下。” “臣等领旨。”群臣齐齐拱手。 李承乾笑笑,然后说道:“此番商议父皇谥号,‘文’字归了父皇,剩下‘孝’和‘仁’字。” 群臣齐齐抬头看向皇帝。 李承乾神色黯淡下来,叹息一声,说道:“子欲养而亲不在,父皇过世,母后更是过世极早,朕虽然有无尽的孝心,但也是无处施展,所以这‘孝’字谥号,大概是落不到朕的身上了。” “陛下节哀!”长孙无忌拱手,要说些什么。 李承乾淡淡的摆摆手,说道:“朕所求不多,一个‘仁’字,希望朕百年之后,这个‘仁’字能够落在朕的身上,而朕这一朝,能够切实的履行‘仁’政。” 群臣心里不由得一动,‘仁’政,是好事啊! “蓄义丰功曰仁;慈民爱物曰仁;克己复礼曰仁;贵贤亲亲曰仁。”李承乾看向群臣,眼神冷了下来道:“大唐要走向盛世,以仁政治民乃是必然,但治官却未必如此,贪腐,不孝,失仪,无能,懒政,年迈种种诸行,都会被罢官免职,甚至三司议罪。” 群臣惊愕的抬头。 “朕希望朕能够做个仁君,就是不希望遇到此类之事时,杀戮过重。”李承乾一句话说完,直接转身走入了太极殿。 长孙无忌站在一侧,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在这个时候,张阿难从殿中走出,对着众人轻轻点头,然后说道:“陛下口谕:让他们现在回各部办事去吧,大雨倾盆,真出了事就不好了。至于祭拜之事,遵先帝遗诏,七日内,五品之上官员每日早晚哭拜,七日后,每日晨起,哭拜一次。” “臣等领命。”群臣齐齐拱手。 等到他们抬头的时候,张阿难已经不见了踪影。 众人忍不住的看向长孙无忌。 皇帝那一句话,已经足够说明他不是个好说话的皇帝。 长孙无忌转身,平静的看向群臣,说道:“陛下说了,大唐要走向盛世,这条路上,谁要是不称职,甚至贪腐犯法,那么都要被从这条路上甩下来。剩下的就是能陪同陛下走上盛世的贤能,所谓亲贤臣远小人,陛下宏图远大,诸卿自勉吧。” “喏!”群臣齐齐拱手。 长孙无忌率先朝着尚书省而去,他最能听明白李承乾话里的意思。 整肃吏治。 之前让孙伏伽加强御史台,也是为了这个。 只是,长孙无忌心里不由得微微苦笑。 他自己,又能陪皇帝走多远呢。 另外…… 长孙无忌的神色严肃起来。 程知节和尉迟敬德怎么突然在先帝的谥号上出声了,太宗也没问题啊! 他们的背后? 难道有人在指使? 谁呢? …… 太极殿中,李承乾神色平静的步入大殿。 皇后,还有吴王,纪王,滕王,江夏王等几十位亲王郡王,王妃,公主驸马以及后宫嫔妃,全部对着李承乾躬身道:“陛下!” “免礼吧。”李承乾微微颔首,走到了棺椁之前,点燃三支高香,送入香炉中,然后走到一侧跪下,和苏淑面对面。 迎着苏淑关心的目光,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然后拿起一旁的纸钱,放入火盆中点燃。 看着跳跃的火苗,李承乾轻叹一声,然后转身看向左侧。 殿中所有亲王,公主还有其他人,全部都看向了李承乾。 李承乾点点头,看向诸人道:“父皇的事情,已经商议妥当了,父皇的庙号是太宗,谥号曰文,是为太宗文皇帝。” 太宗文皇帝。 听到这五个字,所有人忍不住的轻轻低头。 随着太宗皇帝的身影出现在他们心思,所有人齐齐对着棺椁叩首道:“太宗文皇帝冥寿无疆。” 包括李承乾也是一样。 他终究还是没有改了李世民的谥号。 太宗文皇帝名传千古,经受了数千年历史考验,而越发的在历史长河中璀璨夺目。 他没有必要去改。 因为他是李世民的儿子,他是太宗文皇帝的儿子。 这个谥号一旦为天下所有人认同,在无声无息之间,也在加强稳固他的皇权。 太宗文皇帝这个五个字定下,那么起码,李承乾的长一辈,荆王汉王他们那一辈的人,便在无声中被剥夺了人心。 便是他自己这一辈,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落在他的身上。 而其他人,甚至包括李恪,都会在他的熠熠光辉下,显得黯淡无光。 这就是这个谥号的作用。 另外,他也很喜欢“仁”字这个谥号,他现在留下来了,那么这个谥号,将来就很有可能会落在他的身上。 李承乾知道自己性格不是太好,偶尔说话的时候,更是会显得刻薄。 一旦遇到事情,杀人是绝对少不了的。 他希望自己的心底能够记下这个“仁”字,然后尽可能的少杀些人。 仁啊!…… 李承乾起身,看向众人道:“诸位王叔,姑母,还有王弟,皇妹,父皇停灵期间,所有女眷,早出晚归,不必在太极殿久待,至于其他男丁,每日夜间,朕留宿太极东殿,然后王叔留一人,王弟留一人,诸郡王留一人,便足够了。” “臣等领命。”殿中诸人齐齐躬身。 “今日朕看,荆王叔,吴王,还有江夏郡王,陪朕一起值守太极殿,陪伴父皇吧。”李承乾目光扫过众人。 荆王李元景,是他那一辈中,年纪最长的亲王。 吴王李恪,是他们这辈中,除了李承乾这个皇帝以外,年纪最长的。 江夏郡王李道宗,是诸郡王当中,在朝中官位最高的。 他们今日一起陪同李承乾值守太极殿,便是宗室最强的力量在支持皇帝。 “臣等领命。”众人齐齐叩首。 李承乾点点头,看向殿外,说道:“时间不早了,张阿难,传膳吧。” 张阿难拱手道:“喏!” 转过身,张阿难快速的安排去了。 一侧的李恪扫了低下头开始烧纸的李承乾一眼,然后又看向张阿难。 张阿难,内侍监。 先帝身边最得力的人。 掌握着先帝手中最多秘密的人,就这么悄无声息,没有任何隔阂的为李承乾所用了。 李恪低下头,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底闪过一丝失望。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李恪迅速收敛神色,然后微微侧身,一眼就看到了他自己的弟弟蜀王李愔。 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李愔见到李恪看过来,目光朝着另外一侧的母妃看了过去。 李恪一开始还有些愣神,但很快,他的脸色就彻底的阴沉了下来。 他之前在想着街上和萧后的相遇,是不是被人算计的。 因为进入皇宫之后,不少人看向他的目光都有些异样的警惕。 尤其是长孙无忌。 所以他很怀疑,自己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被人给算计了。 但是被谁给算计了,他还看不明白。 他有些怀疑皇帝,但又有些不像。 因为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情,所以他忽略了另外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他的母妃。 …… 大雨倾盆落下。 李恪和李愔目送母妃进入后宫,然后两兄弟在朝太极殿走去。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避开了人。 倾盆大雨,雨雾迷蒙,遮住了视线。 雨雾深处,李愔突然一把抓住李恪的衣领,咬牙切齿的说道:“不管,我不管,母妃一定要跟我们出宫,一定要。” 李恪平静的看着李愔,神色平静的说道:“父皇临终前下旨,让后宫嫔妃出家,但宫中早有惯例,有子嗣的嫔妃随子女出宫,最多不过是在府中,随便找个地方盖座寺庙,让母妃在府中出家便是。”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李愔恨恨的放开李恪,满是痛恨的说道:“以母妃的身份,他们怎么可能会放她自由。” 李愔和李恪的母妃,是隋炀帝杨广的女儿。 杨广的女儿,前隋的公主。 这种身份,他们怎么可能会放她出宫。 李恪沉默了下来,随即他摇摇头,说道:“此事还得去求陛下,母妃虽然是外祖父的女儿,但是不过是个庶女而已,朝中若是要警惕,应该警惕的,也是杨政道。” 杨政道更准确的讲,是杨妃的侄子,是李恪和李愔的表兄。 更别说,还有萧皇后在。 李愔直直的看着李恪,他说的是这个吗,他说是李恪啊! 你才是最需要被人警惕的那个人! …… 夜色迷蒙,两仪殿中已经点亮了无数的白烛。 李恪看着香炉中的高香快要燃尽,赶紧起身,又点了三支高香,放入香炉之中。 他对着荆王李元景和江夏郡王李道宗点点头,然后转身走向了东偏殿。 东偏殿中,火光明澈。 李承乾坐在短榻之后,认真的处理着每一本奏折。 他是登基已经一年的皇帝,处理政事娴熟。 先帝在临终之前,已经是太上皇,已经没有资格,也的确没有给他安排什么辅政大臣。 当然,嘱咐长孙无忌和唐俭他们全力辅佐李承乾也是有的。 所以,即便是在先帝丧期,李承乾依旧每日需要处理大量的政事。 他不可能时刻都守在先帝灵前。 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李承乾一抬头,就看到了张阿难领着李恪站在了门口。 “进来吧!”李承乾微微抬头。 李恪这才步入殿中,走到距离李承乾三步的地方。 “噗通”一声,李恪直直的跪了下来。 (本章完) 第510章 李恪,他将来会不会清君侧(第一更) 第510章 李恪,他将来会不会清君侧(第一更) “陛下!”李恪跪倒,然后沉沉叩首在地。 他的额头贴在冰冷的地面上。 然后一言不发。 李承乾坐在桌案之后,目光淡漠的看着李恪。 如果说早先,别人突然跪倒,或许会令他有所诧异惊动,但如今,他见过太多人在他的面前跪下了。 李承乾已经很适应自己皇帝的身份。 他的目光落在李恪身上,没有立刻开口说什么,只是抬眼看向殿外。 殿外风雨依旧,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 片刻之后,李承乾才幽幽说道:“父皇如今就躺在那里,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朕也不藏着掖着,有什么事也尽可能直接的跟你说,三郎,朕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的。” “是!”李恪稍微松了口气,然后起身拱手道:“臣弟是为了母妃的事来的,臣弟知道父皇临终前,曾下过圣旨,让后宫嫔妃全部出家,臣弟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李承乾轻叹一声,道:“朕虽然没有细想,但也知道,不可能让所有的后妃都去出家,毕竟人伦大道在那里摆着,所以,按照后宫的规矩,诸王太妃可以随诸王前往封地,但……” 李恪轻轻的低头,神色哀戚。 “吴国太妃的身份是不同的。”李承乾摇摇头,道:“便是朕愿意让她出京,其他人也会竭尽全力的阻止的。” 李恪知道李承乾说的其他人是谁。 长孙无忌,程知节,尉迟敬德,还有房玄龄他们那些人,甚至还有他们的后人,都不会同意让他的母妃离京的。 “便是朕最后强行下诏,让太妃离京。”李承乾的目光落在李恪身上,摇摇头道:“你信不信,不等太妃出京,弹劾你谋反的奏本,就会堆满朕的案头。 这恐怕也不是太妃愿意看到的。” 李恪无奈的轻轻点头。 让他的母妃离京,恐怕整个天下都会炸起来。 前隋虽然亡了,但忠心于前隋的人并不是都死光了。 只不过他们那些人多数逃入了深山老林,或者说伪装投入了大唐,如果有机会,他们还是会掀起风浪的。 当然,这些人的主要注意力都在杨政道的身上。 不是他李恪。 李恪姓李,不姓杨,他是太宗皇帝的儿子。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存在可以信重的人。 比如来家。 来恒和来济兄弟的父亲来护儿,在扬州为隋炀帝奋战到了最后一刻,整个家族最后也只有他们兄弟两人活下来。 如今,他们两个,一个是太子詹事,一个是黄门侍郎、参知政事的宰相。 权势在整个关陇门阀,也属于顶级上层。 当然,他们和前隋的关系,在来护儿一家死的时候,就彻底的断干净了。 他们如今是大唐的臣子,是当今皇帝亲手提拔最值得信任的重臣。 正常情况下,他们甚至都不会和李恪有任何接触。 但,这是在正常情况。 正常情况,来家兄弟根本不会支持李恪半点。 绝对不会。 但一旦局势有变…… 譬如皇帝死了。 皇帝突然死了,那么继承皇位的必然是太子。 但太子年幼,很容易发生权臣窜权的时候。 到时候,李恪这个皇帝最长的弟弟一句“清君侧”,就能举起无数大军。 一旦他成功的杀到长安城下,来氏兄弟的心必然会动摇。 尤其如果他们在被人猜忌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李恪很聪明,他明白这一点。 群臣对他忌惮,皇帝一样对他忌惮。 李承乾也明白这一点,他是皇帝,天下疑心最重的人,他怎么可能去信任李恪。 …… 李承乾看着李恪,轻声说道:“所以,朕最大能做的,要么是将太妃送到兴道坊,在那里安排一座寺庙,让她去和萧后住在一起,彼此照顾,而且萧后的年龄大了,恐怕也没有几年了……她毕竟是太妃的嫡母。” 李恪嘴唇颤动。 萧皇后。 他在回来的路上,恰好碰到萧皇后,本来就已经格外的引人注意了,现在如果将他的母妃安排到兴道坊,那岂不是在他的身上贴上更多的前隋标签。 李恪沉沉的叩首,满脸悲苦的说道:“请陛下宽容,不要让母妃安排到兴道坊。” “为何?”李承乾的眼神微微冷了起来。 “陛下!”李恪叩首,苦涩的说道:“母妃陪伴父皇已经三十多年,这三十年来,根本没有见过萧后,骤然相见,只会彼此无言,相处尴尬。 萧后年纪颇大,骤然相见,恐怕于身体不利,再有,母妃的生母另有他人,便是当年,他们相见也极少。” 李恪贴着地面,感受着地面的冰冷,此刻的他,能拿出来的唯一理由便是这个。 萧后的确是他母亲的嫡母,但是杨妃在前隋时,不过是一个普通妃子生的女儿,甚至就连个封号都没有。 她根本就到不了萧后的面前。 哪有什么感情。 当然,若仅仅是如此,那么其实也无所谓,但偏偏还有另外一个人在。 杨政道。 杨妃是杨政道的亲姑姑。 杨妃和萧后毕竟没有血缘关系,两个人,待在一起就待在一起了。 但是,杨妃如果和杨政道待在一起,恐怕整个长安的目光都会看过去。 到时候,事情必然会牵连到李恪。 李承乾面无表情的点头,说道:“既然你如此说,朕也不好强人所难,那么朕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在颁政坊立一座寺庙,让杨妃在那里出家,你看可好。” 李恪惊喜的抬头。 李承乾的神色已经温和了下来。 “臣弟谢陛下大恩。”李恪再度沉沉的叩首。 颁政坊,李恪的吴王府,李愔的蜀王府,都在颁政坊。 让杨妃在颁政坊出家,就等于是在李恪和李愔的家里出家。李承乾笑笑,说道:“平日里,可以让吴王妃和蜀王妃,带着孩子们多去看看……” 李恪听到了李承乾的停顿,下意识的抬头。 李承乾神色平静的摇摇头,说道:“朕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太妃即便是跟你离了长安,实际上是去苏州,最多不过是跟你在梁州住上一阵,然后还是要去苏州,而吴王妃,还有你的二郎都在长安,在苏州怕是没几个家人吧。” “是!”李恪茫然的抬头,脸色有些难看了起来。 他这才想到,他现在是梁州刺史,每年都要在梁州上任,他的母妃便是离京之后,要去的也是他的封地苏州。 他在苏州只有一个侧妃,还有两个小儿子。 他们和他母妃根本不熟。 而他呢,每年到了年底还要回长安参加大朝,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苏州。 反而是他的母妃,如果想他,还需要来回颠簸。 这就是他这个儿子的不孝了。 反而是在长安,他们母子能够相聚的时间更长。 “臣错了,多谢陛下提醒。”李恪赶紧叩首谢恩。 李承乾淡淡的摆摆手,说道:“朕也是突然想到的,你放心,太妃的事情,朕会尽可能安置妥当的。你要做的,就是给朕好好的治理地方,八月返回梁州,秋收快结束了,但也要加紧将税粮送入长安来。” “臣弟领旨,请陛下放心。”李恪认真的拱手。 “去吧。”李承乾平静的摆摆手。 “臣弟告退。”李恪深吸一口气,然后拱手退了出去。 离开东偏殿,重新跪在先帝灵前,李恪终于长松了一口气。 事情虽然没有如同他最期待的那样,但终究算是有了结果。 母妃在离开皇宫之后,能够由他们两兄弟的王妃伺候照顾,已经很好了,而他们兄弟两人,也都还要到地方任职。 这已经很好了。 李恪放心了下来。 突然,李恪一愣。 他们让母妃离开长安去封地,不是为了让她去地方享福,而是单纯的为了让她离开长安。 人在长安,便意味着有无数的风雨。 离开长安不是为了享福,而是为了安心。 皇帝他,知道这个道理吗? …… 李承乾的目光望向大殿之内,脑海中依旧闪过李恪坚持不愿让杨妃去兴道坊坚定拒绝的神色。 他轻轻地冷笑。 萧后说到底,还是杨妃的嫡母。 一旦萧后有事,杨妃是需要披麻戴孝的。 李承乾让杨妃到萧后身边,一方面是为了让杨妃尽孝,另一方面,也是将别人将注意力引到李恪身上。 杨政道算什么,冢中枯骨而已。 只有李恪,只有李恪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引起别人的警惕,甚至是仇视和怨恨。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他们的目光放在了李恪身上,那么放在李承乾身上的就会少上很多。 这样,李承乾就能更推行他的新政。 至于李恪,即便是他遭受到无数的弹劾又如何,只要他被谋反,李承乾就会尽可能的护住他。 一辈子的让他站在他人的对立面上。 一辈子的做个孤臣。 做一辈子,活一辈子,从而避免掉他被人弹劾谋反斩首的结局。 李恪他自己的身份敏感,只有这样,李承乾才能护下他来。 但是如今,李承乾算是看清楚了。 李恪是孝顺他的母妃,但也仅仅是孝顺而已。 一旦事情牵扯到他的身上,李恪立刻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退缩。 这就是李恪。 当然,对于李恪,李承乾还是会用他的,清查田地,人口,推行科教,但走到最后,李承乾不会太保他的。 他自己能够期望的,就是他自己不要犯太大的错误。 一旦被人抓住把柄,那就只有按律治罪了。 李承乾抬头,轻声道:“来人!” “陛下!”张阿难快步从殿外走入。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诸地方折冲府回文如何?” “启奏陛下,诸折冲校尉有的已经开始从子弟前往长安,有的离的远,刚收到诏命,应该也已经开始挑选了。”张阿难拱手,说道:“六百折冲校尉子嗣,分左右千牛卫安置。” 李承乾淡淡的点头。 大唐有六百五十折冲府,每府一千士卒上下,掌控了这些人,李承乾就不用担心任何人谋反。 “记一下。”李承乾抬头,说道:“等他们到了,明年秋收之前给他们放一个月假期,远的假期再长一些,让他们回乡好好看看,朕要知道,这一年,地方事务究竟如何?” “喏!”张阿难拱手,然后小心的退了出来。 李承乾低头,看向桌案一侧,密密麻麻的奏本,他再度仔细的看了起来。 各州刺史,长史,司马,六曹参军,还有地方世家。 各县县令,县丞,县尉,主簿,六司参军,以及地方宗族。 掌握了这些,那么李承乾就能够掌握一县,乃至于一州,一道的具体命脉。 当然,大唐三百六十州。 这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 他需要费大量时间去阅读记忆。 同样还是分类甄别。 因为便是这些奏本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关键数据被人篡改了。 然而即便是如此,通过这样,他也能更加全面的掌握整个大唐。 整个天下。 (本章完) 第511章 你要去做陛下最忠诚的狗(第二更) 第511章 你要去做陛下最忠诚的狗(第二更) 一日一夜过去,李恪终于疲惫的从太极殿离开。 今夜是由蒋王李恽,汉王李元昌和河间郡王李孝友,一起陪伴皇帝守灵。 皇帝夜里宿在太极殿东偏殿。 他除了去两仪殿上朝,平常时间都在太极殿。 其他人轮流陪伴。 但一日一夜,也很累。 李恪刚刚回到百福殿,就忍不住的躺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蜀王李愔直接闯了进来,快步走到床榻前,低身蹲下,满脸焦急的看向李恪,问道:“阿兄,母妃的事情,和陛下说的怎么样了?” “尚可。”李恪微微摆手,然后说道:“具体的,明日再跟你说,为兄前夜雨中跑了一夜,如今又熬了两日一夜,得休息了。” “阿兄!”李愔还想要说什么,但这个时候,李恪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 李愔只能够无奈的转身离开。 等到了第二日,李恪幽幽转醒,然后他就看到了站在床榻前的李愔。 李恪顿时一惊,皱眉看向李愔道:“六郎,你在做什么?” “阿兄,起床该用早膳了,再过一会就该去太极殿为父皇守灵了。”李愔有些好笑的看着李恪,说道:“阿兄,你是真的能睡,从昨夜到现在,你睡了五个时辰了。” “这么久吗?”李恪顿时坐了起来,然后赶紧洗漱更衣。 李愔站在一旁,低声问道:“阿兄,母妃的事情,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陛下倒是愿意让母妃离京,但陛下担心母妃一离京,便会有无数人弹劾你我兄弟谋反。”李恪叹息一声,看向李愔道:“这样一来,母妃反而要为我们担心,与其这样,不如让母妃继续留在长安。” “该死的!”李愔恨恨的骂了一句。 “闭嘴。”李恪瞪了李愔一眼,然后看了殿外一眼,这才对着年轻的李愔说道:“以你的性子,母妃还是留在长安的好,免得真的出了事。” 李愔有些不忿,但也知道无奈的点头。 他知道,朝野上下盯着他们兄弟的人很多。 不仅是长孙无忌那些推翻前隋的大唐功勋,便是京兆门阀,也未尝不是带着警惕的目光看着他们。 更别说还有宗正寺,那是皇帝用来盯他们的。 “所以为兄和陛下商议之后,定下母妃日后居住在颁政坊,在那里起一座寺庙,让目的在那里带发出家,修行为父皇祈福。”李恪笑笑,说道:“你我兄弟府邸都在颁政坊,正好可以让王妃和弟妹时时照料母妃,免得母妃去了苏州,你几年也见不到。” 听到李恪最后一句,李愔才猛然抬头。 李恪是梁州刺史,而李愔是黄州刺史。 李恪的封地在苏州,而李愔的封地在蜀州。 李恪比李愔年长,他们的母妃,是吴国太妃。 要去只能去苏州。 这就意味着,一旦母妃去了苏州,那么李愔将会有更长的时间见不到他们的母妃。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李恪说的,其实是最有理。 在长安,每年回京,他们兄弟都能见到,平日里,还有自己的王妃贴身照料,还有儿孙绕膝。 天下间,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嘛。 李愔嘴巴张了张,他知道自己的皇兄说的没错,可是李愔总觉得哪里不对。 突然,他眼一睁,抓住李恪的胳膊,咬牙说道:“阿兄,弟还是想让母妃离京。” 李恪愣住了,然后直直的看着李愔。 李愔愤恨的看着李恪,说道:“阿兄,你别欺六郎不懂,他们就是要用母妃留在长安来牵制我们……” “啪”的一声,李恪一巴掌直接甩在了李愔的脸上,看着一脸愕然的他,直接拽住他的衣领,拽到了自己眼前。 李恪用自己最低的声音,咬牙说道:“陛下是父皇的嫡长子,做了太子二十二年,中间又斗掉魏王和晋王,甚至在去年就已经登基称帝,他的帝位极其稳固,是天下间最不需要忌惮我等的人,所以,你将这番话给我咽回去。” 李愔有些恐惧的看了李恪一眼,然后下意识的点点头。 李恪这才慢慢的放开李愔,闭上眼睛,他叹息一声,说道:“当年,陛下和魏王晋王相争时,其实我最害怕的,就是魏王和晋王得胜,魏王骄横,晋王阴毒,都不是好货色,他们若是即位,哪里有你我兄弟的后路……只有陛下!” 李愔嘴唇微微颤抖,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恪。 “李治和李泰,他们都不是长子,相比我们也好不了多少。”李恪摇摇头,缓缓说道:“只有陛下,他只是顾及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他们那些人。 一旦母妃离京,他们会在你我身边安插无数眼线,找我们的破绽,最后设法杀了我们,所以,你要安分,六郎。” 李愔不是个安分的皇子。 当年先帝还在世时,他就因为游猎无度、殴打官员而被弹劾,先帝屡教不改,斥其人如禽兽,削去他一半封邑及国官。 “如今父皇不在了。”李恪看着李愔,神色中带着浓重的担忧和恐惧,轻声说道:“六郎,为兄只有你和母妃,你千万要安分,别听一些人的胡言乱语,他们不是在帮我们兄弟,他们是想踩着我们兄弟的尸骨往上爬。” “阿兄,你怎么?”李愔眼底满是惊恐。“你太年轻,掩饰不了什么,为兄能看出来,陛下一样能看出来,更别说长孙无忌和房玄龄那种老狐狸。”李恪摇摇头,认真的说道:“所以,母妃留在长安,对母妃好,对我们也好,你如果真的想照顾母后,那就想尽一切办法调回长安来。” “调回长安,我们能调回长安吗?”李愔惊讶的难以置信。 “为兄是不行的,但是你,你年纪小,不引人注意,只要你改过自新,然后好好的处理地方,对于陛下交代下来的事情,不折不扣的执行,最好对陛下献上所有的忠诚。”李恪轻轻靠前,凑在李愔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不说别的,宗正寺卿便能做。” “宗正寺卿?”李愔嘴里喃喃的念着这几个字。 “你要去做陛下最忠诚的狗,陛下让你咬谁你就咬谁,这是你做宗正寺卿唯一的机会。”李恪轻轻放开李愔,目光直直的看着他。 李愔瞬间明白,李恪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那就是皇帝让他去咬李恪,他也得去咬。 “只有这样,在为兄人在外地的时候,你才能陪伴在母妃身边,替为兄尽孝。”李恪深吸一口气,认真说道:“而且,若是真的有事,有人诬告为兄,你不必帮为兄说什么,只要彻查真相,就是在帮为兄。” 李愔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李恪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大踏步的朝殿外走去。 李愔立刻反应过来,转身朝着李恪追去,他低着头,有些慌张,又有些紧张的的问道:“那该怎么做?” “不需要多做什么,等陛下的圣旨,陛下圣旨让别人做什么,你只需要依照陛下的圣旨,做的比其他任何人都出色,便足够了。”李恪脚步稍微停下,看向李愔。 李愔用力的点头道:“六郎记住了。” “至于为兄,你不用担心。”李恪轻松的笑笑,然后说道:“为兄虽然令人猜忌,但皇帝还有其他需要防备的人……你别忘了,那句谶言,唐传三代,有女主武王代唐而立,这句话针对的对象,到现在,可还没有找出来呢。” 李愔茫然又欣喜的点头。 李恪轻轻笑笑,然后迈步向前,然而刚走了两步,他就停了下来,目光望向前方。 李愔赶紧停步,目光同样看向前方。 对面的走廊里,房遗爱和荆王李元景一起走了过来。 李愔神色严肃起来,他们刚才还提到了房玄龄。 现在就碰到了房玄龄的次子房遗爱,还有房玄龄三子房遗则的岳父荆王李元景。 是的。 房遗爱娶了先帝的爱女高阳公主。 房遗则娶了荆王李元景的独女夷陵县主。 房遗则今日之所以没有在这里,是因为他的身份不够。 李恪很快笑了起来,走向李元景,率先拱手道:“王叔醒了。” “嗯!”李元景的目光从李恪落到李愔身上,似有深意的笑笑,说道:“走吧,一起用早膳。” “喏!”李恪拱手,然后和李元景,房遗爱一起朝殿外走去。 李愔紧紧的在后面跟着,原本就有难看的脸色,逐渐的缓和了下来。 大殿之外,数十名手持槊刃的禁卫士卒,面无表情的站立。 …… 转眼五日过去。 太上皇停灵太极殿已到七日。 按照丧仪,太上皇移灵千秋殿。 连续下了五日的大雨,今日也突然停了。 一身生麻丧服的李承乾,手里捧着神主,神色哀戚的走向千牛殿。 他的身后是皇后和太子,更后面是诸王公主,王妃驸马,诸相诸尚书,诸卫大将军,将军,长安城所有九品以上官员今日都在紧随在李承乾的身后。 如同一条长龙一样,前方千牛殿。 哀乐奏响,但依旧遮掩不住皇宫外面,传来的无尽哭泣声。 先帝御极二十二年,鼎立无数功勋,虽然于百官而言,武更适合他,但于百姓而言,仁才是先帝的底色。 魏征那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先帝是真的听进去了。 贞观二十二年,不知道对天下百姓多少次减免赋税。 夏冬之间,更是多有体恤。 如今先帝辞世,百姓尽皆到朱雀门外,叩拜俯首,投祭圈,哀哭祭祀。 声音清晰的传入到了皇宫之中。 李承乾走在最前,神色哀恸到了极点。 眼眶中满是泪水,强忍着,才没有流下来。 (本章完) 第512章 女主武王安州刺史吴王李恪(第三更) 第512章 女主武王=安州刺史吴王李恪(第三更) 过宜秋门,入千秋殿。 看着黑色棺椁稳稳的放在大殿中央,李承乾终于忍不住,直接跪了下来,然后沉痛的喊道:“父皇啊!” “先帝啊!”殿内外所有人全部都跟着跪了下来,全部都低声痛哭。 哭泣十五声后,内外众人才逐渐的收声,擦抹泪痕。 李承乾虽然神色依旧颤抖,但还是起身,对着神主上了三炷香之后,才转身看向群臣,开口道:“从今日,百官以及诸夫人,每日早起哭祭一次即可。” “臣等领旨。”内外所有人,齐齐叩首。 “从今日起,诸王妃,诸公主,驸马,每日夜间不必再留宫中,白日祭拜即可。”李承乾目光看向了众多女眷,还有公主。 “臣等领旨。”诸王妃,诸公主,驸马齐齐拱手。 “剩下的,还是之前的规制,诸王每日留三人陪朕守灵,其他人夜间各自休息。”李承乾稍微停顿,然后说道:“另外,父皇仙逝,长安百姓孝心至诚,传朕旨意,免长安百姓一年赋税。” “臣等领旨,陛下仁孝千古。”所有人齐齐拱手。 李承乾有些苦涩的笑笑,他刚要开口,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侧畔传来:“呕……呕……呕……” 李承乾猛然转身,目光落在了一侧的苏旖身上。 就见她捂着胸口,不停的干呕。 李承乾有些愣了。 苏淑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开口道:“御医,还不赶紧过来帮苏妃诊脉!” “喏!”张宝藏从后方走出,拱手后,快步上前。 来到苏旖身前,他小心的将右手搭在苏旖的脉搏上,听了一会,张宝藏惊喜的转身,对着李承乾拱手道:“启奏陛下,苏妃有孕,有孕一月有余。” “一个月?”李承乾下意识的问道。 苏淑站在一侧,低声道:“陛下,是在先帝病重之前。” “父皇病重之前怀上了。”李承乾侧身看向苏旖,轻轻笑了:“这是喜事啊!” 皇帝的声音虽低,但殿中群臣全部都清晰的听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全部紧跟着叩首道:“臣等恭贺陛下大喜,陛下万寿无疆。” “这是父皇在天有灵,庇佑于朕啊!”李承乾站在抬头,眼中满是泪光。 群臣全都感动的叩首道:“先帝有令,庇佑陛下,庇佑大唐,先帝冥寿无疆,大唐江山万年,臣等为陛下贺,为大唐贺。” 这是喜事。 这是祥瑞。 立政殿中,李承乾和苏淑,将苏旖安置在了西偏殿。 侍女在一旁送上安胎药。 李象,李厥,李隅,还有安康公主,全部都站在殿外好奇的张望。 李承乾看着四个孩子,微微有些挠头。 苏旖这些年,一直在帮苏淑看孩子,如今她有了身孕,这四个家伙,别闹的她出事吧。 李承乾低声嘱咐了两句,然后走出西偏殿,对着苏淑说道:“旖儿暂时还好,时间长了,不能留在立政殿。” “要搬,也得等后宫腾出来,那是父皇下葬之后的事情了。”苏淑眉头微微皱皱,问道:“父皇的嫔妃,谁出宫随诸王赴封国,谁出宫在宫外出家,谁别有安置,陛下之前忙碌,臣妾整理了一份初步名单,陛下看看,什么时候定下吧。” “嗯!”李承乾点点头,看向几个孩子,说道:“旖儿如今有了身孕,现在父皇丧仪,一切还好,将来父皇下葬之后,还需要有人帮皇后照顾他们几个,尤其是万一皇后再有了子嗣。” 苏淑没好气的白了李承乾一眼,然后问道:“陛下嘱意谁?”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朕还没决定……这种事情,不能太快决定,不然容易出事,一切能父皇归葬之后,朕再宣布。” 苏淑顿时就明白了过来,现在太早宣布,那么有的人为了留下,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先等一等,先看一看再说。 “好了,皇后先照顾旖儿,朕去千秋殿。”李承乾难得欣喜的笑笑,说道:“父皇移灵,旖儿有孕,这便是父皇在庇佑大唐,庇佑朕,这是喜事。” “是!”苏淑点头,福身道:“恭送陛下!” “嗯!”李承乾笑笑,然后转身离开了立政殿。 走出献春门,看着前方的两仪殿,李承乾再度忍不住的笑了。 苏旖今日有孕,时机恰恰正好。 这让因为先帝病逝,整个长安,原本有些抑郁哀伤的氛围中,多出一抹鲜亮的色彩。 并且这一切会随着先帝的归葬,而逐渐的鲜亮。 …… 甘露门下,李承乾平静的走向了甘露殿。 张阿难在身侧紧紧跟随,手里把着一只灯笼,照亮了前路。 李承乾迈步步入甘露殿,一身白麻丧服、素面朝天的武媚娘,还有殿中的诸多侍女,齐齐对着李承乾行礼道:“参见陛下。” “嗯!”李承乾看了武媚娘一眼,然后径直从她身前走过。 只是不经意间,李承乾下意识的摸了自己的左袖一下,在那里还着一份名单。 离宫出家的名单。 其中没有武媚娘,因为她是三品婕妤。 她可以留在宫中。 但是如何留在宫中,如何安置,选择权完全在李承乾手中。他可以选择让武媚娘暂时以照顾诸位皇子公主为由留下来,也可以强行让她在后宫太清宫里出家。 看着径直朝着后殿走去的李承乾,神色忐忑的武媚娘稍微松了口气。 但是,她的眼中也就有些不安。 她虽然如今已经是婕妤了,但是这不能够完全保证,她就一定不会被送出宫,然后被逼出家。 …… 甘露殿后殿,东侧有一间书房。 李承乾迈步走入书房,下意识的看向四周,皱眉问道:“这里其他人没来过?” “没有。”张阿难拱手,说道:“便是武婕妤,也不会被允许进入这件书房,她若是冒犯了,那么便只有死路一条,老奴早年告诫过她。” 李承乾轻轻点头,武媚娘现在已经是婕妤了,没有必要现在冒风险去做什么。 最关键的是,武媚娘现在是需要讨好他们的,而不是胡乱做些什么,然后自讨死路。 也没有人将她逼上死路。 李承乾走入书房,看着两侧书架上摆放的密密麻麻的书籍,开口问道:“这里面有什么秘密?” “这里藏着的,都是先帝独自掌握的一些秘密。”张阿难拱手,指向左侧的书架,说道:“这上面的,是朝中所有致仕官员,回到地方之后,给先帝送来的奏本,这里面有很多关于地方的情况……” “朕明白了。”李承乾点点头,然后感慨的说道:“父皇在侧面借助致仕官员的目光,盯着地方的治理情况。” “是!”张阿难拱手,说道:“不过现在先帝病逝,这些东西……” “一会儿朕来写回信,这条线必须死死的抓住。”李承乾眼神冷峻,他不害怕任何和他当面作对的敌人,他怕的是那些在私底下窃取地方钱粮,变相窃取他权力的那些鼹鼠。 “另外这些是百骑司和密卫之外的一些隐蔽人员。”稍微停顿,张阿难拱手道:“这些年,百骑司被人渗透了一些,即便是怎样清洗都难以清洗干净,所以先帝整备出了密卫,同时在密卫之外,还有一部分人手。” “连密卫都不知道的人手。”李承乾缓缓点头,这些人手在关键时刻,能发挥近乎翻盘的作用来。 …… 李承乾走到桌案之后坐下,看着放在面前的一封信,他抬头看向了张阿难。 张阿难拱手,说道:“这是先帝专门留给陛下的,老奴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李承乾轻轻点头,张阿难拱手,然后退出了书房。 李承乾这才低头打开了信封。 刚打开信封看了一眼,李承乾瞬间脸色大变…… 许久之后,李承乾才缓缓的放下了手里的密信。 这里面有很多是李世民交代给他的。 但是有两件事情最为重要。 其中一件,是在李承乾的脚下,有一只隐秘的箱子。 箱子里面数十本密册当中,记录了李世民对于朝中四品以上的所有官员,所有的尚书侍郎,寺卿少卿,地方刺史都督,还有大将军将军的看法评价和性格分析,甚至偶尔还记录了其中一些人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犯的过错。 当然,大错,该处置的早就已经处置了。 一些小错,但是人品瑕疵的地方,也全部都记录了下来。 最后是一些怀疑,对方做的很隐蔽,一点手尾也没有留下的事情。 但这点怀疑,足够皇帝彻底改变对他前途的任用。 这里面还有几个是李承乾很信任的人。 一些连李承乾都不知道的隐秘事情。 这些东西,足够李承乾在未来任免官员的时候,尽可能的少犯错。 别走弯路。 第二件事,便是李世民关于“唐传三代,有女主武王代唐而立”的谶言的调查。 除了百骑司,密卫,还有各地方眼线的调查。 全部都被总汇了起来。 甚至有一些人,现在这个时候,依旧还在继续调查当中。 因为到现在,这个谶言对应的人,还没有被找出来。 李承乾低下身,依照密信所写,打开暗格,然后从里面取出密箱。 打开,里面是一本一本的密册。 李承乾拿起一本,然后一页一页细细的看了起来。 …… 张阿难听到皇帝的叫声,立刻快步转身进入书房。 黑色的箱子放在一侧。 张阿难看都没看一眼,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 李承乾放下手里的密册,然后看向张阿难,说道:“朕实在没有想到,‘唐传三代,有女主武王代唐而立’这件事,父皇竟然还查过吴王?” 张阿难拱手,说道:“先帝说,可能是袁天罡那个混蛋没说清,他说的,可能是吴王……唐传三代,有女主吴王代唐而立,而女主并不一定是女人,也可能是某个带女字的地方州县。” “十年前的安州都督,似乎正是吴王李恪。”李承乾轻声呓语。 (本章完) 第513章 唐传三代,朕是第三代啊!(第一更) 第513章 唐传三代,朕是第三代啊!(第一更) 书房之内,李承乾收回心神,摇摇头道:“虽然女主武王和安州吴王看起来有些联系,但朕不信这个谶言对应的是吴王。” 张阿难拱手道:“太上皇后来也得出了如此结论,因为如果是吴王的话,那他就不应该是代唐而立。” 李承乾点点头,李恪也是姓李,他也是先帝之子,就算是他最后篡位,也一样是大唐。 所以,代唐是说不过去的。 所以是别人,一定还有别人。 “这么说来,李君羡同时是被人张冠李戴了。”李承乾看向张阿难,轻叹一声道:“朕实在想不通,袁天罡为何要留这么一个谶言? 毕竟谶言这种东西,从它一开始被别人所知,其目的就是要让世事朝着这方面发展的。” 桃李子绕杨山。 这则谶言里面,就不知道有多少是陇西李氏和赵郡李氏的推手。 女武代唐。 同样是有人在背后推动。 一定的。 “先帝也这么怀疑过,但袁天罡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张阿难忍不住的摇摇头。 先帝临终的时候,都还在不停的大骂袁天罡。 就是对此有了怀疑。 “死了?他真的就一定死了吗?”李承乾突然眯起了眼睛。 张阿难顿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承乾道:“陛下的意思是说袁天罡是假死的?” “这些年,假死的人还少吗?”李承乾轻轻冷笑一声,说道:“徐师谟不一样是假死的,最后还是吐蕃人先将他找出来的。” “是!”张阿难面色难看的拱手。 大唐的密卫体系,最后是掌握在张阿难手里的。 徐师谟假死他没有发现,袁天罡的假死也存在相当的可能。 李承乾微微眯眼,说道:“若朕记得没错,袁天罡是贞观八年被父皇召入长安的,第二年四月,他就死了。” “是!”张阿难躬身,喃喃的说道:“当年,我们都以为,他是因泄露天机而死,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假死。” “你刚才说,父皇怀疑过袁天罡,那么你们查过他的生平吗?”李承乾认真问道:“有问题吗?” “没有!”张阿难摇摇头,说道:“袁天罡曾祖父曾仕南梁任江黄二州刺史,后入北周任天水怀仁二郡郡守。 袁天罡祖父曾任北周浦阳、蒲江二郡郡守,车骑将军。 其父袁玑为北周梁州司仓。” “袁天罡本人在前隋任资官县令,在大唐任火井令。”李承乾轻轻抬头,轻声说道:“整个袁家的家世在逐渐的往下。” “其子如今任廪牺县令。”张阿难拱手,说道:“臣等查过袁天罡先祖,但却从来没有认真查过其子袁客师。” “开始着手查吧。”稍微停顿,李承乾认真说道:“袁天罡精通相面之术,其子想来也必有几分真传,局布的长些,明年,朕会调他任武功县公,先后布置妥当,长久些,只看不查,我们来看看究竟谁会在袁客师放松的情况下去找他,局面就会逐渐清晰了。” “喏!”张阿难拱手领命,然后又小心的说道:“陛下,他们应该不会那么直接去找人的。” “朕知道。”李承乾点点头,然后说道:“之前朕让人查右监门卫长史韦神赋,他身边几乎所有有接触的人都查了一遍,但没有结果,朕有些怀疑是百骑司里出了问题,现在盯着袁客师查,就是想看一看,百骑司内部会有什么动静。” “是!”张阿难神色严肃起来。 “百骑司查袁客师,密卫查百骑司。”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这种事情,涉及百骑司,必须要找出真凭实据,甚至要借此找出上下所有人,不能被别人借机构陷,栽赃,也不能被人壁虎断尾,断了线索,要查就全部查出来,耐心些。” “是!”张阿难认真拱手。 百骑司有问题是先帝时期便已经察觉的,只是一直没有很好的手段进行清查。 如今正好借着这些事情,逼那些人动起来。 然后彻底清查清楚。 “小心些,若真的袁天罡还活着,说不定,他会对密卫下手。”李承乾眼神凝重起来。 唐传三代,有女主武王代唐自立。 如果这个谶言,从一开始就是有人炮制出来的,那袁天罡这个当年亲口说出来的人,必然在这个阴谋当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暗中策划的阴谋的人,可能是弘农杨氏,可能是在前隋灭亡过程中,受到了利益巨损,而对大唐无比怨恨的人。 “陛下!”张阿难拱手,说道:“臣记得袁天罡的坟墓埋在了蜀中。”“你想派人去挖坟,看他究竟是不是还活着?”李承乾抬头看了张阿难一眼,沉吟道:“若他真的假死,那坟茔当中或是空的,或是一具假尸,但不论是哪样,他都会暗中派人盯着自己坟茔,以确保是否有人怀疑到了他,甚至百骑司、密卫都被他渗透……” 张阿难的脸色越发难看,百骑司被渗透,这基本已经是确认的。 但密卫有没有被渗透,这还远没有证实。 可这样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若是密卫被渗透,哪怕是一人,后果也极其严重。 “还是要派人去蜀中。”李承乾抬头,看向张阿难道:“不要用密卫和百骑司的人,用禁卫的人,让他们拿着千牛卫的令牌,去益州都督府和松州传信,在路过袁天罡老家的时候,找到他的坟茔,在雷雨天气之前,在他的坟茔上,插一根一丈长的铁棍,然后离开。” 雷雨天气,坟茔,铁棍。 张阿难有些不明白李承乾要做什么? “最后派人在四方要道暗中监视,看看有没有人去查看。”李承乾面色严肃起来,然后说道:“若是有,暗中顺藤摸瓜,找到他们背后的人。” “陛下,密卫和百骑司当中,也有从禁卫转过去对陛下绝对忠诚的人。”张阿难小心的拱手。 “不一样。”李承乾摆摆手,说道:“已经进入密卫和百骑司的人,必然会有人盯着,他们一旦离开,必然会有人注意,若是蜀中的消息再传过来,必然会有人联合对照,就再难瞒了。” 张阿难轻轻点头。 李承乾理顺了思路继续说道:“朕要让袁天罡知晓,是有人怀疑到了他的头上,但朕不希望他知道这个怀疑他的人是朕,一旦他不怀疑朕,那么他就会调动他手下的人手进行调查,这里面就包括密卫、百骑司、袁客师,甚至杨家,李恪身边的人。” “老奴明白了。”张阿难拱手,他要将袁天罡可能存在的所有手段,全部都找出来,然后一举铲除。 “唐传三代,有女主武王代唐自立。”李承乾眼神冷笑,轻声道:“大唐,大唐,我李家三代努力经营的盛世大唐,怎么可能会被一个什么人,用一句谶言就代替,这怎么可能?” “是!”张阿难肃然拱手。 “魏王在禁苑,朕不担心,但晋王在黔州,朕不想他被人所用。”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加强暗中保护他的人,但是,若是有人将他挟持出了黔州,为了大唐江山,救人的时候,就不必顾及了。” “是!”张阿难面色虽然有些难看,但是相比于大唐江山,一个李治真的算不上什么。 李承乾叹了口气,身体靠后,脑海中回想前世他所知道的关于女武代唐的一切信息。 武媚娘是先做了皇后,给李治生下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然后趁着李治身体不好的时候,插手朝政。 最后在李治死后,七年垂帘,最后才登基称帝。 也就是这七年,什么袁天罡早年去她家中为她相面,什么武曌,什么女主代唐的传言都出来了。 李承乾不信什么天命,他信事在人为。 他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唐传三代,有女主武王代唐自立。 这则谶言,不过是有心人为了毁掉大唐,结合前汉历史规律,精心炮制出来的。 袁天罡不过是个工具罢了。 其他李恪也好,李君羡也罢,都不过是用来引发大唐动乱,削弱大唐国力的手段罢了。 至于武媚娘,现在她落入了李承乾的手中,李承乾会尽力保证她不掀起任何的风浪,但如果这真的是个阴谋,别人就会去选其他人。 …… 李承乾轻轻抬头,看向张阿难,问道:“那么武婕妤呢,假如抛开一切不可能的可能,那所谓的女主武王,不就是姓武的女王代唐自立,而且武婕妤又在宫中,是最可能实现的,父皇就没有怀疑过她吗,起码朕是怀疑的?” “陛下,先帝是怀疑过,但武婕妤为人温驯,又是女子……”张阿难轻轻低头。 “温驯,不见得吧。”李承乾轻轻冷笑,他可没忘了武媚娘在骊山温泉宫,脱光了藏在温泉中勾引他的模样,他神色淡漠下来,轻声说道:“当年徐慧究竟是怎么被废的,朕还是听说过的。” “后宫……”张阿难说了两个字,低头拱手道:“陛下,此事是先帝的意思。” “朕明白。”李承乾点点头,徐慧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 最后被武媚娘捡了便宜。 李承乾收拾心思,继续说道:“苏妃现在有了身孕,皇后那里四个儿女照顾不来,朕想要将婕妤留在宫中,帮助皇后照料子女,你觉得怎样?” “陛下可是想要借机将武婕妤留在宫中,就近监视?”张阿难瞬间明白了李承乾的想法。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父皇下旨的时候,没有特意提及武婕妤,所以,朕将她留在宫中是说的过去,毕竟她也是婕妤之位。” “陛下?” “但,朕对她不放心啊。”李承乾抬起头,轻叹一声,平静的说道:“唐传三代,朕是第三代啊!” (本章完) 第514章 女主代唐,谶言真相(第二更) 第514章 女主代唐,谶言真相(第二更) 李承乾敲着桌案,“砰砰砰”一声声的,让人心里发急。 张阿难神色严肃起来。 唐传三代。 从高祖皇帝,到太宗皇帝,到李承乾。 他就是第三代啊。 这则谶言,别人要取代的,是李承乾的皇位。 李承乾神色收敛,缓缓的开口道:“徐妃之事,说明她心机不小,若她留在皇后身边,朕担心诸皇子公主出事,而让她出宫,朕又担心会纵虎归山,你有什么办法,能解朕心中不安?” 唐传三代,女武代唐。 若是这个谶言,真的落在武媚娘身上,那她就是对大唐最大的隐患。 “陛下,要不……”张阿难伸手,轻轻一斩。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一来她是父皇的婕妤,父皇尸骨未寒,朕就动手杀人,有些不吉;二来,若她真的只是一枚棋子,杀了她,天命移转,反而不知道会是谁,留着她说不定能从她的身上顺藤摸瓜下来,蜀中的事情,不一定能够成功。” “袁天罡。”张阿难缓缓低头。 如果袁天罡真的是在背后策划这一切的人,那么他绝对没那么好对付。 “是天命。”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说道:“天命难测,所以,朕不会将她放出宫。” “是!”张阿难点点头,沉吟片刻后,他开口说道:“苏妃如今刚有孕,距离生产还有很久,现在照顾皇后诸子的,还是她,毕竟现在还在先帝孝期,武婕妤即便是做什么也很难。” 李承乾微微颔首。 “先用这个借口将她留下来,等到先帝孝期过后,或是在宫中起一座寺庙,囚禁她;或者便真的让她替皇后看顾诸位皇子公主又如何。”张阿难躬身,认真说道:“老奴可以保证,她的身边全是陛下的眼线,她哪怕最微弱的一点动作,也会被人时刻监视。” “便如此吧。”李承乾满意的点头,有人时刻监视武媚娘,监视一辈子,她也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喏!”张阿难轻轻躬身。 …… 书房之中,李承乾一点点的将所有密册归位放入密箱当中。 然后藏进了暗格。 重新锁好。 这只密箱当中,有一小半是对“唐传三代,有武代唐”这件事情的调查。 武媚娘,李恪都是其中之一。 李君羡也是其一。 李世民很早就知道,不太可能是李君羡。 他之所以对李君羡下手,就是想要看看,在李君羡的事件中,有没有什么额外的人跳出来,。 但可惜,结果是没有。 那些人比他想的还要有耐心。 当然,这里面调查的嫌疑对象还有很多。 多数人都是无辜之人,直接放过了,但也有一些恶人,便顺手杀了。 其他剩下的一大半,是李世民对太宗一朝,所有高级官员的个人评价,还有他们的一些错处。 错处虽然不大,但在需要的时候,李承乾只需要令他们暂时的闭门思过,他就足够赢得主动了。 闭门思过可不是什么轻罚。 若是有人不守规矩,在闭门思过时还见外客,那便能以藐视皇权,心怀险恶为由,直接贬官,甚至罢免。 将东西收拾好,李承乾才缓缓起身。 书房两侧有两排书架。 一排是地方致仕官员写回来的奏本,他们对于李世民掌控地方的事情,而不至于被地方官员和胥吏作假欺骗,有极大的作用。 一排是李世民在密卫之外安排的人手,这些人有的是各王府的中级佐官,有的是地方录事参军,还有在一些小国国君国相。 不知不觉中,李承乾已经走到了书架最后一排。 他轻轻一愣,就见书架最后一排,空荡荡的。 仔细一看,从微不可查的尘土痕迹能够看出,这上面也曾经有一排书本,但是现在,这些书本都不见了。 看着尘土的痕迹,没了的时间有新也有旧。 旧差不多有几年时间,新也,其实也不是现在,但也不是太久的过去。 这是李世民在什么地方安插了人手,然后他自己又给清除了吗? 既然已经安插了人手,那就没有必要清…… 李承乾怔住了。 …… 他缓缓的转身,走到了桌案之上坐下,然后抬起头,闭上眼,神色痛苦。 值得让李世民安插人手,最后又被他自己清除的目标,还能有谁。 李泰,李治,李承乾。 李泰和李治在争储之事中彻底落败,他们身边的人手也没有安插的必要。 至于李承乾,他已经登基称帝,他身边的人手,其实也没有再留着的必要。 在李承乾登基后,这些人已经完全忠诚于他。 李承乾的意识,告诉他,应该弄清楚这些人的身份,然后进行追究,但是他的心底却没有一丁半点要追究的欲望。 他们这些人,之前虽然是李世民安插在他身边的,但实际上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做多少损害自己的事情。 而且最重要的,是李承乾大概知道这些人的身份。 就比如秦怀道。 他虽然是李承乾的太子千牛卫率,但实际上他并不是李承乾核心圈子当中的人。 对于李承乾的核心机密知道的并不多。 他现在任常州刺史。 行政认真,处事干练,是一名非常合格的地方刺史。 对于李承乾而言,只要秦怀道日后好好的做他的地方大员就足够了。 最多李承乾不将他调回长安就是了。 睁开眼睛,李承乾看着桌案上的密信,对于这件事情,李世民一句话也没提。 或许是他相信他能够处理好这些事情。 李承乾心中莫名的升起一丝痛苦。他这些年做了很多事情,虽然他做的很小心,但是他相信依旧有不少的事情落入到了李世民的眼里。 但是,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对他做什么。 身为皇帝,身为父亲,对李承乾而言,李世民已经做到了极致。 低下头,李承乾开始写第一封回信。 给的是前秘书少监萧德言。 萧德言曾经是李泰编修《括地志》重要成员之一,但在《括地志》编修完成之后,萧德言便和苏勖一样,和李泰断了关系。 之后,李泰谋反,他也没有参与。 后来审查,萧德言在苏勖的担保下,没有被牵连治罪。 去年的时候致仕,然后返回了江南。 李承乾虽然有苏亶在江南,但能多一双眼睛看着地方总是好的。 天下亦是如此。 …… 明烛之下,宫室明亮。 李承乾从甘露殿书房走出,张阿难立刻拱手:“陛下!”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里面有朕刚写的五封信,派人送出去,另外,还是按之前的规矩,除朕与你外,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警告两次或者强行闯入者,直斩。” “喏!”张阿难肃然拱手。 李承乾迈步朝着前殿走去,张阿难进书房去进行处置。 走到前殿,早等在一旁的武媚娘立刻对着李承乾福身道:“陛下!” “嗯!”李承乾淡淡的点头,目光看向殿外的夜色,然后说道:“你心中担忧的事情,朕清楚。” 武媚娘立刻关心的抬头。 “苏妃有孕,皇后那里三子一女,还要处理后宫,有些顾不过来。”李承乾看了武媚娘一眼,说道:“等到父皇归葬之后,你就搬到三清殿居住,平日里,就去皇后那里帮忙。” “多谢陛下!”武媚娘立刻跪了下来,惊喜的叩首。 留在宫中虽然依旧要守种种规矩,而且在三清殿一样清冷,但实际上因为帮助皇后照顾皇子和公主的原因,武媚娘在皇宫中的地位依旧很高。 尤其她还是先帝婕妤,相比在宫外青冷灯古佛的渡过美好韶华的一生,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毕竟她武媚娘的情况和他人不同。 武媚娘没有顶级的家世,她的父亲虽然是应国公武士彟,但实际上,武媚娘和她的兄长应国公武元庆之间的关系很差。 这就是这几年,武媚娘做了先帝后妃,甚至是三品婕妤,所以武元庆对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才好些。 一旦她被发配离宫出家,她相信,她的兄长不仅不会接济她,甚至还会对她,她的母亲百般打压。 想到那样的未来,武媚娘忍不住的轻轻颤抖。 同样的,她也为自己能够留在宫中,更加的欣喜,还有感激……感激皇帝。 李承乾将武媚娘的神情原本看在眼里,这个女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完全不择手段,就像是她当初在骊山温泉脱光了色诱自己一样。 将她留在后宫,日后少不了热闹。 但是,没有了宫外感业寺的经历,武媚娘不至于走的那么极端。 加上宫中张阿难紧盯着,武媚娘很难逃出李承乾的掌心。 “你现在继续住在甘露殿,稳定一下人心,等到父皇归葬之后,圣旨就会颁下。”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然后迈步走出了甘露殿。 武媚娘在身后沉沉叩首:“谢陛下!” 叩首在地,武媚娘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她的未来算是有了保证。 然而,低头之间,武媚娘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她终究是没有自己的儿子。 …… 李承乾站在甘露殿台阶之上,目光越过甘露门,两仪殿,太极殿,望向整个长安城。 先帝丧期,天下禁婚嫁、享乐。 长安城难得的平静。 “女主武王代唐”这则谶言,表面上是说武媚娘,但根基实际上却是弘农杨氏。 武媚娘在前世,虽然是李治的皇后,但,没有弘农杨氏在后面支持,她就算是强行登基,也坐不稳江山。 在武媚娘称帝的这段时间里,天下获益最大的,不是武氏,而是弘农杨氏。 到了最后,被真正清算的,也只有武氏。 弘农杨氏,才是这则谶言最大的获益者。 所以,不管这则谶言究竟是不是弘农杨氏编造出来的,李承乾只需要照着弘农杨氏打压就是了。 武媚娘现在虽然被李承乾控制住了,但他们还有李恪。 李承乾甚至怀疑,“女主武王代唐”这则谶言,根本上是弘农杨氏为李恪炮制出来的。 因为不仅李恪的母妃是弘农杨氏的人,甚至他的王妃也是弘农杨氏的女子。 不止如此,如果李恪抢了李承乾的皇位,那么他也算是第三代,而真正的女主武王,实际上是李恪的王妃。 一旦李恪的王妃成了皇后,弘农杨氏说不定就会效仿当年杨坚抢夺北周宇文氏的皇位一样,夺了李唐的江山。 李承乾轻轻笑了。 所有的一切终于理通了。 李承乾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针对弘农杨氏和李恪…… 不,甚至都不需要他做什么,长孙无忌会比他做的更好。 他只需要躲在长孙无忌的身后做个裁决者就好了。 李承乾真正需要做的,是稳定整个天下。 增加赋税,增加人口,平定四方,成就大唐盛世。 将那些因为李世民离世而离散的人心,全部收拢回来。 那么便是有一万个谶言,也没有意义。 金刀谶不就是这样吧。 传了一万遍,也没用。 (本章完) 第515章 徐惠去感业寺,李承乾新的布局(第三更) 第515章 徐惠去感业寺,李承乾新的布局(第三更) 流水幽幽,转眼已经是七月下旬。 初秋空气已经凉爽下来。 距离先帝归葬昭陵,没有几天了。 两仪殿中,整座九嵕山已经出现在殿西的沙盘上。 李承乾站在沙盘之前,两侧是长孙无忌,房玄龄,李勣,唐建,于志宁等数十名朝中重臣。 “陛下,九嵕山昭陵已经完工。”长孙祥指着整个九嵕山,认真说道:“九嵕山地处泾河之阴、渭河之阳,南隔关中平原,与太白、终南诸峰遥相对峙,主峰周围分布九道山梁,成九五之态,拱举昭陵。” 李承乾平静的点头。 昭陵他去了也不止一次,那里他熟悉。 “整个昭陵仿长安城建制,长安由宫城、皇城和外廓城组成,昭陵也是一样,先帝陵寝居于陵园的最北部,相当于长安宫城。 昭陵有垣墙围绕,墙四面正中各开一门,南朱雀门,北玄武门,东青龙门,西白虎门。” 长孙祥指着整个昭陵,继续说道:“其他诸陪葬墓以陵山主峰为轴心,呈扇面分布在陵山两侧和正面,犹如群星拱卫北辰一样,拱卫着昭陵,拱卫着先帝,恰似先帝居长安城,大内,皇城,朝臣贵戚的府邸。” 李承乾没有说什么,但是四周的长孙无忌,房玄龄,唐俭等人,却都满意的点头。 因为如果不出意外,他们这些人死后,都会陪葬在昭陵。 那里也是他们的墓穴所在。 礼部尚书李袭志上前一步,认真说道:“陛下,八月二十三,陛下捧先帝神主位,从太极殿出发,经朱雀大街至昭陵,沿途设帷帐供百姓路祭。灵车由六十四挽郎抬棺,禁军开道,至昭陵南献殿,安置灵位,归葬先帝,最后将文德皇后从石窟请下,和先帝合葬。” “母后!”李承乾听到皇后的封号,突然一股控制不住的哀伤涌上心头,泪水无声的充满眼眶。 当年,他的母后先一步辞世。 那个时候,昭陵还没有开建,只能够让他的母后临时安厝在九嵕山新凿的石窟当中。 如今,太宗皇帝归葬,他的母后自然要从石窟当中移出来,然后和太宗皇帝合葬。 虽然这是礼制,但是为人子,李承乾莫名的感到自己有些不孝。 竟然让母后的棺椁在死后被打扰。 …… “陛下节哀!”长孙无忌轻轻抓住李承乾的胳膊,低声说道:“先帝和文德皇后合葬,这是喜事。” “嗯!”李承乾用力的点头,但话却说不出来。 长孙无忌看向李袭志。 李袭志空隙说道:“先帝和文德皇后合葬之后,陛下引神主位至太庙,供奉先帝于太庙,诸礼结束。” 说完,李袭志小心的向后退开一步。 李承乾闭着眼睛长叹一声,随后他看向整个九嵕山昭陵所在,轻声说道:“舅舅,你说朕百年之后,能不能也葬在昭陵,陪伴父皇母后身侧……” 说着,李承乾再度忍不住悲恸,几欲痛哭,但好在最后强行忍了下来。 “陛下,陪葬先帝和文德皇后的事情,是臣和其他众人的事情,陛下将来百年之后,该有自己的陵寝。” 长孙无忌抬头,目光看向两侧的帷帐之后,笑着摇摇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臣等这些老家伙,能服侍陛下十年,便已经是苍天有幸,十年之后,陪伴陛下的,就是刘仁轨和李义府他们那些人了,到最后,是他们要在陛下百年之后,陪伴陛下。” “朕还要舅舅陪伴着几十年,十年哪里得够。”李承乾眼角含泪,神色真挚的看着长孙无忌。 “陛下放过臣吧,臣也是要致仕安享晚年的。”长孙无忌好笑的摆摆手,但他的心底满是欣慰,抬起头,长孙无忌说道:“至于陛下的陵寝,等先帝归葬之后,也就需要开始选址了。” “选址可以选址,但开建再说。”李承乾忍不住的摇头,他还活着,他自己的陵寝就要开建,这算什么事。 “陛下,这是朝制。”长孙无忌低声劝道。 “慢慢来。”李承乾还是拒绝,说道:“朕的陵寝若要开建,也需要等到整个大唐的赋税已经充实到不会因为朕修陵寝而有任何影响的时候再说。” 提及自己的陵寝,李承乾感到一阵的身体发麻,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喏!”群臣齐齐拱手,李承乾虽然没有怎么在意,但是无意间表露出的进取,依旧惊人敬服。 “诸司准备去吧。”李承乾刚要散会,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从殿外传来,群臣同时皱眉转身。 徐安面色急切的从殿外走入,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出事了,被废入掖廷的徐贤妃上吊自缢,但好在被宫人发现,这才救了下来。” “徐惠?”李承乾忍不住的皱眉,问道:“她要做什么?” 徐安小心的拱手道:“她说她要为先帝殉葬。” “胡闹!”李承乾直接拂袖,满脸恼火的说道:“大唐如今已经渐入盛世,殉葬这种陋习,本身就该彻底废除,徐惠这是要做什么,要给父皇脸上抹黑吗?” “陛下!”长孙无忌上前,低声说道:“会不会是因为她被废入掖廷,无法祭拜先帝,所以才心生绝望,以自缢就殉葬?” 李承乾皱了皱眉头,深吸一口气,看向徐安道:“传旨,复徐惠才人位,允她在诸妃日祭结束之后,每日前往千秋殿祭祀半个时辰后离开。” “陛下?”长孙无忌有些没有听懂李承乾的操作。 “徐惠被废,是父皇的事情,朕没有权力重新将她复为父皇的嫔妃。”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还有其他群臣,说道:“朕能做到,就是表面上恢复她才人的待遇,但在诸司册定上,她还是废妃,等到父皇归葬之后,就让她离宫出家,为父皇祈福去吧。” 在先帝归葬之后,将她赶出宫出家,至于是生是死,反正皇帝是不管了。 先应付过这段再说。群臣听明白了李承乾的意思,先保证这段时间都安定,但安抚住徐惠。 只要徐惠这段时间不死,就不是什么大事。 “喏!”群臣齐齐拱手。 “去安排吧,让她沐浴更衣,准备一点吃食,然后让她等到诸王和诸妃离去之后,一个人去祭祀父皇。”李承乾摆摆手,看着徐安拱手离开,他才看向其他人,说道:“还是说昭陵的事情。” “喏!” “玄宫地下机关布舍如何,朕可不想将来有一日,有人做下不敬之事。”李承乾的神色严肃起来,说道:“两汉帝陵的事情,不能发生在大唐身上。” “陛下放心,已经做了万全布置。”长孙祥神色严肃的拱手。 “陛下,当年建昭陵的时候,虞世南便谏言,帝陵应因山而建,简朴修建,同时在陵前立碑标记内无金玉,如此可杜绝盗陵之事。”长孙无忌拱手,说道:“其实只要大唐万年,诸事都可避免。” 大唐万年,自然不会有人敢动大唐帝陵。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 大唐万年。 可能吗? 历史规律,土地兼并是难以避免发生的。 一旦土地兼并到了极致,便是改朝换代的时候。 想要避免土地兼并,改变赋税征缴方式,将百姓从土地上解放出来,这才是根本。 “政治清明,百姓安定,四夷宾服,如此自然大唐万年。”李承乾看向诸臣,说道:“诸卿,回去吧,好好履职,查察不当,以令天下太平,百姓安居,这才是长治之本。” “臣等谨遵陛下教诲。”群臣肃然拱手。 李承乾平静的低头。 …… 千秋殿中。 李承乾脚步匆匆的从偏殿走入,看着被几名宫人控制住的徐惠,他的脸上满是愤怒。 一身白麻丧服的徐惠,额头破开,鲜血淋漓。 前方的黑色棺椁上,一点血已经在棺角炸开。 徐惠她竟然在叩拜先帝的时候,企图磕死在先帝灵前。 李承乾最是忌讳在李世民下葬之前,有人弄出这些乱七八糟的生死之事,将好好的一场葬礼,弄的乱七八糟。 李承乾走到了徐惠身前,徐惠已经彻底的昏了过去。 “包扎,弄醒。”李承乾闭上眼睛,朝着一侧摆摆手。 徐安立刻小心的上前,带着内侍,帮徐惠擦干净额头上的血渍,然后一点点的将她弄醒。 “陛下,陛下!”徐惠人还没有彻底的醒过来,便已经叫上了先帝的名字。 “陛下啊,陛下,你怎么先臣妾去了。”徐惠人醒过来,下意识的就朝着棺椁爬了过去,然后在从李承乾身前爬过的同时,她突然顿住了,然后稍微侧身抬头卡了一眼,紧跟着她就直接抓住李承乾的龙袍下摆,大声哭了起来:“陛下啊,陛下,你怎么就先臣妾去了。” 李承乾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失神了吗? 徐惠这是将她当做了先帝了吗? 四周几位内侍,要上前拉开徐惠。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让她哭个痛快吧。” “喏!”几名内侍立刻退开。 徐安站在一侧,突然对着几名内侍摆摆手。 几名内侍立刻退出了大殿。 紧跟着,殿中的所有禁卫,也全部退了出去。 徐安看了李承乾一眼,躬身之后,他退入了西偏殿。 不知不觉中,殿中已经只剩下了李承乾和徐惠。 “徐妃,朕问你一些事情。”李承乾淡淡的看着徐惠。 “陛下,臣妾没错啊,陛下,臣妾没错啊!”徐惠直接抱住了李承乾的腿,大声的哭泣起来。 李承乾站在那里,从上往下看,徐惠正好抬头,仿佛依旧没有认出李承乾,喃喃的叫道:“陛下!” 李承乾目光看了一侧的棺椁,然后看着下面的徐惠,他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 转过身,李承乾看向东偏殿,低声道:“徐妃,你跟着朕来,朕有些事情你要问你。” 徐惠缓缓的放开了李承乾,然后才怯生生的起身。 跟着李承乾进入到了东偏殿…… (本章完) 第516章 大唐后世诸君,皆不得行人殉之事(第一更) 第516章 大唐后世诸君,皆不得行人殉之事(第一更) 八月十五。 天气已经开始有些冷了。 李恪从床上睁开眼睛,窗外晨光初露。 稍微闭上眼睛,醒了一会,李恪才起床洗漱。 就在这个时候,李愔满脸兴奋的从外面走入,来到李恪身边,激动的说道:“阿兄,有消息了,陛下已经让人拟好了圣旨,等到父皇归葬之后,母妃就跟我们去颁政坊,圣旨也会在那个时候宣读。” 李恪轻轻一愣,身体有些微微颤抖,他侧身看向李愔,问道:“是谁和你说的这话,确认吗?” “是纪王。”李愔冷静下来,低声说道:“纪王,还有赵王,他们和陛下之间的关系向来是在诸王之中最好,纪王那日见到了陛下让人草拟圣旨。 不过虽然还没有盖印,但圣旨已经拟定了。” “没有盖印就有变数。”李恪侧身看向李愔,咬牙说道:“这几日多盯着点,距离父皇归葬不过八日,千万不要让人搅和了。” 李愔突然感到身体一寒,随即向李恪拱手道:“六郎明白。” 李恪擦了擦手,然后转身朝殿外而去,同时说道:“走吧,今日哭祭父皇之后,还有大朝。” 自从先帝移棺千秋殿之后,皇帝便将大朝恢复了。 在每月初一和十五,祭拜完先帝之后,便开始了正式朔望大朝。 不过也并没有多处理多少事情。 毕竟现在诸事都是先帝丧礼为主。 只是先帝故去,皇帝开始越发的威严起来。 用过早膳,李恪刚走出百福门,就看到一群突厥朝臣,朝着千牛殿而去。 其中一人还是西突厥可汗,阿史那·贺鲁。 阿史那·贺鲁也察觉到了李恪的目光,转过身,勉强笑着对李恪拱手行礼。 …… “砰”的一声,黑色镇纸从贺鲁的身前飞过,然后重重的砸在地板上。 镇纸顿时裂成两段。 碎裂的碎片直接飞溅到了贺鲁的身上,他瞬间被吓的一动也不敢动。 暴怒的皇帝从来不好惹。 贺鲁可不想成为皇帝发泄怒气的对象。 “都疯了吧,一个个都不要活了,都要殉葬是吧。”李承乾猛地一拍桌案,恶狠狠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契苾何力和阿史那·社尔,吼道:“凉国公,毕国公,你们说,朕对你们有哪点不好,让你们要抛下妻儿抛下族人,要去殉葬去?” 右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神色苦涩的叩首,道:“陛下,先帝待臣如父如天,如今天父薨逝,臣心丧近死,已难以苟活,请陛下成全,允臣殉葬,侍卫陵寝。” 左骁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跪在一侧,跟着叩首道:“陛下,臣已经年近五旬,体虚力弱,难以再持刀为陛下效力,请陛下允臣今日尽最后一忠,为先帝殉葬。” “殉葬?”李承乾神色慢慢的平静下来,看向契苾何力,认真说道:“临洮王妹三月查出有孕,怎么,你连妻子都不管了吗? 朕告诉你,凉国公,你要敢乱来,朕就让临洮王妹将生下的儿子改姓李,让你……你休要怪朕不客气。” 临洮县主是契苾何力的妻子,如今恰好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一旦契苾何力敢殉葬,李承乾让她生的儿子改姓李,契苾何力虽然不至于绝嗣,但祭祀肯定要受影响。 契苾何力直接愣住了。 “还有你,毕国公。”李承乾看着阿史那·社尔,用力的砸了两下桌案,然后说道:“衡阳姑母虽然不幸病逝,但道真还在,他如今才不过十岁,你真的就舍得放下他,一个人独自去了吗,莫非,你真的不怕朕将他也改姓吗?” 阿史那·社尔原本是西突厥可汗,后来他被薛延陀击败,率部投奔唐朝,拜左骁卫大将军,迎娶衡阳公主,授驸马都尉。 多年来,灭高昌,征讨高句丽,薛延陀,屡立军功,击败龟兹,迫使于阗国王臣服,是大唐的藩臣重将。 衡阳大长公主数年前离世,留有独子阿史那·道真。 听到李承乾所说,阿史那·社尔轻轻抬头,看向御榻之上的皇帝,然后哽咽的大礼叩拜道:“陛下体恤下臣,不忍臣就此殒命,臣心知肚明,但先帝离世,臣心丧若死,已经再难苟活,请陛下允臣自裁以殉先帝,陛下若是不允,臣只有现在撞死大殿之上……” 说完,阿史那·社尔猛然抬头,然后狠狠的朝着左侧的廊柱撞了过去。 站在那里的少府少监房遗爱,看着阿史那·社尔就这么扑了过来,下意识的伸手抱向了他。 “砰”的一声,全力冲撞之下的阿史那·社尔,狠狠的撞在了廊柱上,额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用力的将阿史那·社尔抱在半空的房遗爱,看着血色的廊柱,脸色面色异常难看。 一侧的少府监李德懋赶紧上手,将阿史那·社尔接过放下。 殿中群臣看到这一幕全部惊呆了。 御榻之上,李承乾已经惊讶的站了起来,问道:“如何了?” “陛下,无事。”房遗爱抬头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后又看向了阿史那·社尔,脸上虽然在控制,但眼底却是异常愤怒的难看。 别看阿史那·社尔,现在一脸血,但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受多大的伤。他自己对一切的力道拿捏,控制的极为精准。 别问房遗爱是怎么知道的。 他最初也是武将啊,而且是出了名的力大无穷,所以当阿史那·社尔冲到他身上的瞬间,房遗爱就察觉到阿史那·社尔并没有用全力,但是,在房遗爱下意识的接住他的一瞬间,阿史那·社尔却猛然爆发了力量。 房遗爱被迫也紧跟着爆发了力量,这才抱住离开阿史那·社尔。 最后阿史那·社尔虽然撞在了廊柱上,但实际上他受的伤很轻。 这个混蛋,就是在演。 房遗爱心中恨恨的骂了阿史那·社尔一句。 他的眼角扫过阿史那·社尔原本的位置。 果然,阿史那·社尔和廊柱,还有他房遗爱,并不在一条直线上,他是专门找自己的。 这个混蛋。 “陛下!”阿史那·社尔虚弱的睁开了眼睛,抬起头,满脸哀恸的看向御榻上的皇帝。 李承乾站在御榻上,稍微松了口气,然后狠狠的骂道:“毕国公,你是真的要陷朕于不义不成?” “臣不敢!”阿史那·社尔挣扎起身叩首。 李承乾痛苦的叹息一声,摆摆手道:“你的心情朕能理解,但人殉之事,自从秦汉以来,就逐渐的被禁止,隋唐,高祖,父皇都是如此。” 夏商周虽然人殉,但逐渐的在减轻,到了秦朝,更是开始大规模的用陶俑来代替人殉。 “父皇病逝,朕出于自私,以文字为天下第一谥,有经天纬地,济世安民之意,故将父皇谥号,称为太宗文皇帝,但群臣,实际上更愿讳称父皇为太宗仁皇帝。” 李承乾抬头,目光从阿史那·社尔身上,移到契苾何力,“砰”的一声再拍桌案,怒喝道:“但是你们,毕国公,凉国公,你们今日如此,放诸史书,又算什么,你们简直是在给父皇这个‘仁’字抹黑。” “臣有罪!”阿史那·社尔和契苾何力赶紧吓得齐齐叩首。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看着两个人,认真的说道:“人殉之事,父皇临终之间没有提及,便是不许此事,所以,朕以父皇遗令,不许你二人殉葬,你二人愿遵旨吗?” “臣等愿意遵旨。”阿史那·社尔和契苾何力赶紧用力的叩首。 李承乾松了口气,目光柔和下来,看着两人说道:“传令,毕国公阿史那·社尔和凉国公契苾何力忠勇竭诚,授阿史那·社尔右卫大将军,授契苾何力左骁卫大将军,赐绢三千匹,以彰忠节。” “臣等叩谢陛下大恩,陛下万寿无疆。”阿史那·社尔和契苾何力同时叩首谢恩,声音之中带着无尽的哽咽和感动。 房遗爱站在一侧,看着这一幕,感到一阵阵的荒唐。 他的目光落在一侧的廊柱上。 看着上面的血渍,心中忍不住的去想。 要不要他自己也来一次? ……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神色平静下来,他转身看向一侧的长孙无忌,开口道:“舅舅,人殉的事情,从秦汉到今日,逐渐的控制,已经到了需要坐下定论的时候了。” “是!”长孙无忌有些难以置信的站了出来,认真拱手。 “传旨!”李承乾平静的抬头。 长孙无忌忍不住的跪了下来。 房玄龄,李勣,还有唐俭、于志宁等殿中所有的文臣,全部都跟着跪了下来。 他们已经意识到今日即将发生什么了。 不少的武将也跟着跪了下来。 一直到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包括站在后面的阿史那·贺鲁。 “从今日起,大唐天下,禁废殉葬,诸有人殉者,一律以杀人论罪,诸官有人殉之事,除律法严惩以外,子孙三代不得为官。”李承乾看向群臣,认真说道:“诸人殉之事,残忍太过,父皇不允,朕不允,大唐后世诸君,皆不得行之。” “臣等领命,陛下仁德千古,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齐齐叩首,神色真挚。 人殉之事,从春秋以来,逐渐的被天下人厌弃。 虽然曾经亦有反复,但是到了今日,一切终于彻底有了定论。 …… 房遗爱跪在地上,他能够感受到,这一条圣旨颁发之后,天下将引起的剧烈动荡。 但这并不是他所关心的。 他真正在意的,还是皇帝的反应之快,惊人乍舌。 阿史那·社尔和契苾何力明显是有意在做戏,但是皇帝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也是令人无比敬畏的。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的吗? (本章完) 第517章 以死试探,胡将的生存智慧(第二更) 第517章 以死试探,胡将的生存智慧(第二更) 午膳之后,房遗爱走出千秋殿。 他的目光望向整个皇宫之外,神色严肃。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平静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 房遗爱轻轻侧身,穿着一身白麻丧服的李元景,身材笔直的从侧后走了上来,走到了房遗爱的身侧。 “还在想着今日毕国公和凉国公的事情吗?”李元景目光看向前方,淡淡的问道。 “王叔也看出其中的不对了吗?”房遗爱轻轻拱手,抬头,渴望的请教。 “不过是胡将的生存智慧罢了。”李元景摇摇头,说道:“先帝不在了,当年对先帝竭尽忠诚的他们,自然会担忧陛下日后对他们,还有对他们的部族的看法,所以才会今日以死试探。” “试探。”房遗爱嘴里轻轻地咀嚼着这两个字。 “或者更准确的讲,这叫相互需求。”李元景轻轻笑笑,然后说道:“藩将,还有他们身后的部族,需要了解陛下对他们的态度,而陛下也需要了解藩将对他的态度,今日求死不得,凉国公和毕国公算是领了陛下的大恩,有恩义在,彼此都不用担心反复。” 房遗爱点点头,惊叹的说道:“的确如此。” “不止如此。”李元景转过身,看向两仪殿的方向,轻声道:“你看今日陛下果断干脆的甩出了禁止人殉诏,但你却不明白,陛下准备这份诏书,其实已经很久了。” “今日陛下也是在演戏?”房遗爱惊讶的开口。 “这倒不大清楚。”李元景摇摇头,说道:“但是这禁止人殉诏却是陛下早就思量过的。” “请王叔赐教。”房遗爱认真的对李元景拱手。 李元景轻轻笑笑,然后说道:“早些年,因安德郡公之子杨豫之事,陛下曾下召,重处肆意虐杀奴婢之人,还记得吗?” “记得。”房遗爱点点头,那些荒唐事,他年少时也做过一点,不过后来入了魏王府,就不做了。 李元景神色平静下来,略微严肃的问道“那那次事情,受益的是什么人?” “各家中的奴隶婢女。”房遗爱给出来答案。 “此次陛下下召禁止人殉葬。”李元景神色淡淡的看向房遗爱,问道:“你觉得这一次,受益的人是哪类人?” “宫人、奴婢。”房遗爱用力的点头。 能进行人殉的,又岂止是一般人。 王公贵族,甚至皇帝。 大唐皇帝当然除外,不管是高祖皇帝,还是先帝,又或者是陛下,对此种事都极其反感。 先帝在世的时候,便曾经下诏:诸以奴婢殉葬者,徒三年。 甚至还写入了贞观律。 但是,这种事情防不住,无非就是找十几个奴婢殉葬,然后再找十几个奴婢顶罪而已。 权贵世家,这种手段不稀奇。 到那时如今,皇帝下旨,诸以奴婢殉葬者,以杀人论处。 这虽然增加了权贵世家的殉葬成品,但是无视的也不是没有。 真正凶狠的,是一旦被查实,子孙三代不得为官。 这才是权贵之家最害怕的地方。 谁没有三五个敌人。 一旦没有了官职,没有了自保之力,光是他们下面的那些奴婢都能撕了他们。 所以,皇帝今日下的诏书,才能够彻底禁止这些事情。 同样,也才能够让更多的奴婢活下来。 “大唐起码有上百万的奴婢,这些人都会像感恩父母一样感恩陛下的。”稍微停顿,李元景摇摇头道:“但还远不止如此。” “请王叔解惑。”房遗爱再度拱手。 “虐杀奴婢,殉葬奴婢,都会使奴婢减少,而少了奴婢,自然就会去市面上找。”李元景斜眼看向房遗爱,问道:“权贵世家掠夺奴婢的手段,还用我说吗?” “嗯!”房遗爱点点头,借贷,高利,损害,让人还了一辈子都还不上,权贵有一连串的手段让人为奴为狗。 “现在是,有了律法制约,权贵不能随意打杀奴婢,让奴婢殉葬,顶罪,他们对外需要的奴婢数量就少了,百姓就能好过很多。”李元景叹息一声,说道:“而且便是百姓不得已之下自愿让子女为奴,也不用担心他们下场会很惨,这些都是陛下之德。” 房遗爱轻轻地点头,他明白,这些律法一旦组合的施行起来,百姓的日子将会好上许多。 不要将百姓当成什么都不明的愚顽,他们自身能感受到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还有,陛下在先帝刚开始停灵的时候下诏,免去长安百姓一年的赋税。”李元景轻轻苦笑,说道:“如今的长安城百姓,几乎要将陛下当成是万家生佛,不信,你细细听!” 房遗爱抬起头,看向远处的长安城中。 隐约之间,似乎能够听到一阵阵的欢呼声从长安城中传来。 “从今日起,这长安城中,陛下稳如泰山。”李元景神色平静,说道:“而且,就今日定论人殉之事,陛下在史书上的评价绝对低不了,这便等于陛下在文人士子,还有在贤能朝臣的眼中,是一等一的仁君。” 房遗爱嘴角微微抽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实在没有想到,就这么一件事情,皇帝竟然从其中收获了几乎没有止境的好处。 “难道就没有人反对吗?”房遗爱小心的看向李元景。 李元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有,肯定有,但是,谁能反对的了,这事虽然是陛下定的,但实际上却是为了先帝的葬礼,此事先帝也要增加贤名,赵国公,梁国公,还有满朝重臣,都会极尽拥护,但凡有人反对,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 “多谢王叔指点,二郎明白了。”房遗爱轻叹一声,很认真的点头。 …… 李元景看着房遗爱,轻轻笑道:“不管是谁,想要更进一步,从今往后,都要更加的摸准陛下的态度。” “更进一步。”房遗爱低头苦笑,摇摇头道:“二郎恐怕很难再更进一步。” “少府少监。”李元景摇头,说道:“少府少监想要更进一步,要么是九寺寺卿,要么是六部侍郎,要么就是外放地方做刺史,少府是陛下的钱袋子,不知道多少刺史恨不得放下刺史之位去做少府少监。 你啊,想要的太多了。” “二郎只盼望将来能外放个好地方做刺史,便已经足够了。”房遗爱抬起头,看向两仪殿的方向,轻声道:“二郎和魏王的事情,陛下虽然没有追究,但肯定,朝中依旧没有了二郎的位置。” 李元景直直的看着房遗爱,房遗爱被李元景看得毛骨悚然,下意识的问道:“怎么了,王叔?” “什么事情,也不要想不可能。”李元景转身,说道:“如今朝堂之上,唐相,安德郡公,始安郡公等等,六部尚书当中起码有三个三五年内就要退,宰相们最多留下一半,你怎么会觉得自己没机会?” “这些,都是陛下留给自己的亲信的,二郎再有两年,这少府少监就做到头了,只希望陛下不要随便找个地方将我踢出去任下州刺史,就足够了。”房遗爱不由得轻叹一声。 “有梁国公在,陛下不会亏待你的。”李元景停顿下来,看向房遗爱,说道:“便是梁国公不在了,你只要抓住陛下最想要的东西,哪怕你有天大的过错,他也会不计前嫌的用你。” “最想要的东西?”房遗爱有些不解的看向李元景。 “虐杀奴婢,殉葬奴婢,免长安百姓一年赋税,陛下的目的,无非就是人口罢了,他自己很早就说的很清楚了。”李元景拍拍房遗爱的肩膀,轻声说道:“如何增加人口,你只要有良策,便是户部尚书,陛下都会放给你做。” “办法?”房遗爱眼神逐渐的热切起来。 “这事你得问梁国公,他绝对有办法的。”李元景笑笑,然后转身进入了千秋殿中。 …… 两仪殿中,李承乾坐在御榻上,对着写好的诏书,盖下了自己的印玺。 张阿难从一旁接过,然后走下丹陛,递给长孙无忌。 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稍微松了口气,然后说道:“要不是千牛卫这一次提前有所察知,不然被毕国公和凉国公他们两个突然来这么一下,朕恐怕还真的不好招架。” “陛下过虑了。”长孙无忌摇摇头,说道:“他们两个本身就是提前对方放出消息,让陛下知晓,免得真的弄出差错。” 李承乾笑笑,点头道:“舅舅说的对。” “有了今日之事,他们两个,还有朝中的所有藩将,以及他们背后的部族,都会竭尽全力的为陛下效力。”长孙无忌笑着拱手,道:“臣还没有恭喜陛下。” 执失思力,契苾何力,阿史那社尔,阿史那忠,薛孤吴仁等等,朝中光是将军大将军一类的藩将,起码就有将近十人。 更别说,还有左右骁卫,左右领军卫,左右武卫,近十万藩族士卒,以及近百万族民。 安定任用,今日一次朝会,彻底的解决了。 “这里面也有舅舅的功劳。”李承乾对着长孙无忌感激的点头。 “还是陛下英明,臣便忘了要额外加赐丝绢。”长孙无忌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 “钱财罢了,用六千匹丝绢,换百万人的安定,臣不知道要赚多少。”李承乾摆摆手,说道:“今日之事,恐怕很多人很快也都能看明白,不过,想来他们更多的是畏惧。” “陛下说的是阿史那·贺鲁。”长孙无忌神色严肃起来。 “我们这位西突厥可汗,名义上可控弦之士达到了三十万,麾下百姓两百万,不可小觑啊!”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舅舅,是时候准备人来代替他了。” “臣领旨。”长孙无忌肃然拱手。 “还有禁止人殉诏。”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认真的说道:“舅舅,必须要严格的履行到位。” “是!”长孙无忌拱手领命。 李承乾抬起头,轻叹一声:“这虽然不是父皇留给天下的最后遗产,但却是必然会被史书铭记的重大功绩,只有保证它得到最严格的执行,父皇的仁圣之名,才会远传千古。” “陛下放心,臣一定不会让任何人玷污了先帝的仁圣之名。”长孙无忌用力的点头。 “该是如此。”李承乾松了口气,然后笑笑,他知道,这种事情,只要说到这里,长孙无忌比他还要更上心。 “好了,该去千秋殿了。”李承乾刚要起身,长孙无忌立刻拱手道:“陛下,臣还有一事。” “嗯?”李承乾诧异的看向长孙无忌。 “臣听说陛下已经决定,要让杨妃离宫,在敦化坊出家修行?”长孙无忌看着李承乾,神色已经完全凝重起来。 “这有什么不对吗?”李承乾神色愕然。 “陛下,杨妃不能出宫。”长孙无忌对着李承乾沉沉拱手,神色严肃,一句话斩钉截铁。 (本章完) 第518章 徐妃去感业寺后,就让她叫明空吧!(第三更) 第518章 徐妃去感业寺后,就让她叫明空吧!(第三更) 两仪殿中,李承乾一身白麻丧服,坐在御榻上,他的眉头已经紧皱了起来。 看着长孙无忌,李承乾忍不住的问道:“舅舅,这是为什么,杨妃为什么不能离宫出家?” “陛下!”长孙无忌面色凝重的拱手,说道:“杨妃毕竟是隋炀帝杨广之女。” “杨广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李承乾看着长孙无忌,摇头道:“便是有些什么人,在朕和舅舅的监督下,难道还真的能有人勾连吴王,诱他谋逆吗?” “自然不是如此。”长孙无忌眼睛闪了闪,然后拱手道:“陛下,吴王成功谋逆可能不大,但是,前隋毕竟还有人留下,难免有人会以构陷他们谋逆而以图幸进。” 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他的脑海中忍不住的闪过了李义府的身影。 长孙无忌继续说道:“陛下,即便是吴王谋逆能查清楚,但其中必然要牵涉陛下处理天下大事的时间。” 李承乾的脸色沉了下来。 长孙无忌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说道:“而且,最怕的是这种事情查不清楚,吴王一个人倒也罢了,但是还有蜀王,还有他们的子嗣,好几个先帝的子孙啊,而且这万一还要牵连到其他诸王的身上,怎么办?” 李承乾闭上眼,沉沉的叹息一声。 “所以,陛下,杨妃留在宫中最好,对吴王好,对蜀王好,对宗室诸王好,也对陛下好。”长孙无忌沉沉的叩首在地,然后轻轻抬头道:“这对先帝也好。” 李承乾身体微微一顿,随即缓缓的点头道:“舅舅说的有理。” “多谢陛下!”长孙无忌拱手,说道:“陛下初登基,安稳是头等大事。” “嗯!”李承乾身体轻轻靠后,说道:“其他倒没有什么,只是让杨妃出宫的事情,朕已经和吴王说过了,这下子又要和他解释。” “陛下,臣去吧。”长孙无忌拱手,认真说道:“臣会和吴王解释清楚的。” 李承乾摆手,笑着说道:“怎么能让舅舅去,这件事情,还是朕想想办法吧,吴王也还是通情达理的。” “是!”长孙无忌拱手,说道:“那么臣便先告退了。” “嗯!”李承乾平静的点头。 …… 坐在御榻上,看着长孙无忌离开了背影,李承乾看向侧面道:“将诏书修改一下吧。” 李义府从侧畔的帷帐后站出,拱手领命。 李承乾起身,从丹陛走下,然后走入两仪殿东偏殿。 徐安跟着走了进来,拱手道:“陛下!”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这件事情,舅舅还没有准备妥当?” “啊?”徐安一脸的茫然,不知道李承乾在说什么。 李承乾笑笑,目光看向殿外。 长孙无忌当然没有准备妥当,“唐传三代,有女主武王代唐自立”的谶言,明显和弘农杨氏有关,只是现在还在先帝的丧期,长孙无忌还没有来得及算计。 李承乾让杨妃出宫,一旦有人趁机对李恪下手,最后查清楚了,长孙无忌再想要借助李恪来针对弘农杨氏就不容易了。 而且,长孙无忌说的没错,先帝丧期未久,如果因为李恪的事情弄出大的动静,就真的不好了。 李恪,弘农杨氏。 李承乾有些怀疑长孙无忌其实也是看到了李承乾开始布局的打算。 毕竟李恪的王妃就是来自弘农杨氏,再加上杨妃,萧皇后,还有杨政道,杨师道他们这些人,事情很容易和弘农杨氏勾连起来。 不过,李承乾贸然动手的话,不仅达不到效果,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李承乾轻轻笑笑,对于弘农杨氏和李恪,他的确有自己的手段和布局,但却没有长孙无忌想的那么浅薄。 如果他真的有那么浅薄,长孙无忌,还有李恪,就都不会收到消息了。 …… 千秋殿东偏殿。 李承乾站在殿门口,扫了内殿一眼。 内殿之中,诸王已经退去。 只有内侍,还有禁卫站立两侧。 一身白麻丧服的徐惠跪在地上,沉沉痛哭起来。 不知觉间,已经半天过去。 徐惠这才收敛哀容,目光下意识的朝着东偏殿瞥了过去。 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殿门口盯着她的李承乾,随即就像是被惊到的兔子一样,赶紧转过头,然后对着先帝的棺椁痛哭起来。 十五声之后,徐安从偏殿走出,走到徐惠身侧,躬身道:“才人,时间到了。” 徐惠嘴角微微抽搐,对着先帝棺椁沉沉叩首,这才起身。 转过身,徐惠对着李承乾沉沉福身行礼,然后才从殿中退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李承乾嘴角微翘,脸色轻笑。 徐安很快重新返回,然后对着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淡漠下来的李承乾拱手道:“陛下!” “药她都吃了吧?”李承乾轻轻抬头, “已经吃过了。”徐安拱手,说道:“陛下放心,不会出事的。” “嗯!”李承乾点点头,问道:“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样了?”“徐妃的父亲,前忻州刺史徐孝德,在徐妃被废后,因行不法而被贬。”稍微停顿,徐安说道:“不过奴才查到另外一件事。” “说!” “徐妃还有个妹妹,年方十一,还没有定亲。”徐安小心的拱手, “还有个妹妹。”李承乾点点头,说道:“也好,你去办吧。” “是!”徐安躬身,整个人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对了,父皇归葬之后,记得送徐妃到感业寺。”李承乾说着,朝着殿中走去。 徐安愣了,赶紧跟上前,低声问道:“陛下,不能暂时的留在宫中吗?” 李承乾转身淡淡看了徐安一眼,仅仅一眼,徐安就被看的头皮发麻。 李承乾回身,继续向前,走到了棺椁神主之前。 拿起三根高香,李承乾点燃,放入香炉中,然后淡淡的说道:“朕如果记得没错,新人入感业寺,排名应该是明字辈。” “是!”徐安不知道皇帝问这个干什么。 “徐妃去感业寺后,就让她叫明空吧!”李承乾合十,对着牌位沉沉躬身。 “奴才明白。”徐安神色终于严肃起来,他知道,皇帝在徐妃的身上,还有别的盘算。 “小心的派人,远一些的盯着她,看看有没有什么人会去找她。”李承乾说完,目光抬起,落在灵位上。 前一世,武媚娘去了感业寺,称明空,后来她登基之后,自己造字,改名曰曌,武曌。 日月明空, 反而和谶言对了起来。 李承乾现在这么安排徐惠,除了有毁掉武媚娘根基的打算之外,他也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人在盯着感业寺。 这个人,在宫中有没有眼线。 “是!”徐安肃然拱手。 李承乾回过神,说道:“去叫吴王进来吧,他的事情,朕需要和他说清楚。” “喏!” …… 李恪低着头走上千秋殿的台阶,他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远处身影消失的徐惠一眼。 神色沉吟,然后迈步走入千秋殿中。 李恪一眼就看了站在先帝棺椁之前的皇帝,目光落在了棺椁之上。 心中松了口气。 今次没有发生那一次,徐惠试图撞棺自尽的事情。 那一也进来之后,看到棺椁角落上的血渍,李恪真的是吓了一跳。 “三郎。”李承乾转身看向李恪。 “陛下!”李恪对着李承乾沉沉拱手。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三郎,朕恐怕要对你食言了。” “陛下?”李恪抬头,骤然间,他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攥住一样。 “是的,如同你想的一样,太妃出宫的事情出了波折。”李承乾无奈的摇摇头。 李恪身体微微颤抖,他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拱手道:“敢问陛下,是谁?” “是舅舅!”李承乾说的很直接,他没有遮掩的说道:“舅舅说,他担心一旦太妃出宫,那么便会有小人会试图构陷于你,便是查清楚了,也会消耗朝廷和朕的精力,若是查不清楚,恐怕后果更严重。” “小人。”李恪微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拱手道:“赵国公所言有理。” 李承乾走过来,拍拍李恪肩膀,说道:“事情的确是这样,朕也没法反驳,所以,只能如此,不过朕也想了一个变通的办法。” “嗯?”李恪猛然抬头,惊讶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笑了,然后说道:“你回去之后,在府中起座小寺。” “陛下!”李恪不敢相信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摆摆手,道:“圣旨以杨妃自愿留宫下达,等父皇归葬之后,朕会让杨妃暂时随你出宫,在王府住上十五日,供你尽孝,然后你就该去地方了。 之后,杨妃入宫,不过,每天晚上宵禁之后,她可以出宫,回王府夜歇,但第二日宵禁前,她得入宫。” “也就是说,母妃每日入宫,然后夜晚回府。”李恪喃喃的看着李承乾。 “颁政坊距离芳林门并不远,太妃可以从芳林门出宫,这样宵禁之后,也不会有人注意。”稍微停顿,李承乾神色冷然的说道:“若是如此都还有人注意,那就有窥伺宫禁之嫌了。” 长孙无忌,李恪明白,皇帝防备的,其实是长孙无忌。 “陛下!”李恪忍不住的在李承乾身前跪了下来,泪水忍不住的涌上眼眶。 李承乾轻轻看了李恪一眼,将他搀扶起来,同时说道:“这件事情,朕这里自然不会有人多说什么,你那边也要告诫家里人注意,不要将消息传出去,不然到时候有人再闹到朕这里来,朕就没办法回圜了。” “臣明白!“李恪哽咽的点头,这一刻,他清晰的感到了皇帝的醇厚和敦敦的兄父之情,泪水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本章完) 第519章 皇帝太会收拢人心了(第一更) 第519章 皇帝太会收拢人心了(第一更) 两仪殿,太宗皇帝棺椁之前。 纸钱被李承乾和李恪放入铁盆中,开始快速的燃烧起来。 李承乾抬头看向李恪,认真的说道:“三郎,朕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陛下请吩咐。”李恪立刻跪了下来。 “是青雀的事情。”李承乾闭上眼睛感慨一声,然后说道:“父皇葬礼,朕想要让青雀,还有婉儿,带着欣儿和徽儿一起去,还有晋王妃和忠儿。” “陛下!”李恪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青雀毕竟是父皇的嫡子,父皇归葬,朕还是想让他带着家人,还有晋王妃,一起去昭陵去送行祭拜的,同时也可以让父皇和母后都看看他们,尤其是母后,她已经十几年没见青雀了。” 看着低头哽咽的李承乾,李恪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让李泰去昭陵,足够见得皇帝孝悌至诚。 尤其是对文德皇后的孝心,更是几乎快要溢出来。 但那是李泰啊! 李恪轻轻感慨一声,说道:“陛下仁孝,臣弟感受至深,但让青雀去昭陵,臣建议陛下还是要认真考虑。” “嗯?”李承乾抬头,问道:“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魏王毕竟曾经谋逆。”李恪摇摇头,面色为难的说道:“陛下让他们出现在昭陵,虽然足见陛下仁孝,但是难免会让人心存侥幸,日后恐怕类似事情迭出。” “只是,朕……”李承乾的话有些说不出来。 李恪看着李承乾,打断他,说道:“陛下若是真的想要让母后见到魏王,那么等到母后葬礼之后,随便找个时间让魏王去昭陵便好。 至于陛下担忧的祭祀之事,臣觉得,魏王也不必去昭陵,只需要到千秋殿来略做祭祀便可。” 稍微停顿,李恪说道:“臣弟说句冒犯的话,母后归葬,魏王是在的,所以这一次去不去昭陵,其实没有区别,这一次不过就是父皇祭祀的事情,到时候,让他来千秋殿祭祀,既全了陛下的兄弟之情,也让朝臣感到陛下的谨慎之意。” 李承乾让李恪来千秋殿祭祀,必然是瞒不住人的。 诸王,诸王妃,诸公主驸马,都会将消息传出去。 不过这样也好,正好可以将李承乾的仁德传遍朝中。 朝中便已经足够了。 去昭陵,无非就是让百姓多看一看。 而在朝野之事上,百姓的意见和态度反而是不重要的。 这样也能避免一些祸端。 还能让人警惕。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三郎考虑周全,便按三郎说的做吧。” “谢陛下!”李恪稍微松了口气。 李承乾低着头,看着眼前的燃烧的火焰,神色逐渐的平静下来。 …… 白色的火烛在黑色的棺椁四周燃烧。 一身白麻丧服的李泰,神色悲哀的步入了千秋殿。 抬眼,他就看到了位于最中央的黑色棺椁。 鼻子一酸,李泰的眼泪差点忍不住的掉落下来。 上一次他见父皇,还是在兴庆殿,这才几个月,父皇,你怎么就没了呢? 李泰低头,稍微收敛情绪,他这才抬头,看向整个大殿之中。 站在黑色棺椁之前的是一身白麻丧服的皇帝。 在他的左侧的,是妹妹长乐公主,新城公主,晋阳公主和新城公主,还有文成公主。 在他右侧的,是荆王、汉王、吴王、蜀王、江夏王等一众亲王郡王。 除了先帝的嫡系血脉之外,剩下的便是最近一脉的宗室男丁。 李泰对着侧身看向他的李承乾轻轻点头,然后一步步向前走去。 在李泰的身后,跟着魏王妃阎婉,他们的儿子李欣和李徽,同样还有晋王妃赵氏,和李治的儿子李忠。 六个人全部一身的白麻丧服,然后面色哀戚的上前。 一直到棺椁之前,李泰终于忍不住的跪了下来,无比痛苦的大哭道:“父皇啊,父皇,父皇啊……” 阎婉,李欣,李徽,还有赵氏,李忠全部都跟着哭了起来。 殿中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哀戚。今日在殿中的,只有最亲近的皇室血脉。 尤其,李承乾是李泰的亲兄长,长乐公主,新城公主,晋阳公主和新城公主都是李泰的亲妹妹。 文成公主虽然是文德皇后名义上的女儿,但却是江夏郡王李道宗的亲生女儿。 这一刻,曾经所有的恩怨全部都被放下。 只有彼此血脉之中的亲情。 …… 李承乾站在一侧,等到李泰的哭声逐渐的收敛,他才苦涩的说道:“起身吧,青雀,为父皇上香。” “是!”李泰嘴唇微微颤抖,然后有些艰难的起身,然后才从一侧李道宗的手里接过点燃的高香,插入到香炉之中。 “看看父皇吧。”李承乾拍了拍李泰的肩膀,然后从侧面退开。 李泰无意识的点头,然后踉跄的迈步上前,走到了棺椁之前,看向了躺在棺椁之中的太宗皇帝李世民。 一时间,曾经那个英姿勃发,但又亲切关爱的父皇身影,再度从李泰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一时间,李泰已经是不受控制的泣不成声,到最后,彻底的嚎啕大哭起来。 殿中所有人一时间都感同身受,不少人都忍不住的低声哭泣。 李承乾轻轻走到了李泰的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等过些日子,局势安定了下来,朕就安排你带着王妃和孩子们一起到昭陵祭祀父皇和母后。” 听到母后两个字,李泰心中的酸楚再度升了起来,但他还是很认真的对着李承乾点头道:“谢过皇兄。” “嗯!”李承乾长叹一声,说道:“朕想过了,明年,就让欣儿出宫参加科举。” “陛下!”李泰顿时惊讶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微微摆手,说道:“欣儿这些年,虽然是你亲手教导,但诸于实务,他终究还是欠缺许多,明年先参加科考,体验一下,然后在雍州和洛州转一转,熟悉一下地方,到了后年,他科考应该就有把握了。” “是!”李泰嘴唇微微颤动,虽然心中万般不舍,但他还是点头下来。 李承乾笑笑,说道:“你放心,欣儿的一切,朕都会安排妥当,至于说其他的,他虽然进不了宫,见不了朕,但诸王,还有几位皇妹,他都是能见到的。” 诸王都是李姓宗嗣,对于李欣这个自家血脉,还是很照顾的。 长乐公主,新城公主,晋阳公主和新城公主,也都是李欣的亲姑姑,同样会照顾很多。 最关键的,是李承乾对李欣很照顾。 这很重要。 今日皇帝如此对待李泰和李欣,他日,便是他们不小心犯了错,也不用担心会太过牵连到自己的血脉。 至于谋反什么的,没人想。 他们又不是皇帝同父同母的血脉兄弟。 “谢皇兄!”李泰抽泣着,不停的点头,脸上满是感动。 “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欣儿出了宫,他就方便来往昭陵,日后,每逢年节,他就可以替你去昭陵祭祀。” 李泰愣住了,看了儿子李欣一眼,随即再也忍不住的大哭起来。 …… “吱呀”一声,千秋殿的殿门打开。 阎婉搀扶着依旧抽泣不已的李泰从殿中走出,刚走下台阶,一个曾经无比熟悉的声音在侧畔的黑暗中响起:“婉儿!” 阎婉猛然抬头,然后就看到阎立德,阎立本,阎立行三个人一起从黑暗中走出。 “阿耶!”阎婉看着自己的父亲,还有自己的两位亲叔父,惊讶的同时,泪水也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阎立德,阎立本,阎立行三兄弟同样也是如此,眼眶中满是热泪。 他们实在没有想到,这辈子竟然还能再看到阎婉。 …… 远处的百福门阴影中,房遗爱看到抱头痛哭的阎家人,还有李泰,李欣等人,脸上满是冷笑。 可怜的家伙,你们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 冷风吹来,房遗爱脸上已满是痛恨。 咬牙切齿的痛恨。 (本章完) 上畅销了 上畅销了第二次上畅销了。 感谢编辑蓬莱大大,新年快乐。 感谢所有的读者朋友们,给大家拜个晚年。 最近关于接下里的大纲思路,理清楚了很多,大家放心,接下来的剧情会很精彩的。 大年初十了,愿所有的朋友,也愿我自己,新年好远,身体健康,心想事成,万事如意,财源广进。 今年还有三章,明天凌晨十二半左右还有一章。 谢谢大家。 [比心] (本章完) 第520章 松赞,是不是也快死了?(第二更) 第520章 松赞,是不是也快死了?(第二更) 太极殿中,李承乾放下手中的细竹金笔,看向站在殿中的长孙无忌:“舅舅已经知道青雀的事情了?” “是!”长孙无忌站在殿中,轻叹一声,拱手道:“公主回府之后说的,想来陛下应该没有特别交代公主保密,所以才会被臣所知。”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的确如此,朕其实不仅是想要让舅舅知道,也是有意让群臣知道,明年朕会让欣儿出宫,变相的告诫他们不要针对欣儿。” “是!”长孙无忌点头,感慨的说道:“陛下心胸宽广,遍观诸史,少有人及。” “朕也没舅舅说的那么好。”李承乾摆摆手,说道:“朕其实想的,就是父皇和母后在天之灵,能够看到青雀和稚奴都有后人能通行天下,然后每年都能去昭陵祭祀,如此家族圆满,他们也就不会怪朕了。” “陛下仁孝。”长孙无忌拱手,心中轻叹一声。 他其实知道,眼下的这件事情,远没有看上去听上去的那么简单。 皇帝宽容对李泰,还有他和李治的后人,极大的凝聚了人心。 这里面的人心,尤其是指诸王之心。 大唐三百六十州。 诸王,诸郡王,驸马,还有他们的母族妻族,加上皇帝自己的妻族,起码能占三分之一的州刺史之数。 仅仅是这件事情,诸王就会全心全意的为皇帝效力,这样反过来会加强皇帝对朝政的掌控。 另外,还有阎立德,阎立本,阎立行三兄弟。 因为再度见到了阎婉,他们和皇帝中间似有似无的隔阂会彻底消失,他们会全力的为皇帝效力。 阎立德是户部尚书,皇帝通过了他掌握了整个户部,地方的事情光是户部,就能看透太多。 根本就瞒不过皇帝。 皇帝对于天下的掌控,在通过这一件件事情,逐渐的加深,其他人对皇帝的影响和控制,也在迅速减弱。 用不了多久,皇帝就会成为太宗一样,真正掌握天下的一代帝王。 …… “说起欣儿!”李承乾感慨一声,看着眼前的御案,轻声道:“欣儿从小是朕一直看着长大的,他看起来孝直沉稳,但心思实际上很敏感,很多事情也明知是非,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是!”长孙无忌躬身,点头道:“陛下说的对。” “所以!”李承乾笑笑,说道:“欣儿明年出宫参加科考,朕虽然会安排好一切,但也难免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胡乱做些什么,舅舅多看顾一些,别出事。” 听到李承乾的声音慢慢的变冷了下来,长孙无忌神色一凛,拱手道:“臣明白。” 李承乾的神色再度温和起来,感慨的说道:“说起来,自从朕登基以后,对于诸子的关注就不够了,象儿和厥儿还好,其他的几个孩子,虽然也有相处,但相处时间短,朕对他们品行的了解,却是差了许多。” “陛下为国,难免会顾及不到,不过有张玄素在内学堂看着,诸皇子的品行不会差的。”长孙无忌轻松的笑笑。 “是啊!”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张公品行难得,延儿现在也在内学堂是吧。” “是!”长孙无忌笑着点头。 长孙延是他的嫡长孙,是皇帝的亲外甥,性情温润,为人诚孝,是长孙无忌最得意的心肝宝贝。 “延儿马上要十一岁了,过两年也该看顾着定亲了,舅舅多让皇妹到宫里和皇后走动走动,到时候一起商量商量。”李承乾稍微停顿,摇摇头道:“可惜福昌儿才六岁,差的太远,不然朕就和皇妹做个亲家了。” “陛下子嗣绵延,也不差这一回。”长孙无忌笑着拱手,心里也放松了下来。 “说的也是。”李承乾微微抬手,说道:“皇后平日里事情多,宗室女眷的一些事情,也让皇妹帮着皇后管管。” “是!”长孙无忌认真点头,等到先帝的丧期过去,长乐公主她们这一辈的公主,就该加封长公主了。 自汉以来,一直都有长公主帮助皇后掌管宗室女眷的传统。 高祖皇帝那一辈,同安公主嫁人的时候,大唐还没有建立,她多在太原,对朝政影响极小。 先帝那一辈,平阳昭公主武德年间就过世了,后来是襄阳公主协助文德皇后处理宗室女眷之事。 襄阳公主的夫婿,也就是前宗正寺卿窦诞。 皇帝今日说让长乐公主帮助皇后处理宗室女眷之事,也就是说,他的心里有让长孙冲任宗正寺卿的想法。 长孙无忌心里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长孙冲是他的长子,虽然很早就已经担任秘书监之职,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让他这么多年来依旧是秘书监。 秘书监是从三品的官职,想要更进一步,做六部尚书,基本不可能。 长孙无忌自己就已经是司空、检校尚书左仆射,朝中权力最高的人,加上他的堂侄长孙祥做了工部尚书,朝中维持这样的局面已经很难了。 如果他真的再让儿子做六部尚书,恐怕就是皇帝同意,满殿的朝臣也不会同意的。哪怕是唐俭和阎立德这些人也不会同意。 长孙无忌自己甚至已经做好了过两年,就让长孙冲调任地方去做一州刺史的准备。 将来等到自己致仕之后,再让他调回朝中任职。 但是如今,皇帝却给出了让长孙延任宗正寺卿的机会。 长公主的驸马任宗正寺卿,这是宗室内部的事情,又有先例,和长孙无忌无关。 做宗正寺卿,可比在外面做地方刺史要容易多了。 地方刺史,太容易淹死人了。 …… “说说其他事情吧。”李承乾神色平静下来,从桌案上抽出一本奏本,递给长孙无忌,说道:“西昌州有消息传来,吐蕃知悉父皇病逝,派人来奔丧,带了金琲十五种,马百匹,还有三千奴隶,以祭昭陵,同时将两万两先期黄金送了过来。” 长孙无忌的眉头皱了起来,从张阿难的手里接过奏本,同时说道:“三千奴隶?”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我中华从春秋以来,便已经逐渐摈弃殉葬陋习,但吐蕃依旧是蛮夷风俗,人殉乃是主流,所以,才让人送奴隶过来。” “可是陛下刚刚下旨禁绝人殉,难道要用吐蕃人?”长孙无忌说到这里,自己皱住了眉头。 “我大唐帝王的葬礼,自己人都不用,又怎么会让那些吐蕃人到地下去伺候父皇。”李承乾冷笑着摆摆手,说道:“到时候,让人接手这批奴隶,让他们每个人手捏一匹泥陶人像,小点的就行,到时候,在昭陵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就是了。” “喏!”长孙无忌点点头,这样的事情的确能说的过去。 “另外,这三千人能从吐蕃高原来到大唐,他们的身体必然不错。”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悄悄的送到肃州,让卫国公调教去吧,这些人被送到大唐来送死,除了少数一些被洗脑的家伙,其他人应该都很恨吐蕃的。” 肃州在祁连山北,吐蕃即便是再有眼线,也看不过去。 这些被吐蕃送到大唐送死的人,足够成为将来大唐攻破吐蕃的杀手锏。 “陛下英明。”长孙无忌点点头,略微沉吟,说道:“吐蕃这一次派人来,又是送祭品,又是从恐怕也有试探陛下的意思。” 太宗皇帝病逝,李承乾彻底掌权。 他是如何掌权的? 朝中大臣信赖如何? 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他是否依旧能够维持大唐的统治? 这些都是吐蕃人想要用清楚。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这倒无妨,随他们来,朕真正关心的,是松赞的身体如何,他,是不是也快死了?” “陛下!”长孙无忌拱手,说道:“自从吐谷浑一战之后,我们就再没有逻些道消息了,说不定松赞身体好转也说不定。” “没可能的,若是他的身体真的有机会好转,他又如何会让其他人装作他统帅十万大军,那种情况,只能有一个可能。”李承乾抬头看向长孙无忌,神色严肃。 “他的身体已经严重到了不得不用替身来代替的地步。”长孙无忌认真的点点头,并且很肯定得说道:“他快死了,尤其是先帝病逝,他怕也要放下最后一口气,没多久了。” “他们会秘不发丧的。”李承乾略微沉吟,说道:“吐蕃既然派人来了,朕也要回赐,赐松赞一个王爵,同时将他的石像刻在昭陵北面诸酋长石刻当中。” 长孙无忌眉头一跳。 昭陵石刻在昭陵以北的北司马门外,除了雕刻昭陵六骏以外,还有颉利,突利,阿史那·思摩,高昌、焉耆、于阗诸王,薛延陀、吐谷浑的首领,新罗王善德女王,林邑王范头黎,婆罗门帝那优帝阿那顺等人的雕像石刻。 这里面绝大多数人都已经身故,即便是没死的,也是大唐的阶下囚。 这些都是先帝的功勋。 如今,李承乾要在里面加上松赞的石像,哪怕不是在嘲讽,多少也有些诅咒的味道。 诅咒他快死。 “先试试看。”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抬头道:“一方面,多派人力,让人连夜雕刻石像,另一方面,派人试探一下吐蕃国使的态度,若是他的态度没有那么强硬,也就是说……” “松赞真的要死了,甚至已经死了。”长孙无忌得出了恐怖的结论。 李承乾轻轻点头,他要的就是试探松赞真实的身体情况如何。 若是松赞没死,也不清楚他知道了李承乾雕刻石像的真实目的,会不会真的气死。 想到这一幕,李承乾不由得发自心底的笑了起来。 (本章完) 第521章 要求文成公主殉葬(第三更) 第521章 要求文成公主殉葬(第三更) 长孙无忌看到李承乾平静下来,低声问道:“陛下,若是松赞真的要死了,或者已经死了,大唐要如何?” 李承乾目光看向殿外。 那里秋光温和。 李承乾淡淡的说道:“谈和,减少西昌州的军械支持,让吐蕃人放松,同时要求重开商路,让商旅们重新行走在唐蕃商道上。” “这些商旅是用真的商旅,还是……”长孙无忌小心的探问李承乾的目的。 “用真的。”李承乾回神,看向长孙无忌说道:“大唐现在还没有做好灭吐蕃的准备,那么就要将手脚全部收回来,全心东调,不能有丝毫的三心二意。” 向东,灭高句丽。 “有卫国公在吐谷浑,西突厥和回纥什么的都不需要太过担心什么。”李承乾稍微停顿,继续说道:“至于吐蕃,让商旅去逻些,我们不需要影响逻些的大局,只需要有选择性的和一些对大唐友善的贵族多进行交易就可以了。” “陛下是想通过如此,来挑拨吐蕃人之间的内乱?”长孙无忌顿时明白了李承乾的打算。 “这些手段,吐蕃人也不是看不出来,这样其实他们会更加的放心。”李承乾点点头,然后说道:“但是,我们真正的手段,要悄无声息的落在苏毗身上,苏毗和逻些之间最关键的只有一条狭窄的山路。” “找到这里的关键要害,在大军攻上高原的关键时刻,断了他。”李承乾想着高原的地图,神色淡漠的说道:“苏毗力弱,拿下他,既能从东面威胁吐蕃,也能够给大唐一个稳定的立足点。” “李君羡现在还在通天河。”长孙无忌的眼神亮了起来。 “让他操练那些党项人吧。”李承乾摆摆手,说道:“那些党项人,如果没有人在后面拿根鞭子抽着他们,说不定他们真的会叛唐投向吐蕃。” “是!”长孙无忌拱手,不过他很快抬头,认真的看向李承乾道:“陛下,还有件事,若是松赞亡故,要求公主回去奔丧。” 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说道:“让他们见面吧,皇妹若是坚持要回去,就让她回去吧,不过要带三百金吾卫回去,免得他们胡乱要求皇妹殉葬。” “殉葬?”长孙无忌猛然抬头,惊讶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轻叹一声,有些苦涩的说道:“朕为什么不愿意让皇妹回逻些去,不就是担心松赞死了,没有大唐在背后支持,吐蕃人会强行要求他殉葬吗?” 殉葬的习俗在大唐也不过是才刚刚被李承乾废除,但是在吐蕃,却正是大行其道的时候。 让文成公主这个没有子嗣的大妃给松赞干布陪葬,这种事情,吐蕃人是能够做出来的。 长孙无忌面色凝重的点点头,他躬身道:“如今有李君羡在通天河,如果吐蕃真的要做什么,就让李君羡直接杀到逻些去。” “对!”李承乾点头,深吸一口气,说道:“吐蕃的事情便这样吧,舅舅安排干练人员和吐蕃使者接触。” “喏!”长孙无忌肃然拱手。 …… “还有另一封急报。”李承乾从桌案上拿起另一份军报,递给张阿难。 张阿难接过,然后走下丹陛递给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打开一看,然后喃喃的自语道:“原来盖苏文也派人来了。” “父皇病逝,天下震动。”李承乾轻轻点头,说道:“如今已经过去快三个月了,消息传到四方,阿史那贺鲁都已经赶了过来,吐蕃的使者也到了,高句丽来人并不奇怪。” “他们也一样是来试探大唐的深浅来的。”长孙无忌微微点头。 “高句丽人最多是父皇归葬的前一天抵达长安,之前不会有太多事。”李承乾摇摇头,说道:“朕担心的,反而是另外一件事,高宝藏使者金上泉,如今朕要用他做高句丽江北都护,但若是他是盖苏文的人,就难免要多用些手段。” “陛下想要用高句丽使者,来试探金上泉的真实身份。”长孙无忌点头,他的脑中已经有了好几套的手段。 “舅舅安排人做吧。”李承乾定了下来。 “是!”长孙无忌认真拱手。 李承乾松了口气,说道:“他们都来试探朕的深浅,无非就是看朕能不能指挥的动十六卫大军,看大唐天下诸州刺史,是否对朕忠诚,赋税是否又能送到长安来。” 李承乾抬起头,自信的笑笑,说道:“舅舅,和中书省去商量吧,父皇归葬那日,给他们一个好好的惊喜。” “喏!”长孙无忌肃然拱手。 …… 细雨迷蒙,李承乾站在两仪殿的台阶上。 目光抬起,他的眼前是整个长安城。 永惟元年,八月二十二日。 明日便是他的父皇,太宗文皇帝李世民的归葬之日。 今日,莫名的天空一片昏暗,细雨淅淅沥沥的落在整个长安城中。 雨下不了多久。 明日就会天晴。 但整个长安城中,却弥漫着一片沉重的哀悲。 如今距离先帝崩逝马上就要三个月了。 之前,因为时间逐渐的过去,百姓已经逐渐的从沉痛中走了出来,但当到了先帝归葬的时候,整个哀恸的气氛,再度迷茫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陛下!”李安俨站在一侧,对着李承乾拱手道:“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李承乾点点头,轻叹一声,道:“明日派人小心的盯着点吐蕃国使,高句丽国使,还有阿史那·贺鲁。” “是!”李安俨肃然拱手,如今对大唐威胁最大的,就是吐蕃,西突厥和高句丽。西突厥和吐蕃因为有李靖坐镇,所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高句丽就不好说了。 先帝辞世,李承乾这个皇帝掌控天下,虽然说有吐谷浑大胜,但谁都知道,那是有先帝在后面托底。 如今先帝不在了,只有他一个人。 一旦再有战,他究竟会将整个天下带往何方,这是所有的外族使者,都在紧紧盯着的。 “你去忙吧。”李承乾侧身摆摆手。 “喏!”李安俨拱手,然后快速的转身离开。 如今整个长安城中,李承乾最直接的眼线就是李安俨。 诸方的消息都会汇聚到李安俨的手里,小事他会自己处理,大事,他会立刻禀奏到李承乾那里。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张阿难低身拱手道:“陛下,长乐门下回报,隐太子妃奏请,是否可送先帝最后一程?” 李承乾的神色冷了下来,低喝道:“她想死不成?” 张阿难拱手,说道:“陛下,老奴估计,她就是循惯例问上一句,并不打算真的前来。”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逐渐的平静下来。 隐太子妃郑氏,息隐王李建成的遗孀,先帝的长嫂,李承乾的伯母。 她如果这个时候,出现在众人眼中,难免会将当年玄武门的事情给带出来。 然而,不管别人怎么想,她的出现都会破坏李承乾和满朝群臣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先帝圣明无双的印象。 在先帝给世人留下的最后印象上抹黑。 “传旨下去,明日稍微改善一下她的伙食,告知她葬礼的一切细节,许她在长乐门自己祭祀,但不许任何人去看她,不许她出现在任何人的视线当中。”李承乾冷眼看向张阿难。 “喏!”张阿难神色平静的拱手,然后小步退身离开。 李承乾这个时候,才深吸一口气,神色平静下来,然后慨叹一声。 当年的那些旧事啊! 李承乾目光抬起,看向整个太极宫。 前面的整个皇城,三省六部九寺五监。 就在眼前的太极殿,脚下的两仪殿,还有后方的甘露殿,以及无数宫殿。 今夜,是他的父皇李世民,在这座皇宫中的最后一夜。 明日,虽然李世民的棺椁离宫,归葬昭陵,整座皇宫当中,他的痕迹会一点点的消散。 一直到整个皇宫,全部都属于李承乾。 那将是一个新的时代了。 李承乾一挥衣袖,然后转身朝着千秋殿走去。 巨大的黄盖顶着李承乾的头顶,禁卫中郎将李玄嗣带着数十名身手极高的禁卫护送。 还有数十名内侍和宫人相随。 李义府,窦德玄,上官仪等人,无声的跟在后面。 李承乾迈步走入到了千秋殿中。 长安城中所有的亲王,郡王,公主,郡主,王妃,驸马,今夜都在此处。 看到一身生麻丧服的李承乾步入殿中,所有人齐齐叩首。 但仅仅是叩首。 李承乾神色平静的走到了棺椁之前,然后双膝跪了下来。 “今夜,所有人一起待到子时正,过后,各去休息,明日卯时正,开始起身准备,明日的礼仪极重,都准备好,不要出事。”李承乾微微侧身,所有人齐齐拱手道:“喏!” 李承乾转过身,目光看向眼前的棺椁。 棺椁中躺着他的父皇。 先帝。 太宗皇帝。 李世民。 李承乾嘴唇轻轻张合,想说什么,但却又说不出来。 有他的父皇在皇宫,哪怕仅仅是棺椁,李承乾心中都极稳。 他不知道到了明日,李世民的棺椁离京,他的心中,是否还会像今日一样安稳。 (本章完) 第522章 先帝出殡,百万臣民,震慑四方(第四更) 第522章 先帝出殡,百万臣民,震慑四方(第四更) 永惟元年,八月二十三。 初阳东上,一片红紫。 长安城中,处处缟素。 皇宫之中,哀乐已经响了起来。 今日是先帝太宗文皇帝出殡之日。 宫中每一名士卒的身上都披上了白麻丧服,手中的长槊上,也绑上了白色的束带。 千秋殿东偏殿。 一身生麻丧服、头戴高冠的李承乾,半蹲在地上,将一对护膝亲手绑在李象的膝盖上,然后抬起头,神色难得温和的说道:“今日手脚小心一些,尽量避开小石子什么的,别磕着碰着,知道吗?” “儿臣知道。”李象神色有些茫然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微微苦笑,说道:“这种事情,你经历过一回之后,就知道其中的感受了。” “陛下就不要故弄玄虚了。”苏淑从一旁抬头,她已经帮李厥和李隅绑好了护膝,没好气的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后才对李象说道:“象儿,按丧仪,先帝灵柩每过城门和桥梁,都要停下来叩首祭拜,从长安到昭陵一百四十里,如果不做准备,膝盖会很疼的。” “哦!”李象抬头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点点头,笑着说道:“父皇当年送你皇祖母去昭陵的时候,就是因为没有注意,所以才疼了好几天才好的。” 李象没有说什么,只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李承乾拍了拍他的额头,然后才又看向一侧的苏旖,说道:“旖娘你今日和孩子们坐在马车上,不必步行,今日你可是比朕还重要的人。” “陛下说的哪里话。”苏旖忍不住的咬了咬嘴唇。 李承乾笑笑,但眼神中依旧满是关心。 今日是他父皇的葬礼,苏旖恰好在这段时间被诊出有孕。 在一些特殊的人的眼里,苏旖肚子中的孩子多少沾了一些先帝的特别气运。 她今日随同一起去昭陵,若是不出事,那么自然没什么人关注,可是她一旦出事,立刻就会被天下人认为不吉。 这种事情,多少会影响一些人心。 所以,李承乾很注意。 李承乾抬头,整个东偏殿中,都是他的妃嫔和孩子们。 “皇后。”李承乾看向苏淑,说道:“今日内外人多,回来的时候,记得将人都收拢好,张阿难会帮你的。” “陛下放心。”苏淑认真的点头,今日苏均和苏良嗣都在,她不缺人用。 李承乾神色平静下来,然后点点头道:“我们走吧。” “喏!”殿中众人齐齐行礼。 李承乾转身,从东偏殿中走出。 偏殿之中,依旧满满当当是诸王,公主,驸马,王妃,还有他们的子嗣。 百官站在稍后一些的地方。 只有房玄龄,长孙无忌,窦诞,李神符和李袭志站在棺椁一侧。 看到李承乾,所有人齐齐躬身道:“陛下。” 李承乾点点头,目光看向殿外。 整个长安所有九品以上官员,还有魏征,萧瑀,高士廉一众致仕老臣,以及诸外番使者,甚至还有为数众多的外命妇,密密麻麻的人影蔓延出去几乎都看不到。 “人都到齐了吗?”李承乾看向对面的长孙无忌。 “都到齐了。”长孙无忌点头,然后看向李承乾道:“陛下,可以开始了。” 李承乾对着长孙无忌点点头,长孙无忌立刻侧身。 不远处的太常寺卿赵元楷,重重的敲击在钟謦上。 连续九下,清脆的钟謦声立刻传出皇宫之外。 太宗皇帝葬礼,正式开始。 …… 哀乐鸣响,清香袅袅。 一身金红色僧袍的玄奘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然后将三本经文递给李承乾,合十道:“陛下,这是贫僧亲手翻译的《瑜伽师地论》,陪伴先帝,护佑幽冥。” 《瑜伽师地论》,大乘佛教瑜伽行唯识学派及法相宗的根本论书,是玄奘西行所取的重要经典。 甚至民间有人在说,此书是弥勒菩萨口述,相传下来的经文。 “多谢大师!”李承乾郑重接过《瑜伽师地论》,然后转身放进了一旁的棺椁之中。 一身紫色道袍的尹文操真人上前,将一本手写的《道德经》递给李承乾,然后躬身退下。 李承乾温和的对着尹文操点头。 相比于玄奘,尹文操真人做此事也不是一回了。 《道德经》是楼观道的根本经典。 李承乾转身亲手将《道德经》放入到棺椁之中,然后缓缓起身。 站在李承乾身后的长孙无忌,将一卷画轴递给李承乾,低声说道:“陛下,这是先帝最喜爱的《兰亭集序》。” 李承乾转身看向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微微抬头,眼神询问。 李承乾平静的点头,然后转身毫不留恋的将《兰亭集序》放进了棺椁之中。 他对于这些字画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 相比于用《兰亭集序》来收买三五文人的心,还不如将它放入先帝的棺椁中,当做陪葬品,送入地下彰显孝心,对他治理天下更有好处。 李承乾闭上眼睛,然后后退三步,嘴唇轻轻地颤抖起来。 长孙无忌立刻开口高喊道:“合棺!” “吱呀”一声,先帝的棺椁被缓缓的合上。 李承乾闭着眼睛,听着耳边棺椁被彻底钉死的声音,脸上的泪水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先帝啊!”轰然的痛哭声在身后响起,哭声响彻整个皇宫内外。 ……程知节,尉迟敬德,张士贵,常何,执失思力,契苾何力,阿史那社尔,钱九陇和樊兴等十六卫大将军全部身穿黑衣黑甲,骑黑色高头大马,头绑白色束带,手按千牛刀,行在最前。 身后是郑仁泰,李安俨,柴哲威,李客师,李孝同,李孟尝,杜君绰,公孙武达,左匡政,粱建方,薛孤吴仁,田仁会等一众十六卫将军,同样骑黑色高头大马,头绑白色束带,手持长槊,长槊上绑着白色的缎带。 紧跟着是由孙武开,薛仁贵,李玄嗣,丘神勣,殷元,辛獠儿等数十位十六卫中郎将,手持长槊,步行在后。 在他们的身后,是三十六名挽郎,拉着太宗皇帝的灵车,缓缓的走出了朱雀门。 李承乾一身生麻丧服,跟在灵车之后,手里捧着太宗文皇帝的神主灵位,一步步的缓缓步行。 在更后面是苏淑,太子李象,还有诸王,公主,王妃,驸马,全部步行跟随。 行走之间,全都低头痛哭。 先帝的灵柩将出朱雀门,然后从朱雀门走朱雀大街,出明德门,至一百四十里外的昭陵。 从朱雀门到明德门,在整条朱雀大街上,李承乾,还有诸王公主,甚至满朝大臣,几乎全部都要步行。 只有苏旖,魏征,高士廉,萧瑀,还有那些两三岁年龄小的宗室子弟,才会被允许坐在马车上前往。 出了朱雀门,轰然的哭泣声从朱雀大街两侧顿时传来。 仿佛一瞬间,整个长安城近百万人都在哭泣。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天地同悲。 阿史那·贺鲁从朱雀门下走入,走过朱雀桥,进入朱雀大街,看着长街两侧密密麻麻的人影,他甚至感到一股头皮发麻的感觉。 仅仅是一座长安城,人口就已经达到了整个西突厥的一半。 更别说类似长安这样的宏伟巨城,大唐还有一座洛阳。 整个天下的人口有两三千万之巨。 然而即便是如此,大唐皇帝依旧嫌弃天下人口不足,他要达到隋初的天下六千万人口。 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阿史那·贺鲁的目光落在远处哭泣着步行的李承乾身上。 他实在有些难以想象,如今庞大的帝国,皇帝竟然能够一手掌握,实在惊人。 贺鲁在长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整个长安城,从官员到百姓,对皇帝都异常敬服。 贺鲁知道,这里面有不少都是皇帝已经登基一年的结果。 而且这一年间,还有先帝在后宫坐镇。 如今虽然先帝崩逝了,但皇帝依旧牢牢的掌控着天下。 贺鲁的目光落在更前方的十六卫大将军,将军,中郎将的身上,这些人每一个都是厮杀战场的宿将。 更别说,还有李勣,李道宗这些真正的名将是站在诸王和群臣的队列中。 便是那位尚书左仆射,司空长孙无忌,也曾经随先帝征伐多年。 还有李靖,郭孝恪,李君羡,牛进达,苏定方等诸多悍将镇守天下四方。 大唐的年轻一辈也是人才济济。 贺鲁真的是怀疑,他之前的那些西突厥可汗,都是昏了头了吗? 面对这样一个强悍的大唐,他们竟敢反叛,而且还是在天可汗活着的时候,真的是疯了。 贺鲁轻轻低头,他的呼吸沉重了下来,一切没有那么容易。 但一切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皇帝不过是初登基,借助于先帝的威望,天下四方才能安稳。 他想要真正的坐稳皇位,还要看遇事。 遇事处理妥当,那么自然是天下人心归附,可若是遇事处理不当,那么就是天下散乱,烽烟四起。 前隋杨广就是例子。 另外,程知节,尉迟敬德,张士贵,李靖,李勣,长孙无忌这些人都老了,等这些人都死光了,皇帝能借助的力量会急剧下降。 不急,不急。 贺鲁有足够的耐心。 他的目光落在前方的吐蕃使者身上,心里忍不住的摇头。 吐蕃赞普的身体不好,虽然因为消息断绝传不到大唐来,不意味着他们传不到西突厥。 所以,吐蕃人,很长一段时间都用不上。 倒是身后的高句丽使者,希望他们能够在东北严寒的天气中,给大唐带来狠狠的战事失利。 只有大唐无敌天下的光环被彻底的碾碎,天下四方才会联起手来,毁灭大唐。 一定的。 阿史那·贺鲁紧紧的咬着牙。 …… 明德门外,看着从明德门向东延伸出去的无数铁甲骑兵,阿史那·贺鲁整个人都懵了。 出了明德门,先帝灵柩东行。 明德门外,每隔三丈,就有两名黑甲骑兵骑在马上,手持长槊,垂首护送。 从明德门,过渭水,一直到一百四十里外的昭陵,同样的,每隔三丈,就有两名黑甲骑兵骑在马上,持槊护送。 贺鲁站在九嵕山脚下,回头南望。 一条清晰可见的黑线,从九嵕山延伸到整个长安城中。 一百四十里 这一幕看的贺鲁头皮发麻。 不仅是他,吐蕃国使,高句丽国使,还有来自天下四方的诸国使节,甚至还有东*突厥,吐谷浑,党项头人等等,全部看的头皮发麻,全身发寒,臣服地上,一阵阵的瑟瑟发抖,不敢有丝毫异心。 大唐,大唐。 永远是天下最强盛最无敌的大唐。 (本章完) 第523章 皇帝,孤家寡人也(第一更) 第523章 皇帝,孤家寡人也(第一更) 九嵕巍峨,昭陵沉肃。 巨大的铜鼎立在山腰东侧的角落里。 无数的纸钱,牺牲,玉帛,丝绢,被不停的扔进铜鼎上,化作无数青烟,直冲天际。 这样的青烟柱,在整个九嵕山还有四处。 以九成五,直冲上苍。 李承乾站在青色玉案之后,眼中含泪,嘴唇颤抖。 玉案上摆放着先帝太宗皇帝的神位。 上面摆满了五谷五畜五果各样祭品。 两侧是无数身穿黑衣黑甲,手持长槊的士卒。 身后是伏地跪倒的皇后,太子,雍王,安康,代王,长乐,城阳,晋阳和新城九个人。 其他便是长孙无忌也要往后。 其他的皇子,亲王,郡王,公主,王妃,驸马,还有更多的朝中大臣,全部都从山腰向下排。 密密麻麻的,一直延续到山脚上。 所有人全部哀声痛哭。 甚至于有的人还从腰间拔出短刀,割发,切耳,划面,满脸血腥的痛哭赌咒,誓必一生一世效力大唐。 更多的人,是不停的拍打着地面,痛哭流涕。 “先帝啊,先帝啊!” 无尽的哀嚎声传入李承乾的耳中,他在竭尽的保持泪水不要从脸上滑落下来。 在他的前方,三十六名挽郎抬着黑色的棺椁进入到了陵寝地宫之中。 他们会将先帝的棺椁放入地宫,然后再行出来。 这三十六人,全部都是长孙无忌和李承乾精心挑选的各大世族年轻一辈的优秀子弟。 这些人在葬礼结束之后,他们的履历立刻就会调入吏部,然后开始授官。 挽郎历来都是优秀年轻人才出仕的最佳选择。 这个选择之佳,甚至还要在科举进士之上。 实际上,他们这些人的父亲,本就是朝中六品以上的高官,而这些人全部都是一时秀彦。 哪怕不做挽郎,也能够凭借自身封荫入官。 只不过挽郎之所以不同,是因为他们曾经进入过先帝陵寝,和皇帝有了某种冥冥中的联系。 这种联系,使得皇帝可以以最大程度的信任他们。 李承乾为他父皇太宗皇帝选的挽郎,多数出自关陇门阀,其他还有不少的河东世族。 其中最年轻的一个,甚至只有十三岁。 他们这些年,将会成为李承乾将来治理地方最大的帮手,他们对李承乾的忠诚也要超过他人。 甚至是长孙无忌。 李承乾看着前方深邃的地宫,微微闭上眼睛。 他的父皇,太宗皇帝李世民,就这么一步步的被送入深沉的地下,永远彻底的安眠。 曾经的一幕幕,都出现在李承乾的脑海中。 平定薛仁杲、刘武周、窦建德、王世充、刘黑闼等人,为大唐的鼎立建立不世,拜天策上将,封秦王。 李承乾哀伤的脸上轻轻带出微薄的感慨。 秦王,天策上将。 正是有了这些,才有了之后的玄武门之变。 他的父皇在登基之后,听劝纳谏。 对内文治天下,厉行节约,劝课农桑,休养生息、国泰民安,创贞观盛世。 对外开疆拓土,攻灭东突厥与薛延陀,征服高昌、龟兹和吐谷浑,重创高句丽,被上尊号曰天可汗。 这就是他的父皇。 对于自己,安排李纲,陆德明,孔颖达,于志宁,杜正伦,魏征,张玄素,李百药等人的谆谆教诲。 可惜前世的他太不成器,太没有耐心了。 李承乾低下头,沉重苦涩。 他当初的处境是艰难,但是再艰难,也比不上他父皇在武德年间的境遇。 他的父皇也是在被逼的无路可退的时候,才不得不谋反的。 但是李承乾,前世的他,抗压能力太差了。 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所幸天命眷顾,他重来一次,败李泰,李治,监国理政达数年之久,甚至逼到他的父皇也不得不退位。 是的,逼的。 李承乾沉叹一声,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为了走到今天做了多少的手段。 然而,他在逼他的父皇,但何尝又不是他的父皇在逼他。 他的父皇用了无数的手段,将他磨砺锻造成一颗真正的宝玉。 在无尽的苍穹下熠熠发光。 …… 李承乾轻轻睁开眼睛。 他父皇的棺椁已经被彻底安置妥当。前方,另外一座稍小些的棺椁,正在被移下。 李承乾看到这一幕,整个人瞬间如同被电击一样。 “母后。”李承乾轻轻地念了一句,他甚至忍不住的要伸出手,但是,汹涌的哀恸却在这一刻完全不受控制的淹没了他。 “母后啊,母后!”李承乾张着嘴巴,一声声的叫喊声,声音不高,断断续续的,泣不成声。 甚至只有他身后离他不远的人才能听见,但几乎每个人都能够感受到他发自内心深处的悲恸。 长乐,城阳,晋阳和新城四人,更是一样,哀戚的痛哭起来。 那也是她们的母后啊! 长孙无忌站在稍后些的地方,这一刻,同样哭泣的不成样子。 那是他的亲妹妹啊! 只有在做了十几年的司空之后,他才更加清楚,他妹妹当年不让他做尚书右仆射的正确。 看看这些年,一个个因为身体而倒下的众人,依旧康健的长孙无忌,才是那个走到最后的人。 今日,文德皇后和太宗皇帝合葬一处。 不知道多少人,因为这一幕而越发的痛哭出来。 当年受到文德皇后大恩的人,可绝对不在少数。 李承乾无疑是那个最悲恸的人,但是,随着时间的一点点过去,他逐渐的将悲恸压在了心里。 对于他的母后,李承乾无愧。 他已经做到了最好,起码李治和李泰现在都还活着,他们的儿子将来都能够通行天下。 李承乾无愧于心。 日影西斜。 一名名挽郎从地宫当中走出。 留在最后的阎立本和阎立德两兄弟,一步步的倒退出来,同时将地宫的所有机关彻底的启动。 随着断龙石的落下,整个地宫彻底的被封闭了起来。 无数的泥土被人洒在地宫门口,将最后一点痕迹彻底的这样。 这一刻,整个昭陵,所有人都放声的大哭了起来。 …… 李承乾站在玉桌之后,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但他整个人却死死的闭着眼睛。 从地宫门口彻底封闭的一瞬间开始,他就彻底的闭上了眼睛。 地宫封闭了。 那一刻,李承乾感觉自己的心也彻底的封闭了。 他的父皇进入了地下,和阳世间彻底的断绝。 不管李承乾承认与否,太宗皇帝在的时候,他哪怕是一动都不动,也会和他分享皇权。 甚至于李承乾登基的这一年时间里,他其实大半都是在依靠太宗皇帝,才能让天下安定。 但是,今日,太宗皇帝彻底埋入地下。 和他分享皇权的人没了。 整个天地之间,掌控皇权的,只有他一个人。 只有他一个人。 其他人,哪怕是皇后,哪怕是太子,哪怕是长孙无忌,这个亲舅舅,也不会也不能来和他分享权力。 莫名的,李承乾感到一阵阵的孤寂。 就仿佛整个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个人似的。 一句话,莫名其妙的从李承乾心里升了起来。 皇帝,孤家寡人也。 李承乾默默的放开心防,然后彻底的拥抱了这句话。 孤家寡人。 他,李承乾,就是一个孤家寡人。 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一个孤家寡人。 一个掌控着天下最高权力、决断无数人生死的孤家寡人。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让大唐走向更加雄伟的盛世。 谁也不能阻拦。 他要比他的父皇做的更好,他要比李治做的很好,他要比古今往来任何人都要做的更好。 他要让大唐更加的强大。 他能够感受到身后无数人或明或暗的窥伺。 长孙无忌,李恪,李元景,房遗爱,阿史那·贺鲁,吐蕃国使,高句丽国使,还有无数的世家野心者。 但这些人,都会成为他为大唐奠定盛世基石的阶梯。 这个世上,唯有大唐强盛,才是他最大的追求。 大唐,大唐! 大唐! (本章完) 第524章 左手日,右手月,日月同在,江山紧握(第二更) 第524章 左手日,右手月,日月同在,江山紧握(第二更) 新月如钩,沁人心脾。 明月之下,一点火光骤然闪起,随后在极短的时间内蔓延开来,很快就熊熊燃烧起来。 苍茫的夜色之下,原本静谧的玄武门,突然陷入了血与火的厮杀呐喊之中。 玄武门,玄武门。 烈火在玄武门内外突然汹汹燃烧开来。 无尽的厮杀声此起彼伏。 刀槊撞击,弓弩裂空。 厮杀声从整个玄武门蔓延开来,向东蔓延到了玄德门,蔓延到了整个东宫,甚至从东宫继续向东蔓延。 延喜门,永昌坊。 齐王府。 齐王府在极短的时间里,也陷入了浓重的血色火焰的厮杀中。 不,是屠杀。 屠杀整整持续了一夜。 东方发白,大日初升,但斜月依旧。 日月同辉。 下一刻,天空剧烈的抖动了起来。 日月同时从高空中坠落下来,直坠太极宫,直坠玄武门方向。 直坠距离玄武门不远的承香殿中。 最后同时落在了站在殿中,一个穿着蟒袍的十岁男孩的手中。 左手日,右手月。 日月同在,江山紧握。 …… “呼……”的一声,李元景长长的出一口气,缓缓的睁开眼睛。 殿中静谧,殿外一片黑暗。 李元景死死的攥紧了拳头,目光抬起,死死的看向上方。 那一夜,那一夜,他就在宫中啊。 承香殿距离玄武门没有多远。 那一夜的厮杀声从玄武门传来的时候,李元景一个人躲在宫殿之中瑟瑟发抖。 那一夜之后,东宫和齐王府被血洗,最后活下来的没有多少人。 至于究竟死了多少人,谁知道。 李元景死死的咬住了牙。 承香殿距离玄武门近,但距离临湖殿也不远。 当年的事情,很多人都只知道秦王是在玄武门杀了隐太子和巢刺王的,但他们错了。 隐太子和巢刺王是在从玄武门进了后宫,然后到了临湖殿才被杀的。 之后,是太子和齐王的旧部,听说他们二人出事,这才率兵来救,然后攻打玄武门,一直到入夜。 直到后来,是尉迟敬德提着隐太子和巢刺王的人头给东宫和齐王府旧部看,他们才失去战心,四面溃散。 提着隐太子和巢刺王的人头。 这就意味着,秦王不仅杀了隐太子和巢刺王的人头,还将他们的人头剁了下来。 然而,一场贞观盛世,却让所有人都将这一幕给忘却了。 也包括他李元景。 但是,昨日太宗皇帝葬入昭陵,在昭陵地宫轰然关闭的一瞬间,当年的事情,却像是不受控制的从李元景心底深处翻涌了出来。 如今,更是又出现在了他的梦里。 李元景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那夜的厮杀声再度出现在了他的耳边。 为了夺取皇位,兄弟相残,血流成河。 李元景轻叹一声。 史书浩如烟海,然而说到最后,也不过就是四个字。 争当皇帝。 他们都当的,他李元景为什么不行。 无非就是杀人而已。 他承认,太宗皇帝的确是一代贤君,最后甚至有无数人在为他的弑兄杀弟、逼父退位而诡辩,但他终究死了。 他活着的时候,天下濡慕,敬仰归心。 但他终究死了。 …… 李元景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目光冰冷的看向内外。 殿中一片清冷,殿外黑暗依旧。 李元景稍微松了口气。 他现在真的很担心,昨夜自己睡着之后,有什么梦话被人听到。 不过还好。 昨日先帝归葬昭陵,他们从昭陵回来的时候,天色依旧已黑。 不少人都回到家中休息去了,但也有一部分人选择留在皇宫。 比如吴王,蜀王。 今日,他们的母亲,就要从宫中出来了,他们要等。 至于李元景,他之所以不想回家,虽说是找了个帮皇帝看顾的借口,但其实他心里清楚,他就是不想离开皇宫。 皇帝,谁不想做呢。 李元景昨日看的很清楚,当地宫关闭的一瞬间,皇帝整个人的神色都变了。 从今往后,整个天下都在他的手里。 先帝没了,天下之重,只能靠他一个人去扛。 他扛的住吗? 李元景轻轻冷笑。 天下事,究竟有多重,别看皇帝登基已经超过一年了,但李元景敢肯定,他连天下的权力能延伸到什么程度都不知道。 且不说皇权不下乡,天下四野根本管不住以外,便是在县城州城之间,也有无数的利益纠葛。 户曹收税的时候动手脚,法曹吃了原告吃被告,仓曹自己倒卖库粮,兵曹吃空饷,士曹管工程桥梁,功曹管监察。 长史司马,哪一个不贪。 更别说是统掌一切大权的刺史了。 地方州县,有的是无数撬朝廷的墙角了。 天下三百六十州,每州三到十个县,皇帝就算是满身手脚,又能管住几个地方了。 李元景转身看向立政殿的方向。 他必须承认,皇帝是个很有野心,很有能力的人,但,他有一个最大的问题,他把自己当成是了先帝。 太宗皇帝自然有无数手段管住群臣,但皇帝他自己有吗。 先帝已死,离心离德。尤其是在眼前看到先帝归入昭陵之后,人心浮动是肉眼可见的。 他李元景都是如此了,更何况别人。 先帝死了,压在他们心头的一块巨石没有了。 所有人的心头一下子就轻松了,皇帝想要收复人心,早着呢。 他如果什么时候,一步迈大了,立刻就是前隋杨广的结局。 天下烽烟四起,最后诸侯各掌权力。 汉末,隋末,不都是如此吗? 李元景相信,这一天一定会到来的。 尤其是朝中还有长孙无忌这种人。 长孙无忌。 在前隋的时候,有一个人和长孙无忌很像,杨素。 前隋权臣杨素,协助杨广登基,并且平定杨谅叛乱,升为尚书令,加拜为太子太师,司徒。 但从那一刻起,杨广对他极为的猜忌。 甚至用他的封地来挡丧运,杨素也因此而死。 杨素死后,杨玄感继承了他的爵位,然而仅仅在七年之后,杨玄感谋反,杨素一家几乎被灭绝。 可想而知,这其中的矛盾有多深沉。 他李元景能做的,就是在这里面火上浇油,让这场冲突更快更激烈的爆发。 到时候,两败俱伤,两者皆死,然后他登基称帝…… 不,不,不。 李元景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是皇帝的叔叔,在皇帝有儿子有兄弟的情况下,正当即位是轮不到他的。 便是他强行登基,也会天下不满。 李恪。 李恪的身影突然从李元景的脑海中跳了出来。 皇帝死了,太子登基,他促使李恪杀绝皇帝子嗣,然后让李恪登基。 李恪抢了自己侄子的皇位。 自己在拨乱反正,杀了李恪,抢他李恪的皇位。 以叔夺侄。 这样就名正言顺了。 而且,李恪的背后是整个弘农杨氏,有弘农杨氏的支持,借助弘农杨氏的力量,这样一下子就容易许多了。 李元景突然笑了。 这个梦啊,做到了白天了。 但左手日,右手月,江山在手。 这难道不是上苍在告诉他,这天下该他李元景坐吗? 都是高祖皇帝的儿子,凭什么这皇位他李世民坐得,他李元景就坐不得。 …… 李元景神色平静的站在甘露门下。 吴王李恪,蜀王李愔,蒋王李恽,越王李贞,纪王李慎,赵王李福,曹王李明七位亲王,还有襄城公主,南平公主,遂安公主等一众母妃还在世的公主。 诸亲王母亲随亲王离长安去封地,而诸公主母亲,则接母亲出宫回自己的公主府。 诸公主的公主府全部都在长安。 诸人见到李元景,齐齐拱手道:“见过王叔。” 李元景平静的点头,说道:“陛下刚刚去了太庙,一会儿由内侍监宣读诏书。” “喏!”众人再度拱手。 “吱呀”一声,甘露门大开,随即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宫中走出。 身上带丧的诸妃从宫中走了出来,他们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儿女身上。 基本上有儿女的,自己的晚年都能有妥善的昭陵。 而没有儿女的,基本上也就只能够去宫外出家。 先帝嫔妃,才人以上者有十一者,才人以下者,有三十七人。 张阿难神色肃穆的从甘露门中走出,对着李元景轻轻躬身,然后才当众打开诏书。 四周诸王公主,还有诸嫔妃,全部都跪了下来。 “惟永惟元年,八月二十四日,皇帝若曰: 於戏! 子承家嗣,作藩辅之臣。 母受尊奉,盖《春秋》之义。 先帝临终诏命后宫诸妃皆出家为尼,朕不敢违之,又有诸王公主孝悌,难以拒之,左右思澈,唯有一法。 诸太妃有子女者,随同子女就藩或留诸宫中,家中出家为先帝祈求冥福。 无子女者,离宫感业寺出家,为先帝祈求冥福。 纪国太妃韦氏,灵源秘远,崇基峻极。重锡宠章,更崇徽号,许出国备享天伦,他日朕思,亦许来朝节贺……” 纪王李慎,还有纪国太妃韦氏,顿时满脸惊喜,然后抽泣的叩首道:“领旨,谢陛下天恩!” “赵国太妃杨氏,许出国备享天伦,他日朕思,亦许来朝节贺!” 赵王李福,还有赵国太妃杨氏,同样又喜又泣的叩首道:“领旨,谢陛下天恩!” 韦氏是先帝在世的贵妃,杨氏是先帝在时的淑妃,她们的待遇无需质疑。 然而即便如此,想想感业寺青灯古佛的日子,谁都觉得可怕。 接下来是越王李贞的母亲燕德妃,一样被许出宫。 在家中出家为先帝祈求冥福。 “吴国太妃杨氏,旁求淑女,式敷阴教,并建内职,以丽外朝,今留宫中,佛光寺出家,协助皇后掌理诸王妃女眷。” 蜀王李愔,还有杨氏,全部都懵了。 之前他们可都听到消息,说皇帝让他们出宫的,怎么现在要留在宫中。 “不……”李愔忍不住的要起身质问,但这个时候,一旁的立刻去直接动手捂住了他的嘴,同时叩首道:“臣谢陛下天恩!” 杨妃也跟着叩首:“谢恩。” 李愔侧着头,死死的盯着李恪。 李恪紧紧的盯着立刻,同时轻轻摇头,面色哀求。 许久之后,直到李愔身上再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他才放开了他。 李元景看着李愔趴在地上,久久不肯起来的模样,他知道,李愔的心底已经恨到了极点。 一侧,张阿难在继续宣读诏书。 蒋王李恽的母亲,才人王氏,被许出宫,离宫就藩。 这个时候,李元景的目光已经落在了曹王李明的身上。 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本章完) 第525章 先帝临终前究竟留了多少秘密(第三更) 第525章 先帝临终前究竟留了多少秘密(第三更) 甘露门外,气氛已经一点点的沉了下来。 尤其是曹王李明,小的时候,很多事情他都不明白,多有肆意乱为,和太子也不亲近。 到了今日,一切的反噬终于要来了。 之前他们虽然告慰自己,皇帝不会拿他们怎样的,但看到吴国太妃的下场,他们也不由得战战兢兢起来。 吴国太妃杨妃是前隋杨广的女儿,自然身份尴尬,牵涉到宫外太多不安分的势力。 同样的,曹王李明的母亲杨氏,也好不到哪里去。 杨氏曾经是巢刺王李元吉的王妃。 这些年,隐太子乱党多有所为,而巢刺王李元吉的余党同样不少。 杨氏出宫,恐怕也有不少余波。 “曹国太妃杨氏,颁政坊弥光寺出家,为先帝祈求冥福!”张阿难一句话说出,所有人都愣了。 不是都去感业寺吗? 感业寺是在城东南晋昌坊,怎么成了颁政坊弥光寺? 颁政坊哪里有什么弥光寺? 不过李明和杨氏都没有想太多,赶紧叩首谢恩:“谢陛下天恩。” 对于他们这种有子有母的人来说,只要能出宫,哪怕是去感业寺也比留在宫里好。 因为留在宫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无声无息的死掉。 只要出宫,哪怕是去感业寺,也比留在宫里好。 更别说是颁政坊,要知道曹王李明的王府,就在颁政坊,那里是一步之遥,和在家中没有区别。 这仅仅次于离宫去藩了。 李明和杨氏想明白之后,心中无比感激。 站在一侧的李元景,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当年,他可是亲眼看着杨妃被先帝强行纳入宫中的。 隐太子和巢刺王余党这些年可是掀起了不少的风波。 照他想,皇帝应该像囚禁杨妃一样,将她也囚禁在宫中。 可是今天,怎么皇帝突然下旨,让曹国太妃出宫了。 虽然是依旧留在长安,但终究是出宫了,难道皇帝是在布局? …… 不管如何,曹国太妃杨氏出宫,让甘露门下,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逐渐的放松了下来。 尤其是其他所有有子有女的宫中嫔妃,全部离宫的时候,所有人心中都微微松了口气。 先帝后宫,只有两个人是例外,一个是吴国太妃杨氏,明显是将留在宫中,半囚禁,一个是曹国太妃杨氏,是去颁政坊弥光寺出家,相比于去感业寺,或者被囚禁宫中,不知道好了多少。 然而,等到所有有子女的宫中嫔妃的去向全部都宣布之后,甘露门下,气氛再度凝重起来。 “皇贤太妃郑氏,无子,感业寺出家。”张阿难目光平静的看向郑妃。 一句话,甘露门下剩下的所有嫔妃心中顿时一沉。 一侧的武媚娘也是忍不住的轻轻颤抖。 没有子女,便是之前的贤妃,也一样要被送到感业寺出家。 相比于瑟瑟发抖的众人,郑妃神色平静的叩首道:“臣妾,谢陛下天恩。” “皇太婕妤武氏!”张阿难转头看向武媚娘。 武媚娘立刻叩首道:“喏!” “皇太婕妤武氏,居太清殿,留宫中,协助皇后照料后宫诸皇子公主。”张阿难一句话说出,武媚娘立刻惊喜的涕泪横流,随即紧紧叩首道:“臣妾谢陛下大恩。” 站在一侧的李元景,目光立刻看了过去。 他的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 协助皇后照料诸皇子公主? 这是在效仿薛婕妤? 可是不对啊,薛婕妤当年留在宫中,是因为皇后故去,晋王和晋阳公主,还有新城公主还年幼。 可是如今皇后还在啊,更别说皇后还有苏妃这么个…… 李元景顿时恍然了过来,苏妃有孕了,所以皇后需要有个人帮助自己来照料诸子。 毕竟后宫诸妃她信不过,长一辈的武婕妤反而没有多少利益纠葛。 但是,事情真的那么简单吗? 李元景略微沉吟,要知道,当年虽然薛婕妤以照顾晋王和晋阳公主的理由留在了宫中,但依旧引起了一些不好的谣言。 太宗皇帝和薛婕妤之间有什么不好的关系。 毕竟薛婕妤足够年轻,而且无子。 只是后来薛婕妤涉及到了晋王谋逆案中,后来才一点点的悄无声息。 现在看来应该是已经死了。 只是现在,皇帝和这个武婕妤,难道也有事情? 李元景心中好笑,不由得摇摇头,武婕妤虽然娇媚,但是有皇后在,皇帝还不至于。 而且,皇帝到如今宫中后妃人数依旧不多,不是什么好色之辈。 他将武婕妤留在宫中,难道是因为武婕妤是先帝最后几年,一直跟在身边的人? 难道是因为武婕妤知道太多关于先帝的秘密,所以皇帝必须要将她留在身边才能安心? 李元景神色平静下来,如果真的是这个原因,反倒能够说的过去。 不过这件事情,若是从这方面着手,反而不好办。 但是,若是从流言的方面着手,让皇后将武婕妤逐出宫去,这样反而能够让李元景知道更多关于先帝临终前的秘密。 李元景目光轻轻一闪。 先帝临终之前,因为吃了那逻迩娑婆寐进献的药物,而至于神智失常。 就连那个时候是哪一年他都不记得了。 甚至喊出了要将魏王和晋王叫到身边的话。 之后,就是皇帝软禁先帝到武德殿的事情了。 不过这些事情,朝中重臣都知道。也没人怪皇帝。 只是,这件事情就这么简单吗,难道这里面没有其他更多可以利用的地方了吗? 李元景的目光落在李恪的身上。 先帝死因不明,这能不能成为吴王将来谋逆的原因呢? 李元景再度看向了武媚娘,心中琢磨。 无论如何,武婕妤都要出宫。 这样才好进行接下来的操作。 …… 甘露门下,张阿难依旧还在宣召。 美人杨氏,美人韦氏,才人崔氏,才人萧氏,还有更多的宝林,御女,采女全部因为无子,被命离宫感业寺出家。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诏命要结束的时候。 张阿难最后开口道:“废妃徐氏,无子,感业寺出家。” 所有人忍不住的轻轻抬头,神色愕然。 废妃徐氏,徐惠? 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将她忘掉了,没想到,她竟然在这个时候又冒出来了。 不过绝大多数人都不在意。 一个废妃罢了,也不过是离宫出家而已,根本无足轻重。 便是李元景,也没有怎么在意。 徐惠每夜有半个时辰祭祀先帝,他是知道的。 甚至诸王都知道。 皇帝不过是为了避免有人在先帝丧期自缢殉葬,所以才给了她一个祭拜先帝的机会。 同时,也让诸王能够有半个时辰稍微放松一下。 所以,他也没有在意。 但是,武媚娘这个时候,却死死的盯着张阿难。 眉头紧皱了起来。 徐惠? 她怎么冒出来了? 她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为什么,她还能够出宫,去感业寺出家? 明明徐惠离宫出家,在感业寺青灯古佛的过一辈子,已经再难对武媚娘构成威胁,但是武媚娘依旧感到一阵阵的不安。 虽然当年徐惠被废,是她构陷的,一切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还能有什么,但是武媚娘有种来自冥冥中的威胁。 这种感觉,让武媚娘很不好受。 …… 诏书宣读完毕,众人起身。 李元景想了想,还是朝着李恪和李愔走了过去。 “王叔!”李恪神色平静的拱手,然而是李愔面色依旧难看。 李元景轻轻笑笑,然后安慰的说道:“你母妃的事情,不用担心,王叔去和陛下说说,看看还有没有回圜的余地。” 李恪愣住了。 一旁的李愔反而反应了过来,立刻惊喜的拱手道:“多谢王叔。” 李元景淡淡的点头,他刚要开口,这个时候,甘露门下,张阿难开口道:“传陛下口谕,诸妃三日之后各去所处,三日内诸妃可以出宫与家人团聚,诸太妃加十日。” 李元景愣住了,转身看向张阿难。 皇帝口谕是说,诸妃三日之后,各去自己的去处,那个时候,该去感业寺的去感业寺,该去弥兴寺的去弥兴寺,而诸国太妃可加十日与家人团圆之时。 比如蒋王李恽,他虽然可以接蒋国太妃去封地,但是,他去没法送蒋国太妃去封地。 因为他还是安州都督。 先帝病逝,加上来回路程,已经耽误了太多的政务,尤其如今正是秋收的关键时刻,他需要加紧时间回安州处置政务。 所以,他要么将太妃留在长安,等到新年之后,在额外向皇帝请假,送太妃回封地,要么就派家人将太妃送回到封地。 不论那样,他都可以在长安和太妃在一次相处十日。 放在李恪和李愔的身上,吴国太妃就可以先去长安吴王府,和他们兄弟一起待十日,然后回宫出家。 当然,离得近的,也可以在十日之内,将太妃送到封地,然后再去封地。 但可惜,对他们这些人来讲,十日时间根本不过他们将他们的母妃送回到封地去,并且安排好出家之事。 但十日团圆,依旧足够让人满意了。 尤其是李恪。 李恪轻轻笑笑,然后对着李元景躬身道:“王叔,事情侄儿就不麻烦王叔了,王叔先帮母妃收拾东西,然后回家。” “好!”李元景转过身,勉强笑笑,但嘴角依旧在抽搐 …… 太庙,皇城东南角。 内殿之中,白烛闪烁。 一身黑色衮龙袍,臂上绑着白色束带的李承乾跪在蒲团上,面前摆着密密麻麻的牌位。 献祖皇帝李熙,懿祖皇帝李天锡,太祖皇帝李虎,世祖皇帝李昞,高祖皇帝李渊,太宗皇帝李世民。 高香袅袅。 一张张的纸钱被放入火盆,然后汹汹的燃烧起来。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李承乾身后响起,李承乾没有回头,直接开口:“说!” “是。”张阿难拱手,说道:“启奏陛下,诸事已经安排妥当,吴王没有提前将事情告诉蜀王,而荆王似乎有挑拨吴王和蜀王不忿之意,还有武婕妤,她对陛下让徐妃去感业寺出家有些不满,反而是曹王,对陛下让曹国太妃出宫,无比感恩。” “嗯!”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 今日发生在甘露门下的一切,他即便是没有亲眼见到,但也能猜个八九分。 “荆王啊!” (本章完) 第526章 遗诏,祸乱之源(第四更) 第526章 遗诏,祸乱之源(第四更) 火盆当中的火焰,在眼前轻轻跳跃。 李承乾的脑海出现了荆王李元景的身影。 那日葬礼之后,李百药带着李元景过来,安排第二日宣布诸妃出家的事情,由荆王来见证,李承乾就觉得奇怪起来。 莫妃在武德元年十一月就因病去世了。 李元景在虽然自小也是在宫中长大,但对宫中应该没什么留恋才对。 怎么突然就动了心思。 现在看他往李恪身边凑,不管是打算做什么,都说明这个家伙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父皇离世,就连皇族也开始人心不安了。”李承乾抬起头,看向眼前太宗皇帝的牌位,轻声说道:“父皇,难道儿子稳定天下,就真的要沾一沾皇族的血不成。” 张阿难站在李承乾的身后躬身,默然。 李承乾低头,目光落在跳跃的火焰上,轻声道:“安排吧,在荆王身边小心的安插人手,容易自然最好,若是不容易,也能说明问题。 若是容易,李元景的一切自然尽数在李承乾的掌握中。 若是不容易,那么就说明李元景是真的有野心。 “喏!”张阿难认真拱手。 “还有吴王。”李承乾神色温和下来,轻声说道:“吴王还是听话的,朕让他暂时不要将事情传出去,他果然没说,只是可惜,钓出了不该钓的人。” 李元景的母族莫氏,算不得什么大家族,但他的妻族裴氏却是不可小视。 荆王妃是司空裴寂的女儿,而裴寂的儿子裴律师,娶了高祖皇帝十四女临海大长公主。 更别说,还有裴行俭,裴行方这样的军中悍将。 裴蕴的孙子裴胤,更是在不久之前,娶了新城公主。 当然,裴家不会轻易去支持李元景。 但是,如果李元景谋逆成功,裴家也绝对不会和他作对。 另外,李元景的女儿嫁给了房玄龄的儿子房遗则, 这一次先帝丧仪之中,李元景和房遗爱走的很近。 房遗爱的身后还有一个高阳公主。 “吴王身边的人手,安插的隐秘一些,相反,在蜀王身边多安插些人手。”李承乾轻轻抬头,说道:“吴王是个谨慎的人,想要让他动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相反的,蜀王就太容易被别人下手了。” “喏!”张阿难肃然拱手。 “感业寺那边,多盯着点,毕竟都是先帝的嫔妃。”李承乾稍微叮嘱了一句。 若是先帝的嫔妃,在出家的时候,在感业寺和什么男人有了关系,先帝的头上难免会绿上一些。 “是!”张阿难微微躬身。 “最后便是武婕妤,时刻盯住她的每一个动作。”李承乾稍微停顿,说道:“武婕妤和武元庆之间的关系并不太好,两人之间勉强的保持往来已经不容易了,想要让武元庆帮武婕妤做些什么事情并不容易,所以,要注意和武婕妤见面的杨家人。” “喏!”张阿难神色凛然起来。 武媚娘的母亲便是吏部尚书杨师道的亲堂妹,杨家的人和武媚娘的关系很近的。 “告诉皇后,准备规划一下诸妃离宫之后,后宫的安排情况吧,现在不能让人再在东宫住着了。”李承乾微微抬头。 自从他登基以来,除了他和皇后,还有郑霜儿,魏薇是住在皇宫这边的,李承乾的其他嫔妃依旧住在东宫。 现在,太宗皇帝已经离开皇宫了,他的后宫三日之后,也会彻底的离开。 而太宗皇帝留在宫中最重的痕迹,恐怕也只有眼前的这座牌位了。 皇宫是新的,他只属于新皇。 “喏!”张阿难平静的拱手。 “去吧。”李承乾摆摆手。 张阿难立刻拱手而退。 …… “想要做改革,想要拉拢能过的人,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利益拿出来。”李承乾看向供桌上高祖皇帝李渊的牌位,轻轻叩首道:“祖父,孙儿不孝,恐怕只能对荆王下手了,而且这一次,孙儿怕是真的要见血了。” 和以前的李泰李治不同,那个时候有太宗皇帝在,李承乾会尽可能的克制自己,不要将事情逼到绝路上。 但是,李元景不同。 他虽然是李承乾的王叔,但和他的关系又远了一层。 李元景的母亲是莫嫔,而李承乾的祖母是太穆皇后窦氏。 所以,对于这个在太宗皇帝刚刚归葬,就升起野心的王叔,李承乾会用最狠手段。 “祖父放心,孙儿一切按照朝制走,不会冤枉他一丝一毫,但也不会纵容他一丝一毫。”李承乾神色平静的开口,说道:“最多,孙儿保他最后留一条血脉。” 李承乾不会那么快对李元景下手的。 虽然说李元景一旦垮台,必然会露出巨大的利益,但是,在保证这些利益完全的落入自己手中之前,李承乾不会轻易动他的。 朝中有那么多的派系,光是他的舅舅长孙无忌,就是最大的一头饿虎。 一旦李元景出事,那么他的鄜州刺史,他的封地,和他相关的所有人,这里面空出来的巨大利益都会被长孙无忌和他身后的关陇门阀盯上。 但是,李元景出事以后,恐怕来的巨大利益,李承乾要全部留给他自己的人。至于说长孙无忌他们想要做什么,去和弘农杨氏抢吧。 李承乾目光转向,看向一侧太宗皇帝李世民的牌位,神色哀戚,低声说道:“父皇,儿子不想对三郎动手,但是他若是听话,愿意太妃去和萧后作伴,儿臣最多以他为饵,将前隋余孽和弘农杨氏的人调出来,然后让他做个孤臣。” 做了孤臣虽然局面不是很好,但起码能够好好的活下来,甚至不会影响到子孙,但是,李恪让李承乾失望了。 李恪敏锐的察觉到了这里面可能存在的凶险,所以他果断的拒绝了。 他不信李承乾。 或者更准确的讲,他还是希望能够保留下弘农杨氏的根基。 保留下自己培植起来的力量。 但可惜,这样李承乾就不愿意了。 所以,李承乾会动用后手,挑动李恪和长孙无忌的矛盾,他现在做的,就都是这些事情。 至于说,李恪能不能在长孙无忌的手段下幸存下来,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不过李承乾估计很难。 李元景盯上了李恪,李恪的背后有弘农杨氏,而李元景的背后就河东裴氏,还有房家。 房玄龄在的时候,还好,一旦房玄龄不在了,房遗爱和高阳究竟会做出怎么样的事情,谁也不清楚。 …… 李承乾拿起纸钱,然后一张张的放进火盆里,然后轻声说道:“荆王,房遗爱,还有高阳,他们三个恐怕是要真的做出一番事情来,儿臣只希望自己能够控制得住,免得……” 李承乾的话停顿了下来。 有些话,即便是在他父皇的灵位之前,他都不愿意开口说出来。 免得什么,免得像前世李治时,牵连过大,李恪,李愔,薛万彻,李道宗,还有房玄龄的其他儿子,以及军中的不少将领,都被长孙无忌借机给清理干净了。 但这不是李承乾需要的。 他需要的,是他们打掉弘农杨氏,然后李承乾来做到分配弘农杨氏。 但是可惜,长孙无忌即便是打掉了李恪,最后依旧没有对弘农杨氏下手,错过了解决“唐传三代,女武代唐”谶言的最佳时机。 或者说,长孙无忌对弘农杨氏,可能会选择在解决掉所有直接的麻烦之后,对他松手。 毕竟弘农杨氏毕竟是老牌的关陇世家,内外姻亲往来集中,甚至就连李承乾的后妃中,也有一个在先帝病重期间纳进来的杨妃。 但李承乾需要彻底的肢解掉弘农杨氏,这样他才能够用弘农杨氏空出来的利益,拉拢百官。 “希望舅舅到时候不会做出错误的选择吧。”李承乾轻叹一声,然后对着诸灵位沉沉叩首,然后起身。 转身,来到了太庙门口。 两道身影这个时候,等在了那里。 李承乾脚步停下,看着出现在这里的宗正寺卿李百药和太庙令勃海王李奉慈,问道:“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陛下,有高祖皇帝和太宗皇帝遗训。”李百药和李奉慈同时拱手。 “嗯?”李承乾眉头立刻皱起,说道:“什么事?” “请陛下进太庙正殿。” …… “什么,留遗诏?”李承乾惊愕的看着李百药,随即他看向李奉慈,问道:“此事是皇祖父安排的。” “是!”李奉慈躬身,说道:“臣兄在武德年间任太庙令,高祖皇帝便有所安排。” 陇西郡王李博乂,勃海郡王李奉慈的亲兄长。 高祖用李博乂为太庙令,太宗皇帝用李奉慈为太庙令,原来是一脉相传的秘密。 “所以,祖父在玄武门之前,就留了遗诏,而父皇在登基之后,也留了遗诏?”李承乾轻轻侧身。 “是!”李奉慈躬身,说道:“高祖皇帝的遗诏是很早就留的,至于先帝,先帝是在高祖皇帝死后,才留的遗诏。” “所以,你们也是到了今日才告诉朕。”李承乾有些明白了过来,他随即问道:“那么皇祖父当年遗诏上写的传位是谁?” 是太子,还是秦王。 “臣不知道。”李奉慈摇头,说道:“那份遗诏,被先帝给烧了。” “那么父皇的遗诏上……”李承乾一笑,说道:“看朕问的,父皇的遗诏上当然写的是朕的名字……祖父死后,贞观十年后。” 贞观十年后,李世民突然莫名其妙的宠幸李泰,贞观十年后,宗正寺卿窦诞莫名其妙的开始受到猜忌。 “太子!”李承乾有些明白了过来,当皇帝明确的写下遗诏,以太子继位的时候,太子就已经成为了他皇位最大的威胁之人。 所以,也才有了当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而如今,轮到李承乾,写遗诏,传位李象了。 他的呼吸顿时重了起来。 (本章完) 第527章 遗诏,真正的玄武门诅咒(第一更) 第527章 遗诏,真正的玄武门诅咒(第一更) 太庙之中,李承乾提笔书写遗诏:“朕受先帝嘱托,荷承大统,尝惧菲凉,不足承祖宗鸿烈。 兵休民靖,底于丕平,何德以堪之。 唯天之大变,以有大渐,遂隐留遗诏于太庙。 后世子孙,亦当效仿,以备万一。 皇太子象,天性仁爱,聪知明睿,可承嗣之托矣。 但有万一,可柩前即皇帝位。 皇后以坤仪之尊,左右朕躬,慈仁端顺,闻于天下,可尊皇后为皇太后。 若皇帝年不及十七,皇后可垂帘听政。 丧服以日易月,山陵制度,务从俭约。 於戏。 死生之事,惟圣为能达其归。 矧宝天命,不坠大唐。 钦此。” 李承乾收笔,看着遗诏上的字迹逐渐的阴干凝固,他的脸上带出一丝清晰的苦涩。 自己这才登基一年,先帝才不过刚病逝。 自己就要亲自给自己撰写遗诏。 真的是很讽刺。 收敛笑容,李承乾神色严肃的看向李奉慈:“渤海郡王,你最好确认,祖父和父皇留下的遗令无差。” “是!”李奉慈拱手,说道:“此事有历代宗正寺卿见证,虽有明诏,但宗正寺密档亦有记载,陛下可随时前往观之。” 去宗正寺看着让自己留下遗诏的祖先遗训。 李承乾摇摇头,还是算了吧。 “陛下!”李百药拱手,说道:“高祖皇帝,还有先帝,不过是为了避免当朝皇帝因种种原因,突然驾崩,而没有留下任何遗诏,以至于皇位空虚,纷争骤起,最后血流成河,甚至天下大乱,才不得不提前做此准备……”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朕心中明白,其实朕听了你们的理由,便是朕自己,也会提前留下遗诏的。” 皇帝突然死亡。 或者是心脏猝死,或者是落马摔死。 又或者是被人刺杀而死…… 这一切都是存在可能的。 只不过当这些没有摆在李承乾眼前的时候,他自己并不在意,可当一切摆到他面前的时候,那么那些存在百分之一概率的事情,他就必须要有所防备。 不然,他夜里连觉都睡不好。 唯恐一觉睡着,就再也睡不醒了。 李承乾突然抬头,看向李百药,问道:“李卿,朕想知道,此事究竟有多少人知道?” “据臣所知,应该是只有臣二人知晓,不过……”稍微停顿,李百药说道:“或许先帝当年,在一些隐秘的地方留了消息,或者说告诉了贵妃,或者张监……” “好了。”李承乾白了李百药一眼,说道:“李卿,你这么做宗正寺卿,很容易死的。” 李百药脸色微微一变,拱手道:“臣有罪。” “朕不算你有罪。”李承乾摆摆手,说道:“窦卿既然将这件事情告知于你,而你有他的前车之鉴,依旧愿意来告诉朕,朕能感受你的忠贞,所以,你在朕这里,永远无罪。” “多谢陛下!”李百药低头拱手,眼眶在无声无息已经完全湿润,这里面的艰难,他自己最是清楚。 …… 李承乾低头,看着自己亲笔撰写的诏书,然后不由得轻叹一声。 他现在才刚刚登基一年,便已经写下了遗诏,便等于,不管任何人,知道了这份遗诏的存在,只要能够拿到这份遗诏,然后杀了他李承乾,便能够依靠这份遗诏,扶持太子登基。 这样一个可能,同样会让李承乾心中不安。 除了在太庙加派禁卫守卫以外,他也会在悄悄的盯着太子。 甚至是警惕太子。 就如同他父皇当年对他的那样。 突然间格外宠爱李泰。 不是因为他真的就有什么要传位李泰的想法,而是因为他已经将江山留给了李承乾,那么就只能将自己爱子之情留给李泰。 李承乾的双手忍不住的轻轻颤抖。 换做他,也会是这样的吧。 有了这份遗诏,他平日里,哪怕是下意识的,也会多带着李厥。 所以,父皇…… 李承乾轻轻闭上眼睛,在无尽难受的同时,他也忍不住的在想,祖父,他是故意的吗? 不是。 恐怕不是。 因为遗诏之事,他是在武德初年就留下的。 那个时候,正是天下最动乱的时候,便是李渊是皇帝,遭遇的刺杀也绝对不在少数。 所以,他留下了这份遗诏,以备万一。 后来,这份遗诏被他的父皇看到了,所以到了祖父病逝之后,他的父皇便开始立了遗诏。 然后,他父皇对他的态度就变了。 这才有了之后的一切。 现在,李承乾也看了立了遗诏,虽然他心里知道,这是必须,但他就是浑身上下难受。 甚至经历过一次的人,他已经能预想到,如果自己真的按照父皇当年做的去做,后果会是怎样的。 这件东西,这件东西,不,它这件事东西,才是真正的玄武门诅咒。 附着在大唐祖训上的玄武门诅咒。 …… 李承乾的拳头紧紧的攥了起来。这样的玄武门诅咒,只能他自己来背负,除了眼前必须知道的两个人,其他任何人他都不敢告诉。 李承乾敢肯定,当年,这件事情,他的父皇没有告诉过张阿难,没有告诉过韦贵妃。 只有历任太庙正和宗正寺卿才知道。 太庙正,也就是李博乂和李奉慈两兄弟。 至于宗正寺卿,老宗正寺卿襄邑郡王李神符,河间郡王李孝恭,然后便是莘国公窦诞。 也就是老叔祖李神符过的好些,其他如李孝恭在贞观年间宽纵享乐,避免皇帝猜忌,但最后依旧暴毙而亡;窦诞更是常年称病,但依旧紧居宗正寺卿。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身上都会背负诅咒。 李奉慈如此,李百药也是如此。 李承乾忍不住的想起了长孙冲。 如果他让长孙冲做了宗正寺卿,这件事情必然会被他所知,最后诅咒背负到他的身上,甚至蔓延到长孙无忌身上。 李承乾轻轻闭上眼。 他的舅舅现在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将来一旦知道这件事情,他的下场也难料,便如前世那样。 李承乾是了解自己的。 他知道,一旦让长孙冲做了宗正寺卿,那么不管长孙冲会不会告诉长孙无忌,李承乾一定会对长孙无忌动手的。 所以,让长孙冲做宗正寺卿的事情,得往后推,起码得等到长孙无忌快致仕的时候。 或者是李承乾完全掌握局势的时候。 李承乾无奈的笑笑,长孙无忌如此,张阿难,还有皇后,他同样也不敢告诉。 最多只是在甘露殿内书房留下一点线索。 李承乾有些苦涩的笑了,原本在甘露殿内书房被撤掉的还有这些。 “此事你我三人知就可以了,不要再告诉其他任何人。”李承乾说完,将干了的圣旨递给李奉慈:“将这份遗诏藏在太祖皇帝的牌位之后。” “喏!”李奉慈拱手,然后非常熟练的将遗诏放在了太祖皇帝李虎的牌位之后。 李承乾看到这一幕,有些无奈。 原来,他的父皇,还有他的祖父,全部都是一样的做法。 …… 太庙大门突然打开。 李承乾平静的从殿中出去,李奉慈和李百药在他的身后恭敬站立。 李义府,上官仪,窦德玄三人,还有张阿难,徐安,还有无数禁卫。 众人齐齐拱手道:“陛下!” 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昨日先帝归葬之后,李承乾下旨朝中百官休假三日。 除了一些必须要跟着皇帝的人,其他人都回家休息了。 李承乾抬头,说道:“传旨,大赦天下!” 所有人一愣,随即立刻拱手道:“臣等领旨,陛下仁德。” “朕感念父皇多年教导之恩,而朕多年以来,行事多有任性,累及父皇伤身,心中愧疚,以大赦天下,为父皇祈福。”稍微停顿,李承乾看向上官仪,说道:“上官爱卿,你来起草诏书吧。” “喏!”上官仪神色谨慎的拱手。 李承乾继续开口,说道:“另外,长安九品以上官员,各赐绢三匹,七品以上五匹,五品以上十品,三品以上三十匹,天下百姓,免永惟二年田租一年。” “陛下仁德。”群臣惊喜的齐齐拱手。 李承乾点点头,然后大踏步的朝着内宫走去。 大唐分租庸调,免了田租,只是免了赋税的一部分,不算什么。 …… 走到了承天门下,李承乾停步,然后看向李义府,说道:“李卿,你去趟刑部和大理寺,让他们行文各州府县,此番虽然大赦天下,诸囚出狱,但是诸囚再有罪犯,则加一等惩罚。” 有的人犯了杀淫辱掠诸罪,大赦天下将他们放出来,难免会对家族不公,所以加一层镣铐在他们的精神上,让他们不敢再犯罪。 “父皇的仁德,是让人改善,而不是为了让人脱罪用了,不能体会父皇的仁德,自然要加重处置。”李承乾稍微抬头,然后说道:“此事让诸州府县当面告知那些罪囚,至于那些受害者家属,就不必提了。” “喏!”李义府立刻拱手。 李承乾轻叹一声,一甩袖,大踏步的朝着宫内走去。 大赦天下,其实真正受益的是天下最底层的百姓。 在李承乾看不见的地方,他们是被地方世家和宗族苛待最严重的人。 有的时候,不得不被逼铤而走险。 大赦天下,就是为了让底层百姓能够多一条活路。 相比于这个,其他的让那些真正的罪犯逃过刑罚,便是微不足道的代价了。 这点代价,李承乾也愿意承受。 当然,如果真的是那种惯常作恶的凶犯,那么他们下一次也难免再犯。 到时候,加一等,不是流放,就是死罪。 仁德,自然要用在真正的百姓身上。 走到了太极门下,李承乾看到不少的先帝嫔妃被她们的家人接出宫,去团聚前的惊喜。 他有些欣慰的笑了。 这个皇帝,他起码认为自己是合格的。 慢慢的,李承乾的脸上冷了下来。 手黑心善。 这才是一个皇帝应该拥有的本质啊! (本章完) 第528章 朕和大唐都没有灭国高句丽的想法,你要信朕(第二更) 第528章 朕和大唐都没有灭国高句丽的想法,你要信朕(第二更) 窗外,天色昏暗。 殿内,美人酣睡。 李承乾躺在床榻上,身侧是笑的很甜,披在黑色丝被,睡的很沉的苏旖。 自从有孕之后,每日,她睡觉的也越发的多了。 李承乾的目光抬起,看向殿外。 虽然一片黑暗,但秋风已经清晰的传入耳中。 李承乾低头看向苏旖,伸手轻轻地摩挲她的小腹。 虽然先帝已经归葬,但李承乾在之后的一年时间里,行房事还是要注意一些。 同寝没关系,但行房事最好还是不要。 万一被某个头铁的御史逮住了弹劾,就好了。 所以,他最近一年,大多数时间,都会陪着苏旖在一起。 因为她有孕了。 而且还是在先帝刚刚移灵太极殿的时候查出有孕,所以满朝上下都会宽容一些。 李承乾和她在一起,谁也不会多说什么。 便是御史,也会宽容许多。 看着苏旖那张和她阿姐无比相似的面容,李承乾心中轻轻哀叹一声。 苏淑是皇后,长子李象是太子。 将来不出意外,李象会继承李承乾的皇位。 而苏旖呢,她刚入宫的时候,就要时常帮着自己的阿姐带孩子,折腾好几年,这才有了自己的孩子。 将来等李承乾自己死了,苏旖可能会要被逼着搬出自己住了一辈子的皇宫。 就如同如今先帝的后宫诸妃一样。 令人感到可怜。 甚至是有些轻轻痛心。 “陛下!”苏旖喃喃的念了一句,然后在迷蒙之中轻轻地睁开了眼睛。 李承乾微微笑笑,看着苏旖迷人的眼眸,神色温和起来:“爱妃怎么不多睡会儿。” “妾身这些天总是困的很厉害,睡的也多,现在反而不困了。”苏旖眨着眼睛看,问道:“陛下,陛下最近心情好些了吗?” 李承乾轻轻搂住苏旖,然后轻叹一声。 先帝病逝,一件件事情的冒出来,李承乾才是那个最难受的人。 但他的是皇帝,他必须要坐镇朝堂,统帅一切。 他可以为孝而哭,但不能因为软弱而哭。 苏淑是最了解李承乾的,她知道,李承乾自己会调解过来,而只有苏旖,才会在他的面前问出来。 然后让李承乾的心中的难受稍微表露出一些来。 “朕还好。”李承乾松了口气,然后说道:“等到年底了,就让岳丈从辽东回来,好好的在长安休息几个月,如果算起来的话,你的产期应该是在明年三月,所以,等让岳丈看了他的外孙再离开。” “阿耶年底能回来了?”苏旖忍不住惊喜的看向李承乾,稍微翻身,趴在了李承乾胸前。 苏勖如今是沈州刺史,检校辽东副都护,他已经有四年没有回长安了。 早两年是辽东局面初定,他需要常年镇守,后来是李承乾登基,他要坐守辽东,盯住四方将领和高句丽。 现在先帝崩逝,他更加动不了。 尤其是薛万彻护送高句丽特使回来之后。 薛万彻是丹阳公主驸马,丹阳公主是高祖皇帝第十五女。 苏勖是南昌公主驸马,南昌公主是高祖皇帝第五女。 薛万彻和丹阳公主成婚之后,就去了辽东,中间虽然回来过一次,但至今没有子嗣。 所以,苏勖就将这一次回来的机会让给了他。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朝中在高句丽有所布局,朕打算派个宰相过去看看,同时让岳丈回来歇一歇,陪陪姑母,然后也让爱妃尽尽孝道。” “多谢陛下!”苏旖笑了,笑的很甜。 李承乾捏了捏她的鼻梁,低声道:“叫阿兄!” “阿兄!” “……” “啊!” …… 清晨,用过早膳之后,李承乾站在立政殿中,双臂展开,任由苏淑和苏旖帮他整理龙袍。 等到一切整理好,苏淑才说道:“陛下,昨日,先帝嫔妃都已经送往了各处寺院,今日就会剃度出家,宫里要派人去看看吧。” “宫中,弥光寺,还有诸王公主府,有诸王和诸公主看着,爱妃稍微安排人去看看就是了,但是感业寺,让郑妃代表皇后和朕去一趟吧。”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皇贤太妃诚心愿意出家替父皇祈福,宫里还是要有心的。” 皇贤太妃郑氏,实际上是李承乾的贵妃郑霜儿的族姑。 本来先帝离世之后,郑霜儿便已经请求让郑妃留在宫里,李承乾也答应了,可是和郑妃说了之后,郑妃却自愿去感业寺出家。 诚心的为先帝祈福。 这和其他畏惧前往感业寺的嫔妃相比,强的太多。 “妾身明白了。”苏淑认真的点点头。 “另外,告诉感业寺主持,郑妃在感业寺内外行走不受限制,诸般食用都要用最好的。”李承乾叹息一声,说道:“当然对于其他嫔妃也不能太苛刻,告诉她们,只要年满五十,也一样内外行走不受限制。”五十,五十已经人老珠黄了。 李承乾说道:“总要让她们有些盼头,不然满腔怨气,也不好为父皇祈福。” “陛下仁德明敏,”稍微笑笑,苏淑说道:“这下子,不知道多少人要后悔了。” 郑妃是皇贵太妃,她在感业寺能得到这样的善待,怕是不知道多少人要羡慕。 然而,这又哪有什么好的。 郑妃是诚心为先帝祈福,以她的性子,便是许了她可以随意出入,恐怕她也不会真的当回事,反而会依旧如常的在感业寺诵经祈福,其他的根本不会管。 这样的人,才是能让李承乾看成是自己人的先帝嫔妃。 哪怕是她没有子嗣,她也就是皇家自己人。 “平日无事的话,小物件三两样多赐一些,偶尔宫里有什么诵经的事情,也将贵妃请入宫中。”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诚心为善的人,是会得到天家的回报的。” “妾身明白。”苏淑轻轻点头。 “后宫的事情,皇后看着安排吧。”李承乾看着苏淑,感慨的说道:“皇后是最懂朕的。” “是!”苏淑抬起头,没好气的看了李承乾一眼,说道:“会按陛下的意思处置好的。” 李承乾笑笑,然后大踏步的朝着殿外走去。 …… 两仪殿中,群臣肃立。 一身黑底金丝衮龙袍的李承乾,神色肃穆的从偏殿而入,然后走上丹陛,在御榻上坐了下来。 殿中文武群臣齐齐持笏拱手道:“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平身吧。”李承乾平静的抬头,目光看向两侧。 房玄龄,长孙无忌,李勣,唐俭,于志宁,还有六部尚书,程知节,尉迟敬德,李恪,李元景,李道宗等分列两边站立。 李承乾微微抬头,说道:“高句丽国使到了大唐,传召觐见吧。” “喏!”张阿难拱手,然后上前两步,走到丹陛边缘,抬头高喊道:“宣高句丽国使觐见。” 片刻之后,一身绯色长袍,头戴三梁冠,面色凝重的高句丽国使迈步进入殿中。 走到大殿中央,高句丽国使沉沉跪下,对着李承乾叩首道:“外臣高句丽使者乙支弘毅,参见大唐皇帝陛下,陛下万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承乾平静的抬手道:“平身吧。” “谢陛下!”乙支弘毅叩首,然后起身道:“陛下,外臣奉我王之令,前来出使上国,一来是祭祀天可汗皇帝陛下,二来也是为了两国战事,两国征战多年,彼此虚耗沉重,故叩请皇帝陛下退兵休养,高句丽感激至深,愿献美人百名,金银无数,以求永安。” 李承乾看着乙支弘毅,就这么看着他,也不说话。 整个大殿之中,一时间陷入了异常的肃静之中。 乙支弘毅站在那里,一开始还好,时间一长,莫名的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甚至额头也开始出现汗水。 一直到最后他心里承受不住,拱手道:“陛下!” 李承乾看着乙支弘毅,缓缓的开口道:“卿恐怕不是奉了宝藏王的命令,而是奉了盖苏文的命令来的吧。” “陛下!”乙支弘毅顿时心里一紧。 李承乾眼神微微冷了下来,继续道:“大唐之所以出兵高句丽,是因为盖苏文先有谋杀高句丽先王之罪,又有软禁即位的宝藏王,之后更是断绝了新罗和百济对大唐的朝贡,所以大唐才不得已发兵,朕这话有错吗?” 乙支弘毅嘴角微微抽搐,但还是勉强拱手道:“陛下,我王登基不久,对国事不熟,所以才将政事转交大对卢,等到我王对国事熟悉之后,大对卢自然会将政事交还我王。 至于前事,先帝在世时,便已经不追究了。 最后截断新罗和百济对大唐朝贡之事,高句丽愿意赔偿。” “呵呵呵……”李承乾突然那忍不住的笑了,许久之后,他才看向乙支弘毅说道:“恐怕朕等来的,不会是盖苏文将政权交给高宝藏,而是会等来,他篡位弑君的消息吧。” “陛下!”乙支弘毅忍不住的跪了下来,然后叩首道:“陛下,必不至于如此,大对卢没有任何不臣野心。” “大唐对高句丽征战,从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高句丽是大唐属国。”李承乾身体前倾,冷声道:“高句丽历代先王对大唐敬奉有加,从不怠慢,大唐对高句丽也向来多有照顾,所以,想要大唐退兵,可以,盖苏文将政事交还宝藏王,除此以外,大唐别无所求。” 乙支弘毅满脸惊愕的抬头。 李承乾轻轻冷笑道:“怎么,宝藏王即位已经快八年了吧,他也是快四十多的人了,还没有学会执政吗,还是说,盖苏文根本就一点朝政都不给,甚至就是等着将来要弑君篡位吗?” “陛下,大对卢从来没有此意!”乙支弘毅赶紧用力的叩首。 李承乾抬起头,平静的说道:“卿可以回去告诉盖苏文,还有高句丽的大小臣民,大唐从来没有灭高句丽的打算,只要盖苏文将政权还给高宝藏,大唐可以立刻退兵,然后我们划江而治。” 大唐从来没有灭高句丽的打算? 乙支弘毅惊愕的抬头。 李承乾继续说道:“至于盖苏文,你可以告诉他,只要他将政权还给高宝藏,他若是觉得高句丽待不下去,那么他可以到大唐来。 朕这里,起码能够给他一个鸿胪寺卿,甚至是一州刺史的官职,他的能力朕觉得还是可以的。” “陛下!”乙支弘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让盖苏文到大唐来做官? “但是!”李承乾盯着乙支弘毅,冷冷说道:“但是,若盖苏文仍旧执迷不悟,依旧要把持高句丽政权,甚至窥伺王位,那么朕便只有派兵打过大同江,打的身死族灭,最后被天下耻笑,卿可懂得。” 乙支弘毅脸色一阵难看,心脏也一下下快速的跳动,呼吸沉重起来。 李承乾突然一笑,说道:“卿放心,朕针对的只是盖苏文一族,盖苏文一族灭绝,归政高宝藏,高句丽还是需要贤臣辅政的。” 乙支弘毅难以置信的愕然抬头。 李承乾神色突然平静下来,看着乙支弘毅说道:“卿可以回去了,将朕的话,带给高句丽上下臣民,只要高句丽政权能够重归高家,大唐立刻退兵和谈。” “是!”乙支弘毅迟疑片刻之后,最终叩首道:“外臣告退,陛下万寿无疆。” …… 看着乙支弘毅退出大殿的身影。 李承乾轻轻地笑了。 殿中群臣也跟着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本章完) 第529章 大唐手段,去母留子(第三更) 第529章 大唐手段,去母留子(第三更) 两仪殿中,内侍少监窦知节从侧畔站出,肃然道:“肃静。” 原本轻笑的群臣立刻收敛,肃然拱手。 李承乾看着群臣,开口道:“许敬宗!” “臣在!”给事中、起居郎许敬宗站了出来,拱手领命。 “刚才朕和高句丽国使的对话,全部整理出来,送往辽东军前,然后让人用纸张,竹片,树皮,甚至是石碑,制作成信文,传送到高句丽国内,尽可能的传的远些,然后等高句丽国使回高句丽。”李承乾神色肃然。 “喏!”许敬宗认真拱手。 李承乾看了许敬宗一眼,微微摆手,许敬宗立刻退回到桌几之后。 群臣看向许敬宗的眼神,闪过一丝凝重。 起居郎,给事中。 下一步就该是黄门侍郎,还有宰相了吧。 许敬宗的文采自然斐然,但是也极为擅长挑拨离间,这也是皇帝用他的原因。 李义府站在一侧,神色平静,甚至没有多看许敬宗一眼。 他清楚,他和许敬宗并不是一条线上的竞争者。 皇帝用许敬宗,是因为许敬宗有能力,而皇帝用他,是因为他才是皇帝的心腹。 许敬宗的竞争对手是上官仪,而不是他李义府。 李义府并不认为朝中有谁是自己的对手。 因为论及对皇帝称心,没有谁超过他李义府。 …… 御榻之上,李承乾平静的扫过群臣,轻声道:“诸卿,你们说,朕说的,大唐不以灭高句丽为目的,他们会信吗?” 群臣齐齐拱手,没人开口。 “你们不信,但朕是信的。”李承乾叹息一声,说道:“朕是真的没有灭高句丽的打算,天子一言九鼎,岂能随意反悔!” 群臣有些疑惑的抬头。 “呵呵呵……”李承乾突然笑了,摆摆手说道:“朕是没有灭高句丽的打算,大唐也没有,但他的国祚多大,却是朕说了算了,万一他年,他因为国弱,而被新罗和百济所灭,就不关朕的事情了。” 群臣目光一挑,随即拱手道:“陛下英明。” 李承乾侧头,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去见一下金上泉吧,让他跟在高句丽国使的身后返回江北。” “喏!”长孙无忌站出拱手。 皇帝一声令下,大唐对于高句丽的灭国大略,正式步入了执行的截断。 “英国公!”李承乾看向李勣。 李勣立刻站出拱手:“陛下!” “你跟着跑一趟吧,去将江北都护府建立起来。”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江北都护府,从上到下,都必须要用亲大唐的高句丽贵族,同时每一级都设置监察,从辽东都护府调人,以当年在高句丽生活过的人为主。” “喏!”李勣拱手。 “江北都护府设大唐国使馆,你来推荐个合适的人,任大唐驻高句丽国使。”李承乾轻轻敲敲御案。 殿中群臣立刻明白,日后这大唐诸高句丽国使,才是真正决定江北都护府内外一切的人。 “臣领命。”李勣躬身。 “最后便是军中的事情了。”李承乾看着李勣,说道:“从辽东军前,抽调军官,掌握江北都护府的军卒,确定一切尽在掌握之后,辽东大军,推进到大同江北侧。” “是!” “江北都护府的军大,要在大唐手中,而整理百姓,还是收税的事情,让金上泉去做。”李承乾抬头,说道:“江北都护府所收到赋税,每年上贡一半,作为辽东道的军费。” “是!”李勣拱手领命,然后退回班列之中。 群臣神色肃然,他们都知道,一旦江北都护府建立起来,高句丽的人心必然动摇不说,大唐在辽东的消耗也能极具的减少,然后为大唐灭高句丽,奠定坚实的基础。 李承乾平静下来,开口道:“吐蕃国使也来了,那么顺便将吐蕃的事情定一下,好集中精力在高句丽方面。” “喏!” …… 大殿之中,一名身高七尺,穿一身赭红色氆氇长袍,肩胛宽阔的高原汉子,沉沉的叩首在地:“吐蕃国使韦·达玛仁增,叩见大唐皇帝陛下,陛下万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承乾看着韦·达玛仁增,轻轻点头道:“平身吧。” “喏!”韦·达玛仁增平静的站了起来,高耸的眉骨瞬间映入李承乾的眼帘。 李承乾目光轻轻向下,扫过他的咽喉,皮肤轻软。 “松赞如今身体还好吧?”李承乾抬头,凌厉的眼神,直接看向韦·达玛仁增。 “赞普身体已经转好,谢陛下关心。”韦·达玛仁增拱手,神色严肃的说道:“陛下,外臣此番奉赞普之令来长安,一来是彻底了结大唐和吐蕃战事,二来是为天可汗奔丧,毕竟赞普也是天可汗的女婿,三来是来请大妃回吐蕃。”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东西送到了,大唐和吐蕃之间的战事自然了结。” “多谢陛下!”韦·达玛仁增松了口气。吐谷浑一战大败,吐蕃在高原上立刻处于劣势。 如果说大唐继续进攻,国破危机之下,吐蕃自然能够凝聚足够的力量,然后利用高原的地形,抵抗大唐。 甚至击败大唐。 这样一来,高原的局势就又回到了吐蕃的掌握之中。 但可惜,大唐清醒的很。 李君羡驻兵通天河北岸,时刻威胁吐蕃局势,轻易又不进兵,稍有不顺,便开始打苏毗的主意,让人异常难受。 好在如今国内一切终于有了定论。 黄金送到了大唐,大唐自然将视线东移。 …… “松赞为大唐驸马,奔丧至诚。”李承乾抬手,说道:“礼部,拟旨,进封吐蕃赞普、西海郡王、驸马都尉松赞干布为賨王,诸勋如制。” “喏!”李袭志站了出来,拱手领命。 “朕让人雕刻了松赞的石像在昭陵北侧,替代真人护卫昭陵。”李承乾看向韦·达玛仁增,问道:“卿觉得如何,可像吗?” “陛下仁德,已经极像了。”韦·达玛仁增认真拱手,然后轻轻低头。 看到他这幅样子,长孙无忌猛然抬头,看向看向丹陛之上的李承乾。 李承乾轻轻摇头。 韦·达玛仁增去过昭陵,也去过北玄武门内,见过了松赞干布的遗像,但是他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松赞快死了。 “陛下!”韦·达玛仁增突然抬头,盯看向李承乾道:“陛下,自从去年四月,大妃抵达长安,参加大唐立国三十年庆,到后来陛下登基,还有如今的先帝病逝,已经有一年有余,不知大唐可否允许大妃回吐蕃。” 韦·达玛仁增眼窝深陷,琥珀色的瞳孔异常凝重的看向李承乾,目光坚定。 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说道:“如今大唐和吐蕃的纷争已经结束,按道理,皇妹是应该回逻些了,不过父皇刚刚归葬,按照礼仪,皇妹应该服大功九个月,如今已经过了三个月,便还剩下六个月,六个月之后,皇妹若是愿意回吐蕃,朕不阻拦,但……” “多谢陛下。”韦·达玛仁增躬身叩首,将李承乾剩下的话堵回进嘴里。 李承乾看了韦·达玛仁增一眼,他这一手,对那些重面子的君王来讲,或许有用,但李承乾! “朕听说,如今的逻些,驸马只剩下一个继承人!”李承乾突然转口。 韦·达玛仁增面色凝重下来,拱手道:“是!” “按大唐礼仪,皇妹应该算是他的嫡祖母,对吗?”李承乾微微抬起。 韦·达玛仁增一愣,随即拱手道:“喏!”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父皇的葬礼已经结束,卿回逻些吧,等到了六个月以后,卿再来长安接人,到时候,皇妹若是愿意回去,朕不阻拦,但皇妹若是不愿意回去,那么驸马便做好和离的准备吧。” “陛下!”韦·达玛仁增惊愕对抬头。 “鸿胪寺卿,送他出去。”李承乾看向鸿胪寺卿李义表。 “喏!”李义表站出拱手,然后转身走到了韦·达玛仁增的身侧,点头道:“走吧。” 韦·达玛仁增抬头,茫然的看着李义表。 李义表轻轻抬头示意,韦·达玛仁增顿时反应过来,对着李承乾叩首道:“外臣告退。” “嗯!”李承乾微微抬手,韦·达玛仁增立刻拱手,然后倒退着走出宫殿。 …… 李承乾轻轻地敲敲桌案,殿中群臣同时肃然起来。 皇帝刚才的话,说的有些隐晦。 一般人还真的听不懂。 以现在大唐和吐蕃的局势,吐蕃想要让大唐公主回吐蕃,目的再清楚不过了。 他们要借大唐的力量来平定国内的反对力量,同时又要以公主为人质,逼大唐不敢动手。 这里面他们能够依仗的,就是松赞和文成公主是合法拜过天地的夫妻,文成还是松赞的大妃。 这一点,便是李承乾也必须承认。 但是,想要让文成公主回吐蕃,李承乾也提了一个要求。 松赞必须杀了他的亲孙子芒松芒赞的亲祖母。 去母留子。 不,是去母留孙。 只有如此,文成公主才能以芒松芒赞嫡祖母的身份,在逻些占据一席之地。 这样,李承乾才不用担心,她被人杀死殉葬。 (本章完) 第530章 盛世就要有盛世该有的样子(第一更) 第530章 盛世就要有盛世该有的样子(第一更) 御榻之上,李承乾平静开口道:“吐蕃的事暂时便告一段落,告诉卫国公和李君羡,继续紧盯,但外紧内松,诸事要逐渐转移到政事上,西昌州将来要成为大唐攻灭吐蕃的桥头堡,其他不说,粮草最差也要自给。” “喏!”长孙无忌站出拱手。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至于文成的事情,说实话,朕是不希望她回到吐蕃的,因为松赞应该没有多少时日了,朕不希望松赞借助殉葬的事情进行算计。” 松赞是吐蕃赞普,是一手将吐蕃带到如今地步的人,他不缺政治手腕。 一个殉葬的事情,李承乾都能玩出来,更别说是他了。 他甚至都不需要自己说法,他自己保持反对殉葬,或者说不需要文成公主殉葬,可是一旦回到逻些,只要有人说要逼文成公主殉葬,那么他就可以以此为要挟,来要挟大唐。 李承乾抬头,看向李道宗:“江夏郡王。” “臣在!”李道宗神色凝重的站了出来。 “你是宗室之长,去见见皇妹,不要告诉她松赞快死的事情,殉葬的事情也别提,只是提一下朕要灭孙留母的事情,若是这样,她还坚持回去,那么到了明年三月份,朕会让她回去的。”李承乾轻轻摆手。 “是!”李道宗认真躬身,面色沉重。 他才是文成公主的亲生父亲,他才是最不希望看到文成公主生活艰难的人。 留在长安,皇帝待她如亲妹。 去了吐蕃,一切艰难。 然而,皇帝最多算是兄长,李道宗也最多算是父亲,而松赞是她拜过天地的夫君,她如何在这其中抉择,只能她自己决定。 其他人只能劝。 “好了,吐蕃的事情不说了。”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然后说道:“从今日起,大唐的视线要全部转到高句丽,全部转向为灭国高句丽做准备。” “喏!”群臣顿时肃然起来。 高句丽之战,是先帝掀起的。 他们这些人没道理放弃。 况且,皇帝也没有放弃的打算。 …… 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道:“舅舅,吏部侍郎的空缺,必须要解决了,如今吏部和政事堂有什么人选?” 长孙无忌站出拱手,说道:“启奏陛下,如今有三个人选,兵部侍郎韩媛,雍州长史张行成,还有洛州长史萧钧。” 李承乾抬头:“细说!” “韩媛操行出众,博学多才,且通晓吏治,多年累迁至兵部侍郎,任官期间,兵部选官无一错差。”长孙无忌侧身,看向后方。 兵部侍郎韩媛拱手站出。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继续。” “喏!”长孙无忌拱手,说道:“雍州长史张行成,多年来,从县尉,主簿,殿中侍御史,给事中,刑部侍郎,尚书左丞,而任雍州长史,后来又因晋王谋乱罢官,如今虽然起复,但因天水郡公任雍州都督,所以以从四品上,任雍州长史。” 雍州长史本来应该是从三品,但有了雍州都督实任,雍州长史就要降一级。 但是,只要雍州都督调走,雍州长史立刻就会成为从三品的高官。 就比如洛州长史萧钧,他之前不过是正五品的太子中舍人,短短数年便从从四品上的洛州长史,升为从三品的洛州长史,自然是幸运至极。 不过他在洛州长史这个位置上,要多熬几年。 相反的,张形成正因为雍州长史从四品,现在反而可以转任正四品上的吏部侍郎。 雍州长史张形成从队列后方站了出来,持笏拱手。 李承乾微微点头:“继续!” “洛州长史萧钧,他任洛州长史多有幸进,故而降一等任吏部侍郎,也算重归正规。”长孙无忌拱手。 洛州长史虽然是从三品,但是萧钧的根基不稳,恐怕很长时间,都会被钉死在洛州长史这个位置上,甚至会影响到他未来的仕途升迁。 相反,吏部侍郎虽然是从四品上,但是这个位置的实权很重,甚至稍微一转,立刻就是中书门下侍郎,参知政事,成为宰相。 不管是对萧钧,还是对张形成,这个位置都是难得的好位置。 李承乾转身看向韩媛,说道:“韩卿就算了,朕十一月打算检校诸军,兵部不宜大动。” “喏!”韩媛肃然拱手,立刻就将任吏部侍郎的事情给忘到一边。 皇帝校阅十六卫大军是大事。 是天大的事情。 是天大的正事。 不说做好了,立刻就是一等功劳。 便是不提功劳,通过这次校阅,深入的了解十六卫大军的结构,那么将来不管是协助皇帝掌管十六卫,还是说为自己建立更深的根基,这些都是绝对划算的。 坐到六部侍郎的位置,谁不想着更往上走一步。 若是做好了,兵部尚书他都有机会,何必去争一个吏部侍郎。 李承乾转身看向萧钧,轻轻摇头道:“萧卿根基太浅,洛阳的事情都还没有弄明白,调去吏部容易出事,还是算了吧。” 萧钧脸色微不可查的一变,随即肃然拱手,然后退回了班列之中。 “如此,就定下张卿吧,从雍州长史调任吏部侍郎。”李承乾的目光看向张形成。 张形成端笏垂绅,拱手道:“臣领旨,谢陛下。”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吏部诸事繁杂,识人最重,也最是出不得差错,稍有不对,立刻就是一州一县的败坏,切记慎之。” “臣谨遵陛下教诲!”张形成拱手,然后谨慎的退了回去。 李承乾抬头,看向长孙无忌道:“如今雍州长史的位置空出来了,吏部需要重新考量,朕这里推荐一个人选,加上吏部推荐的人选,政事堂讨论后,给朕结果。” 长孙无忌有些诧异的拱手:“不知陛下说的是谁?”“刘应道,礼部郎中刘应道,早先还是皇祖母挽郎,父皇封禅嵩山的时候礼制方面他出力甚多,之前做过玄武县令,梓州司马,河南县令,吏部考核一下,然后和其他人选一起讨论,给朕结果。”李承乾微微抬头。 “刘应道。”长孙无忌嘴里琢磨着这个名字。 前太子通事舍人…… 长孙无忌心中流过了刘应道所有的履历,突然,一个疑惑出现在了长孙无忌的心底。 七品的前太子通事舍人怎么做了七品的玄武县令? 长孙无忌眉头微皱。 对了,刘应道娶了隐太子第二女闻喜县主为妻。 皇帝怎么突然要重用闻喜县主驸马了? 长孙无忌轻轻抬头看向李承乾,李承乾平静的点头。 要用人,就要清除他身上的一切隐患。 现在不过是雍州长史,还能控制,如果将来到了更高的位置,这些隐患再爆发出来,会有大问题的。 当然,如果他无法通过考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臣领旨。”长孙无忌拱手,然后认真的退了下去。 …… 李承乾抬头,看向群臣道:“如今已经八月底了,秋收末尾,虽然说现在监察秋税征收已经晚了,但明年要免天下田赋,为了避免诸卿明年俸禄不能及时拿到,朕想还是要派人去看看的。” “喏!”群臣齐齐拱手,眼中忍不住的带出一丝笑意。 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看向一侧道:“英国公!” “臣在。”李勣神色认真的站了出来。 “你任安东道安抚使,安东道行军大总管,加河北道巡查使。”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今年去辽东的时候,还有明年回来的时候,多在河北看看。” “臣领旨。”李勣郑重的拱手。 皇帝的话他听了出来,将来大唐灭高句丽,将会以他为领军大帅。 既然如此,那么同样的,担负着安东道后勤诸事的河北道诸州的运输和筹措情况,都要他自己弄清楚。 不适合的,提前调走。 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你去一趟河南道,任河南道巡查使,巡查河南道诸州。” “臣领旨!”长孙无忌已经彻底摸准了皇帝心里真正的想法。 李承乾点头,然后看向他身后的唐俭:“莒国公,你去一趟巴蜀,任剑南道巡查使。” “臣领旨。”唐俭站出认真拱手。 李承乾侧身看向于志宁:“于师,你巡查关内道,任关内道巡查使,至于西北,交给卫国公。” “臣领旨!”于志宁肃然拱手。 李承乾看向杨师道,说道:“安德郡公,你去山南道吧,许卿在山南道做的不错,你去查缺补漏,顺带调养一下子身体。” “多谢陛下!”杨师道有些感激的拱手。 站在群臣最首的长孙无忌听到这句话,忍不住轻轻抬头。 皇帝让杨师道调养一下身体? 长孙无忌敏锐的捕捉到了一点特别的讯息。 杨师道的身体不好。 身体不好难道还能在吏部尚书这个天下最关键的位置上久待吗? 现在虽然还没有看出什么来。 可是将来一旦出事,杨师道这个吏部尚书恐怕立刻就保不住了。 也就是说吏部尚书将来可能会换人。 吏部尚书? 长孙无忌目光轻轻地扫过了张行成。 …… “阎卿。”李承乾看向阎立德,道:“你去回太原吧,任河东道巡查使,看一下东*突厥方面。” “臣领旨。”阎立德认真拱手,他虽然是出生长安的秦王府老臣,但实际上却是出身河南阎氏,但在更早却是太原世家,甚至是北边的云中人。 李承乾侧身看向刘德威,说道:“彭城郡公,朕刚大赦天下,刑部应该不忙,你去淮南道吧,任淮南道巡查使。” “喏!”刘德威认真拱手,他老家在徐州,去淮南刚好路过。 李承乾最后看向长孙祥,说道:“表兄,你最年轻,去趟江南吧,任江南道巡查使,整个江南道都跑一跑。” “喏!”长孙祥神色苦涩起来,整个江南道可就不小了,从江东到江西,再到湘湖,来回可有的跑了。 “至于岭南道,就交给杜卿自己查吧,让他这个广州都督检校岭南道巡查使。”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诸卿,此番天下巡查,秋收已经收尾,重点除了看各州县的粮仓,还有看各上中下县,普通百姓家中的存粮够不够一年之数。” 群臣轻轻抬头,查看百姓家中的存粮,百姓家中的余粮有什么好看的。 “明年,朕免得天下百姓的田赋,朕想看看,会不会有人借机用手段,逼的百姓无法支持到明年秋收,然后用高额借贷的方式,侵占别人明年的秋收,甚至土地,甚至,是朕和父皇的恩典。”李承乾说到最后,已经咬牙切齿起来。 “喏!”群臣齐齐拱手,他们明白,若是真的有人敢在这件事情上动手脚。 皇帝是真的会下手杀人的。 “大唐盛世,盛世就要有盛世该有的样子。”李承乾抬头,看向殿外,轻声道:“朕要求不多,天下百姓,人人家中能够有一年余量储备。 大唐便已经到了盛世之事,若是连这都做不了,诸卿也就别提自己是治世能臣了。” 群臣凛然:“臣等谨遵陛下教诲!” (本章完) 第531章 没去感业寺的武媚娘(第二更) 第531章 没去感业寺的武媚娘(第二更) 立政殿中,李承乾半坐在床榻上,身体靠在苏淑怀里。 他的目光望向中殿,一身粉色襦裙的武媚娘,正在带着安康公主一起玩闹。 偶尔看向内殿,眼神中带着陌生的谨慎。 李承乾收回目光,看向身后的苏淑,轻声呓语:“朕眼里的盛世,自然是万国来朝,旌旗蔽空,驼铃响彻,商船满载,但也需百姓家中,家家都有三秋余粮,四季无忧……能得灶台炊烟暖茅庐,方有冕旒之下见星槎。” “陛下仁德,恐怕古往今来也没有多少圣君能比得上了。”苏淑双手按在李承乾的两侧太阳穴,轻声回应。 “也还是有的。”李承乾笑笑,说道:“光朕数,就能数三个人来,汉文帝,汉明帝,还有父皇。” 没有汉武帝,也没有隋文帝。 “汉文帝仁德爱民,垂拱天下,称民之父母,毫不过分。”稍微停顿,李承乾抬头道:“至于汉明帝,他虽为政严苛,但多针对外戚豪族,又救济贫农,兴修水利,吏治清明,百姓安定,国家强大,所谓赫赫盛汉,万国震惧。” “陛下其实最希望效仿汉明帝?”苏淑听出了李承乾话里的意思。 “很难,朕能有三分效仿汉明帝便足够了。”李承乾轻声叹息,然后摇摇头道:“朕最是了解自己。 朕渴望天下安定,吏治清明,所以不介意做一些别人看起来冰冷无情,甚至是腹黑阴狠的手段,朕说话有时候也没有那么好听,常会刺的人下不来台……” “陛下还年轻,自然没有那么成熟。”苏淑轻轻抱住李承乾,说道:“或许过两年,就好多了。” “呵呵!”李承乾笑笑,说道:“父皇留下来的朝臣,多数都是贤能的,朕真正看不惯的,是那些中下层的官吏,勾结地方世家、欺压百姓的事情,而且有的人做的异常粗糙恶心,被人抓住了,还有脸来求情。” “这种人,还有替他们求情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苏淑抬头,赞同的点头。 “皇后说的对。”李承乾满意的笑笑,转口说道:“说说后宫的事吧,后宫如今安排收拾的怎样了?” “陛下的甘露殿已经收拾了出来,其他延嘉殿是贵妃居所,淑景殿是淑妃居所,不过陛下习惯贵妃住在万春殿,淑妃住在大吉殿,所以,她们便住在这里,但延嘉殿和淑景殿也得为她们留着。” “皇后大气啊!”李承乾抬起头,欣慰的看向苏淑,然后摇摇头道:“朕虽然习惯在万春殿和大吉殿住,但实际上是想让太子和他的兄弟们关系都能处的好些,这才让他们住的近些。” “妾身也是这么想。”苏淑赞同的点头,兄弟之间能够和睦,能够少几分争执,这对天下都好。 “但是,朕仔细想想,还是有些不妥的。”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将来真正能够和象儿相争的,实际上只有一个。” “厥儿!”苏淑的脸色不由得微微一白。 李象和李厥的年纪,相比其他诸子,都要稍微大一些,他们将来培植势力,也比其他人要早的多。 所以,真正唯一能够和李象相争的只有李厥。 然而,李象是嫡子,李厥也是嫡子,都是李承乾和苏淑的儿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他们两个相争,就是苏淑也会为难。 “他们和其他诸子走的惯了,自己兄弟疏远不说,也会因此拉帮结派,所以,朕想,还是让霜儿和薇儿各去延嘉殿和淑景殿吧,日后玖儿和善儿都要离宫,和太子保持正常距离就好。” “是!”苏淑赶紧点头,说道:“陛下说的对。” 李承乾笑笑,握住苏淑的手,说道:“万春殿本来就是皇后接待宾客的地方,以前因为父皇在,所以才让霜儿住在万春殿,现在万春殿空出来了,还是让它恢复本来的作用吧。” “陛下偶尔累了,难道直接回甘露殿吗?”苏淑略微沉吟,摇头道:“妾身看,万春殿还是得有人住,就让旖娘坐在里面吧。” 李承乾诧异的抬头。 苏淑说道:“妾身能接见的外客,无非就是家中的一些人,还有便是诸家王妃和公主,而旖娘除了是妾身的堂妹,还是南昌姑母的女儿,也是公主之女,不管是和诸家王妃还是公主,都能说到一起去。” “那么其他功臣家里的命妇呢?” “不是还有大吉殿吗?”苏淑笑笑,说道:“大吉殿便空着吧,正好将来有人来宫里,可以住在大吉殿。” “嗯!”李承乾重新放松下来。 苏淑继续说道:“景德殿,亲贤殿,临湖殿都先空着,等到将来有人来在,” 李承乾的后宫,德妃,贤妃,还有九嫔之首的昭仪都是空着的。 “张妃是昭容住在咸池殿,旖儿是昭媛住在万春殿,兰儿是修仪住在观云殿,鸾儿是修容住在凝云殿。”苏淑低头看向李承乾,说道:“韦裴薛柳杨杜六家的女子,陛下还没有宠信,都住在山池院,嘉寿殿,鹤羽殿,相思院,凝阴殿和景福殿,剩下还有几座大的宫殿空闲,等陛下将来有了新人再说。” 皇帝的后宫,大点的殿院,一共二十多座。比如先帝,最后四妃,九嫔,加上婕妤,美人,才人,一共也就这么多,剩下宝林、御女、采女都是住在小一点的楼阁之中。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皇后安排,朕很放心。” “对了,还有一个天竺公主。”苏淑突然抬头,说道:“本来以为那位天竺公主是被父皇纳入了后宫,没想到父皇根本连见都没见一面,甚至一点册封都没有,一直在神龙殿养着,陛下看怎么处置?” “天竺?”李承乾突然走了起来,神色严肃的说道:“朕差点将天竺的事情给忘了。” 天竺自从被王玄策大闹一场之后,就在积极的寻求大唐的支持,但这一年间,朝中的事情着实不少。 先是李世民让位,之后是李承乾登基,然后又在忙嵩山封禅,到了后来,李世民服丹,再有便是他的失忆,最后便是他的病逝和葬礼,来回忙碌了很久。 天竺的事情,李承乾是真的来不及处置。 “很麻烦吗?”苏淑担忧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摇摇头,然后重新躺下,说道:“无妨,王玄策调任安西都护府司马,天竺的事他会料理妥当的,朕想的是在灭吐蕃一战中,天竺能发挥怎样的作用?” “天竺有用吗?” “有!”李承乾点头,说道:“天竺能牵扯吐蕃的精力,让他们在朕东征的时候,将注意力放在天竺,不敢对大唐做些什么。至于将来,天竺无非就是几头大象而已,吐蕃人运到吐蕃,作为防备大唐进攻的利器。” 李承乾低头,说道:“不过无妨,大象有天生的弱点,王玄策有办法克制……也好,让吐蕃有些虚假的希望也好。” 苏淑没有听懂李承乾在说什么,她只是恍然的说道:“如此说来,这天竺公主,还得陛下纳入后宫,要不妾身下旨。” “不用。”李承乾握住苏淑的柔荑,然后说道:“这件事等明年再说,而且这件事说到底也是朝中大事,和舅舅他们说一声,应该都不会反对,也就不用让皇后替朕担责了。” “妾身替陛下担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苏淑轻轻地白了李承乾一眼。 李承乾笑笑,说道:“那位天竺公主,让她在宫中多学些礼仪吧,天竺人的那种在脸上贴挂玉饰的风俗,看一看还行,看多了,朕真的是不喜欢。” “是!”苏淑笑着点点头,异族风俗本就是看个新鲜。 李承乾的神色严肃下来,目光扫了中殿的武媚娘一眼,然后说道:“平日里多提防她一些。” “三代以后,有武代唐的谶言,真的有可能是她吗?”苏淑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可能吧,但不论如何,这位武婕妤都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朕不大想她真的留在立政殿,万一伤到了皇后,还有象儿他们几个,就麻烦了。” “陛下放心。”苏淑低头,说道:“妾身身边时刻有人,而象儿他们几个每日要去昭德殿读书,他们回来了,妾身就会让武婕妤回去,她最多和福昌儿多待一阵,将来福昌儿有个头痛脑热,妾身就会让她半个月不来立政殿,至于更多的,妾身不相信她想死。” 李承乾抬起头,看着苏淑变得凛然的神色,轻轻点头。 自从父皇病逝之后,苏淑也开始逐渐的变得越来越有皇后的架势。 皇后统领后宫。 一个先帝的嫔妃,她是能够轻易收拾的。 她在利用武媚娘积攒经验。 “小心些,平日里进食多让下人试食,用的香囊,银器也要注意。”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去问问张阿难,父皇在世时,后宫出现过的那些手段,你都要防备一下。” “妾身明白,不过妾身觉得,她很长时间都不会敢做什么,她终究是先帝嫔妃,想要在宫中安稳的待着,需要一个靠山,妾身就是那个靠山。”苏淑看着李承乾,说道:“陛下的后宫诸妃,都是温顺的性子,她们闹不起来,她就闹不起来。” 李承乾轻轻笑笑,心中却轻叹一声。 如果不是他提前做手段,让武媚娘成了先帝的后宫婕妤,并且将她留在宫中,坐实了她先帝嫔妃的身份,不然的话,一旦她入宫去了感业寺出家,按照佛家的说法,前尘往事都断了,那么将来她真的有可能以他的嫔妃身份入后宫。 那个时候的武媚娘,才是令人可怕,大杀四方的武媚娘。 “若不是担心将她放出去,有放虎归山的隐患,杀了她又担心谶言转移到他人身上,朕说不得便是对不起父皇也会动手。”李承乾轻叹一声。 “若是杀了她,陛下觉得,谶言会转移到谁的身上?”苏淑有些好奇的问道。 “应该是吴王,但也可能是别人。”李承乾轻轻摇头,有些茫然的说道:“其他的,朕便已经不清楚了。” 天命虽言不足畏,但天命终究让人忌。 (本章完) 第532章 衣冠冢,袁天罡假死(第三更) 第532章 衣冠冢,袁天罡假死(第三更) 清晨,大明宫内。 秋霜在草地上逐渐的消散。 天气也逐渐的冷了下来。 先帝遗诏,诸宫观停修,所以原本应该在今年年底竣工的大明宫再度停了下来。 李承乾一身黑底金丝蟒袍,平静的走在大明宫内。 头顶黄盖罩顶,身前身后都有十几名内侍和宫人跟随,不远处还有大量的禁卫士卒。 阎立本和杨务廉跟在李承乾的身后。 李承乾轻叹一声,看着眼前建了一大半的大明宫,问道:“阎卿,这里要再建起来,需要费多长时间能够修缮完毕。” “差不多半年。”阎立本拱手,说道:“如果提前准备,也是能够缩短时间的。” “明年六月开始修缮吧,年底修成,后年,朕便不用去翠微宫避暑,耽误政事了。”李承乾轻轻摇头,他的父皇喜欢在夏天去翠微宫避暑,但李承乾不喜欢,他初登基,离开长安,会让他有种一切失控的感觉。 “喏!”阎立本认真拱手。 “明年底大明宫修缮完成之后,将人调去洛阳吧,洛阳紫微宫也要开始修缮了。”李承乾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明年父皇去世不满周年,朕要留在长安,但是后年,朕就该去洛阳走走的。” 皇帝东巡,目的是巡查河东诸州,同时洛阳就食,减轻长安压力。 所以,这是必须的。 同时,大唐也要准备对高句丽的战事,皇帝在洛阳就近盯着,诸事也能方便一些。 “喏!”阎立本认真拱手。 他兄长如今是户部尚书,而旁边的杨务廉更多的精力在了军械上,所以修大明宫和紫微宫的事情,都是阎立本要做的事情。 “走吧。”李承乾继续往前走,同时看向杨务廉,说道:“十一月初,朕要校兵,弩弓之事要抓紧。” “喏!”杨务廉神色肃然起来,皇帝登基之后第一次大校诸军,是要拿出些东西来的。 李承乾看向整座大明宫。 一旦这里修缮完成之后,《考工志》正在进行的诸多秘密实验都会从东宫转移到大明宫来。 “说起来,也真是有意思,魏王的《括地志》编修完善已经七年了,但朕的《考工志》,到现在还在进行,甚至将来还会延续很长一段时间。”李承乾感慨之间,不由得感到一些好笑。 “那边每年都能推出一些新的东西,保留下来的确好处多多。”阎立本跟着李承乾身后,低声说道:“或许陛下,《考工志》应该找机会正式扩编成考工司,放在将作监,一切按朝规走,更妥当一些。” “卿说的有理。”李承乾点点头,说道:“过些日子……” 李承乾的话没说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便已经从玄武门的方向,轰然而来。 李承乾抬头,就看到大明宫宫门处,三名风尘仆仆的千牛卫已经从马上跳了下来。 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看向一侧的张阿难,说道:“带他们去紫宸殿。” “喏!”张阿难肃然拱手。 李承乾转身看向阎立本和杨务廉,点点头道:“卿等都先去忙吧,朕这里有事。” “臣等告退。”阎立本和杨务廉立刻拱手,然后转身朝大明宫外而去。 他们都知道,皇帝有秘密的事务要处理。 …… 紫宸殿是大明宫三大殿之一。 前面的含元殿和宣政殿还没有完全完工。 紫宸殿身后就是蓬莱殿,反而是最先完工的。 当然,还有蓬莱池,那是在高祖在世时,就已经修缮完成了。 三名千牛卫快步走进后殿,看到皇帝正站在扶栏前看着前方的蓬莱池,其中一名千牛卫肃然上前,拱手道:“臣千牛卫率周苍参见陛下。”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李承乾没有回头,淡淡的问道。 “臣等等了一个夏天,才在上个月一个雷雨天气,由雷电劈开了袁天罡的坟墓。”周苍拱手,说道:“袁天罡的坟墓当中只有一件有些腐坏的紫色道袍,一道金冠,还有一本《九天玄女六壬课》,其他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衣冠冢。”李承乾轻叹一声,看着面前的蓬莱池,轻声说道:“果然如朕所想,他就是假死。” “唐传三代,有女主武王代唐自立”的谶言,本来就是袁天罡一手炮制出来的。 如果单单从字面意义上来讲,她指的是武媚娘和李恪,但是如果深入去研究,袁天罡的《推背图》实际上就是根据两汉的历史发展,从而总结出来的。 其他的就是道门的一贯手段,从模糊的用词来糊弄人。 汉传三代,汉高后吕雉几乎篡了汉家江山, 汉惠帝刘盈死后,虽然也有子嗣传承,但最后却还是刘盈的弟弟汉文帝刘恒得了皇位。 刘恒虽然是刘邦的第四子,但在史书上,他却是汉代的第五个皇帝。汉传三代,有女主,五王代唐自立。 这便是刘家的谶言, 而落到了大唐,唐传三代,有女主武王代唐而立,实际上是唐传三代,有安州吴王,代唐自立。 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猫腻。 李恪即便是夺了李承乾的皇位,也谈不上带字,所以,袁天罡本心指的还是别人。 李恪弄到最后,也不过是为王先驱罢了。 这个人必然是李恪有着紧密关系的外姓人。 李恪的王妃姓杨,杨坚的杨。 李承乾收回目光,侧身问道:“后面呢?” “臣等看了一眼,然后便扫除痕迹离开了。”稍微停顿,周苍说道:“那夜是大雨,所有的痕迹,甚至袁天罡坟墓当中的衣物和书籍也全部都被浇湿了。” “越是自然越好。”李承乾摇摇头,说道:“朕对于袁天罡放在自己坟墓当中用来钓鱼的东西不感兴趣。” “喏!”周苍拱手,继续说道:“是到了第三日,村民偶尔路过,才发现了袁天罡坟墓被雷劈之事,之后,他们就告诉了村正,是村正找人将坟墓修缮的,之后,他又派人将消息传往了廪牺县。” “袁客师?”李承乾挑了挑眉,袁天罡的坟墓被雷劈了,将消息传给袁客师,也是能够说的过去的。 “臣等也是将主要精力放在了袁客师的身上,不过还是放了两个人在村子里,而也就是在半个月后,村正悄悄地派人将消息传了出去。”周苍的脸色凝重起来。 “传到了哪里?”李承乾突然转身,盯住了周苍。 “长安!”周苍拱手,说道:“更准确的说是楼观道,但终南山内外楼观道盯的很紧,臣不便上去,盯了几天,等传信那人返回巴蜀之后,便一边派人跟着回巴蜀,一边派人回长安……” “即刻传令,盯着传信那人的人手,立刻越过那人,提前一步前往松州刺史府,察查吐蕃动向。”李承乾直接打断了周苍。 周苍立刻拱手道:“臣马上安排。” 周苍迅速的意识到了,如果袁天罡没死,那么他就会怀疑是有人在察查他究竟有没有死的事情。 而最方便的,就是盯着从巴蜀来传信的人,看看有没有人在盯着他。 好在终南山离长安极近,现在不过是过了半日而已,阻拦还是能来得及的。 李承乾重新转身,看向眼前的蓬莱池,眼神微微眯了起来。 袁天罡果然没死。 一切得到了印证。 袁天罡本身和弘农杨氏有着极为紧密的关系。 或者更准确的讲,是和杨坚杨广一家,有着紧密的关系。 抛开一切的表象,直接追究实质。 袁天罡真正要的,是要推翻大唐的统治。 而通过一侧谶言,是最简单,费最小,又最容易实现的谶言…… 长孙无忌。 莫名的,长孙无忌的身影跳入到了李承乾的脑海中。 若是说武媚娘是自己强行附会这“唐传三代,有女主武王代唐”的谶言,那么想要让李恪登基,那么他就要去除皇帝身边最有力的帮手,而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长孙无忌。 “来人!”李承乾侧身。 “奴在。”张阿难拱手上前。 “从今日开始,盯住崇仁坊,盯住每一个出现在崇仁坊的道士。”李承乾眼神冷了下来。 “是!”张阿难没有问什么,直接拱手。 李承乾看了他一眼,说道:“袁天罡是道士,而道士有一个不是毛病的毛病,那就是他们在换装的时候,用的要么是落魄道士,要么就是游方郎中道士,乱七八糟,但总是不脱道士身份。” “陛下有理。”张阿难立刻点头。 李承乾松了一口气,说道:“若是这一次袁天罡察觉有人在盯着他,那么他就会来长安,然后到赵国公府邸外面观察,然后想办法接近赵国公……道门接近人的手段多的是。” “是!”张阿难脸色凝重起来。 “所以,我们要派人盯着赵国公府邸外。”李承乾抬头,说道:“不要跟踪盯,直接派人定点盯,只有这种方式,才能够避开袁天罡这种老人。” “是。”张阿难躬身,然后问道:“陛下,若是袁天罡不现身呢?” “他和弘农杨氏关系紧密,或许安德郡公的吏部尚书,该罢免了。”李承乾看向终南山方向,轻声道:“总是能够将袁天罡逼的现身的。” (本章完) 第533章 逼袁天罡出来(第一更) 第533章 逼袁天罡出来(第一更) 雪后初晴。 大雪铺盖在整个长安城中,银装素裹。 转眼已经十月底。 诸相离京,巡查天下。 两月时间,天下祥和,百姓安定。 长安城中,虽然只有皇帝,还有房玄龄,中书侍郎马周,黄门侍郎来济,弘文馆大学士张玄素四位宰相,以及礼部尚书李袭志,兵部尚书崔敦礼两位六部尚书。 极少的朝廷重臣,但整个天下却莫名有种圣君在朝,垂拱而治的感觉。 最先完成巡查地方赶回来的是于志宁。 关内道实际上就在眼前。 于志宁回来的很安静。 回来之后要没有多发出什么声音,就像是人没有回来一样,一切依旧安宁。 昨夜刚刚赶回来的,是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五十五岁,虽然比先帝还长五岁,但因为前些年任司空,不多涉政务,所以身体康健。 整个河南道,从豫西到鲁东,整整三千里,两个月时间他全部跑完,然后返回长安。 可称雷厉风行。 …… 两仪殿中,长孙无忌跽坐在矮几之后,看着眼前的奏本,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李承乾,声音微微颤抖的问道:“陛下,袁天罡竟然是假死?”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看着满脸风霜的长孙无忌,点头道:“朕一开始也只是怀疑袁天罡的动机,所以让人在袁天罡的坟茔上做了点手脚,之后便是天雷劈开坟茔,谁想里面竟然真是一座空墓。” “这么说来,他是真的假死了。”长孙无忌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满脸痛恨。 “唐传三代,有女主武王代唐自立”的谶言,一开始就是从袁天罡口中说出来。 谁能想到,这个最后让先帝即便是临终也依旧无比在意的谶言,竟然是袁天罡凭空编造出来的。 “所谓谶言,不过是引导人心的手段罢了,金刀谶传了多年,死了那么多人,可不是依旧还是没有成效吗?”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手里的奏本,轻轻冷笑道:“舅舅,你觉得袁天罡的谶言和金刀谶对撞,哪个更可能有效。” 长孙无忌低着头,沉默不语。 都没用。 “当然,假死是真的,是若说袁天罡现在还活着,或许也不一定。”李承乾一句话说完,长孙无忌猛然抬头,满脸茫然的看着李承乾。 “道门便很擅长假死遁世,这是道门子弟很熟练的手段,所以,若是袁天罡是当年假死,但之后,便一直隐遁山林,潜心修行,甚至可能如今他已经死了,那么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但这个可能性极小。”李承乾摇摇头。 长孙无忌点点头:“所以需要将他给逼出来。” 不管怎样的猜测,最后都是需要落到人的身上。 找不到袁天罡,怎样的猜测都是假的。 “慢慢来吧。”李承乾摇摇头,说道:“袁天罡和杨氏有关,这是必然的,而安德郡公为人淳朴,这一次重任吏部尚书,杨氏子弟的请托他一概拒绝,暂时是没有问题的,但朕怀疑他总有一天会松手……” “臣会盯着吏部的。”稍微停顿,长孙无忌问道:“陛下,不知道安德郡公的身体具体如何?” “他在工部尚书任上好好的修养了两年,所以暂时不是问题,但是他身体底子不够,短时间看不出问题,但时间一长就不好说了,尤其是明年还有科举。”李承乾摇摇头,道:“科举最是累人啊!” “臣知道了。”长孙无忌轻轻点头,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另外,舅舅进出小心些,不要多和道士接触。”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消息最后是从巴蜀送到了终南山,但朕派人小心的查了两个月,还是一无所获,所以要么是袁天罡已经死了,要么是他这人为人太谨慎,藏的也很深,而且他本就是道士。” “陛下的意思,是他们会对臣下手?”长孙无忌的神色严肃起来。 “朕是很少出宫的。”李承乾点头,说道:“反倒是舅舅,位高权重不说,家中还有几位表弟,若是动手,从几位表弟介入最好,剩下的,就是悄然的接近舅舅了。” “那几个混小子。”长孙无忌忍不住的微微咬牙,他虽然只有三个嫡子,但庶子也不少。 “道门最擅长的,便是旁敲侧击,察言观色,无声接近,一旦他们有所决心,对舅舅下手,外甥便是在十步之内,也难赶三步杀机。”李承乾看着长孙无忌,眼中满是担忧。 “臣心中有数,陛下不必担心。”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道:“既然袁天罡在终南山,那么楼观道恐怕已经被渗透了,陛下也要担心啊!” 楼观道掌教真人尹文操,经常陪王伴驾。 不管是李世民,还是李承乾,遇到事情,也都会和尹文操进行商量。 毕竟道门和大唐属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而道门在整个大唐的体系当中,也不仅仅是一个宗教符号那么简单,它涉及到了大唐军政的方方面面。 “朕明白。”李承乾点头,说道:“宫中日后会控制楼观道进宫的人数,而且有尹真人挡在前面,他若是无事,那么说明袁天罡在楼观道能力不深,但若是尹真人出事了,恐怕朕就需要做好清洗整个楼观道的准备了。” “是!” …… 李承乾微微抬手,一名内侍将一杯热茶倒进长孙无忌身前的茶杯中,然后放下茶壶,轻轻退下。 大殿两侧,燃烧的火炉带出火红的光芒。 李承乾看到长孙无忌放下茶杯,这才继说道:“袁天罡若真的和弘农杨氏勾连深沉,那么和他勾连的这个人,必然不是安德郡公。” 长孙无忌点点头,说道:“杨师道为人淳朴,多年都是如此,高祖皇帝,先帝,还有臣多年观察,他的确如此。” “也就是说,在弘农杨氏当中,有一个身份不低于的安德郡公,甚至可能要还在他之上的人,在和袁天罡联系,在统率着以那条谶言而展开的一切计划和行动。”李承乾身体微微前倾,说道:“安德郡公明年下去之前,舅舅,将光禄寺卿杨纂调任吧。” “陛下是要彻底清除杨家在中枢的力量。”长孙无忌面色凝重下来。“这一次诸相巡查地方,对于杨家的人,处置的时候,稍微重上三分。”李承乾摇头,说道:“朕想的是引蛇出洞,巴蜀的事情,虽然托名天灾,但袁天罡必然会有疑心,加上朝中似有似无的对弘农杨氏的打压……” “陛下是想让臣来做这些事情,然后让袁天罡和弘农杨氏的目光落到臣的身上。”长孙无忌彻底明白了李承乾的打算。 “舅舅将几位表弟约束好,朕会安排人,在舅舅四周看着,同时整个长安都布下天罗地网。”李承乾抬头,说道:“到时候,只需要确认那个人是谁,便可以,安德郡公免吏部尚书后,封特进,检校散骑常侍,如此便能打消杨氏疑心。” “让他们蹦一蹦,抓住线头一路追查下去,然后找机会一网打尽。”长孙无忌还是有些小看了李承乾,李承乾比他想的有耐心。 “嗯!”李承乾看着长孙无忌,说道:“弘农杨氏毕竟是当朝大族,便是他们中有人有光复前隋之心,但也只是极少数,其他的更多人,实际上对大唐都无比臣服。 若是真的将整个弘农杨氏全部连根拔起,恐怕最后会人人自危的。” 关陇门阀彼此往来联姻,不知道超过了多少代,真要将弘农杨氏彻底清算,谁家也少不了牵连。 “陛下稳重。”长孙无忌点点头,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不说皇帝和先帝,便是长孙无忌家中,也有一位弘农杨氏出身的妾室。 而且,虽然都是弘农杨氏,但便是弘农杨氏内部,也分为越公房,观王房和杨震房,还有杨惠嘏—杨坚系多支。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不少人其实都是无辜的。 ……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目光轻轻的从长孙无忌身上扫过,然后低头。 冬日光影斑驳。 李承乾抬起头,神色平静的说道:“但决心光复前隋之人,不管涉及到谁,一律按律处置,该杀的杀,该贬的贬。” “这是应该的。”长孙无忌郑重的抬头,道:“关陇六姓,韦裴薛柳杨杜,杨家扛不住其他五家的合攻,更别说,还有朝廷。” “先查吧。”李承乾突然感到有些好笑,说道:“舅舅,你说,前隋都灭亡那么久了,前隋宗室,杨坚一脉,除了一个杨师道,其他人活下来的根本没有,谁会这么的惦记前隋啊。” “总是有的。”长孙无忌摇摇头,叹声说道:“陛下,他们或许为的不是前隋,而是自己。” “也是。”李承乾收回目光,说道:“好了,不说杨家的事情了,说正事。” 一本奏本从桌案之下,被李承乾取出,递给张阿难。 张阿难走下丹陛,然后快速的递到了长孙无忌的手里。 李承乾神色认真起来:“这是英国公从安东道军前发回的消息,上个月中旬,水师刘德敏部突然率军南下,击溃高句丽和百济好不容易新建的水师,击毁大小传旨上百艘,同时接刘仁轨,阎玄邃和韦待价回朝。” “他们几个终于回来了。”长孙无忌打开奏本,一边看一边说道:“也不知道百济的情形如何?” “还行。”李承乾笑笑,说道:“百济国内本就在高句丽屡屡战败之后,心存不满,朕又公开说不以灭国高句丽为目的,高句丽只要还存在,大唐就不会被百济构成威胁,所以更多的人开始动摇了,韦待价恰好在这个时候动手了。” 长孙无忌抬头,看向李承乾,说道:“韦待价率人刺杀了十四名百济贵族,都是坚定和高句丽站在一起的。” “嗯!”李承乾有些笑笑,欣慰的说道:“说明朕没有看错人,韦待价这个左千牛卫郎将,做的还是不错的。” “若是真的有成,高句丽日后恐怕会独木难支。”长孙无忌惊讶的看着李承乾。 一旦剔除掉百济的支持,高句丽不仅少了近乎三分之一的战力,甚至还要调兵前往百济边境进行防守,他的战力一下子就要虚弱许多。 将来再度开战,大唐灭高句丽,就不再是一个设想了。 李承乾轻轻抬头,看向殿外,轻声道:“从两汉到前隋,隋文帝,隋炀帝,还有皇祖父,父皇,无一不想将高句丽那块土地收回中原之手,如今,这一切将会在朕的手里实现。” “恭喜陛下!”长孙无忌诚恳的拱手。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是父皇奠定了基础,朕不过是在上面向前踏了一步而已,距离真正的灭高句丽还有很远。” “是!”长孙无忌冷静了下来。 “河北道和辽东道,要用两年的时间储备粮草,同时加强驿站建设。”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说道:“河北平原居多,快马从六百里,加到八百里并不难。” “臣明白。”长孙无忌点头,这些事情一直都是他在做。 “最后便是攻克平穰城的事情,大同江广阔,平穰城深厚,这两年必须要对这些进行针对性的部署。”李承乾神色认真起来,说道:“舅舅也是亲自陪父皇到过平穰城的,那座城有多难打,舅舅应该清楚。” 长孙无忌点点头,说道:“大同江,平壤城,后面还有广阔的平原和无尽的兵力支持,很难。” “所以需要想办法。”李承乾笑笑,说道:“内克人心,外攻城池,内外夹攻,便是再坚固的城池,也一样会被攻克。” “是!”长孙无忌轻轻躬身,这是兵法正道。 “五日之后,北苑校军,舅舅也一起来,朕也正好见识一下,大唐十六卫,真正的军威。”李承乾微微抬头,神色凛然起来。 “是!”长孙无忌肃然拱手,对于北苑校军的细节,他知道的还不多。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随即,一本密奏送到了李承乾的手里。 长孙无忌有些好奇的抬头。 李承乾平静的说道:“杨豫之在弘农给安德郡公生了个孙子,安稳几个月之后,安德郡公就会将孩子接到长安来。 舅舅,父皇后来之所以出事,是杨豫之将那谶言的事情告诉了禄东赞,这才让父皇担忧之下开始服丹。 朕之前担心安德郡公绝后,所以留了他一命,如今安德郡公有了后人,那么杨豫之,他该死了。” “是!”长孙无忌点点头,轻声道:“明年吧,科举后,正好用他的人头来祭奠先帝。” “好!” (本章完) 第534章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第二更) 第534章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第二更) 十一月初五,皇帝大校诸军。 冬日森寒,太庙墙角残雪依旧。 长孙无忌,房玄龄,于志宁,崔敦礼,李袭志,韩媛,尉迟敬德,程知节和郑仁泰等人,等候在太庙门外。 校军之前,皇帝祭祀太庙。 殿外无数金吾肃立,手持长槊躬身垂首。 长孙无忌一众人也是同样肃穆,甚至还有一丝哀伤。 尤其是长孙无忌。 先帝的灵位就在殿中。 长孙无忌自从八月底先帝下葬之后,很快就东巡河南道去了。 虽然说在河南,抑郁的心情有些稍减,然而再度来到先帝灵前,长孙无忌依旧忍不住一阵阵感伤。 低头之间,长孙无忌也必须承认。 皇帝这个继承人,先帝培养的极为出色。 诸般事务安排的井井有条。 明暗各方都有针对。 已经逐渐的成为一名合格的皇帝继承人。 突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殿内传来,群臣齐齐拱手。 一身黑衣黑甲的李承乾,手按黑鞘长剑,面色庄重的率先从殿中走出。 他的身后跟着太子李象,汉王李元昌和宗正寺卿李百药。 殿中隐约传来一阵高香燃烧的气味。 群臣齐齐拱手道:“陛下!” 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道:“国之大事,在祀在戎,今日检校诸军,朕已经祭告父皇和皇祖父,二圣有灵,必将在苍穹之上俯视诸卿,今日大校,还请诸卿尽力。” 群臣立刻凛然,拱手道:“臣等愿为陛下效死!” 礼部尚书李袭志立刻上前,高声道:“行!” 群臣沉沉躬身。 李承乾大踏步的从群臣中间走过,然后朝着大踏步向前走去。 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被薛仁贵从侧边牵出,然后来到了李承乾的身侧。 李承乾直接翻身上马。 太子李象,群臣,还有无数将士全部肃然的跟在身后,然后西行,从安福门出皇宫。 …… 北行至芳林门,进入北苑。 李承乾手按长剑,目光前往。 远处的大地上,残雪依旧。 零星的宫殿之上,一片雪白。 整个北苑之中,从西到东,密密麻麻的是无数军中悍卒,起码有上万余众。 全部都是崔敦礼等人从军中挑选的百战精锐。 六千骑兵,四千步卒。 各自依照队列站立。 李承乾稍微催马,然后缓缓的从众人身前而过。 每过一列,军中将士立刻站立垂首道:“陛下!” “陛下!” “陛下!” 轰然的声音一直持续到李承乾从西到东,彻底巡视一遍才停止。 长孙无忌一直跟在李承乾的身侧,他敏锐的察觉到,在稍微前方一些的士卒,在看到皇帝的时候,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即立刻沉沉的垂首,不敢抬头。 长孙无忌有些诧异,下意识的从侧面看向李承乾。 稍微看了两眼,长孙无忌这才发现了问题所在。 现在的李承乾,一身黑衣黑甲,手按长剑,身材笔直,神色肃穆。 从侧面看上去,几乎和先帝一模一样。 长孙无忌立刻红了眼眶。 稍微过了片刻之后,他才忍不住的抬头,再度看向李承乾。 他这个时候,才发现,李承乾身上的黑色甲胄,和先帝在世时,穿的几乎是同一套。 一时间,长孙无忌的眼前,有种先帝再度出巡在眼前的错觉。 长孙无忌嘴唇微微颤抖。 但他知道,李承乾并不是刻意的。 如今的李承乾,人还在孝期,穿黑色乃是必然。 另外,当年先帝身上的铠甲,也是李承乾打造出来赠送先帝的。 所以,李承乾现在身上穿这一套,也是正常。 加上皇帝是先帝的嫡长子,自然和先帝有几分相似。 所以便有种先帝重现眼前,骑马巡视统率诸军的错觉。 长孙无忌微微侧身,轻轻一瞥。 身后的不少将士,也都是同样感伤的心情。 长孙无忌转身,看向李承乾,默然感慨,然后微微躬身。 皇帝和先帝极似,他心中皇帝能够继承先帝的事业,能够将大唐盛世推到更高的层面上。 …… 李承乾神色平静的骑马而行,他始终高昂着头。 一路在无数人的注视下,来到了观德殿前,然后大踏步的走上台阶。长孙无忌,房玄龄,尉迟敬德,程知节,郑仁泰,崔敦礼,薛仁贵等人齐齐跟着走上台阶。 平原上寒风凛冽,旌旗招展。 上万军中精锐在大殿之前,分三列排开。 步卒在前,骑兵在后。 一时间声势凌厉。 “陛下!”禁卫大将军张士贵站在大殿台阶之上,对着李承乾肃然拱手。 “虢国公!”李承乾点头,转身看向眼前的大军。 皇帝转身,一时间,整个北苑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李承乾的目光从东看到西。 左千牛卫大将军常何,左监门卫大将军樊兴,右监门卫大将军钱九陇,右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右领军卫大将军执失思力,左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右武卫大将军阿史那·忠。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加上李承乾身侧的左金吾卫大将军程知节,右金吾卫大将军尉迟敬德,禁卫大将军张士贵。 如今在长安的十六卫大将军已经尽皆在此。 另外还有左卫将军杜荷,右卫将军薛万彻,左金吾卫将军左匡政,右金吾卫将军粱建方,右金吾卫将军田仁会,左千牛卫将军李安俨,右千牛卫将军薛孤吴仁,右武卫将军李客师,左武卫将军麹智胜,左监门卫将军李孟尝,左监门中郎将杜君绰等等。 还有薛仁贵,丘神勣,李玄嗣,辛獠儿,公孙武开,殷元,裴行俭,段宝玄等一众郎将中郎将,全部率军而立。 李承乾看着密密麻麻的无数军将,目光在薛仁贵和裴行俭,还有段宝玄三人的身上掠过。 可惜李靖,李勣,李道宗,牛进达,苏定方,李德謇,席君买,郭孝恪,王方翼等人不在长安。 不然,大唐纵横过去的悍将,驰骋未来的名将,全部都汇聚在他的麾下。 大唐这艘天下最强大的战舰,在他的手上必将纵横驰骋,永不没落。 “呛啷”一声,长剑出鞘。 凌厉的长剑斜指上天,李承乾厉声喝道:“大军演武,开始!” “喏!”整个平原上所有人,全部轰然应诺。 禁卫大将军张士贵上前一步,手里黑色三角旗高举,左右挥动。 顿时无数骑兵开始逐渐的朝着两侧散开。 大殿之间的广场上,立刻空了开来。 张士贵手中旗帜再度挥舞,下一刻,一左一右,两千步卒已经从左右两侧朝着空地中央相对冲了过去。 几乎是呼吸之间,两千步卒已经冲击在一起。 不,是汇集。 两队人马交错而过,刀盾旗槊排列之间,一座紧密的八门金锁阵已经出现在李承乾的眼中。 …… 旌旗招展,遮蔽无数目光。 长槊捅刺,带出凌厉寒光。 无数的士卒手持刀盾旗槊,不停的来回走动。 不时间,还有一股股的弩箭从中飞起,恰好落在空出的一片空地上。 八门金锁,来回旋转,迷惑人心,失却空间,任何进入其中的敌人,都会被彻底锁死,然后杀死。 张士贵手里旗帜再度挥舞,一千骑兵从两侧冲刺而来,然后以极高的速度,极为巧妙的融入到了八门金锁阵之中。 骑兵汇入,整个八门金锁阵的威力,再度提升。 同时,张士贵也在不停的通过手里的令旗调动整个大军。 不知不觉中,整个八门金锁阵已经来到了尾声。 李承乾满意的轻轻点头,然后侧身看向一侧的李象,低声道:“太子!” “父皇。”李象肃然拱手。 “朕问你,你觉得这种军阵之术,于战场有用吗?”李承乾微微侧身,他的声音并不高,只有李象和长孙无忌听的最清楚。 “有用。”李象拱手,用稚嫩的声音说道:“军阵之术,是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千古传承,必然有用。” 李承乾笑笑,说道:“这话对了一半,军阵之术,其实更多的讲究地形配合,比如这八门金锁阵,实际上是偏向于守势的,舅舅,你怎么看?” “差不多如此。”长孙无忌看向李承乾,有些赞赏的点头道:“依据城池,山河,摆布八门金锁阵,或防守,或拖延,或是最后的困敌绞杀,但无论如何,时间在我。” “这是其一。”李承乾侧身看向李象,说道:“其二,要成这八门金锁阵,那么平日里自然少不得要多加演练,而演练便是一个过程,一个让军中将士,听从令旗指挥的过程。” 李象听的迷迷糊糊,但另外一侧的长孙无忌,却整个人一下子肃然起来。 李承乾这句话说的不错,八门金锁阵,以大唐如今的局势,基本上是用不着。 而今日,之所以摆布这八门金锁阵,实际上就是要军中将士习惯令旗的指挥,习惯皇帝的指挥。 皇帝如今就站在众将士眼前,张士贵手里的令旗,实际上就是皇帝的命令。 这些军中将士今日,便是直接听从皇帝的命令。 …… 李承乾看了长孙无忌一眼,然后平静的抬头。 眼前的上万士卒,全部都是军中精锐,甚至多数军中将官都在这里。 李承乾虽然安插了不少的禁军精锐,但依旧难以说全面掌握整个长安十六卫。 但他是皇帝,规矩在他手上。 规矩就是他最大的帮手。 军中将士习惯了今日的令旗,那么他日,皇帝的令旨一到,自然内外通畅。 今日一场演武,将整个长安城十六卫,全部掌握了在李承乾的手中。 长安内外,对李承乾而言,将如同铁桶一样的严密。 这样到了眼里,他才能够安然的睡着。 而不用有丝毫的担心。 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皇帝,该有水准。 (本章完) 第535章 服从,服从,服从(第三更) 第535章 服从,服从,服从(第三更) 两千步卒,一千骑兵,缓缓的朝着两侧散去。 八门金锁阵已经散开。 就在这个时候,轰然的马蹄声从东面而来。 从观德殿前快速的冲过,冲向了观德殿西侧的屯兵大营。 八月底开始,李承乾便已下旨兵部准备军中演武之事。 很快,一座屯兵大营……不,更准确的讲,是一座小型的坞堡已经出现在禁苑之中。 一千骑兵从观德殿冲过,直接冲向了西侧的坞堡。 这个时候,三百名骑兵从坞堡中冲了出来。 观德殿上的众人,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些不过是绑在战马上的竖立的草人罢了。 双方迅速的接近,就在这个时候,一千骑兵瞬间抬起了马侧的臂张弩,对着对面扣动了扳机。 “嗡”的一声突然响起,三千支弩箭从一千骑兵群中,平射而出,然后狠狠的射入草人骑兵当中。 瞬间,三百战马,还有草人骑兵被射杀大半。 下一刻,弩弓已经放下,一千支长槊在极短的时间里,被抬了起来。 长槊横扫,残余不多的草人骑兵被彻底的扫散。 最后骑兵轰然而过。 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 大唐骑兵的威力自然不用多说,这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些骑兵手里的弩弓,他们抬起更加的方便,射击也更加的精准,能够让骑兵有更多的时间来举起长槊,然后顺着弩弓撕开的裂口,直接杀进去。 这在战场上,能够取得相当的先手。 这一点,在场的军中老将都能看的出来。 …… 李承乾转身看向东侧,轰然的马蹄声再度响起。 三千骑兵从东侧狂奔而来,最后在观德殿前的广场上骤然停下。 下一刻,三千骑兵以极快的速度从马上下来,与此同时,一张张蹶张弩迅速的被从马上拿了上来。 蹶张弩被放在地上,三千士卒迅速坐下,然后脚放入弩弓之中,紧跟着使双手钩住弩弦,最后身体往后一倒。 弩弓上弦。 “嗡”的一声,三千支蹶张弩箭迅速升空,直接跨过五百步的空间,最后狠狠的落在了坞堡之中。 密密麻麻的箭雨在半空,轰然落下。 看的人头皮发麻,又神色兴奋。 “嗡!” “嗡!” 又是两轮弩箭射空。 近万支弩箭,直接从半空中打了下来,在坞堡中密密麻麻的打了一地。 甚至有的深深的扎进了石墙当中。 李承乾平静的侧身,一侧的李象紧紧的握住了自己的拳头,甚至脚尖踮起,想要看的更清楚。 李承乾轻轻笑笑,目光看向另外一侧。 长孙无忌的神色已经凝重起来。 他是军中将领出身,自然看的出来,这一次新的蹶张弩,射程比之前要提升了五十步。 别小看这五十步,这等于在战场上能够瞬间击杀上千敌人。 尤其是在攻城的时候,他们能够容忍的安全距离会多少许多。 若是有六万支弩弓,然后二十万支弩箭同时射出,城墙上又没有防备的布满了士卒。 那么三轮下去,这座城完了。 长孙无忌的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了平壤城的身影。 他现在终于知道,在他不在的这两个月时间里,皇帝究竟做了什么。 长孙无忌目光看向前方,所有的骑兵在射完三轮弩箭之后,将蹶张弩重新放好在马背上,然后迅速骑马离去。 “吱呀”一声,三架沉重的投石车从后方被推了过来,最后在观德殿前停下。 紧随其后的,是三匹战马拉着的巨大马车。 三辆这样的马车。 每辆马车上放一只巨大的铁球。 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些铁球上,都长着无数一尺长的铁刺,密密麻麻看的渗人。 “都是石球,然后在外面包上铁皮。”李承乾稍微侧身,对着长孙无忌,还有众人解释一句。 众人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如果真的实心铁球,那得耗多少铁啊。 李承乾目光看向前方,这个时候,三个铁球已经被吊在了投石车上。 随着令旗挥下,下一刻,投石车轰然响起。铁球,还有勾住铁球的钩子和铁链同时飞了出去。 转眼间已经越过了五百步的距离,狠狠的砸在了坞堡之上。 “砰”的一声,坞堡的一角被铁球已经砸碎,同时铁链,还有钩子也全部砸进了坞堡之中,在地上打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铁球迅速的翻滚,城墙上,还有坞堡当中的里面上,都被扎出了一个个深洞。 这一幕,便是长孙无忌这种战场老手,也看的头皮发麻。 杀人利器啊,杀人利器。 长孙无忌这才发现,今日十六卫演武,真正的重点不是十六卫士卒,而是将作监和工部拿出来的这些经过革新的军械。 长孙无忌侧身看向李承乾。 他知道,皇帝的《考工志》一直没有完结,这些年,他们那边不停的有好东西拿出来。 甚至不客气的讲,如果不是那些东西有用,当年他们攻打高句丽,也没有那么顺利能够打到平穰城下。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如今,那边依旧没停。 谁知道什么时候,又能够拿出什么好东西。 莫名的,长孙无忌的心里带着一丝期待,同样又带着一丝莫名的畏惧。 “陛下这可是为了针对平穰城的城门给专门设计的?”另外一侧的张士贵突然开口,好奇的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轻轻点头,说道:“平穰城的城池高耸深厚,这也意味着他的城门也必然很高,到时候,这样一只铁球,直接扎在城门上,瞬间就能够将城门扎烂,之后,从城门杀进去,就容易了。” “陛下英明。”张士贵敬佩的拱手,说道:“这样的东西,恐怕只有大唐能够拿的出来。” “不一定。”李承乾摆摆手,说道:“若是里面是实心的石球自然如此,但如果里面是碎裂的石块,或者是填充的毒药的草球,那么不但能够射的远,而且威力一样惊人,这样反而容易仿制。” “陛下神思天马行空,天下恐怕也没多少人能想到这一点。”张士贵惊叹的沉沉拱手。 李承乾平静的笑笑,说道:“朕所为的,不过是在战场上,少死伤些大唐士卒而已。” “必然如此。”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齐齐拱手。 就在这个时候,观德殿前,轰然的马蹄声再度响起。 剩下的三千骑兵步兵,凶狠的朝着残破的坞堡冲杀了进去,并且在很短时间里,就杀了出去。 这反而倒是没有什么好看的了。 李承乾轻轻点头,然后深吸一口气,高声道:“卢国公!” “臣在。”一身红衣金甲的程知节拱手站出。 “令你即刻清点一千五百骑兵,从北苑出发,直冲潼关,然后得潼关守将的手令返回长安。”李承乾神色郑重的看向程知节。 “末将领命。”程知节肃然拱手,然后转身大踏步而去。 “鄂国公。”李承乾抬眼。 尉迟敬德立刻站了出来,肃然拱手:“陛下!” “令你率一千五百骑兵,即刻前往大散关,然后得大散关守将手令,返回长安。”李承乾神色凝重。 “臣领旨。”尉迟敬德立刻拱手,然后快步走下观德殿。 李承乾转身,看向郑仁泰:“宿松县公。” “陛下!”郑仁泰认真拱手。 “命你即刻率一千五百骑兵,前往北面夏州,得夏州都督李德謇手令,然后返回长安。”李承乾关切的看着郑仁泰。 “喏!”郑仁泰拱手,然后快速的走下观德殿。 四周群臣神色凛然。 从潼关到大散关,再到夏州,几乎是整个关内道东西北三处边界。 尤其是夏州,到了夏州再往北,就出长城了。 李承乾目光在群臣当中扫过,最后落在崔敦礼的身上,淡淡的说道:“崔卿,你是兵部尚书,领一千五百骑兵,去一趟子午关吧,得子午关守将将领而回。” “臣领旨。”崔敦礼站出拱手,然后快速的持令而出。 子午关是所有关卡当中,距离长安最近的。 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返回。 然而,子午关的重要性不可小视。 子午关往南便是茫茫的终南山,连绵起伏的秦岭,还有夹在中间的子午谷。 剩下的群臣全部都明白。 这下子,整个关内道,从东到西,从南到北,这一次的演武,长安的骑兵精锐都要跑一遍。 …… 李承乾一身黑衣黑甲,手按黑鞘长剑。 他平静的抬头。 前方是玄武门,还有整个太极宫,整个长安城,还有连绵起伏的秦岭。 大唐以关中制天下。 从今日开始,整个关中已经彻底掌握在他的手中。 (本章完) 第536章 绢金养士,酒刀杀人(元宵节第一更) 第536章 绢金养士,酒刀杀人(元宵节第一更) 夕阳西下。 北风渐起。 冬日的森寒落在整个北苑,没有人敢轻易动弹。 火焰从一只石头堆砌的火炉中升起,火光隐约已经可以和大日的余光争辉。 更多的火炉被点燃。 观德殿前的寒冷被迅速的驱散。 李承乾站在台阶之上,他依旧是一身黑衣黑甲。 李象披着一身黑色的披风站在一侧。 小脸上神色肃穆。 李承乾轻轻笑笑,之前,他已经说过要将李象送回去,但李象就是不肯回去,这才让人加了一件披风。 崔敦礼是率先回来的。 子午关最近。 他们刚刚回来,就闻到了一股弥漫的牛羊肉味。 同时,还能看到一只只的酒坛被摆放在地上。 皇帝要大宴将士。 所有人立刻兴奋起来。 崔敦礼快步走上台阶,将子午关守将的手令交给李承乾,同时拱手道:“陛下,臣不辱使命。”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你歇会吧,若是想忙,就将赵国公和梁国公替下来,让他们歇歇。” “喏!”崔敦礼拱手,然后转身离开,他自然明白这个时候,该做什么。 ……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很快就来到了李承乾身侧,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 “嗯!”李承乾点点头,然后朝着侧面招手。 很快,一张矮几和四个蒲团便已经放在了李承乾的身侧。 李承乾率先跽坐了下来,然后招手让其他人也坐下。 张阿难亲手倒了四杯热茶,然后退到了李承乾身后。 李承乾稍微拿起喝了一口气,暖了暖肠胃,然后才看向下面的四处点燃的火堆,说道:“朕之所以选择在冬日进行演武,实际上就是要看一看将士们的耐寒能力。” “陛下可是在想着辽东征战的事情?”长孙无忌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后摇摇头道:“陛下,辽东的苦寒可比长安要厉害太多了,从长安看不出什么好坏的。” “朕知道。”李承乾淡淡的点头,说道:“辽东苦寒,所以战事不宜拖到十月,所以,要么在十月前拿下平穰城,要么就果断撤兵,不要拖拖拉拉。” “这些是李勣的事情了。”房玄龄将杯中茶喝完,然后看向李承乾道:“陛下可是确定真的要用李勣做为辽东征战的主帅了吗?” “嗯!”李承乾点点头,目光看向了长孙无忌,说道:“舅舅是亲自在辽东跑过的人,当然那一战,除了岑文本和阿史那·思摩以外,也还有很多人,因为苦寒而死在了辽东,便是父皇,他的病根本不还是辽东那一战引起的吗?” 长孙无忌微微点头,轻叹一声。 的确如此。 辽东的寒冷,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寒冷,不是去过辽东的人,是根本没有办法体会的。 李承乾回身看向房玄龄,说道:“房相,你说除了英国公,朝中真正能够做将近十万大军主帅的,还有谁?” 房玄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很多人的名字,最后都无奈的摇头自否。 实际上,在他想来,内外众人当中,最适合辽东主帅的人是李道宗。 他是宗室,得皇帝信任,而且能力在军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然而,几个月前相见,李道宗的身体实际上也不是太好。 而在如今的朝中大将当中,身体比李勣好的,还真没有几个。 房玄龄低声道:“话虽然是这么说,但那是十万大军啊!” 很多事情虽然没有摆到明面上去说,但很多人都明白,大唐想要灭绝高句丽,起码需要调动十万大军,还有更多数量的民夫。 只是李勣终究是瓦岗降将,这么多年在朝中又心思飘忽,所以不是那么令人放心。 “无妨。”李承乾摇摇头,说道:“刘仁轨,韦待价和阎玄邃都去过新罗,百济,回来这一趟也会在军前稍作停留,将来让他们三个重新回去就是了。” “是!”房玄龄顿时明白,李承乾在这件事情上有他自己的布置。 “其实说起来,英国公的性情是最谨慎的,所以以他为大军主帅,反而不会有事。”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再说了,南阳大长公主驸马苏勖马上就要回朝了,他还会在沈州多待几年,英国公的后路全在他手里。” 这一句话,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心里最后的担忧也放了下来。苏勖是皇帝昭媛苏旖的父亲,是南阳公主驸马,是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关陇门阀的核心人员之一。 甚至还是皇后的亲大伯。 他在辽东已经好几年了,有他在什么都不需担心。 “反而是琅琊郡公,明年需要让他回长安歇一歇了。”李承乾面色微微凝重,他抬头看向房玄龄,说道:“房相初冬的时候,便生了一场病,要注意啊!” “多谢陛下关心,老臣会注意的。”房玄龄微微拱手,神色凛然。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琅琊郡公在辽东多年,明年十月,便让他回京修养吧。” “陛下是打算后年对高句丽开战吗?”长孙无忌敏锐的把握住了李承乾话里的一点味道。 “这个再说,看兵部怎么安排。”李承乾笑笑,将事情稍微遮掩了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北边传来。 李承乾肃穆的站了起来,开口道:“卢国公回来了。”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同时站了起来。 …… “陛下!”程知节一身红衣金甲,对着李承乾肃然拱手。 看着身体依旧健壮的程知节,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卢国公坐吧,现在开始开席。” “多谢陛下!”程知节拱手,然后好奇的问道:“不等鄂国公了吗?” “不等了,他从岐州回来得后半夜了。”李承乾摆摆手,说道:“先食用,到了后半夜,正好换上一批。” “喏!”程知节笑着拱手。 李承乾拍拍手,瞬间,无数的宫人侍女从殿中走了出来,手中的托盘里放着各色小菜,放到了每一张矮几之上。 牛羊肉这个时候已经烤的滴油。 李承乾看向侧畔。 张士贵上前一步,高声道:“陛下有旨,冬日校军,诸将士奋力,各赐丝绢三匹,许假三日,同时本月每人薪饷翻倍。” “多谢陛下,陛下万寿无疆。”所有将士都惊喜的跪了下来,对着李承乾沉沉叩首。 李承乾平静笑笑,这点奖赏对于朝中大员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普通士卒而言,这些足够让他们效死力了。 所谓的忠臣,所谓的死士,本身就是大价钱养出来的。 “来,诸卿,举杯。”李承乾站了起来,看向众人道:“诸卿,以杯中酒,贺大唐万年;以手中刀,护大唐万年!” 所有人齐齐起身,一手举杯,一手握刀,同时高喊:“大唐万年,陛下万年;大唐万年,陛下万年;大唐万年,陛下万年……” 无尽的欢呼声中,李承乾举起酒杯,然后深深的灌入喉咙之中。 冰冷的酒,让他心中的火热越发的热切。 大唐,大唐。 …… 放下酒杯,李承乾隐约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不多,只有三匹。 他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芳林门下,三名风尘仆仆的千牛卫已经朝着观德殿急促的奔了过来。 三人来到了观德殿前,单膝跪倒,高举奏本,开口道:“启禀陛下,黔州都督府奏报:琰州獠叛,东窥黔州,北盗西川,请陛下处置。” 李承乾站在台阶上,神色平静的看向在场将士,淡淡的开口道:“诸卿,先帝归葬两个月了,终于有人被揣唆着来试探朕的深浅,来试探大唐的深浅来了,你们说,该怎么办?” 诸将士立刻神情激昂的高举酒杯和长刀,高声道:“杀!杀!杀!” “右金吾卫将军梁建方,左千牛卫中郎将丘神勣!”李承乾平静抬头。 “臣在!”一身红衣金甲的梁建方和丘神勣同时站了出来。 “你二人知道,朕向来喜欢叫你二人杀才。”李承乾目光越过两人,看向深沉的终南山,轻声道:“如今,便让天下人都知道,你二人为何是杀才吧。” “喏!”梁建方和丘神勣立刻重重的拱手,神色间杀意狰狞。 (本章完) 第537章 先剿后抚,打断脊梁(元宵节第二更) 第537章 先剿后抚,打断脊梁(元宵节第二更) 夜色深沉,但整个太极殿,依旧灯火通明。 梁建方和丘神勣站立殿中。 李承乾坐在御榻之上,俯瞰这个殿中。 房玄龄,长孙无忌,于志宁,马周,来济,崔敦礼,韩媛,李袭志,程知节,还有刚刚赶回的尉迟敬德,全部都坐在大殿两侧,神色肃然。 “琰州在黔西北,高山深谷,地形险峻,又有密林瘴气,昼夜温差极大,山道狭窄,加上水路阻隔,粮草运送艰难,若要平叛,极不容易。”房玄龄微微抬头,看向御榻之上的皇帝,神色凝重。 李承乾平静的点头,喊打喊杀容易,但真要战场杀伐,所面对的困难比任何人想的都要多。 “房相的话,你二人都听到了?”李承乾的目光落在了梁建方和丘神勣的身上。 “喏!”梁建方和丘神勣神色平静的拱手,仿佛对于什么地形艰难,瘴气阻碍,丝毫不当成回事。 李承乾笑了。 他很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所谓伐山破庙,这四个字,是很直接的,朕不要你们杀入深山中去剿匪,堵住一切关键要道,然后建立堡垒,封锁内外,如果担心有人会趁夜杀入,那么就将视线当中的树木全部砍掉。” “喏!”梁建方和丘神勣顿时肃然起来。 “还有,朕听说,瘴气多因草木而生,也就是说,火是瘴气的天敌,到了黔州,你们要学会灵活使用。”李承乾一句话,殿中群臣全部略带惊讶的看向他。 “陛下,黔地雨雾偏多,便是到了冬日也是一样。”房玄龄忍不住的劝道。 李承乾平静的摇头:“那就先砍伐树木,等树木干了,再用木头引燃树木,山里的瘴气就能清理干净了。” “陛下!”长孙无忌抬头,说道:“房相的意思是说,若是大规模的焚烧山林,恐怕会引起当地人的全面反感,最后得不偿失。” 李承乾转身,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此次琰州兵变,朕收到了黔州都督,梓州都督和兖州都督的奏报,但就是没有琰州刺史的奏报,你说的当地人……” 长孙无忌神色一顿,随即低头轻叹一声。 李承乾看向梁建方和丘神勣说道:“当然,也不用太明目张胆,砍伐树木修建营寨,然后取柴取暖,不要被当地人看见,同时也少用点当地人,难不成你们还会任由他人窥伺军机不成。” “臣领旨。”梁建方和丘神勣同时拱手,神色平静。 殿中群臣看着这两个人,面色全都凝重了起来。 梁建方本就是一个杀痞,加上皇帝刻意朝这方面培养的丘神勣,他们两个一起去黔州,本身就是杀人去得。 “伐山破庙,这是道门的看家本事。”李承乾侧身看向一侧,开口道:“尹真人。” “臣在。”楼观道掌教尹文操从一侧走了出来。 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道门在西南丛林,有什么伐山破庙的好手吗?” “有。”尹文操一甩浮沉,躬身道:“青羊观和青城山都有几名擅长伐山破庙的好手,另外,龙虎山对黔州一带也有一定的熟悉。” “调青羊观,青城山和龙虎山的真人一起随军参赞。”李承乾直接点头,说道:“若是大军得胜而归,朕这里也不吝啬赏赐。” “喏!”尹文操肃然拱手。 楼观道是天下道门之首,皇帝有需,自然是楼观道内外调遣各家道门相助。 李承乾重新看向梁建方和丘神勣,说道:“道门真人对伐山破庙相当的熟悉,如何稳定当地人心,同时又能尽力的避免瘴气和一些阴损手段,你二人务必恭敬些。” “喏!”梁建方和丘神勣神色凛然。 李承乾重新看向房玄龄,说道:“房相说说琰州,兖州和梓州的事情吧。” “是!”房玄龄拱手,说道:“此三地,其实旧名夜郎,两汉置郡,贞观初年归唐,置琰州,梓州和兖州,琰州刺史谢汕是西谢蛮的首领,梓州都督谢万岁、兖州都督谢法兴分别为东谢蛮和中谢蛮的首领。” “原来是熟蛮。”李承乾轻轻点头。 “是的,此番杀入琰州的僚人,实际上是深山中的生蛮,和三谢蛮并不雷同。”房玄龄稍微解释,然后说道:“三州以三谢蛮为都督刺史,同时派朝中官员任长史,司马,监督地方。” “但是琰州生变,琰州刺史和长史事前事后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让朕不得不怀疑,是琰州刺史杀了长史司马,然后生熟一起反叛。”李承乾微微冷笑。 “陛下,生蛮和熟蛮之间区别很大,甚至很多时候,都相互是死敌。”长孙无忌面色凝重的抬头,说道:“陛下,不能够一概而论。” “舅舅是怕朕将生蛮熟蛮一起杀。”李承乾抬头,说道:“朕明白舅舅的意思,只是朕想知道的是,这次琰州僚变,究竟是经年积怨叛乱,还是说有人在背后唆使,恰好在父皇病逝半年之后生乱?” 长孙无忌眉头一挑,然后低声说道:“陛下的意思,是说,琰州刺史鼓动的叛乱,而他自己带着手下的熟蛮,全部都返回山中,成了生蛮?” “按照朝中一贯的方略,应该是剿扶并用,所以,他们应该是要乱上一阵,然后在获得足够的好处之后,再投降归臣,朕说的没错吧。”李承乾目光看向群臣。 “是!”群臣齐齐拱手,包括长孙无忌。“所以,他们终究是要出来的,所以朕不急。”李承乾重新看向梁建方和丘神勣,道:“你们也不用急,到了琰州,稳扎稳打,将所有内外出入山口全部封死,同时禁绝所有人的窥伺,反正是羁縻州,朕也不在乎秋收什么的。” “喏!”梁建方和丘神勣齐齐拱手。 “当然,梓州和兖州两州的熟蛮,应该是偏向大唐的居多,但也需小心。”李承乾轻轻冷笑,说道:“有人忠诚大唐,有人背叛大唐,自然就有人首鼠两端,两方得利,尤其是在如今这一切明显是有人在算计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喏!”梁建方和丘神勣同时拱手。 “朕倒要看看,他们这些以叛乱为手段,最后却要要挟朝廷给予好处的家伙,能够支撑多少时间。”李承乾重重的敲了两下御案,群臣齐齐拱手。 “说说吧,若是黔州的事情,背后是有人在算计,你们觉得可能会是什么人?”李承乾目光看向群臣。 “陛下!”李袭志站了出来,认真说道:“陛下,琰州虽然在黔西北,但实际上和滇地的五诏,还有岭南的俚僚,实际上都有联系。” “岭南冯家。”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 五诏虽然后来成为大唐边患,但不过是偶尔杀入川南罢了,相反的,若是岭南冯家出事,那么整个广州,交趾都会乱的。 “若是黔州的事背后真的有人在算计,臣敢保证,岭南冯氏必定提前收获了消息,只不过自从冼夫人之孙冯盎贞观十八年病逝之后,就缺了来往通道,所以,就算有消息,他们也传不到长安来。”李袭志微微拱手,说道:“不过若是冯家说话,黔州平定不难。”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李承乾轻轻一笑,然后转身看向梁建方,说道:“雁门郡公,你看看,你能有助力也不少。” “是!”梁建方神色肃然起来。 冯家虽然距离黔州不近,不是元凶,但实际上也是黔州乱事想要捞取好处的幕后黑手一只。 “陛下,既然有五诏,那么难免吐蕃也牵涉其中。”长孙无忌开口,神色认真起来,拱手道:“所以,黔州叛僚能支持的时间,比陛下估计的时间要长的多,一旦战事弥漫,可能会有大乱。” “舅舅是说,吐蕃,五诏,黔州叛僚,还有岭南冯家联手吗?”李承乾一句话,将整个大唐西南之地全部连了起来。 “是有可能,西南若是全面乱起来,恐怕将会影响天下稳定,尤其是陛下征伐高句丽的事情。”长孙无忌站了起来,担忧的拱手道:“请陛下慎重。” 李承乾沉默了下来,身体微微靠后,开始认真思索起来,长孙无忌实际上担忧的不是吐蕃,而是另有他人。 …… “首先,吐蕃,五诏,黔州,还有岭南,相互之间便已是山脉阻隔,消息断绝,更别说是越过一个去联系另外一个。”李承乾抬头,说道:“所以,派人在黔州和岭南散播消息,就说吐蕃赞普突然病逝……” 李承乾突然停顿了下来,群臣诧异的抬头。 “不,在五诏,黔州,还有岭南,同时散播消息,说吐蕃赞普已经病逝,这样,五诏和岭南都不敢动,而黔州也会小心起来。”李承乾身体前倾,继续说道:“松赞的身体状况成谜,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死了,只不过是吐蕃人秘不发丧而已。” 群臣顿时恍然,若说吐蕃人在算计什么,但只要告诉其他各方,吐蕃赞普死了,任何人都会犹豫起来。 “没有了吐蕃,西南的乱局便不会太大。”李承乾笑笑,说道:“至于岭南冯家,从刘宋开始,就已经思慕中原,这是他们的大策,所以,他们或许会从中捞取些利益,但动兵不会。” 长孙无忌点头:“剩下的,也就是黔州和五诏了。” “黔州是最好收拾的,三谢蛮有两谢站在大唐一面,哪怕有首鼠之心,但只要大唐不大败,他们便不会做什么。”李承乾轻轻敲敲御案,道:“所以,还是那句话,要稳,断绝内外交通和一切联系,然后一步步向内逼,逼到他们不得不从山中杀出来,然后一举攻灭他们。” “喏!”梁建方和丘神勣同时拱手。 “摸清楚反叛真正的核心骨干,最后大战的时候,将西谢蛮的脊梁打断,剩下便是招抚了。”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说道:“之后,派人去教书,编收户册,同时建立大城,以大城吸引山中僚蛮出山,不管是务工也好,进攻也罢,局势尽在我手。” “是!”长孙无忌思索着缓缓点头,说道:“先剿后抚,陛下的方略是对的。” “黔州叛乱说到底,他们距离黔州很近,这些年,大唐对他们足够了解,相反是五诏。”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说道:“他们的根基之地,距离蜀中太远,可以说封住了进出通道,他们便对大唐难以威胁,但相反的,大唐想要平灭他们也不容易。” “臣会安排人加大和五诏的商贸往来,渗透分化他们的。”长孙无忌起身拱手。 “西南的局面算是暂时理顺了。”李承乾转身看向丘神勣,说道:“说到底,我等在长安也不过是胡乱猜测罢了,真正想要弄清楚一切,还需要你到了黔州之后去细查。” “朕领旨。”丘神勣是右千牛卫中郎将,查这些东西是他的本职。 “去了黔州之后,好好的和雁门郡公学学。”李承乾神色温和下来,说道:“雁门郡公早年也跟你一样,有些急躁,但现在,他已经学会了沉稳,你要将雁门郡公的沉稳学下来,朕日后才能好好用你。” “臣领旨。”丘神勣郑重的拱手,皇帝一句话,他的心底莫名闪过一丝感动,眼眶有些发红。 李承乾笑笑,看向梁建方,说道:“雁门郡公,此战,以你为黔中道行军总管,黔中道安抚使,丘神勣为前军总管,此战一切以你为主,朕许你便宜行事,四品以上可暂时免职,四品以下,可先斩后奏。” 梁建方猛然抬头,随即沉沉拱手道:“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嗯!” (本章完) 第538章 水面之下,最激烈的暗涌(元宵节第三更) 第538章 水面之下,最激烈的暗涌(元宵节第三更) 金光门外,寒风凛冽。 旌旗招展,长槊如林。 战马轻嘶,三匹高头大马从金光门下缓缓而入,身后跟着上百亲卫。 一身红衣金甲的梁建方骑马走在前方。。 稍后的是雍州都督丘行恭和他的儿子丘神勣。 “家中的老卒,这一次都给你带上了,去了军前,你务必要多听他们的。”丘行恭看着儿子,低声说道:“马谡战死街亭的教训,你要时刻牢记。” 丘神勣眉头一挑,随即拱手道:“儿子记住了。” 丘行恭看了前方的梁建方一眼,然后低声说道:“陛下让你跟梁建方那个杀痞学,你就好好学,大唐年轻一辈,虽然人才辈出,但说实话,真正能下狠手,不顾一切杀人的只有两个,一个你,一个薛仁贵。” “薛仁贵,白马银枪薛仁贵,他也是如此?”丘神勣惊讶的看着父亲。 “嗯!”丘行恭点点头,说道:“大唐军中,每一代都需要有这么两个人,上一辈,是为父和梁建方这个混蛋,这一辈,就是你和薛仁贵。 不过相比于你,薛仁贵披了一层河东世家的外衣,但本质和你相同,或许将来,就是因此,他会不如你!” 丘神勣顿时就明白了,薛仁贵说到底受了一些儒家文化的影响,虽然本质上足够冷酷,但实际上还是比较注意个人形象的,不然也不至于有白马银枪这样的外号。 相比于他,丘神勣觉得,还是自家老父更受皇帝信任。 毕竟当年,自己老爹可是吃了刘兰的心肝的。 这种事情,丘神勣觉得自己怎么都做不出来。 “你们父子俩在说什么呢?”梁建方突然掉头,丘神勣下意识的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城门外停着的五千轻骑。 “这个老混蛋。”丘行恭暗自骂了一句,然后催马上前,对着梁建方拱手道:“雁门郡公,犬子此番前往军前,劳烦多照顾了。” “好说。”梁建方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看向丘神勣,说道:“那日朝堂上的事情,不要想太多,陛下让我二人去黔州,就是去杀人的,打断三谢蛮对抗大唐的脊梁,剩下的就是地方刺史的事情了。” “是,谨遵大帅教诲。”丘神勣认真拱手。 梁建方摆摆手,丘神勣立刻归入队列之中。 丘行恭自动的来到了梁建方身侧。 梁建方低声说道:“我走了,长安城你替陛下多看着点,陛下身边的人,每一个都牵涉太多,顾忌太多。” “你放心,我心中有数。”丘行恭点点头,说道:“陛下这一次,将你们两个一起调出去,怕也是心中有所盘算,黔州的事情,若真的仅仅是在黔州,那么便倒也不算什么,最怕黔州的事情,根本是在长安。” “事情没有那么凑巧的。”梁建方调转马匹,说道:“你儿子我会看好的。” “长安和益州方面的药材,我会尽量调集过去。”稍微停顿,丘行恭认真的看向梁建方:“你自己也要小心。” “我明白。”梁建方回头,说道:“所以陛下说了,要没有顾忌的杀人。” …… 终南幽幽。 远处的长安城,还有渭水,尽收眼底。 一名身穿紫色道袍,身形轻逸的白发道人,站在木亭之下,目光挑向金光门下。 许久没有动静。 突然,一点极轻微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然后瞬间停下。 白发道人没有回头,淡淡的开口道:“黔州的事情,是你们弄的。” 木亭之外,一名穿着麻衣长袍,面色极度普通的中年人,拱手道:“家里在黔州有些生意,一旦琰州那边重新定下来,家里能获得的好处更多。” “小心被当了出头鸟。”白发道人平静的转头,看向太极宫的方向,轻声道:“一旦让梁建方和丘神勣找到你们参与的线索,他们会直接杀过去的。” “真人放心,家里的人已经全部都黔州撤走了,除非他们能抓住已经逃入深山的谢汕,否则,他们什么也得不到。”麻衣中年人很自信。 “搅乱黔州,让皇帝不得不将精力从黔州分走,然后你们可以在辽东做手脚。”白发道人淡淡的开口,说道:“怎么,你们还想要再做一次杨玄感的事情?” 麻衣中年人愣住了。 “这一次别看皇帝说要稳重,但实际上从他派出梁建方这个不择手段的家伙去黔州,就知道,他已经看出了一些问题。”白发道人轻轻抬头,说道:“皇帝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解决黔州的事情,你们的谋划失败了,最好现在收手。” 麻衣中年人有些苦涩的拱手:“真人是如何……” 白发道人轻轻摆手,说道:“好了,该和你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其他的是和别人说的,你走吧。” 麻衣中年人嘴唇微微颤抖,满脸茫然,白发道人突然说了一声,就让他走。 “有些事情,不是和你说,你不用知道。”白发道人淡淡的抬头,说道:“告诉你的主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想办法让家里的女儿,或者外孙女,成为太子妃;或者,你们能让她成为皇后也好。” 麻衣中年人深吸一口气,拱手道:“外孙女或许可以想想办法,但家中的女儿不可能成为太子妃的……不会有任何一个大唐皇帝会让家中的女儿成为皇后的,长安的那些人都不会答应的。” 白发道人淡淡的开口,说道:“怎样,觉得在晋王身上失算了,以后就不敢再轻易尝试了吗?” “家中有自己的计划。”麻衣中年人拱手,说道:“在下告退!” 白发道人没有开口拦他,任由他就这么离开。 …… 冷风劲吹,山顶上,只剩下白发道人一人。 他抬起头,目光直直的看向长安方向,轻声道:“皇帝登基一年了,对长孙无忌且用且防,但根本还是在护着长孙无忌,有长孙无忌在,便是真的想要做什么,都很难。” 李世民退位太上皇,李承乾登基。李承乾在李世民活着的时候,便已经做了一年的皇帝,这让很多原本打算看热闹的人感到意外。 一般而言,一个强盛的皇帝之后,他的继承人,必然很难如他一样贤名,必然会有重重问题。 强如汉高祖汉惠帝,文景,汉武帝和汉昭帝,便是汉光武帝和汉明帝,也有宦官之祸和乱法刑狱之事。 最直接的例子,是隋文帝和隋炀帝,更是直接灭国。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李世民死后,李承乾的虚弱,但是谁也没想到,李世民竟然没有斗得过李承乾。 被他逼的退位。 是的,在很多朝堂上的人看来,李世民的退位是贤明之道,但在很多在野的人看来,李世民就是被逼退位的。 李世民那样的人物都被逼的退位,他们这位新皇,在手段上,恐怕还有出色之处。 李世民活着的时候,李承乾的手段还有些看不出来,但如今李世民下葬了,李承乾独自面对天下,他的手段也能看出一二。 借着一次校军,彻底掌握十六卫。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白发道人轻叹一声。 大唐以关中而治天下,这层手段,他倒是看的很明白。 加上李世民下葬之后,诸相巡查天下,导致很多想要动手脚的人,都不得不收手。 …… 木亭之下,白发道人面色凝重下来。 从如今种种现象看来,李承乾这个新皇,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他虽然登基才一年,但对天下的掌握速度之快,却远超人们的想象。 甚至于,白发有些怀疑,他已经怀疑到了麻衣男子背后,还有他自己的身上。 还有这一次将梁建方和丘神勣调往黔州,很可能是一个陷阱,引诱麻衣男子背后的人动手。 白发道人有些担心,他们很有可能会动手的。 微微闭上眼睛,白发道人重新看向皇宫方向。 那边失手便失手吧,关键的问题还是在皇帝身上。 他还是固有的看法,他们应该在皇后或者太子妃的身上想办法。 这是这些年他们一直在做的。 只是如今皇帝贤明的程度要超过他们的想象,其他手段恐怕很难得手,所以…… 得针对皇帝本人手段。 刺杀,下毒,都是得逞的手段。 “得想办法让他得病,得大病,人就会猜疑起来,尤其是对长孙无忌。”白发道人微微眯着眼睛,脑海中想过一种又一种手段,最后都被他自己否决。 突然,白发道人看向了洛阳方向。 洛阳紫微宫,乾阳殿,过几年就要修了。 冷风从木亭上方扫过,木亭中已经不见了白发道人的身影。 …… 两仪殿前,李承乾站在殿外的台阶上,目光抬起,紧紧的盯着终南山方向。 就在刚才,他有种冥冥中被人窥伺的感觉,所以走出来观察。 但很快,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 果然,黔州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还有,右金吾卫将军梁建方和左千牛卫中郎将丘神勣,两个在方方面面都关键的人物离开了长安,必然会留下破绽。 有心人说不定已经看到了。 袁天罡。 李承乾微微眯起眼睛,他总觉得,袁天罡和弘农杨氏之间的关系没有想象的那么近。 不过不管怎样,只要有人落入陷阱,他就能进行布置。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前方的太极殿侧旁传来,就见岑长倩快步的走到了两仪殿下,手里捧着奏本对李承乾道:“陛下,耿国公、故左骁卫大将军冯盎少子、高州司马冯智玳,奉高州刺史冯智戣之令,进京朝贡,如今已到潭州。” “看到了吧,冯家真正的目的,还是在长安。”李承乾侧过身,看了一旁的李义府一眼。 李义府拱手道:“陛下明烛万里,臣等不及。” “来吧,来了长安就好说了。”李承乾轻轻抬头。 昏暗的天空上,雪轻轻地落了下来。 (本章完) 第539章 岭南冯氏,愿为陛下效死(元宵节第四更) 第539章 岭南冯氏,愿为陛下效死(元宵节第四更) 腊月时节,北风如刀。 辰时正,李承乾从立政殿走出。 鹅毛大的雪,从半空中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 披着黑色披风的李承乾,抬头望向高空中,然后侧身问道:“这是入冬以来的第几场大雪了?” 张阿难面色浓重的拱手上前:“陛下,是第九场了。” “看这样子,这雪今年冬天还有的下。”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传旨司农寺和左右屯卫,派兵入终南山砍伐柴木,以助长安百姓度过冬日。” “是!”张阿难肃然拱手。 “另外,还是司农寺,告诉他们,明年清明,朕要为父皇和母后祈福,准备在山间栽种一万颗树苗,让他们做好准备。”李承乾微微摆手,然后大踏步的朝前而去。 砍伐树木之后,再种植树木。 这样的道理,李承乾还是懂得的。 “喏!”张阿难拱手领命。 …… 两仪殿中,李承乾在御榻上坐下,群臣刚要行礼,李承乾直接摆手道:“免礼吧,今日大雪,早些议事,诸卿早去休息,还有,明后两日,常朝延后一个时辰。” “多谢陛下!”群臣齐齐拱手,稍微松了口气。 “雍州都督!”李承乾看向丘行恭。 “臣在。”丘行恭站了出来,认真拱手。 “如今大雪,雪灾之后的百姓安置要加强,各处道观寺庙都要接受灾民。”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宫中会拨出一部分粮食,雍州府也出一些,周济灾民,度过这个冬天。” “臣领旨。”丘行恭拱手,然后退回班列当中。 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然后看向左右群臣,唐俭,杨师道,刘德威,阎立德,长孙祥等人,全部在列。 “如今,诸卿都已经从地方返回。”李承乾侧身,看向御史大夫孙伏伽,问道:“孙卿,此次诸卿巡视地方,有多少官员被弹劾?” “启奏陛下!”孙伏伽拱手,说道:“有莱州刺史郑仁恺,复州刺史薛千寿,遂州刺史韦元祚,唐丹州刺史杨思讷等五位刺史,八位长史,还有十五位县令因罪被弹劾,其他还有诸种情况需要察查,但因时间不够,还未能查清。” “明年继续查吧。”李承乾眼神微微一眯。 郑仁恺,一听就知道是郑仁泰的族弟。 薛千寿,那是薛万彻的族人。 韦元祚,是京兆韦氏的人。 杨思讷,是弘农杨氏的人。 “都是朝中大族的子弟啊!”李承乾轻轻冷笑,说道:“诸卿,你们都是朝中大员,家风能不能好些?” “臣等有罪!”群臣赶紧躬身认错,他们的心猛然一下子提了起来。 皇帝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说话了。 满殿群臣都明白,一旦皇帝用这么刻薄的语气说话,那就是他已经生气到了极点。 一开口,就牵扯到了诸家的家风,真要传出去,族中子弟将来授官婚姻都要受到影响。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目光看向孙伏伽,说道:“所有人,三司审查,按律之罪,御史台主审。” “喏!”孙伏伽拱手,然后退回到了班列之中。 李承乾转头,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抓紧时间,和吏部一起,将缺额补充到位。” “臣领旨。”长孙无忌和杨师道同时站了出来。 李承乾深深的看了杨师道一眼。 杨师道立刻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因为杨思讷,是他的亲侄子。 李承乾摆摆手,长孙无忌和杨师道立刻退回班列之中,他再度开口道:“现在已经腊月了,吏部明年科举的登录如何了?” 李承乾一开口,杨师道再度站了出来,拱手道:“启奏陛下,明年科举已经有六十八人登录,到腊月十五,当有上百人登名。” “时间放宽到腊月二十吧。”李承乾目光望向殿外,说道:“如今大雪,说不定谁就被牵绊在了路上,要多给些机会。” “是!”杨师道拱手,然后退回了班列之中。 “年底了,诸卿一年辛苦,宫中到时候会有赏赐赐下。”李承乾抬头,说道:“另外,长安九品以上官员,这个月的薪俸翻倍。” 群臣全部欣喜,拱手道:“多谢陛下恩典。”李承乾微微抬手,笑着说道:“这也是多亏了吐蕃人送来的两万两黄金,朕能做许多事情。” 群臣忍不住会心动笑笑。 李承乾神色突然一冷,说道:“朕待诸卿不薄,希望诸卿也能以诚正清廉回报于朕。” “臣等谨遵陛下教诲。”群臣的心再度紧了起来,皇帝的这种说话风格,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的。 “好了。”李承乾摆摆手,说道:“还有何事?” “启奏陛下!”房玄龄从群臣当中站了出来,然后拱手道:“启奏陛下,高州司马冯智玳已经入京,请求陛见!” “准!”李承乾点头,说道:“朕要看看,琰州的事情,岭南冯家是怎么说的。” “喏!” …… 宽阔的大殿之中,李义府和许敬宗站在右侧。 许敬宗拱手道:“岭南冯家豪富,当年耿国公长孙冯子游入京,曾有一船金银相随,来到长安之后,诸方打点,便是臣当年亦曾收过三颗金豆,不过此事先帝并不以为许,所以,便厚颜留了下来,如今冯智玳入京,随身携带十辆马车,其中怕也有不少财富。”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是个聪明人。”李义府跟着拱手,认真说道:“如此大张旗鼓,反而要安全很多。” “是啊,朕都已经知道此事了,真要出事,恐怕千牛卫得全力查察。”李承乾坐在御榻上,抬头道:“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宣冯智玳觐见。” “喏!”张阿难上前一步,高声道:“宣高州司马冯智玳觐见。” 声音从两仪殿传到了承天门下,早就等待在那里的冯智玳,立刻迈步走入承天门下,然后快速的朝着两仪殿走来。 走上台阶,步入两仪殿。 身形修长的冯智玳,直接在殿中叩首道:“臣高州司马冯智玳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平身吧。”李承乾轻轻点头。 “谢陛下!”冯智玳稍微松了口气,然后起身拱手。 “冯卿。”李承乾看向冯智玳,问道:“朕听说你此番入京,带了不少金银。” “是!”冯智玳拱手,神色认真的说道:“陛下,臣如今虽任高州司马,但年不过二十,还未成婚,所以携带重金,前来长安求娶长安贵女。” 李承乾轻轻笑笑,倒是会说话。 长安居大不易,长安城中少不了会有官员,因为金银将女儿嫁给冯智玳的。 这样一来,冯智玳和长安之间的关系会更加紧密。 因为琰州僚叛,朝中产生的对岭南冯氏的怀疑,悄无声息间已经消失了。 “朕便祝你好运了。”稍微停顿,李承乾严肃起来,问道:“臣前阵子查阅诸书,这才知道,耿国公在前隋时,曾经跟随杨广,一起征伐过高句丽。” “是的。”冯智玳认真拱手,说道:“回陛下,我冯家实际上是北燕大兴帝后人,先祖冯弘因不能忍受投降北魏,故而率万人逃往了高句丽,然后却被高句丽王杀的只剩三百人,最后这三百人渡海归晋,最后在番禺扎根下来,一直到今日。” “万人杀到三百人。”李承乾看着冯智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这么说,你冯家和高句丽有不同戴天之仇了。” “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冯智玳拱手,咬牙说道:“所以臣父才会在前隋跟随炀帝一起东征高句丽,后来因为战功,被封为左武卫大将军。” “左武卫大将军,不容易啊!”李承乾点点头,然后看向冯智玳,说道:“冯卿,若是朕将你留在长安,任左千牛卫郎将,将来用你攻伐高句丽,你觉得如何?” 冯智玳瞳孔瞬间放大,随即,他直直的跪了下来,咬牙叩首道:“愿为陛下效死。” “好了。”李承乾笑笑,然后摆手道:“便如此吧,你的金银也不用去找什么良妻,在长安买栋宅子,将来有所立功,朕会在宗室中,择一宗室女子,嫁你为妻。” “多谢陛下!”冯智玳再度沉沉叩首,抬起头的时候,眼中已经彻底的湿润了起来。 “段卿。”李承乾看向一侧,段宝玄立刻站了出来:“陛下!” “带他去办手续,同时也带他熟悉一下长安城。”李承乾微微抬手。 “喏!”段宝玄拱手,然后看向冯智玳。 冯智玳立刻对着李承乾叩首道:“谢陛下大恩,臣告退。” “嗯!”李承乾轻轻点头。 冯智玳起身,对着李承乾沉沉拱手,然后才转身离开了大殿之中。 李义府,还有许敬宗,同时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恭贺陛下,彻底收复岭南冯氏。” 李承乾轻轻点头,说道:“岭南冯家,要的不是钱财,也不是安全,他们要的,是再度跻身进入大唐世族当中,而不是彻底沦为岭南土酋,看透了这一点,岭南局势不难掌握,如今黔州安定也就快了。” “陛下英明。”李义府,还有许敬宗,同时叹服拱手。 (本章完) 第540章 一个才人,算什么妃子(第一更) 第540章 一个才人,算什么妃子(第一更) 夜色迷蒙,大地一片雪白。 承天门下,许敬宗手持竹伞,侧身回望,轻声道:“门第啊!” 李义府本来已经走出两步,听到这话,他停下脚步,回身道:“你老兄出身杭州许氏,令尊老大人又是前隋时的礼部侍郎,门第相当不弱了,何出此言啊!” “门第真正不弱的,是安陆许氏,谯国公一族。”许敬宗摇摇头,说道:“其实杭州许氏和安陆许氏是一家,都是河北高阳世族,永嘉南渡之后,在江南的门第都普通,然而,谯国公少年时,曾和高祖皇帝是同学,后来又举夷陵而降,从安陆郡公,进封谯国公,门第大涨。” “那又如何,自从谯国公病逝以后,整个安陆许氏和朝中关系已经没有那么亲近了,反而是你老兄。”李义府看着许敬宗,咬着牙摇头道:“你老兄资历太足了,下一步就是黄门侍郎,说不得立刻就会参知政事成为宰相。” 对于许敬宗的一切,李义府简直羡慕到眼红。 他做给事中、起居郎,再有二年就满十年了。 十年一满,必然是正四品上的黄门侍郎。 前一个走这条路的,还是褚遂良。 做了黄门侍郎的褚遂良,恰好赶上先帝东征高句丽,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宰相了。 “宰相又怎样,你觉得窦家,韦家,裴家这些关中门阀会看得起我们吗?”许敬宗轻轻抬头,眼神无奈。 “那是因为人家家中也出了好几代的宰相,岂是一代能相比……咦!”李义府突然轻咦一声,看向许敬宗道:“听说你老兄有一小女,年芳十三,还没有定亲,前些天有些消息说,你老兄的家人在冯氏进奏院外出现,不会你老兄……” 许敬宗脸色冷了下来,抬眼看向李义府,问道:“这话谁说的。” “还能是谁说的。”李义府目光轻轻抬起,看向许敬宗身后。 许敬宗身后是哪里,是承天门,是皇宫。 “陛下知道了?”许敬宗的脸色不由得一白。 “当然,不然今日为何陛下说要寻一宗室女,将来嫁入岭南冯氏?”李义府突然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许敬宗一愣,随即赶紧跟上,同时低声说道:“请贤弟指点,愚兄如今脑中一片混沌。” 李义府脚步放缓,一边走,一边说道:“陛下嫁宗室女入岭南冯氏,为的是能更好的安定南疆,为的是全局,而你老兄算计着将女儿嫁入冯家,怕是一方面为了陛下的欢心,一方面也是为了冯氏的资财吧。” 许敬宗轻叹一声,说道:“小女的婚事,愚兄曾经好好的探问过,但即便是以愚兄如今在官场的位置,还有陛下的青睐,也依旧难以被豪门大族放在眼里,所以索性,得不到门第,还得不到实际吗?” 李义府默默的点头。 这种事情,他何尝不是深有体会。 “贤兄想的不错,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真的将女儿嫁入岭南冯氏土酋之家,若是有人弹劾你,乱了朝中门第规矩,你老兄怕是要被从长安赶出去。”李义府看着许敬宗,不由得轻轻摇头。 “这他们也管?”许敬宗眉头紧皱了起来。 “呵,你老兄不会真以为如今朝中群臣和谐吧?”李义府有些好笑的看着许敬宗。 “他们在针对陛下!”许敬宗忍不住的倒吸一口凉气。 许敬宗原本的打算是帮皇帝稳定南疆,同时自己捞一把,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在这方面动手。 “你老兄的女儿十三岁,为何不考虑为太子妃候选?”李义府突然将话题扯了回来。 许敬宗停下脚步,诧异的看着李义府:“贤弟在开什么玩笑,愚兄的女儿什么出身,怎么可能为太子妃,而且愚兄的女儿比太子还要大上两岁。” 太子妃,皇帝选的,绝对是关中门阀的佼佼者,更别说她的年纪还要更大一些。 “小弟也就是说一说,指个方向而已。”李义府突然笑笑,说道:“还有什么,比嫁入皇家能更提升门第的。” “皇家,你说陛下!”许敬宗终于彻底的明白了李义府的意思。 李义府平静的看着许敬宗:“你觉得呢。” 嫁进皇帝的后宫。 “我的女儿,以我们的家世,入了后宫,最多不过是一个婕妤,再往上九嫔和四妃根本不可能。”许敬宗抬头,对着李义府不停的摇头。 四妃,九嫔,实际上都有着严格的家世要求。 许敬宗出身的杭州许氏虽然门第不低,但便是同样出身江南的张妃,即便是她现在已经有子,即便是江南张氏的门第还要在许氏之上,张妃也不过是九嫔之一而已。 这还是占着皇帝这些年后宫没多少妃子的便宜,加上张氏跟皇帝比较早,经历了很多事情,才有如今的地位。 “皇子。”李义府看了许敬宗一眼,然后转身朝宫外走:“皇子,多生几个皇子,加点祥瑞,多熬几年,九嫔不成问题。到时候,皇帝的九嫔的家族,那些门阀世家还敢看不起你吗,还敢不与你家通婚吗,真要是那样,他们就是瞧不起陛下,该诛!” 许敬宗一瞬间,从李义府的言辞当中,听出了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李义府察觉到了许敬宗的目光,不屑的冷笑一声:“若不是我也姓李,老兄你觉得这样的机会,我会给你吗?” 许敬宗一愣,随即默然了下来。 片刻之后,许敬宗才继续开口道:“话虽然如此,但贤弟你也知道,朝中惯例,皇帝的岳丈是不能做宰相的,宰相的女儿是不能嫁给皇帝为妃的,杨坚的例子在前方摆着。” “一个才人,算什么妃子。”李义府直接一声冷哼。 “啊!”许敬宗猛然抬头。 李义府有些无奈的看了许敬宗一眼,摇头道:“你老兄想的太多,你的女儿就算是入宫,一开始最多不过是个才人,而且这还是极佳的情况下,不然最多是宝林、御女、采女一类,你算哪门子的皇帝岳丈,皇帝的岳丈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后的父亲。” 许敬宗手脚微微一颤,有些失望的说道:“只能如此吗?” “不然呢,而且还必须小心运作,令千金才有可能入宫成为陛下的才人。”李义府目光看向前方,行走间淡淡的说道:“你老兄现在还是给事中,这个时候,自然不行,想要操作,得你老兄一两年间,做了宰相再说。” “先做宰相?”许敬宗突然想起李义府最初说的话,他说他一两年内就能做宰相。 “陛下这一年还在孝期,什么都别想,但不出意外,一年后,你老兄就会有机会更进一步。”李义府稍微靠近许敬宗,低声说道:“等你老兄做了宰相,就不会有人说你卖女求荣了。” 许敬宗忍不住的回想起自己派人在冯氏外面查看的事情。 他随即甩甩头,说道:“做了宰相,如何还能嫁女入宫?”“谁让你嫁女了。”李义府白了许敬宗一眼,说道:“你要嫁的,是谯国公的孙女,只不过是你的孙女陪伴入宫罢了,但最后,却是你的孙女阴差阳错的留在了宫里,这样,谁也说不出问题了。” 许敬宗目光抬起,看向李义府,嘴唇微微颤动。 李义府刚才说的那一番话,问题极大。 凭什么他能保证,他许敬宗能够在一两年内就做宰相。 凭什么他能保证,他和女儿陪同谯国公的孙女一起入宫,最后留下来的一定是他的女儿。 还有其他很多许敬宗感觉到存在问题的方面。 一个问题,早就在许敬宗的心底升了起来。 这件事情,这番话。 是不是皇帝让他说的? 这一切,是不是皇帝的意思? 但许敬宗一直没有敢问出口。 他有些害怕,他害怕自己一旦问出口,所有的一切都会化为泡沫。 ……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不知道不觉中,许敬宗已经和李义府已经走出了承天门。 李义府停下脚步,目光看向停在一侧的自家马匹。 五品以下官员的马匹和车驾不得入宫。 李义府抬头看向前方深沉夜色下的朱雀大街,还有两侧无数灯火如昼的王公贵族宅邸,轻轻叹息一声:“门第啊!” 说完,李义府拱手,告辞一声,然后大踏步朝着自己的马匹走去。 转眼间,李义府已经消失的不见声影。 许敬宗看着李义府的背影,心里感到一阵同样的难受。 他许敬宗还好,起码出身杭州大族。 先祖许询是和王羲之齐名的人物,他祖父许亨是南梁太中大夫,卫尉寺卿,他父亲许善心是前隋礼部侍郎。 他许敬宗如今已经是给事中、起居郎,资序马上足够,下一步能够成为黄门侍郎,甚至宰相。 便是如此,他许敬宗在长安城已经处处憋屈。 可李义府呢。 李义府虽然自称来自辽东李氏,而辽东李氏又是赵郡李氏的一支,可是赵郡李氏根本就不认。 这让李义府根本没法对外说他自己是出身赵郡李氏的。 加上他的父亲不过是个盐亭县令,他的祖父,也不过是射洪县丞罢了。 他所受的歧视可比许敬宗要深的多。 赵郡李氏连认都不肯认。 毕竟李义府如今虽然算是皇帝的亲信,但是他现在距离成为宰相,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正常而言,李义府的仕途至少比许敬宗要慢五年。 但若是换成同等官职的高门第的人,已经宰相有望了。 就比如李义琰,出身陇西李氏的李义琰。 门第啊! 许敬宗轻叹一声,然后转身看向朱雀门。 顺着朱雀门,他的目光一直落到了承天门,甚至是太极殿和两仪殿之上。 就在这个时候,“吱呀”一声,朱雀门开始缓缓关闭。 彻底的隔绝了许敬宗的视线。 …… 雪飘落,李承乾神色平静的站在两仪殿外。 他的目光越过承天门朱雀门,望向远处的整个长安城。 神色平静,但眼神淡漠。 他从来没有教过李义府去说任何话,但是却总是在有意无意间给出暗示。 笑里藏刀李义府。 李承乾不知道李义府这把刀能用多久,但他希望许敬宗能够支撑的久一些。 毕竟许敬宗是江南派系的一员,他的身后有着整个江南派系的支持。 而李义府在河北派系当中的支持寥寥。 至于说许敬宗做宰相,若是他真的能够办成一些事情,也未尝不可。 李承乾轻轻笑了。 眼神冰冷。 门第啊! 横在大唐人心当中,最大的成见。 (本章完) 第541章 贞观一过,老臣凋零(第二更) 第541章 贞观一过,老臣凋零(第二更) 大雪漫天。 两仪殿中火炉旺盛。 值起居郎的许敬宗坐在矮几之后,目光看向前方。 皇帝坐在御榻之上,低头处理手里的公文。 殿中寂静。 皇帝没有开口,许敬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的他,更多的想的是李义府说过的那番话,究竟是不是皇帝让他说的? 如果说是皇帝让他说的,也就是说,他许敬宗不仅能够做宰相,将来他的女儿还能嫁入皇帝的后宫。 万一有个一儿半女…… 许敬宗可没忘了,高祖诸子,还有先帝诸子,不知道多少,是娶了他们母族的女子为王妃。 甚至还有家中的女儿,嫁给皇子的。 加上许敬宗还是宰相,那么他家的门第将会迅速的抬升。 说句不客气的,他长孙家不就是这样起来的……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打断了许敬宗游移的神思。 随即,殿门口的青衣内侍拱手道:“陛下,沈州刺史,南阳长公主驸马苏勖求见。” 许敬宗转身。 御榻之上,皇帝已经抬头,开口道:“宣。” ……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看着满身风雪,脸色发白,身形瘦削坚定的苏勖,轻声道:“岳丈瘦了许多,这几年辛苦了。” “这是臣职责所在。”苏勖站在殿中,对着皇帝沉沉拱手道:“还未恭贺陛下登基,陛下万寿无疆。” “不必多礼。”李承乾面色温和的摆摆手,看向一侧道:“来人,赐座。” “谢陛下!”苏勖躬身,然后走到了一侧的矮几后跽坐下来。 言语简练,动作干脆。 “辽东的天气看来是真的很冷啊!”李承乾轻轻感慨一声。 “还好,习惯了,多穿点,便没有什么了。”苏勖看了眼被内侍放下的清茶,然后抬头道:“如今在辽东,相比于当年先帝东征之时,人口多了近二十多万,都是些早年不愿意服从高句丽统治,遁入深山的前隋百姓。” 李承乾轻轻点头。 所谓皇权不下乡,这不是一句空话。 很多不愿意服从高句丽统治的人,能选择遁入深山,而高句丽毫无办法,同样的,那些不愿意服从大唐统治的人们,也一样选择了遁入深山,而大唐也没有任何办法。 但是,一旦他们离开深山,没有相关的过所路引,连城门都进不去。 “听说大唐夺回了辽东,不少人都从深山里出来。”苏勖摇摇头,说道:“可惜先帝一次征伐后,就再没去过辽东,不然真的可以让先帝看一看如今辽东的盛景。”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父皇虽没有再去辽东,但也从奏本里看到了辽东的景象,也算是足够满意。” 苏勖略微迟疑,但还是开口问道:“如今英国公在军前,统率诸军组建高句丽江北都护府,进展很快,不少活不下去的高句丽百姓和贵族,知道是宝藏王的人建立了大唐承认的高句丽地方政权,很多都从山里出来,开始归乡,准备种田。” “大唐只是要让盖苏文将政权还给高氏,而不以灭高句丽为目标的消息,已经传过江了吧?”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 “是!”苏勖点点头,说道:“虽然盖苏文竭力压制,但很多消息都是从高句丽东部群山传过去的,根本压不住,将来大唐真的打过江,困难会小的多,只是……” 苏勖犹豫许久,但还是说道:“只是陛下,灭国高句丽这种事,真的要让李勣做吗,陛下就没有考虑过御驾亲征,毕竟这是陛下登基以后,第一个灭的国度,而这些是先帝和隋炀帝都没有做到了。” “这话也就是岳丈在说,若是换做他人,说不得朕会以为是要夺李勣的军权。”李承乾轻轻笑笑,目光紧盯苏勖。 苏勖立刻吓了一跳,拱手道:“臣无此意。” “朕知道,岳丈又不通行军之术,如何会有统率大军灭国的想法。”李承乾微微摆手。 “是的!”苏勖点头,然后担忧的看着李承乾,说道:“陛下登基以来,虽然四方平定,但想要让人心彻底的没有野望,最好的办法,还是以军功征服天下,天下四方没有能动摇陛下统治的外部力量,那么人心自然会安定许多。” 从来都是内贼勾连外敌,才能让一个政权迅速的垮台。 没有了外部的威胁,内部也会安定许多。 李承乾必须承认,苏勖的眼光很好。 “算了吧,朕不是行军大战的料。”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其实根本上,还是朕压不住一旦离京之后,天下会引起的人心不安,前隋炀帝最终倒下,不还是杨玄感给了他重重一击的吗?” 苏勖缓缓的点头,说道:“陛下所言有理。” “再来。”李承乾笑笑,说道:“在辽东统率诸军的英国公,他比其他人更令朕放心。”苏勖微微一愣,但很快,他就明白了过来。 李勣说到底,还是瓦岗降将。 他并不属于关陇世家的一员,所以即便是他在军前统率十万大军,李承乾也不担心他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因为这十万大军的骨干,是关中子弟。 只要李承乾反手,他就能轻易的将这支大军从李勣手上夺回来。 所以,李勣是军中主帅最好的人选。 …… “好了,不说这些了。”李承乾抬头,看向苏勖,说道:“辽东这几年诸事进展顺利,岳丈功劳极大。” 苏勖微微摇头,感慨一声:“辽东这几年的确发展不错,但依旧还有很大的问题,尤其是粮食,虽然臣不停的向外开拓土地,变泽为地,但整个辽东,每年的粮食缺口已经在两成以上,全靠陛下和朝中支援,才支持下来。” “不要把你的功劳说成是朕的功劳。”李承乾不由得笑了起来,他终于听出来苏勖话里的意思,摆摆手道:“辽东这些年,正是朝中支持的时候,可是一旦将来和高句丽大战爆发,辽东需要承担的压力最大的。” “臣明白。”苏勖神色肃然起来,然后说道:“除了粮食以外,辽东最大的麻烦还在于北边的黑水靺鞨族,他们经常南下劫掠,很是麻烦。”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黑水靺鞨族!”李承乾点点头,看向一侧问道:“故右卫将军、蓍国公突地稽,若朕记得没错的话,他就是粟末靺鞨族人吧,他的后人当中,有出色人物吗?” “陛下!”左千牛卫郎将段宝玄站了出来,拱手道:“其子左屯卫郎将、五原县男李谨行,伟貌,武力绝人。” 李承乾诧异的看着段宝玄,说道:“能让段卿说出其人武力绝人,看样子着实不凡,传旨,升五原县男李谨行为明威将军、左骁卫中郎将,归入安东都护府麾下,受安东副都护苏勖节制,明年后,护送苏勖回辽东。” “臣领旨。”段宝玄拱手,然后快步转身,朝着殿外而去,他要去兵部传旨。 李承乾转身看向苏勖,道:“岳丈这几个月调养身体的同时,也多去六部走走,辽东具体需要多少东西,朕知道的不多,还需要你去和户部、兵部和工部谈。” “臣明白。”苏勖立刻站了起来。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如今的辽东,是英国公在处理内外事务,但将来平定高句丽之后,岳丈就要接替英国公处置内外诸事,平日里有什么想法,也可以直接来找朕。” 苏勖拱手,有些谨慎的说道:“臣恐能力不足。” “无妨。”李承乾摆摆手,说道:“能力不足,威望来凑,将来能够旖娘有子之后,朕就封他做辽王,岳丈帮忙看着辽东和高句丽,大不了朕到时候,再让岳丈领中书门下三品。” 苏勖,还有坐在一侧的许敬宗同时抬头。 “陛下,臣是昭媛之父,如何能领中书门下三品?”苏勖神色严肃起来,拱手道:“请陛下勿做如此想。” “岳丈误会了,不过是在辽东任都护,顺带检校中书门下三品,这官位就在辽东有用,回到朝中,朕就会给你卸掉的。”李承乾摆摆手,说道:“卫国公如今在西昌州,不也是如此吗?” 李靖在西昌州任都督,加参知政事,只要他不回朝,他就是实打实的宰相,统领整个甘凉沙肃和安西,可是他一旦从西边卸任,回到长安任职,那么立刻就会受到满朝上下的弹劾。 苏勖稍微松了口气,说道:“陛下可以授臣节钺,但同中书门下三品的事情,还请陛下不要再做如此想。” “不着急,此事还早的很。”李承乾摇摇头,说道:“朕如此想,也是为了安定高句丽着想,毕竟高句丽不同于突厥和吐谷浑,那里的形势完全不同,谁知道将来高句丽灭国后会是如此,将来统领安东的大都护,领中书门下三品是最合适的。” “若真是这样,那么臣恐怕只有到时请辞了。”苏勖依旧不肯松口。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再说,高句丽平定说不定就是五六年后的事情了,谁知道将来局势如何……好了不说了,岳丈一会去看下旖娘吧,她想你好几年了,另外,皇后和姑母也在。” 苏勖还是皇后的大伯父。 “是!”苏勖只能拱手。 许敬宗坐在一侧,手笔平稳的将皇帝和苏勖刚才的对话记录了下来。 他看着自己写出的一行行字,神色已经认真起来。 从来没有注意到,李承乾轻轻的瞥了他一眼。 …… “驾驾!”一匹快马径直冲入了朱雀门,马上骑士手举令牌,急促的高声喊道:“司空急奏陛下,所有人让开。” 沿途的所有人惊愕的抬头,看到马上之人面目的时候,更是眼神惊恐。 长乐公主驸马,司空、尚书左仆射长孙无忌长子,秘书监长孙冲。 长孙冲没有理会这些人,起码直接冲进了承天门,甚至直奔两仪殿而去。 李承乾已经听到了声音,从两仪殿内走了出来。 长孙冲这个时候,已经冲到了大殿之前,他直接从马上跳下来,然后跪倒道:“陛下,舅翁……他不行了。” 一句话,李承乾脑中“嗡”的一声,瞬间就是眼前一黑。 他转身看向侧畔,急促的说道:“备马,朕现在去申国公府,告诉皇后一声,朕就不过了。” “喏!”徐安立刻拱手。 (本章完) 第542章 世家贪婪,科举开始,风暴来袭(第三更) 第542章 世家贪婪,科举开始,风暴来袭(第三更) 一队千牛卫在长安城中央驰道上狂奔。 长安百姓就这么看着他们的皇帝一路从皇宫,狂奔到了申国公府,满脸愕然。 李承乾不管不顾,直接冲到了国公府后院。 来到了后院,李承乾刚要进屋,高士廉有些虚弱的声音传了出来。 “……陛下年纪大了,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主见,有的时候,你不要和陛下硬顶,无忌,陛下他终究是皇帝,要不最后吃亏的还是你。”高士廉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舅舅,无忌知道了。”长孙无忌抓住高士廉的手,说道:“陛下和外甥什么事情都能说的开,舅舅不用担心。” 站在门外,李承乾轻叹一声。 脑海中闪过往昔高士廉在他最艰难时对他坚定维护。 而如今,不过是一场冬寒,一夜功夫,高士廉便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或者更准确的说,他瑞纳七十五岁,已经到了享尽天年的地步。 他的寿命已经走到了自然的尾声。 如果不是人参吊着,高士廉都不一定能撑到李承乾来。 “咳咳……”高士廉的咳嗽声传来,李承乾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进去。 内屋中的高士廉一眼就看到了李承乾,他强行要撑起身体:“陛下!” 长孙无忌回头,看到李承乾快步走到了床榻前跪倒,抓住高士廉的手,嘴唇颤抖的说道:“舅翁。” “陛下!”高士廉轻轻笑了,然后放松的躺了下来,他看李承乾说道:“老臣还以为临终前见不到陛下了。” “舅翁!”李承乾看着神色豁达的高士廉,心里越发的难受起来。 “见到陛下,老臣这辈子便圆满了。”高士廉一句话说完,嘴唇已经完全的发白了,但他依旧看着李承乾,喘息了许久,才缓缓的说道:“老臣的几个不孝子,虽然都不是什么成才之辈,但好在也没有什么悖乱之人,老臣不用担心后事。” “舅翁。”李承乾嘴唇轻轻颤抖,现在这个时候,他不想说什么假话。 高士廉宽慰的笑笑,说道:“老臣看的出来,陛下用人,重地方实务,地方做的不好,陛下就算是用人也不会常用,真行便是如此。” 李承乾轻轻点头,高真行多年前便是他的太子通事舍人,如今十几年过去了,也不过是李象的太子舍人。 李象还没有入住东宫,东宫诸官,不过是个虚职。 原因就在于高真行没有地方实务经验。 “所以,陛下,看顾点他们就行了。”高士廉喘息着,然后坦然的说道:“要用人,就用渤海高氏的人,高季辅,高侃,都是人才,陛下好好用,这样渤海高氏保住了,臣的几个不孝子也就不会有事。” “嗯!”李承乾用力的点头,泪水不由得滑落了下来:“朕会给表舅他们机会的,便是有什么时候,朕也会保他们的。” 高士廉满意的笑了,他的呼吸这一刻,彻底的变得极轻极缓, 他的目光看向上方,喃喃的说道:“老臣……老臣如今便是见到皇后,也无愧了。” 李承乾,还有长孙无忌,同时一愣,随即忍不住的轻轻哭了起来。 高士廉目光稍微侧向,看向李承乾:“陛下……你和观音婢真的很像……” 高士廉直直的盯着李承乾,他的手,这一刻,彻底无力的滑落了下来。 “舅翁!” “舅舅!” 长孙无忌和李承乾同时心里一痛,两个人叩首在地,然后大声的痛哭起来。 整个申国公府,顿时陷入了一片哀恸的哭声当中。 片刻之后,长孙无忌和李承乾被人搀扶出了后院。 李承乾还好,长孙无忌已经有些瘫软的站不起来了。 高士廉对他而言,已经是如今这个世上最后一个长辈了。 如今,也走了。 一直到前院,长孙无忌才缓了过来。 “陛下,陛下回宫吧,这里有臣看着,不会有什么事情的。”长孙无忌拱手,说道:“长安城,满朝官员都在盯着,陛下需要回皇宫安定人心。” 李承乾目光看了眼后院,的确,这里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容易让人分心。 “好吧,这里就交给舅舅了,朕明日再过来。”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不过回宫之前,朕得先去趟郑国公府和宋国公府,他们两个的身体也不是太好。” “是!”长孙无忌拱手,然后看着李承乾大踏步的从院中离开。 看着李承乾离去的背影,长孙无忌不由得轻叹一声。 魏征,萧瑀。 要么身体有病,要么年纪真的偏大。 谁知道谁哪天就熬不住直接走了。 他们这一辈人,从前隋,武德,还有贞观,一路走来的老人是越来越少了。 而且将来还会更少。 …… 郑国公魏征府邸。 李承乾翻身下马,然后大踏步的朝着院中走去。 这个时候,魏叔玉从府里慌忙的迎了出来,赶紧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怎么来了?” 李承乾脚步突然一停,诧异的看向魏叔玉:“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魏叔玉满脸茫然。李承乾彻底的停了下来,然后直直的看着魏叔玉。 魏叔玉被李承乾看了一阵发毛:“陛下,怎么了?” “没事!”李承乾赶紧摇头,说道:“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么就什么也不用知道了,从现在开始,将后院封起来,外面的消息,一点也别传到后院。” 一旁的徐安立刻拱手,然后开始找人安排了起来。 “陛下,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魏叔玉忍不住的问道。 “申国公就在刚才过世了。”李承乾看着无比震惊的魏叔玉,轻轻摇头道:“朕担心岳丈受到刺激,所以赶紧过来看看,不过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也好,干脆就什么也别知道的好,这样免得伤感累身。” “臣明白了。”魏叔玉赶紧拱手,李承乾的处置是最妥当了。 “另外,朕会派人多送些人参过来,府里不要节省,该用的用。”李承乾转身朝外走,同时说道:“宋国公府里,大概也是一样还什么都不知道,朕需要去做安排。” “喏!”魏叔玉拱手,说道:“恭送陛下!” 李承乾大踏步的朝着院外而去。 长安城原本有些小了的风雪,这一刻,竟然有再大的迹象。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 风雪从年底吹到了年初。 转眼已经是永惟二年了。 申国公高士廉病逝,享年七十五岁,追赠司徒、并州都督,谥号文献,陪葬于昭陵,灵位配享太庙。 其长子东阳长公主驸马高履行袭爵申国公,守孝三年。 整个皇宫内外一派静肃之色。 皇帝自从高士廉病逝之后,神色就一直恹恹的。 便是正旦大朝,他的神色都没有好过多少来。 满朝群臣看在眼里,忧在心里。 便是先帝病逝,皇帝已经稳稳的把握天下,但申国公高士廉一去,皇帝反倒像是受了心伤一样。 不过好在过了正月十五,正月十六,皇帝的气息终于好了起来。 两仪殿,常朝。 李承乾一身黑底金丝龙袍,坐在御榻上,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记得提醒朕,到了明年,起复高真行,以太子舍人,检校咸阳县令。” “臣领旨。”长孙无忌站出,认真拱手。 高士廉临终的时候说过,他不对自己的儿孙有多大期待。 但这话他可以说,但李承乾不能不当回事。 他不仅要用高家人,而且是要用,他自己真正培养人才的方式去用。 这样培养出来的人才,将来不管放在朝中哪个位置上,都会合格。 相比于那些只知道跳出来抢位置,却又做不出事情,随时都能被弹劾免掉的世家子弟。 这样的人,才是本朝的核心。 “高履行,高至行,高纯行,高审行,高慎行都已经丁忧守孝。”李承乾看向杨师道,道:“吏部要在三月之前,将人全部选出来,报送政事堂审核,最后送到朕这里来。” “臣领旨。”杨师道神色肃然的站出拱手。 李承乾点点头,继续说道:“如今已经是正月十六了,下一个初八开始,就要科举了。吏部准备的如何?” “一切已经妥当,就差陛下指定主考人选了。”杨师道认真拱手。 李承乾目光扫过殿中群臣,想了想,他开口道:“莒国公,这一次便由你来当担任主考吧,朕现在也没有什么兴趣出题,这次的科举,就以孝为主题定策论,详细的题目,你来出。” “臣领旨。”中书令唐俭站了出来,拱手领命。 李承乾松了口气,说道:“这一点,大唐里外都发生了不少的事情,但一切终要过去,持孝心,行孝行,如此,才能不愧对先帝,不愧对申国公等一众老臣。” “臣等谨遵陛下教诲。”群臣齐齐拱手。 李承乾最后看向杨师道,说道:“安德郡公,此番科举一定要安排妥当,人数不必太多,正常取便是,之后,前十名的考卷送到朕这里来。” “臣领旨。”杨师道沉沉拱手。 唐俭虽然是主考官,但实际上真正在负责里外一切的是吏部,尤其是他杨师道。 …… 李承乾站在太极殿扶栏前,目光看向整个长安城,平静的开口道:“舅舅,你觉得弘农杨氏,会放过这次机会吗?” 长孙无忌从李承乾身后走出,他微微摇头,说道:“世家贪婪,这种影响未来几十年的事情,他们不会放过的。” “杨卿是个好官,但弘农杨氏太拖他后腿了。”李承乾抬头,说道:“多盯着一些,看看他们会在什么地方下手,朕也好好的学一学,大唐科举的舞弊手段。” “臣领旨。”长孙无忌拱手,道:“臣告退。” 看着长孙无忌远去的身影,李承乾轻叹一声:“这一个多雪的冬天总算是要过去了,去年山下为了过冬,砍了多少树?” “司农寺看了差不多有五千多颗,百姓和官宦人家,看了差不多是同样的数目。”李安俨从一侧的廊柱之后站了出来。 “让司农寺派人,寻找上万株树苗的种植之地,记住刚刚砍伐过的不要种,找那些山中一片空白的地方去种。”李承乾抬起头,轻声道:“让司农寺的人多找找,三月份的时候,朕会多带些人,去山里种的。” “臣领旨!”李安俨认真拱手,神色肃然。 李承乾目光看向前方,轻声道:“科举就要开始了,风暴也快来了。” (本章完) 第543章 科举弊案,必然血流成河(第一更) 第543章 科举弊案,必然血流成河(第一更) 亲仁坊在长安东市西南角,往北隔宜阳坊便是平康坊,平康坊西便是务本坊。 务本坊便是国子监的所在。 从亲仁坊西面能偶尔从国子监溜出来的士子。 “吱呀”一声,一身灰色长袍的卢照邻从一座小院里走了出来,关上了院门。 院子并不大,位于亲仁坊东南角落里。 这里能够看到东市,看到平康坊,到了街西面,又能够看到国子监。 位置足够好,但又足够冷清。 居住在这里的,多是长安本地人,还有一些到东市经商的客商,以及稍微有些家资的国子监学子。 …… 卢照邻抬头看了眼天色,已经是酉时末了,天色已经昏暗,距离宵禁还有两刻钟。 卢照邻快步的朝着街尾的一家饭肆走去,神色有些匆忙。 他一个人住在亲仁坊,虽然合心意,但没有家人照顾,不会做饭的他,里外着实有些为难。 但没有办法,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卢照邻的心才能安静下来。 接连错过大唐两位公主,虽然人们看着他家世的面上没有多说什么,但抬眼之间,却已经满是对他的议论。 卢照邻神色苦涩,皇帝明明很看好他,但他却因为迟疑,而断绝了自己的前途,不然…… 卢照邻摇摇头,步行之间,他已经来到了饭肆之外。 里面坐着的,多是一些来自外地的举子。 卢照邻虽然名声不小,但说实话,见过他本人的人并不多。 只要他不是去往那些王公贵族的宴席,见到那些王公贵族的子弟,被人认出来的机会并不大。 即便是偶尔有人看他脸熟,但也绝对不敢相信,大名鼎鼎的卢照邻,竟然落魄成这个样子。 卢照邻缩在角落里,一碗粥,一只囊,一碟小菜,一壶酒。 满脸胡须的他,已经习惯了如今的生活。 他之所以还留在长安,便是为了下个月的科举。 这一年来,他潜心读书,为的就是科举。 虽然有着公主之事,但他卢照邻好歹出身范阳卢氏,只要他考到了进士的水准,那么谁也罢黜不了他。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桌案上,两个喝着劣酒醉醺醺的士子的声音传入到了卢照邻耳中。 “祁兄,你这是怎么了,晋阳豪富之家,怎么还来这种地方?” “还能怎样,钱都快光了。” “光了?你老兄莫不是赎了哪家的魁娘子,然后将家里给的钱全部都光了不成?” “哪里有什么魁,不过倒真的是见了一位大人物,了五百贯,这下子科举有名了。” 卢照邻平静的从两人身侧而过,这种被人欺哄的最后倾家荡产的事情,每年科举都会发生。 就在卢照邻走过的一瞬间,声音再度传来。 “什么大人物啊,五百贯,你老兄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没有,是安德郡公!” 卢照邻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认识安德郡公,你老兄确定没有认错?” “没有,我家叔父当年参加过晋王大婚,我那时就在身侧,所以远远的见过安德郡公。”那人突然侧身看了卢照邻一眼,卢照邻这个时候,已经大踏步的向外面走去。 “来,喝酒喝酒!” “喝酒!” …… 走出店外,卢照邻不知不觉中,已经浑身冰寒。 今年的科举,他是志在必得的。 以他的水准,中举不难。 问题是因为公主的事情,他的名次不会太高,甚至可能是在尾巴上几名。 然而,如果科举舞弊…… 是的,科举舞弊。 卢照邻真的难以想象,一旦科举舞弊,有那么一些人挤到了他的前面。 那么他卢照邻,必然会被这些人挤掉。 想到这一点,卢照邻只感觉一阵的毛骨悚然。 科举是他这一辈唯一的出路了,如果这条路今年被人堵死,那么明年呢? 他本身就不被皇帝所喜,仕途坎坷,若是再耽搁几年,一辈子就都毁了。但是…… 这件事情太严重了。 因为他涉及了吏部尚书杨师道。 卢照邻虽然刚刚只听了几个字,但当那人说出安德郡公的名字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安德郡公上一次被从吏部尚书罢免,就是因为他耳根子太软,听了家人的话,导致朝中吏治出了问题。 如今,又是他家人的事情。 卢照邻抬起头。 耳边暮鼓之声停歇,远处坊门已闭。 他要弄清楚,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 “安德郡公,科举舞弊?”监察御史卢谞站在自己书房,满脸惊愕对看着卢照邻:“九郎,你确定?” “了五百贯,见了安德郡公一面。”卢照邻点点头,说道:“兄长,以如今的科举制,已经足够保证中举了。”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这下麻烦了。”卢谞忍不住的站了起来,在房中来回踱步道:“先帝去年病逝,今年天地革新,科举对陛下意义极大,若真出了问题,是要死人的。” 卢照邻轻轻点头。 卢谞停下脚步,看向卢照邻:“九郎,你怎么想,若是你只想保证自己的进士之位,为兄可以去找安德郡公为你说话。” 卢照邻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他才开口道:“陛下当年之所以愿意让九郎为公主驸马,虽然九郎错过了,但终究根本,是我卢家忠贞所致,若是如今蝇营狗苟,我卢家子弟,忠贞之名还在吗?” “唉!”卢谞轻叹一声,然后又不由得苦笑起来:“若真是如此,你就不应该还找为兄啊,你应该去找五叔,他现在是尚书右丞,这种事情,应该由他上奏陛下的,” 卢照邻看着卢谞,轻声道:“兄长,只有九郎道听途说的一句话,找五叔真的合适吗?” 卢谞是卢承庆的独子,但卢承庆还有七个弟弟,其中老五卢承业,便是尚书右丞。 听到卢照邻这么说,卢谞沉默了下来。 片刻之后,卢谞抬头看向卢照邻道:“很好,你没有昏了头,若是此事找了五叔,便是最后弄到了真凭实据,五叔也只能走正途上奏陛下,那么此事便会成为我范阳卢氏和弘农杨氏的全面开战。” 卢照邻点点头,叹声道:“九郎明白,此事若是真的宣扬天下,恐怕对陛下也不利。” 先帝病逝还没有一年,皇帝主持的科举就出了大篓子,便是皇帝自己,脸上也不会好看。 “此事需要谨慎处理啊!”卢谞抬头,说道:“此事便是为兄处理,想要让陛下知晓,还是一样需要通报御史中丞和御史大夫,职责所需,也需要上奏通报陛下,事情一样小不了。” 卢谞其实并不担心证据的问题。 事情都被卢照邻听见了,说明这件事情不小,牵涉的人足够多,只要查就都能查出来。 至于说杨师道为什么做这种事情,范阳卢氏也是世家大族,弘农杨氏心底在想什么,他们清楚的很。 那五百贯实际上不是什么买通名额的钱,不过是一个投名状罢了。 能够出现在李治婚礼上的人,又哪里是什么一般的人家。 当然,杨师道可能不知道这种事情,而那样的人家,能够获得荫封的,也不过是寥寥一两人而已,更多的人,还是要靠科举走上仕途。 毕竟从先帝到皇帝,对科举的重视越来越高。 “所以,这件事情需要悄无声息的结束。”卢谞抬头直直的看向卢照邻,道:“所以此事需通过隐私渠道告诉陛下。” 看到卢谞看自己的目光,卢照邻皱眉头道:“怎么了?” “九郎,你直接叩阙去吧。”卢谞看到卢照邻愕然,赶紧解释道:“虽然你自觉陛下对你没有什么好感,但实际上并非如此,陛下对你依旧欣赏,正是因为陛下的默许,所以,你才能有机会参加这次科举。 所以,九郎,你直接叩阙谢恩,然后将此事私下告知陛下。” “兄长,若你不是自己人,九郎真的以为你要害九郎。”卢照邻看了卢谞一眼,摇头道:“不过兄长的好意,九郎心领了,陛下如今只是默认,九郎还是不要蹬鼻子上脸的好。” “那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卢谞整个人严肃起来。 “告诉陛下,让陛下能在外界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处理一切。”卢照邻抬头,道:“阿兄,这是你刚才的话。” “好吧!”卢谞沉吟下来,说道:“这件事情,想要通过隐私渠道告诉陛下,而中间知道的人又不能因为自身职责的原因,上书弹劾,将事情公开化,这样的人,满朝上下,也只有几个。” “谁?”卢照邻有些好奇的问道。 “工部尚书长孙祥,左千牛卫将军李安俨,右千牛卫中郎将丘神勣,给事中李义府和给事中许敬宗。”卢谞摇头,说道:“其他如戴至德,窦玄德,刘仁轨这些人,虽然一样能轻松接触陛下,但事关科举,他们不会不做声的。” “工部尚书接触不到,左千牛卫将军也是一样,丘神勣去了黔州,那么就剩下李义府和许敬宗了。”卢照邻抬头,说道:“这两人的名声都不怎么好啊!” “只有不爱惜自己名声的,才会更加全心的对待陛下,因为他们只有陛下。”卢谞淡淡的摇头,说道:“许敬宗出身杭州,和江南世族勾连太深,而李义府出身瀛洲,是河北自己人,就找李义府吧。” “好。”卢照邻点头,说道:“愚弟自己去吧,去年的时候,愚弟和李义府见过几面,陛下的心思,他最清楚。” “小心些。”卢谞点点头。 “告辞,兄长!” …… 站在窗户前,外面雨打芭蕉。 卢谞轻叹一声:“这件事情,九郎真的是无意碰到的吗,是谁在做局?” (本章完) 第544章 他们究竟是效忠于朕,还是效忠于弘农杨氏(第二更) 第544章 他们究竟是效忠于朕,还是效忠于弘农杨氏(第二更) 时入二月,春雨朦胧。 李承乾站在坐在两仪殿外台阶之上,眼前的桌几上摆着密密麻麻的奏本。 无数禁卫手持刀槊站在了廊柱之侧,目光平视前方,神色肃重。 “朕喜欢这种在风雨中处理政事的感觉,它能让朕时刻以天下的角度来看待奏本中的问题。”李承乾抬起头,看向雨幕中的整个长安城,轻叹一声,然后才又看向李义府道:“说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义府跪倒在地上,小心的抬头道:“是卢照邻找到臣,说有人科举舞弊,操纵春闱,臣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一名来自太原祁家的望族子弟,被人引荐,在宴会上见到了安德郡公,之后便掏了五百贯给了弘农杨氏的人,杨氏保证他科举得中。” 李承乾放下手里的细竹金笔,稍微琢磨问道:“这件事是你查的,还是范阳卢氏查的?” “都有!”李义府叩首,然后一五一十的说道:“卢照邻发现的问题,范阳卢氏进行核查,臣也查了一遍,事情的确是如此……他们做的很谨慎,选择的,都是地方大族的有能力的子弟,有一定的学识,即便是没有弘农杨氏,也有可能中举。” 李承乾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身体靠后,说道:“你继续。” “是!”李义府拱手,说道:“他们费了大半个冬天,挑选了五个人,然后在科举的十天前将他们聚集在一起,说有办法保证他们一定能够中举,但要求他们出五百贯。” “这笔钱不是买题的钱,而是买背景和买名声的钱。”李承乾轻轻点头。 大唐科举,如今并不糊名。 考官在录取的时候,不仅要看科考的试卷,也要看这个人的家世背景和个人的名声。 不在考题上做文章,也能在个人家世背景和个人的名声上做文章。 只需要有人打着杨师道的名字,和弘农杨氏的名头,自然能够抬升这些人的背景和名声。 “而且便是有人事后胡乱说些什么呢,被买通的人也可以说他们的答卷本身就有中举的资格,从而避免被牵连到自己身上。”李承乾轻轻冷笑,说道:“反过来,能这些人做了官,弘农杨氏反而能够以科举舞弊来要挟这些人和他们背后的家族。” “是!”李义府躬身叩首,这里面的玄机已经被皇帝说透了。 李承乾淡淡的问道:“弘农杨氏,是谁负责出面的。” “是安德郡公四兄杨縯的幼子杨思敬。”李义府抬头,说道:“杨縯多年来一直没有出仕,而是在家中照料祖产,但也是因为如此,便是牵连到杨縯的身上,因为他没有任官,所以便是处置,也很难真正的伤害到弘农杨氏。” “无妨。”李承乾摆摆手,说道:“弘农杨氏的子弟科举舞弊,安德郡公又是吏部尚书,这里面没有牵连,谁信。” “是!”李义府叩首。 皇帝认定你有问题,这样哪怕是你说话的语气重了一点,也是罪。 尤其如果满朝上下都认为你有问题,那么皇帝便是折腾死你,也不会有人为你说半句话。 “但终究还是要找出证据的。”李承乾抬头,看向一侧道:“殷元。” 左千牛卫中郎将殷元从稍远的廊柱后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 “刚才想的那些事情你听清楚了吧?”李承乾平静的问道。 “听清楚了。”殷元认真拱手,殷元是故陈国公殷开山嗣子,秦王府的核心二代子弟。 “派人去查吧。”李承乾轻轻敲敲桌案,说道:“这里面肯定有一份名单在,找到这份名单,在科举那日,让见过这份名单的人无法出现在科考考场。” “喏!”殷元肃然拱手,然后转身离开。 “卢照邻有句话说的对,这是父皇过世之后,朕所准备的第一场科举,不能被科举舞弊案毁掉。”李承乾拿起细竹金笔,淡淡的说道:“只能先含糊过去。” “陛下,那么杨思敬呢?”李义府小心的抬头。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你啊,什么都想问。” “臣有罪!”李义府立刻叩首。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安德郡公做吏部尚书,也不是今日这一次,之前也有过,这里面说不定还是杨思敬操作的,留着吧,等到事情过后,找人出举杨思敬数年前操纵科举便是。” “是!”李义府顿时凛然,皇帝要追查的不仅仅是杨师道,而是整个弘农杨氏。 “操作科举,李卿,你说大唐开科举这么多年,弘农杨氏安插掌握了多少私人,这些人又有多少在地方任刺史,县令。”李承乾轻轻抬头,眼神极度淡漠的说道:“若是有事,他们究竟是效忠于朕,效忠于大唐,还是效忠于弘农杨氏呢?” 不臣,不臣之心。 以阴险之心要挟他们,最终的目的也必然是阴险之事。 说不好就是谋反。 “臣明白了。”李义府沉沉叩首。 “这件事情,你既然参与了,那么就接着做下去,将来弹劾杨卿,也是你来做。”稍微停顿,李承乾有些担忧的说道:“另外,小心一些,弘农杨氏这样的世家大族背后的隐私面暴露出来,他们是会不择手段的,朕调一队千牛卫暗中保护你。” “谢陛下!”李义府顿时神色凛然。 皇帝的心思,一旦让弘农杨氏的人察觉了,他们的反噬恐怕是异常凶狠的,这里面最危险的很有可能就是李义府他自己。 李承乾扫了李义府一眼,暗暗的点点头。 弘农杨氏不缺光明正大的人,也不缺杨縯、杨思敬这种做隐私小事的人物,同样,他们也绝不缺一些不择手段的阴狠之辈。 李义府在李承乾面前,如今还算恭顺,但是在私底下,类似手段也绝对不缺。 李承乾要收拾弘农杨氏的人,李义府是最佳人选。 “说说卢照邻吧。”李承乾看向李义府,问道:“你觉得这一次之后,应该怎么对待他?” 李义府心里快速的琢磨着皇帝说的每个字,然后拱手道:“陛下,这件事情终究是卢照邻发现,虽然不能因此而赏,但他的功劳还是应该被记得的。”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那就看他这次科举的文章做的怎样了吧。” “是!”李义府拱手,然后悄然退下。 李承乾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奏本,翻了两页之后,稍微抬头道:“来人,宣都水少监黄仁素!” 徐安站在一侧,拱手道:“喏!” …… 一身深绿色官袍,身形瘦削,面色坚韧的黄仁素,站在廊檐下,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去年冬季多雪,今年开春以来便已经有连场春雨,朕有些担心今夏会有大雨倾盆,而陕州位于黄河要害,又地形低矮,每年洪水之时,陕州又多有灾害,卿三日之后,出发前往陕州,与陕州刺史一道准备应对大雨之事。” “喏!”黄仁素肃然拱手。 “陕州境内,一切军民必要时都可以调动。”稍微停顿,李承乾抬头道:“也包括弘农杨氏。” 一侧的李义府猛然抬头,随即,他赶紧沉沉的低下头。 李承乾微微摆手,黄仁素立刻拱手道:“臣告退。” 李承乾神色平静下来,开始低头处置手里的奏本。 很快,一本又一本的奏本便已经被处置完毕。 不知不觉中,天色渐黑。 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看着空荡荡的桌几,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说道:“时间差不多了,众卿都回去吧。” “喏!”李义府,许敬宗,窦玄德等人,齐齐从两边的廊柱后站了起来,然后拱手告退。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李承乾伸了个懒腰,然后起身。 在两仪殿外来回走了几步,看着远处的长安城中灯火渐起,他才放松下来。 转过身,李承乾朝着两仪殿下走去。 华盖无声无息已经重新在他的头顶。 李承乾没有去万春殿和立政殿,而是转身去了甘露殿。 甘露殿,两仪殿,还有太极殿,才是整个皇宫三大殿的核心。 禁卫将军李玄嗣值守甘露门。 站在甘露门上,李玄嗣对着李承乾躬身行礼。 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然后步入甘露门。 一入甘露门,李承乾的感觉骤然不同。 仿佛一下子所有沉重政事全部都被挡在了甘露门外。 甘露门外,宵禁已起。 不管什么事情,都要到明日再处理。 长安城,就是天下的心脏。 长安城安定,那么天下也就不会出任何问题。 李承乾迈上甘露殿台阶,一名身穿浅蓝色襦裙的年轻女官,率领殿中众宫人侍女行礼道:“陛下!” “明月啊!”李承乾点点头,看了卢明月一眼,问道:“在这里还习惯吗?” 卢明月谨慎的说道:“奴婢上手还算顺利。” 李承乾抬手,说道:“搬张短榻,还有一张长案到殿外,朕想坐在这里看看雨。” “喏!”卢明月福身,然后转身安排人将短榻和长案摆在了甘露殿门口的台阶上。 李承乾在短榻上坐下,目光抬起。 春雨之下的长安城,带着朦胧的雾气,出现在李承乾的眼中。 他很得意这种诗情画意的感觉。 夜色之下,灯火万千。 卢明月站在一侧,有些好奇的看着皇帝。 她随她母亲郑楚入宫的时候,年纪还小,但一转眼已经快十年过去了,她也已经到要成家的年龄了,但是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成家的。 成家就意味着要出宫。 出宫让她莫名的有些恐惧。 …… “最近卢家的人有没有让你再出宫?”李承乾察觉到了卢明月的目光,平静的问道。 “没有。”卢明月低头,说道:“族里说了,让奴婢好好的在宫中伺候陛下,毕竟奴婢现在已经是正八品的宫中掌记,便是族里,八品以上的官员也没有多少的。” “范阳卢氏八品以上的官员起码有几十个。”李承乾微微摆手,笑着看向卢明月,说道:“你重要的,是在朕身边,看管甘露殿,有什么事情,卢家可以通过你传话的。” “是!”卢明月点头,然后她又抬头道:“宫外的事情,奴婢不管的。” “哈哈!”李承乾伸手,轻轻挑了挑卢明月的下颚,说道:“你母亲教你教的很好,不过卢家真的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说,朕会让人去查的。” “是!”卢明月忍不住的松了口气。 李承乾轻叹一声,转过身,看向整个长安城无数的灯火,轻声道:“大唐繁华,白日里人来人往都能看得见,而到了夜里,便只能看长安灯火,而光是每天保证无数的灯油供应就是一个大事情,更别说整个天下。” 卢明月轻轻眨了眨眼睛。 李承乾神色平静下来,淡淡的说道:“朕需要天下每个地方都有眼睛,这样才能保证天下运转不出问题,整个大唐的盛世,才能长久的持续下去。 大唐啊,大唐。” 卢明月听着,看着李承乾的侧脸,莫名的痴了。 (本章完) 第545章 安德郡公,你累了,歇几日吧(第三更)(第三更) 第545章 安德郡公,你累了,歇几日吧(第三更)(第三更) 二月初八,科考之日。 礼部南院。 卢照邻经过了门口禁卫的检查,然后顺利的进入考场之内。 他下意识的看向整个考场之中,整个考场内,密密麻麻的有上千人。 目光一闪,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卢照邻的视线当中,但瞬间就又消失了。 考场很大,一个考院只能安排两百人。 卢照邻不知道刚才那人会到哪个考场,但他肯定,刚才那人,一定就是他之前查过的。 科举舞弊的五个人之一。 卢照邻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难道说皇帝没有打算处置这次的科考舞弊之事? 不对! 以卢照邻对皇帝的了解,他相信皇帝绝对不会放任这种事情的。 皇帝一定会处置的。 卢照邻很快按着号牌找到了自己的号房。 就在他等着发卷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在整个考院内响起。 出事了? 卢照邻忍不住的看向外面。 很快,消息就传了过来。 有三名考官昨夜喝的酩酊大醉,今日起不来了。 卢照邻轻轻笑了。 皇帝果然是皇帝啊。 …… “杨卿给朕带的好吏部啊!”李承乾坐在御榻上,气急的看着杨师道,咬牙道:“科举诸官在五日之前,就进入了礼部南院考场,不再外出,可偏偏还有人能在科考的前一夜找到酒,还能喝的酩酊大醉,你说,这科考之事,朕还能信你吗?” “陛下,臣有罪!”杨师道立刻跪了下来,不停的叩首道:“请陛下治罪。” 李承乾看了他一眼,然后看向一侧的长孙无忌,道:“舅舅,朕看以后科举考试就交给礼部来管吧,反正每次科考用的都是礼部的地方,而礼部涉及文教,管这些地方,也不算失了规矩。” “陛下!”长孙无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将科举从吏部交到礼部的手里,朝野反应不说,反正吏部的那些人非恨死杨师道不可。 “陛下!”唐俭跟着拱手,说道:“此次科举出事,臣亦有罪,但现在不是问罪的时候,现在的关键,是要让科举继续顺利的举办下去,现在还来得及,真要错过时辰就麻烦了。” “哼!”李承乾冷哼一声,看了杨师道一眼,然后眯了眯眼睛,说道:“传旨,沈州刺史苏勖,国子司业张幽,户部员外郎魏玄同即刻进入考场,参与科考,今日,无事发生。” “喏!”殿中众人齐齐拱手,心底不由得松了口气。 皇帝总算是不追究了。 不过众人的心里,也忍不住的开始琢磨起了皇帝所用的人选。 苏勖是苏妃的父亲。 张幽是张妃的父亲。 魏玄同早年是科举状元,和他同一期的岑长倩已经是七品的通事舍人,而他则更进一步,是六品的户部员外郎。 户部,那可是皇帝实际掌握的地方,难道…… “还愣着做什么,去发卷,难道还等着朕管饭不成。”李承乾阴损的冷嘲一声。 “臣等不敢。”唐俭和杨师道两人立刻拱手,然后快步的转身离开。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李承乾神色平静了下来。 “陛下!”长孙无忌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有些好奇的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抬头:“无关人等退下吧。” “喏!”殿中十几名官员起身,然后退了出去。 李承乾侧身问道:“殷元,人是你弄的?” “是!”左千牛卫中郎将殷元站了出来,拱手道:“臣将陛下当年弄出的蒸馏酒弄了一些进去。” 李承乾忍不住的笑了,蒸馏酒不掺水就是酒精,谁喝都得醉。 李承乾平静了下来,说道:“现在带人,将三个人从考场接出来,然后下狱。” “喏!”殷元拱手。 “舅舅,调令吧,将这三个人贬去西北做县丞。”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 “是!”长孙无忌肃然拱手,他如何不明白,皇帝对弘农杨氏的手段已经开始了。 “这几日间,杨思敬肯定会收到科举舞弊失利的消息。”李承乾看向殷元,说道:“盯住他,盯住这三天和他接触的每一个人,然后将名单给赵国公……舅舅,好好的查查这些人。” “臣领旨!”长孙无忌面色严肃。 “三日之后,科举结束半个时辰后,密捕杨思敬。”李承乾看向殷元,说道:“朕不管你将人关在什么地方,朕不想再看到他,但朕要知道他所知道的一切事情。” “臣领旨。”殷元认真拱手。 李承乾再度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这几日间,吏部出事的消息,肯定会在暗中传的沸沸扬扬,你要压制住这些声音,告诉他们,朕没有更换吏部尚书的打算。” “是!”长孙无忌拱手,但心底无比惊讶。 李承乾怎么可能没有更换杨师道的打算,他要的,是将朝中的反对声浪先压下来,然后一放手。 这股反对的力量,立刻就会汹涌的爆发了出来,杨师道的局面立刻就会危急起来。 “最后一点,盯着点潼关,看看这段时间,弘农杨氏,究竟会有什么人入关?”李承乾眼神眯了起来。 “喏!”长孙无忌面色凝重起来。 ……夜色之下,李承乾从两仪殿走出。 他看了一眼礼部南院的方向,如今的科举考试依旧在继续。 李承乾轻轻点头。 该清洗的人已经清洗了,该安插的人也安插进去了。 这一次的科举,他能够保证最公平的进行。 苏勖,张幽,加上魏玄同。 这一年的科举总算是能安定的结束了。 李承乾轻轻的眯了眼睛。 其实在科举当中做手脚,可以说是世家惯例。 皇帝看的紧,他们做的手脚就小些,皇帝看的松,他们做的手脚就大些。 李承乾在本届科举总共也就打算录取不到三十人。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而弘农杨氏在暗地里就要掌控五人,加上他们自己的人手,几乎达到了三分之一的地步。 他敢肯定,这样的消息只要传出去,那么各大世家,都会对弘农杨氏口诛笔伐。 哪怕就会给到他们,他们也会一样去做。 只是弘农杨氏这一次的胃口实在太大。 所以,当皇帝的愤怒发出来的时候,他们会和李承乾一样,朝着弘农杨氏一起下手,然后从杨氏身上狠狠的啃下一块肉来。 而这,在李承乾的计划当中,不过是才仅仅是开始而已。 李承乾抬头,他已经来到了万春殿外。 迈步走进殿中,一阵轻微的鼾声从内殿传来。 李承乾不由得轻轻笑笑,怀孕到了九个月,便是以往从不打鼾的美人,也开始打起了鼾。 下一个月,计划的第一阶段就会结束。 这个孩子,便当成是他对自己最大的奖励吧。 …… 三日之后,科考结束。 卢照邻走出科考考场的时候,忍不住的稍微松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几道人影谈笑着从卢照邻的身侧走过。 卢照邻看着那几个人,目光不由得一挑,眼神里满是古怪。 那几个人,难道他们还不知道,他们的科举舞弊事已经曝光,他们这辈子都中不了进士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九郎。” 卢照邻立刻转身,看到卢谞,拱手道:“阿兄!” 卢谞点点头,说道:“走吧。” “是!”卢照邻立刻拱手,然后跟着卢谞一起走出了皇宫。 坐在马车里,卢照邻看了一眼落在身后的皇宫,然后看向卢谞问道:“阿兄,事情怎么样了?” “陛下安插了几个自己的人进考场,这样能够保证科考最大程度的公平。”卢谞看着卢照邻,似笑非笑的说道:“九郎,你要走运了,以你的学识,状元可能都是你的。” 卢照邻一愣,随即轻轻苦笑,说道:“能得前三甲便已经是运气极佳,状元,愚弟是不敢想的……对了,杨思敬如何了?” “他,这几天跟疯了似的在找人,但是,那三个他勾连的吏部官员,到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人死不知,人影不知,而且整个朝中也没人敢问。”卢谞目光看向皇宫方向,轻声道:“再怎么下去,杨思敬自己都要折进去。” “科考之后,会有半个月判卷,也就是说,半个月内,礼部南院封闭,安德郡公怕是也出不多。”卢照邻声音低了下来。 “嘿嘿!”卢谞轻轻笑了。 做了手脚,被抓住了,就不要喊疼。 车帘晃动,时光流逝。 转眼间已经是二月二十五日。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看着手里的十份试卷,还有上面的名录,自言自语道:“吏部科举试第一名,博陵崔氏崔文远;第二名,范阳卢氏卢照邻,第三名襄阳张氏张柬之。” 整个大殿之中,房玄龄,长孙无忌,唐俭,马周,于志宁,来济,张玄素,杨师道,阎立德,刘德威,长孙祥,李袭志,崔敦礼,孙伏伽,苏勖等人,站立在大殿两侧。 李承乾抬头,看向唐俭,杨师道和苏勖,问道:“这份名单,三位爱卿有异议吗?” “没有!”三人齐齐拱手,道:“陛下,这是我等一致意见。”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即是如此,没什么大问题,朕详细看过之后,会按照这个名次在三日之后昭告天下……不过卢照邻往后降一位吧,他做探,张柬之做榜眼。” “喏!”群臣齐齐拱手,卢照邻的事情,群臣都知道,皇帝降一名,已经算是格外宽容了。 李承乾抬头,又问道:“张柬之是谁选的?” “陛下,是臣!”苏勖站了出来,拱手道:“臣看他行文多有地方实务,而又多有亮眼之处,所以取了。” “张柬之,吏部铨试后,调任沈州沈阳县做县尉吧。”李承乾看向苏勖,说道:“岳丈既然看得上他,就好好的培养。” “臣领旨。”苏勖有些诧异的拱手。 “好了,这次科举大体如此,诸卿都回去休息吧。”李承乾看向杨师道,关心的说道:“安德郡公累坏了吧,回去好好的歇一歇,之后还有一大堆事情在等着你处理呢。” “臣领旨。”杨师道认真拱手。 李承乾轻轻笑笑,目光看向殿中诸臣。 这个时候,不少人看向杨师道的目光中,都带着一丝怪异,而他自己却浑然没有察觉。 (本章完) 第546章 五天都等不及吗?(第一更) 第546章 五天都等不及吗?(第一更) 甘露殿中,卢明月将一杯清茶放在了李承乾身侧,然后悄悄躬身退了出去。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看着眼前的名单,有些满意的笑笑。 崔文远,出身博陵崔氏,先父在贞观初年,曾任礼部侍郎,其母出身范阳卢氏,祖上历代高官。 卢照邻,范阳卢氏。 张柬之,襄阳张氏,然而襄阳张氏的先祖是西晋司空张华,张华出身范阳张氏,是张良的十六世孙。 这一次科举所取的前三名,全来自河北世族。 李承乾一手按在名单上,稍微松了口气。 卢照邻是特例,他的才学在那里摆着,又是少年神童,两次差点成为大唐驸马,这一次李承乾又特别关照,他成为探,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至于说张柬之,这也是个运气的家伙。 张柬之后来真正成名是在武媚娘登基之前,但在此之前,好不容易中了进士的他,做了许王李素节的仓曹参军,被武则天所厌恶,六十五岁才做了监察御史,仕途起步,直至名相。 虽然他是后来历经磨难,才有了足够的学识和根基,但他的根子在那里摆着,不会太差。 这一次成为榜眼,是苏勖提携,之后又要任职辽东,满朝百官能接受。 麻烦的崔文远,他的文章有一定的文采,但不超过卢照邻,有一定的地方实务,但不超过张柬之。 好在一篇《论孝道疏》写的妙笔生。 从其他试题能看的出来,崔文远博览群书,尤其精通《五经正义》,雄气十足。 或者更准确的讲,这本身就是博陵崔氏的根本。 …… 李承乾平静的抬头。 他是故意让唐俭做科举主考的。 唐俭的女婿崔行功,如今是雍王侍读,这让唐俭在有意无意间偏向了博陵崔氏。 也或者说,唐俭知道该怎么揣摩皇帝的心思。 也就是李承乾的心思。 大唐接下来一段时间,除了要在朝廷和地方积蓄力量之外,也需要河北方面全力的配合。 博陵崔氏,范阳卢氏,加上是皇帝贵妃家族的荥阳郑氏,和同出李姓的赵郡李氏。 河北世家,大体都在掌握之中。 这一次,从状元,探,到榜眼,全部都是河北人,足够让河北的百姓期盼朝中会放松对河北的控制,这样一来,在将来大唐征伐高句丽的时候,河北百姓和世家,才会竭力的配合。 李承乾轻叹一声。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最不能允许,杨家的人,在这次的科举当中捣乱。 希望杨师道能看到这一点吧。 …… “啪!”的一声,杨师道一巴掌狠狠的甩在了管家的脸上,低声怒吼道:“你们是疯了吗,这次科举对陛下的关系之重,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吗?” “驸马!”管家杨忠无奈的拱手,说道:“这件事情,十二郎也是得了家里的命令,才开始着手的,而且做的很隐蔽,他们只是在宴席上露了一面。” 杨师道一拍额头,满脸懊悔。 他以为那些人不过是侄子的狐朋狗友,没想到,他们竟然背着他做那样的事情。 “十二郎是知道科考里面请托的三个考官出了事,才察觉到不对的,但查了许久,也没查出怎么回事,后来科考结束,那五家的人要找十二郎,十二郎就不见了踪影,奴以为十二郎自己躲了起来,可是如今半个月都过去了,他还不回来。”杨忠有些着急。 “你以为我从宫里出来,就能有解决的办法吗?”杨师道看了杨忠一眼,轻声冷笑:“这一次科举,虽然是天下取士,但实际上也有陛下为将来征伐高句丽做准备的意图。” “啊?”杨忠满脸茫然。杨师道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说道:“崔文远和卢照邻,一个博陵崔氏,一个范阳卢氏,还有一个张柬之,是范阳张氏的支系,可以说三个都是河北人。 你们在这里面做手脚,得罪的不仅是陛下,还有博陵崔氏,范阳卢氏和范阳张氏,一旦陛下要对我弘农杨氏动手,这几家是都会一起帮忙的。” 说到最后,杨师道忍不住的咬牙起来。 他也是在科举名单全出来之后,才看出这里面的玄机的。 没想到竟然有人愚蠢到这个时候,却触皇帝的霉头,而且还是他的亲侄子。 “啊!”杨忠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他赶紧说道:“驸马,也不是没办法,陛下如此重要河东世族,那么关中门阀必然不满……” 杨师道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杨忠,见他停下话,才开口道:“高句丽大战,主力依旧是关中子弟,河北人不过是给他们提供粮草和后勤补给点,送一两个状元算什么,到时候让河北人效力才是重点。” “那么十二郎?”杨忠有些不敢想。 “要么,他是被那五家的人抓去了。”杨师道摇摇头,说道:“这可能不大,那五家的人,还不敢动弘农杨氏的嫡子,所以,要么是关中门阀,要么就是陛下,前者还好说,若是他落在了陛下手里,你最好祈祷他能闭紧嘴一句话也不说,不然……” “驸马,得救十二郎啊!”杨忠忍不住的跪了下来,低声道:“这些年,家里在长安的事情,很多都是十二郎在做。”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杨师道为人纯粹,这些事情向来不管,但杨家的很多事情都需要人来做,而杨思敬做的,就是眼下这些事情。 杨师道虽然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有多少的蝇营狗苟,但这里面必然会牵连到他。 “让家里派人吧。”杨师道微微摇头,苦涩的说道:“若是不出意料,现在公主府四周,应该早就全部都是陛下的眼线了,我们做不了什么的,只能让家里派人来长安,而且不和我们联系,自己找人,找到了救出来最好,救不出来,就让他自己闭嘴吧。” “驸马?”杨忠难以置信的看着杨师道。 “家族重要,还是个人重要?”杨师道微微闭上眼睛,喃喃道:“这件事情,便是四哥知道了,怕也是同样的态度。” “驸马!”杨忠一时间眼神有些惊恐。 “只要十二郎闭嘴,陛下是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追究的。”杨师道摇摇头,说道:“这毕竟是先帝辞世之后,陛下的第一次科举,不会让他染上丝毫污点,所以陛下的愤怒就算是要爆发,也会从其他事上来……十二郎背着我做的事情,会导致怎样的结果,我是不清楚,但家里清楚,家里不会希望这些事情,落在陛下眼里的。” 杨忠终于有些缓过来,拱手道:“是!” “我在吏部尚书的位置上应该还能多待一阵,抓紧时间找人吧。”杨师道摆摆手。 杨忠拱手道:“喏!” 看着杨忠离开,杨师道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杨忠虽然是他的管家,但实际上却是最听家里的话,当然,这也和杨师道不管有关。 他只希望,杨思敬在一些事情上不会做的太过分,不然,皇帝真要收拾起弘农杨氏来,弘农杨氏十年,都别想轻易从陛下的不满中走出来。 杨师道在短榻上坐下,现在他管不了别人,他需要注意的是他自己,眼神担忧。 皇帝会忍他这个吏部尚书多久,一个月,两个月,还是…… …… 五天后。 三月初一,朔朝。 在整个长安城,所有九品以上文武朝臣的注视下,崔文远,张柬之和卢照邻三个新科状元,榜眼和探,在被皇帝接见后,拱手从太极殿中退出。 从这一刻起,大唐永惟二年的科举,彻底落下了帷幕。 剩下的吏部铨试部分,就不属于科举的范畴了。 杨师道稍微松了口气,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从侧后传来:“陛下,臣殿中侍御史皇甫德参,弹劾吏部尚书杨师道,意图科考舞弊。” 杨师道猛然转身。 五天都等不及吗? (本章完) 第547章 皇帝动手,杖毙(第二更) 第547章 皇帝动手,杖毙(第二更) 太极殿中,突然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李承乾坐在丹陛上,侧身看向皇甫德参,眉头皱了起来。 皇甫德参不是他的人。 李承乾抬头,眯着眼睛:“皇甫爱卿说什么,再说一遍。” “陛下!”皇甫德参拱手,说道:“臣弹劾吏部尚书杨师道,意图科考舞弊。” “意图?”李承乾侧身看向杨师道,随即,他平静的摇头道:“意图两个字太唯心,参与科举之人哪个没有想过作弊以求科举顺利,但想归想,没有做就是没有做,人不能以意图两个字治罪的。 皇甫爱卿,你手上有实证吗?” 皇甫德参拱手道:“陛下,如今长安城中,有五名士子,言说他们买通了吏部尚书的家人,保证他们能中举,臣以为应该彻查。” “来人!”李承乾突然抬头,看向殿门前,说道:“派人去吏部,将本届科举的所有试卷全部都拿过来,让皇甫爱卿将那五个人的试卷找出来,朕要看他们的卷子。” “喏!”大殿之外,有禁卫轰然应诺。 李承乾抬起头,看向皇甫德参,问道:“皇甫爱卿,还是那句话,你有那五个士子和安德郡公相互之间往来的证据吗?” “有!”皇甫德参拱手,说道:“臣是听说了有人科举试图舞弊,但是未成之后,才查的,最后找了两名人证,证明那五名士子当中,有两人曾经和别人说过,他们在某个宴席上见过安德郡公,而且就在科举前十日。” 自从科举任命主考开始,杨师道作为吏部尚书,就不应该再和任何士子有接触。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偶尔遇到了也难说什么。 “两名人证。”李承乾坐在御榻上,身体微微前倾:“朕听你的意思,那五名士子,不是你的人证?” “是。”皇甫德参拱手,说道:“但是那五人,在科举之后,派人满长安寻找安德郡公的侄子杨思敬,逢人便说杨思敬坑了他们,陛下只需要将那五人找来一问就知道了。” 李承乾沉默了下来。 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的看向杨师道。 有怜悯,有同情,有冷漠,有淡然,有嘲讽,也有虎视眈眈的凶狠。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三只大木箱被抬进了殿中。 李承乾抬头看向皇甫德参:“皇甫爱卿,将你说的那五个人的考卷找出来,朕要看。” “喏!”皇甫德参隐隐猜到了皇帝要做什么,所以非常配合的将在上千份考卷当中将那五个人的考卷一份份的找了出去。 ……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看着皇甫德参一点都不嫌麻烦的模样,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 皇甫德参不是他的人,那么他背后的他究竟是谁? 是谁盯上了吏部尚书这个位置? 其实在科考结束之后,相关的谣言就已经传的满天飞。 各方都派人进行了调查。 如果不是那五个人还有点背景,加上李承乾让长孙无忌刻意压着,那五个人说不定早就人给抓起来逼问了。 吏部的科考考卷,除了最前面的二十多份,是这一次科考中举的进士考卷外,其他的没考中的,都是按照名字顺序排列的。 所以全部找出来并不难。 很快,五份考卷便已经全部摆在了李承乾的眼前。 李承乾神色肃穆起来,然后打开五份考卷一份份的看了起来。 殿中一时肃清。 片刻之后,李承乾抬头,挥袖道:“将这五份考卷给安德郡公看看。” “喏!”张阿难拱手,从李承乾的身前取过考卷,然后走下丹陛,递给杨师道。 杨师道平静的接过,然后细细的看了起来。 等到杨师道看完,李承乾才开口说道:“杨卿,你也是文坛大家,这几份考卷,在一开始答题的时候,笔迹混乱,到了后面,似乎才收拾住了心绪,但即便如此,注意力已经不够,不少不该错的地方都错了,你能告诉朕这是什么原因吗?” 杨师道沉默的低头。 殿中群臣神色肃然。 他们现在总算是彻底弄清楚皇帝在做什么了。 皇帝在分析那五个人在科考时的心态。 这五个人,明显是因为一开始事情和预期不符,所以有些慌乱,但是他们的底子终究在那里,后来总算是收拾了心绪,开始认真答题。 然而即便是如此,他们依旧还是受到了影响,没法全心的去答题。 这种细节的分析,除了文案老手和刑狱老手,一般人根本就分析不出来。 朝中的百官也没有想到,他们的皇帝竟然还有这份手段。 其实也并不难想。 如今天下间,论及处理文档和奏本的数量之多,便是长孙无忌未必都能够比得过李承乾。 毕竟他是皇帝,从字里行间挑问题,是本能。 李承乾轻轻叹息一声,看向杨师道:“安德郡公,你是重臣,皇甫爱卿刚才说的那些话,证据依旧不足,朕问你,需要朕将人叫到殿上来吗?” 杨师道面色凝重,拱手道:“陛下,臣对皇甫御史所言一无所知,请陛下将人叫上堂来,臣愿与其对峙。” 杨师道的声音洪亮清晰,甚至带着一点斩钉截铁的味道。 李承乾看着他,笑笑,说道:“好,便依旧杨卿所言,来人,将他五人锁拿入殿!” 丹陛左侧,一身红衣金甲的左千牛卫中郎将殷元站了出来,拱手道:“喏!” …… 五名身穿青色长袍的士子,面色苍白的被带入了太极殿。 眼前大殿两侧,全部都是朝中重臣。 其中甚至还有和他们有一定关系的长辈。 他们几个,若是家中嫡长,或许不用科举,也能站立于满朝公卿之中,但可惜,他们不是。“学生拜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五个人齐齐的叩首在地。 李承乾平静的抬头,问道:“谁是祁凌?” 一名身材瘦削,但个子高挑的士子站了出来,有些颤抖的叩首道:“学生就是祁凌。” “你曾经在酒后和人说过自己了五百贯钱,见过安德郡公,同时有人保证你科举榜上有名?”李承乾声音冷淡。 “学生,学生是在酒后和人说过自己了五百贯钱,见过安德郡公,但却没说自己榜上有名,而是说自己钱买了榜上有名之人的赌注。”祁凌叩首,说道:“但科举结束之后,打听到自己买的那人考的很不理想,这才想找中间介绍的人算账。” 殿中群臣目光轻轻地看向了杨师道。 果然是老臣啊,几日时间,竟然暗中已经进行了布置。 “你中间找的那人是谁?”李承乾问的很直接。 “是杨思敬,安德郡公的侄子,他说自己有把握压中首名是谁,我们在宴席上远远的见了安德郡公一眼,就信了他。”祁凌叩首,咬牙说道:“谁想到最后砸了,所以才报复找人,谁想到那人竟然躲起来,说了两句气话,没想到被传成谣言。” 人才啊! 殿中群臣忍不住的看了祁凌一眼,这种鬼话,竟然能够情真意切的讲出来。 “科考人选,还有名次,这种文教盛事,竟然还能够被人用来赌博。”丹陛之上,皇帝轻轻喃语的一句话,殿中群臣竟然突然感到一阵的毛骨悚然,齐齐拱手道:“陛下!”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李承乾坐在丹陛上,目光看向祁凌,说道:“你也是士子,也是学《五经正义》,难道就是这样对待大唐一年仅有一次的文教盛事的吗?” “学生有罪!”祁凌只感到一阵的头皮发麻,但话说到这里,他只能叩首认罪。 “来人,剥夺掉他们五人所有士子名状,终生不得参加科举,同时杖责五十,以惩对科举文教的亵渎。”李承乾目光眯了起来,看向左右群臣道:“诸卿有什么不同意见吗?” 殿中人齐齐拱手道:“臣等不敢,陛下圣明。” 李承乾转身,冷哼道:“还不拖出去。” “喏!”十名禁卫士卒,将祁凌等五人直接从太极殿拖了出去。 李承乾抬头,冷声道:“天水郡公!” “臣在!”丘行恭站了出来,肃然拱手。 “从高祖皇帝,到父皇,还有朕,都以推崇科举,振兴文教为念,如今有人在长安城中开设赌坊,肆意对科举进行赌博,不仅亵渎文教,同时也有操控科举之嫌。”李承乾眼神一眯,道:“现在令你率五百金吾卫,查封长安城所有涉及科举的赌坊。” “臣领旨。”丘行恭认真拱手。 “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全部介入,所有涉及此事之人,严查查察,情节重者,以不敬,大不敬治罪。”李承乾眼神极冷。 刘德威,尹君,孙伏伽齐齐拱手道:“喏!” 敢在科举当中做手脚的,背后都有足够的世家支持。 这一次,这些世家大族怕是要有大麻烦。 就在这个时候,殿外禁卫进入拱手道:“启奏陛下,祁凌等五人,承受不住杖责,已被杖毙。” 杖毙。 群臣惊骇的转身,这是将人给直接打死了? …… “死便死了,这种人活着也没什么用。”李承乾抬头,说道:“这五个人的事情,到他们身上为止,不追究他们家人之责。” “喏!”群臣全部凛然拱手。 “还有杨思敬,他是主犯,找出来,杖一百。”李承乾侧身。 左千牛卫中郎将殷元拱手道:“喏!” 殿中群臣嘴角微微颤抖,杖五十都已经将人打死了,杖一百岂不是根本就没想让人活。 李承乾看向皇甫德参,问道:“皇甫爱卿,现在看来,朕这次科举似乎没有任何问题,安德郡公也没有参与到什么科举舞弊当中,就连意图,都没有。” 李承乾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彻底重了起来。 皇甫德参能说什么,能证明的参与者全部都被皇帝杖杀了,他能说什么。 尤其皇帝点出了这件事情的根本。 这是他的科举。 永惟二年,皇帝的科举,不许出任何问题。 而且就科举内容而言,的确没有出任何问题。 “陛下所言极是!”皇甫德参认真拱手。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不过爱卿所言也是有理,传旨,从今往后,每一届科举进士的考卷,全部誊抄一遍,张贴在国子监的门墙两侧,接受士人监察,若有不妥,可上奏于朕。” “喏!”群臣拱手,道:“陛下贤明。” “传旨,殿中侍御史皇甫德参进言有理,着赐绢三十匹,以示奖赏。”李承乾微微抬头。 “多谢陛下!”皇甫德参沉沉拱手,但低头之间,他整个人并没有多少兴奋,这次弹劾杨师道,他并没有达到自己的原本目的。 李承乾看了皇甫德参一眼,然后看向杨师道,笑着说道:“安德郡公,听说你新近得了长孙。” “是!”杨师道不由得笑了起来,拱手行礼。 “朕宫中,苏妃这个月也要生产了,不容易啊!”李承乾叹息一声,看向杨师道道:“杨卿,最近你辛苦了,朕给你半月假期,在家中好好歇歇,到了三月十五,再陪朕一起到太乙青华观和大慈恩寺祭祀。” “是!”杨师道下意识的拱手,然而下一刻,他忍不住难以置信的抬头。 皇帝是要他再休息半个月吗?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 退回班列中的皇甫德参,这个时候,目光死死的盯着杨师道。 永惟二年,皇帝的科举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之前,贞观年间的科举,他就不关皇帝的事情了。 (本章完) 第548章 要挟,是很容易变成怨恨的(第三更) 第548章 要挟,是很容易变成怨恨的(第三更) 夜雨迷蒙,冷透人心。 杨师道有些麻木的回到了公主府。 进入到书房,刚刚坐下,管家便已经听到消息赶了过来:“驸马!” “十二郎人找到了没有?”杨师道轻轻抬头,眼神疲惫。 “没有!”管家面色凝重的拱手,说道:“方方面面都没十二郎的消息,十二郎有可能已经落入到什么人手里,被囚禁了起来,如今的长安城,敢这么做的人不多。” “不多。”杨师道轻哼一声,说道:“不少吧!” “驸马!”管家小心的看向杨师道,问道:“驸马可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杨师道摆摆手,说道:“没有什么消息,不过是别人盯上了我的这个吏部尚书的位置而已,你最好期待十二郎能管住自己的嘴巴,不然我这个吏部尚书的位置没了,他的命也就没了。” “驸马?”管家心里一惊。 “家里怎么说?”杨师道神色认真起来。 “家里可能有人要入京,但不知道是谁,只是现在在协调。”管家认真躬身。 弘农杨氏真正的头面人物也就那么几个,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官职,想要私自离开职地并不容易。 尤其是还要进京。 一个不小心被人抓住,立刻就是阴谋不轨之罪,所以需要协调一个合适的理由入京。 “来人就好,这样我也能将身上的这副担子卸下来了。”杨师道稍微松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你早就应该将这副担子卸下来了。” 管家立刻后退一步,转身对着门口躬身道:“公主。” 一身墨绿色襦裙的长广公主从书房门外走了进来,看了管家一眼,淡淡的说道:“你下去吧。” “是!”管家躬身,目光小心的看了杨师道一眼,见杨师道没有任何反应,只能拱手离开。 …… “这只老狗越来越放肆了。”长广公主站在窗口,看着远去的管家,然后看向杨师道:“十二郎留在长安城,想要做什么,别以为没人看出来,驸马,如今我们有了自己的孙子,杨家的事情不用再管了。” 杨师道叹息一声,开口道:“今日朝中的事情,公主已经都知道了?” “嗯!”长广公主走到杨师道的身侧坐下,抬头看向杨师道:“十二郎肆意妄为,恐怕早就被人盯上,最后捅到了陛下那里,然后才有贡院之事,也就是陛下顾忌名声,所以才将事情遮掩下来。 但是,杨氏操纵科举,控制未来官员,已经触了陛下逆鳞,现在不过是陛下在看杨家还有什么人会跳出来而已。” 杨师道一时间愣住了,几度欲言又止。 片刻之后,他才长叹一声,说道:“为夫对于这些事情,竟然还没有公主看的透彻。” “驸马不过是当局者迷而已。”长广公主轻轻摇头。 “如今局势实际上已经危险到了极致。”杨师道点点头,道:“陛下虽然不追究科举之事,但十二郎只要露面,就是必死。另外,陛下虽在堂上放过了为夫,但明里暗里表示不让为夫再管吏部之事,这不就是在告诉所有人,吏部尚书要换人了吗?” 吏部尚书,天官。 宰相之下的第一人。 甚至一些朝中的副相,在权力上,也不如杨师道这个吏部尚书。 所以,当皇帝表现出不愿意再看到杨师道留在吏部尚书位置上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动起来。 韦裴薛柳杨,加上窦氏,还有很多朝中的老臣,诸上州刺史,都会动心。 皇帝没有给理由,但那些人,会疯狂的寻找杨师道身上的问题。 尽一切可能都将他从吏部尚书的位置上拽下来。 长广公主握住杨师道的手,低声说道:“这些年,驸马虽然很少管杨氏的事情,但杨氏的罪孽,驸马少不了要承担责任,既然如此,这个吏部尚书不做便不做了吧,驸马安心的退下来,安心的做妾身的驸马,以妾身的面子,陛下不会太过追究的。” “退下来,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呀。”杨师道不由得长叹一声。 他现在是吏部尚书,是弘农杨氏在朝中官位最高的人,有他在朝中待着,弘农杨氏在天下方方面面都会顺利许多。 不说是整个天下,光是整个长安,杨师道虽然很少参与弘农杨氏的细节操作,然而,便是他所参与的那么一小部分,却是整个弘农杨氏在长安一切操作,最重要核心的部分。 韦裴薛柳杨杜,崔卢郑王。 各大世家门阀,最头面人物之间的交流,全部都是杨师道出面的。 他要是从吏部尚书的位置上退下来,弘农杨氏在长安,乃至于天下,都将有大量的利益受损。 长广公主不知道杨师道心里的这些想法,她看着他,说道:“其实驸马有些东西并没有看清楚,这一次,陛下两次让驸马在家中休息,其实便是已经在告诉驸马该要主动请辞了。”“嗯?”杨师道有些愕然的抬头。 长广公主笑笑,说道:“这其实是先帝的手段,先帝在世时便经常这么做,只要老臣主动请辞,陛下自然会给予照顾和体面,不会再追究。 至于驸马担心的杨氏诸事,说句不好听的,驸马,弘农杨氏从两汉到如今数百年,哪是一点小风雨就能吹倒的。” 杨师道一愣,随即他忍不住“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是这个道理。 他杨师道之前也不是没有从吏部尚书的位置上被赶下来过,整个弘农杨氏虽然受到了一些挫折,但也仅仅是一些挫折而已。 至于如今,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压力,说到底,还是因为家族当中有一部分,因为他得到了大的利益,现在他要下去,这些人的利益自然要受损,他所受到压力实际上就来自这些人。 只要他不在意这些人的态度,那么一切自然就能轻松下来。 杨师道看向长广公主,温柔的说道:“好在有公主在。” “嗯!”长广公主笑笑,然后起身道:“妾身现在去看孩子了,驸马写奏本吧。” “好!”杨师道看着长广公主走出书房,然后从一旁拿出一张纸。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不过许久,他也没有动笔。 杨师道轻轻抬头。 在他上奏致仕之前,家里的一些隐患,需要处置妥当。 …… 三月初九,夜。 “啊,啊,啊……”一阵阵痛叫声从万春殿中传出。 李承乾面色凝重的站在殿外。 苏勖站在一旁,低声说道:“陛下不用担心,皇后和公主已经在里面了,不会有事的。” 李承乾抬头看了苏勖一眼,然后轻轻苦笑道:“朕虽然已经有了六子一女,但遇到这种事情,还是忍不住的紧张。” “宫中之事,生产之时其实并不是最凶险的,真正凶险的,还是在两岁左右的时候。”稍微停顿,苏勖看向李承乾说道:“两岁的孩童最是好动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染病,太容易出事了。” 李承乾缓缓点头,两岁正是儿童免疫系统正式成型的时候。 而所谓的免疫,实际上就是身体承受外界病毒攻击的过程。 撑不过去,就容易出事。 “朕记住了。”李承乾对着苏勖认真的点点头,这件事情需要有经验的人在一旁带着,而宫中出事的嫔妃,多是家中没什么人能够及时来照顾的。 “陛下。”苏勖转口,说道:“安德郡公的事情,他现在还没有上致仕奏本吗?” 当局者迷。 李承乾对杨师道的照顾,实际上很多人都能看的出来。 长孙无忌,房玄龄他们,之所以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说话,就是因为看出了李承乾给杨师道留的最后的体面时间。 “暂时还没有。”李承乾平静的摇摇头,说道:“不过朕不担心,父皇曾经说,安德郡公为人纯粹,所以,他会想通的。” “这样便好。”苏勖稍微松了口气,毕竟他和杨师道也有二十多年的同僚之情,也不愿看他真的出事。 “安德郡公的事情不用担心,朕担心的是弘农杨氏,有些人不会那么容易在这件事情上松手的。”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 沉没成本这个东西,不是每个人都能够看清楚,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选择壮士断腕的。 “若是连这一点都看不清的人,也就不适合留在朝堂上。”苏勖摇摇头,说道:“臣其实更担心那些被弘农杨氏牵连的官员。” “不用担心他们。”李承乾抬头,说道:“朕会根据他们的政绩,进行相应的贬官,若是政绩不错,最多贬官一级,只有那些政绩极差的人,才会被直接罢免,甚至下狱。” “陛下宽仁。”苏勖神色欣喜的拱手。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有了这一次的贬官,他们被弘农杨氏挟持的事情,就没有了,相反的,他们会对朕感激,对弘农杨氏怨恨,过些年,这批人,朕会送到陕州,让他们帮朕看着弘农杨氏。” 苏勖愣住了,看着李承乾淡漠的侧脸发呆。 就在这个时候,“哇”的一声,万春殿中,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李承乾轻轻笑笑。 (本章完) 第549章 袁天罡:杀了皇帝,如何?(第四更) 第549章 袁天罡:杀了皇帝,如何?(第四更) 三月十四,春雨淅淅。 一辆黑篷马车缓缓的从延兴门进入长安城。 路过一处路口的时候,一名身穿蓝袍的白发道士,突然间闪进了马车里。 白发道士在马车中坐稳,看着对面国字脸,面相沉稳的中年人问道:“三郎,你怎么亲自来长安了?” 杨三郎,杨思讷。 观王杨雄长子观国公杨恭仁三子。 凤州刺史杨思讷。 “二位兄长实在不宜动作,所以只能是侄儿来了。”杨思讷对着对面的白发道人,躬身行礼道:“见过叔父。” “不必叫我叔父,我姓袁。”袁天罡轻轻抬头,他的眼神平静如千年古井一般,但又有无尽的锐利隐藏,让人在无形中心生敬畏。 杨思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袁天罡的真实身份,在整个弘农杨氏一族当中,实际上他们三兄弟知晓。 他们三兄弟的父亲,观国公杨恭仁,是他们祖父杨雄的长子,而杨师道,已经是老七了。 …… 车轮在外面轻轻响起,袁天罡平静的开口道:“这次长安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现在才有反应,晚了太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今年春天的雨水多。”杨思讷叹息一声,说道:“朝中派人整修整个黄河两岸各州河渠,防备今年夏汛,而陕州地势偏低,所以正是防备重点,杨氏几个月的时间都在此处。” 袁天罡突然抬头,说道:“不会是皇帝刻意算计吧。” “嗯?”杨思讷一愣,随即轻轻摇头道:“不大可能,此事早在科举之前,十二郎甚至都没有在长安动作,皇帝还没有这种能耐吧,而且整修河道是正事,便是皇帝不提,我们也是要做的。” 袁天罡轻轻点头。 杨思讷低声问道:“叔父就在关中,如今长安的情形如何了,家里往来书信说的不是很清楚。” “几日之前,给事中李义府上奏弹劾七郎有选人不当事。”稍微停顿,袁天罡说道:“在此之前,关中诸家已经动员力量,将三十几本弹劾七郎的奏本送进了宫里,而李义府的弹劾,为这件事下了定论。” 杨思讷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他才开口问道:“十二郎有消息了吗?” “没有。”袁天罡摇摇头,可惜的说道:“那五个一直在找他的士子被皇帝杖毙之后,十二郎就彻底的没法找了。” “便如叔父说的,这件事情,有没有可能真的是皇帝在布局算计?”杨思讷面色凝重的抬头。 “虽然说如今已经查出来,这件事情真正引开的,是范阳卢氏的卢照邻,但是的,有可能是皇帝在布局算计。”袁天罡下意识的稍微侧身,说道:“就在去年秋末,我留在蜀中的坟茔,被雷火劈开了。” “陛下知道叔父未死了?”杨思讷一惊,然后赶紧问道:“蜀中没有派人及时噤声吗?” “嘴是全堵住了,不过我怀疑我的那座坟之所以会被劈开,实际上就是皇帝做的手脚。”袁天罡抬头,说道:“今日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为从去年冬日开始,皇帝便派人砍伐树木。” “去年大雪的事情?”杨思讷对这件事情有些印象。 袁天罡点点头,叹声说道:“我一开始也觉得,皇帝是为了照顾百姓,派人到山中砍伐树木以供冬日柴木,所以躲入到了群山深处,然而到了今年春天,皇帝又以派人要种树为由,开始在山中搜寻开来。 不得已之下,我只能躲入长安城,但这个时候,我开始怀疑,皇帝是不是为了找我才做的这一切。” “叔父的意思,是说陛下在去年夏天,就察觉到叔父假死的事情,然后派人到蜀中开坟察查,得到结果之后,然后又确定叔父潜藏在终南山,开始想办法在终南山搜寻,从而将叔父逼下终南山。”杨思讷抬头,说道:“同时,陛下对七叔下手了。” 袁天罡轻轻点头。 杨思讷面色极为的凝重,他看向袁天罡问道:“这里面只有一个问题,陛下一开始究竟是怎么知道叔父没死的,他是怎么好好的怀疑到了叔父的头上……叔父的事情,便是李淳风也不知道吧?” “去年夏天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袁天罡轻轻抬头。 “先帝病逝。”杨思讷有些喃喃的说道。 “先帝死了,皇帝开始怀疑我了。”袁天罡眯着眼睛,说道:“先帝临死之前,恐怕最难忘的,就是那则谶言的事情。” 唐传三代,有女主武王代唐而立。 “叔父的意思,是先帝临终之前,突然怀疑起了叔父,所以嘱托陛下察查。”杨思讷嘴唇微微颤抖,说道:“而陛下查到了空坟,然后又查到了终南山,然后又从叔父的身上,怀疑到了杨氏,陛下怀疑那则谶言是杨氏做的?” “虽然说这些年,弘农杨氏很低调,但在隋末和前隋,弘农杨氏是最擅长制造和利用谶言的,加上陕州地处东西要害,交通要道,稍微一查,这些东西不难查的出来。”袁天罡对着杨思讷点点头。 杨思讷深吸一口气,目光盯着袁天罡说道:“所以,陛下是要将弘农杨氏彻底的连根拔起了……我说呢,怎么好好的,整个长安,除了七叔以外,其他连个能用的人都找不到,原来都被陛下调走了。” 从去年开始,弘农杨氏在长安任职的子弟,被用各种理由调出了长安城。 这才让杨师道,在今日出事之后,地位越发的重要,越发的脱离不得。“如果从最坏的角度来看,从各方面的反馈来看,的确是这样的。”袁天罡平静的点头。 他一直站在局外,所以当一切推断出来的时候,一个可怕的结论,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皇帝要将整个弘农杨氏彻底的连根拔起。 “这个结论一开始也吓了我一跳,但细细想过之后,才觉得这是唯一的答案。”袁天罡抬头,说道:“你要知道,唐传三代,有女主武王代唐的谶言里的第三代,就是他李承乾。” 杨思讷忍不住的有些颤抖。 许久之后,杨思讷压低声音,问道:“叔父,叔父的推断虽然精准,但这里面也有两个问题需要解释清楚:先帝究竟是怎么怀疑到叔父头上,还有,陛下并不知道叔父和弘农杨氏的关系,何以对弘农杨氏下手?” 袁天罡沉默了下来。 这两个问题,他一时之间也解释不清楚。 “你所说没错,我也有这样的疑惑,所以我才停下了手里的计划。”袁天罡轻叹一声。 “计划,叔父有什么计划?”杨思讷有些好奇的问。 “杀了皇帝。”袁天罡淡淡的开口。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对面,杨思讷已经惊骇的瞳孔放到放大。 袁天罡突然笑了,他摇摇头,说道:“其实我觉得自己有些过激了,弘农杨氏是何等的庞然大物,又岂是皇帝他一个登基不超过两年的小家伙能够轻易撼动的,他实际上更多的,还是借助各方的力量,巧妙下手,只需要杨氏齐心……” “杨氏齐不了心。”杨思讷有些无奈地打断了袁天罡,苦笑道:“各房都有自己的想法,还有越王和赵王的影响,而且三叔家里的小妹,去年已经进宫当了皇帝的美人……叔父,如今皇帝的后宫人很少,而且贤妃和德妃还空着。” “所以,皇帝不会对弘农杨氏全面下手,他需要找出我和杨氏的真实关系,找出杨氏当中和我联系的人是谁,然后精准下手。”袁天罡抬头,直直的看着杨思讷。 杨思讷嘴唇微微颤动,袁天罡说的那个人就是他们这一房。 杨思讷闭上眼睛,思索如今的处境,抬眼,他看向袁天罡,说道:“陛下的目光,不能够再放在弘农杨氏的身上了。” “没错,所以,刺杀皇帝的计划还要继续。”袁天罡眼神淡漠,说道:“我原本想了三个计划,如今只有一个勉强能用。” “请叔父细讲。” “找人假扮从黔州回来传军报的千牛卫,在皇帝明日祭拜大慈恩寺的时候,直接来到大慈恩寺面见皇帝,然后当面刺杀。”袁天罡盯着杨思讷。 杨思讷皱眉,说道:“不容易吧,便是军报,也未必能够近的皇帝的身前,更别说皇帝身边还有护卫。” “第二个办法,派人提前潜伏在大慈恩寺,等到皇帝祭祀的时候,一弩箭射死他。”袁天罡眼神依旧冷漠。 “三日前,金吾卫和禁卫,还有千牛卫就已经封闭了大慈恩寺吧,便是叔父真的找到了那种不吃不喝不拉不撒的好手,在三卫的详细排查下,也难以隐藏吧,更别说还有百骑司。”杨思讷轻轻抬头。 “你说的不错,这些的确是难题。”袁天罡摇摇头,说道:“不过我放弃这个计划,真正的原因不在这里。” “那是?” “玄奘。”袁天罡轻叹一声,说道:“想要在他面前动手,和在尹文操面前动手一样难。” 袁天罡为什么不提太乙青华观,因为在太乙青华观,楼观道掌教尹文操会时刻跟在皇帝身边。 玄奘也是一样。 “那第三种方法吗?”杨思讷有些无奈。 “想办法找七郎,弄到那种大型伏远弩,甚至是床弩。”袁天罡看着杨思讷,说道:“这东西的图纸,杨氏那边有吗?” 杨师道曾经做过工部尚书,谁知道他在工部究竟做了多少手脚。 “没有,陛下查的很严,而且涉及生产,杨务廉总在一旁盯着。”杨思讷不由得轻叹一声,杨务廉出身扬州杨氏和他们弘农杨氏并不是很亲近,相反的,他是皇帝的亲信。 “所以,只能用第一种方法。”袁天罡看着杨思讷,说道:“我们可以用死士,我手上有三名拜火教的死士,正好用他们来刺杀皇帝,成了最好,不成将皇帝的注意,转移到拜火教,也好。” “叔父,若是我们错了呢?” “刺杀的目的,是要天下人,都察觉皇帝实际上没那么完全的掌握天下。”袁天罡看向杨思讷,说道:“刺杀案查不到我们头上,所以对错无关。 至于其他,另一件需要做的,是给我建座真坟,让皇帝以为我真的死了,然后断了对杨氏的怀疑。 这样,你们才有时间将原本的计划推进。” “吴王!” (本章完) 第550章 一点手段,分裂杨氏和袁天罡(第一更) 第550章 一点手段,分裂杨氏和袁天罡(第一更) 夜雨凄冷。 夹带着倒春寒,扑在整个长安城中。 平康坊。 凤州进奏院后院。 黑篷马车缓缓的停下,杨思讷掀开帘布,从马车当中走了出来。 昏暗的灯光下,杨思讷刚刚向前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了前方。 杨思讷愣住了,低声道:“七叔,你怎么在这里?” “自然是来找你的。”杨师道抬头,看向杨思讷道:“你今日一早上就入城了,跑了一天了吧?” “是!”杨思讷深吸一口气,拱手道:“侄儿今日去见了韦裴薛柳杜窦六家的家主,约定了一些将来的事情。” “是我辞任吏部尚书的事情吗?”杨师道看着杨思讷,叹息一声,说道:“可能要让你难做了,三郎,五日之前,知道你要来长安,我就将致仕奏本递上去了,而今日,陛下也批了下来,允我致仕,进特进,留长安城,常备咨询。” 杨思讷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杨师道虽然是长辈,虽然是吏部尚书,但他不是弘农杨氏的家主。 按规矩,涉及吏部尚书这种关系到整个家族利益的关键位置,杨师道如果辞任,是必须要提前和家族说一声的,但是他根本没说,就辞了,而且是致仕。 这让和其他家族做了一天交易的杨思讷,心底顿时升起来一丝愤怒。 杨师道主动辞任吏部尚书,这本来应该是他们手上最大的筹码之一。 杨师道在主动辞任的同时,向皇帝推荐下一任的继任人选,不管他说的成不成功,但只要他开口了,就有和其他人交易的价值。 但是,杨师道现在将一切都毁了。 “叔父,你是长辈,吏部尚书是你的。”杨思讷抬头,盯着杨师道:“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杨师道轻轻摇头,说道:“吏部尚书是陛下的,陛下让李义府上书弹劾就是最后的通牒了,若是我不识趣,恐怕以后就连见到皇帝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李义府弹劾杨师道。 杨思讷顿时想起了袁天罡说过的话,他这才察觉到,自己似乎错过了许多关键的消息。 杨师道看着杨思讷,轻叹一声道:“三郎,有些事情,家里做的太过了,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做,但眼下这件事情,很难不让陛下想起杨玄感。” 杨思讷猛然抬头,瞳孔放大。 谁? 杨玄感? 皇帝怎么会突然想到了杨玄感? 东征高句丽。 杨思讷瞬间明白了过来,皇帝之所以要对弘农杨氏动手,不是因为他们和谶言有关,也并不知道他们和袁天罡的关系。 毕竟弘农杨氏和袁天罡的关系,全天下知道的,也就他们三兄弟和袁天罡自己。 所以,皇帝是在对弘农杨氏动手,皇帝是在怀疑袁天罡没死,但是,这两件事情没有关系。 因为杨师道顺利的退了下来。 他虽然致仕了,但还是特进,是驸马都尉,留长安常备咨询,地位并不差。 当年李靖,也一样是特进,不理事,但现在还不是做了宰相镇守西垂。 还有魏征,同样致仕了,但皇帝一样有事没事就会去郑国公府。 没人敢小看李靖,没人敢小看魏征。 杨思讷立刻对着杨师道沉沉拱手:“叔父,三郎知错了。” 杨师道看着杨思讷,轻叹一声,缓缓说道:“有些事情,不是一句认错,就能让人放心的……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杨师道摇摇头,然后朝着小巷外走了出去。 一辆马车停在了小巷出口。 杨师道脚步停下,回头看向杨思讷,说道:“三郎,弘农杨氏传家八百年,别毁了。” 杨思讷愣住了,随即,他的神色无比严肃起来。 这个时候,杨师道已经上了马车,然后迅速的离开了。 杨思讷稍微松了口气,突然,他的脸色一变,然后低声道:“去平康坊霄云阁传消息,快!” 黑暗中,一道人影快速的拱手,然后转身离开。 杨思讷轻叹一声,说道:“希望还能来得及。” …… 夜色深沉,杨思讷坐在圆凳上。 突然,“吱呀”一声,窗户突然被打开,然后又迅速的关闭。 杨思讷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道人影已经坐在了他的对面。 袁天罡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你这么急派人传信,有什么急事吗?” “七叔五四日前,在李义府弹劾之后,就已经递交了致仕奏本。”杨思讷看着袁天罡,面色凝重的说道:“就在今日,陛下已经批准了七叔的致仕奏本,进封他为特进,让他留在长安,就第询问。” “李义府!”袁天罡没有在意杨师道的事情,他在意的是李义府的名字。“那个小人上奏奏本,是皇帝的意思?”袁天罡轻轻地眯起了眼睛。 “叔父!”杨思讷稍微靠近,然后对着袁天罡道:“陛下,会不会有亲征高句丽的想法?” 袁天罡猛然看向杨思讷,低声道:“亲征高句丽,他想做下一个杨广……不!” 袁天罡迅速的明白了杨思讷话里的意思,低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他担心弘农杨氏做第二个杨玄感,所以提前下手。” “是!”杨思讷点头,说道:“当年先帝征高句丽,也是做了对应的手段的,现在皇帝也是一样的做法。” 袁天罡认真起来,缓缓点头,说道:“你的意思是说,皇帝应该还没有察觉到谶言和弘扬杨氏之间的关系。” “是!”杨思讷松了口气,然后说道:“叔父的事情,应该是先帝留的手段,而如今杨氏的事情,是皇帝自己的担忧,甚至这里面还有长孙无忌的布置,他们对杨氏,应该只是打压和控制,七叔致仕授特进,就是一个例子。” 袁天罡直直的看着杨思讷,轻声道:“若是你错了呢?” 杨思讷深吸一口气,说道:“先试探。” “怎么试探?” “三郎这一次之所以来长安,实际上就是因为七叔一旦被免吏部尚书,家中在长安三省六部九寺五监之中,已经没有了自己人,所以需要有个人顶替七叔站立朝堂。”杨思讷神色严肃了起来。 “所以你们选来选去,这个人是你。”袁天罡点点头,明白了过来。 “是,只要三郎这次能够在朝中站稳位置,杨家的根本利益不损,皇帝是不是要彻底的铲除弘农杨氏,一看而知。”杨思讷神色认真起来。 他为什么会赞同袁天罡的刺杀皇帝计划。 就是因为一旦让皇帝知道了袁天罡和弘农杨氏之间的关系,知晓了是他们编造“唐传三代有女主武王代唐而立”的谶言之后,恐怕会动手直接毁了整个弘农杨氏。 因为这个谶言,本身就是在谋反。 看看李君羡,要不是李承乾替他说情,他早就变成刀下冤魂。 所以,杨思讷才会有些惊恐。 尤其皇帝他就是谶言当中的第三代。 但是现在,杨思讷发现,皇帝有极大的可能,根本就不知道那个谶言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他原本有些过激的情绪,迅速的平缓了下来,这才发现,这里面可操作性极大,没必要真的走到极端的地步。 毕竟弘农杨氏八百年,多少王朝过去,而弘农杨氏犹在。 至于和袁天罡的计划,他们也不过是在图万一之念而已,不然也不至于袁天罡隐遁山野数十年。 他们图的是未来,一旦机会出现,然后再如同火山爆发一样,直接席卷。 若是没有这个机会,他们也会稳稳发展自家势力。 一个数百年的大世家,自然有自己的生存之法和生存惯性。 如果不是真的到了生死之刻,他们是不会孤注一掷的。 “若是皇帝不允呢?”袁天罡轻轻抬头,看向杨思讷,说道:“若是皇帝真的要对杨氏下杀手呢?” “弘农杨氏不是待宰羔羊。”杨思讷很自信的笑了,然后说道:“多年来,杨氏和各家联姻广泛,皇帝要对杨氏动手,杨氏有足够的能力反噬,哪怕是刺杀皇帝的事情,也不是不能再做,而且能做的更加周密。” “说到底,你是希望我停止明日在大慈恩寺的动作。”袁天罡轻轻点头。 “是!”杨思讷神色认真的说道:“叔父,那两个问题,始终没有答案:先帝究竟是怎么怀疑到叔父头上,还有,陛下何以将叔父和弘农杨氏的关系联系起来?” 袁天罡轻轻点头,杨思讷的问题,他其实也在想。 皇帝虽然毁了他的坟茔,甚至试图在终南山找他,但终究没有找到他,这也给了他再度制造假坟,再度欺瞒皇帝的机会。 他没有暴露在皇帝眼前,弘农杨氏就更没有理由了。 之前,他们不过是想不通皇帝为什么现在要对弘农杨氏动手,所以才会用偏激的手段试探,如今一切有了理由自然要收敛。 “你的事情,你自己来做。”袁天罡平静的抬头,说道:“我的事情,我进行调整,去掉一些小细节,将皇帝的目光引向别的地方,但是,刺杀还要继续。” “还要继续?”杨思讷惊愕的看着袁天罡。 “整个刺杀的本质,实际上不过是在试探皇帝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而已。”袁天罡拿起放在桌案上的拂尘,平静的开口道:“有的人自小在荣华富贵当中长大,看起来拥有一切颐指气使,但一遇到生死之事,立刻本性暴露,惊恐的跟只小鸡崽一样。” 杨思讷微微挑眉,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从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袁天罡看了杨思讷一眼,继续说道:“皇帝这么多年,虽然在宫斗中阴谋手段层出,并且逐渐的掌控天下,但是在生死之前,尤其是突然的生死之前,他的表现不会很好的。” 一个畏惧生死的皇帝,会让天下世家离心离德的。 “一旦他应对不好,那么从贞观以来,他一直在凝聚的人心,就会直接散掉。”袁天罡轻轻冷笑,说道:“这样他们会更加的依靠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就会越发的嚣张跋扈,最后,他们两个就会爆发矛盾,不管谁死,吴王的机会就来了。” 这才是弘农杨氏一直在暗中推动的计划。 “若是皇帝应对的好呢?” “一个从来没有经历过生死的人,在这种事情面前,怎么可能应对的好。”袁天罡走到了窗台前,轻声道:“若真是如此,他们我们就只能从下一辈身上着手的。” “或者,真的杀了他。” (本章完) 第551章 朕是皇帝,长安城是朕的(第二更) 第551章 朕是皇帝,长安城是朕的(第二更) 三月十五,辰时初。 东方微白。 “吱呀”一声,甘露殿殿门打开。 一身黑底金丝衮龙袍的李承乾走出甘露殿,平静的抬头看向前方的长安城。 云日隐层阙。 风烟出绮疏。 李承乾轻轻笑笑,眼神不过一扫,整个长安百年已经尽收眼底。 张阿难早就等在一侧,躬身道:“陛下!” 李承乾稍微侧身:“袁天罡的事情,怎样了?” “他的行踪太飘忽,一会在平康坊,一会又出现在了开化坊,途中蹲守的人,根本没有察觉到他什么时候出现又消失的。”张阿难拱手,说道:“若不是杨思讷现身,恐怕还真的不敢相信,他还活着。” 是的,如果不是杨思讷入长安城,恐怕没人能想到,袁天罡在悄无声息间出现,见了杨思讷,然后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当然,恐怕即便是袁天罡也想不到,李承乾之所以这一次针对杨师道,本身就是为了杨思讷。 袁天罡说到底,不过是个假死的道士罢了。 他便是有通天的能耐,也只有借助世家的力量,才能够发挥出来。 而弘农杨氏,就是他能借助的最大的力量。 所以从一开始,李承乾就已经捆绑住了弘农杨氏大多数的手脚,而能和袁天罡接触的,只有弘农杨氏极少数的一部分的人。 甚至知道袁天罡还活着的,也只有弘农杨氏最核心的一部分人当中的一小部分。 杨思讷的出现给李承乾解答了这个问题。 知道袁天罡活着的,只有观王杨雄长子观国公杨恭仁一脉的几个嫡子。 和袁天罡联系的,也只有他们。 只要盯死了他们,那李承乾就等于变相的盯死了袁天罡。 …… “昨日陛下下旨之后,赵国公特意去见了安德郡公,之后安德郡公悄悄地见了杨思讷,而袁天罡又在夜里出现了。”张阿难低声补充,道:“但可惜,袁天罡后来又消失了,也不知道他最后究竟躲在了哪里?” 李承乾转身走回甘露殿中,在内殿短榻上坐下,轻声说道:“这里虽然是长安,但袁天罡毕竟多年苦心,谁知道他究竟有多少布置,不过现在已经抓住他的一点规律,剩下的就是慢慢琢磨的事情了。” 李承乾神色很平静。 这里是长安城,如果说谁有能力在整个长安城做最大的手脚,那么除了李承乾这个皇帝敢说第一外,谁也不敢和他比肩。 尤其是宵禁之后,只有金吾卫和手持金牌的士卒,才能在长安城中自由行走。 这意味着,李承乾有整个夜晚来进行布置。 至于白天,监控就好了。 整个长安城,每个街坊,每个角落,都有人固定的在监视。 他们不需要多做什么,只需要盯着就好了。 袁天罡那种人,真要有人在他后面跟着,说不定他立刻就能察觉。 李承乾昨日下旨允许杨师道致仕,并且授他特进,同时让长孙无忌隐晦的将杨玄感的担忧说给杨师道。 杨师道见了杨思讷,而果然,袁天罡再度出现,然后离开。 两次,密卫的那些人已经开始分析袁天罡行走之间露出的痕迹。 早晚能够将袁天罡的所有秘密全部都找出来。 这个人,最终不过是一具冢中枯骨而已。 真正的要害是弘农杨氏。 这一次,他将杨思讷三兄弟给钓了出来。 将他们抓起来,然后又按了回去。 人都有侥幸之心。 之前,李承乾几乎将他们逼到了极限,但现在他的手一松,弘农杨氏立刻就会生出侥幸之心。 不会立刻和李承乾翻脸,然后一点点的拉扯。 不过杨思讷的想法也不算错,李承乾的确没有打算现在就对弘农杨氏动手。 弘农杨氏,八百年大族,天下联姻,势力触及到大唐的各个角落。 贸然动手的话,整个大唐的根基都要受创。 李承乾的心中有一整套的计划,对于弘农杨氏,他需要一点点的将他们架起来,让他们站到天下所有人的对立面上,然后将他们彻底的分化瓦解。 这需要很长时间的布局。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完全可以和袁天罡先慢慢的过过招,玩弄两手。 李承乾侧身,问道:“今日太乙青华观和大慈恩寺都已经安置妥当了吗?” “启奏陛下,百骑司已经带着千牛卫和金吾卫察查了不止一遍,内外都有布置,不会出事的。”张阿难认真拱手。 “小心些,袁天罡好不容易露一面,他不会甘心就这么消失的。”李承乾稍微抬手。 “喏!”张阿难肃然拱手,然后又低声道:“陛下,袁客师已经调到了武功县,任武功县令,要不要用他来找袁天罡?” 袁客师,袁天罡之子。 李承乾侧头看向张阿难,好笑说道:“用袁客师来找袁天罡,用儿子找老子,你也是真的敢想。” 张阿难平静的拱手。 去年的时候,皇帝就定下了将袁客师调来长安的事情,目的不就是用袁客师来找袁天罡吗? 李承乾平静下来,摆摆手道:“不必,让袁客师先在武功县待着,现在还不用是用的时候……现在也还不是抓袁天罡的时候。” 张阿难有些诧异:“陛下,既然袁天罡已经露面了,为什么不干脆解决掉他,彻底消除隐患?” 李承乾轻轻抬头,轻声道:“朕登基虽然已近两年,但实际上威望依旧难以和父皇相比,岳丈曾经说过,若朕有能力完全灭国高句丽,那就想办法御驾亲征,然后以灭国之功鼎立威望,震慑人心,但归根到底,是人心对朕依旧不服。” 李世民死了,那些骄兵悍将,贞观老臣,哪怕是他们不经意间,对李承乾的态度,也绝对没有李世民在的时候那么恭顺。 更别说,还有诸王,诸世家。 他们有的是办法在暗中侵蚀李承乾的权力。 人心离散是必然。 “相比而言,朕宁可面对一个集结了所有对朕不满的野心家,甚至是准备谋反的对手,也不愿意面对无数在暗地里做手脚,以至于天下危机四伏的处境。”李承乾看了张阿难一眼。 崇祯就是这么死的,大明也是这么亡的。 “袁天罡不过是一个山野妖道罢了。”李承乾身体稍微靠后,轻声说道:“只要将他放逐山野,他就没有任何威胁,甚至于他的那个谶言,实际上也不过是空壳罢了,但是当世家开始传播它的时候,它就会变得异常凶险。” 皇帝的敌人,永远是天下世家。 袁天罡就是李承乾用来将所有的敌人全部都钓出来的一个工具而已。 “而且。”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开口道:“不信我们试一次,想要杀了他,远比我们想的要困难,所以要动手,就要在最有把握的时候动手。 最好是能够留他一口气,朕要亲口问一问他,那个谶言,真的有天命吗?” 张阿难沉沉的躬身。 畏惧天命的,不仅仅是皇帝,先帝他何尝不是如此呢? “最后。”李承乾侧身看向张阿难,说道:“而且,你不觉得,有这么一个袁天罡在外面动作,威胁朝堂,朝中的诸卿才会齐心合力的支持朕,合力对外吗?” 张阿难眨眨眼。 如今这个朝堂,知道袁天罡还活着的,实际上只有皇帝和赵国公长孙无忌两伙人。 袁天罡在外,赵国公长孙无忌就会有一部分精力在袁天罡的身上,同时对李承乾,也会全力的支持,这也才是李承乾真正想要的。 张阿难惊服的拱手道:“陛下英明!” 李承乾摆摆手,道:“让密卫全力缉捕袁天罡,当然,若是能杀了他也算,若是不能,就留着袁客师,还有我们在长安各处的布置,不要让他察觉,朕要看看,袁天罡的身上,究竟有多少秘密。” “喏!”张阿难肃然拱手。 李承乾稍微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卢明月,知道是膳食送到了,他对着卢明月招招手,然后对着张阿难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派人去立政殿,看看皇后和太子如何了,还有苏妃和七郎,今日她们一起和朕去太乙青华观与大慈恩寺的。” “喏!”张阿难拱手,然后转身离开。 …… 太乙青华观中。 李承乾从太乙青华帝君殿敬香出来,走到了后观的钟楼旁。 苏淑,苏旖,李象,还有抱在苏旖怀里的七郎李邈,以及苏勖,长孙无忌等人朝中的文武群臣,一起来到了后院。 李承乾侧过身,看了苏淑和苏旖一眼,然后从李象和李邈身上扫过,最后一步步走上钟楼。 看着眼前这座由他母后给他还有他的父皇,在宫中留的旧衣捐献后,打造的铜钟,李承乾总是有一种直接面对他母后的感觉。 “母后,承乾今年又给你多了一个孙儿,希望你在天之灵,能够庇佑他健康成长。”李承乾说完,然后拿起了撞锤,对着铜钟重重的撞击了上去。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轰然的钟声在整个长安城上空响起。 不停的回荡。 李承乾抬头,看着清澈的天空,想象着这个声音带着他的祝愿一起传到了昭陵。 轻叹一声,李承乾快步的走下钟楼:“走吧,去大慈恩寺!” “喏!” (本章完) 第552章 诸卿,与朕并肩杀贼(第三更) 第552章 诸卿,与朕并肩杀贼(第三更) 大慈恩寺。 大雄宝殿,金像庄严。 李承乾躬身,亲自将高香放入香炉之中,然后对着释迦牟尼佛双手合十,躬身行礼。 苏淑,李象,苏旖,还有长孙无忌,房玄龄,唐俭,尉迟敬德,程知节等人,全部对着释迦牟尼佛合十行礼。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从大慈恩寺外传入。 李承乾猛然抬头,侧身看向一旁的殷元。 殷元拱手,然后快步的转身离开。 很快,殷元就重新返回,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黔州军报到了。” 李承乾站在佛像下,转身看向殷元,皱眉头道:“黔州军报送到了大慈恩寺?” “是!”殷元拱手,说道:“军报走的是子午道,所以从明德门入的长安城,恰好陛下在大慈恩寺,就直接过来了,陛下,要接进来吗?” “不必!”李承乾摇摇头,说道:“在佛像下处理军务,有些不敬。” “喏!”殷元拱手,然后退到了一旁。 玄奘站在一侧,稍微松了口气。 如果殷元刚才直接将军报带过来,皇帝在释迦牟尼佛像前,打开军报,多少就有些冲撞佛祖了。 但好在殷元和皇帝行事都很有分寸。 李承乾转过身,再度对着释迦牟尼佛躬身。 一侧的诸僧,轻声的念起了佛经。 突然,李承乾猛然抬头,侧身看向一旁的长孙无忌,问道:“舅舅,军报入长安,第一时间不是应该送到兵部吗,兵部送通政司和尚书省,最后才会送到朕的手里?” “是这样!”长孙无忌点头,然后又说道:“可是朝中重臣眼下都在大慈恩寺,送到这里来,也没有什么不对。” “军报是天下大事,朕明白。”李承乾点头,然后说道:“但如今的情况,他若是在朕离开大雄宝殿的时候送过来,殷元也就将军报接进来了……殷元!” “陛下!”殷元立刻站出拱手。 “送军报的有几人?”李承乾直接问道。 “有三人,一身风尘仆仆,从黔州而来,臣验看过他们的令牌,没有问题,他们手里的军报也没有问题。”殷元皱眉拱手。 “他们三人,有你认识的吗?”李承乾眼神冷肃起来。 “没有!”殷元呼吸一沉,说道:“他们是右千牛卫麾下……” “薛孤爱卿!”李承乾转身看向后方的薛孤吴仁,问道:“你带人悄悄地去看看,你带的人里,有没有认识他们的,若是有,你自己验看军报,若是没有,就将他们三人带到东侧的大雁塔下。” “喏!”薛孤吴仁肃然拱手,然后快步的转身而去。 “陛下,既然他们有问题,为什么不直接将他们拿下?”苏淑有些疑问的问道。 “三个人,是什么都做不了的。”李承乾摇摇头,说道:“但若他们只是其中的一波人马,就不好说了。” …… 大雁塔下。 三名风尘仆仆的千牛卫背着包裹站在南侧的院门下。 为首之人的右脸颊上,还有一道刀疤。 两名禁卫士卒守在两侧的院门后。 三名千牛卫身上的千牛卫已经被取下。 甚至还被人简单的搜查了一遍。 但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平稳的脚步声,从西侧的院门传来,随即,一身黑底金丝衮龙袍的李承乾,在玄奘法师的陪同下,带群臣一起走了出来。 没有皇后。 李承乾来到了大雁塔下,侧身看了三名千牛卫一眼,然后看向张阿难。 张阿难拱手,快步的走到了三名千牛卫身前,一甩拂尘,问道:“军报呢?” “在这里。”为首的千牛卫从怀里取出军报递给张阿难。 张阿难接过,点点头道:“等着!” “喏!”三名千牛卫肃然拱手,神色平静,他们是从黔州回来的,皇帝要问黔州军前的情况,光是从军报上看是不足的,必然要当面问他们三个人。 张阿难转身,同时查验手里的军报。 军报上的火印完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张阿难刚刚松了口气,突然,他的脸色微微一变。 军报的底部,比平常的军报底部要厚一点点。 一般人或许根本察觉不到这些的区别,但张阿难多年接触这些东西,如今又有李承乾的提醒,他顿时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走开十步,张阿难突然将手里的军报一扔,然后迅速转身,面对那三名千牛卫,脚步疾退的同时,怒声吼道:“拿下他们,他们有问题!” 三名千牛卫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这么突然,就被张阿难识别他们的身份了。 身侧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两只锋利的长槊,已经朝着两侧的两名千牛卫捅了过来,但是这个时候,三个人根本不管不顾,直接向前躬身,下一刻“嗖嗖嗖”三支弩箭直接从他们背后射出,朝着李承乾凶狠的射了过来。 李承乾神色平静,一队禁卫突然从他的背后冲出,手里握着圆盾,直接挡在了他的眼前。 “叮叮叮”三支弩箭全部都被挡下。 与此同时。 两侧的院墙上,同时有数十名禁卫跳了上来,手持弩弓,对准三名千牛卫,直接扣动了扳机。 上百支弩箭,几乎瞬间就以倾盆之势,直接落在了三名千牛卫的身上。 “叮叮叮”的无数弩箭将三千直接穿透,血瞬间就喷了一地。中间脸上带疤的千牛卫在艰难的处境下,已经被身侧的两名同伴护在中央,但可惜,两人不仅被长槊穿透,同时也被弩箭直接贯穿,导致他也同样伤痕累累。 如今的他,即便是没死,也不过是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有些茫然的看向大雁塔下的李承乾,他始终不明白,他们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是。 最后关头,疤脸千牛卫直接在袖子里用力一扯,下一刻,一抹火光突然从他的袖子里闪起,然后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已经蔓延到了他全身上下。 一股火油的气味终于在火焰中传了出来。 清风一扫,直接带到了李承乾的鼻子当中,他的眉头微微一皱。 他们是怎么将火油味道封起来的? 火焰在疤脸千牛卫的身上迅速的燃烧了起来,挣扎着,他的双手抓住两名同伴的衣袖。 火焰立刻蔓延了过去。 “焚我残躯,熊熊烈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火焰中,疤脸千牛卫目光死死盯着李承乾,眼神中莫名带着痛苦和愉悦,突然,他最后用突厥话喊了一声:“惟大光明。” 四周看着这一幕的人,顿时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拜火教,他们并不陌生,但是拜火教和突厥人,这两者若是勾连在一起,整个大唐的根基都要动摇。 火焰燃烧,大雁塔最顶层上,一道穿着灰色道门的身影站在极小的洞窗前,看着外面的一切。 阳光照在旁边的砖墙上,虽然没有照到他的身上,让他如同不存在一样的隐身,但是砖墙光滑的砖面上,却将他的面目清晰的倒影了出来。 袁天罡。 袁天罡。 谁也想不到,袁天罡竟然藏在了大慈恩寺的大雁塔上。 这里不是大雄宝殿,大雄宝殿太空阔了,没有任何能藏人的角落。 更别说三日之前,禁卫就封了大慈恩寺,内外查了无数遍,几乎藏不住任何外人。 只有这只有方寸之地的大雁塔最上面一层,没有人来。 这里只有一个极小的洞眼能够看到外面。 而且这里不保证皇帝一定能来。 但袁天罡的运气很好,他看到了发生在大雁塔下面的一切。 他的眼神平静,轻轻地落在李承乾的身上。 他的眼底藏着一丝期待。 刺杀,自焚,突厥,朝局飘摇,他相信作为一名合格的皇帝,李承乾应该能够想到这一点。 这突然而来的庞大压力,自焚带来的强烈视觉冲击,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尤其还是一个没有经历过血与火磨练的小娃娃。 而且,袁天罡的手段还不止如此。 “杀!”就在火焰燃烧而起的一瞬间,敦义坊东西两处坊门处,还有大慈恩寺两侧的偏门处,顿时传来一阵厮杀的呐喊声。 不仅如此,同时传来的,还有一阵阵的高昂的吼叫声:“焚我残躯,熊熊烈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焚我残躯,熊熊烈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 大雁塔下,四处厮杀的吼叫声响起,不由得一阵忍不住的混乱。 “陛下!”长孙无忌第一个冲到了李承乾身侧,看着有些愕然的李承乾,急促的问道:“陛下,没事吧。” “没事!”李承乾声音平静的可怕,他有些神色淡漠的看了长孙无忌一眼,随即轻轻笑笑,说道:“舅舅,朕实在没有想到,朕竟然已经有了父皇那样的天下威慑力,已经到了让别人不得不来刺杀朕的地步。” 皇帝的声音一出,群臣微微一愣,他们瞬间就想起了当年先帝在九成宫的时候,遭人刺杀的场景。 莫名的,他们放松了下来。 李承乾看向前方,平静的开口道:“来人,给朕一把刀。” “喏!”殷元没有丝毫迟疑,将手里的千牛刀捧到了李承乾的手中。 李承乾伸手握住了刀柄,然后将刀身竖在眼前,任由明亮的刀身倒映出自己的面容。 这一刻,李承乾平静的可怕。 生死而已,这世上,还有人比他更清楚死亡是什么味道的吗? “来人!”李承乾一挥手里的千牛刀,高声喊道:“给在场诸卿每个人一把刀,诸卿,你们都是战场上厮杀过的,这点小场面,还怕吗?” 站在一侧的尉迟敬德和程知节狰狞的笑了,对着李承乾拱手:“领陛下旨意。” 李承乾点点头,看向两人说道:“两位大将军指挥战场诸卿和禁卫守卫整个院落。” 这个时候,殷元已经安排人,递给了在场的每位大臣一把千牛刀,所有人都熟练的握住到了刀柄。 这个时候,他们的脸色却莫名彻底的安稳了下来。 李承乾看着这一幕轻轻点头。 如今这个时候,一怕混乱,混乱就容易出事,二怕猜忌,若是他这个皇帝,让禁卫护送他自己独自离开,难免会让这些老臣感到一些孤愤的悲凉。 所以现在要最大程度的信任他们。 “诸卿,今日你们与朕一起并肩杀贼,面对强敌,便如同你们当年追随父皇一样。”李承乾直接昂首,看着每个人的眼底都充满了信任。 “喏!”众人肃然拱手,一时间,一股莫名的激动从他们的心底传来,然后所有人都在尉迟敬德及程知节的指挥下,在各处院门守卫了起来。 远处虽然有一阵阵的厮杀声响起,他们也不知道刺杀皇帝的人究竟有多少,但是每个人的心底都涌起一股激昂的冲动。 如今他们跟随皇帝一起并肩作战,便如同当年跟随先帝一样。 没有区别。 (本章完) 第553章 臣等愿为陛下竭力效死(第一更) 第553章 臣等愿为陛下竭力效死(第一更) 大雁塔下,长孙无忌和李安俨守在李承乾身侧。 其他文武朝臣,在尉迟敬德和程知节的指挥下,守住了各处院门口。 四方的厮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而整个大慈恩寺,还有外面的敦义坊,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混沌不明的局势下,最是让人心紧。 李承乾手握千牛刀,冷冽的刀刃倒映出他淡漠的眼神,看向四周的众人。 如今大唐朝堂上的朝中重臣,每个人都神色冷肃的看向四方。 如今的大唐,从前隋走过来不过三十二年。 这些朝中重臣都经历过前隋的混乱。 提刀拿剑都是常事。 不像后世宋明…… 李承乾抬头,看向远处的厮杀声的天空之上。 如今远处的厮杀声越发的激烈了,也越发的近了,甚至隐约能看到火焰直冲天际。 拜火教。 似乎不知道多少拜火教徒正在朝大慈恩寺内杀了过来。 李承乾轻轻冷笑。 拜火教,狗屁。 拜火教在长安城早就被打击的不成样子。 雍州都督丘行恭,那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主,加上李承乾在长安城的眼线,怎么可能还会有拜火教徒肆意的行走在长安城,甚至还谋划进行了针对他的刺杀。 这简直是在开玩笑,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丘行恭这个雍州都督也就不用做了。 所以,当然不可能是这样的。 只有袁天罡。 李承乾今日为什么突然觉得不对劲,就是因为他今日本身就充满了针对袁天罡的警惕。 所以,才及时到布局针对。 没想到,他竟然整了这出。 “眼下的局面,最怕混乱。”李承乾看向一侧的李安俨,道:“安俨,你现在去传旨,以禁卫中郎将孙武开指挥整个大慈恩寺内的禁卫,以左金吾卫中郎将丘孝恭和右金吾卫中郎将秦怀道,指挥整个敦义坊的所有金吾卫,敦义坊外全交给天水郡公。” 李安俨肃然拱手:“臣领旨。” 说完,李安俨立刻转身而走。 站在一旁的长孙无忌看着离开的李安俨有些发愣,低声道:“他就这么走了。” “传个旨而已。”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扬了扬手里的千牛刀,笑笑说道:“舅舅怎么忘了,朕虽然没有如同舅舅一样厮杀疆场,但玄武门那夜,除了母后持刀护着秦王府众人外,朕也是持刀护着几个弟弟妹妹的。” 长孙无忌顿时恍然,他总是忘记,李承乾也是从玄武门过来的。 虽然说那个时候,他才不过七岁,但是七岁已经记事了。 而且早些年,李承乾也是经受过李世民,还有长孙无忌,程知节他们这些秦王府老臣的亲手调教的。 后来在这方面表现也不差,只是那年他坠马断腿之后,基本就不再碰这些事情了。 李承乾抬起头,轻声道:“今日的事情,那个人,他是真的用心啊。” 长孙无忌顺着李承乾的目光看向地上燃成灰烬的三具尸体,神色肃穆起来。 长孙无忌何尝不知道,这三个人的身份有疑。 尤其是那人最后的那句突厥话,更是将事情的严重性推到了极限。 一个不小心,是要出大事的。 一时间,长孙无忌忍不住心底狠狠的咒骂。 该死的袁天罡。 …… 大雁塔上,袁天罡蜷缩在方圆之地内,目光却通过微小的空洞始终盯着下面的李承乾。 寂静的空间内,能够清楚的听到来自四方的厮杀呐喊声已经迅速的小了起来。 皇帝的人手在迅速的控制局面。 袁天罡目光盯着手握千牛刀和长孙无忌谈笑风生的李承乾。 他必须承认,自己看走眼了。 李世民的儿子,不是无能之辈。 袁天罡为他精心准备的大餐,刺杀,火焰,自焚,突厥,换成是其他任何人,这时候恐怕已经吓的站不稳脚了。 只要他这个皇帝在这个时候露出一点软弱,露出一点无能,让别人看到,立刻就会离心离德。 袁天罡没想到,李承乾的应对虽然如此的凶悍直接。 提着刀站在大雁塔下的他,竟然是那么平静。 不远处三具尸体的燃烧虽然已经到了尽头,但袁天罡相信,那种刺鼻的尸臭味,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承受的。 面对死亡,李世民这个儿子,竟然平淡的可怕。 袁天罡轻叹一声。 他自己真的看走了眼。 皇帝或许真的能继承李世民的帝业。 一个异常强烈的念头突然那在袁天罡的脑海中闪过。 袁天罡看着下面的李承乾。 心里算计着他和李承乾之间距离。 如果这个时候,他不顾自身隐藏,从上面直接杀下去,是不是能杀了李承乾? 袁天罡扪心自问。 或许可以。 但他如果动手,他自己也死定了。 而且现在的他,必须要重新评估李承乾这个大唐新君。 这个从深宫长大的皇帝,根本没有他原本想的那么手握缚鸡之力。袁天罡如果真的冲下去,或许并不能够杀了李承乾。 但只要他现身,死的一定是他。 谁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鸡崽,光是站在李承乾身边的长孙无忌,就足够让人忌惮了。 那个家伙虽然是文臣,但当年征伐河北罗艺的时候,他就是主帅,后来李世民征伐辽东,他亲自率军从后包抄高句丽大军,也是凶悍异常的。 时间无声无息的过去,大慈恩寺四周的厮杀声已经在逐渐的消息。 袁天罡轻叹一声,一切结束了,想做什么都晚了。 …… 远处逐渐的平静下来。 四周,越来越多的禁卫汇聚在院门之外,持槊肃立。 所有的文臣武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一身红衣金甲的殷元快步的从外面而回,对李承乾拱手道:“陛下,一切已经解决妥当。” 四周的文武群臣全部倒握长刀,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道:“恭贺陛下!” 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伸手接过殷元递过来的刀鞘,手里的刀刃被他一点点的送进了刀鞘中。 但李承乾并没有将千牛刀还给殷元。 他的目光看向在场诸臣手里的刀刃,平静的开口道:“诸卿平身。” “谢陛下。”群臣齐齐拱手。 李承乾看看着众人,脸上带出一丝满意的笑容,点头道:“今日有劳诸卿护驾了,朕没有什么其他可赐的,就将诸卿手上的千牛刀赐予诸卿,在宫中到了罢了,日后朕出了宫,诸卿可以随身携带此刀,护卫朕侧。” 按朝制,百官入宫,需卸下随身兵刃。 皇帝出宫,百官随侍在侧,除了护卫的禁卫,千牛卫和金吾卫将士,其他文武都是不许随身携带兵刃的。 这是从皇帝的安危上来严格考虑的。 但现在,皇帝却特许他们,日后在皇宫出宫的时候,他们可以持刀护卫皇帝身侧。 这是何等的信任。 一股忍不住的感动从心底升起,群臣齐齐拱手道:“谢陛下大恩,臣等愿为陛下竭力效死。” “平身吧。”李承乾轻轻摆手,感慨一声,然后认真说道:“今日朕与诸卿也算是共历生死,同处危难,诸卿护卫之力,朕感念至极,心中铭记,日后也还望群卿能与朕一起,共创大唐盛世。” “愿与陛下一起,共创大唐盛世。”群臣再度沉沉躬身。 李承乾点点头,对着殷元微微摆手。 殷元立刻让人将刀鞘送到了诸臣的手中,然后让人退了开来。 群臣这才手握刀鞘,站立在皇帝两侧。 …… 大雁塔上,袁天罡清晰的听到了这一切的声音。 他的目光深深的看了李承乾一眼。 他不得不承认,在人心这一套上,起码,李承乾完全继承了李世民沽名钓誉的那一套。 仅仅是一把千牛刀,就将无数经验丰富、手段老辣的当朝重臣的人心,给收拢了起来。 甚至还远不止如此。 袁天罡心里清楚,自从李世民死后,无数朝中重臣,还有天下世家,其实都开始和皇帝离心。 他们和皇帝没有太多的共同利益,也没有一起共历过生死,感情不深,离心离德是正常的。 但今日,一场危机,所有人共同面对的异常危机,让所有人再度紧紧的围绕在皇帝的身边。 那把千牛刀,看似不过是一把千牛刀,但实际上远不止如此。 袁天罡甚至于隐约有种汉高祖白马之盟的感觉。 一把千牛刀,李承乾实际在做出了类似于白马之盟的承诺。 如今的大唐距离顶峰盛世还很远,中间还有无数的艰难险阻,便如同今日一类的刺杀之事,明日也会不停的出现。 所以,只要在场的这些大臣,还有这些大臣的子嗣,协助他将大唐治理成顶峰盛世,他绝不相负。 就像是那把千牛刀一样。 刀者,凶器也,可是杀贼,也可以弑君。 李承乾的保证就是如此,他日他若是相负,其他人便可以用这把千牛刀来杀他。 有些话没有必要说的那么清楚,但所有的群臣都明白这个意思。 他们握住了那把千牛刀,就等于和皇帝达成了一份无形的契约。 他们效力,皇帝奖赏。 如今,人心汇聚。 …… 大雁塔下,李承乾轻轻抬头,看向塔顶方向。 长孙无忌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同时问道:“陛下,怎么了?” “没什么。”李承乾摇摇头,他总觉得有什么别扭的地方,是说不出是哪里。 “天水郡公,外面如何了?”李承乾看向刚刚到来的雍州都督丘行恭。 丘行恭拱手道:“陛下,所有刺客已经被全部解决,总共八十七人,只是绝大多数人,在死后,被同伴引燃了身体,那些人临死的时候,还叫喊拜火教的祷词。” “焚我残躯,熊熊烈火。”李承乾向前,走到了地上三具遗体的身前,轻声冷笑道:“这些人真的是拜火教徒?” 四周群臣全部默然。 李承乾抬头道:“天水郡公,传令全城,搜捕拜火教教徒,他们在谋害父皇之后,又来谋害朕,传旨,但凡有拜火教徒消息者,查实后,赏钱一贯,拿到人头,赏钱十贯。” “喏!”丘行恭凛然拱手。 李承乾转身看向四周,外面是密密麻麻的禁卫,近处是无数的朝臣,他淡淡的点头道:“走吧,先回宫。” “喏!”群臣齐齐拱手。 李承乾大踏步的朝西门而去,手里的黑鞘千牛刀,依旧紧握。 (本章完) 第554章 宫阙九重,帝心九重(第二更) 第554章 宫阙九重,帝心九重(第二更) 无数的禁卫有序的在大慈恩寺内排列开来,目光虎视眈眈的盯着每个角落。 李承乾在大雄宝殿接上了苏淑,苏旖,李象,还有李邈。 看着神色虽有些紧张,但还算平静的李象,李承乾摸了摸他的脑后,笑着道:“太子有朕和父皇的几分沉稳气象,不错。” 长孙无忌等人在一旁拱手道:“恭贺陛下,大唐传承有后。” “嗯!”李承乾笑着点头,看向苏旖怀中的李邈,这小家伙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到,睡的很憨。 “既然没什么事情了,那么就回宫吧。”苏淑平静的在一旁开口。 “好。”李承乾点头,然后转身朝着寺外而去。 他右手持刀,左手紧紧抓着李象,大踏步的向外而走。 苏淑拉着苏旖,紧紧的跟在身后。 她的目光从李承乾的身上落在李象身上,心中不由得轻叹一声。 当年在东宫的时候,李承乾断腿,那阵子,不仅是她,李象和李厥一样很难熬。 后来还有李泰冲击皇宫,试图栽赃东宫行巫蛊事。 还有李治在骊山谋反,试图引诱他们出宫。 一直到最后先帝出事退位,虽然先帝做了太上皇,但李承乾的位置从来就没有彻底的稳定过。 这些事情,李象都是亲自经历的。 今日虽然出了事情,但一开始李承乾就让苏淑带着苏旖,李象和李邈在大雄宝殿,内外还有数十名禁卫守卫,事情一点也没有波及过来。 李象虽然听到了一点厮杀声,也有一点点害怕,还也仅仅如此。 这么多年,虽不能说生死历练,但性情也的确是磨砺出了一点。 无数的禁卫如同水流一样,护送皇帝皇后太子,还有朝中所有重臣从大慈恩寺而出。 禁卫中郎将孙武开留在了最后。 袁天罡远远望着警惕的孙武开,这才察觉到,皇帝一开始就没有让皇后去后院。 说明今日的刺杀之事,皇帝提前已经察觉到了。 袁天罡忍不住的苦笑起来。 今日,他真的败的很彻底啊! …… 黑鞘长刀被摆放在御榻一侧。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抬头看向两侧的群臣,说道:“今日之事,虽然最后那名刺客,喊出了突厥语,但以朕看来,那不过是为了挑唆大唐和突厥族人之间的关系,没有意义。” “陛下,但也不可不防啊!”房玄龄站了出来,拱手道:“此事陛下虽然坦然,但突厥方面却未必如此,若是他们本有不满,然后又闻听此言之后心虚,突然动兵,朝中要是没有防备,是要出大事的。” “梁国公所言有理。”李承乾神色认真起来,点头道:“东*突厥那边朕不担心,传旨并州都督府暗中防备,同时让东*突厥各部落族长派遣族子入太学进学。 令安西都护府防备西突厥,同时传旨西突厥,回纥,还有西域诸属国,全部清肃拜火教徒。” “喏!”房玄龄拱手,然后退回班列之中。 “传旨天下,大唐禁绝拜火教,此种邪教,不许在大唐有一丝生存之地。”李承乾猛然挥手。 群臣齐齐拱手道:“喏!” “退朝。”李承乾直接抬头。 “恭顺陛下!”群臣再度俯首躬身。 李承乾抓起黑鞘长刀,从丹陛之上走下,看了长孙无忌一眼,微微抬手。 长孙无忌轻轻点头。 等到李承乾离开大殿之后,长孙无忌转身,看向群臣道:“除各级官府以外,各大世家要全部清剿拜火教徒,若有隐藏之人,一律以谋逆处置。” “喏!”所有人肃然拱手。 等到群臣抬头的时候,长孙无忌已经不见了身影。 …… 甘露殿前,一张桌案被摆放在了台阶上。 黑鞘长刀被放在了桌案中间,李承乾轻轻地抽出刀刃,看着刀身上倒映出的自己面容,他轻声说道:“这一次,袁天罡真的给了朕一个惊喜。” “陛下!”长孙无忌拱手,面色凝重的说道:“他现在已经还在长安城内,一定能够抓的到他的。” “舅舅放手去做便是。”李承乾笑着抬头,说道:“百骑司这一次全部听从舅舅的指挥,在母后的生辰之日动手,袁天罡抓住了朕少有的必然出宫的机会,他是真的研究过朕。” 李承乾虽然是皇帝,但他出宫的次数并不多,除了偶尔去朝臣府邸,剩下的,基本都是祭祀诸事。 今日去太乙青华观和大慈恩寺,也一样是为了祭祀他的母后而去的。 “他敢在今日动手,他该死。”长孙无忌咬牙,今日这个时间,也是他心中的禁忌。 “袁天罡是道士,让楼观道清查长安诸道观,哪里有问题,他们最清楚。”稍微停顿,李承乾看着眼前如水一样的刀刃说道:“还有这一次,袁天罡是在大慈恩寺动手的,让玄奘法师,通告佛门,去清查吧!” “陛下,这样一来,袁天罡还活着的消息,就藏不住了。”长孙无忌神色肃穆起来。“他今日动手了,便是已经彻底肯定,我们知道了他还活着,即便如此,就把事情彻底捅开吧,同时,也将那句谶言是袁天罡野心编造的消息,也放出去。”李承乾抬头,看向前方的长安城,轻声道:“如此,也正好毁了那句谶言。” 唐传三代,有女主武王代唐而立。 这句谶言便是先帝在世时,也依旧非常在意。 现在,将这句谶言的事情暗中捅开,便等于告诉世人,这个谶言,本身就是袁天罡为了阴谋不轨而刻意编造出来的。 一句为了阴谋不轨而编造的谶言,便没有人信了。 失去了在人心之中传播的凭依,这句谶言便彻底毁了。 因为这句谶言,而诞生的天命,也会因此而彻底消失。 “臣明白了。”长孙无忌拱手,然后说道:“一旦佛道插手,袁天罡就更活不下去了。” “长安百万人口,也难说。”李承乾平静下来,看向长孙无忌道:“还有弘农杨氏的事情。” “陛下!”长孙无忌拱手,说道:“昨日陛下让臣去见安德郡公,安德郡公又见了杨思讷,以世家的本性来讲,这件事情他们应该没有参与才对。” “朕知道。”李承乾微微抬手,说道:“如今的事情,能看的出来,弘农杨氏有弘农杨氏的算计,而袁天罡也有袁天罡自己的盘算,而且,袁天罡也不是一个人,他的背后还有一个庞大的组织,不然近百名这样的死士,可不是那么容易安插好的。” “是!”长孙无忌顿时凛然起来。 今日刺杀皇帝,袁天罡动用了八十多名死士,虽然是在百骑司的边缘隐藏的,但他们能隐藏下来,不被人察觉,足够看到,袁天罡的背后有一股庞大的力量在支持。 而且这股支持的力量不是弘农杨氏。 “想办法将他们彻底的查出来的。”李承乾抬头,说道:“希望是某些藏在深山里的老家伙跑出来,然后又用了藏了十几年的暗线,不然的话,这座长安城,可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安全。” “臣明白。”长孙无忌认真点头。 长安城有百万人,藏在这里的任何人都可能有。 有些人,在很多年前布局,做到这一步也是可能的。 “希望不是又有哪个世家大族又介入其中了。”李承乾轻轻叹息一声。 “不会的。”长孙无忌拱手,说道:“如今陛下登基,万象更新,关中门阀现在这个时候需要的稳定,便是如同弘农杨氏,也有自己的谋划,断然不会希望看到天下大乱的,而且天下大乱,他们是最没有机会的。” “是如此。”李承乾点点头,说道:“不过今日的事情,也提醒了朕一件事情。” “陛下!”长孙无忌好奇的抬头。 李承乾握起手里的长刀,轻声说道:“以往的时候,朕太过于执着在权术制衡这样的王道手段之上,现在看来,这些手段,还是太温和了,有的时候,也需要霸道一些,这样或许更能直接解决问题。” 长孙无忌看着甘露殿匾额之下,手握锋利长刀,眼神锐利的李承乾,一时间有些惊愕。 他忍不住的想起了先帝登基早期的时候。 实际上也没有那么多权谋。 杀人,就是最好的权谋。 玄武门就是最明显的例子。 李承乾缓缓将手里长刀送进刀鞘,然后才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今日的事或许和弘农杨氏无关,但本质上,他们不过是旁观而已,是时候施加点压力,让弘农杨氏和袁天罡彻底切断关系了。” “臣明白。”长孙无忌肃然拱手,袁天罡能自由行事,后续现在还不出什么来,但在早期,弘农杨氏的助力很大,甚至可以说弘农杨氏是最了解袁天罡的人。 不管是想要彻底杀死袁天罡,还是别的什么,现在都是对弘农杨氏施加压力的最好时刻。 “安德郡公卸任吏部尚书。”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道:“舅舅,新的吏部尚书人选,等袁天罡的事情有结果了再议。” “陛下是想要挟杨思讷?”长孙无忌顿时就听出了李承乾话里的意思。 “安德郡公退了,这半年来,舅舅和朕将朝中四品以上的杨氏族人全部都调出了长安。”李承乾轻轻抬头,说道:“若是弘农杨氏长期在中枢要害上没人,他们在世家中的影响力就会下降,所以杨思讷才会入京,谋求长安职位,但,他们需要立功。” “或者说,他们需要撇清嫌疑。”长孙无忌缓缓点头。 “尽一切可能都抓住袁天罡能,杀了他最好。”李承乾轻轻抬头,道:“至于他背后的那些人,只要将他们逼入山野便足够了。” “喏!”长孙无忌拱手,看了李承乾一眼,说道:“那臣告退。” “嗯!”李承乾点点头。 长孙无忌再度沉沉拱手,然后转身快步的走下了甘露殿。 从甘露门走出,长孙无忌忍不住的回望后宫。 宫阙九重。 九重不仅指的是皇宫,还有皇帝的心胸。 长孙无忌有种感觉,经过了今日的刺杀之后,李承乾和之前相比,更加的深沉,也更加的危险。 这恐怕才是弘农杨氏这一次刺杀皇帝,造成的最恶劣的后果。 …… 甘露殿外,李承乾看向侧畔的张阿难,说道:“派人去武功县,关于袁天罡还活着的消息,控制一点,不要传入袁客师的耳中。” “喏!” (本章完) 第555章 感业寺,明空(第三更) 第555章 感业寺,明空(第三更) 转眼已是三日之后。 敦化坊东。 长街上,一身灰色麻衣的袁天罡,已经是一副六旬老人的模样,弓着身,面目呆滞的朝安化门而去。 只有眼底隐藏的锐利,时刻存在。 袁天罡是在大慈恩寺藏了两天之后,才小心的趁着人多离开大慈恩寺的。 自从皇帝遇刺之后,大慈恩寺加强了对内的清理。 袁天罡就再也藏不下去了。 也就是他离开的快,若是他再藏下去,一旦被玄奘发现,他不一定能够活着从玄奘手上脱身。 毕竟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吃饭了。 不管怎样,先出长安再说。 亲眼见过皇帝面对刺杀死亡,还有烈火自焚的表现之后,袁天罡清楚,自己现在首先需要做的,是安静下来,然后对皇帝进行最完整的评估。 他们对皇帝的认知严重不足。 只不过把他当成了一个在深宫长大,善于玩弄阴谋手段,或许还有一点处理政事能力,还善于用人的稍微好一点,但又有些刚愎自用的二代皇帝,但他们从来没想到,李承乾面对生死能淡然处之,甚至还能顺带拉拢人心。 经过了那一场刺杀,那日在场的所有朝中重臣的心,全部牢牢的和皇帝站在了一起。 经过了那件事,他们会忠诚于皇帝,皇帝会信任他们,甚至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忠诚和信任。 这才是最可怕的。 日后想要对付皇帝,对付朝廷,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容易了。 同时,袁天罡也需要考虑弘农杨氏的态度。 长安的变化,必然会将压力传导到弘农杨氏的身上,他们对于日后的态度又会是怎样的。 唐传三代,有女主武王代唐而立。 这件事情,他们会不会彻底的放弃在李承乾的身上找机会,而将目光放到太子的身上。 如果说之前自己的假死没有暴露,袁天罡不介意躲在深山老林之中,看着长安城中的风云变幻,看到事情一步步的朝着自己所期待的方向发展,但现在,他暴露了。 甚至会影响了那则谶言。 袁天罡回头看了皇宫方向一眼,心中惊悸。 他这一次只看到了刺杀皇帝带来的好处,却没有想到,皇帝的性格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这样的变化,加上刺杀失败,将可能直接导致谶言的失效。 他相信,他在大慈恩寺看到了那个李承乾一定有这样的能力。 袁天罡回过神,缓慢但实际上很快的朝着安化门而去。 不知不觉中,袁天罡已经靠近了安化门。 突然间,袁天罡的脚步慢了下来。 前方不远处的安化门口,守城的卫士正在对进出长安城的百姓,进行检查。 妇女和幼儿,稍微看两眼,就被放过了。 但男子,一起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查的最细,甚至每一个都被留在了城门一侧,不让离开。 袁天罡立刻面无表情的转身,朝着东侧的昌明坊而去。 他敢肯定,对方就是针对他而来。 袁天罡不管怎样,已经上了年纪。 他的一头白发,如果不经过特殊的手法处置,是没办法变黑的,更别说他的面容,虽然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好许多,但依旧比年轻人要苍老。 他们抓住了他的特征在进行针对性的搜查。 袁天罡还没有进入昌明坊,就在这个时候,后面的突然传来了几名士卒的声音:“那位长者,那位长者……” 当一群士卒追着袁天罡进入昌明坊的时候,眼前已经不见了袁天罡的身影。 下一刻,一声凄厉的哨鸣声在坊门下响起。 没过多久,一身红衣金甲的丘行恭带着数百人出现在了昌明坊。 整个昌明坊,立刻开始动了起来。 …… 夜色之下,晋昌坊一座偏僻角落的小院中。 袁天罡放下手里的水碗,一旁的石桌上放着他顺带的干粮。 满城搜捕啊! 袁天罡不由得轻叹一声。 他能感受到,皇帝明显是少了一些顾忌,不再在乎他还活着的事情被更多人知晓。 他要找到他,然后杀了他。 突然,一阵脚步声在院外响起,同时还有声音。 “阿翁,这里是许家吧?” “是,许家早年还有人,后来有人外出为官,留在长安的老人又死了,所以宅子就空了出来。”一名老者的声音响起:“官爷,这里也要查吗?” “查,不过长者不用担心会出什么事情,都督已经下令,让我们在院中留下纸条,说清楚察查之事,同时让我们几人留下签名,将来这院中不管少了什么,院主人都可以找雍州府,不会有人搪塞。” “是这样。” 院中,袁天罡听着脚步声在逐渐逼近,他忍不住咬牙无声痛骂。 但低头,他就拿起了石桌上的碗,还有干粮,快速的朝着后院走去,然后彻底消失。 …… 夜色之下,站在小巷之中,袁天罡能够清楚的听到四处搜寻的声音在迅速的朝他的所在逼近。 他心里清楚,即便是他逃过这一次,日后也还是会被人逼上。 袁天罡抬头看向太乙青华观的方向。 他之所以返回晋昌坊,就是希望能重回太乙青华观,以道门的力量来保护自身。 然而,他却忘了。 一旦皇帝将他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了道门,最想要他死的人,就是道门。 转身,袁天罡立刻朝着小巷深处而去。 整个长安城,也不是真的就没有他袁天罡的藏身之地。 那些真正的顶级权贵家中,雍州府是不敢去查的,最多让人说一声,请他们自查,这样就给袁天罡留了可以藏身的空间。 突然,在小巷阴影中行走的袁天罡停下了脚步。 他敏锐的察觉到,在四周的吵杂声中,有一片地方,诡异的安静。 袁天罡抬起头,看向半空中那方向所在。 感业寺。袁天罡的脑海中顿时闪过了一座寺庙的名字。 感业寺,那里是先帝嫔妃们的修行之所,里面全是女子不说,而且都是身份贵重的女子。 雍州府不敢去查,千牛卫和金吾卫,甚至于百骑司也一样不敢进去查。 便是皇帝,也会将那个地方悄无声息的忽略掉。 那里才是他袁天罡真正可以有的藏身之地。 眼神兴奋的袁天罡,踩着脚下的阴影,在四周逐渐逼近的搜捕声中,终于成功的逃进了感业寺。 …… 整个感业寺全部都是先帝的遗孀所在。 虽然说这里全部都是女子,但袁天罡却异常的小心,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因为这特殊的情况下,这里的女子,比外面在搜寻他的那批人还要更加可怕。 袁天罡小心的进入后院,就在准备找个地方藏起来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在不远处的拱门后响起:“明空师姐,又出来洗衣服啊!” 袁天罡脑海中下意识的闪起一丝疑问,现在是夜里,好好的洗什么衣服。 但下一刻,不等他脚步落下,两个字便已经彻底的充填在他的脑海中。 彻底的占据了他的整个脑海。 明空! 明空! 这两个字,仿佛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让袁天罡忍不住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但这个时候,他的脑海中却在不停的拆解着这两个字。 明空,明,左日右月,空,江山之上。 江山日月。 不知不觉中,袁天罡已经来到了一座偏僻的小院中,藏在了小院角落的阴影当中。 徐妃。 明空怎么是徐妃? 当年徐慧入皇宫的时候,袁天罡还在长安,对于这个天下有名的才女,还是感些兴趣的,所以远远的看了一眼。 他知道徐慧后来做了先帝的贤妃,但是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徐慧不是被打入冷宫了吗? 被打入冷宫的女子,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袁天罡站在阴影中,看着徐慧低着头在院中洗衣的模样,眼神也在死死的盯住了她偶尔抬起的面容。 看着看着,四个字出现在了袁天罡的心底。 向死而生。 徐慧应该死掉了,但是她又活了。 向死而生,主吗? 徐慧,慧字,上面的丰,不就是主伸出来了一点,但向死而生,那一点就没了。 袁天罡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出现了种种字形。 他们这种道士,相术大家,文字大家,命理大家,谶言专家,天生对于这种拆字合字十分的敏感。 比如,唐传三代,有女主武王代唐而立的这句谶言。 虽然说,哪怕是在弘农杨氏那些人的眼里,袁天罡也是为了李恪才编造出来的,但实际上,这句谶言,是他某一日在研究汉史的时候,无意间在笔下写出来的。 而他对女主武王的第一个分析,就是安州吴王。 拆字,分字,合字,谐音…… 这种就是谶言的最正常的手段。 就比如金刀谶。 金刀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劉字。 但是现在,袁天罡莫名的认为,这女主武王,实际上指的是徐慧。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但他们这种人,最遵循的就是冥冥中的感觉。 或者更直接到说,让他真正在这里停下脚步的,是那“明空”两个字。 明空。 徐慧。 女主武王。 袁天罡死死的盯着徐慧,突然之间,他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进入感业寺,见到的先帝嫔妃已经不少了,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一股哀怨。 当然,徐慧也不例外。 她也是满身的哀怨,但奇怪的是,徐慧身上的哀怨,它不是死的,是活的。 这种微妙之间的不同,只有袁天罡这种外人才会清楚。 怎么会这样? 袁天罡必须要搞清楚这个问题。 …… 后院厨房屋顶上,袁天罡躺着看着头顶的天空。 天空一片漆黑,不见星月。 袁天罡慢慢的放松了呼吸。 该查的他已经查过了。 徐慧的确被废过,但是在先帝死后,她曾经自杀殉葬,但被人救了下来,后来皇帝为了避免他再度寻死,就暂时的回复了她才人的位分,等她到了感业寺就没了。 不过这也正常,到了感业寺的嫔妃,都是一样的尼姑,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这个时候,徐慧不寻死了,甚至还对某个人有了哀怨。 这个人不是先帝…… 袁天罡猛然坐了起来,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了皇宫方向。 他查过,徐慧在先帝移灵千秋殿的时候,每日独自去祭祀…… 这…… 皇帝啊,你是真胆大啊! 袁天罡的眼神逐渐的亮了起来,新的算计也在心里逐渐成型。 感业寺,明空。 (本章完) 第556章 死前的安排(第一更) 第556章 死前的安排(第一更) 三日后,晋昌坊东北最偏僻的一座院落内。 一名青衣汉子从院墙外直接翻了进来。 中年,相貌普通。 后院石桌之畔,袁天罡一身黑色七星道袍,平静的坐着。 “道主。”中年汉子来到袁天罡身前,神色肃然的拱手。 袁天罡平静的点点头,问道:“我们在洛阳有人吗,要年纪轻的,送到长安愿意入尼姑庵修行的?” 中年汉子不知道袁天罡为什么这么问,想了想拱手道:“有,我们在洛阳有不少江南受了水灾来北方讨生活的人,女子也有,能选出三五个出来。” “选一个最机灵的,对朝中最痛恨的,将人送到感业寺,落发修行。”袁天罡从怀里取出一封信笺,递给对面的中年汉子,道:“这里写着对那人所说的一切话。” “道主不亲自见一面吗?”青衣汉子有些惊讶的看着袁天罡。 袁天罡轻轻地看了青衣汉子一眼,说道:“不了,本座现在太过惹眼,见得人多了,容易出事。” “是!”青衣汉子沉沉拱手。 “本座知道,这一次因为本座的计划,道中损失不小,那几位长老也都异常不满,你转告他们,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袁天罡抬头,咬牙说道:“这一次,我们摸清楚了皇帝真正的虚实,那么下一次动手,我们就能够彻底覆灭他整个李唐。” “是!”中年汉子顿时用力的点头,说道:“属下现在就去。” “嗯!”袁天罡抬起头,看着中年汉子就这么的离开了院落,。 突然间,袁天罡沉叹一声,起身。 他平静的走入到了房中,然后再也没有离开。 …… 太极殿中,徐安站在一侧,将一本奏本递到了御案上。 黑鞘长刀放在一侧,李承乾看了一眼,然后伸手拿起了奏本。 打开奏本稍微看了一遍,李承乾皱眉:“袁天罡到了修行坊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 “我们的人,从感业寺发现他,再到他进入修行坊,他一直没有断过视线。”徐安思索着,说道:“但是他进入了修行坊的院落之后,虽然有人去见过他,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从里面出来吧,或许有可能从暗道离开了,我们毕竟没进去。” “再等等!”李承乾点点头,然后问道:“见到袁天罡的那个人呢?” “一直在跟着。”徐安拱手,说道:“那个人虽然警惕,但是细致方面远不如袁天罡。” “好,盯着他,看他究竟会去哪些地方。”李承乾说完,稍微闭上眼睛,开始琢磨袁天罡的行踪。 袁天罡入了感业寺,李承乾几乎是仅在半个时辰后就收到了消息。 之后,袁天罡见到了徐慧。 李承乾想到这一切,就忍不住感到了好笑。 感业寺的就在太乙青华观附近,袁天罡在赴太乙青华观不成之后,就潜入到了感业寺。 感业寺是整个长安城,极少数几个即便是李承乾都会下意识的忽略的地方。 但可惜,是几乎。 那里是李承乾专门为袁天罡准备的陷阱所在。 甚至李承乾根本就没有多做什么,他不过是让人加大了对袁天罡的搜寻,袁天罡就自动的跑到了感业寺。 但凡丘行恭的人,还有金吾卫,千牛卫,百骑司的人能够拦住他,他也不能进得掉感业寺。 但问题是他就是进去了。 一切就像是宿命安排的一样。 袁天罡必然要进感业寺,必然会见到明空。 但,可惜。 他绝对不会想到,明空,已经被李承乾调包了。 原本在感业寺的明空,应该是武媚娘才对,但在李承乾的提前防备下,现在在感业寺叫明空的,是徐慧。 是和武媚娘有着深仇大恨的徐慧。 李承乾轻轻抬头,脸上忍不住的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一瞬间,他甚至感觉自己有种玩弄命运的错觉。 但在瞬间,李承乾的心底,就涌现出了另外一句话,玩弄命运的人,必将为命运所玩弄。 他瞬间冷静了下来,开始重新思索自己的布局。 从一开始,对于这则谶言,李承乾虽然相信他是人为制造出来的东西,但对于冥冥之中的命运,他还是有一丝天然的畏惧的。 毕竟在前一世,李治做了皇帝,最后就成功的让武媚娘篡夺了大唐的江山。 在这个过程中,对于这则谶言,李治不可能不在意。 毕竟李君羡被斩首的时候,李治已经是太子了。 但最后,在满朝群臣的注视下,武媚娘不仅做了皇后,还成功的篡位夺唐。 这里面虽然有着人为的因素,但也有着天命的必然。 或者更准确的讲,是历史的必然。 李承乾为什么想要留袁天罡一命,就是因为他想知道,袁天罡究竟从汉书当中得到了什么。 才让他推断出了这个谶言。 或者更准确的讲,是他从汉朝的历史上,察觉到了大唐什么样的难以改变的顽疾,导致刚刚三代的大唐,一定会被取代。 这个问题是必须要解决的。 李承乾坐在皇位上,他有足够的把握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大唐的江山不会出任何问题。 但是之后呢。 李治活着的时候,虽然隐患深藏,但天下终究还姓李。 而且李承乾相信,以李治的阴狠,他不可能不防备。 但最后,武媚娘还是篡位了。 这里面,肯定还是有问题。 如今,李治被流放,李恪也在手中。武媚娘在宫里,徐慧也在掌握。 弘农杨氏是个变数,还有一个变数就是袁天罡。 袁天罡已经尽在掌握,但是,这个人他曾经死过一次了,他的变数可能比谁都大。 他要一一掐死这些变数。 李承乾思索了许久,缓缓抬头道:“将百骑司在城里的人手,撤一半出去吧。” 徐安诧异的抬头。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袁天罡既然已经从感业寺出来了,那么心里应该已经有了谋算,到了这一步,他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的事情快速的了结,同时让朕将目光放到别的地方,所以,他不会离开那个地方的。” “是!”徐安虽然有些听不懂,但还是认真的拱手。 李承乾看了他一眼,轻轻笑笑,然后缓缓的开口道:“传旨,在盩厔县的诸王族公主皇庄,派出人手配合千牛卫在四周巡查,不许任何有嫌疑的人通过盩厔县。” 盩厔县在长安西南,通往秦岭深处。 长安城北是终南山,楼观道坐在。 长安城西是武功县,交通要道。 长安城北是北苑,禁卫所在。 长安城东,顺渭水可下洛阳,历来是排查重点。 “还有,派人去长安东南,让人在入山的每一条路上蹲守监视,记住,提前几天,熟悉地形和人物,然后深深的潜藏起来,无令不得动作。”李承乾轻轻的敲敲桌案。 “喏!”徐安赶紧拱手,他有些明白了李承乾要做什么了。 “传旨天水郡公,加大力度,不必顾忌,朕要在长安城,彻底绞杀袁天罡。”李承乾拳头轻轻紧握。 “喏!”徐安拱手之间,满脸茫然,一时间,他完全跟不上皇帝的思路。 李承乾淡淡的笑笑,然后目光平静的落在桌案上的奏本上。 袁天罡的事情,对他来讲,不过是无数处置朝政过程中的一个调剂罢了。 当弘农杨氏和袁天罡开始切割的时候,袁天罡对李承乾已经没有威胁了。 …… 夜色朦胧。 修行坊中,街坊清冷。 样貌普通的中年汉子,直接跳进了偏僻的院落之中。 院中无人。 中年汉子快速的上前,推开了正屋的房门。 原本一片漆黑的屋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朦胧。 隐约能够看到一道人影坐在中央短榻上。 “你来了。”袁天罡的声音传了出来。 中年汉子立刻停下脚步,然后拱手道:“道主。” 袁天罡轻轻点头,说道:“人找的怎么样了?” “已经找好了!”中年汉子拱手,说道:“人来自江南,是睦洲人,一个姓陈的姑娘,叫陈大妮,父母双亡,家里的田种不下去,在妹妹陈二妮被托付给被乡邻收养之后,就到了洛阳,在洛阳被我们的人收养了起来。” 袁天罡微微闭上眼睛,开始计算些东西。 “小姑娘虽然年轻,但实际上资质很高,道门基本法咒的入门很快,本来是要深入培养的。”中年汉子拱手,道:“既然有需,她愿意入感业寺为尼。” 袁天罡突然睁眼,说道:“就是她了,你辛苦了。” 中年汉子有些受宠若惊的拱手道:“一切都是属下该做的。” 袁天罡看着中年汉子,眼中露出一丝可惜:“玄戈,你跟我应该也有快二十年时间了吧。” 玄戈有些诧异,但还是拱手道:“二十年了,多谢道主多年栽培。” “多谢,这两个字一般是告别用的。”袁天罡抬头,看向玄戈,说道:“杨家许了你什么?” 玄戈一愣,瞬间,一片急促的脚步声在院外响起。 是官府的人来了。 一瞬间,玄戈不退反进,短剑从袖中直接滑落,然后狠狠的朝着袁天罡心口刺了过去。 一丈距离转眼而过,瞬间已经刺到了袁天罡的胸口。 “唉!”袁天罡轻叹一声,人甚至都没有站起来,右手中食二指向前轻轻一夹,然后一掰,短剑瞬间被掰断。 下一刻,袁天罡右手向前一送,转眼间,已经送到了玄戈的脖颈之侧。 轻微的“滋啦”声,鲜血一下子喷溅了出来。 玄戈瞬间浑身无力的倒了下去,然后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袁天罡。 袁天罡根本就没有看他,而是抬头看向门外。 “砰”的一声,院门被一脚踹开,下一刻两名手举长槊的金吾卫已经直接冲了进来。 院中一片开阔。 两名刀盾手从他们身后冲到了前方,以手中盾牌护住他们身前。 同时,三名弩弓手跟在后面冲了进来。 落在最后的三名金吾卫,手里已经是紧握的长槊。 袁天罡目光越过这一队人,看向院外,更多的金吾卫出现,并且朝院内冲入。 同时,还有更多的人,这一刻从小院前后左右冲了上来。 袁天罡已经被死死的围住了。 马蹄轻响,一名身穿红衣金甲的将领,停在了院门前。 雍州都督,天水郡公,前右金吾卫将军丘行恭。 (本章完) 第557章 陛下有旨:掘地三尺(第二更) 第557章 陛下有旨:掘地三尺(第二更) 马声嘶鸣,丘行恭稍微按住身下的老伙计,侧头看向院内。 越过院门,内屋门。 丘行恭看到了坐在中堂下的袁天罡。 袁天罡只有一个人。 密密麻麻的金吾卫已经将整个院子彻底包围。 火把在墙头亮了起来。 清晰的照亮了中堂下袁天罡的面目。 丘行恭见过袁天罡。 贞观年间,他是左卫将军,是先帝身边最亲信的将领之一。 所以袁天罡被先帝召见的时候,他是见过他的。 所以,丘行恭一眼就认出了袁天罡。 瞬间,他的眼神就阴沉了起来。 想起先帝最后几年,依旧在被那个倒霉的谶言折磨,丘行恭的眼底满是杀意。 他右手一抬,下一刻,所有的弓弩手全部对准了袁天罡。 坐在中堂下的袁天罡愕然抬头,下一刻,就看到丘行恭猛然向下挥手。 无数的弩箭如同急雨一样朝着袁天罡本人射了过来。 弩箭甚至已经射塌了窗户,然后紧紧的叮了袁天罡。 就在这一瞬间,袁天罡左右手猛然抬起,双袖如同铁幕一样在身前狂舞。 无数的弩箭落在他的袖子上,发出“崩崩崩”的声响,一支支的全部都被挡了下来。 院中的金吾士卒看到这一幕,眼神无比惊骇。 但手依旧很稳,三波弩箭连续不停的射了出去。 丘行恭站在院门外,看到这一幕眼神冷笑。 三波弩箭射完,房屋之内已经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弩箭。 袁天罡依旧坐在中堂下,他的胸前虽然看起来没事,但是他的双肩,还有他的下身双腿,全部都被弩箭射穿。 院外的士卒看的发愣。 “进!”丘行恭冰冷的声音响起。 院中的金吾卫没有丝毫迟疑的挺槊前行,一排排的大踏步的走进房中,两侧的刀盾手自从朝着窗户窜了过去。 下一刻,十几人已经冲进了房内。 三只长槊在同一时间刺向了袁天罡的胸口。 没有迟疑,没有收力,就是在要他的命。 袁天罡眼神中依旧难以置信,皇帝对他知道的秘密一点也不好奇吗? 两手衣袖再度挥起,狠狠的打在了三支长槊上,强大的力量袭来,握着长槊的三名士卒竟然身不由己的后退。 就在这一刻,又是三支长槊从后方直接捅了过来,狠狠的捅向了袁天罡的心口。 又有三支长槊从下方挑刺上来,刺向袁天罡的小腹。 之前被逼退的三支长槊,转眼间又捅刺了上来,一瞬间,袁天罡双手铁袖根本拦不住。 “刺啦”一声三支长槊直接捅进了袁天罡的体内,紧跟着,剩下的六支长槊也没有拦住。 血渍从袁天罡的嘴角溢出,滴落在了他身上的九支长槊上。 袁天罡挣扎着抬头,看向院外的丘行恭。 丘行恭依旧冷漠的坐在马上,他根本就没有踏入小院半步。 看到这一幕,袁天罡有些凄惨的笑了。 下一刻,他的右手直接垂下。 一股火焰从他的袖子里冒了起来,然后极速的燃烧起来,瞬间火焰就笼罩在了他的全身上下。 “退!”丘行恭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紧跟着,房中的所有金吾卫,这一刻全部都退了出去。 火焰从袁天罡的身上,燃烧到了旁边的桌椅上,书卷上,然后在整个房屋内汹涌的燃烧起来。 隐约能够嗅到一点火油的味道。 “焚我残躯,汹汹烈火。”袁天罡的身躯猛地向房门一扑,在将房门重新堵住的瞬间,他整个人也“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站在窗户外面的士卒将一切看的异常清楚,直到最后被火焰逼退,他们才转身看向后方的丘行恭。 丘行恭抬手,所有人都退了回去,然后看着袁天罡的尸体在火焰中被彻底的焚毁。 只有袁天罡临死前,在火焰中看向外面的眼睛,依旧残留在丘行恭的脑海中。 袁天罡死了,死的还不如一根草芥。 一夜过去。 在无数金吾卫注视下,火焰终于缓缓的熄灭。 原地只剩下一堆灰烬。 还有两具尸体。 丘行恭平静的开口道:“将尸体挖出来,以拜火邪教头目教主的名义,游街示威。” “喏!”院中所有的金吾卫全部拱手领命。 等到他们将袁天罡和玄戈的尸体挖出来,送走之后,丘行恭这才对着剩下的人说道:“陛下有旨,掘地三尺。” “喏!”所有人齐齐拱手。 …… 太极殿前,李承乾站在玉栏前,目光望向整个长安城中。 一片片的欢呼声从长安的大街上传来。 此起彼落。彼落此起。 长孙无忌站在李承乾侧后,看着他没有丝毫喜色的神情,神色肃穆起来。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朱雀门传来,随后飞快地接近到了承天门,最后直冲太极殿而来。 红衣金甲的丘行恭翻身下马,迈步走上台阶,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已经掘地三尺,下面没有密道。” 李承乾点点头,道:“暗中监视长安各城门三日,三日后,没有行踪诡异的人离开长安城,那么袁天罡便算是真的死的。” “喏!”丘行恭拱手,然后快速的转身离开。 长孙无忌低声问道:“陛下可是担心袁天罡还未死吗?” “对于一个曾经死过一次的人,朕怀疑他没死很奇怪吗?”李承乾摇摇头,说道:“很多事情,眼见都不一定为实,更别说朕不过是耳听而已。” 长孙无忌缓缓点头,说道:“陛下是担心,今日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局?” “袁天罡从来就不是一个人。”李承乾轻叹一声。 “那么杨氏呢?”长孙无忌抬头,认真的问道:“这一次是杨氏将消息传送出来的,难道他们和袁天罡联手,还是说陛下觉得,是袁天罡利用了他们?” 李承乾轻轻笑笑,说道:“杨氏应该是不知情的,不然他们也不会用让一个自家十五岁的边缘子弟出首说不经意间看到。” 这一次,之所以能锁定袁天罡,起码在长孙无忌这里,是因为杨家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子,说是看到了有人进入了一间废弃的院落,行踪诡异。 之后,百骑司才找上去了。 密卫的布置那是李承乾的事情。 “他们想的,无非就是将来清除袁天罡,查到他们的时候,他们用这件事来洗清自己的嫌疑。”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至于袁天罡,杨氏应该是做好了和袁天罡彻底翻脸的打算,今日便是袁天罡没死,他们也会追杀他到死。” “袁天罡没有威胁了。”长孙无忌猛然抬头。 “当杨氏察觉到朕怀疑到他们和袁天罡,而朕又没有清洗杨氏打算时,袁天罡被杨氏抛弃是注定的。”李承乾淡淡的点头。 “陛下手段了得。”长孙无忌赞叹的叹了口气。 从免杨师道,到将杨思敬逼入京,再到找到袁天罡的踪影,最后又突然对杨师道和弘农杨氏松手。 这一下子,让弘农杨氏产生了巨大的侥幸。 这个侥幸一产生,弘农杨氏自然要动手清除问题所在。 目前来讲,已经暴露在皇帝眼中的袁天罡,是唯一也是需要的选项。 只是袁天罡在大慈恩寺的刺杀,让人意外。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让杨氏彻底下定了对袁天罡动手的决心。 同时这也是一种变相的向皇帝表示忠诚。 弘农杨氏,或许有蝇营狗苟之事,但绝对没有叛逆大唐之心。 这便够了。 起码在李承乾这里是这样。 李承乾轻轻笑笑,道:“朕真正在意的,是袁天罡身上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其实便是他活下来,也没有任何威胁了。 尤其今日,那则谶言,已经被朕毁了。” 长孙无忌赞同的点头。 今日,袁天罡的尸体被巡街长安城。 李承乾并没有将他的名字公之于众,用了一个拜火教头目,甚至是教主的名义,但实际上,整个长安城,知道袁天罡还活着的所有世家大族都明白,创造那个谶言的袁天罡死了。 不是谶言对照的那个人死了,而是编造它的袁天罡本人死了。 这意味着,这个谶言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 以后不管是谁在用这个谶言,都是在搞阴谋。 这个谶言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 李承乾抬头,笑笑道:“若他真的死在了那场火里,自然最好,若是没有,将来也能将袁天罡身上的秘密都弄清楚……其实说根本,还是朕心底有些本能的猜疑。” 帝王的猜疑。 “陛下这么想是对的。”长孙无忌赞同的点头,说道:“若是袁天罡还活着,虽然危险极小,但依旧会有麻烦,越早抓住他越好。” “杀了他朕也不介意。”李承乾摇摇头,道:“朕对袁天罡的在意,还没有针对袁天罡背后那些人的在意多。” 袁天罡大慈恩寺刺杀,轻易就弄出了近百名死士,不把他们的身份弄清楚,就是长孙无忌也难以睡的安稳。 “现在和他们有联系的,是杨氏。”长孙无忌面色凝重的起来,然后又补充道:“起码可控许多。” “是,杨氏没有心思,那些人没有杨氏的配合,实际上什么也做不出来。”稍微停顿,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问道:“舅舅觉得,那些人,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 长孙无忌稍微松了口气,看了前方的长安城一眼,说道:“若是臣来猜,无疑他们都是反唐的那些人,不是隐太子那一批,不然他们自己都能打起来。” 李建成的那帮人,虽然依旧不承认玄武门的结果,但他们承认大唐,和要彻底推翻大唐的袁天罡那些人,自然不是一批人。 “杨广当年虽然死在了扬州,但实际上,忠心于前隋的人还是有的。”长孙无忌抬头,说道:“就比如杨广的禁卫军,虽然在隋末,王世充,窦建德,宇文化及,还有大唐,清洗了不少忠于前隋的人,但还是有人活下来的。” 杨广虽然因为三征高句丽,弄得天怒人怨,最后国破家亡,但是有一批人,是不会因此怪罪杨广的。 那就是杨广费了巨大代价,豢养的禁卫。 烂船总有三颗钉,哪怕多少年来,被清洗,人心离散,或者直接老死,但这些人依旧还有人。 “更别说,萧后和杨政道还活着。”长孙无忌小心的看了李承乾一眼,低声道:“这或许才是弘农杨氏和那些人始终不肯死心的原因。” 萧皇后,杨广的皇后。 杨政道,杨广的亲孙子。 虽然掀不起太大风浪,但一丝人心,却总是断不了的。 李承乾的眼睛。 轻轻的眯了起来。 (本章完) 第558章 万世阳谋,肢解世家(第三更) 第558章 万世阳谋,肢解世家(第三更) 甘露殿中,李承乾坐在短榻上。 长孙无忌跽坐在下。 “当然,袁天罡那些人终究不会有太多人,那日的刺杀,用的虽然是死士,但实际上也不可能是袁天罡手下真正的人手,所以,应该还有别的人参与到袁天罡的事中。”稍微停顿,长孙无忌继续说道:“就比如王世充,李密,窦建德,辅公祏那些人的后人。” 李承乾惊讶的抬头:“这些人还有后人在?” “有的,尤其是江南一带,百骑司这些年没少在江南追杀这些人。”长孙无忌轻轻冷笑,说道:“另外还有一些是梁陈遗留下来的地方世家暗中支持的,不过这些人更多是要讨好处而已。” “太行山上的盗匪,加上江南湖泊当中的水匪,是这些人吧。”李承乾有些明白了过来。 太行山深阔,有的人藏在深山一辈子不出来也能活下去。 江南更是到处湖泊,处处烟雨,想要彻底绞杀他们,可没有那么容易。 “婺州和歙州之间的天目山深处,也有不少贼匪。”长孙无忌笑笑,说道:“便如同陛下所说,封住了出山的路,这些人就会自己烂死在山里,三两代下来,对大唐也就没有仇恨了,就是实实在在的山民了。” “是这样的。”李承乾放松了下来,然后随口问道:“不过舅舅,这些人和袁天罡那批人,他们竟然能凑到一起,也真是稀奇,朕看来,怎么总有股草台班子的味道,而且看他们的样子,将来便是成事,他们自己也会自相残杀起来。” “陛下说的没错。”长孙无忌有些好笑的点头,说道:“他们估计也不过是松散的联合,有事的时候,联手做一做,没事的时候,就自己散了。” “所以,远没有一个世家有威胁。”说完,李承乾忍不住的沉吟起来,他看向长孙无忌:“舅舅,若是让朕来描述他们的状态,或许更准确的讲,是一个教派。” 李承乾心底默默的吐出两个字,魔教。 “一个四分五裂,但又有因为某种原因联合起来。”李承乾笑了,说道:“是因为他们有个共同的敌人,所以联合起来。” 长孙无忌轻轻想想,点头道:“陛下说的没错,但是要怎么解决他们呢?” “杨家。”李承乾抬手,接过张阿难递过来的茶水,稍微喝了一口,然后才继续说道:“这样一个教派,需要在大唐境内活动,钱财,还有路引,诸般事务的进行都需要用人来遮掩,而这些就是杨氏做的事情。” “陛下是说,查杨家的人员和钱财流动。”长孙无忌缓缓点头。 “只要能够找到具体的位置,就调杨家的人去主持绞杀。”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说道:“旁边派个人盯着就是了。” 杨家和这样的人联系,终究是隐患,所以,这个联系早晚要切断。 “喏!”长孙无忌点头,这么做是必然的,随后,长孙无忌看向李承乾,问道:“陛下,那么杨氏呢?” “弘农杨氏啊!”李承乾轻叹一声,然后笑笑,说道:“若是之前,朕或许会想办法,让杨氏和那些人自相残杀,偶尔露个空子,让那些人在杨氏追杀他们的时候,杀一两个杨氏嫡系,但现在,朕的想法变了。” “愿听陛下教诲。”长孙无忌抬头,直直的盯着李承乾。 李承乾平静下来,说道:“杨家之中,真正和逆贼有关的,其实只有观国公杨恭仁一脉,其他的人和这些都没有关系,他们不知道这些人的存在,甚至已经完全的归服大唐,没有丝毫疑心,所以……” 长孙无忌神色肃然。 “朕想将观国公杨恭仁一脉的那些人,慢慢的,一个个都调往南方,福州,赣州,潭州,黔州,甚至是给他们一个广州都督也可以,只要将这些人分散的安插在南方的各个角落,就可以了。”李承乾神色平静。 “陛下就不怕他们联起手来在南方造反吗,尤其是广州。”长孙无忌面色严肃起来。 “不怕!”李承乾自信一笑,说道:“舅舅,且不说弘农杨氏本家就在陕州,南方水网纵横,山脉阻碍,来往联系不便,便是舅舅和朕也会在他们身边多安插亲信,盯着他们。” 李承乾突然平静下来,说道:“朕没有清洗整个弘农杨氏的打算,最多不过是将有威胁的人从北方赶出去而已,朕心如此,他们若是不体谅朕的善意,那么朕便只能让弘农杨氏宗堂,开了他们。” 不是杀人,而是利用宗族的力量,来解决杨恭仁一脉的隐患。 这就是阳谋手段了。 “陛下的想法,是要让杨恭仁一脉,从弘农杨氏迁出去,最好是能够弄一个湖广分堂一类的。”长孙无忌有些明白了过来。 扬州李氏实际上也是陇西李氏的一支,只不过他们在很早之前就迁移到了南方,最后成了独立的宗望, 李承乾现在要做的,就是将杨恭仁一脉,从弘扬杨氏剥离出去。 或者更准确的讲,李承乾是要一步步的将弘农杨氏的大部分宗房,全部从弘农迁移出去。 最后从根本上,彻底的肢解弘农杨氏这个天下望族。 不仅是弘农杨氏,天下很多世家大族,都可以用这种手段。 一步步的肢解他们,彻底解除他们对皇室的威胁。 当然,这不是一件能在短时间内完成的事情。 这需要两到三代人,甚至更多的人来完成。 李承乾已经做好准备,准备在太庙之中,将这条国策,一直在他的后世子孙当中延传下去。 只有这样,大唐才一步步的走上万世不灭的盛世。 这才是堂皇正大的阳谋手段。这些事情,也就没必要告诉长孙无忌了。 …… “陛下仁德。”长孙无忌看着李承乾,欣慰的笑笑,说道:“这样一来,天下世家,也就不会因为陛下对弘农杨氏下手过重而有任何不满。” “朕是皇帝,总是要从大局着想的。”李承乾收敛神色,说道:“舅舅,大策已经已经定下,那吏部尚书的事情,今日也便定下吧。” “张行成?”长孙无忌抬头。 “张行成。”李承乾点头,说道:“张卿做过数年雍州长史,资历本就已经足够。 朕当年还曾经想过,要将他调入东宫,任太子詹事,只是后来出了点事,才让他以四品雍州长史代行诸事。 如今做了吏部侍郎,也算补缺最后的履历不足,现在提做吏部尚书,想来满朝上下,也不会有任何人不满。” “陛下圣明。”长孙无忌认真拱手,眼底满是轻松。 张行成虽然出身河北,但是和渤海高氏有姻亲,和长孙无忌也算亲近。 这也是长孙无忌不排斥他做吏部尚书的原因。 “吏部尚书已定,吏部侍郎又空了出来。”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杨氏此次让杨思讷入京,本身便有让他代替安德郡公立足长安的打算,但朕不想将吏部侍郎的位置给他。” “他不够资格。”长孙无忌直接摇头。 将吏部侍郎的位置给李乾祐,长孙无忌自己就不愿意。 “兵部的韩媛,让他在兵部侍郎的位置上待着吧,过几年,让他直接做兵部尚书。”李承乾微微抬手。 “是!”长孙无忌心里一阵感激,韩媛是他的人,让韩媛做兵部尚书,是对他最大的信任。 “户部的位置,杨家的人不能去。”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工部朕也不想给他,毕竟工部牵涉太多机密,万一他给朕偷出去,带入杨家,就危险了。” 长孙无忌赞同的点头,皇帝这两年很是改良各种弩弓,甚至很多已经是国之重器。 一旦让杨家人将这些东西偷出去,后果太严重了。 而且长孙无忌相信,以杨思讷的品性一定会如此的。 “礼部朕也不想让他插手,一个想着要谋乱的人,让他插手礼部,朕觉得恶心。”李承乾直接摇头,说道:“最后能给他的,只有刑部,所以,便以刑部侍郎李乾祐为吏部侍郎。” 李乾祐? 长孙无忌忍不住的抬头。 出身陇西李氏丹扬房的李乾祐。 “李卿做过侍御史,长安令,又有刑部侍郎,如今调任吏部侍郎,也是可行。”李承乾稍微笑笑,说道:“便让杨思讷去做刑部侍郎吧,反正过个一两年就会将他调走,暂时过渡一下也是。” 长孙无忌目光一抬,随即放松下来,点头道:“陛下说的是!” “这样,便有个凤州刺史空缺了出来。”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抬头道:“舅舅去安排人吧,朕就不管了。” “多谢陛下!”长孙无忌立刻沉沉拱手,心底彻底的松了口气。 “雍州府的事情,舅舅多盯着点,三日之内,长安城中,再没有袁天罡的一丝踪影,这样,才能说他是真的彻底死了。”李承乾认真的看向了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立刻起身,拱手道:“陛下放心,臣一定不会让袁天罡活着的。” 李承乾认真的点点头。 长孙无忌躬身道:“如此,臣便告退了。” “舅舅这几日小心。”李承乾眼中有些担忧。 “臣省的。”长孙无忌再度拱手,然后转身朝殿外走去。 …… 夜色逐渐的笼罩了整个长安城。 徐安快速的走入甘露殿,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道:“陛下,袁天罡的尸体送入宫中了。” 李承乾放下手里的细竹金笔,长出一口气,然后抬头道:“密旨,调侍御医李秦,让他去好好的检查一遍,那个人究竟是不是袁天罡?” “喏!” (本章完) 第559章 朕是拜火教的教主(第一更) 第559章 朕是拜火教的教主(第一更) 夜色深沉。 武库在武德殿东。 某一座无名的殿宇之外。 李秦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看到了站在殿外,一身黑底金丝衮龙袍的李承乾,赶紧上前拱手道:“陛下!” 李承乾平静的点头,说道:“里面放着的,是宫外那具焦尸的尸首。” “是!”李秦肃然拱手。 今日,雍州府斩杀拜火教教主和堂主的时候,已经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李秦怎么可能不知道。 尤其他还来自波斯更西边的大秦。 大秦还在大食以西,和拜火教有过一定的接触。 他当然知道死在长安的那人不是拜火教的教主。 但他也没有蠢到去揭露这件事情。 因为大慈恩寺刺杀皇帝的那些人用的就是拜火教的借口,而如今朝中击杀的,也正是那些人的首领。 说他们是大唐拜火教的教主,其实也没有任何问题。 “注意一点。”李承乾抬头,说道:“他的尸体虽然被烧毁了,但是骨骼血肉还在,去看看,他是不是一个六十岁以上年纪的老人?” “喏!”李秦凛然拱手。 这是要切开尸体的血肉骨骼,来判断一个人究竟是不是老人啊。 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一个大唐医者,都不可能同意去做,但是放在李秦身上,他却没有那么多的忌讳。 毕竟当年李承乾断腿,也是他帮忙将腿骨重新打断然后又接续上的。 在那之前,他在刚刚结束大战的军中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时间长到他对人体肌肉骨骼的了解,已经到了如今整个朝中都无人可以比拟的地步。 所以,对于一具尸体,是不是属于一名六旬老者,李秦还是有一定的判断心得的。 “东西都已准备妥当,去吧。”李承乾微微摆手。 “喏!”李秦拱手,然后转身快步进入到了内殿之中,开始对尸体,进行解剖。 …… 殿外,李承乾平静的站着,右手按在了长刀刀柄上。。 尽管袁天罡手段做的精密,但,李承乾从一开始就认定他没死。 袁天罡是从感业寺离开之后,才进入那座院落的。 虽然密卫的人手从来没有看到他离开,但李承乾敢肯定,袁天罡一定做了别的安排。 对于徐慧,不,对于明空,他一定有她的安排。 在弘农杨氏和手下亲信都背叛的情况下,只有明空,只有徐慧,才是袁天罡能够紧紧抓住的。 他的死,不过是在为他在明空那里的布局吸引目光罢了。 所以,袁天罡平静的死去了。 在数百名金吾卫的包围下,袁天罡“死”了。 然而不管是在内圈的金吾卫,还是外圈的千牛卫密卫,没人知道袁天罡究竟在什么时候离开了。 没人知道现在的袁天罡究竟在哪里。 就仿佛他真的死了一样。 “陛下!”徐安从一侧走上,手里托着托盘,对着李承乾躬身道:“这些是袁天罡死后留下的遗物。” 李承乾低头,三样东西。 一件令牌,两块铁皮。 李承乾拿起令牌,细细的看了一眼,随即,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焚我残躯,熊熊烈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念此经者,即为我徒。” 李承乾将令牌已经放下,不屑的冷笑道:“如今朕也念了这段经文,岂不是说朕也是这所谓的拜火教徒,不,若朕是拜火教徒,朕是拜火教的教主才对。” “陛下!”徐安拱手,说道:“这东西虽然无稽,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拜火教的信物。” 李承乾正色起来,点头道:“好,将这东西送到刑部,凿去上面的一半字迹,昭示于众。” “喏!”徐安再度拱手。 “最后,将这东西砸了,融了,看看有什么别的蹊跷没有。”李承乾目光看向一旁的两块半弧形的铁片,好奇的问道:“这两块铁皮是什么?” “回陛下!”徐安神色郑重起来,说道:“这是两块由精铁所制的卷袖,平日里藏在衣袖之内,遇事即挥舞双袖,若本人有足够力量,甚至可以用它来抵挡刀剑。” 李承乾满脸惊愕。 徐安详细的给李承乾讲诉了袁天罡用这件东西来抵挡弩箭和长槊攻击的事情。 李承乾脸色终于沉了下来:“弩箭和长槊亦可抵挡吗?” “可以!”徐安点头。 李承乾沉吟起来,抬头看向徐安道:“你带人去试试吧。” “喏!”徐安躬身退下。 李承乾松了口气,他相信,徐安明白他的意思。 所谓的试试,就是要在李承乾的身边组建这一样的一层防卫体系。 一般而言,李承乾是皇帝,平日出行,身边少不了身穿战甲的将士手持盾牌护卫,但在一些特殊的环境下,只有少数内侍能够跟随,这种情况下,风险是很大的。 便是内侍身手不错,面对弩弓长槊,也很难护卫李承乾这个皇帝的安危。 有了这种铁片防护,这种情况下,他们能更加的保护李承乾这个皇帝的安全。 哪怕到了不得已的时候,他们也可以用自己的身体加这些东西来保护李承乾的安危。 不得不承认,袁天罡这些人,还是能够拿出些好东西的。 当然,或许他们更多的是为了装神弄鬼。 ……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李承乾转身。一身深绿色长袍的李秦,从内殿走了出来。 深绿色长袍上大片的血液并不是很显眼。 来到李承乾身前,李秦认真的拱手道:“陛下,已经查清楚了,根据尸体骨骼和肌肉分析,其人身体的年龄在五十以上,但在手掌,脑后和其他一些地方的肌肉则更为老态,所以其人的真实年纪应该在七十上下!” “果然,遁入山野,避世隐居是最好的养生之法。”李承乾放松了下来。 袁天罡的年龄,大体应该是这样的。 李承乾没有问李秦具体的分析之法,但这些年一直在解剖上有深入研究的李秦,处理这些事情并不安宁。 李承乾刚准备收拾离开,他突然抬头:“胃里的东西查看过没有?” “胃里!”李秦微微一愣,脸色虽然稍微有些难看,但还是拱手道:“禀陛下,没有!” “去查一下吧。”李承乾神色淡淡,说道:“肠里的东西就就不用查了,查一下胃里的就足够了。” “是!”李秦沉沉拱手,然后转身回了内殿。 这一次很快。 仅仅片刻,李秦便面色凝重的从内殿走出。 “陛下!”李秦拱手,说道:“胃里面有酒?” “有酒?”李承乾面色一冷。 李秦知道里面的人是谁,按照道理而言,在整个长安城内被通缉追捕的情况下,那个人他是不应该有时间和心情喝酒的。 最关键的,是喝酒会留下痕迹,会让他可能会被人抓住尾巴。 李承乾瞬间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果然,他没那么容易死。” 李承乾轻轻笑笑,然后看向李秦道:“好了,今日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今日爱卿没有到过此处来,今日的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上一阵,等父皇周年之后,卿的散官便从朝散大夫,升为朝议大夫吧。” 朝散大夫是从五品下的散官,而朝议大夫是正五品上。 无论如何,在荫官上,散官和正职等平,李秦的子嗣,拥有受荫官的资格,而且他的官位越高,他的嫡长子将来入仕之后,受的官位也会越高。 自然,不该说的话,他也不会说。 李承乾平静的抬头道:“来人。” “陛下!”徐安上前拱手。 “三日之后,在西门外,将这具尸体,彻底的烧成灰,然后随意扬了吧。”李承乾说完,直接转身离开。 “喏!”徐安沉沉拱手。 …… 神龙殿中,水汽蒸腾。 李承乾躺在浴池中,微微的闭上眼睛,任由宫中侍女小心的替他清洗全身。 思绪随即飘扬。 果然,袁天罡没死。 掘地三尺还是少了。 袁天罡进入那座院落之后,密卫仔细的盯了三日,他都没有从里面出来。 之后,丘行恭带人杀了过去。 之后又掘地三尺,但是没有找到任何密道密室。 现在,袁天罡没死,死的不过是一个替身而已。 那么问题来了。 是一开始进去的就不是袁天罡,还说,有人真的避开了密卫的监视,进入了那座院落。 李承乾轻轻抬头。 或许,一开始进去的是袁天罡,也没有人避开密卫的监视进入那座院落。 而是有人,在袁天罡进入那座院落之前,就已经进去了。 密卫终究是没有进入那座院落的。 有人先进去,然后藏起来,之后袁天罡见了玄戈,玄戈离开之后,将事情告诉了杨家,然后杨家出首举告,最后丘行恭带着金吾卫杀过去,这才有了这具尸体。 死士吗? 李承乾轻轻点头,应该是袁天罡准备了许久的替身。 不过人性惧死,死之前喝了大量的酒为自己壮胆,同时在喝酒之后沉睡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自焚的时候,火焰又将身体上残留的酒味,彻底的烧的一干二净。 好手段。 至于袁天罡,或许最后见玄戈的,根本不是袁天罡。 真正的袁天罡早就在地下深深的潜藏了起来。 很深。 李承乾轻轻笑了。 袁天罡没死。 是啊,他那种人,怎么可能这么平淡的就死了。 没死好啊。 没死好啊。 只要他还活着,李承乾就能够从他身上将他的秘密掏出来。 李承乾轻轻的睁开了眼睛。 水声轻响。 四名穿着黑色襦裙的宫中侍女,在帮他仔细的清洗身体。 站在李承乾身体最近的,就是卢明月。 (本章完) 第560章 可惜,徐慧不是武媚娘(第二更) 第560章 可惜,徐慧不是武媚娘(第二更) 李承乾抬头,看着卢明月精致的面容,略微惊恐又有些渴求的眼神,他的左手忍不住轻轻地抚摸了上去。 细腻,光滑。 卢明月有些羞涩的低头:“陛下!” 李承乾轻轻笑笑,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一道灵光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徐慧。 明空。 袁天罡是在见过徐慧之后三天,才去的那座院落。 三天时间,已经足够让袁天罡想出利用徐慧的手段。 之后就是布局利用。 怎么用呢? 以袁天罡在长安城的处境,他就算是做出完整的部署,也很难将消息传出去。 不,消息传出去。 只是传到了弘农杨氏那里,然后就被截断了。 但是,这个消息,弘农杨氏并没有传入到宫里。 李承乾抬头。 脸色凝重起来。 卢明月稍微向后挪了挪,然后继续帮李承乾擦拭身体。 李承乾微微眯眼,若是想的深一些,这一切就是袁天罡的一个局。 或许在大慈恩寺刺杀失败之后,袁天罡就已经预料到了弘农杨氏的背叛,所以在见到徐慧之后,他有了新的布局。 将徐慧交给弘农杨氏。 当然,不是将徐慧这个人交给弘农杨氏。 徐慧至始至终都在李承乾的手里。 便是袁天罡在相当多的时间里,也都在李承乾的手里。 只是他从来不知道。 他知道的,是整个长安城,几乎所有人都在追杀他。 除了在感业寺藏了一阵之后,其他时间他都在东躲西藏。 然而,即便是他一时藏在了感业寺,他也不可能永远的藏在那里。 当丘行恭在其他地方找不到他的时候,一切就会逼得丘行恭去感业寺找。 虽然说那里是先帝的遗孀所在,有些忌讳。 但实际上只要丘行恭请旨,李承乾一定会允许他查感业寺的,不过是小心一些罢了。 甚至直接派禁卫自己查。 所以,当计划定下的时候,需要让计划执行,同时又要让人忽略掉感业寺的一切。 感业寺的东西,袁天罡交给了弘农杨氏。 或者更准确的讲,是将如何利用徐慧的方法,袁天罡交给了弘农杨氏。 对于徐慧,弘农杨氏能够将她利用到极致。 同时,徐慧以后想要在宫中站稳脚步,有弘农杨氏的支持,她能更加方便。 当然,徐慧自己不知道这些事情。 一切掌握在弘农杨氏的手里。 还有,袁天罡也没有放弃对徐慧的掌握,因为他死了。 是的,他死了。 他以假死,脱逃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外。 但在需要的时候,他再回来掌控徐慧。 这才是袁天罡的完美计划。 可惜,徐慧不是武媚娘。 李承乾轻轻笑了,假死过一次的人,果然还是会去用最熟悉的方式,来做事情。 便是袁天罡这样的人物也不例外。 不过,李承乾不需要他了。 在接下来的局中,李承乾不需要他袁天罡的参与了。 …… “哗啦”一声,李承乾直接从浴池当中站了起来。 卢明月,还有其他三名侍女,在李承乾走出浴池之后,帮他快速的擦干身体。 李承乾穿上黑底金丝的浴衣,然后大踏步的从后殿走出。 坐到御榻上,李承乾抬头道:“来人!” “陛下!”徐安从一侧走上,肃然拱手。 “令密卫持百骑司令,调动十六卫在长安外五里密查一切身份可疑的人。”李承乾抬头,道:“尤其是河南方向。” “喏!”徐安认真拱手。 “百骑司巡查三日之后,留少部分人监视十六卫之后,便可以撤回了。” “是!” “还有!”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等到父皇周年祭祀之后,朕要去楼观道一行,同时封赏袁天罡。” “封赏袁天罡?”徐安惊愕的抬头。 李承乾笑了,点点头道:“当然,不过,朕是要为袁天罡的事情彻底盖棺定论,他死了,他在十几年前就死了,也没有什么女武代唐的谶言,他这个人,要在大唐的一切过往当中成为历史。” 他死了,死后的一切哀荣也全部都由李承乾来决定。 他可以是好人,也可是坏人。 任何人,他们的身后事,李承乾都可以定论。 同时,他也可以用这种手段,来震慑所有人。 “是!”徐安肃然拱手。 “对了,徐妃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李承乾微微抬头。 “一切已经安排妥当,等到先帝周年祭祀,陛下出孝之后,徐妃的妹妹立刻就可以入宫了。”徐安低头。 “不。”李承乾摆摆手,说道:“稍微缓一步,朕听说萧家也有类似的打算?” “是!”徐安拱手,说道:“不过只是传言,具体究竟是谁家的女儿还不好说。” “传言到了朕这里,便不是传言了。”李承乾摇摇头,说道:“等到父皇周年祭祀之后,便将消息传给萧家,然后让太常寺择取良时,送萧氏女入宫,礼仪办的大些。”“是!”徐安小心的拱手。 以他对皇帝的了解,皇帝突然让萧氏女入宫,必然有着深沉的用意,而且刚刚才提了徐妃和袁天罡的事情。 徐安脸色微微一变,然后沉沉低头。 “好了,之后便让许氏女入宫吧。”李承乾淡漠的抬头,说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抓住袁天罡,记住,这一次,朕要他活着,当然,只要活着便可,至于是不是断手断脚,不在朕的考量中。” “喏!” “另外,十日之后,让杨豫之归天吧?”李承乾轻轻抬头,道:“朕不想让他活到父皇周年祭祀那天。” “喏!”徐安肃然拱手。 李承乾摆摆手,然后走到床榻上躺下,陷入了沉睡当中。 …… 丛林茂密,山道艰险。 一名身穿黑色道袍的白发老者,从满是荆棘的山林中冲了出来。 鹤发长髯,面容深邃,原本仙风道骨的脸上,现在已经满是阴毒和狼狈。 他身上的衣服被荆棘割的破破烂烂,甚至脸上还有几道细小的伤口。 有的是荆棘划出来的,有的是刀剑划出来的。 这人,正是袁天罡。 袁天罡掉头回望,视线之内满是高山起伏,早已经不见了长安的踪影。 同样不见了的,还有一直追杀他的密卫。 袁天罡微微闭上眼睛,然后长叹一声,随即咬牙:“该死的。” 袁天罡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精心策划的假死之术,竟然再度被人识破,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从长安城离开之后,袁天罡这才发现,皇帝在暗中,依旧没有放过对他的追查。 往西入关中腹地,往东顺渭水而下洛阳。 这两条路上全部都是严查的百骑司和军中士卒。 他被迫从长安东南逃入秦岭之中。 这是他唯一可逃的方向。 因为在长安正南就是楼观道的所在,而在西南又以皇庄居多。 严查之下,袁天罡根本没有逃脱的把握。 因为,他饿了。 袁天罡藏在城中,已经有数日没有进食。 从长安城往出逃的时候,袁天罡根本不敢有太多多余的举动,唯恐一个不慎引来追查。 离开了长安城,他才发现,皇帝暗中对他的追查根本没有结束。 他最后只能往东南跑。 路上好不容易找了点吃食,就被密卫给坠上了。 袁天罡也是在杀了几人之后,才知道,原来皇帝在百骑司中,还组建了密卫。 但这个时候,密卫已经密密麻麻的从四面八方朝他围了上来。 一路杀一路逃。 好在他一路朝着深山逃,密卫虽然在后面追杀,但现在终究是被他给暂时的摆脱了。 袁天罡转过身。 眼前高山耸立,连绵不绝,山势雄伟,峰林洞涧。 稍微思索,袁天罡才不由得轻声道:“这是到了老君山了吗?” 老君山原名景室山,贞观十一年,被先帝改名老君山,并在山顶重修铁顶老君庙。 袁天罡抬头,隐约能够云层之中,一座庙宇时隐时现。 袁天罡目光越过老君山,看向前方,山林依旧不见尽头。 但袁天罡心里清楚,离开老君山,往东北可去洛阳,往西南可去南阳和襄阳。 但是,他有些担心,在出山的路上,已经有密卫的人在提前布局了。 不如…… 袁天罡转身看向老君山的方向,一咬牙,朝着老君山深处而去。 …… 老君山方圆五公里,只有一条大路通往山下,其他人迹罕至。 身后密卫不知道什么地方就会追杀过来。 袁天罡根本不敢生火。 生饮干吃,袁天罡挣扎了不过两天,最后不得不朝着老君庙而去。 然而奇怪的是,这几日,老君庙山上竟然没有人下山。 不过好在也没有人山上。 山道艰难,但袁天罡还是坚持着朝着山顶而去。 天黑之时,袁天罡终于到了铁索道下。 看着山顶冒起的烟火,袁天罡松了口气,等天色彻底入黑之后,才大踏步的抓着铁链沿着陡峭的山道攀登。 终于,袁天罡来到了两百阶山阶的尽头,他松了口气,然后一跃而上。 然而,就在他一跃而上的一瞬间,两支长槊已经凶狠的朝着袁天罡的胸口刺了过来。 剧变陡生。 面前的长槊力量竟然,凶狠异常,角度诡异。 是密卫。 袁天罡心里一惊,下一刻,他整个人猛然间向后一倒,在半空中直接朝着身后倒去。 丝毫不顾身后是陡峭的山道。 然后就在袁天罡翻身的一瞬间,两条绳索突然间飞了出来,然后如同灵蛇一样,缠绕在了袁天罡的双腿上。 同时,两只铁钩紧贴地面飞了出来,狠狠的勾住了袁天罡的双肩。 庞大的力量传来,袁天罡在半空中被直接拉了回去。 两支长槊凶狠的在袁天罡腹部猛力一杂,袁天罡体内憋着的最后一口气,被彻底打散。 最后,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孙武开从后方平静的走了上来,满脸憎恨的他,一脚狠狠的踩在了袁天罡的脸上。 (本章完) 第561章 隋灭,不过是余波大些而已(第三更) 第561章 隋灭,不过是余波大些而已(第三更) 眼前的视线陡然亮了起来。 头罩被摘下的袁天罡,终于睁开了眼睛。 冰冷的宫殿,虽然清洗过,但不是很彻底的血腥味。 还有一丝酒味。 被绑在木架上三天的双臂早就没有了知觉。 饿了三天的袁天罡也没有了任何的力气。 “吱呀”一声,宫殿大门被打开。 一身黑底金丝长袍的李承乾步入了大殿之中。 整个大殿所有的光彩都集中在了李承乾的身上,还有他的双眼中。 李承乾站在门口,目光落在披头散发,一身狼狈的袁天罡身上。 从袁天罡从关于掖庭开始,他就没有吃过一口饭,喝过一口水,可即便是如此,早已经奄奄一息的他,还活着。 …… 午后的阳光从窗户中射入殿内。 照在地上,光影斑驳。 李承乾平静的坐在短榻上,稍微侧身看着袁天罡。 已经喝过一碗米汤的袁天罡,抬起头,声音沙哑的看着李承乾道:“先帝在世时,也喜欢这么坐。” 李承乾看着袁天罡,平静的开口道:“手下人粗鲁,让袁先生受罪了。” 袁天罡轻轻低头,自嘲道:“如何敢得陛下如此称呼?” “应当的。”李承乾抬头,说道:“毕竟一句话就能够让父皇和朕念念不忘十几年,先生也算是手段了得。” 一句话。 唐传三代,有女主武王代唐而立。 袁天罡嘴角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得意,他看向李承乾,说道:“陛下可是有什么事情想问?” “感业寺和杨氏的事情,朕都已经知道了。”李承乾很平静的看向袁天罡。 袁天罡身体一愣,随即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承乾。 “朕明年准备开修洛阳紫微宫,以后可能每年都会有半年的时间在洛阳,而在洛阳影响力巨大的弘农杨氏,自然在朕的关注之内,所以朕开始琢磨弘农杨氏。”李承乾看着袁天罡,轻轻笑笑,说道:“朕开始关注吴王,蜀王,赵王和曹王。” 这四位先帝之子的母族全部都是弘农杨氏。 “朕无意间发现,那句谶言出现的时候,吴王恰好就在安州,安州吴王。”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谶言嘛,无非就是拆字和合字,你说父皇当初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 “贫道不知道陛下说的什么,贫道的那句谶言,是贫道随先帝游历关中之后,某一日夜间惊醒,突然得出的,之后便告诉了先帝。”袁天罡看着李承乾,说道:“安州吴王或许和女主武王很相似,但陛下真的就不害怕万一之错。” “所以,朕在感业寺布了局,而你去了。”李承乾摇摇头,说道:“之后,先生布局弘农杨氏,朕已经看穿了,先生不必再多说什么,不管那句谶言究竟有怎样的天命,朕毁了弘农杨氏,那句谶言还会在吗?” 袁天罡嘴唇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李承乾的话,他听不懂很多。 什么感业寺布局,还有他布局弘农杨氏的事情为什么会被皇帝知道,但他明白,他的谶言太过依赖弘农杨氏,同样依赖皇帝每年前往洛阳就食之事。 只要皇帝每年有半年在洛阳,那么弘农杨氏在朝中的势力,就会不受控制的膨胀起来。 势力,从来不是最顶层的中枢高官有多少,而是在整个中底层,弘农杨氏,还有他们的姻亲家族能占据多少位置。 天下的世家很多,又有开国功臣和皇室一族,还有寒门和无数世家。 弘农杨氏如果真的在顶层争,能够争得一席之地便已经很不错了,所以,他们真正的目光放在了地方。 在一些地方关键位置的争夺,有用而且争斗没有那么剧烈和引人注意。 这才是弘农杨氏真正的发展之道。 再加上先帝诸子中,有吴王李恪,蜀王李愔,赵王李福和曹王李明四人的母亲出身弘农杨氏,还得加上一个越王李贞。 李贞的母亲燕德妃之母,也是弘农杨氏女。 在如今,还活着的先帝诸子,加上李承乾,李泰和李治,也不过是十人。 若是去掉李泰和李治,那么便只有八人。 只有李承乾,李恽和李慎,他们三个和弘农杨氏无关。 五比三。 这个数字,足够让人起野心了。 …… “弘农杨氏要做什么,必然要依赖吴王,蜀王,赵王,曹王和越王五个人。”李承乾看了袁天罡一眼,淡淡的说道:“而同样的,只要朕毁了弘农杨氏,那他们五人就什么都做不了。” 有弘农杨氏作为中间联系,而吴王李恪,蜀王李愔,赵王李福,曹王李明和越王李贞就能联合起来。没有了弘农杨氏,五人各自为战,只能被一一拿捏。 更别说,赵王李福和李承乾关系一直不错,而曹王又深受恩惠,最后是越王,他的母亲终究姓燕。 看着袁天罡想要再说什么,李承乾摇摇头,说道:“先生,感业寺的事情,先生交给了弘农杨氏,那么从今往后,这些还是事情,就都是朕和弘农杨氏的游戏,和先生没有关系,先生就不要在关注了。” 接下来,天下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和袁天罡没有了任何关系。 这一句话,让袁天罡的心口一阵发闷发堵。 稍微缓了缓,袁天罡这才开口问道:“陛下让人抓贫道,想来是有什么问题要问?”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弘农杨氏有野心,这不是什么难想的事情,杨氏是前隋皇族,如今入唐以来,父皇虽然多有信重,但实际上还是以打压为主的。” 袁天罡轻轻颔首,先帝不过是用杨恭仁和杨师道将弘农杨氏架起来而已,实际上对他们根本不信任。 到了李承乾,也是一样。 “但终究是大唐本身出了问题,这样才会给别人可趁之机。”李承乾深吸一口气,问道:“这便是朕最想问的,先生在得出那句谶言的时候,究竟看到了什么大唐必然会出现的危机,让先生如此笃定,杨氏一定有机会代唐而立?” 袁天罡编造了那个谶言,根本的目的还是想要让弘农杨氏复国,那么不管是李恪,还是其他别的什么人,都不过是他们的工具而已。 看着神色笃定的李承乾,袁天罡轻叹一声,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然后一言不发。 李承乾笑了。 在他的面前玩一言不发这一套,难道朕会以为,他会将他关上几十年,然后再给他逃出去的机会吗? 李承乾神色平静下来,然后淡淡的开口道:“先生,朕是皇帝,你也是道门高士,朕没有对你随意动酷刑的打算,也没有将袁客师带来这里的想法。” 袁天罡忍不住的想要睁眼,但在最后关头,他还是死死的闭住了。 “但这里是掖庭,对于逼问,掖庭有自己的手段。”李承乾目光看向一侧,轻轻摆手,同时说道:“先生应该已经闻到了这里的酒气吧,是的,这里存了不少酒。” 李承乾说话之前,一只满是酒的酒缸已经被抬到了袁天罡的眼前。 袁天罡闻着浓重的酒气,听着挪动的声响,他不需要睁开眼睛,就知道眼前是什么,但他不明白,李承乾究竟要做什么? “来人,帮袁先生降降火。”李承乾微微摆手。 四名内侍立刻上前,手里拿着小刀,小心的在袁天罡的左右手十指和左右脚十趾上,各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 鲜血立刻流了出来。 “来人,帮袁先生褪去衣服,送入酒缸。”李承乾神色冷漠。 袁天罡终于再也忍不住的睁开眼睛,他死死盯着李承乾,咬牙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汉时,戚夫人得罪吕后极深,汉高祖死后,吕后将其剃发、断手足、挖眼、熏聋、灌哑药,弃于厕中,是为人彘。” 李承乾看向袁天罡,有些忍不住咬牙的说道:“先生编造了一个谶言,害的父皇差点弄死军中大将,而且死前还依旧惦念不休,先生的这点恩德,朕总是要好好报答的,不然朕留你活着做什么。” 若是没有袁天罡的谶言,大唐或许将来会出事,但绝对不会那么快。 看着满腔愤怒的李承乾,感受着浑身血流不止的冰冷,袁天罡的呼吸越发的重了起来,然而,他就是不开口。 “所以,朕效仿吕后,将先生送入酒缸。”李承乾的目光落在袁天罡流血的伤口上,眼神冰冷的说道:“先生血流太多,自然需要东西补充,那么酒缸当中的酒,就会流入先生体内,代替血液。” 莫名的,袁天罡的身体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先生或许撑不了几天,但这种刑罚……”李承乾笑了,笑的很得意:“这种朕称之为醉骨而死的刑罚,足够让朕满意,最后朕将你的尸体一把火扬了,扬到宫中茅坑之中,永世不得翻身。” 宫中茅坑是什么地方,那些多少内侍和宫女污秽之物的地方,一名道士,如果死后被挫骨扬灰,扔进那种地方,便是天神也救不出来。 “你好狠。”袁天罡感受着身上的绳索被解开,整个人就要被抬入酒缸中,他忍不住的开口道:“好了,我说。” 李承乾看着袁天罡,轻轻摆手。 “你保证,不那么待我。”袁天罡抬头看向李承乾。 “你说我做,天子一言九鼎。”李承乾淡淡的看着袁天罡。 袁天罡突然笑了,他看着李承乾,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无非就是功臣和皇帝之间必然会爆发的矛盾而已。” “哦!”李承乾没有表情的应了一句。 袁天罡平静下来,说道:“开国之间,皇帝和功臣共生死,自然猜忌不多,第二代皇帝和功臣还有几分旧情在,也不会多做什么,但是问题在第三代皇帝身上。” 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 “第三代皇帝年幼,和功臣没有多少亲密关系,而功臣集团在立国多年以来,早已经左右联姻盘根错节,成了庞然大物,甚至开始影响朝政,韩信,杨素,长孙无忌都是如此。”袁天罡抬头,看向李承乾道:“尤其是第二代皇帝足够英明时。” “你将吕后当成是了皇帝,还有朕,朕也算第二代。”李承乾眯着眼睛。 “还有杨素,杨素为什么会被清洗,还不是因为大业二年七月二十二元德太子杨昭病逝,所以七月二十三,杨素便死了。”袁天罡看着李承乾,问道:“皇帝,你若要死了,你会留长孙无忌活着吗?” “所以,吕后乱政,杨广东征高句丽,都是因为如此吗?”李承乾直直的看着袁天罡。 “周亚夫,窦婴,七国之乱,一切不过是在那个起因之后的余波罢了。”袁天罡微微闭上眼睛,低声道:“隋灭,不过是余波大些而已。” 李承乾点头,然后转身,大踏步朝着外面走去。 他的右手向下轻轻一斩。 身后脚步声响起。 (本章完) 第562章 谁离的皇权近,谁就会天然威胁到皇权(第一更) 第562章 谁离的皇权近,谁就会天然威胁到皇权(第一更) 初夏,大雨倾盆。 清晨,一身黑底金丝衮龙袍的李承乾,按着千牛刀,从甘露殿而出。 张阿难从旁边走上,撑起伞。 下方,巨大的黄盖已经撑了起来。 李承乾习惯性的扶了长刀一下,然后一边走下台阶,一边问道:“袁天罡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吗?” “人已经烧了,骨灰被散入粪坑之中。”张阿难认真躬身。 “一个逆贼,仅仅是如此,还是有些便宜他了。”李承乾冷笑一声,随后他轻叹道:“无论怎样,他让父皇纠结这么些年,朕如今这么做,也算是对父皇有个交代。” “是!”张阿难面色认真的重重点头。 袁天罡的一句谶言,让先帝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这一点张阿难是看的很清楚的。 现在皇帝将他挫骨扬灰,张阿难无比赞同。 “只是陛下,不多问问,有些可惜了。”张阿难最后还是忍不住惋惜的问道。 袁天罡最终只交代了他自己为何会推算出那个谶言的,事至于其他的,他背后的那个教派,还有他自己和弘农杨氏之间的关系,李承乾是一点没问,就直接将袁天罡给杀了。 “问出来又怎样呢,能改变朕对弘农杨氏的做法吗,还是说能改变朕对其他人的做法?”李承乾轻轻抬头。 张阿难一愣,随即拱手退了下来。 有些事情,皇帝的布局,徐安那个年轻人看不出来,不代表张阿难这只老狐狸也看不出来。 杨氏没那么容易过去。 …… “走吧。”李承乾微微抬手,御辇抬起,然后朝着两仪殿而去。 李承乾身体微微靠后,目光落在头顶的黄盖上。 雨滴打在黄盖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李承乾缓缓闭上眼睛。 袁天罡。 袁天罡。 袁天罡将西汉吕后之乱和杨广二世而亡的原因,归集在功臣身上。 但不得不承认,这放在大唐,其实也是有很强的适应性的。 在前世,李治出了问题。 他先是任由长孙无忌清洗了无数功臣,之后,他又杀了长孙无忌,导致关陇门阀的势力大挫。 以至于最后,武媚娘篡位的时候,关中门阀竟然没有足够的力量站出来支持他。 当然,这里面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比如功臣集团和世家贵族的媾和,皇帝和河东世族、寒门的联手。 说到底,其实还是利益。 关陇功臣集团的利益发展开始冒犯到了皇帝,而亟待崛起的河东世家和寒门一起联手,掀翻了关陇功臣集团的统治。 而到了最后,河东世家和寒门又将李显给抛弃了。 毕竟河东世家和寒门,与李显之间的关系可没有那么深厚。 这些东西放在前隋,其实也是合适的。 杨家依靠关陇门阀起家,最后杨广却开始压制关陇门阀,最后国破家亡。 至于更早的西汉,那个时候世家还没有成型,更多是功臣和诸王。 而七国之乱,更多的还是吕后乱政的延续。 汉文帝登基之后,为了制衡功臣,所以才扶持了诸王。 没想到到了文帝时期,功臣被打压下去了,而诸王又起来了。 …… 李承乾低下头,看着前方的宫道。 神色平静下来。 一个王朝建立之后,最需要首先解决的,就是功臣的问题。 其次是诸王。 后面是世家。 最后才是寒门。 李承乾眼角闪过一丝凝重,他心里明白,这是一种必然。 谁离的皇权近,谁就会天然威胁到皇权。 功臣,世家,诸王,寒门。 对了,还有宦官,外戚。 人心是控制不住的。 人心永远都是贪婪的。 对于李承乾而言,他现在已经在竭尽全力的控制如今朝中的人心。 但便是他,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某一天。谁在睡觉的时候就梦到自己坐到了皇位上。 他不得不承认,袁天罡弄出谶言的这一套其实有道理的。 将人心比作天命。 人心就是天命。 这种想法,还真的是……还真的是对啊! 李承乾冷静了下来。 他是皇帝,世间皇权唯一集中之人。 天命在他,人心也应该在他。 他需要掌控人心,需要在功臣,世家,诸王和寒门之中,找一个平衡点。 控制他们相互争斗,相互削弱,又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 这样才能在保持皇权稳定的同时,让整个天下,朝着昌盛的方向去走。 …… 李承乾的脑海中一时间出现了许多的想法,但慢慢的都沉淀了下来。袁天罡的事情了了。 但杨家还没了。 杨家现在握住了徐慧这个筹码。 如果他们什么都不懂做,那么李承乾继续按照既定的计划缓慢的肢解杨家,但如果他们试图搞风搞雨,那么李承乾不介意利用长孙无忌对他们下狠手。 他想要有所变革,需要一个庞大的利益来分给众人。 至于之后,就是功臣集团内部的事情了。 有些人会飘的。 就需要修剪。 李承乾的眼睛轻轻地眯了起来,逐渐的,他的脑海中有了一套完善的体系。 袁天罡看的很准,他算定了李承乾必然会和长孙无忌产生矛盾,这样,弘农杨氏就有了插手的机会。 但可惜,李承乾对这一切看的很透彻。 便是前世的时候,李治做了皇帝,一样也不傻。 在他和长孙无忌闹翻前,李恪就先被收拾了。 之后是李治利用武媚娘掀翻了长孙无忌,但可惜,关中派系和诸王受创严重,这才有了武媚娘代唐而立的事。 武媚娘依旧没有控制住人心,李隆基成功复唐。 可惜在李隆基后期,土地兼并严重,加上安禄山野心崛起,最后才有了安史之乱。 功臣,外戚,世家,诸王,寒门,还有宦官。 人人都有野心。 或者说,得寸进尺本身才是人的本能。 所以,他需要用一套完善的体系,来对每一方进行拉拢,同时对每一方都进行打压和修剪。 御辇在两仪殿侧落下,四个字出现在了李承乾的脑海中。 生产关系。 李承乾轻轻笑笑。 生产力,生产关系,这一套才是最精准。 李承乾神色平静从御辇走下、 今日他需要面对另外一个皇帝必须面对的问题。 外敌。 …… 御榻之上,李承乾轻轻的敲着御案。 大殿左侧,长孙无忌,房玄龄,唐俭,于志宁,张行成,阎立得,崔敦礼其人端坐。 大殿右侧,只有安东副都护苏勖一个人。 大殿中央,刘仁轨站在最前,阎玄邃和韦待价两人站在稍后的地方。 刘仁轨拱手道:“陛下的担忧有理,新罗人虽然敬仰大唐,但他们内心深处希望大唐在灭了高句丽和百济之后,将整个东岛都交给新罗来处置……起码新罗过来,有相当一部分贵族这么想。” “继续!”李承乾点点头,刘仁轨去年前往新罗,就被他赋予了查探各国贵族真正想法的任务。 “喏!”刘仁轨稍微躬身,继续道:“至于百济,高句丽使者和他们说了唇亡齿寒的故事,所以之前先帝攻伐高句丽时,他们才会如此卖命,如今陛下保证大唐不灭高句丽,百济内部立刻就有一大片要从高句丽撤兵的声音,毕竟这几年,他们损失也很大。” 大唐攻伐高句丽,是朝着灭国去的。 这一点高句丽人能看的出来,百济人自然也能看的出来。 唇亡齿寒之下,竭力相助也正常的。 “总不能陛下一句话,百济人就信了吧?”房玄龄难得的开口。 “所以,今年,百济会派使者来长安,求陛下的一个保证。”韦待价从刘仁轨身后站出,认真拱手。 “可以。”李承乾直接点头,说道:“只要百济不再帮助高句丽,那么朕就没有必要去灭百济,毕竟新罗那边不安分的人也不少,用百济来制衡一下也好。” “是!”韦待价拱手,然后退下。 李承乾看了韦待价一眼,这一次去东岛,韦待价负责暗中拉拢和杀人。 百济的态度能够有所转变,韦待价在暗中不知道杀了多少心向高句丽的人。 这很好。 李承乾重新看向刘仁轨,说道:“刘卿继续。” 刘仁轨拱手,说道:“去年,英国公抵达安东,筹建高句丽江北都护府,泉盖苏文立刻组建人手反击,但被英国公直接击溃,而后,他便开始派人在江边死守,不许任何消息从江北传入,也不许任何人回到江北。” “消息就像是风声,防是防不住的,东边的群山,西边的大海,还有南边的百济,消息都是能够传过去的,更别说将来江北都护府的高句丽人,我们也能组建成军队,到时候,一切就不一样的。” 李承乾微微抬头,说道:“不过还是要小心,泉盖苏文没那么容易束手就擒的。” “喏!”群臣齐齐拱手。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诸卿,高句丽的战事,先以江北都护府划分南北高句丽,能到平灭泉盖苏文之后,再让高句丽让北高句丽彻底划分大唐,两国以大同江为国境线,划江而治。” “喏!”群臣神色肃然。 “之后便是新罗和百济的事情了,只要他们三国都是大唐的属国,那么他们三国之间的纠纷,大唐就不好下手了。”李承乾抬头,说道:“到时候,新罗若是灭了高句丽,朕也是管不到的,只有最后派兵进入南高句丽。” “是!”群臣眼中顿时放松下来,灭高句丽还是要灭高句丽的,只不过是新罗和百济动手罢了。 “至于最后,新罗和百济两国,相互之间谁灭了谁,他们之间都会有无尽的仇恨。”李承乾神色认真起来,看向群臣道:“而大唐要做的,就是利用各国之间的仇恨,将三国的人心一点点的拉拢过来,然后以最小的代价消化三国。” 灭掉高句丽,百济和新罗三国,已经需要大唐倾尽全力了。 之后想要让三国之地,安静的归入大唐,那么那些复国运动,必须要被彻底打击。 若是高句丽,新罗和百济三国联手,安东又孤悬海外,鞭长莫及的情况,一场天灾,就足够让三国重新变天。 更别说大唐在西面还有西突厥和吐蕃两个强敌。 李靖提出的这个建议被迅速的采纳,就是因为他能够帮助大唐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调东岛三国的战事。 同时以最快的速度,让三国的人心归顺,这才是最重要的。 李承乾转身,看向了坐在右侧是苏勖。 苏勖立刻站了起来。 (本章完) 第563章 灭高句丽的战争准备,开始了(第二更) 第563章 灭高句丽的战争准备,开始了(第二更) 雨声哗响。 李承乾稍微侧身坐在御榻上。 长孙无忌稍微抬头,看向御榻上沉着稳定的李承乾,越发的感觉他有先帝的风采。 李承乾沉吟着看向苏勖,右手食指微微抬起:“朝中的安东大策,以高句丽江北都护府为重心。” “是!”苏勖认真拱手,听皇帝教诲。 “如今江北都护府逐渐安定,爱卿回到辽东之后,转告英国公,让泉上金以高句丽国王高宝藏的名义写一本奏本,请大唐派兵助高宝藏平灭泉盖苏文叛乱。”李承乾微微抬手。 “是!”苏勖先是拱手,然后又问道:“陛下,泉上金上一次来长安的时候,不是已经带了一封高宝藏的亲笔信了吗?” “那只是他的私人信件,还不够。”李承乾摇摇头,说道:“这一次爱卿回辽东,将少府新打造的高句丽国王印也带上。” “陛下是要让泉上金用国王印盖章?”苏勖有些明白了过来。 “高句丽国王的王印,历来是大唐打造,高宝藏的王印现在落入到了泉盖苏文手里,大唐再给他打造一个,也是很正常的,而且这是正印,泉盖苏文手里的,就是假印。”李承乾轻轻地敲敲桌案。 “喏!”苏勖认真的看着李承乾,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之前大唐出兵,很多手续都不够齐全,这一次要全部补齐。” “是!” “高句丽请求大唐出兵,愿意用江北都护府一年一半的赋税作为大唐出兵的军费,一直到完全弥补此战大唐的军费损耗为止。”稍微停顿,李承乾继续说道:“这是其一,其二,高句丽的矿产,渔业,甚至一部分土地也完全向大唐开放。” 要做事,就要做的名正言顺。 “当然,有了这份协议,江南之地的高句丽,应该会相信大唐是没打算全面覆灭高句丽,这一点算是补充吧。”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说道:“另外,因为江北都护府机构不齐,所以,泉上金要代高宝藏上奏,请大唐代为发行高句丽铜钱。” “铜钱?”长孙无忌忍不住的上前,说道:“陛下,大唐境内,我们自己用的铜还不够。” “舅舅,等到高句丽全入大唐,那样铜不一样还在大唐境内。”李承乾笑笑,说道:“若是舅舅还担心,那么日后在高句丽找到的铜矿,每年运多少铜回长安,我们就将相应的铜钱送到高句丽。” 长孙无忌这才反应过来,高句丽也是有铜矿的。 “最后,大唐送到高句丽的铜钱,不需要太精美,不需要太足量,朕听说市面上有不少劣质的开元通宝,朕相信,这些劣品的高句丽铜钱,足够让高句丽人满意了。”李承乾眼神冷冽下来,他要通过这些劣质铜钱,来搜刮高句丽的财富。 不仅是高句丽,将来百济和新罗,他也可以用同样的手段。 李承乾抬头,看向苏勖,说道:“这所有的一切,全部都要让泉上金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盖印,然后将奏本送到长安来,然后通告天下,形成范契。” “范契?”群臣忍不住的抬头、 “是的,范契。”李承乾看着群臣点点头,说道:“鸿胪寺那边还有其他一些条文,规范了大唐诸安东都护府的权力和限制,将这些全部加入,形成范契,将来打下高句丽后,北高句丽划给大唐,而南高句丽,执行范契。” 大唐日后要在南高句丽驻兵。 相关条文参照北高句丽。 “将来拿下新罗和百济,甚至其他各国,都是如此做法,先驻兵收拢人心,最后再吞并,这样,朝中的压力能够少些,前方进行的也能够顺利一些。”李承乾看向苏勖,说道:“卿日后在前线,要多注意这些。” “喏!”苏勖立刻拱手。 李承乾神色缓了下来,对着众人摆摆手道:“都坐下吧。” “是!”群臣拱手,然后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李承乾抬头看向苏勖,说道:“最后一点,以卿为辽王府长史,统辖辽王府在辽东的一切诸事,尤其是当地一些有才能的人,可以先调入辽王府,用来安抚人心,这样,地方治理也能顺利一些。” “多谢陛下!”苏勖再度站起,然后沉沉拱手。 “最好,是能够在当地,选一些年轻的士子出来。”李承乾看向苏勖,说道:“不必是辽东人,从河北,或者大唐其他地方前方调动的官员子弟,只要以辽东的名义报考,朕可以许诺,只要爱卿需要,朕这里立刻可以给一个进士的名额!” 以进士来稳定辽东的人心。 不需要多的,一个进士便能够让辽东的人心彻底稳定。 这绝对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殿中群臣都不是迂腐之辈,立刻就明白这里面的好处。 当然,他们心中也闪过将一些家中不是太成器的孩子送往辽东待一阵的想法。 毕竟即便是他们,家里也有那么几个庶子,未来的前途也是一堆麻烦。 但如果以进士作为仕途起点,一切就会方便的多。 “臣明白。”苏勖沉沉躬身。 李承乾笑笑点头,然后转身看向刘仁轨,韦待价和阎玄邃三个人,说道:“他们三个,将来大战开始之前会调往安东。”刘仁轨,韦待价和阎玄邃三人平静的拱手。 殿中其他人看向三个人,略微有些诧异。 这三个人,无疑是皇帝的亲信,皇帝舍得放他们去辽东,多少能看出一丝宏图伟略来。 “在安东大战开始之前。”李承乾的目光落在刘仁轨身上,直接说道:“刘卿,你是中书舍人,从今天开始,专门负责统计大战所需要的一切粮草,军械,士卒和其他一些事务的筹备现状,哪里有问题,朕和朝中诸卿,一起解决哪里。” “喏!”刘仁轨认真拱手。 李承乾看向韦待价,说道:“韦卿,你在朝中先歇一阵,等到父皇周年祭祀之后,你便去跑地方吧,查看河北和齐鲁,还有江南等地的府库存粮,随时向刘卿传信。” “喏!”韦待价肃然拱手。 “出去的时候,多从千牛卫调些人,另外,各地折冲府你也可以调人,若是事关重大,朕许你查封地方州县衙门和府库的权力,若是有人阻挡,可先斩后奏。”李承乾的眼神冷了下来。 “谢陛下。”韦待价有些感激的拱手,然后退开。 殿中群臣没有谁开口说李承乾给韦待价的权力过大。 地方府库的存粮,在关键时刻,将会关系到军前的胜负。 这个时候,查清楚自己的家底,将会比什么都重要。 “阎卿以少府少卿的身份,配合将作监,设计改进战船。”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认真说道:“大唐东征高句丽,陆上运输缓慢艰难,爱卿去了一趟百济和新罗,内外诸事应该熟悉的很。” “是!”阎玄邃认真拱手,他这一次去新罗之前,本身的任务便是在除了宣旨之外,观察河流和风向等一切与海战有关的要素,现在将他调进这件事情当中,也是在情理之中。 一旦将来战事开启,阎玄邃同样会被调入辽东。 李承乾最后看向苏勖,轻声道:“爱卿此番回到辽东之后,先将琅琊郡公调回来,他在辽东多年,也是时候调回长安来休养修休养了。” “是!”苏勖认真拱手。 “琅琊郡公回来三个月后,朕会让薛万彻重回辽东,同时将刘德敏调回来,让他也歇一歇。”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等人,说道:“到了明年,就该将裴行俭也调回来,让他歇歇了。” “陛下是要在安东大战之前,让所有的军中将领都休息一遍?”长孙无忌顿时明白了李承乾的想法。 “不只是军中将领,还有军中的老卒。”李承乾看向崔敦礼,说道:“军前的老卒,也要想办法调回来歇息半年……这个时间,放在明年后半年,同时调一批人上去,这样一旦将来开战,老卒加上新征调的新人,一起杀往军中。” “喏!”崔敦礼拱手,兵部要做好相应的策划。 “陛下可是打算后年对高句丽动兵?”长孙无忌一句话,群臣全部抬头,直直的盯着李承乾。 “永惟四年秋后,开始征兵,一部分先期抵达辽东,一部分留在河北,永惟五年三月,全面渡过大同江,攻打平穰城。”李承乾拳头忍不住的握紧。 “喏!”群臣凛然拱手,大唐对高句丽的战事终于从这一刻正式步入战争准备阶段。 没有人对李承乾提出的时间表表示怀疑。 如今不过是永惟二年四月,距离永惟四年秋,还有两年多的时间。 这个时间,和先帝时期对高句丽开战的战争准备是差不多的。 更别说,李承乾对于高句丽的各种挑拨肢解,早就开始了。 …… “刘德敏回长安以后,和工部,还有将作监,商讨战船改进诸事。”李承乾的目光看向殿外还在下的大雨,然后看向苏勖道:“爱卿离京的时候,朕会让太子和纪王相送,爱卿坐船走吧,正好雨大,渭水涨水,过三门峡也容易下。” “喏!”苏勖对着李承乾沉沉拱手,他这一次离开长安,再回来,起码又是几年之后了。 李承乾温和的点头,转身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今年雨大,秋收难免会受影响,敦促各地加强治水的同时,也要提前为今年秋后的事情做准备。” 长孙无忌站出拱手道:“陛下去年下旨免了天下百姓的田租,今年秋税可能少些,但对于治灾反而要容易些。” “还是要做好减免准备。”李承乾略微笑笑,去年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天气有些异常,所以提前下达了免去天下百姓永惟二年的田租的圣旨,去年收获了百姓的感激,今年因为此事,百姓又能多活下来不少。 同时,朝中实际上也没有多少损失。 “这几年,天下雨水都多,户部和司农寺,要做好相应准备,小船小舟不妨多打造些,然后低价卖给百姓。”李承乾再度嘱咐一句。 “陛下仁德。”群臣再度拱手。 “另外,下一个月就是父皇的周年祭祀之事了,让诸王提前启程吧。”李承乾神色平淡下来,说道:“早日进京,早日返回地方,不要耽搁农事。” “喏!” (本章完) 第564章 衣带诏,先帝临终昏聩(第三更) 第564章 衣带诏,先帝临终昏聩(第三更) 华灯初上,宫城静谧。 两仪殿中,李承乾伸了懒腰,从御案上站起,看向一侧的李义府和许敬宗,说道:“今日便到此吧。” “喏!”李义府和许敬宗齐齐起身,拱手道:“臣等告退。” 等到两人离开两仪殿中,李承乾这才从丹陛上走下,来到了大殿门前。 站在台阶上,整个长安城的夜景尽收眼底。 火光连片,喧闹隐传。 头顶之上,星河横曳中天。 李承乾轻轻地松了口气。 心底深处一瞬间闪过无数的信息。 天下四方,洛阳,弘农,最后是关中。 地方州县长官,折冲府都尉,诸王府,各地关卡守卫,百骑司密探,还有致仕地方官员,每日都有无数消息传到长安。 长安,最关键的是长安。 天下最丰在长安。 长安安则地方定。 长安万年二县,雍州府,京畿道左右金吾卫,千牛卫,刑部,大理寺,户部,吏部考公司。 加上百骑司,密卫密探。 方方面面的消息都会送到长安,然后由三省六部九寺五监进行消息汇总,整理。 另外,诸中书舍人,给事中,诸御史台官员,同样分析地方奏报,监察四方。 李承乾坐镇在两仪殿,所有的消息都告诉他一件事情。 天下人心思安。 大局如此,便是再有什么蝇营狗苟,一时间也难以掀起什么风浪来。 不过真正的问题,还是在两年之后,大军征伐高句丽的时候。 那个时候,野心人才会真正的动起来。 收回心神,李承乾侧身问道:“李欣现在在什么地方?” “回陛下。”张阿难上前,拱手道:“魏王世子在科举之后,便开始巡游整个关中,这几日应该就能回到长安城了。” 李欣今年参加的第一次科举。 他的水准不错,但可惜,因为第一次参加科举,在一些小的细节方面有所错差,科举落第。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马上端午节了,让人送些礼品过去,父皇周年祭祀的前一日,便将他接到宗正寺安置下来。” “喏!”张阿难拱手,然后无声的退开。 李承乾看着眼前的整个长安城,轻轻笑笑。 天下啊! …… 太乙青华观中,一身青袍的李欣,跪在蒲团上叩首,然后起身,对着知客道人行礼,这才转身离开了太乙青华观。 行走在晋昌坊,十七岁的李欣神色有些疲惫。 转眼,他已经收敛心思,朝着自己的小院而去。 之所以请皇帝将他的住所安置在晋昌坊,就是因为这里距离太乙青华观很近。 而太乙青华观,是皇帝为文德皇后祭祀所建。 文德皇后是李欣的亲祖母。 至于当年的事情,李欣现在已经没有多想的想法。 皇伯在他少年时便对他相当不错,甚至还在当年事发之前,提议为他封王,但可惜…… 这几年,虽然在宫中被幽禁,但实际上他们的处境并没有多差。 饮食不用操心,诸般杂事也有人帮忙处理,李欣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读书。 如今他出宫了。 李欣的目光轻轻地看向北苑方向。 在他父亲的精心教导上,李欣的水准极高,但可惜,第一次参加科举,一些细节没有注意,科举落第。 不过李欣并不是很在意。 李泰曾经跟他说过,第一次科举不要尽全力。 李欣听进去了。 今年科举不行,那就明年。 中了进士,才能想办法将父王和母妃接出北苑。 小院就在前方。 就在这个时候,三辆马车从前方驶过。 风吹起车帘,数名女尼出现在李欣的眼中。…… 刑部侍郎杨思讷府邸。 书房。 杨忠将清茶放在桌案上,然后低声道:“郎君,人已经进了感业寺,法号慧觉。” 杨思讷轻轻点头,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问道:“你觉得徐妃真的有重新回京的机会吗?” “必然有的。”杨忠躬身,说道:“袁天罡传的消息,皇帝和徐妃极有可能发生过苟且之事,而徐妃又是个美人,如今才不过二十多岁。” “但皇帝后宫美人无数?”杨思讷有些担忧。 杨忠轻轻笑笑,低声道:“但又有哪个是先帝嫔妃。” “武婕妤也被留在了皇宫。”杨思讷忍不住的抬头。 武媚娘甚至还是他的堂外甥女,而且没有子嗣。 “郎君,武婕妤终究是在皇后身边伺候,而且她是正经的先帝嫔妃。”稍微停顿,杨忠继续说道:“至于徐妃,她虽然也是先帝嫔妃,但实际上早就被废了,皇帝便是真的和徐妃有什么,将来重新将徐妃纳入后宫,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的。” 徐慧终究是被先帝所废,在宗册上无名。 虽然皇帝后来给了她才人的地位,但实际上还是一个庶人。 尤其现在到了感业寺出家,一切前尘往事都断了。 “皇帝还是好手段啊。”杨思讷轻轻冷笑,说道:“这件事情,别人想要做什么文章也不容易,反而真要做了什么,让他警惕起来,可就会有无数的手段打压下来……我们这个皇帝啊,心机太深。” “是!”杨忠轻轻躬身。 “袁天罡既然亲自做了部署,那么便看看是否能成,所以徐妃能够到了皇帝身边,那么诸事就能方便许多。”杨思讷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抬头道:“找个外姓的族女,嫁入徐家。” “喏!”杨忠点头,想要控制徐慧,还是得从她的家人入手,而且杨家做的不能太明显。 杨思讷的眼神微微眯了起来,低声说道:“以徐妃的身份,在关键时刻说句话……” “配合那件东西,足够动摇皇帝的位置了。”杨忠的声音极低。 即便如此,杨思讷已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是老奴失言了。”杨忠立刻低头。 杨思讷收回了目光,摇摇头,叹声道:“不关你的事,谁能想到,先帝有那件东西留下来。” 杨忠这一次小心的不再开口。 “不用这么紧张,若不是你从七叔府上将那件东西偷出来,我还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件东西在。”杨思讷稍微停顿,然后问道:“你说,袁天罡是不是也知道了这件东西的存在?” “不会,知道这件东西存在的,只有老奴,郎君和七郎。”杨忠摇头,他虽然在杨师道家中做管家,但他却是弘农杨氏长房的人,负责弘农杨氏在长安的具体事务。 至于杨师道,不过是表面的打掩护的罢了。 而杨师道自己,也根本不参与这些事情。 “可惜皇帝太小心了,徐慧又是废妃,不然这件事情就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杨思讷轻叹一声,有些可惜。 “郎君,恕老奴多嘴,我们一定要将心思放在吴王身上吗?”杨忠看向杨思讷,问道:“我们也有自家姑娘在宫中啊!” “你不懂。”杨思讷摇摇头,说道:“先帝的遗诏……先帝虽然有遗诏留下,但实际上朝中很多人都知道,先帝在临终前昏聩了,皇帝一开始也在瞒着,后来他也就不瞒了,先帝在知道自己失忆之后,也冷静了下来。” 杨忠面色凝重起来。 “这份衣带诏,实际上就是先帝在昏聩的时候流出来的。”稍微停顿,杨思讷缓缓摇头道:“我甚至怀疑,先帝在清醒的时候,还记不记得这件事情。” “郎君的意思是说,宫中没有备档?” “宫中当然没有备档,衣带诏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有备档。”杨思讷有些好笑的看了杨忠一眼,随即面色凝重下来,点头道:“是的,宫中没有备档,这意味着如果我们不能在最合适的时候拿出来,那么我们就会有谋逆之罪。” “是!”杨忠沉沉低头。 “吴王和我们之间毕竟隔了一层,他败了,也不会太过牵连到我们,而且他是先帝的儿子,以此质疑皇帝,自然名正言顺。”杨思讷看向杨忠,笑着说道:“我们总不能让孙子去质疑他的父亲害死他爷爷吧。” “郎君所言有理。”杨忠认真点头。 “有一个宫中的后妃,不,是先帝的遗孀,加上一个先帝的儿子,加上先帝的衣带诏,自然有机会让宫中动荡,可是这还不够。”杨思讷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们还需要一个朝中的老臣,来帮助我们在关键时刻承认此事。” “老臣?” 杨思讷点点头,说道:“这个人不好找,如今在朝中的这些人,都找到先帝临终昏聩的事情,而以他们的性子,一旦知道我们手上有这么一份衣带诏,恐怕立刻就会反过来杀了我们。” 贞观一朝,用的基本都是贤臣,便是有人有所不足,但在大局上不会有任何问题。 “长孙无忌绝不会帮吴王,房玄龄也是如此,李勣是个墙头草,滑不溜手,唐俭的女婿是雍王的人,于志宁,马周,来济又是皇帝的亲信,其他六部尚书同样不能用。”杨思讷算来算去,总是难以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若是能够有一个合适的宰相,加上先帝的遗孀,先帝的儿子,先帝的衣带诏,这份东西的威力才能发挥出来。 “郎君。”杨忠低头,说道:“郎君为何一定在想朝中重臣了,诸王也是可以的。” “诸王?”杨思讷眉头皱了起来。 “先帝的那些兄弟。”杨忠轻轻笑笑,低声道:“荆王,滕王那些人!” 杨思讷眼睛一亮,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在关键时刻,先帝的那些兄弟所能发挥的作用,丝毫不逊色于一个宰相啊。 “如此说来,那么就只剩下一件事情。”杨思讷轻轻抬头,自言自语道:“什么时候,皇帝才会和长孙无忌发生矛盾,以至于到不可调和的地步。” “当然,是东征高句丽的时候。” (本章完) 第565章 化家为国,世家的野望(第一更) 第565章 化家为国,世家的野望(第一更) 五月仲夏,山川巍峨。 九嵕山下,一队队金吾卫从长安城,直接排列而来。 一身生麻丧服的李承乾,在无数朝野群臣,内外诸王的注视下,步行走上昭陵。 然后在山腰献殿,焚香进献,躬身祭祀。 一片哀恸哭声顿时在昭陵上下响起。 杨思讷身为刑部侍郎,他在群臣当中的位置相当靠前。 仅在诸王,诸公主,诸驸马,诸相,六部尚书,诸大将军将军,九寺寺卿的身后。 叩首在地,杨思讷满脸泪水,和其他人一起哭嚎着悼念先帝,然而在不经意间,杨思讷抬头,目光却落在了吴王李恪和荆王李元景的身上,眼底闪过一丝深沉。 吴王的母亲是杨广的女儿,即便是世人再怎么说杨广那一脉和他们这一脉不是一回事,但实际上杨坚一脉本身就是弘农杨氏嫡系。 他们和大多数河东世家一样,都是当年五胡乱华时期,改名胡姓,后来又改回来的。 比如乌丸王氏,他们是实实在在的太原王氏的分支。 这一点诸世家大族全部心中有数。 尤其,李恪的岳父汾州刺史杨誉,是杨思讷的堂叔。 观王杨雄,有两个弟弟。 一个是杨达,一个是杨士贵。 杨誉就是杨世贵的儿子。 也就是杨思讷的堂妹,嫁给了李恪。 李恪实际上是杨思讷的堂妹夫。 双方之间的关系极近。 当然,在外人的眼里,李恪更多的还是受杨广的影响太深,以至于让人们都有些忽略了他背后的弘农杨氏。 杨思讷的眼神微微的眯了起来。 他手上有先帝的衣带诏,有先帝的儿子,还有先帝的遗孀。 只要这些人能联合起来,在关键时候,足够将李恪送上至尊之位。 当然,李恪虽有很深的弘农杨氏的血脉,但再怎样,也不如弘农杨氏自己占有天下。 至于说该怎么做,杨坚已经在前面打好了例子,后人只需要萧规曹随,便可以化家为国。 化家为国。 谁不想。 春秋战国时期,不知道有多少人做到过。 之后的彭城刘氏,还有现在的陇西李氏,以及之前做到过的弘农杨氏杨坚一脉,都是极好的例子。 杨思讷的目光轻轻地从荆王李元景的身上收回。 在他的计划当中,李元景的位置极其的重要。 他手上的衣带诏需要得到承认,李元景这位高祖皇帝在世的最长子开口,天下人至少有信五成。 这就足够了。 剩下的就是在朝中的权力斗争中选择一个合作者。 至于说皇帝和长孙无忌之间的矛盾爆发。 杨思讷不急,皇帝和长孙无忌之间不可能永远和睦,只要他们爆发一次冲突,那么便有无数手段可以施展。 …… 献殿之前,李承乾神色肃穆的躬身。 起身,他将手里的高香插入香炉之中。 昭陵四方,四根烟柱直冲天际。 “父皇,对高句丽的战事已经开始。”李承乾看着眼前的灵位,轻声道:“很快,高句丽便不复在这世上了,用不了多久,东岛便会彻底的归入大唐,那个时候,便是儿臣全力向西的时候,踏平西突厥,灭吐蕃,进天竺,然后向波斯和大食。” 一副宏伟的图画已经清晰的展现在李承乾的眼前。 李承乾轻轻低头,继续说道:“平灭高句丽之后,儿臣便会以大胜之威,清理朝中隐患。” 朝中隐患,什么隐患。 自然是隐田和隐户的事情。 这个问题如果不重视,那么他将大唐治理成盛世的速度将会被极大的拖延。 甚至说不定到他死都不一定能完成。 当然,隐田和隐户事关重大,他如果全面开战,那么天下世家群起反对,那他就是下一个杨广。 所以,他只能选择一个足够强大的目标开刀。 然后以他们的血,来震慑他人,最后缓慢的推进隐田和隐户之事,这个时候就不能太急了。 而这个目标,便是弘农杨氏。 杨思讷已经踏入李承乾的陷阱当中。 可怜的他,却还一无所知。 他做的越多,将来反噬到弘农杨氏身上的时候,一切也就会越剧烈。 这样,李承乾才能以谋反的名义,清查弘农杨氏的隐田隐户事。 才能给天下百姓,还有跟在他身后的人以足够的利益,然后跟着改革的惯性,将天下治理的更加昌盛。 李承乾抬起头,目光从昭陵之上,望向整个天空。 碧空清澈。 长去万里。 …… 御驾在朱雀门侧落下。 皇帝乘御辇入太极殿。 太极殿大宴群臣。 一身的黑色衮龙袍被换下,李承乾换上了赤黄色衮龙袍。 皇后坐在侧畔。 诸王,还有百官齐齐拱手道:“陛下!” “平身吧。”李承乾微微抬手,群臣这才肃然站立。 李承乾看着众人,举起酒杯,点头道:“这一年诸卿辛苦,今日朕以盛宴款待诸卿,宴后有丝绢赐下,送入诸卿府邸,诸卿今日可痛饮美酒,一醉方休。” “多谢陛下!”群臣齐齐起身,然后举起酒杯。 “来,饮!”李承乾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饮!”群臣齐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承乾抬手,高声道:“舞!” 一声落下,四十九名千牛卫手持刀盾,步入大殿之中。 秦王破阵,刀光演杀。 整个大殿之中,逐渐的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演武之中。 不少人眼中不由得闪起一丝缅怀之意。 秦王破阵舞。 先帝亲创的战舞。 不知不觉中,先帝已经离世一年了。 整个天下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改变。 少数几个人凛然惊醒,忍不住侧身微微看向坐在丹陛之上欣赏秦王破阵舞的皇帝。 随即,他们全部低下了头。 ……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看着闪烁进退的刀光,眼神不由得迷离起来。 以一人之身,坐三千万人之上。 一句如履薄冰,远远难以形容他的艰难。 自从先帝归葬之后,李承乾便小心的开始种种布局。 先是让诸相巡查地方,压制地方世家,减少地方矛盾。 同时检阅诸军,收拢十六卫人心。 然后将杨师道从吏部尚书的位置上踢下来,留出吏部尚书的位置,让关中诸家留心这个位置。 当然,最后这个位置实际上是被长孙无忌拿到了。 关中诸家的人怨也在长孙无忌的身上。 又将袁天罡彻底的逼出来,让长孙无忌的目光彻底的落在袁天罡和弘农杨氏的身上。 最后,高句丽大战开始准备。 军功,财富,一下子又将相当多的人心给引了过去, 不知不觉中,先帝病逝这段时间的过渡期,已经过去了。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先帝病逝之后,诸王,功臣,武将,百官,世家,还有地方豪族,本来应该蠢蠢欲动,多少闹出一些事情来表示对新皇的不认可,但这些,全都被李承乾在刻意的布局之下化解了。 坐在御榻上,李承乾隐约能够感受到一股股的人心流向,但没有一个是直接冲着他来的。 便是坐在不远处的杨思讷,他的目光也更多的是在长孙无忌的身上。 对于李承乾这个皇帝,没有人敢直接发起挑战。 因为他如果说一句拖下去斩了,很有可能是真的就斩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李承乾稍微侧身,张阿难拱手,然后快步的从侧畔走出大殿。 随后,一本奏本已经被拿了进来,放在了李承乾眼前的桌案上。 李承乾打开看了一眼。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震惊,随即笑笑,继续转身于群臣享宴。 …… “松赞死了。”李承乾站在东偏殿中,洗手净面,然后才看向阅读奏本的长孙无忌。 奏本是李君羡从通天河送回来的,吐蕃正式向大唐通报,吐蕃赞普松赞病逝,新一任赞普芒松芒赞即位。 吐蕃的送丧信使还在路上,李君羡早一步将消息送了回来。 长孙无忌将奏本放下,然后才看向李承乾道:“奏本写的,松赞是在五月初四病逝的,但臣怎么感觉,他有种早就人没了,现在不过是一切收拾妥当,才向天下四方发送消息的感觉。” “秘不发丧,吐蕃人的一贯手段了。”李承乾平静的走到了御榻上坐下,微微抬手。 长孙无忌走到了左侧跽坐下来,然后才看向李承乾道:“若是如此,那么这一次松赞病逝,我们就没有任何可趁之机了。” “嗯!”李承乾点点头,平静的说道:“如今大唐本来便已经转身向东,松赞病逝的消息传来,意味着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吐蕃不会有动作了。” “是。”长孙无忌微微颔首,芒松芒赞算起来年龄不过三岁,起码十年之内,吐蕃都要为了消化内部的权力斗争而忙碌了。 长孙无忌突然抬头,低声说道:“陛下,若是如此,吐蕃人恐怕会要求公主返回吐蕃。” “这是必然之理。”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皇妹是吐蕃大妃,她哪怕仅仅是回去,也能足够的让大部分人心沉静下来,所以,这一次,吐蕃人怕是有着非皇妹不回的打算。” “那么陛下?” “看皇妹自己的意愿吧。”李承乾摇摇头,说道:“这一次吐蕃人来,恐怕带来的不仅是松赞自己的死讯,恐怕还有芒松芒赞的祖母芒妃墀嘉殉葬的消息。” 大唐自李承乾以来,彻底的废除了人殉,但吐蕃没有。 上一次吐蕃国使韦·达玛仁增来长安的时候,李承乾就隐晦了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文成公主回吐蕃可以,但芒妃墀嘉得死,这样文成就能够以芒松芒赞嫡祖母的身份生活在吐蕃。 “朕之所以不愿意皇妹回吐蕃,就是因为害怕她在松赞干布死后,被人强行殉葬而已,如今松赞的事情已经定下,只要芒妃墀嘉确认已被殉葬,那么朕就不会再拦着她会吐蕃了。”李承乾神色出乎长孙无忌意料的平静。 “若是吐蕃人不受规矩,在公主回去之后,强行以公主要挟大唐,怎么办?”长孙无忌忍不住的抬头。 “让江夏郡王增兵通天河吧。”李承乾淡淡的开口,说道:“朕让李君羡始终屯兵在通天河,不就是为了随时可以杀往吐蕃吗,如此之下,有大兵在外,有皇妹在内,这样在大唐攻伐高句丽的时候,吐蕃就不会出任何意外,至于未来。” 李承乾起身,朝着殿外而去:“未来,朕会灭了吐蕃,亲自迎她回长安!” 长孙无忌轻叹一声,沉沉拱手。 …… 立政殿。 李承乾平静的步入殿内。 武媚娘正在帮助皇后将微醺的李象,李厥和李隅等人,安置妥当。 最后才跟在皇后身后,对着李承乾福身道:“陛下!” “今夜有劳婕妤陪公主休息了。”李承乾对着武媚娘点点头,然后走过去,拉着一身皇后翟衣的苏淑走向内殿。 苏淑一脸羞红,但却被李承乾紧紧拽着手腕拉进内殿。 帷账垂下。 红烛摇曳。 片刻之后,躺在西殿睡下的武媚娘脸上一片羞红,眼中带着一丝难以压抑的渴望。 (本章完) 第566章 明空师太,许久不见了(第二更) 第566章 明空师太,许久不见了(第二更) 五月二十九,帝幸终南山。 祭祀太上道德真君。 追封尹轨,杜冲,岐晖,于章等十几位楼观道真人三洞法号。 其中最末尾为袁天罡。 …… 终南山下,御驾返回长安。 御乘之内,长孙无忌依旧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李承乾道:“陛下,为何袁天罡也在被追封的名单之列?” 李承乾放下手里的奏本,看向长孙无忌,笑笑说道:“明面上的理由是为了安抚道门,毕竟袁天罡在世的时候,也是一名道门有名的真人,他假死之后,又多潜藏在终南山,朕追封袁天罡是告诉道门,朕没有追究道门隐庇袁天罡之罪的意思。” 长孙无忌缓缓点头,然后又问道:“那么除开表面上的理由,陛下还有什么想法?” “那就是让一些人疑心袁天罡还没死。”李承乾神色平静下来,低声说道:“舅舅,杨豫之死了。” 长孙无忌一愣,随即点头道:“是!” 百骑司派人去了弘农,收买了伺候杨豫之的侍女。 杨豫之本身就是因为这些婢女之事,被流放出京的,所以哪怕是受到了严惩,但在回到弘农之后,杨豫之依旧死性不改。 对于手下的婢女非打即骂。 甚至打死了好几个。 可惜,那些地方在弘农深山里,弘农杨氏将消息封锁的很死。 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自然也没法管。 所以,最后两名被收买的婢女在勒死杨豫之之后,逃入深山再也不见了踪影。 “但,消息没有传到长安。”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眼神微微眯了起来,低声道:“舅舅,这件事情,安德郡公到现在还不知情。” “陛下的意思,是杨氏将消息藏了起来,故意不告诉安德郡公……秘不发丧!”长孙无忌顿时一惊。 “杨豫之虽然被流放,但他终究是安德郡公的儿子,哪怕是他给安德郡公已经留了一个孙子,但他死了,安德郡公哪怕是自己不回去,也得派人回去看看,更别说还有公主。”李承乾低头,轻声冷笑:“或许,是他们觉得是袁天罡杀了杨豫之。” “袁天罡?”长孙无忌惊讶的看着李承乾,忍不住的问道:“怎么会牵扯到袁天罡身上。” “或许他们觉得杨豫之不是被两名婢女勒死的,他们怀疑在那两名婢女的身后还有人。”李承乾似笑非笑的看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沉吟下来。 杀了杨豫之的,就是李承乾。 因为杨豫之变相的导致了先帝之死,所以他必须死。 “杨家没有怀疑到陛下身上,所以他们怀疑到了袁天罡的身上,他们怀疑袁天罡没死。”长孙无忌有些明白了过来。 “也不一定就是袁天罡。”李承乾淡淡的摇头,说道:“袁天罡假死那么多年,手下必然有几个真正的亲信,杨家想要接管袁天罡留下的力量,自然难免要和一些人起冲突,甚至杀几个人。” “他们害怕他们和袁天罡有关的事情,被陛下知道。”长孙无忌缓缓点头,杨豫之的死,一旦被朝中所知,开始调查,万一调查到袁天罡手下的身上,查出袁天罡和杨家的人有关,那杨家的麻烦就大了。 “现在的他们,最怕听到袁天罡三个字,所以朕正好闹一闹,让他们心里更紧张一些。”李承乾眼神冷了下来,说道:“正好,看他们和那波人闹的大一些,同时,我们的人也可以潜入进去,必要时候,还可以派人假做袁天罡还活着的迹象。” 长孙无忌终于听明白了。 皇帝是要让弘农杨氏的人相信袁天罡还活着,这样他们做事就会疑神疑鬼。 这样他们的注意力就不会太在皇帝身上,做事也容易露出破绽。 皇帝也就能够更好的摸清弘农杨氏的底细。 “陛下英明!”长孙无忌赞叹的点点头。 李承乾笑笑,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朕还是希望看到他们在关键时刻能收敛,这样天下安定,才是天下之幸。” “陛下仁德。”长孙无忌微微低头,然后他又小心的问道:“臣听说陛下下旨让太常寺筹备萧氏女入宫之事?” “嗯!”李承乾神色认真起来,道:“舅舅,今年夏天的雨水不少,甚至河南,齐鲁,还有河北的很多地方都遭了灾,遭灾就要救灾,救灾便需要粮食,萧氏入宫以后,江南的粮食就能够运往北边,用来救灾。” 如今的江南世家,顾陆朱张虞魏孔贺,虽然各有风流,但依旧是以萧家为主。 或者更准确的讲,萧家是所有江南世家当中,和关陇门阀结合最深的。 “另外,有些事情,也到了该下狠心的时候了。”李承乾侧过身,看向了车窗之外。 长孙无忌一愣,脑海一转,脸色轻轻一变,随即低头道:“是!” 看着远处的长安城,李承乾叹息一声,说道:“一会儿舅舅自己回宫吧,朕去感业寺一趟,去探望一下皇贤太妃,父皇的后宫诸妃中,只有她是自愿皈依佛门,然后诚心为父皇祈福的,这一点,朕心中很是感念。” 先帝离世之后,先帝诸妃为了自己未来的去向,很是闹出了一些事情。 但只有皇贤太妃郑氏,是主动愿意前往感业寺出家,为先帝祈求冥福。 李承乾一开始就对郑氏格外照顾,她虽然是在感业寺出家,但实际上她的内外行止都不受控制,甚至她的家人,只要前往感业寺,就都能够见到她。 或者更准确的讲,郑氏才是整个感业寺的主人。 这件事情长孙无忌早就知道。 皇帝探望郑氏,是感念郑氏的诚心,也是对先帝的一种孝道。 “是!”长孙无忌感慨的点点头。 …… 感业寺中,李承乾从内院走出,神色感慨的在感业寺四处游览。来感业寺一年,郑妃越发的清静,对佛法的理解也越来越精湛。 实际上这一年时间,便是郑妃自己家人都很少能见到她。 不知不觉中,李承乾已经来到了西偏殿。 在感业寺出家的先帝嫔妃中,位分不低的才人美人有好几位,李承乾都让人送去了各种赏赐。 如今在感业寺,不比在宫中,诸般事物都匮乏很多。 虽然每隔一段时间,她们都能见自己家人一次,但说实话,对于这些从宫中出来的先帝嫔妃,便是她们的家人,也未必愿意来见他们几次,更别说是给她们什么钱财了。 所以李承乾这一次过来,也带来少量的钱财,算是当做对她们为先帝祈福的赏赐。 李承乾迈步进入西院,徐安在身后紧跟,手里的托盘上,放着几个钱袋。 李承乾直接步入西厢房。 狭长的厢房深处,徐慧跪在蒲团上,对着佛像不停的念诵着经文。 身边一名十六七岁的小沙尼躬身站在一旁。 见到李承乾,小沙尼吓了一跳,赶紧合十行礼道:“陛下!”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你退下吧,朕和明空师太有些话要讲。” “是!”小沙尼立刻退了下去。 李承乾走到了徐慧身侧跽坐下来,目光看向前方的佛像,合十行礼,说道:“明空师太,许久不见了。” “陛下!”徐慧嘴唇微微颤抖,然后低头。 李承乾起身,然后站到了徐慧面前,低头看着她。 徐慧低着头,连呼吸这一刻都变轻了许多。 她知道,她虽然入感业寺一年,但是她始终都在他的掌握中,从来没有脱开过。 甚至就连自己的法号明空,也是他强行按在自己头上的。 李承乾一直站在徐慧面前不说话,一股沉重的压力突兀的出现在徐慧心头,她忍不住的抬头:“陛下!” 一只手这个时候,略微用力的捏住了她的下颚,徐慧忍不住低声道:“疼。” 李承乾没有放开她,半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妹妹七月份入宫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徐慧不由得感到一阵冷寒,她微微点头道:“知道了。” “等她入宫之后,朕会特旨,让你也入宫,在宫中居住,等到她有了孩子之后,你便负责照料她。”李承乾一句话说完,不等徐慧反应过来,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也可以是你的孩子,让她来照顾你。” 徐慧猛然抬头,惊讶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眼神温柔起来,抚摸着徐慧的脸颊道:“你若是愿意,将来你就做朕的才人,甚至可以是婕妤,若是你不愿意,将来生下孩子之后,便对外称是你妹妹的孩子。” 徐慧心头顿时一阵委屈起来,她下意识的低头,但李承乾却依旧用力的捏着她的下颚,轻声笑了。 “放心,朕不会委屈你的。”李承乾伸手,直接将徐慧抱了起来。 徐慧顿时惊恐的说道:“陛下,不要。” 李承乾没有理她,抱着她走到了一侧的方桌前,然后将她放在了桌案上。 看着徐慧惊恐的眼神,李承乾稍微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好笑的说道:“轻重,朕还是明白的。” “谢陛下!”徐慧终于彻底的放松了下来,身体有些无力的靠到了李承乾身上。 李承乾伸手搂住她,低声问道:“刚才那个小沙尼是谁,要不要将来将她也一起带入宫中。” “不必了。”徐慧低着头,说道:“她叫慧觉,俗家名叫陈大妮,来自睦州,家里因为遭了灾,地方官治灾不利,最后被迫流落到洛阳,然后从洛阳的寺庙里送过来伺候的。” 先帝的嫔妃,哪怕是出家为尼,青灯古佛,但也不意味着她们的待遇会差。 实际上,相比于天下间绝大多数寺庙,绝大多数僧尼,她们的生活要好上太多了。 平日里身边都会有一两名女尼相随。 李承乾目光抬起,看向房屋之外。 慧觉,陈大妮,睦州。 陈硕真。 女帝陈硕真。 李承乾目光微微冰冷。 他怎么可能在来这里之前,不将徐慧身边的人调查的清清楚楚呢。 尤其是袁天罡曾经来过这里。 很多事情看起来是不相连的,是断的,但在李承乾眼里,却是清晰无比的。 袁天罡死了,现在在陈硕真背后的,一定是弘农杨氏。 睦洲起兵。 李承乾当然不会让一切落到那种地步,但若是将来陈硕真强行做些什么,弘农杨氏很难不被拖下水。 陈硕真和弘农杨氏,谁牵连谁呢? (本章完) 第567章 萧妃入宫,萧瑀萧后病逝(第三更) 第567章 萧妃入宫,萧瑀萧后病逝(第三更) 六月十三,宫中一片喜庆。 两仪殿中,宫女舞庆。 两侧的群臣觥筹交错,满脸喜色。 李承乾一身红色蟒袍,坐在御榻上酒意酣然。 他微微侧身,目光在群臣身上扫过,然后平静的落在了坐在左侧最上首的宋国公萧瑀身上。 萧瑀此刻笑的极开怀。 皇帝所娶的是他的兄长萧瑑的孙女萧姿,萧姿的父亲是贝州刺史萧钦。 或者说,皇帝现在是他的侄孙女婿。 兰陵萧氏从高祖皇帝走来,到太宗皇帝,到当今天子,一直都有和皇室联姻。 今日之事,足够保证兰陵萧氏,数十年富贵。 萧瑀已经七十五岁了。 今夜开怀之下,酒饮了着实不少。 看到这一幕,李承乾轻叹一声,然后从御榻上站起,走下丹陛,然后在萧瑀身侧跽坐下来。 萧瑀虽然有些酒后迟钝,但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转身便要起身:“陛下!” “今日家宴,不用多礼。”李承乾拉住萧瑀,举着酒杯看着他说道:“宋国公,朕当年曾经说过,让你再度入仕为相,但如今朝中群贤满溢,朕恐怕要对不住,要食言了。” 萧瑀笑着摇头,说道:“老臣这个年纪,就连上朝都做不到,还做什么宰相,远不如在家安闲,如今正好。” “来,宋国公,朕敬你一杯。”李承乾举杯,和萧瑀一起一饮而尽。 长孙无忌坐在旁边,神色平静的看着这一幕。 他的眼底是一阵复杂的神色。 …… 星河横空,蝉鸣阵阵。 李承乾在徐安的搀扶下,回到了甘露殿。 殿中满是红绸绿带。 李承乾站在殿中,深吸一口气,眼神从醉意酣然,到很快的清醒过来。 迈步走进内殿,李承乾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榻上,一身红色嫁衣的萧姿。 五官精致,眉眼如画,坐在床榻上,气质清冷,偏偏又有种高贵典雅之姿。 李承乾走到了萧姿对面坐下,看着手里握着团扇,双手有些微微颤抖的女孩,轻声道:“爱妃怎样?” “陛下!”萧姿大着胆子,抬头直直的看着李承乾,眼神中带着紧张的探询。 李承乾神色温和的笑笑,然后探手将萧姿的柔荑抓在手中,看着她的漆黑的眼眸,认真说道:“今日,你入了宫中,一生的寄托都在朕的身上,朕答应你,朕必不负你。” “谢陛下。”萧姿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李承乾侧身,招招手。 一名侍女端着红色托盘来到了李承乾身前。 李承乾提起上面的酒壶,给自己和萧姿各倒了一杯,然后将一杯酒递给萧姿,轻声道:“来,爱妃,与朕同饮,日后身心相连,永不分离。” “是!”萧姿脸上带上笑容,一杯酒饮尽,越发的明艳动人起来。 李承乾拿过酒杯,放在一旁,然后侧身道:“来人,帮助爱妃宽衣。” “喏!”两名侍女立刻上前,帮助萧姿将头上的鸾冠摘了下来,然后在李承乾的注视下,一点点的将萧姿身上的嫁衣,全部脱了下来,脱的一干而尽。 帷帐落下,一时间娇羞无限。 …… 皇帝纳妃,辍朝三日。 萧姿入宫,为皇帝修媛,九嫔之一。 夕阳落日,一身粉色襦裙的萧姿坐在甘露殿前,对着整个皇宫作画。 琴棋书画,萧姿虽然是女子,但是极擅长绘画。 不知不觉间,一副落日图已经接近成型。 萧姿忍不住侧身看向皇帝,皇帝此刻正坐在桌案后,认真的处理着奏本。 萧姿知道,李承乾虽然因为纳妃辍朝三日,但实际上他对于朝中的奏本的处理,却是一日都没有停下。 除了入夜之后,一心陪伴自己外,更多的时候,李承乾都是在处理政务。 萧姿转过身,看向西边的夕阳落日。 不知不觉中,落日已经缓缓的沉了下去。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甘露门下传来。 徐安来到甘露殿下,先是对着萧姿认真拱手,然后才快步的走入殿中。 很快,李承乾便已经从殿中走出,神色复杂的看了萧姿一眼,然后也不理会她,直接就朝着甘露门走去。 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吗? 萧姿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才有人传信。 宋国公萧瑀病危! …… 夜幕之下,长街宵禁。 “驾!”李承乾催着马匹快速的来到了宋国公府邸。 早就等到府门口的萧锐面色悲苦的拱手道:“陛下,阿耶突然就病重难行了,太医过来看过,阿耶已经是命途将终了。” “哭什么,便是真的有什么,也是喜丧。”李承乾瞪了萧锐一眼。 说起来,萧锐还是他的姐夫。 “皇姐呢?”李承乾抬头,看向院中。 萧锐收敛悲切,低声道:“在后院。”“走!”李承乾大踏步的朝着后院而去。 一入后院,就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萧氏子弟。 兰陵萧氏自从前隋时期北上以后,多年来和关陇门阀通婚极盛,家族子弟多在长安为官。 其实力丝毫不逊色于关中大家门阀。 “陛下!”众人带着哀戚的神色,对着李承乾躬身行礼。 李承乾直接摆手,大踏步的朝着房中走去。 襄城公主恰好从房中出来,一脸哀戚的对着李承乾福身。 李承乾微微摆手,然后直接进入房中。 此刻,萧瑀已经无力的躺在了床上,面色苍白,白发散乱,他的床榻畔坐着萧后。 萧后刚要起身,却被萧瑀紧紧的拉住。 萧瑀看着萧后,带着哀求的说道:“阿姐,阿弟这一去,就没人照顾你了,那些事情,你硬熬了这么多年,该是放手的时候,好好的为自己想想,安度晚年吧。” 萧后身体顿住了,她没有想到萧瑀在生命的最后关头,竟然当着皇帝的面说了这么一番话。 李承乾对着萧后微微点头,轻叹一声,然后走到了床榻旁,看着萧瑀,低声说道:“宋国公,萧家的事情,你不必操心,有朕在,他们只要不违背唐律,那么满朝上下,没人能够为难他们。” 萧瑀轻轻笑了,他看着李承乾,轻声说道:“陛下,老臣其实早几年就应该走的,先帝要将老臣贬往地方,是陛下亲自劝说,让臣致仕,臣才能有这么几年好活。” 李承乾握住萧瑀苍白的手,脸色不忍的说道:“萧家于朕于国都有大功,朕唯一对不起的便是爱卿,说过的,要让爱卿再度为相的,但是一直也没有再找到机会。” 萧瑀微微摇头,说道:“足够了,以此换得陪阿姐几年,便是到了地下,面对阿耶阿母,臣这里也说得过去了。” 萧瑀的目光落在萧后身上,眼中带着不舍,然后又看向了房外。 李承乾立刻让开,萧钧和襄城公主,带着他们的女子,还有一家子全部走了进来。 萧瑀看着众人,脸上带出了满意的笑容。 是夜,宋国公萧瑀薨。 谥号贞褊。 追赠司空、荆州都督。 …… 甘露殿,床榻之上。 萧姿躺在李承乾的怀里,哭泣不已。 她虽然和萧瑀见得不多,但也知道,整个兰陵萧氏,在长安城,是由萧瑀一个人在顶着的。 如今萧瑀没了,一时间,她也是感到一片的茫然。 感受到身下的衣服被哭湿,萧姿这才收敛悲容,抽泣着抬头:“陛下!” 李承乾抱着萧姿,轻轻拍拍她的后背,低声道:“萧家的事你不需要担心什么,过几日萧卿归葬,朕陪你一起去看看,到时候,萧家有什么年轻的英才,你推荐给朕。” “妾身可以吗?”萧姿眼中忍不住的抬起一丝神采,在李承乾的眼中,越发的明艳动人起来。 “当然可以。”李承乾伸手捏了捏萧姿的鼻梁,然后凑到了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顿时,萧姿的脸上一片红晕。 她直起身,然后自己动手,将两侧的帷帐放了下来。 随即,殿中已经是一派的闺乐之音。 夜深人静。 李承乾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怀中抱着早已经疲累到沉睡的萧姿,他平静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冰冷。 转过身,李承乾看向殿外。 月色朦胧。 照在殿中,光影斑斓。 李承乾轻叹一声,有些事情,他虽然不想做,但却是不得不做。 轻轻自嘲一声,李承乾侧身看向怀里的萧姿。 这真的是美人,是个尤物。 越是品味,越是不舍。 怪不得在前世,李治会封她为淑妃,她在李治后宫的宠爱,甚至还要在皇后之上。 一度逼到皇后不得不过养子嗣。 李承乾眼中有些得意的笑笑,如今王幽兰,还有萧姿全部都成了他的后妃。 还有一个武媚娘,也被他收在后宫。 只不过现在李承乾在背后将弘农杨氏的问题解决之前,他是不会轻易去碰武媚娘的。 另外,还有徐慧。 徐慧上一次之所以被废,便是因为武媚娘的栽赃嫁祸。 下一个月,徐慧就要入宫了。 而且,还不止徐慧一个人,还有她的妹妹。 这两个人斗武媚娘,日后有好戏看了。 弘农杨氏啊! 李承乾的眼神再度冰冷起来。 …… 六月二十三,宋国公萧瑀陪葬昭陵。 是夜,萧后崩。 (本章完) 第568章 要命的选择,萧瑀之死的真相(第一更) 第568章 要命的选择,萧瑀之死的真相(第一更) 两仪殿中,李承乾平静的坐在御榻上,翻动着手里的奏本,一言不发。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的将目光抬起。 看着一身白麻丧服,拱手站立的杨政道,李承乾终于淡淡的开口道:“朕今日召爱卿来,是因为礼部已经为萧后拟定了谥号,曰愍!” 皇帝开口,一直站在殿中的杨政道忍不住的松了口气。 他站在这里已经一刻钟了,皇帝一直不说话,让他从一开始的平静到慢慢紧张起来,到后来,更是一阵阵的不安。 收敛心神,杨政道轻轻低头,心里默默低念:“愍!” 礼部为他的祖母,萧皇后定的谥号是愍。 慜这个字,若是放在男性君王身上。 这是个恶谥。 在国逢难曰愍,佐国逢难曰愍。 使民折伤曰愍,祸乱方作曰愍。 但放在女性身上,便多有身逢乱世,竭尽全力,但依旧无力回天的意思。 这是个褒义的谥号。 当然,更准确的讲,可贬可褒。 尤其是他的祖父,杨广的谥号炀相对,更是如此。 “多谢陛下!”杨政道神色复杂的拱手,接受了下来。 李承乾点点头,问道:“礼部另有一事让朕询问卿,卿是打算将萧后送到扬州和炀帝一起合葬,还是说想要将她留在长安,随时祭拜,若是后者,朕可以在庄陵附近选取一块土地,为其归葬之地。” 庄陵,隋恭帝杨侑陵。 杨侑死后,被大唐葬在咸阳附近。 萧后自然不可能葬入庄陵,但在庄陵附近选一块地为萧后陵寝,是李承乾可以做主的。 当然,萧后也可以选择,让人送到扬州和隋炀帝合葬。 …… 杨政道低着头,呼吸莫名的沉重了起来。 按理说,这种事情,皇帝一封圣旨,他只需要去做就可以,根本没有必要来询问他的意见。 但现在,皇帝却来询问他的意见了。 是萧家那边的原因吗? 杨政道抬头,小心的拱手道:“敢问陛下,祖母可以葬入萧氏墓地中吗?” “这个朕没办法做主,便是朕同意的,萧氏的人不同意,一样也没有办法。”李承乾摇摇头。 这种事情,他不可能逼萧家人去做的。 杨政道也听出了李承乾话里的意思,萧家人是不可能同意萧皇后葬入萧氏陵墓的。 萧皇后虽然是萧氏的女儿,但她已经嫁入她人。 尤其她的身份还是前隋皇后。 萧瑀在的时候处理这些还好,可现在的萧家人根本就不敢拍板让萧皇后葬入萧氏墓地。 而现在,在礼法上能够决定这一切的,只有杨政道。 杨政道低着头,眼神凝重。 若是依照常理而言,他的祖母应该送到扬州,和他的祖父杨广合葬。 夫妻合葬才是正常。 但话到嘴边,杨政道又将话收了回来。 若是正常,皇帝何必问他。 而且还是在这大殿之中。 杨政道突然感到一阵冷然从自己的心底升起,他深吸一口气,拱手道:“陛下,臣愿将祖母安葬咸阳,好能随时祭祀。” 李承乾突然笑了。 他很满意的笑笑,点头道:“爱卿诚孝,朕便依爱卿所卿,将萧慜皇后归葬咸阳,另外,选出来的那一块地,将作为爱卿这一脉的祖地,前面可以立庙祭祀。” 杨政道一愣,有些艰难,但还是沉沉的拱手道:“臣领旨。”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爱卿等孝期满后,调任太学博士吧,兼任弘文馆学士,专职在内书堂教书!” “是!”杨政道惊讶的抬头,随即,他彻底明白了过来,松了口气,拱手道:“多谢陛下。” 李承乾看着杨政道,轻轻地敲着御案,然后开口问道:“爱卿应该听说过袁天罡,你对他有多少了解。” 杨政道沉默了下来。 良久。 良久之后,杨政道才拱手道:“启禀陛下,臣从未和袁天罡有过见面,只是偶尔听祖母提及此人,语气异常不屑,但似乎又和隋室紧密相关,身份很有些不同,祖母偶尔还提及到了尉迟家,其他的,臣便不清楚了。” “原来如此。”李承乾琢磨着,抬头认真的道:“卿入内书堂后,要好好教导诸皇子,要体恤爱民,尤其要知道天下艰难。” “喏!”杨政道对着丹陛之上的李承乾深深拱手,然后才躬身道:“臣告退。” “嗯!”李承乾平静的点头,然后看着杨政道脚步有些沉重,但还算轻松的退出了大殿。…… “陛下,到最后的时候,他还是心些不甘啊!”长孙无忌从一侧的帷帐后站了出来。 看着杨政道的背影,长孙无忌眼神中带出一丝冷意。 “已经好许多了。”李承乾笑笑,道:“前隋灭国,便在于不恤国力,而若是追溯根本,便是杨广从一开始就行事太顺,目光又紧紧盯着上面的太子之位,以至于成功之后,放纵享乐,最后国破家亡。” “所以,陛下让他进内书堂,便是要以他为教训,让太子和诸皇子了得天下艰难之事。”长孙无忌认真拱手。 “对!”李承乾点点头,道:“他这人还是有点聪明的,朕之前让他选择的时候,他若是坚持要将萧后送到扬州和炀帝合葬,那么不得已之下,朕便只能送他去和炀帝一起合葬了。” 长孙无忌拱手赞同道:“若他依旧还眷恋前隋,那么他便也没有留在这世上的必要了。” “朕也不知道做的是对是错。”李承乾叹息一声,说道:“他若是将萧皇后送到扬州和杨广合葬,固然会让人想起他是杨广亲孙的身份,但一样会让人意识到,前隋已经灭了三十多年了,而大唐也已经传了三代了。” “前隋灭亡多年,真正的百姓和世家,实际上没有多少眷恋,更别说二王三恪之后,前隋的正统在天下已经没了。”长孙无忌抬手,看向李承乾道:“但是陛下,还有吴王在,弘农杨氏还在蠢动,不就是因为有吴王在吗?” 二王三恪,简单来说,是新朝为了宣告正统,宣告自己是正统继承先朝的法统,而对先朝后裔进行封赏的制度。 前朝天命已尽,新朝承继天命。 统领四方。 譬如大唐,高祖皇帝在武德元年,封隋恭帝杨侑为酅国公,允许其使用隋朝正朔、车旗服色;同时封北周宇文氏后裔为介国公,形成“二王后”。 先帝太宗皇帝,在贞观年间,以杨行基为杨侑嗣子,封酅国公,封宇文超为介国公,同时封北魏后裔为韩国公,形成三恪,前朝俱成过往。 虽然杨政道是杨广在世的唯一血脉,但杨行基才是法统上的前隋继承人。 当然,法统这种东西,登基之后强行改立便是。 后者也有可能杨行基以及他的后裔,才是弘农杨氏真正的目标。 但是,在天下臣民眼中,前隋已经亡了。 只是李恪终究是杨广的外孙,让很多前隋的人心汇聚到了他的身上,支持他争位,就等于前隋变相复活。 不过在贞观一朝,李恪从来没有真正的成为储君人选。 但一切在先帝病逝之后,发生了变化。 李承乾登基,李泰和李治被废,李恪就成了实际上的宗室最长。 若说宗室之中,李承乾现在最警惕谁,无疑是李恪。 李恪起名为恪,本身虽然是其母杨妃希望他能恪守本分和先帝希望他不要有非分之想的意思,但一个恪字,加上他本身就是隋唐两代血脉,难免会成为二王三恪的象征。 一旦李承乾意外出事,那么本身就是先帝在世宗室最长的李恪,李恪就会成为李象继承皇位最大的威胁。 这一点,长孙无忌是最警惕的。 “吴王为人低调谦逊,加上前些年,朕刻意加快了诸王属官轮换的时间,所以,他很难培养得起自己的亲信。”李承乾轻轻抬头,说道:“所以,他唯一能用,或者唯一能用他的,只有弘农杨氏。” 一切终究回到了弘农杨氏的身上。 …… “杨政道将萧皇后葬在咸阳,然后独立祖庙,便等于向世人宣告,他愿意安分守己的做个富贵闲人。”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所以朕才会让他入内书堂教书,这样也不枉费宋国公临终对阵的嘱托。” 萧瑀临终前,有一段话,看似是对萧皇后讲的,但实际上是对李承乾讲的。 萧皇后是杨广的皇后,有她在,前隋就永远有一面旗帜在。 哪怕是二王三恪,也难以隔断人心。 所以,只要萧皇后,李承乾对杨政道的猜忌就会永远在。 长孙无忌也是一样。 尤其是当看到弘农杨氏开始蠢蠢欲动的时候,任何可能会成为他们利用工具的人,都会成为他们警惕的目标。 所以,萧皇后死了。 杨政道在最后关头,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长孙无忌轻叹一声,一腔的话想要说出来,但始终都没有能说出来。 眼下的这件事情,从一开始的算计,就是皇帝自己在做的。 甚至他都没有多做什么,仅仅是将萧氏女纳入后宫,同时将婚仪办的盛大一些。 就这么一个盛大,要了七十五岁的萧瑀的命。 操劳过度加上饮酒过度,仅仅三日,便再也扛不住了。 萧瑀一死,萧皇后再难活。 萧皇后一死,杨广留在人间的最后一面旗帜,倒了。 长孙无忌敢肯定,现在萧皇后的死亡,还有杨政道自立宗庙,这件事情,最愤怒的一定是杨思讷那些人。 不知道他们会砸了多少家中的东西。 “臣会继续盯着盯着杨氏的。”长孙无忌收敛神色,肃然拱手。 杨氏有野心,便是原罪,将来他们一旦露出破绽,被抓住实据,长孙无忌不介意,亲自带兵屠了杨氏。 (本章完) 第569章 袁天罡的真实身份:杨广的兄弟(第二更) 第569章 袁天罡的真实身份:杨广的兄弟(第二更) 御榻之上,李承乾稍微靠后,问道:“方才杨政道说袁天罡的身份和隋室有关,还有尉迟氏,舅舅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长孙无忌略微沉吟,然后思索着说道:“说起尉迟氏,那就有的说了。” 李承乾神色郑重起来,安静的听长孙无忌继续讲。 “尉迟氏在北周时期,是外戚,北周大将军尉迟迥是宇文泰的外甥,所以后来杨坚代周而立,尉迟迥在邺城起兵,北通突厥,南连陈朝,欲杀杨坚,但可惜最后兵败自杀,族人大半被杀。” 稍微停顿,长孙无忌说道:“倒是有一事需要注意,尉迟迥有一孙女,在事后被杨坚纳入后宫,但仅仅在一年之后,就被独孤伽罗所杀。” “一年?”李承乾身体前倾,皱着眉头看向长孙无忌。 “嘶!”长孙无忌忍不住的倒吸一口凉气,重重的点头道:“的确是一年,《隋书》中有所记载,这些来自前隋的官方起居注,不过内容很少。” “独孤伽罗虽然性妒,但能让她杀人,可不容易啊!”李承乾轻轻的看着长孙无忌。 “是的。”长孙无忌点头,说道:“世人虽然都言杨坚独爱孤独伽罗,但实际上,杨坚的后宫并非独孤伽罗一人,宣华夫人陈氏,容华夫人蔡氏,弘政夫人陈氏,宫人尉迟氏,还有其他很多因灭国战败给没入后宫的罪人女子。” 李承乾微微颔首,不说是杨坚,便是他的后宫,也有这样的人。 “不过其他的嫔妃因为身份低下,所以即便是被杨坚宠幸,独孤伽罗也并不在意,能让她杀人的,除非……”长孙无忌面色凝重的抬头。 “除非是生下了子嗣,甚至可能是儿子。”李承乾点点头,说道:“这一点,杨勇和杨广也不会轻易让这个孩子活下来。” “是的!”长孙无忌面色凝重的点头,说道:“所以,的确,袁天罡很有可能是杨坚之子,杨广的兄弟。” “那这一切就说的通了。”李承乾点点头,平静的说道:“一个庶子,所以萧皇后提起他的时候,一脸的不屑,尤其是他这个庶子企图复隋的时候,更是如此。” “陛下!”长孙无忌抬头,郑重的说道:“这意味着萧皇后知道袁天罡复隋之事,但她一直没有禀奏。 还有,弘农杨氏和袁天罡联手编造那则谶言,说明他们也知道袁天罡在复隋,而相比于萧后的无能为力,杨氏可能在里面出了不少力。” “这不是我们早就知道的事情吗,只不过如今,一切更清晰了而已。”李承乾轻轻冷笑,说道:“但那又怎样,袁天罡已经死了,甚至是被杨氏出卖而死,死的好。” “是!”长孙无忌点头,道:“如此的话,杨氏族中必然有利用杨政道,还有吴王的计划,而刚才……陛下英明!” 李承乾一愣,随即忍不住的笑了。 杨政道独开一脉,彻底放弃了前隋的法统,杨氏必然跳脚。 至于李恪,李承乾同样对他做了种种限制。 还有袁天罡。 杨豫之的死,可能会让杨氏以为袁天罡没死,而袁天罡杨坚之子的身份,会让杨氏更加的寝食难安。 “杨家的事情,舅舅按照计划推进便可。”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道:“朕担心的,是袁天罡和吴国公尉迟恭之间有没有关系?” “陛下过滤了,尉迟迥当年起兵失败,他们那一支被大多绞杀,吴国公虽然也是同一族,但和尉迟迥血脉相差较远,而且在尉迟迥失败后,吴国公的父亲尉迟伽被杨坚授封大将军,开服仪同三司,这里的关系不可能好到那里去。”长孙无忌摇摇头。 李承乾点点头,尉迟伽被杨坚封大将军,但在杨广那里还是得到了清算,最后在隋末尉迟恭直接参加了刘武周起兵。 可见对前隋的痛恨。 “那么袁天罡就是被袁氏抚养长大的。”李承乾有些弄清楚了当年的事情脉络。 “是的,袁家在北周也是刺史郡守之家,和尉迟家通婚甚有可能,沦落到隋末,就只剩一个县令,则说明问题更大。”长孙无忌拱手,说道:“陛下,也就是说,袁客师是杨坚的孙子。” “这个就不要追究了。”李承乾摇摇头,说道:“这层身份,袁客师自己都不知道,没有必要自找烦恼,最多在他身边安插几个人,万一将来杨氏去找他……” “臣明白了。”长孙无忌立刻领会到了李承乾的意思,袁客师就是一颗棋子,一颗将来杨氏谋乱必然会动的棋子。 李承乾收敛神色,看向长孙无忌道:“两年时间,大军征伐高句丽,河北定州和幽州,还有辽东都要提前准备大量粮草,舅舅,要注意,这里面千万不能让杨氏插手。” “臣知道。”长孙无忌躬身,认真说道:“臣一定不会让一个和杨家有关的人,介入到其中,哪怕是一个库守,也不会。” 如今天下,真正的大事,只有两年后的东征高句丽。 杨家若是要做什么,那个时候是最好的时机。 错过了那个时候,大唐在东岛定局,之后就会转向西突厥和吐蕃。 在陇西、甘凉和安西,杨家可就没有多少势力了。 所以,杨家的事情,会在李承乾征伐高句丽前后彻底了结。 …… 李承乾从桌案上拿起一本奏本递给长孙无忌,说道:“郡公始安上奏请致仕,舅舅看看吧。” “礼部尚书要致仕。”长孙无忌一惊,赶紧打开奏本看了起来。 “当年让李卿任礼部尚书,本就是权宜之计,如今他请命致仕,朕也不好再驳。”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礼部尚书终究是六部之一,人选需要慎重。”长孙无忌合上奏本,对着李承乾拱手道:“不知陛下有什么想法?” “虽然说李卿要致仕,但朕觉得还是应该好好给他一个体面,到了明年正旦,再宣布他致仕的事情。”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朕想先调黄门侍郎杜行任礼部侍郎,主管礼部诸事,等到明年,再任礼部尚书。” “杜行。”长孙无忌咀嚼着杜行的名字,最后抬头道:“可是陛下,杜行年龄也一样不小了,最后做一年的礼部尚书……” 说到一半,长孙无忌停顿了下来,恍然的拱手道:“臣明白了。” 李承乾轻轻笑笑,说道:“黄门侍郎空了出来,便让许敬宗顶上吧,江东世族,终究还是需要有些希望的。” 江东世族在朝堂上,人还是不少的,但是有机会做宰相的,眼下却看不出一个来。 长孙无忌稍微侧身,看向了一侧的廊柱之后。 上官仪坐在那里起居记录。 想了想,长孙无忌拱手道:“臣领旨。” “另外,朕想要让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李文暕调任洛州都督。”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襄邑郡王年纪不小了,身体也一直不是很好,朕看也就在这一两年间,将堂叔调回洛阳,有事也能就近伺候。” 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李文暕是襄邑郡王李神符的次子,襄邑郡王年纪七十三了,李文暕的年纪一样不小。 经过了刚才杜行的事情,长孙无忌有些摸到了李承乾的任用规律。 李文暕再有一任,就要致仕了,也就是说洛州都督很可能是他的最后一任,也算是一个恩典。 “那么洛州长史萧钧呢?”长孙无忌有些担忧的看着李承乾。 若是上面没有都督,萧钧就是从三品的洛州长史,但是有了洛州都督,萧钧就要掉到四品去。 “萧卿这些年做洛州长史,说实话,能用,但没法大用。”李承乾摇摇头,说道:“还是再磋磨磋磨吧,反正他这个从三品也虚的很,掉一掉再升回来,便不会有人再说实话了。” “是!”长孙无忌拱手,洛州的事情,他倒是不在意,都督也好,长史也罢,都是皇帝的人,真正要害在扬州。 “李卿从扬州大都督府调任,朕打算调任杭州刺史苏亶为扬州大都督府长史,年底的时候,再封个国公,如此一来,朕对皇后也算是有个交代了。”李承乾抬头看向长孙无忌,不由得轻声感慨。 长孙无忌无语拱手,皇帝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什么,真的要因此而得罪皇后吗。 “至于杭州刺史,舅舅,大郎他有没有兴趣到杭州走一趟?”李承乾说完,长孙无忌猛然抬头。 长孙无忌虽然有好几个儿子,但如今有资格做地方刺史的,只有一个长孙冲。 杭州刺史啊,那可是上州。 从杭州刺史调任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是一条捷径。 比如苏亶,这一次调任扬州大都督府长史,那么用不了几年,他就会调回朝中。 起码是九寺寺卿和六部尚书的位置。 当然,皇帝曾经答应让长孙冲将来升任宗正寺卿,但有没有地方履历的宗正寺卿在朝中说话的分量是不一样的。 起码在地方事务上能够说的上话。 尤其是杭州。 吴越之地的核心繁华之地。 去杭州绝对不亏。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拱手道:“多谢陛下厚爱,大郎他地方履历不足,若是强行到地方就任,难免会出事,反而会影响陛下大政。” 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感慨的点点头:“是的,舅舅说的是,将来大郎他任职,也不宜去的过远,起码要在长安附近先历练历练,然后再去远处,最后再调回来,这样才算是有为之才。” “是!”长孙无忌点头,他能够感受到皇帝的想法。 长孙无忌自己的年龄不小了,将来他致仕之后,长孙冲即便是能够在朝堂中站稳脚跟,但也就是那样了,日后为相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甚至就连礼部尚书都不容易。 但是,又能怎样呢,从长孙冲做了驸马都尉开始,就注定他的前途有限了。 “既然表兄不去江南,那么就换一个人。”李承乾略微沉吟,抬头道:“舅舅觉得杜构如何?” “杜构,杜如晦的长子,杜荷的长兄?”长孙无忌眉头一挑,随即点头道:“杜构那可是个沉稳的年轻人,陛下选他着实不错。” 李承乾笑笑,说道:“杜构如今任慈州刺史,他调任杭州刺史,以朕看,就让房遗直调任慈州刺史吧,这一辈的年轻人,要逐渐的挑起重任了。” 一句话,长孙无忌心里感觉沉甸甸的,他拱手道:“是!” (本章完) 第570章 房玄龄临终,该死的高阳(第三更) 第570章 房玄龄临终,该死的高阳(第三更) 夜色之下。 禁卫肃立。 长孙无忌神色平静从承天门走出。 不由自主的,他回头看了门内的宫殿一眼。 太极殿,两仪殿,甘露殿。 三座大殿沉沉的镇压整个皇宫,也镇压着整个天下。 礼部尚书,洛州都督,扬州大都督府长史,这些,长孙无忌并不在意,因为这些原本就是掌握在皇帝自己手里的。 如今不过是皇帝自己在做调整而已。 长孙无忌真正在意的,是黄门侍郎。 许敬宗从给事中升任黄门侍郎,便是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许敬宗任给事中,检校起居郎快十年,按照朝中资序,他升任黄门侍郎,是必然的事情。 只是让长孙无忌有些顾忌的,是许敬宗做了黄门侍郎,那么整个三省之间的权力将再度朝着皇帝倾斜。 门下省,从于志宁到来济,到许敬宗,全是皇帝的人。 中书省,唐俭本身就倾向皇帝,加上中书侍郎马周,中书侍郎高季辅,皇帝掌握大半。 尚书省,李勣是个墙头草,有事要么中立,要么倾向皇帝。 其他六部尚书,户部,兵部,礼部都在皇帝掌握中,工部长孙祥也倾向皇帝,刑部刘德威多有中立,但有事还是倾向皇帝。 只有吏部,在长孙无忌的掌握中,可即便如此,吏部侍郎李乾祐也是倾向皇帝的人。 当然,还有他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有些略微苦涩的笑笑,他长孙无忌是皇帝的亲舅舅,皇帝有事,他也是全面支持的。 只是让长孙无忌觉得稍微有些不好受的,是皇帝的手段越来越成熟。 很多时候,甚至都不需要他长孙无忌介入,就已经完成了。 就比如萧瑀和萧皇后的死。 那真正是皇帝手段的大成妙作。 长孙无忌肯定,便是先帝在世,怕是难以超越。 轻叹一声,长孙无忌抬头,继续强行。 皇帝成熟,对他长孙无忌是好事。 皇帝行事如履薄冰,他长孙无忌何尝不是如此。 他是当朝第一大权臣。 在世上,新皇登基之后,权臣的下场历来不会太好。 如今皇帝已经在逐步消化先帝病逝之后,落在长孙无忌手上的权力,同时也在很柔和的不触及长孙无忌的威望。 皇帝的心思长孙无忌能够体察到。 这便已经足够了。 至于那些期望他和皇帝反目的人,长孙无忌眼神中满是冷嘲。 他的目光看向前方。 大唐在继续前行,大踏步的前行,任何想要打断这一进程的人,都会被无数的力量直接碾碎。 …… 清晨,立政殿。 武媚娘一脸黄纱襦裙,着黛很浅,她的目光忍不住的看向东殿之中。 眼神哀怨。 一夜蝉鸣。 太子和两位皇子,以及公主,都住在后殿之中,什么都听不见。 但武媚娘昨夜留宿在西偏殿。 东殿之中的一切声响的清楚,全部都清晰的传入她的耳中。 她也是女人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终于从东殿传来。 随即,一道威严的身影从殿中走出,来到了中殿。 武媚娘立刻抬手,殿外,十几名内侍将十几托盘的早膳送到了皇帝面前。 李承乾对着武媚娘温和的点点头:“武婕妤辛苦了。” “都是妾身该做的。”武媚娘立刻福身,身子沉的很低。 李承乾轻轻笑笑,眼底闪过一丝冷淡。 “武婕妤请起!”李承乾示意一旁的内侍夹菜,一边顺口问道:“武婕妤家中如何?” “一切尚可!”武媚娘轻轻点头,稍微松了口气,她的兄长知道她随时能跟在皇后身边,对她的母亲更好了。 李承乾点点头,这个时候,有些轻微的脚步声从内殿走了出来。 一身兰纹襦裙的苏淑,一脸丰润的从内殿走了出来。 殿中侍女,包括武媚娘齐齐福身道:“皇后。” “平身吧。”苏淑走到了李承乾身侧,没好气的白了李承乾一眼,然后才问道:“太子和二郎三郎,还有公主,都还睡着?” “今日休假,让他们多睡会吧。”李承乾轻轻笑笑,然后从手边拿过一封圣旨递给苏淑,说道:“这是擢岳丈为扬州大都督府长史的圣旨,朝中流程已经走过了,一会就会发下去。” “咦?”苏淑立刻满脸惊喜,从李承乾的手里接过圣旨看了起来。武媚娘在一旁看着,脸上满是羡慕。 看到苏淑读完圣旨,李承乾这才继续道:“等到了年底的时候,朕再授岳丈一个国公的爵位,皇后想想,哪个爵位比较合适……雍国公不成啊,那样岳丈是要被弹劾的。” “武功苏氏虽然是武功,但不是一定要称雍国公的。”苏淑白了李承乾一眼,然后沉吟道:“苏氏早年是从冀州迁移过来的,陛下觉得,叫冀国公如何?” 李承乾赞同的点头,说道:“可以,皇后选的很好。” “多谢陛下!”苏淑满意的笑笑。 李承乾继续说道:“还有苏瑰,他是皇后的弟弟,按理也是该有封赏的,朕看封个伯吧,就封武功县伯,至于其他的,日后再说。” “是!”苏淑点头,看着李承乾,问道:“陛下可是在想瑰弟的婚事?” “嗯!”李承乾神色认真起来,说道:“将来太子总是要多些自家人照拂的,所以朕想,不如让苏瑰娶窦氏的女儿如何?” “窦氏!”苏淑琢磨着李承乾的话,缓缓点头道:“可以,只是妾身怎么觉得陛下有让窦氏将来嫁女为太子妃的想法?” “皇后果然最了解朕。”李承乾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朕是有这个想法,窦氏这两年虽然没落,但是根基依旧很强,甚至还要强过长孙家。” 说句实话,长孙家这两年虽然强盛,但根底,也就长孙无忌一个人。 长孙祥虽然也跟了李承乾多年,但李承乾从来没有让他做宰相的想法。 但是窦家人,可以做宰相的,就不少了。 “不过朕也就是这么一个想法,还要再看看。”李承乾松了口气,说道:“再有两年,大军征伐高句丽,要么之前,为了稳定局面,定下婚事,要么等到大战获胜之后,再以婚事庆贺大胜,都是那两年的事情,皇后可以先找,若是其他家也有好女儿,也是可以的,大不了窦家女儿留给厥儿。” “嗯!”苏淑认真的点点头。 李象现在是太子,他的婚事不仅仅是他自己的事情,也是整个皇室,乃至于大唐的事情。 “对了,说起婚事。”苏淑有些无奈的看向李承乾,说道:“关中六家的女儿已经入宫一年多了,陛下不能一直将人晾着,再放着不理,六家的人就会有意见了。” “朕知道了,这不是朝中的事情忙吗?”李承乾叹了口气,说道:“让徐安看着安排吧。” “是!”苏淑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出现在殿外。 张阿难面色凝重的出现在殿门口。 李承乾立刻正色起来,对着他认真的招招手。 张阿难步入殿中,对着李承乾认真的拱手:“陛下,出事了,梁国公昨夜突发重疾,太医说,已经到了命枯之地了。” 李承乾嘴唇忍不住的颤抖起来,他深吸一口气,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房相他不行了。” “是!”张阿难有些难受的低头。 先帝这才离世一年,从高士廉,到萧瑀,到房玄龄,一个个都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走!去梁国公府!”李承乾也顾不上苏淑,直接起身,朝着殿外而去。 苏淑站在殿中,不由得微微叹息一声。 很多命理之事,不是以人心为转移的。 …… 梁国公府,房遗直领着李承乾步入了后院。 后院门前,李承乾看着站立在门外的房遗则,房遗义,还有房遗直的夫人杜氏,房遗则的夫人荆王李元景的女儿夷陵县主,他停下脚步,冷声问道:“高阳呢?” 房遗直赶紧说道:“陛下,公主还在往这里赶。” 李承乾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看向身后道:“张阿难,你亲自去叫高阳公主,若是她慢上一步,你就打断她的腿。” “喏!”张阿难神色平静的躬身,然后快步的转身而去。 李承乾这才收敛神色,迈步走进到了房中。 房中只有房遗爱在床榻之侧伺候,御医张宝藏站在一侧,手里已经写下了一份药方。 “张卿,如何?”李承乾忍不住看向张宝藏。 张宝藏将手里的药方递给李承乾说道:“尽人事,拖延半日时间。” 李承乾身体一顿,他转身将药方递给房遗直,然后才走到了床榻前半蹲了下来。 看着白发苍苍,嘴唇干枯的房玄龄,神色莫名有些难受起来,他握住房玄龄的手,轻声道:“房相,你这是怎么了,你要快点好起来啊,朕这边刚准备让遗直做慈州刺史,你真要有什么,他就得耽搁下来。” “生死有命,耽搁便耽搁吧。”房玄龄很坦然的笑了,苍白的脸色看着李承乾说道:“老臣也是听到陛下要让大郎任慈州刺史才松了心中这口气的,不然老臣在前几年就该撑不住的。” 李承乾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房玄龄笑笑,看着李承乾说道:“陛下和先帝不同,先帝因为种种原因,偏爱次子,而陛下则是偏爱长子,杜构和大郎都是如此,臣要说,陛下做的是对的。” 李承乾侧身看了一旁的房遗爱一眼。 “二郎他们都是在贞观后长起来的,没有经历隋末还有武德年间的那些事,不知道天下艰难,反而是大郎,还有杜构他们,算是真正得到了臣和杜如晦的真传,陛下日后用他们,则天下治理无忧。”房玄龄看向自己的长子。 他之所以偏爱次子,就是因为长子有能力自立,还有自己留下的爵位,所以不需担心。 “朕知道了。”李承乾认真的点头。 “臣这里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陛下无需在老臣这里多待,回宫去吧。”房玄龄很坦然的点点头。 “陛下,高阳公主到了。”张阿难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李承乾看向前方,房玄龄这个时候却轻轻地闭上眼睛。 李承乾心里明白了什么,低声问:“房相,说点什么吧,朕这里好有所准备。” “陛下。”房玄龄睁开眼睛,看向李承乾道:“若是有可能,让二郎到南边任职吧,去的久些。” “朕明白了。”李承乾缓缓起身,目光看向门外,脸色彻底的冷了下来。 (本章完) 第571章 起码,也要有八百人(第一更) 第571章 起码,也要有八百人(第一更) 偏房之中,一身暗黄色襦裙的高阳公主,有些畏惧的站在门口。 看了一眼背对自己站在房中的皇帝,高阳还是一咬牙,迈步走进了房中。 “皇兄!”高阳公主对着李承乾福身行礼。 “啪”的一声,一巴掌转眼便已经甩在了高阳公主满脸愕然的脸上。 声音清澈响亮,房家众人全都听的清清楚楚。 “皇兄。”高阳公主一脸愕然的抬头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转过身,冷眼盯着高阳:“跪下!” 高阳公主嘴角一抽,下一刻,她整个人已经不由控制的跪了下来。 李承乾一把抓住高阳的脖子,身体向前,凑在她耳边,压制着怒火,咬牙道:“你就连一时半刻都忍耐不了吗?” 高阳猛然抬头,难以置信惊愕的看着李承乾。 她的嘴唇微微颤动。 她这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高阳公主不是什么乖孩子,但说她有多坏,现在倒也还不至于,所以,根本就不知道房玄龄现在的真实病情,所以才会在公主府那边多有耽搁。 但是现在知道房玄龄不行了,一瞬间,她不仅没有了之前的骄纵,反而有些惶恐。 “好好的去尽孝。”李承乾松开高阳公主,深吸一口气,说道:“不要给皇室丢脸。” “是!”高阳公主很乖巧的点头。 她日后能够依仗的,只有皇帝了。 …… 李承乾缓缓的骑马在长街之上。 两侧金吾肃立。 长孙无忌在身后跟着,神色复杂。 他是后面赶到房玄龄府邸的,便是他也没有想到,房玄龄突然就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想想这些年两个人之间的明争暗斗,长孙无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早些年,房玄龄做尚书左仆射,他做司空,司徒,他眼红的很。 后来,他做了司空、尚书左仆射,而房玄龄做了司徒。 一切又颠倒了过来。 只是可惜,房玄龄老了,这些年,一直都在颐养天年,其他的事情,很少管。 谁能想到,这养着养着,人就没了。 “陛下!”长孙无忌稍微催马,来到了李承乾的身侧,有些担忧的看向他。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无妨,舅舅,传旨让太常寺,光禄寺,还有礼部,将房相的葬礼办的隆重些。 另外,让荆王,韩王,全部都回京。” “喏!”长孙无忌认真拱手。 荆王李元景的女儿嫁给了房玄龄的三子房遗则,是房玄龄正儿八经的亲家。 韩王李元嘉娶了房玄龄的长女,是房玄龄的女婿。 “七日之后,朕亲自来祭祀!”李承乾一句话说完。 瞬间,身后的梁国公府传来了一片恸哭声。 梁国公,司徒,房玄龄。 病逝! 长孙无忌抬头,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神色平静下来:“舅舅,慈州刺史另外选人吧,房遗直要守孝了。” 一句话说完,李承乾轻催马匹,快速的朝着皇宫而去。 长孙无忌停在了原地。 看着远去的李承乾,他不由得轻叹一声。 长孙无忌能感受到李承乾心中的哀恸,只是身为皇帝,很多事情,都需要他压抑自己的情绪。 只是,房玄龄这一死,贞观老臣又没了一个。 …… 司徒,梁国公房玄龄病逝。 皇帝辍朝三日。 追赠太尉,谥号“文昭”,陪葬昭陵。 配享太宗庙廷。 长孙无忌在一旁宣读圣旨。 一身黑底金丝长袍的李承乾则是站在房玄龄的棺椁之前,嘴巴轻轻张合,但是却没人能听到一个字。 李承乾轻轻的闭上眼睛。 过往的很多事情,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仇怨,投诚,算计,安抚,架空。 一件件一桩桩,在这几年,已经逐渐的成了过眼云烟。 房玄龄是个可怜的人。 李承乾心中轻叹一声。 他最大的错误,便是不应该让房遗爱娶了高阳。 当然,这可以算是他父皇李世民的错。 如果不是李世民没有看清楚高阳的本性,就将他嫁给房遗爱,事情也不至于如此。 房玄龄有些东西还是看的很清楚的。 房遗直为人低调,谦逊,做事有能力有章法。 只要能得到足够的历练,将来登堂拜相不是什么难事。 反而是房遗爱。 诞率无学,自持武力,行事多有乱。 加上他娶了高阳公主。 当然,房遗爱和高阳公主之间,已经没有了多少的夫妻之情。 他们之间虽然有子嗣,但是夫妻之情淡漠,甚至将来会因此而出大问题。 房玄龄看的很清楚,所以,他才会拜托李承乾,将房遗爱调的远远的,将来高阳出事,才不会牵连到房遗爱。 但是真的是这样的吗? 前世的房遗爱谋反案,里面牵连的人或许可能有冤枉,但是最根本的房遗爱却很难出根本性的问题。 后来,李治给李道宗、执失思力和李愔平反,但没有房遗爱、高阳公主、李元景和李恪等人。 李恪或许冤枉,但房遗爱、高阳公主和李元景绝不冤枉。 而且,他们身后还有一群人。 他们可不仅仅是几个人,光是几个人想要谋反,简直是笑话。 起码,也要有八百人。 李承乾心中轻叹一声,他会按照房玄龄嘱托的去做,至于说最后,能不能够阻止,那就不在他的考量之中了。 这些年,李承乾的心,已经逐渐的冰冷下来。 此刻,房遗爱,高阳公主,就跪在李承乾身后不远处的地方。 便是李元景,之前也哭过一段时间。 他们绝对想不到,李承乾现在已经开始算计他们了。 杨思讷站在一侧,目光从李承乾的身上落在了李元景的身上,他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 相比于其他人,在杨思讷的眼里,李元景才是他应该去接触的人。 …… 距离出殡还有一段时间,李承乾被请入了后堂。 张阿难从堂外走入,低身对李承乾拱手道:“陛下,高阳公主求见?” 李承乾有些疲惫的放下手边的茶杯,皱眉道:“她来做什么,现在是她最后表演孝心的时候,不在外面,到朕这里来做什么?” “陛下!” “算了,让她进来吧。”李承乾轻轻抬手,然后身体靠后,微微闭上了眼睛。 辍朝三日,朝政积累不少,他好不容易才处理完。 轻微的脚步声从堂外传来,李承乾神色肃穆的睁开了眼睛。 高阳有些怯怯的站在堂中,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后直接在堂中跪了下来:“陛下!” 李承乾目光抬起,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到你这个年纪,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心里应该有数。” 高阳公主今年二十六岁,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母亲了。 “臣妹年少荒唐,还请陛下恕罪!”高阳沉沉的叩首。 “直说。”李承乾目光淡漠。 高阳公主再度起身,满脸可怜的看着李承乾:“臣妹今日来见陛下,是想请陛下,将国公之位传于驸马,如此我夫妇生活安定,再无隔阂。” 李承乾愣住了,看着高阳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高阳公主叩首道:“请陛下将国公之位传于驸马,臣妹将安守家宅,相夫教子,与驸马做一对安和夫妻。” 李承乾眨眨眼睛,看着高阳,随即他有些气笑的说道:“高阳,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臣妹知道。”高阳公主抬头,看向李承乾道:“陛下,你素来不是怎么喜欢驸马,将来朝中提拔也不会有他的什么事情,臣妹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己的几个孩子的未来,只有如此,求皇兄恩准。” 李承乾看着高阳,眼神却越发的冰冷起来。 高阳公主这是在威胁他。 他不给房遗爱国公之位,高阳会怎样? 不守妇道,肆意妄为。 最后毁的是皇家的声誉。 “高阳,你是了解朕的,真要到时候被逼急了,朕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便是朕自己也不知道。”李承乾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手掌中央仿佛有一丝血色闪过。 “臣妹知道。”高阳公主叩首,认真的说道:“臣妹一身就这么一个要求,还望皇兄答应。” 李承乾深深的看了高阳公主一眼,然后抬头看向堂外,直接喊道:“房二,你进来。” 高阳公主脸色微微一变。 在李承乾的注视下,房遗爱一脸尴尬的从堂外走了进来。 “陛下!”房遗爱站在高阳公主身侧,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跪了下来。 李承乾淡漠的眼神落在房遗爱身上,淡淡的开口问道:“房二,朝中的规矩是怎样的,你自己应该清楚,朕问你,这个国公,你自己想要吗?” 房遗爱立刻叩首道:“陛下,臣不敢和阿兄相争。” 如今的房府,只有房玄龄留下来的梁国公的爵位。 因为房玄龄是开国公,所以爵位可以一直传下去,但是,房玄龄的爵位,只会传给他的嫡长子房遗直。 “你还算明事理,朕便是今日封了你国公,明日,你也会被满朝上下弹劾到死。”李承乾转身看向一脸不甘心的高阳公主,冷笑道:“还有你,你以为你藏在背后别人看不出来,房二是什么人,朝中官员谁都比你看的清楚,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礼法,朝规,人心。 朝野之上,人心诡谲。 房遗爱不守规矩,不知道多少人会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或维持需要,或立威,或扬名。 哪怕是单纯的嫉妒,别人也会轻易放过他的。 若是真的谁都能肆意乱为,李承乾现在早就派兵围了弘农杨氏,将杨恭仁一脉彻底绞杀,然后吞了他们的土地,一半分给百姓,一半分给跟着自己的利益集团了。 但不能这么做。 他一旦开了这个头,天下世家都会忧心忡忡,唯恐明日,这样的事情就会落在他们的身上。 杨广在隋末就是这么做的,而最后的结果,是杨广身死国灭。 房遗爱如果真的不守规矩,那就是拿了这个国公,也守不住的。 同样,朝中的人也不会放过高阳。 “高阳,朕告诉你,如果你的被人抓住实据弹劾,朕是不会保你的,到时候,褫夺你的公主封赦,也在转眼之间。”李承乾冷冷的盯了高阳一眼,见她有些畏惧的缩头,李承乾这才看向房遗爱。 “至于你,你父亲的爵位只会给你的兄长,你若是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去战场上争。”李承乾身体稍微靠后,说道:“过两年,高句丽就会开战,到时朕会将你调往军前,你立战功吧,到时朕以灭国之功为你封国公,想来议论声会少些吧。” 灭国之功,到时候封国公的人也不会只是一个两个。 房遗爱混在其中,也不会太显眼。 房遗爱眼神一亮,随即沉沉叩首道:“多谢陛下!” 高阳公主惊讶的看向房遗爱。 她从来不知道他还有上阵杀敌的想法。 “好了,你们退下吧。”李承乾轻轻摆手。 “喏!”高阳公主和房遗爱这才起身,然后朝着堂外退去。 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李承乾的眼神极冷。 (本章完) 第572章 在荆王封地,弄一点祥瑞(第二更) 第572章 在荆王封地,弄一点祥瑞(第二更) 从后堂出来,高阳公主对房遗爱的神色就冷了下来。 房遗爱也同样是一脸的淡漠。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身穿浅蓝色襦裙的贵女,在两名内侍的引领下,从后院门口走出。 高阳公主立刻满脸含笑,上前福身道:“见过皇姐。” 文成公主神色温和的扶起高阳,道:“你们见过陛下了?” “是!”高阳公主笑着说道:“和陛下说了一些事情,皇姐也是要去见陛下吗?” “嗯!”文成公主神色有些担忧的点点头,然后说道:“好了,不耽搁你们,去前面吧。” “是!”高阳公主拉着房遗爱退到了一旁,然后看着文成公主进入了后堂。 这个时候,高阳公主才淡淡的说道:“真不明白吐蕃有什么好的,让她宁愿触怒陛下,也要回吐蕃去,待在长安不好吗?” “文成公主是吐蕃大妃,她回到吐蕃,地方虽然贫瘠,但有数百万人供她差遣,生杀予夺,哪里不比大唐好。”房遗爱目光直直的看向文成公主的方向。 高阳公主转过身,看了房遗爱一眼,然后冷笑道:“她说到底,不过是先帝的假女而已,若非陛下对她一直存有愧疚执念,恐怕她这个假公主,死在吐蕃也不会有人管。” 房遗爱看了高阳公主一眼,然后说道:“公主,如今的大唐是陛下的天下,而陛下虽然有些早些年的不满,但在朝臣眼中,是公正贤明的,所以,只要按照陛下定下的规则行事,长久下去,即便是不会再好,也不会再差。” “讨陛下的欢心嘛!”高阳公主斜了房遗爱一眼,不屑的说道:“这些事情,我们做公主的可比你们这些外臣要懂的多。” 房遗爱愣住了。 …… 后堂之内,李承乾看着站在一侧的文成公主,轻叹问道:“吐蕃国使来京的消息,皇妹知道了?” “是!”文成公主福身,认真的说道:“虽然陛下一时间无暇接见他们,将他们送入到鸿胪寺休养,但那么多人从吐蕃而来,长安城还是有些消息的。” 李承乾沉默了下来,即便是他再怎么封锁消息,但在吐蕃人处心积虑之下,消息很难不传入文成公主耳中。 除非他直接动手,封闭了文成公主所有一切获得消息的渠道。 但他不会这么做的。 “陛下!”文成公主抬头,看着李承乾,说道:“臣妹是吐蕃大妃,赞普病逝,臣妹本身就应该回去主持大局的……那毕竟是臣妹自己的责任,也是臣妹自己的人生。” 李承乾顿住了,深深的看了文成公主一眼,他开口道:“朕如今的确没有时间来关心吐蕃人的事情,等过了这一阵朕会处理的,这段时间,你也好好的再想一想,若是你真的想好了,朕会依你所想的。” “多谢陛下!”文成公主再度福身,心里轻轻松了口气,她知道这是皇帝能做出的最大退步了。 李承乾轻轻摆手,文成公主这才退出了后堂。 李承乾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微微闭上了眼睛。 是的,她说的不错。 那是她自己的人生,是她自己的未来,她需要自己走。 “陛下,为何不将陛下的准备告诉公主?”张阿难小心的送上一杯茶。 “有什么好说。”李承乾轻叹一声,接过茶杯,轻声道:“有些事情,朕清楚,她也清楚,不然你以为她自愿返回吐蕃是为了什么。” 张阿难愣住了。 …… 两仪殿中,李安俨拱手禀奏道:“陛下,今日梁国公葬礼上,刑部侍郎杨思讷和荆王李元景有一段时间的闲谈,没有说什么特别的,但却比他和其他任何人都要多说半天。” “他在拉近和荆王之间的关系。”李承乾随口说了一句,轻声冷哼道:“他倒是不笨,知道该从哪方面下手。” “是!”李安俨拱手,说道:“陛下,荆王是房遗则的岳丈,房遗爱又是高阳公主驸马,还有韩王也是房相女婿,杨家在试图利用房家的关系,来拉拢宗室,以图不轨。” “看看吧,有些时候,人心是得试一试的。”李承乾神色平静的摇摇头,说道:“若是不试,真正忠诚的人,又如何能冒出头。” “是!”李安俨赞同的点头。 “既然涉及到其中了,让右千牛卫将相关人等的消息送到你手上。”李承乾微微摆手。 “是!”李安俨肃然拱手,在诸王府诸公主府安插人手进行监视的,是右千牛卫的职责。 李承乾抬头,淡淡的说道:“另外,传信赵国公,八月底朕打算去洛阳一趟,只带一万军中将士和少量大臣,八月去,十月回,看一看河南道诸州的粮食储备情况。” “喏!”李安俨凛然拱手。 河南道,尤其是洛河平原一带,受弘农杨氏的影响很深。 李承乾这一次去河南,可不仅仅是看粮食储备这一回事,针对弘农杨氏的味道很重。 “好了,今日便如此吧。”李承乾起身。 李安俨立刻拱手道:“恭送陛下!” 李承乾点点头,走下丹陛,然后从东偏殿走出两仪殿。 站在两仪殿东台阶上,李承乾看向一侧的徐安,说道:“派人在荆王封地,弄一点祥瑞,看看他的反应。” “喏!”徐安认真拱手。 “今夜,安排杨美人侍寝吧。” “喏!” …… 甘露殿中,一名身穿红色嫁衣的娇俏美人,手持团扇的步入殿中,对着御榻上的李承乾福身道:“陛下!” “平身吧。”李承乾神色温和下来,招招手,说道:“来坐!” “是!”美人杨氏走到了御榻上,在李承乾对面坐了下来,垂首道:“陛下!” 团扇遮住了美人杨氏的大半容颜,但即便如此,洁白如玉,晶莹弹润的肌肤,已经让人倾目。 一双明眸虽然垂下,但在不经意间,还是小心的抬头看向李承乾,眼底带着恐惧的期望。 李承乾伸手,握住了杨氏的手腕,看着她的眼睛,有些抱歉的说道:“爱妃进宫一年了吧,这一年种种原因,朕都没有怎样见你!” “妾身知道的,际遇如此也不是一件坏事,尤其今日蒙受陛下恩宠,妾身更是万分欣喜。”杨氏声音很柔和,言辞也得体。 李承乾满意的笑笑,说道:“来吧,与朕喝了这杯交杯酒,日后这宫中便是你的家。” “是!”杨氏有些怯怯的低头。 李承乾从一旁的托盘上取过两杯酒,递了一杯到杨氏手中。 杨氏咬着嘴唇,和李承乾双臂交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抬头之间,杨氏侧身看向李承乾,轻怯的眼神在李承乾眼眸之中若有若无的扫过,无形中带出一抹勾人之意。 酒杯放下,李承乾便不客气的将杨氏直接抱在怀里,然后亲手一点点的解开她的嫁衣。 红裙翻飞,娇嗔声响。 粉色鸳鸯亵衣从床榻之中飞出,直接落在了地上。 帷帐落下。 …… 晨光扑在甘露殿前。 杨氏躺在床榻上,幽幽的睁开了眼睛。 眼角凌乱,春意满颊。 突然,杨氏满是羞涩的笑了,低着头,盖上了红被。 许久之后,她才在侍女的服侍下,穿好了新衣,走到了中殿,对着坐在御榻上处理奏本的李承乾行礼道:“陛下!” 李承乾点点头,放下细竹金笔,让人准备膳食,同时看向杨氏:“宓娘,宫中的饮食还习惯吗,要不要让家里人送点什么进来。” 杨宓冰雪聪明,立刻就明白了李承乾的意思,满是欣喜的福身道:“多谢陛下!” 让家里送东西,就等于是在告诉她家中,她被皇帝宠幸了,这样她家中也能彻底放心下来。 李承乾起身,拉着杨宓走到了桌案之前坐下。 等着送膳的功夫吧,李承乾顺口问道:“刑部侍郎杨思讷是爱妃的什么人来着?” “回陛下!”杨宓轻轻低身,说道:“那是妾身的堂叔。” 杨宓是潞州长史杨思止的女儿。 杨思止是故郓州刺史杨续之子,杨续是观王杨雄的三子。 杨恭仁是杨雄长子,而杨师道是杨雄七子。 从名字上能够听的出来,杨续虽是杨雄的三子,但其实是庶子,关系并没有那么深。 实际上杨雄只有杨恭仁一个嫡子,其他人都是庶子。 但是,在杨雄死后,尤其是杨恭仁也死后,他们各家之间的嫡庶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尤其是杨师道做了宰相。 如今杨师道这一脉,虽然不是嫡长,但没人敢说他不是嫡支。 这和李恪之于李承乾是一个道理。 若是将来李承乾有个万一,李象又太年幼,李恪兵变,群臣拥立李恪为帝,天下百姓也不会那么纠结他是庶子。 所以,李承乾才最警惕李恪。 另外,还有李元景,他之所以会动心,便是因为他是高祖皇帝留在世上,年龄最长的皇子。 …… 刑部侍郎府。 杨思讷放下手里的短笺,眼神沉吟。 帝幸杨妃,杨妃十日居甘露殿。 甘露殿是皇帝自己的寝殿,若是不得允许,便是皇后也不能住入甘露殿。 至于其他嫔妃,只有她们初次被皇帝临幸时,才有可能住入甘露殿。 杨妃在甘露殿被皇帝临幸十日,可想而知有多受宠。 杨思讷能够想到,当这个消息最初传回到杨思止府邸的时候,杨思止一家人究竟有多开心。 但问题是杨续这一脉,属于坚定认可李唐天命统治的一脉。 他们没有其他任何别的想法。 而且,他们这一脉和杨思讷这一脉并不是怎么亲近。 不然杨思止现在也不可能是一个地方长史。 杨思讷有种担心,杨思止恐怕很快就会被提拔,然后在弘农杨氏内部,影响力极大的提升,从而在无形中造成杨家内部的分裂。 他们这些人,为什么在太宗一朝那么安分,不就是因为太宗皇帝的后宫中,有三个杨妃,而且都受宠。 一旦他们这一脉想做什么,消息很快就能传入皇帝耳中。 “皇帝可别想先帝一样,纳三个杨氏女入宫啊!”杨思讷不由得轻叹一声。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杨忠进入书房,对着杨思讷急切的拱手道:“郎君,陛下刚刚下旨,以潞州长史杨思止为万年县令!” 杨思讷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皇帝想做什么? (本章完) 第573章 继续推演推背图(第三更) 第573章 继续推演推背图(第三更) 六月下旬,细雨连绵。 北苑。 渭水潮涨。 李承乾站在漕渠之侧,看着几乎要冲上岸的渠水,他的面色凝重起来。 “今年黄河有四处决堤,其中有三处及时修缮,未造成大灾,但有一处依旧泛滥,半州之地受灾,朕虽然斩了当地刺史,但水灾依旧难以收拾,只能等洪水自己下去。”李承乾侧身,看向一侧的阎立本:“阎卿,你可有办法,彻底阻止黄河泛滥?” 阎立本顿时满脸苦笑,拱手道:“陛下,黄河之事乃是千古难事,在两汉之前,更是泛滥到了极致,直到汉明帝时,王景治河,这才让黄河有几百年的安定,然而到了近年,黄河之中的泥沙重新增多,导致洪水泛滥不断。” 李承乾轻轻点头,抬手示意阎立本继续。 “王景治理黄河,所用是两种手段,一是建立内外防堤坝,黄河枯水期就将黄河约束在窄一段的堤坝中,黄河丰水期,就将黄河放入分水坝中,减小黄河危害。” 稍微停顿,阎立本无奈的说道:“第二种方法,就是挖沙,在黄河枯水期挖沙。” 李承乾轻轻点头,第一种方法,多少有些束水攻沙的味道了。 阎立本看了李承乾一眼,继续说道:“挖沙虽然听起来简单,但是黄河长近两千里,挖沙太费人力,而且如何规划也是难题,另外,表层泥沙好说,没什么问题,但是深层泥沙挖出来,容易引发疫病。” 深层的泥沙带着几百年的病菌,谁知道会引发怎样的瘟疫。 李承乾抬头,看向阎立本,问道:“难道如今大唐治理黄河,就只能靠加高堤坝了吗,阎卿,王景之事距今已经有六百多年了,黄河泥沙再度多了起来,眼下危害还能控制,将来呢,百年之后呢?” “陛下若是愿意治理黄河,臣愿意竭力相助。”阎立本拱手,说道:“陛下,其实最可行的方法便是修一条能贯通入海的分水渠。就比如杨广,杨广修大运河虽然在于贯通南北,但实际上也在局部改善了黄河河道,同时起到分洪作用,若能效仿……” “大运河!”李承乾抬头,看向前方的北苑,轻声道:“怕是耗费不小吧。” “是!”阎立本拱手,说道:“起码在十亿钱以上,甚至不恤民力的话,还可能会造成人祸,更别说,陛下还要东征高句丽,西讨吐蕃,若是一起做的话,怕是要难逃隋亡的教训啊!” “好吧。”李承乾摆摆手,说道:“暂时先放一放,能够战事了结之后,再分段的治理黄河,爱卿和工部,将作监,还有都水监,想办法找出妥当的治理方法。” “臣领旨。”阎立本松了口气。 李承乾点点头,然后沿着河渠,朝大明宫而去。 如今的大明宫已经重新开工,尽量在年底之前竣工。 李承乾目光抬起,看向洛阳方向。 眼神苦笑。 他还要修大明宫,还要征伐高句丽,将来还要征讨吐蕃,往西开战。 也就是这些年,黄河还算稳定,不然隋灭乱世,立刻就会降在大唐头上。 李承乾抬起头,目光看向阴沉的天空。 从去年开始,每年的降雨都在逐渐的增加,已经逐渐的有连续数年洪涝的迹象了。 李承乾摇摇头,前方,大明宫四周的水车开始多了起来。 …… 大明宫,紫宸殿。 李承乾正在台阶之上,身后阎立本,丘行掩,杨务廉,李淳风,赵元楷五人。 五人从李承乾的身上,看向殿外。 外面风雨依旧。 李承乾转身,看向李淳风:“李卿!” “陛下!”李淳风认真拱手。 “刚才漕渠四周的水车,还有风车,你都看到了,有没有办法,涉及一种利用风车在黄河中捞取河沙的办法,若是能有这么一条船,从三门峡直到黄河入海口,清理泥沙,哪怕减轻一点黄河水患,对天下都是莫大功劳。”李承乾直直的看着李淳风。 “可以尝试,但想来也会有无数困难。”李淳风有些为难的拱手。 “先做。”李承乾看向阎立本,丘行掩,杨务廉,赵元楷四人,说道:“若是有事,找他们四个帮忙。” “喏!”李淳风苦涩的拱手。 李承乾目光看向其他四人,神色凝重起来:“两年后,大军征伐高句丽,各项军械必须齐备。 诸卿做好计划,部署执行,该调人的调人,该挖矿的挖矿,不要耽搁军前之事。” “喏!”四人齐齐拱手。 李承乾微微摆手,四人立刻躬身,然后退了出去。 殿中一时间只剩下李承乾和李淳风两个人。 “陛下!”李淳风忍不住率先拱手。 李承乾淡淡的点头,道:“袁天罡的事情你知道了?” “袁……”李淳风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贼”字,他只能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臣有罪,臣未能识破贼人真面目,差点害的江山动荡,请陛下重责。” 李淳风是太史令,他太清楚一个谶言能造成的威力了。 一句“桃李子洪水绕杨山”,让李唐的江山彻底得到了天下人的认可。 一句金刀谶,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如今一句“唐传三代,有女主武王代唐而立”,真要成了,整个大唐江山都要倾覆。 尤其眼前的皇帝正是大唐的第三代皇帝。 李淳风太清楚他犯的错有多大,尤其袁天罡还是他的老师。 李承乾看了李淳风一眼,从他的身侧走过,然后走上丹陛,在御榻上坐下。 “你姓李,你觉得朕会不相信你吗?”李承乾轻轻一句话,李淳风顿时感到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入到眼眶中。 “陛下!”李淳风沉沉的低身拱手。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袁天罡的事情,朕连袁客师都没有追究,你觉得朕会追究你吗?” 李淳风紧紧的控制着,不让眼泪流下来,他沉沉的拱手道:“谢陛下!” 李承乾直接摆手:“好了,不要做这儿女态,朕将你留下,是有事要你做的。” “喏!”李淳风这才收拾神色,认真起身。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首先是刚才的事情,你是风力大家,如何利用风车修缮河渠,你自己想法,若是可行,便推行到水车上。” “喏!”李淳风继续拱手。 “第二件事。”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朕虽然不是风水大家,但也察觉到了,这两年天地水汽大盛,搞不好明年还有大雨,所以,朕会从百骑司中调人进入太史局,然后以太史局监察天下风水,天下不轨之人,同时配合都水监安插天下水道。” “臣领旨。”李淳风面色凝重的拱手,这是大事。 “最后,是推背图的事情。”看到李淳风惊讶的抬头,李承乾摆摆手说道:“袁天罡虽然心存不轨,但他的演算之道自有奥妙之处,尤其是观诸百年大变,能察觉朕都察觉不到的隐患,此事绝密,但你要继续。” “臣领旨。”李淳风最认真的行礼。 …… 夕阳西下。 不知已到下值时候。 太极殿中,李承乾伸了伸懒腰。 就在这个时候,徐安从侧殿而入,将一本密奏递到了李承乾的御榻上。 李承乾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打开了奏本。 刑部侍郎杨思讷与荆王李元景书信往来增多。 荆王李元景与驸马房遗爱书信往来频繁。 李承乾看着眼前的两行字,呼吸逐渐的重了起来。 果然开始了。 高阳公主谋反案。 房遗爱,房遗则,李元景,柴令武,李恪等一群人, 这里面李恪或许是冤枉的,但是弘农杨氏的介入,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还有柴令武。 已经很久没有柴令武的名字出现在李承乾的脑海中。 这一刻他的名字之所以会蹦出来,是因为柴哲威如今是禁卫将军,不时还会轮值玄武门。 果然,历史的惯性终究滚滚向前。 现在,房遗爱或许还没有察觉到李元景的不轨之心,毕竟李承乾许了他两年之后东征高句丽。 同样,李元景怕也还没有察觉到杨思讷的凶险之心。 这些人啊! 李承乾的手指落在了房遗爱的名字上。 这一切的核心在他啊! 李元景虽然是宗室,但在文武方面都没有多少影响力。 杨思讷虽然背后有弘农杨氏,但说实话,也正是因为他们背后是弘农杨氏,不知道多少人因此而忌惮和戒备他们。 但房遗爱不同,他本身就有非凡的武力,而且还是驸马,同时还掌握着房玄龄留下的人脉。 另外,房遗爱虽然多年没有和柴令武联系了,但他们毕竟都曾经为李泰效力。 现在,李欣也在宫外。 他们这些人一旦完全联手,说不得真的会闹出大事。 李承乾神色平静将奏本递回给了徐安,淡淡的说道:“继续盯着。” “喏!”徐安拱手,转身快步离开。 李承乾低头,伸手翻开手里最后一本奏本。 仅仅一眼,他的脸色就变得难看的可怕。 他抬起头,看向一侧的窦德玄,冷声道:“宣右卫将军薛万彻!” “喏!”窦德玄心里顿时一紧,站起来对着李承乾拱手,然后转身快步朝着殿外而去。 他了解皇帝,更了解他的愤怒。 所以,他以最快的速度将薛万彻引到了两仪殿中。 “陛下!”薛万彻站在殿中,有些不解的拱手。 李承乾直接拿起奏本,一把甩在了薛万彻的脸上,怒声吼道:“你给朕好好解释一下,什么叫做皇帝不会用人?” 薛万彻愣住了,看着落在地上的奏本: 臣殿中侍御史韦仁约,弹劾右卫将军驸马都尉薛万彻,言出怨望。 (本章完) 第574章 朕是不是太心慈手软了(第一更) 第574章 朕是不是太心慈手软了(第一更) 两仪殿中,薛万彻缓慢的蹲下身,捡起奏本,然后捧着手中,跪倒在地,这才对着李承乾抬头道:“陛下,臣认这失言之罪,但臣绝不认什么怨望之言。” 薛万彻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 他高高的抬头,看向李承乾道:“臣受先帝大恩,几次饶臣死罪,又以公主下嫁,如今陛下体恤为臣,让臣在大战之前长安休养,臣感恩还来不及,如何会有什么怨望之言。” 李承乾看着薛万彻,心情逐渐的平静了下来,他开口问道:“那你说说,你为何说朕不会用人,还让御史听了去,就算你没有怨望之言,这保密之念也太差了,日后还如何让朕交托大事于你?” 说到最后,李承乾满是咬牙切齿的恨铁不成钢。 谁对皇帝都会有那么一两点不满。 但最多的时候,也就是在自己家中,面对自己老婆的时候,偶尔抱怨一两句。 但薛万彻是什么人,他是正儿八经领军的右卫将军驸马都尉,真要被有心人听着了,构陷他怨望实际上反而是小事,真的引他去谋逆,那才是诛九族的大罪。 薛万彻低头,苦涩的说道:“臣也记不得那日是如何说的,但臣是对臣麾下的旧将言语的。 臣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臣在辽东的部将来信,言及军中有不少将领,现在都被苏定方给收拢了过去,臣心中有些不满,所以才酒后抱怨。” “抱怨朕用苏定方。”李承乾终于明白了过来,他有些好笑的看了薛万彻一眼,说道:“好了,起来吧。” “谢陛下!”薛万彻这才松了口气,但他的心中依旧还是沉甸甸的。 “你是军中大将,你要记住,慎言慎行,至于酒后,你这个年纪,难道还不会该如何喝酒吗?”李承乾看着被张阿难重新拿回御案上的奏本,叹声说道:“前段时间袁天罡的事,难道就没有让你惊醒吗,若是有人前行将这女武代唐按到你的头上,你猜朝中有多少人会请朕斩了你。” 一句话,李承乾一句话,薛万彻不敢相信惊愕的抬头。 他的事情还能和那件事情联系起来。 他浑身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李君羡现在还在通天河畔受冻,什么原因他再清楚不过了。 若不是皇帝当年力保,李君羡早就被先帝杀了全家了。 “庆幸吧,这件事情不是先被天水郡公知晓的。”李承乾冷哼一声。 “是!”薛万彻嘴角不由得一抽。 丘行恭,这种事情要是让丘行恭知道了,说不定不等御史弹劾,丘行恭就会直接拎着刀杀到他家里去。 “臣有错。”薛万彻这一次是诚心后悔的拱手。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安东军前的事情,朕用苏定方,不仅是因为他曾经在任左金吾卫中郎将时,就多有立功之处,更是因为他是卫国公的学生,真正跟卫国公学了不少东西,朕是很希望他日后能成为大唐少有的帅才。” 说到这里,李承乾看着薛万彻,紧皱眉头道:“你说你,你最多算个军中大将,你跟苏定方这种朕往帅才方向培养的人争什么。 就不怕以后人家是军前大帅,你在人家手下为将的时候,人家给你小鞋穿。 在军中,一切以军令行事,可没人管你是什么驸马!” “臣有错。”薛万彻头低的更深了。 他没想到,他自己和苏定方在皇帝眼中差这么远。 “你以后行事,要记得谨言慎行。”李承乾拿起奏本,看了薛万彻一眼,摇摇头道:“算了吧,你在长安多待一阵吧,军中让你五弟薛万备去吧。” “陛下!”薛万彻忍不住的抬头,满是惊慌。 “现在知道紧张了,早干什么去了。”李承乾冷哼一声,看向薛万彻说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结束,朕登基才两年,你身为军前大将,不思君恩也就罢了,私底下还胡言怨怼,臣若是不处理,天下人人如此,朕的君威何在!” 薛万彻的问题,从来不是他自己的问题。 他是右卫将军,驸马都尉。 军中大将。 标志性的人物。 如果他私底下怨怼皇帝,李承乾不处理的话,那么难免会有人看轻李承乾。 放眼整个天下,哪怕是一个人这么想,也会糜烂一县一州之地,这可不是小事。 威望这种东西,不会消失,但会转移。 若是它转移到长孙无忌的身上,恐怕会增加李承乾将来和长孙无忌产生冲突的可能。 这是李承乾现在竭力避免的。 薛万彻听到李承乾这么说,只能无奈的叩首领命道:“臣知罪。” “很好,从即刻起,贬你为左卫中郎将,闭门思过。”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但闭门思过是对外的说法,你在家中要将高句丽的战事经验总结出来,最好找族里的人编纂成书,最后呈奏朕,朕再放你出门,然后以此书去北苑练兵。” “练兵?”薛万彻愕然的抬头。 “嗯!”李承乾点点头,从御榻站起来,走下丹陛,同时说道:“这两年,辽东军前的老卒会轮流回长安休养,同样也会有一批批新卒调到军前去替换,朕原本想着是让这些人到军前再自己适应,现在你留长安了,就将这是做起来。” “臣领命。”薛万彻郑重的叩首,心底不由得松了口气,皇帝还肯用他,那什么都不叫事。 “这件事情是绝密,记住,不要传出去。”李承乾神色认真起来。 “喏!”薛万彻虽然不懂,但还是认真拱手。 “另外。”李承乾走到薛万彻身前,目光看向殿外的黑暗,轻声说道:“此番你受罚,难免会被有心人看在眼里,你要注意一些以往从来不跟你联系,但现在却突然又联系起来的人。” “陛下的意思是说,有人会教唆臣……”薛万彻话都有些说不下去了,皇帝话里的意思有人会趁机来拉拢他,然后阴谋作乱。 李承乾看了薛万彻一眼,淡淡的说道:“若是有人给你去信,你在信里稍微带一点委屈……算了,你弄不了这些,朕从千牛卫调一个人给你做记室参军,这些书信往来,让他去做。” “是!”薛万彻点头,他再怎么憨实,也明白皇帝是在做局,而他自己,已经成了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这次的教训要记住。”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以后在外面喝酒,要尽量少喝些,不要再祸从口出了。” “臣谨遵圣训!”薛万彻沉沉叩首,他明白,如果按照皇帝的布局,这一次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起来吧。”李承乾转身走向丹陛之上,同时说道:“记住,这一次的事情,不许为难韦家。” “喏!”薛万彻嘴角微微抽搐,皇帝几乎看进了他的心底。 “传旨,赐殿中侍御史韦仁约绢三十匹。”李承乾看向一侧。 “喏!”徐安立刻拱手领命。 李承乾看向薛万彻,说道:“好了,便如此吧。” “是!”薛万彻沉沉拱手,然后起身,脚步沉重的退了出去。 他是军中大将,不在乎杀人,只是这种以方式杀人,让他的心里很难受。 但又能怎样呢。 一切都来自他自己的祸从口出。 …… 李承乾坐在丹陛上,看着薛万彻离去的背影,侧身看向一旁,问道:“许卿,你会不会觉得朕太心慈手软?” 许敬宗立刻从一侧站了起来,赶紧拱手道:“陛下仁德,天下感恩。” 李承乾轻轻笑笑。 如果他真的仁德,就应该直接宽恕了薛万彻的失言之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免了他的右卫将军,然后又用布局设计的方式进行敲打。 “先立威,后施恩,没有立威,哪能施恩啊!”李承乾摇摇头,然后看向许敬宗道:“许卿,八月朕要东巡洛阳,你跟着一起去吧。” “喏!”许敬宗立刻拱手。 “好了,今日便到此吧,你回去吧。”李承乾微微摆手。 “喏!”许敬宗立刻躬身,然后才从殿中收拾东西退了出去。 就在他退出大殿的时候,殿中传来皇帝的声音:“今夜安排韦妃侍寝吧。” “喏!”徐安的声音传到殿外的时候,许敬宗已经走下了台阶。 他的目光看向无数禁卫拱卫的长安城。 皇帝的手段越发的熟练了。 宠幸一个嫔妃,便能收获一个大族的人心,简直不要太划算。 许敬宗心中不由得叹息一声。 皇帝都已经如此厉害了,怎么还有人想着谋算他呢? 不怕死吗? …… 夜色迷离。 李承乾平静的步入甘露殿。 坐在内殿床榻上的美人韦氏立刻举着团扇站了起来,对着李承乾福身道:“见过陛下!” 相貌和婉,语气轻柔。 这是个不让人操心的女子。 李承乾走到了韦丹身前,双手将她搀扶起来,然后拉着她的手,走到了床榻上。 看着她的眼神,也不多话,从一旁取过交给酒,递到了韦丹的手里。 韦丹被李承乾引着,一起喝完交杯酒。 李承乾起身,从床榻上走到了韦丹身后,然后一点点温柔的将韦丹头上的金饰卸了下来。 韦丹能够感受到李承乾发自内心的温柔。 心底的紧张也放松了起来。 她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的第一夜竟然是这样的。 肩膀上微微一冷,皇帝已经在伸手将她身上的嫁衣脱了下来。 “肌肤如雪,爱妃,你比朕看到过的任何女子都白啊!”李承乾带着热气的吐息声在韦丹耳边响起。 韦丹只觉得自己脸上一阵的发红,身子也软了下来,低声道:“陛下!” “咦,你们怎么都喜欢穿粉色的鸳鸯亵衣啊!”李承乾话语落下,韦丹只感觉后心一凉,她的亵衣已经被解了下来,然后在半空中飞起。 “陛下~” (本章完) 第575章 舅舅,朕东巡,你监国(第二更) 第575章 舅舅,朕东巡,你监国(第二更) 七月,初秋,风和日丽。 太极殿,砚中墨汁极冷。 许敬宗坐在一侧的帷帐之后,手里提起笔,但却一个字也写不下。 因为皇帝一句话也没说。 李承乾坐在丹陛之上,看着跪在地上的文成公主,神色复杂。 文成公主的侧后,跪着吐蕃国使韦·达玛仁增,他的脸上有一些不安。 虽然这一次来唐,他带了六万两黄金,说动了大妃,但如果皇帝坚持不让大妃回逻些,他也没有办法。 大殿两侧,长孙无忌,唐俭,于志宁,马周,来济等人肃然站立。 群臣最后,站着刚刚从益州赶回的益州大都督李道宗。 李道宗目光看向文成公主,眼底满是无奈。 然而皇帝不开口,他也没法说什么。 …… 大殿之中,气氛极度的压抑。 许久之后,李承乾才终于开口道:“皇妹,你可是想清楚了,真的要回吐蕃?” 文成公主轻轻抬头,认真的说道:“陛下,臣妹是吐蕃大妃,如今驸马病逝,国中纷乱,臣妹必须回去主持大局,这……也是臣妹的责任。” 一句“责任”,文成公主神色异常坚定。 李承乾轻轻闭上眼睛。 深吸一口气,他才睁开眼睛,缓缓点头道:“好吧,你都如此说了,朕再阻挠你,便是朕得的不是了。” “多谢陛下!”文成公主和韦·达玛仁增同时叩首。 李承乾目光落在韦·达玛仁增身上,淡淡的开口道:“国使,公主虽然是你们的大妃,但却是朕的皇妹,若是她在逻些受了半点委屈,相信朕,朕有无数的手段,让你们后悔莫及。” “是!”韦·达玛仁增沉沉的躬身,以他对大唐皇帝的了解,大唐皇帝如果要收拾他们,绝对有无数种方法。 李承乾重新看向文成公主,轻声说道:“皇妹,这一次你重回吐蕃,朕有种感觉,日后再想见你,恐怕得是许久之后了。” 文成公主抬起头,眼中泪闪动,再度叩首道:“臣妹谢陛下关爱。” “嗯!”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目光轻轻抬头,不让自己难受被人看到,他稍微缓缓才说道:“这一次你回逻些,你知道朕是最不放心的,所以……江夏郡王!” “臣在!”李道宗从一侧站了出来,拱手领命。 “你去从军中挑选三百名卫士,陪同公主一起返回逻些,然后驻扎在红山之上。”李承乾目光落在韦·达玛仁增身上,开口道:“国使,若朕记得没错,那座山的地契当年是松赞当做聘礼送给了大唐,没错吧?” “是!”韦·达玛仁增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当年赞普将红山当做聘礼送来大唐,迎娶公主,当时大唐吐蕃关系和睦,所以,那是一件美谈。 但是如今,吐蕃和大唐关系紧张,而松赞已经病逝,如今的吐蕃赞普更是已经换人,这件事情新赞普认不认还是一回事。 可关键是,如果新赞普不认这件事情,大唐立刻就会翻脸。 皇帝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这件事如果真的解决不好,他是会让人杀入吐蕃的。 “朕要的不多,三百骑兵跟随皇妹抵达逻些,作为皇妹的私兵驻扎在红山之上。”李承乾身体前倾,看向韦·达玛仁增道:“国使,吐蕃的大妃,不会没权拥有自己的私兵吧。” 感受着皇帝沉重眼神的压迫,韦·达玛仁增赶紧开口道:“若是作为大妃的私兵是可以驻扎在红山之上的。”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吐蕃的内政,这三百私兵不会介入半点,他们只负责护卫皇妹的安全。文成!” “陛下!”文成公主感激的抬头。 “这三百私兵,是你在吐蕃安全的象征,你要明白,他们或许会用这三百私兵的生死来逼你交出这三百私兵,但你也要明白,这三百私兵是他们最不敢强动的,一旦这三百私兵损伤惨重,朕就会立刻发兵杀往逻些,所以,你不要为了这三百私兵的生死有任何退让。”李承乾神色无比的严肃。 文成公主也好,这三百私兵也罢,终究是到了吐蕃,到了逻些。 吐蕃人有一万种方法围住这三百私兵,他们或许不会直接动这三百私兵,但却会用这三百条命,逼文成公主放弃对这三百私兵的控制权。 这种恶心的事情,吐蕃人一定会做出来的。 李承乾担心的是文成公主一个软弱,就将这三百私兵的控制权交出来。 到时候,这三百人就算能够活下来,但绝对生不如死。 这样还不如让他们在保卫文成公主的战斗中直接战死。 “臣妹明白。”文成公主认真的点头。 李承乾目光抬起,看向一侧的李道宗。 李道宗面色肃然的拱手。 他懂了皇帝的意思,真要到了那个时候,那三百人会不再听从文成公主的命令,哪怕作为死士冲锋而死,也不会成为被人要挟工具,最后放下武器屈辱而死。 李承乾目光抬起,看向韦·达玛仁增,说道:“国使,这三百人每月的食用,就从那些黄金里扣吧。” “是!”韦·达玛仁增立刻惊喜的抬头。 “还有,大唐驻吐蕃的使者,要每七天拜见皇妹一次,但凡有一次见不着,但凡有一次,消息没法从吐蕃传到长安,那么朕就会默认吐蕃已经做好了再度攻击大唐的准备。”李承乾声音刚停顿,韦·达玛仁增便立刻叩首道:“陛下,必然不会如此。” “江夏王,你知道该怎么做。”李承乾转头看向了李道宗。 李道宗认真拱手道:“臣明白。” 李承乾最后看向文成公主,长长叹息一声,说道:“七日之后,你便启程吧,朕就不送你了,让太子和纪王代朕去,这样,你也不用太伤感,朕也不用太伤感。” “陛下!皇兄!”文成公主终于彻底的忍不住了,跪在地上大声的痛哭起来。 许久之后,李承乾才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说道:“好了,好了,现在让江夏王陪你去一趟太庙吧,这件事情,终究需要告诉父皇。” “是。”文成公主抽泣着叩首,然后有些艰难的起身,对李承乾沉沉福身,她才带着眼泪离开了两仪殿。 …… 等到文成公主的身影彻底消失,李承乾这才不由得轻叹一声:“诸卿,朕其实最希望的,是吐蕃日后能安心教导国民,而不是时刻想着对外征伐,这样吐蕃就能成为大唐真正的万年友邦,但可惜啊!” “陛下!”长孙无忌站了出来,对着丹陛之上的李承乾拱手道:“如今大唐虽然重心在高句丽,但对于吐蕃之事也不能放松,必须想办法削弱其力量,不然将来必然还是大唐隐患。”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是苏毗和羊同,朕明白,只是如今在苏毗和羊同动作,容易让吐蕃敏感,所以以朕看,大唐在西边的重心,应该在东西吐谷浑,现在是时候准备,彻底架空东西吐谷浑王权,将两国兵力纳入大唐掌控了。” “是!”长孙无忌肃然拱手。 苏毗和羊同是吐蕃属国,大唐不好多做什么,但东西吐谷浑都是大唐属国,又在整条南丝绸之路上,大唐开始对他们下手,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舅舅和中书省,还有兵部,鸿胪寺,拟定一个策略吧,如何以最小的代价,将东西吐谷浑的兵权拿到手。”李承乾轻轻抬手,他相信,这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喏!”长孙无忌,唐俭,崔敦礼等人,齐齐拱手。 “东西吐谷浑封死了,苏毗和羊同对外的通道也就封死了。”李承乾抬头,说道:“最后便是小心西突厥和吐蕃联手,不过眼下应该不会,毕竟芒松芒赞年纪太小,现在需要小心的,是吐蕃挑拨西突厥对大唐动手,告诉安西郭孝恪,注意点!” “喏!”殿中群臣齐齐拱手。 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下个月朕东巡洛阳,唐卿和刘卿跟朕一起去吧,你留在洛阳,协助太子监国。” “喏!”长孙无忌,唐俭,刘德威等人齐齐拱手。 “好了,今日便到此吧。”李承乾起身,从丹陛走下,群臣躬身道:“恭送陛下!” 李承乾平静的走出两仪殿。 …… 甘露殿中,李承乾翻动着手里的奏本。 这一次东巡洛阳,时间不会太长,所以不需要朝中百官都跟着去。 户部和工部的人会多一些。 唐俭和刘德威都是老臣,加上洛州都督李文暕,洛州长史萧钧,洛阳的安全不会有太大问题。 至于长安,长孙无忌留在长安,李承乾最放心。 李承乾侧身看向一侧。 徐安会意的拱手:“陛下!” “徐氏的事情安排吧,在洛阳解决掉。”李承乾神色认真起来。 “是!”徐安躬身,问道:“陛下,此次东巡,哪位嫔妃随驾?” “谁都不用,洛阳还是安静些好。”李承乾微微摆手。 “那今夜哪位嫔妃侍寝?”徐安认真拱手。 李承乾叹息一声,略微思索道:“安排杜妃今夜侍寝吧,在东西吐谷浑,还有西域,杜家的商队往来联络,很重要,安抚一下吧。” “是!”徐安躬身,然后小心的退出了大殿。 李承乾低头继续处理公文。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黑。 “陛下!”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殿中向前。 李承乾下意识的抬头,华灯之下,一名身穿红绿襦裙的高挑美人站在殿中。 杜倪,京兆名门杜氏女。 长相明艳,明眸皓齿,行走间顾盼生辉,又有一股清雅之气。 从李承乾的角度看过去,神色英气,言辞温婉,举止投足间落落大方。 这才是长安顶级门阀培养出来的贵女。 李承乾看着杜倪抬着头,丝毫没有羞涩和畏惧,反而带着好奇和些微挑衅的目光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感到好笑的同时,也稍微有些头疼。 这个杜倪,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日后宫中怕是不容易安静下来。 “平身吧。”李承乾起身,从丹陛上走了下来,走到了杜倪对面,目光审视的看着她。 杜倪起身,反而低下了头:“陛下!” 李承乾心中一时好笑:还知道示弱。 “来!”李承乾伸手抓住了杜倪的手腕,然后拉着她走到了内殿的床榻之前。 杜倪微微有些发愣,皇帝没有让她坐下。 就在杜倪发愣之间,李承乾一把伸手,直接将她抱在怀里,然后抬头招手。 侍女立刻将交杯酒送到了李承乾和杜倪眼前。 李承乾拿起交杯酒,递了一杯给杜倪,然后杜倪就这么坐在他怀里,和他喝了这杯交杯酒。 一时间,杜倪的脸上满是羞红。 李承乾放下酒杯,然后放开杜倪,让她站在自己面前。 然后伸手,一件件的将她身上的嫁衣褪了下来。 烛火在她的身后,轻轻摇曳。 (本章完) 第576章 该治病治病,该杀人杀人(第三更) 第576章 该治病治病,该杀人杀人(第三更) 八月深秋,黄河奔流。 三门峡侧的山道上,李承乾一身黑衣黑甲,勒马远眺。 峡石耸立,浪如雪。 李承乾稍微侧身,看向一侧的都水少监黄仁素道:“狭窄的水道中,水流湍急,泥沙很少淤积下来,而西汉王景的治水之法也多有类似,黄卿看看,能不能在一些泥沙淤积严重的河道,试行此法,疏通河道。” “臣领旨。”黄仁素认真拱手。 李承乾微微抬手,说道:“要注意,排沙不要太快,不然下游容易海水倒灌,那样就麻烦了。” “陛下竟然还懂得此道。”黄仁素惊讶的抬头。 “纸上谈兵罢了。”李承乾收敛神色,看向前方,催马道:“走,去洛阳。” “喏!”唐俭,来济,刘德威,崔敦礼,长孙祥,李乾祐,杨思讷,许敬宗,李安俨,丘孝恭,薛仁贵等文武百官齐齐拱手。 无数骑兵跟随李承乾身后,形成一条不见首尾的长龙。 沿着山道,朝崤函古道奔行而去。 …… 出崤函古道,入洛河平原。 过洛河,直抵洛阳城下。 定鼎门外。 战马狂啸,然后骤然停在了城门之前。 一身黑衣黑甲的李承乾,马侧悬着长槊,腰间挂着千牛刀,目光冷漠的看着等候在城门外的众人。 洛州都督李文暕,洛州长史萧钧,右千牛卫将军薛孤吾仁,还有一众洛州官员,致仕耆老,洛州士子,全部齐齐跪倒:“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众卿平身!”李承乾身体稍微前倾,冷漠的眼神逐渐恢复几分光彩。 他抬起头,看向前方宏伟的洛阳城,点点头道:“人言,初来乍到,当奉上厚礼,朕内外鄙薄,也没带什么好东西,只能略尽心意,传旨:免洛阳百姓明年一年租税!” “臣等多谢陛下,陛下仁德千古。”群臣齐齐叩首。 李承乾轻轻笑笑,这些人享惯了高官厚禄,根本就没有想到李承乾这一句话,对洛阳百姓的意义。 “驾!”李承乾也不理会众人,缓缓的催马进入洛阳城。 八月桂香。 定鼎门大街两侧,种着各色各样的树木,保证四季常青。 李承乾在定鼎门大街上前行的速度并不快。 他上一次来洛阳,还是在前年,他刚登基的时候,为他的父皇太宗皇帝准备嵩山封禅之事。 转眼间,已经将近两年过去了。 他的父皇没了,但洛阳繁华依旧。 皇帝免洛阳百姓明年租税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 洛阳城中的百姓几乎是瞬间就认识到了这意味着什么。 今年天下雨水增多。 粮食减产。 虽然朝廷尽可能的救灾,但依旧有不少灾民涌入洛阳,加上奸商惜售,洛阳的粮价着实涨了不少。 也就是在去年的时候,李承乾免了天下百姓一年的租税,这才让洛阳的粮食没有涨的太离谱。 尤其是秋收之后,百姓手里有了粮,商人手中的粮食很快就没人买了,逼到他们不得不降价。 这样明年又免一年租税,百姓想也知道,即便是明年再有一整个夏天的雨水,他们也能轻松度过。 所以当消息传开的时候,整个洛阳城中,立刻就传来了一阵阵的欢呼声。 从远到近。 很快,李承乾的视野当中,便已经满是感动叩首的洛阳百姓。 跟在稍后的杨思讷,看到这一幕,他的瞳孔不由得一阵紧缩。 皇帝这才刚到洛阳啊。 一句话,就将洛阳百姓的人心给收了起来。 李文暕和萧钧这些人,日后治理洛阳会轻松的多,这样他们的目光就会看向其他方向。 皇帝自己在洛阳这段时间,也一样会轻松很多。 好手段啊! 百姓的忠诚,是需要钱来养的。 李承乾缓缓的催马向前。 大唐在长安养民三百年,这才是大唐历经无数风雨,还能够屹立的根本所在。 武媚娘最终选择在洛阳篡唐,也是因为李治每年都和她来洛阳巡视,甚至一年中,在洛阳待的时间,要超过长安。 每隔两三年就改一回年号,顺带大赦天下。 这才是她能够篡唐的真正根本。 弘农杨氏位在洛河上游,在整个洛河平原的影响极大,但这样的影响再大,也大不过皇帝的一道圣旨。 …… 洛河在天津桥下缓缓流过。 李承乾骑在马上,缓缓的过天津桥。 提前一步抵达的李安俨已经站在端门之上,对着李承乾肃然躬身。 丘孝恭守承天门,薛仁贵守玄武门。 整个洛阳紫微宫,已经彻底掌控在李承乾手中。 乾元殿遗址前,李承乾翻身下来。 唐俭,来济,刘德威,崔敦礼,长孙祥,李乾祐,杨思讷,许敬宗,李文暕,萧钧等人,跟着站在两侧。 李承乾看向侧面,开口道:“公叔!” 李文暕立刻上前,拱手道:“陛下!” “阎卿设计的图纸你看过没有?”李承乾侧身看向李文暕,问道:“洛阳提供工匠和材料,有什么问题没有?” 李文暕稍微犹豫,拱手道:“陛下,大多数的工匠和材料,洛阳方面都能支持,就是这主梁洛阳方面适合的很少,需要从西南深山当中调运,然而即便是西南深山,寻找许久,也未找到适合的主梁。” 李承乾轻轻点头,说道:“朕明白,适合大殿的主梁,才是最大的问题。” 群臣赞同的点头。 他们能看得到,光是眼前的乾元殿遗址,便已经丝毫不比长安太极殿小半点。 甚至前隋时期的乾元殿,还要比如今的太极殿更加的宏伟壮观。 这里面需要的种种材料,比现在长安在建的大明宫含元殿,要求还要更高。 尤其是主材。 尺寸真要超出一分,很有可能意味着不知道多少木料被淘汰。 “慢慢来吧。”李承乾从乾元殿遗址上收回目光,看向李文暕,说道:“前期工作先动起来,至于材料的事情,木料若是找不到,那么尽量用石料来替代。” 李文暕猛然抬头,低声道:“陛下,石料不比木料,可雕琢的空间很小。” “无妨。”李承乾摆摆手,说道:“如今朝中军费开支不小,加上每年多雨影响秋收,若不是有吐蕃人送来的黄金,说实话,朕都想停下它,放上几年,等到辽东战事结束再修。” 杨思讷站在后方,心里一阵腹诽:你都知道可以以后再修,可为什么还是要现在修。 “有的时候,宫中动工会让市面上的工匠和材料价格都上涨,就等于变相让这一批人有了活路,尤其是在灾年的时候。”李承乾转头看向唐俭,问道:“唐卿,朕说的没错吧?” “没错,这是管子的治国之法,陛下记得没错。”唐俭赞同的点头。 “尤其这两年雨多,正好让灾民也能多一口饭吃。”李承乾转身看向前方的遗址,摇摇头道:“粗犷就粗犷些吧,正好少用些硫磺一类的灭虫药,朕实在不喜欢那种味道。” 李承乾一句话说完,群臣齐齐拱手:“陛下贤德。” 杨思讷低头之间,眼神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 贞观殿。 一身赤黄色衮龙袍的李承乾在丹陛之上坐下。 文武群臣齐齐拱手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李承乾点点头,开口道:“众卿平身。” “多谢陛下!”群臣起身肃然站立。 李承乾平静的开口道:“诸卿,朕此次来洛阳,主要是因为今年下雨偏多,各地秋收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朝中虽然多有赈济,但朕还是希望看到各地的真实情况,所以之后,唐卿会安排诸卿到各地巡查。” 唐俭站出,肃然拱手。 李承乾点点头,继续说道:“朕的要求不多,只有两个字,真实。诸卿到地方之后,要去一州最穷困最艰难的县去看看,看看他们的受灾情况,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地方治理的根本不出问题。” 往往最容易被煽动的,就是最活不下去的那群人。 尤其这些人还是以县为单位,那就更可怕了。 治理好了他们,也就等于抬升了天下安定的下限。 “臣等谨遵圣训!”群臣齐齐拱手,神色肃然。 “好了,便这样吧,诸卿歇息一日,明日出发,早去早回,十月返回长安。”李承乾直接抬手。 “臣等领旨,臣等告退。”群臣再度拱手,然后转身朝殿外而去。 “萧钧留下!” …… “陛下!”洛州长史萧钧站在殿中,神色有些紧张的拱手。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看向萧钧,问道:“朕这一次让李文暕任洛州都督,你心底有没有什么怨言?” 萧钧立刻神色一肃,拱手道:“启奏陛下,臣唯恐自己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哪里会有什么怨言?” 李承乾深深的看了萧钧一眼,说道:“你能这么想最好,朕之所以让李卿任洛州都督,一方面是因为你的步子还有些不稳,等到李卿任一任洛州都督后,你这个从三品的洛州长史就能彻底坐稳了,到时候朕再调你回去坐上两任雍州长史。” “臣谢陛下大恩。”萧钧神色感激的拱手。 “其二。”李承乾神色冷了下来,继续说道:“朕之所以让你动一动,就是因为你这两年做的实在太平庸。 洛州这两年虽然都有水灾,但两年相比,税收增长只有一丁点……朕这两年没动洛阳吧,何至于此?” “臣有罪!”萧钧立刻跪了下来。 “你不是有罪,你是瞎了眼。”李承乾冷冷的看向萧钧,道:“洛州肯定出了问题,但你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朕这一次来,就是要把这个问题查清楚,该治病治病,该杀人杀人。” “喏!”萧钧神色凛然。 “其三。”李承乾淡淡的看向殿外,平静的开口:“再有两年,大唐就要再度征伐高句丽了,朕需要有个人坐镇洛阳,掌控文武,调运粮草,而你,不合格。” (本章完) 第578章 大将军太长时间在外面了(第二更) 第578章 大将军太长时间在外面了(第二更) 贞观殿中,火炉汹汹燃烧。 轻微燃起的烟气弥漫在大殿中央。 一身红衣金甲,站在大殿中的牛进达,神色肃重的看向御榻之上的皇帝,拱手道:“陛下,洛阳虽然秋冷,但相对而言,辽东冷的更早,天气森冷,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出去撒泡尿,慢了,也会被直接冻住。” 李承乾不由得笑了起来。 进入九月下旬,秋霜深重,天色森寒,感觉透彻。 所以太极殿中早早就升起来炉火,百姓家中可能晚些,毕竟现在穿的厚点,也还是能挨一挨的。 李承乾点点头,看向外表黑瘦的牛进达,叹声道:“大将军,这几年辛苦你了。” “都是臣职责内之事。”牛进达认真拱手,说道:“陛下,高句丽江北都护府已经暂时稳定,今年有近四万户百姓从山中而出,在江北定居,同时种了一茬粮,虽然不足以提供大军所需,但他们自己吃食却是已经足够了。” “头一年,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李承乾点点头。 “好处虽然不少,坏处同样也很多。”牛进达神色凝重,说道:“百姓过江,泉盖苏文手上的粮食压力一下子减轻了许多,同时,来到江北的人中,也不乏泉盖苏文的眼线,说不定什么以后,他就会找到连我等自己都不知道缺口,杀过江来。” 李承乾轻轻点头,笑着道:“这些朕倒不是很担心,朕以英国公为安东道安抚使,这些事情,他能够处理的过来。” “是!”牛进达放松了下来,拱手道:“苏使君回了安东之后,陛下安排的诸项事务,也在有序推进,只是因为有些东西还在统计,需要到年底的时候,才能送到长安。” “放心,朕不着急。”李承乾对着牛进达抬抬手,道:“琅琊郡公,朕在洛阳城中为你准备了一间大宅,你先在洛阳休息一阵,到了十月中,和朕一起返回长安……对了,你的家人朕也接过来了,好好的在洛阳享受享受,长安虽然繁华,但美景却未必比得上洛阳。” “多谢陛下!”牛进达神色立刻欣喜起来。 “另外,你在安东几年,身体难免有伤,朕让御医为你诊查一番,将来灭国高句丽,你的首功朕可不想给别人。”李承乾轻轻地敲敲桌案。 “多谢陛下!”牛进达立刻忍不住的跪了下来,满脸感激的叩首。 “平身吧。”李承乾满意的点点头,看了天色一眼,侧身道:“传膳吧,时间差不多了,琅琊郡公,今日与朕一同用膳。” “谢陛下!”牛进达认真拱手,这才起身。 …… 一张圆桌放在了西偏殿中。 李承乾坐在主位上,看向眼前的旋转圆桌,还有上面满满当当的菜品,有些无奈的看向牛进达道:“琅琊郡公,你是知道朕的,朕向来不喜欢奢靡,但宫中规矩森严,便是朕都没法更改。” 牛进达看了一眼长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旋转圆桌,抬头看向李承乾道:“陛下,宫中规矩还是必须守的,当年玄武门之变前,先帝不止一次中毒,后来称帝之后,也不时的有人下毒,但一次都没有得逞,就是靠了这些手段。” 皇帝用膳,光是在御厨房,每一个灶口,每一口锅,都有至少两个太监在随时盯着。 一样菜,起码要由七八个厨师每人做一盘,然后由一个太监端着,两个太监跟着一起送到了皇帝跟前。 而皇帝一餐饭,要吃三十多道菜。 更别说还要让人试菜。 即便是如此,每一道菜,皇帝只允许吃三口。 是每一道菜,一道菜有七八盘。 就是害怕有人知道了皇帝的喜好,专门在一道菜里下毒。 这样即便是有人给皇帝在菜里下慢性毒药,皇帝最多吃一口,根本没有长时间吃,也就等于无毒。 “好吧。”李承乾点点头,对着牛进达说道:“朕是吃不了太多,大将军多吃些,别浪费了。” “喏!”牛进来立刻开心的笑了。 军中的人,最喜欢的,除了厮杀,便是酒肉。 自然,美食也是他们最喜欢的。 牛进达吃的酒足饭饱才从贞观殿西殿门离开。 刚出殿门,一阵轻微的鸡叫声在旁边响起。 他下意识的抬头,就看到了三只鸡,三只兔子,还有三条鱼被放在笼子里和鱼缸里。 前面的小盘里,还放着一点刚刚皇帝吃过的菜品。 牛进达有些懵,看向一侧的内侍问道:“宫中现在这么小心的吗?” 徐安站在一侧,低头道:“洛阳陛下并不常来,洛阳宫里的宫人,除了长安带过来的,多数都是常年待在洛阳的,人生地也不熟,尤其是水,谁也知道水里有什么东西,直接下毒倒也罢了,万一和别的什么弄成混毒就麻烦了。” 牛进达愣住,下意识的说道:“洛阳有这么可怕吗?” 徐安轻轻躬身,道:“大将军有太长时间在外面了。” 牛进达脸色不由得一变。 …… 贞观殿中,李承乾神色严肃的坐在御榻上。 一身红衣银甲,白袍长槊的薛仁贵,脸色淡漠的站在左侧丹陛之下。 大殿门口,一名身穿绯色长袍峻骨嶒嵘的中年将领,从殿外走入,走到殿中,行大礼参拜道:“百济佐平扶余福信,参见大唐皇帝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佐平,百济官序一品官。 李承乾微微抬手道:“国使平身吧。” 扶余福信这才叩首起身道:“多谢陛下!” 李承乾淡淡的点头道:“国使一路是从海上而来吧,海上风浪如何?” 扶余福信拱手道:“海上风浪颇大,艰苦难行。” 李承乾深深看了扶余福信一眼,点头道:“若朕记得没错,百济也是大唐属国,为何朕登基之后,高句丽和新罗都有使者前来道贺,唯有百济无人到来?” “陛下虎威,国中畏惧,加上海浪阻隔,这才无人敢来,直至唐使抵达百济,知晓陛下仁慈,国主这才遣臣而来。”扶余福信脸色平静的躬身道:“外臣此次来,奉国主命,敬奉百济美女十人,珠宝五箱,黄金一箱,以贺陛下登基之喜。” “虽然晚了些,但朕感念扶余王之心。”李承乾神色温和下来,问道:“扶余王如今身体如何,他现在有五旬了吧。” “五十有二了,国主身体还好。”扶余福信低头,神色认真。 李承乾点点头,感慨道:“若朕记得没错,扶余王应该是和父皇同龄了,如今父皇已经龙驭上宾,而扶余王尚在,若是什么时候,朕见一见扶余王就好了。” 扶余福信脸色一紧,随即神色松缓下来,拱手道:“若是他日陛下驾临辽东,我王必定亲往拜谒。” 李承乾轻轻笑笑,看着扶余福信说道:“大唐和高句丽开战已经七年了吧,这些年百济损失不小吧。” 扶余福信嘴角微微一抽,拱手道:“臣听闻大唐陈兵,朝中粮草亦是消耗不少。” “这个自然。”李承乾点头,平静的说道:“但高句丽是大唐属国,泉盖苏文弑君另立,又以高宝藏为傀儡,本来大唐已经认下高宝藏为王之事,但偏偏高句丽又南下攻伐新罗,高宝藏又被欺压过甚,偷偷派人前来求援,大唐和高句丽的战事这才被逼继续。” 扶余福信沉默了下来,高宝藏偷偷派人来大唐,这是百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这下,高句丽国中的内乱清晰的呈现在大唐,还有百济和新罗的眼里。 便是他们也没有想到,泉盖苏文竟然还控制不住高宝藏。 李承乾看着扶余福信,轻声说道:“国使,你说,若是百济国内有权臣弑君,然后又立幼主为王,以为傀儡,大唐这个宗主国,究竟要不要派兵解救,还是说眼睁睁的看着他再度弑君,最后彻底自立?” 扶余福信猛然抬头,惊愕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笑了,看向扶余福信道:“国使不会没有想过泉盖苏文弑君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吧?” 扶余福信沉沉躬身,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承乾平静的看着扶余福信,直接开口道:“大唐和高句丽的战事行进到今日,大唐要求的很简单,泉盖苏文归政高宝藏,国使,这一点不过分吧。” “不过分。”扶余福信沉沉躬身,他之所以会有如今的长安一行,便是因为韦待价传信,大唐不以灭国高句丽为目的。 七年战事,高句丽诚然损失惨重,但跟着高句丽的百济,一样支撑艰难。 尤其是如今大唐已经打到了大同江对面。 如果不是担心大唐在灭了高句丽之后,顺势灭了百济,百济早就撤了。 “至于泉盖苏文,他只要归政高宝藏,朕可以保证,大唐这里,也会有他的一席之地,甚至他可以将整个家族都迁过来,但是……”李承乾的神色冷了下来,盯着扶余福信说道:“但若是顽抗到底,朕不介意派兵杀过大同江,杀入平穰城,灭了他。” 扶余福信凛然拱手。 李承乾身体稍微靠后,淡淡的说道:“当然,只要泉盖苏文的问题解决了,高宝藏重新掌权,大唐立刻可以从平穰撤兵。” 扶余福信猛然抬头,异常直接的问道:“当真?” 李承乾目光看向一侧,说道:“许卿,给国使看一下起居注。” 许敬宗从一侧站起,然后走到了扶余福信面前,将墨迹未干的起居注展开给扶余福信看。 扶余福信看的很清楚,刚才他和李承乾说的每一句话,全部都在上面清晰的写着。 “起居注将会编入《国史》。”稍微停顿,李承乾皱眉看向扶余福信道:“国使,你知道《国史》是什么意思吗?” “外臣知道。”扶余福信有些激动的拱手,心底却彻底的松了口气。 大唐重名,这是诸国皆知的,如今这一切在《国史》上记录下来,那么大唐必然遵循。 李承乾点点头,看向扶余福信道:“那么国使,百济怎么说?” 扶余福信瞬间冷静下来,拱手道:“启禀陛下,百济有百济的难处,不过外臣这里可向陛下保证,百济援救高句丽时,大军不会越过温泉郡!” 温泉郡,在平穰城后。 大同江从温泉郡后绕行北上直抵平穰城。 也就是说,大唐和高句丽的战事,百济不会彻底不管,他会在一旁看着,如果大唐食言,他们立刻就会再度介入。 李承乾沉默了下来,目光直直的看着扶余福信。 扶余福信再度躬身,从手中取出一部分奏本,道:“陛下,外臣这里还有一件礼物敬送陛下,陛下见了就知道百济诚意。” “哦!”李承乾神色诧异,目光看向一侧的徐安。 徐安立刻拱手,然后的走下丹陛接过奏本,送到了李承乾面前。 李承乾看了一眼,瞳孔瞬间放大,随即他满意的笑了,点头道:“如此可以了。” “多谢陛下!”扶余福信神色认真的拱手。 “当然,虽然是如此,但是百济军前若是有任何不轨,别怪朕不念今日之议。”李承乾眼神再度冷了下来。 “陛下放心,到时候臣亲自领兵,必然保证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扶余福信再度拱手,道:“百济所求,无非高句丽不灭而已。” “很好。”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大唐要求也不多,百济不要相助泉盖苏文,同时,百济不要再打新罗了,要么新罗每次都派人来长安告状,让朕灭了百济,朕也挺烦的。” 扶余福信脸色微微一冷,然后拱手道:“陛下放心,只要新罗不挑衅百济,百济不会对新罗动手的。” “足够了。”李承乾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国使难得来洛阳一趟,便在洛阳多转一转,过些时日,朕要回长安,若是愿意,国使也可以到长安走走。” 扶余福信略微迟疑,拱手道:“那外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嗯!”李承乾点点头,道:“朕会让鸿胪寺安排的。” “多谢陛下!”扶余福信再度拱手,道:“外臣告退,陛下万安。” “嗯。” (本章完) 第579章 百济的礼物,盖苏文的女儿(第三更 第579章 百济的礼物,盖苏文的女儿(第三更) 贞观殿中,李承乾一只手手放在御案上,侧身看向丹陛之下的薛仁贵:“薛卿怎么看?” 薛仁贵今日是被李承乾刻意叫到贞观殿的。 一方面,他一开始就是从那一战才逐渐崛起的。 另一方面,李承乾也是让他来感受一下东岛三国的局势变化,将来,薛仁贵也还是要前往辽东的。 有些东西,李承乾希望能对他好好培养。 薛仁贵自然能体会皇帝的用心。 他想了想,然后认真的拱手道:“陛下,看样子,这些年,百济是真的被拖的很惨!” 李承乾轻叹一声,点点头道:“的确如此,其实不仅是百济和高句丽,大唐又何尝不是如此。” 这些年,大唐的事情又哪里少了。 前几年,先帝还在世的时候,从薛延陀到西突厥可没少打。 直到李承乾登基,大唐对外的战事才逐渐的缓和了下来。 相比于李世民,李承乾更加注重后勤要素。 这一点在吐谷浑,大唐和吐蕃的一战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那一战甚至可以说是李承乾刻意引诱吐蕃动兵,千里奔袭下高原,然后被早就等候的大唐直接包了饺子、 李靖被李承乾按在了吐谷浑,除了看顾吐谷浑外,同样也还有盯住西突厥的目的。 西突厥的阿史那·贺鲁也不是什么安分的家伙,如果他在大唐和高句丽开战的时候发难,大唐会很麻烦的。 所以,李承乾才需要减轻大唐在高句丽开战时的负担。 这样,万一将来大唐和高句丽开战时,西突厥真的有什么异动,他也能抽出足够的兵力应对。 “也就是这几年,雨水不断,影响秋收,不然朕何至于如此。”李承乾摇摇头,叹息一声,然后问道:“说回百济,薛卿,你觉得这一次百济国使回到百济之后,会如何对待新罗?” “会更加提防。”薛仁贵稍微停顿,然后抬头道:“陛下,新罗真的不值得信任吗?” “嗯!”李承乾认真点点头,道:“刘仁轨上次出使新罗,已经看出来了,新罗前后两任女王都没有子嗣,或许有些蹊跷,而两位女王又都是对大唐最亲近的人。 一旦她们全部病亡,新势力上台,野心膨胀,试图吞灭百济和高句丽是可想而知的。” 女人,野心总是小一些。 一旦男人上台,野心膨胀,吞灭百济和高句丽,之后,对于近在咫尺的大唐,他们也会生出反感。 之后,就是利用百济和高句丽遗民,反抗大唐的事情了。 “所以陛下才会想办法试图让他们三国内乱。”薛仁贵有些明白了过来。 “起码朕没有撒谎,只要杀了泉盖苏文,哪怕拿下平穰城,大唐也依旧会选择撤兵。”李承乾轻轻笑笑,说道:“当然,最多不过是撤兵到大同江北岸,依旧是一步之遥的地方,但足够让三国相互警惕,各生野心,这样才会给大唐全灭他们的可能。” 李承乾要彻底解决东岛的问题。 大唐要彻底的解决东岛问题,高句丽,百济和新罗三国,必须全灭。 不过这里面李承乾耍了些招而已。 大唐不会主动灭高句丽,但没说不会主动灭百济和新罗。 如果百济和新罗联手灭了高句丽,那么大唐眼前的障碍,就会不复存在。 李承乾抬头,看向薛仁贵,道:“薛卿,多去北苑走走,和驸马聊一聊练兵的事情,另外,后勤军需,还有民心,都是需要细细体察的。” “臣明白。”薛仁贵深吸一口气,然后拱手道:“臣告退。” 李承乾点点头,看着薛仁贵离开之后,他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李勣,苏定方,薛仁贵,刘仁轨,牛进达,薛万彻,这么多人,被他钉到东岛,东岛的局势如果还不能彻底平定,那才是见了鬼。 李承乾收回目光,看向一侧的许敬宗,点头道:“许卿,今日便如此吧。” 许敬宗起身,然后躬身退出殿中。 李承乾侧身看向一旁的徐安,说道:“将百济国使,给朕的特别礼物送上来吧。” “喏!” …… 一只齐腰高的四方木箱被抬进了贞观殿东上阁。 李承乾站在一旁,神色平静的看着箱子被人逐渐的打开。 这只箱子里面,放着的,就是百济作为彻底放弃泉盖苏文的保证。 不是说什么东西,三言两语就能让李承乾相信百济不会在关键时刻突然从大唐的背后捅大唐一刀的。 能让李承乾彻底放心的东西,必然是百济付出巨大代价才拿到手的。 箱子的侧面被彻底打开,一名身穿红衣衣裙,眼神恐惧的高句丽美人,出现在李承乾眼中。 这名赤手赤足,容颜憔悴的美人,便是百济人给李承乾的保证。 “泉智秀!”李承乾直接念出了她的名字。 泉智秀猛然抬头,看向李承乾,惊惧的开口,然而她一连串的话说出口,但李承乾却一句话也听不懂。 “说唐文。”李承乾神色淡漠的看向泉智秀,道:“朕知道,唐文是高句丽贵族的必学,你是泉盖苏文的女儿,这些话,你应该懂的。” 是的,这个女人就是泉盖苏文的女儿。 她是被百济人从平穰城偷掠出来,然后送到大唐的。 自从大唐和高句丽开战之后,高丽婢,新罗婢和百济婢的价格节节高升。 这便意味着这里面有足够的利润。 尤其,这几年新罗和百济相比高句丽要安定许多。 高句丽不仅有战事,还有贫穷和饥饿,所以掠夺高丽女,要容易太多了。 甚至有人主动将女儿卖给人贩子,然后送到大唐来。 所以这些年,不时的从高丽婢被人从高句丽劫掠,然后走私到大唐。 或者更直接的说,这本身就是李承乾最早提出的策略之一。 利用百济作为通道,走私高句丽贵女,然后破坏高句丽和百济之间的关系。 今日,他做到了。 泉盖苏文的女儿,被百济国王,亲自派人送到李承乾手里。 光是这一点,足够让李承乾相信百济的保证。 因为一旦消息从长安传到平穰城,哪怕仅仅是一个怀疑,足够让泉盖苏文和百济彻底的翻脸。 而且,这个女人,如果真的是泉盖苏文的女儿,那么一旦她成了李承乾的妃子,大唐和泉盖苏文之间,就有了可以谈和的余地。 毕竟从这个角度上讲,泉盖苏文就成了李承乾的岳父。 这样百济就里外不是人了。 能做到这一步,足见百济用心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这个女人,真的是泉盖苏文的的女儿。 一旁早有侍女将泉智秀从木箱当中拉了出来。 泉智秀身体缩起来,有些惊恐的看着李承乾:“这里是大唐?” “这里是洛阳,这里是皇宫,这里是朕的寝殿。”李承乾走上前,看着惊恐的泉智秀,平静的说道:“百济人告诉朕,你是泉盖苏文的女儿,你来跟朕说,你是不是?” 泉智秀使劲的摇头,说道:“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那你是谁?”李承乾伸手捏住泉智秀的下颚,看着她惊恐的眼睛,问道:“你不是泉智秀,那你是谁,普通的高句丽女子,是说不出这么流利的唐语的?” 泉智秀一愣,眼底闪过一丝恐惧,想说什么,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所以,你就是泉智秀。”李承乾肯定的点点头,然后说道:“当然,你的具体身份,朕会让人去高句丽查的,肯定有人之前见过你,不过在此之前,朕首先需要确定你是不是刺客!” “刺客?我是刺客,我真的是刺客。”泉智秀猛然大叫了起来。 李承乾捏住她的下巴,固定住她,然后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道:“你要知道,一个常年经受各种训练的女儿,和一个大家闺秀的女子生长环境是完全不同,这一点从她的肌肉线条上就能看出来。” 泉智秀有些不明所以。 “来人。”李承乾抬头,平静的说道:“准备沐浴,朕要一寸寸的查一查,她究竟是不是一名刺客!” 泉智秀脸色瞬间苍白。 …… 晨光照入大殿之中,光影斑斓。 床榻之上,已经苏醒过来的李承乾,平静的看向一侧。 泉智秀脸带红晕的安静熟睡,她依旧穿着昨日的那件红色衣裙,只是头发散乱,眼角泪斑。 李承乾伸手轻轻的从她的脸颊抚摸下来,泉智秀下意识的轻轻一缩。 李承乾满意的笑笑,然后从床榻上起身。 经过了一夜的细致检查,李承乾可以肯定,她的确是一名来自高句丽的大家闺秀。 这样的女子,只有高句丽顶级名门才能培养出来。 当然,这里面也存在了泉盖苏文和百济联手,牺牲一个女儿,来为大唐布置陷阱的可能。 但,大国行事,从来不是那么简单的。 一旦百济和泉盖苏文反目,从百济输入高句丽的粮草,会立刻大量下跌。 粮草不足,会实实在在的导致高句丽内部的粮食危机,甚至会蔓延到军中。 这很可能会导致泉盖苏文手下军队直接崩溃。 尤其,李承乾还有高宝藏这张牌。 但如果,泉智秀真的是泉盖苏文的女儿,那么百济和高句丽彻底翻脸。 这一战,大唐赢定了。 (本章完) 第580章 大案骤发,顷刻斩首(第一更) 第580章 大案骤发,顷刻斩首(第一更) 十月初一。 北风在整个洛阳呼啸了整整一夜。 宫城屹立。 清晨,太极殿东上阁。 李承乾神色平静的站在阁中,双臂张开。 脸色怯怯的泉智秀,站在李承乾的身前,认真仔细的帮他整理身上的赤红色衮龙袍。 只是手指移动间,她的眼中眼神带起一丝迷离。 李承乾轻轻瞥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泉智秀的确是泉盖苏文的女儿。 这些天她已经说了实话。 只是她并不是泉盖苏文的嫡女,只是一个婢女所生的庶出女儿罢了。 而且是不被泉盖苏文正妻所喜欢的女儿。 甚至就连泉盖苏文都不一定记得这个女儿。 高句丽和大唐开战,大同江以北,一大片的产粮区被摧毁,高句丽严重缺粮。 便是她是泉盖苏文的女儿,最多也只能温饱而已。 泉智秀自己倒也罢了,但她还有个不到十岁的妹妹,偏偏吃的不少,她不得已出来自己找食,一个不小心就被人掠走了。 不过现在她来了大唐,倒也不是坏事。 只要她失踪的消息能引起泉盖苏文的注意,她的妹妹反而能够被照顾的很好。 当然,虽然她是泉盖苏文的女儿,但在李承乾这里登记的,她依旧是百济女。 百济进贡美女十一人,珍宝三箱,黄金一箱。 她只是第一个被李承乾宠幸的百济女而已。 泉智秀很快整理好了李承乾的衮龙袍,他轻轻抬了抬泉智秀的下颚。 看着她羞红的脸颊,李承乾得意的笑笑,然后才从她身侧走过。 泉智秀退在一旁,温顺的福身行礼。 李承乾眼角扫过,心里不由得一声感叹。 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在面对强者的时候,半岛的女子,总是能很快的服从起来。 迈步,李承乾走出东上阁。 身后的一切情绪,一瞬间,在李承乾的脑海中,彻底斩杀。 抬头,他的眼神已经一片冰冷。 …… 贞观殿,洛阳文武百官已经全部在列,持笏肃然拱手。 李承乾从人群前方走过,然后平静的走上丹陛,在御榻上坐下。 群臣齐齐跪倒,叩首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李承乾的目光从一侧的牛进达身上扫过。 一身红衣金甲的牛进达站在众将最上,单膝跪倒叩首。 他的身后是李安俨,田仁会,薛孤吴仁,薛仁贵,丘孝恭,等一众军中将领。 大殿左侧,唐俭,来济,刘德威,崔敦礼,长孙祥,李乾祐,杨思讷等一众文臣。 李承乾平静的抬手,一侧的内侍省典仪立刻上前,高声道:“兴!” “谢陛下!”群臣齐齐起身,各自肃立。 看着群臣,李承乾神色平静的开口道:“诸卿,从八月底抵达洛阳,到如今整整一个月,地方州县水灾赈济之事,查察的如何了?” 中书令唐俭站了出来,拱手道:“启奏陛下,河南道,河北道,山南道,淮南道等受灾严重的州县已经全部查察完毕,其中有三个州,十二个县的刺史县令,玩忽职守贪赃枉法,现已经全部下狱,等待有司审罪。” 徐安快步走下丹陛,接过唐俭的奏本,然后捧到了李承乾眼前。 李承乾接过,然后认真的看了起来。 即便是他在圣旨中对地方官多有要求,但实际上,地方官在地方履职的时候,总是忘记他的严格要求。 如今,一旦犯法,立刻下狱。 不会有任何宽容。 片刻之后,李承乾放下奏本,对着群臣点点头道:“诸卿辛苦,一月以来奔走无数州县,察查不法,传旨,所行诸卿,每人赐绢五十匹,以示嘉奖。” “喏!”徐安站在一侧拱手。 李承乾抬头,看向群臣道:“诸卿,还有什么其他要禀奏的吗?” “陛下!”监察御史苏良嗣从群臣后侧站了出来。 殿中群臣一时间全部轻轻侧身。 苏良嗣这两年轻易不出手弹劾别人,因为他是皇后的族弟,所以尽量不出手,以免影响到皇后。 但他一出手,被弹劾的人要么被罢免,要么被流放,出手极准,没有一次失误。 “说!”李承乾神色淡然的点头。 “陛下!”苏良嗣持笏拱手,道:“臣弹劾洛州库曹参军卢文操,盗卖洛阳库粮,所行不法,请陛下察查。” 李文暕和萧钧同时惊愕的转头。 他们两人实在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是冲着他们来的。 李文暕稍微侧身,目光扫了萧钧一眼,神色诧异。 萧钧早年可是皇帝在东宫时的太子中舍人,怎么现在这时候,皇帝针对他来了。 肯定是针对萧钧来的。 李文暕这个洛州都督才到任没多久,人都还没认熟。 李承乾抬头,看向苏良嗣,问道:“盗卖库粮,有多少?” “三个大仓,共计十五万石,计卖钱五百万钱。” 苏良嗣一句话说完,殿中群臣能清晰听到御榻之上的皇帝呼吸重了起来。 “陛下息怒!”萧钧赶紧站出,拱手道:“陛下,此事怕是有些蹊跷,洛州仓有无数士卒守卫,同时每月三次察查粮仓,上一次还是在十日之前,未曾查出任何问题,粮食也全部都在,根本没有任何卖粮之事,也没有用陈粮代替新粮之事,请陛下再查。” “陛下!”御史中丞高智周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卢文操的确没有用陈粮代替旧粮,他不过是在这一次陛下东巡之前,从洛阳六家粮商手里借了足够的新粮,暂时充填库藏而已,至于日后……” 高智周看了萧钧一眼,眼神闪过一丝嘲讽,这才继续说道:“至于日后,究竟彻底搬空库房,还是用陈粮来替代,那些就都是他这个库曹参军一个人说了算的事了。” “来人!”李承乾直接抬头。 “陛下!”左千牛卫将军李安俨,右金吾卫将军田仁会同时站了出来。 “封库,抄家,拿人。”李承乾目光看向两人,冷漠的说道:“若有阻挡,先斩后奏。” “喏!”李安俨和田仁会同时拱手,然后快速转身走出殿中。 杨思讷站在群臣稍后,没有注意到这个时候的他,已经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这下子,事情大了。 他不知道这件事情皇帝究竟是怎么查出来的,但这件事情,却是杨家埋得最深的一根线。 皇帝此番来洛阳巡查,本身就有巡查粮仓的意思。 所以为了不让皇帝查出其中的问题,所以杨家才在暗中运作,让那六家粮仓答应借粮。 不然以他一个洛州库曹参军的身份,怎么可能让六家粮仓那么爽快的答应。 当然,这里面杨家介入的事情,卢文操是不知道的,杨家自有自己的手段。 而且在整个洛阳城,他们一直盯着很紧,就是怕皇帝突然间查到了这件事情。 甚至就连突然间回到了洛阳的杜构,因为他出现在永泰坊,那里是卢文操一个外室的住处,所以他们还盯了一阵杜构。 然而最后杜构仅仅只是在洛阳待了几天,就回了长安,所以,他们的戒心也就放下了。 谁能想到,皇帝竟然突然发难。 ……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看着一本本被摆放在桌案上的账本,侧身看向站在群臣最首的唐俭,说道:“唐相,你是老户部了,你来看看,这些是从六家粮商里找出来的账本和借条,是不是和库曹的东西能够对的上?” “喏!”唐俭肃然拱手。 张阿难从李承乾眼前,将账本取下,然后送到了唐俭的手里。 唐俭开始细细的看了起来。 他任过多年的户部尚书,对比这些并不难。 李承乾抬头看向站在唐俭身后不远处的刘德威,问道:“彭城郡公,你是多年的刑部尚书了,跟朕说说,这种在自己家中什么都找不出来,但是却在别人家里,找到了所有账本,还有按着他手印的欠条的情况,合理吗?” “陛下,合理。”刘德威站出拱手,道:“不是谁都会信任谁的,更别说,六家粮商的背后,站着韦杜杨柳王卢六家,不惧一个洛州参军。” “六家。”李承乾眼神一眯,继续问道:“这种触犯唐律的大情,这六家人,难道就一点也不害怕,而且六家人,卢文操难道就不担心其中一家人突然将消息泄露出去吗?” “陛下!”刘德威轻轻抬头,看着李承乾说道:“这说明,从一开始,这些事情,就有这六家人的参与,而且,恐怕他们已经如此进行了很多年。” 殿中群臣一时间全部神色凛然起来。 很多年。 就不只是三个大仓,十五万石,五百万钱了。 “萧钧!”李承乾突然冷喝一声,眼睛死死的盯着萧钧。 萧钧有些头皮发麻的站了出来,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 “朕问你,这些事情,你知道多少,你,有没有参与?”李承乾拳头轻轻地握了起来。 “陛下,臣从来不知。”萧钧拱手,坚定的说道:“臣虽然有罪,但臣从来没有参与过。” 李承乾松开拳头,淡淡的说道:“那么卢文操家里有三房妾室和四房外室的事情,你也不知道了?” 萧钧身体一冷,皇帝这是将卢文操的事情查了个底朝天。 他赶紧拱手道:“臣知道他有三房妾室的事情,但是家中四房外室的事情,臣是实在不知情。” “四房外室啊!”李承乾目光看向殿中所有臣子,轻声道:“诸卿,你们说,他这一年,究竟需要多少销啊?” 群臣齐齐拱手。 这一下,证据闭环,卢文操的事情,被彻底盯死了。 “来人。”李承乾看向殿门口。 两名红衣金甲的禁卫士卒站了出来,从殿外走入,对着御榻上的李承乾拱手道:“陛下!” “传旨,即刻将洛州库曹卢文操推出端门斩首。”李承乾脸色彻底冰冷下来。 “陛下!”两名禁卫士卒还没有开口,一侧的萧钧便已经忍不住的抬头。 李承乾侧身看向萧钧,神色淡漠的问道:“怎么,萧长史还有话要说?” 一句“萧长史”,萧钧忍不住的头皮发麻。 殿中的其他群臣也诧异的看向了萧钧,他现在自己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有事情管别人。 只有站在侧后的杨思讷,看着萧钧微微皱起了眉头。 (本章完) 第581章 朕要杀人,谁也留不住(第二更) 第581章 朕要杀人,谁也留不住(第二更) 贞观殿中。 在李承乾异常冷冽的眼神下,萧钧硬着头皮拱手道:“陛下,依唐律,诸盗窃,不得财者笞五十,得财者一尺杖六十,一匹加一等,五匹徒一年;五匹加一等,五十匹加役流。” 李承乾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萧钧恳求的说道:“陛下,依照唐律,盗卖库粮依旧属于偷盗财物罪,而偷盗财物罪,即便是偷盗的再多,最高刑罚也该为流放,罪不至死,法不至死,臣请免卢文操死刑。” 李承乾看着萧钧,神色逐渐的平静了下来。 依照唐律,的确应该是这样的。 但皇帝如果要杀一个人,是律法能阻止的吗? 萧钧明显应该知道这一点,但是这个时候,他依旧站出来阻止,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隐情不成。 群臣看向萧钧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 丹陛之上,李承乾身体轻轻前倾,想了想,他侧过身,看向牛进达,问道:“大将军,你怎么看?” 身材雄武的牛进达站了出来,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道:“陛下,洛阳粮仓担负军前粮草转运之责,盗窃洛阳仓,等同盗窃军粮,按军法,当斩。” 李承乾抬头看向一侧的刘德威,问道:“彭城郡公,今日虽然大理寺卿和御史大夫不在,但卿在贞观初年也是做过大理寺卿的,如今又是刑部尚书,你来说,以军法,判卢文操斩刑,合于律乎?” “陛下!”刘德威站出拱手,道:“从贞观十七年开始,洛州仓每年都有大量的粮食会顺黄河转运到辽东和军前,虽然直接调往军前的军仓和民仓有所分别,但这两年天下大水,军粮弥补不足,有几次是从民仓转运过去的,而且若是明年依旧大雨,这些民仓便依旧是军仓储备,所以,合于律法,当斩。” 李承乾点点头,看向萧钧道:“萧卿,若朕记得没错,朕来洛州之前,就曾经下旨要彻查诸仓,他如今用民粮来假做官粮,朕以欺君治罪,判他斩刑,过分吗?” 萧钧想要说什么,但一句话还是没有能说出口。 “若是还不够,以盗粮罪,加军法,加欺君,斩首,可还够吗?”李承乾一拳重重的砸在了御案上。 “砰”的一声,群臣的心不由得跟着跳了起来。 不少人再度看向了萧钧,这个时候,他总该偃旗息鼓了吧? “陛下!”萧钧深吸一口气,眼神担忧,再度拱手,坚定的说道:“陛下,依律,官员当有八议之权?” “卢文操身上有爵位,还是有军功,还是说是哪家的皇亲国戚?”李承乾似笑非笑的看向萧钧。 皇亲国戚,若是皇亲国戚,皇帝能不知道。 “陛下,卢文操身上没有爵位,也没有军功,但他的父亲故金紫光禄大夫、遒县伯卢景明,身上是有军功的。”萧钧抬头,看向李承乾道:“陛下,可议亲,免其死罪。” “议亲,卢景明?”李承乾眉头一皱,抬头道:“这个名字,朕怎么觉得有些耳熟?” 御史大夫高智周站了出来,平静的拱手道:“陛下,遒县伯卢景明是梁国夫人卢氏的亲弟,玄武门的时候,其人留守秦王府,陛下应该可能是见过的。” 李承乾嘴角微抽,这算什么军功,甚至可以直接说,这人压根就不敢到玄武门去。 因为那一夜,真正敢战的士卒都冲到了玄武门,只有老弱病残,才会被留在秦王府。 只是事后,因为功成,所以蹭了一点军功。 李承乾抬头看了萧钧一眼。 这个时候的萧钧没有再以此强争,只是神色平静的站在那里。 这下子,李承乾,还有殿中的群臣全部都明白了过来。 萧钧之所以强争,是因为卢文操是房玄龄的外甥,如今房玄龄刚死不久,李承乾就对他的外甥下手,这难免会让房玄龄一脉,还有其他的功臣一脉,感到心寒。 李承乾的目光轻轻的从后方的杨思讷身上掠过。 心中一凛。 好手段啊! 先是用色诱卢文操,让他大手大脚起来,甚至到了以他的家境都无法支持的地步,最后引诱他开始盗卖库粮。 李承乾如果真的要杀他的话,那么恐怕就会牵连到房玄龄。 难免会让人联想到他不体恤功臣的事情。 李承乾轻轻侧身,看向一旁的牛进达,问道:“大将军,这一年来,辽东将士,可有因为军粮不足,而死亡的将士吗?” 牛进达一愣,随即认真的点点头道:“有,有两名士卒在前年冬日值守的时候,粮草晚来了半个时辰,冻死了。此事军报有载。” 杨思讷瞬间难以置信的抬头。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议功,议爵,议亲,萧卿,你忽略了一个议字,八议之制,是八种人犯罪后,以其权奏请皇帝重新裁决其罪,是朕,朕根据他的身份来减免刑罚的制度……朕若不允,他就是皇子亲王,也得斩。” “来人!”李承乾猛喝一声。 “喏!”门口两名禁卫同时拱手。 “洛州库曹卢文操,犯盗卖军粮加欺君罪,判斩刑,其兄免职罢爵,废为庶人。”李承乾看了殿中群臣一眼,冷冷的说道:“诸卿,朕今日算是看出来了,大唐律法松弛至今,原来都是八议之制弄的。 今日朕心情尚好,不打算做什么,但他日,再有此事,你们就别怪朕将八议之制,给改掉。” “臣等谨遵圣训。”群臣齐齐拱手。 杨思讷在低头的一瞬间,眼中闪过一丝可惜。 皇帝手段很周全了。 他如果仅仅是对卢文操下手,那么卢文操后面的人,自然会心生不满,但现在,他连卢文操的兄长也一起处置了。 那么就不会再有人说什么了。 卢文操当然有兄长了。 卢文操身上没有爵位,他父亲是开国伯,虽然有蹭房玄龄军功的意思,但终究是封下来了,传给了卢文操的兄长。 这一下,兄弟俩自己闹去吧。 房遗直十有八九不会管。 至于军中,洛阳是军粮转运之地,卢文操是洛州库曹参军,在他在职的时候,军中有将士因缺粮而死。 不管这里面直接的原因有多少,但这个原因一出,军中将士对他将没有一丝的同情。 甚至还会指责他。 而且最重要的,是杨氏在朝中军粮上的布局,被废了一半。 好在只有一半。 …… 两名禁卫已经大踏步的走出殿中,随后是更多的脚步声。 相信不久之后,卢文操的首级就会被传上来。 李承乾抬头,看向群臣,淡淡的开口道:“对了,还有那六家粮商的事情,杨卿,你是刑部侍郎,这件事情按律应该如何处置。” 杨思讷惊愕的抬头,这件事情皇帝怎么问他了。 这一次涉及到的六家粮商背后,站着韦杜杨柳王卢六家。 其中就有他杨家。 杨思讷只是顿了一下,就站出来拱手道:“陛下!”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杨卿,这六家粮商协同卢文操一起盗卖库粮,依从卢文操之罪,爱卿看看该如何处置这六家粮商,你是刑部侍郎,依律如何处置?” 依从卢文操之罪,卢文操是重罪。 这六家的罪名,无论如何也轻不了。 杨思讷深吸一口气,拱手道:“陛下,依律,当查封这六家粮商所有一切产业,同时,六家粮商的主事流放三千里,其他涉及诸人,一律严惩。” 李承乾看了杨思讷一眼,然后轻叹一声道:“今日已经杀人了,朕没有心思再严惩了,户部从即刻起,察查卢文操这几年时间,究竟从洛阳粮库盗卖了多少粮食,各家又涉及多少,依从他们涉及到数目,罚收三倍粮食。” 稍微停顿,李承乾冷笑道:“当然,粮库里的那些不算,此外,额外罚没三倍粮食,还有六家粮商的主事,全部流放辽东,至于其他涉及诸人,朕便开恩不做处置了。” “喏!”群臣齐齐拱手,道:“陛下仁德。” 杨思讷低头之间,强忍住不咬牙。 他自己做了恶人,皇帝反而做了好人。 而且那六家粮商的主事,被流放辽东,恐怕一个也活不下来。 而且几年里卢文操所盗卖所有粮食的三倍,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恐怕就是搬空六家粮商的粮库,也集不齐这么多的粮食。 还得从外面调。 他们损失惨了。 这些事情,他们虽然不会将事情的真相捅给皇帝,但一定会找他杨思讷的麻烦。 李承乾抬头,继续说道:“另外,洛州长史萧钧,监察不利,着罚俸三年。” “三年!”杨思讷惊愕的抬头。 皇帝已经站起摆手道:“退朝吧。” “恭送陛下!”群臣齐齐拱手。 …… 夜空澄澈,空气硬冷。 星河悬挂,低垂在洛河之上。 一条小船缓缓的行在洛河之上。 一身黑底金丝衮龙袍的李承乾,站在船首,手按黑鞘千牛刀,目光看向两侧的洛阳城,轻声说道:“来洛阳一个多月,朕只有今夜才有时间出来看看洛阳,而再过三日,朕就要返回长安了。” “陛下仁德。”萧钧站在侧后,感慨一声。 皇帝白日出行,动静太大,惊扰百姓过甚,想要像个普通老百姓一样巡街游览,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有在宵禁之后,悄悄的在洛河上坐船查看两岸夜景,才算满足。 “卢文操一案,涉及到官员和胥吏,全部都拿下了吗?”李承乾神色收敛,侧身问道。 “已经都拿下了。”萧钧认真拱手,愧疚的说道:“臣有罪,任洛州长史多年,竟然没有察觉到这么一条蛀虫。” “房玄龄的外甥,谁能想到,他这种人会做这种事。”李承乾摇摇头,轻叹一声:“所以以后察查诸事,不能够只查实务,也要看人,看他们每个人平日生活是否奢靡,是否有诸多外室,这些时间一长,都是需要很多钱的事情。” “是!”萧钧愧疚的低头。 “还有,日后粮仓,银库,牢狱,档室,看管这些地方的胥吏,也要多盯着看,若是一大批人的生活同时得到了改善,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李承乾面色凝重起来。 “意味着他们都被买通了。”萧钧脸色羞愧。 卢文操不可能是一个人就盗卖了那么多的库粮,看守粮库的人那么多,随便一个人看到了上告,立刻就会有大麻烦。 所以,卢文操几乎买通了相关的所有人。 “朝中的规制定的再严,也难以抵挡人心的贪婪啊!”李承乾轻轻摇头。 大唐对于库仓的看管是很严格的。 甚至可以说,自古以来,每一个朝代对于粮仓的看管都是非常严格的。 但你什么时候看到这些盗卖库粮的事情少过。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房家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朕自有处置。” “是!”萧钧拱手,问道:“那那六家粮商的背后,韦杜杨柳王卢六大家族呢?” (本章完) 第582章 上告司空长孙无忌谋反(第三更) 第582章 上告司空长孙无忌谋反(第三更) 夜色之下,星河低垂。 李承乾站在船首,手按刀柄,神色淡淡的说道:“不过是韦杜杨柳王卢六家罢了,朕此番来洛阳之前,就已多做准备,你信不信,现在在长安城,皇后已经令宫中诸妃致信家中,警告他们约束家人不要乱来了。” 韦丹,杜倪,杨宓,王幽兰,柳迪,这些宫中的嫔妃,都会回信警告家中不要乱来。 免得影响她们在宫中受宠的地位。 甚至还有卢明月,苏淑也会让她转告卢家,日后不要胡来。 真正的世家大族,在一点盗卖粮食的收益,和宫中自己女子在皇帝身边的地位之间,他们不会选错的。 所以,六家不会出事。 “所以陛下,此番来洛阳,就是为了此事。”萧钧说完,忍不住的低下头。 “洛阳,安东前线粮草转运重地。”李承乾看向萧钧,冷冷的说道:“你觉得,朕会让这里出事而不管吗……杨玄感殷鉴不远,朕还没有糊涂到那个地步。” 萧钧猛然抬头,惊讶的看向李承乾:“陛下的是意思是说,洛阳此番的事情,是有人刻意为之的?” 一番话说完,萧钧自己的脸色已经变得异常难看。 李承乾依旧平静的看向洛阳的夜色,淡淡的说道:“也不一定就是有什么人,只是大唐征伐高句丽,这其中利益庞大,难免就有人想从其中薅些羊毛下来,这样的人一多,问题也就来了。” “是!”萧钧面色凝重的拱手。 李承乾转身看了他一眼,神色淡然。 杨家的事情李承乾没有打算要告诉萧钧。 他这个人,在洛阳这么长时间,连一个卢文操都看不明白。 告诉他,就等于告诉了杨氏。 另外,洛阳的事情,李承乾是怎么发觉的,李承乾也没有告诉他的打算。 审阅各地人户账本,是李承乾如今手中看穿天下各地虚实,控制天下最重的手段。 萧钧,他没有必要知道了。 “洛阳的事情,没那么容易完,剩下的事情,你多盯着点。”稍微停顿,李承乾看着萧钧说道:“这一次你被朕罚了三年的俸禄,你的心中要有怨气。” 萧钧猛然抬头,拱手道:“陛下,臣无怨啊!” “朕知道。”李承乾微微摆手,说道:“朕的意思是说,你在别人面前,要表现的心里受了委屈的感觉,同时将这股怨气发作在那六家粮商身上,你明白吗?” “臣明白!”萧钧立刻神色肃然的拱手。 李承乾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叹声道:“不,你不明白,大唐征伐高句丽,一开始的时候,还可以依靠定州仓的粮食支撑,而随着定州仓的粮食逐渐耗尽,压力就会逐渐的转移到洛阳,洛阳仓的粮食不足的时候,怎么办?” 萧钧抬头,面色凝重的拱手道:“需要调用民间粮商的存粮。” “所以,你平日里对他们要凶一些,到时候,真的有了需要,你就做出一副要抄家的架势,这样他们就会配合许多了。”李承乾轻轻地点了一下。 萧钧立刻拱手道:“臣明白。” “另外,从今往后,洛阳城中的粮商要多一些,”李承乾侧身,问道:“你们萧氏,还有江南的很多世家都可以到洛阳来开设粮铺,尤其如今你被罚了,日后带着报复在洛阳引入江南世家,也在情理之中,有人上奏,朕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是!”萧钧缓缓点头,认真拱手。 皇帝的目的就是要让洛阳的势力更多一些,这样就不容易形成一家或者几家独大的局面,这样皇帝就容易操控。 “好了,差不多了,你该回去了。”李承乾朝着后面摆摆手。 小舟立刻朝着岸边而去。 看到萧钧稳稳的站在河岸上,李承乾才轻声叹道:“最后说一句,你要注意自身安全,有的时候,逼急了,他们是会杀人的。” “臣领旨。”萧钧拱手,眼底满是感激。 李承乾摆摆手,小舟再度驶回到了洛河中央。 看着骑马远去的萧钧,李承乾轻轻摇头道:“他这一生,恐怕洛州长史便已经是他所能任的最高官职了。” “陛下!”许敬宗站在李承乾身后拱手,神色凝重。 他知道,皇帝的这位前太子中舍人在洛阳所行诸事,太让皇帝失望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出身兰陵萧氏,而且对皇帝十分忠诚,恐怕皇帝早就换人了。 李承乾侧身看向许敬宗,说道:“江南世家的商人到洛阳,你多照顾些。” “臣领旨。”许敬宗认真拱手。 李承乾抬起头,看向夜色下的洛阳城,轻声说道:“这个洛阳城,得换个人替朕看着了。” 许敬宗拱手默然。 …… 贞观殿中,李承乾坐在御榻上。 唐俭,来济,刘德威,崔敦礼,长孙祥,李乾祐,杨思讷,李文暕,李安俨等一众朝臣,分两班站立殿中。 “明日就要返回长安了。”李承乾看向唐俭,问道:“唐卿,一切收拾的怎样了?” “启奏陛下!”唐俭站出,拱手道:“诸事已经安排妥当,明日辰时正便可以启程返回长安了。” “洛阳啊!”李承乾轻叹一声,从御榻上站了起来,然后走下丹陛,走到贞观殿殿门前。 看着眼前明媚的洛阳城,李承乾侧身道:“公叔,告诉洛阳百姓,朕此番虽然回去了,但明年朕还会再来,明年三月,洛阳再会。” “喏!”李文暕认真拱手。 皇帝来洛阳城,洛阳百姓是欢迎和欣喜的。 皇帝的赏赐自不必说,光是皇帝抵达洛阳,洛阳的官吏立刻就跟变了一个样子似的,百姓的日子立刻就好过了许多。 当然最重要的,是皇帝前来洛阳,洛阳的政治地位就会抬升。 帝都子民。 仅仅是这四个字,就足够洛阳百姓和长安百姓争个面红耳赤了。 “另外,洛州库曹参军,朕看,调雍王侍读崔行功来任吧,让他好好的管一管这些事情。”李承乾侧身看向唐俭,问道:“唐相,你怎么看?” “陛下诸事英明,臣奉旨。”唐俭立刻拱手。 李承乾笑笑,然后看向另外一侧的李安俨说道:“安俨,洛阳仓关乎东征大事,左千牛卫多派些人来盯着吧。” “喏!”李安俨神色认真拱手。 站在后侧的杨思讷微微低头,神色凝重。 “另外。”李承乾抬头,看向殿外,说道:“这一次收缴的粮食,一半充入粮仓,另外一半在冬日的时候,施粥施给百姓啊,今年夏天雨水多,冬天雪也少不了,要多做准备。” “臣领旨。”李文暕站了出来,赶紧的拱手道:“陛下仁德!” 李承乾笑笑,他作为皇帝自然希望天下的百姓都能过的很好,但很多朝政落到地方百姓手里的时候,不知道打了多少折扣。 长安洛阳帝都,这种折扣会少很多。 李承乾的目光从远处的定鼎门大街落回到端门处,突然一片喧哗从端门传来。 李承乾皱了皱眉,侧身道:“派人去看看,究竟怎么了?” 李安俨拱手,走出殿中,立刻就有两名千牛卫快步的朝着端门而去。 很快,一身红衣金甲的薛孤吴仁便满脸焦急的来到了贞观殿外,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有人在天津桥对岸捧奏状跪立请奏,其人言说……言说……” “什么?”李承乾皱了皱眉头。 “其人言告司空谋反。”薛孤吴仁说完,沉沉拱手。 殿中所有人一时间全部都惊了。 皇帝明日要离开洛阳返回长安,今日却有人前来上告,长孙无忌谋反。 所有人都明白,事情大了。 杨思讷站在群臣最后,满脸愕然,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丝惊恐。 李承乾转身,轻轻地扫了杨思讷一眼,心中诧异,但还是平静的走向丹陛,同时说道:“传旨,宣入贞观殿。” …… 贞观殿中,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看着眼前的路引,然后又看了跪在殿中,一身灰色长袍的李弘泰,他直接开口道:“朕问你,你真的叫李弘泰吗,朕怎么看着你这份路引有问题啊!” “草民正是郑州人李弘泰,状告司空长孙无忌权倾朝野,威凌百官,阴谋不轨,意图谋反。”李弘泰抬起头,一张普通至极的面容,出现在李承乾的眼前。 “权倾朝野。”李承乾突然间笑了,看着李弘泰道:“朕原本以为你能拿出什么实据来,原来不过是一番诡诈,挑拨人心而来。” “陛下!”李弘泰对着李承乾叩首道:“陛下,草民所言,句句属实,若有一句不真,愿受千刀万剐之刑。” “千刀万剐,那是那么轻易的事情。”李承乾伸手抓起一旁的千牛刀,然后起身走下丹陛,走到了跪着李弘泰身前,抬头看向殿外,平静的说道:“诸卿,退出贞观殿。” “喏!”群臣齐齐拱手,然后全部躬身退出贞观殿中。 不过他们并没有离开太远,也就是在殿外的台阶上站着而已。 李承乾站在李弘泰身前,看着他问道:“权倾朝野,你知道权倾朝野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吗?” “朝中所有重臣全部都听他的。”李弘泰认真的叩首。 李承乾忍不住的笑了,许久之后,他才缓缓的摇头道:“整个中枢,三省六部九寺五监,朕的舅舅,赵国公长孙无忌,他是当朝司空,尚书左仆射,尚书省之首,那你知道本朝的尚书右仆射是谁吗?” “英国公李勣。” “是啊,英国公。”李承乾感慨一声,说道:“英国公如今虽然并不在朝中,但是他如今是安东道行军大总管,统辖对高句丽作战诸事,他的手下,现在有五万大唐精锐随时供他调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李弘泰满脸茫然的抬头。 李承乾轻轻笑笑,淡淡的说道:“这意味着一旦大唐和高句丽开战,英国公一旦调遣河北诸军,那么他手上掌握的精锐军卒,轻易便可超过十万。” 仅仅“十万”两个字,李弘泰的呼吸便已经沉重了下来。 “不提英国公,你知道卫国公吗?”李承乾轻轻冷哼一声,说道:“卫国公如今任西北道行军大总管,整个甘凉沙肃,还有西昌州,全部在他手中,一旦有事,他随时能够调遣十万大军。” 又是一个“十万”,李弘泰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还有长安城。”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鄂国公尉迟敬德,卢国公程知节,虢国公张士贵,还有就在殿外的琅琊郡公牛进达,以及常何,樊兴,钱九陇,阿史那·社尔,执失思力,契苾何力,阿史那·忠,这些十六卫大将军。 他们这些人,不仅是父皇在秦王府的老臣,甚至不少人,要么是自己的儿女娶了公主,要么干脆就是他们自己娶的公主。 殿外的兵部尚书崔敦礼,他的侄女,是朕的修容,只要有了子嗣,便可以进封到四妃。 朕问你,你觉得长安城外的十六卫十万大军。 他们听谁的?” (本章完) 第583章 暴君,李承乾,你就是暴君(第一更 第583章 暴君,李承乾,你就是暴君(第一更) 贞观殿中,李弘泰跪在地上,一瞬间他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李承乾。 大唐的整个军权,几乎都掌握在皇帝的手里。 便是真的有什么权臣,但哪里能到权倾朝野的地步。 “三省六部,抛开尚书省,我们说中书省,中书令、莒国公唐俭,他的儿子唐善识娶了朕的皇妹豫章公主,他的女婿是朕的儿子雍王李厥的老师。” 李承乾拍拍李弘泰的肩膀,继续说道:“中书侍郎马周,是朕在东宫时的太子少詹事,中书侍郎高季辅是朕的舅翁高士廉的族侄。” 整个中书省,虽然李承乾的亲信只有马周一个人,但其他人,也全部都是倾向他的。 “至于门下省。”李承乾轻轻笑笑,道:“侍中于志宁是朕在东宫时的太子詹事,黄门侍郎来济是朕的太子率更令来恒的弟弟,至于黄门侍郎许敬宗,他就在一边。” 整个门下省,全都是李承乾的亲信。 “至于六部,吏部尚书张行成,先帝在世时,朕就差点将他调任太子詹事;户部尚书阎立德,朕的皇妹晋阳公主就嫁入了他家;礼部尚书李袭志,出身陇西李氏;刑部尚书刘德威,他的夫人是平寿县主。” 李承乾看了李弘泰一眼,摇摇头道:“兵部尚书刚说过了,工部尚书长孙祥是朕的表兄,朕在东宫时候都太子家令,朕的秘密,他知道的比朕的舅舅还多;对了,还有朕的舅舅……所以你觉得,整个朝中,三省六部,谁才最权势滔天的那个人。” 李弘泰身体颤抖的抬头,目光恐惧的看了李承乾一眼。 李承乾很直接的点头:“是朕。” 李承乾抬头,走到了大殿门口。 大殿两侧的文武群臣全部都听清楚了李承乾的话,全部都肃然拱手,眼神敬畏。 李承乾在门槛之前停下脚步,目光抬起,看向整个洛阳城,平静的开口:“朝中文武重臣,全都是朕的亲族和长辈,全部都是以朕为中心,包括朕的舅舅也是一样,而朕,是大唐皇帝,天之子,上苍之下,惟朕最尊,号令天下,谁敢不从!” 群臣齐齐拱手道:“陛下圣德广运,仁参尧舜,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李承乾摆摆手,转身走回殿中,同时说道:“都进来吧。” “喏!”群臣再度拱手,然后重新进入殿中,各自在位置上站定。 杨思讷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呼吸很轻,但很重,断断续续的,他隐约自我察觉,自己的脸色有些发白。 皇帝刚才的那一番话,已经彻底的征服了在场众人的人心。 他们自己和皇帝的关系如何不说,但其他人和皇帝的关系如何,他们刚才清楚的听到了。 一瞬间,杨思讷自己,感觉四周除了自己之外,全部都是盯着自己的人。 就像是感觉自己被彻底孤立了一样。 他很肯定,其他人肯定也会有这种感觉。 就刚才的一句话,传扬开来,很难再有什么人敢对皇帝动什么歪心思了。 一时间,杨思讷的心底忍不住的升起一丝迷茫。 很快,他的目光就落在了李弘泰身上。 这个人,他又是怎么一回事? ……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看着跪在地上,满脸茫然的李弘泰,轻轻摇头道:“我们来说说你吧,李弘泰真的是你的姓名吗,故意在李泰的名字中间,加一个弘字,你是在挑拨朕的心绪,同时又不想让朕抓住本姓,其心真毒啊!” 李弘泰突然回过神,低下头,说道:“陛下在说什么,草民不明白。” 殿中的群臣,看向李弘泰的眼神中满是玩味。 李泰,用魏王的名字来刺激皇帝吗? “无妨,再来看看你的这份路引。”李承乾从桌案上拿起李弘泰的路引,轻声叹道:“不得不承认,你的这份路引,做的挺真的,但可惜有一个问题。” 李弘泰忍不住的抬头。 李承乾笑了,看着李弘泰道:“这份路引一切编造的很真,年龄没有问题,身份也挺好,读书人,而且是郑州的读书人,离洛阳近,离长安也不远,足知天下事,但问题在你的身上,你虽然表现的足够像一个读书人,但你手上虎口的老茧卖了你。” 李弘泰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双手,他的双手之间有异常清晰的老茧。 “朕刚才拍了拍你的肩膀,你的身体很有力量,这不应该是一个读书人该有的,这更应该是一个武士,一个战士,一个刺客,甚至是一个死士,才该有的力量。”李承乾一句话落下,殿中十几名禁卫猛然持刀上前。 殿中的文武百官瞬间被隔开。 只有李弘泰还依旧跪在地上。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李承乾,勉强笑笑,说道:“草民不过出身耕读之家而已。” “握锄头的手和握刀剑的手是不一样的。”李承乾看着李弘泰,轻声问道:“说吧,朕给你一次机会,是谁让你来的?” “没有人让我来。”李弘泰突然对着李承乾沉重拱手,道:“陛下,对于那么一个掌控重权,威凌朝堂的外戚大臣,陛下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担心他谋反吗?” 一句话,在整个贞观殿内不停的回荡。 殿中的群臣瞬间就全部变了脸色。 这个时候,李承乾却笑了。 他看着李弘泰,摇摇头道:“你说漏了,担心谋反,所以说,你还是没有朕的舅舅任何谋反的证据,也就是说,你这一次完全是在诬告,所以,依唐律,诬告反坐,刑部侍郎!” “陛下!”杨思讷肃然拱手站出。 李承乾没有看他,直接问道:“告诉他,诬告谋反,当判处何罪?” 杨思讷拱手,道:“唐律,谋反为十恶之首,本人处斩,父子连坐绞刑,亲属、部曲等流放,故,诸诬告谋反及大逆者,斩;从者,绞。” 李承乾看向李弘泰,平静的说道:“你刚才说,若是诬告,你愿意受千刀万剐之刑,朕觉得千刀万剐之刑,你这种人还配不上,来人。” 两名浑身重甲的禁卫上前拱手:“陛下!” “将人押出去,拉到端门之外。”李承乾抬头看向殿外,平静的说道:“杖责三百棍,一棍也不许轻,一棍也不许少,打满三百为止。” 李弘泰猛然抬头,惊愕的看着李承乾。 三百棍? 一百棍就足够将他打死了。 三百棍,这是要将他的骨髓都要打烂了敲碎了吗? 两名禁卫上前,冰冷的战甲左右直接夹住了李弘泰,让他丝毫动弹不得,然后夹起来就往外拖。 “暴君,你个暴君。”李弘泰终于回过神,无比惊恐,但又愤怒的盯着李承乾怒骂道:“李承乾,你就是暴君,大唐一定会在你的手里灭亡了,一定会的……” 看着被远远的拖走,但依旧在不停怒吼的李弘泰,李承乾神色平静的可怕。 他的目光扫向殿中群臣,群臣不少人的脸上都有要劝谏的意思,但是这个时候,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弘泰诬告长孙无忌谋反,所为的,可不仅仅是诬告,他真正要的是诛心。 现在,他反过来被皇帝诛心了。 现在劝谏皇帝宽恕李弘泰,哪怕只是斩首,恐怕都有和李弘泰勾连的下场。 见终究还是没有说话,李承乾这才淡淡的点头道:“诸卿,朕登基两年,虽然偶有小患,但朕自觉天下还是安定了,百姓也还算归心,朝中的群臣也都是忠心尽力,现在看来,朕还是错了啊!” 群臣身体不由得一寒冷,随即齐齐拱手道:“臣等无能,请陛下责罚。” 李承乾抬头,神色冷冷的说道:“这个李弘泰,他的背后一定有人,那份路引太真了不是随便什么都人都能伪造出来的。” 群臣脸色一沉,李弘泰的背后不是有人,而是有一整个势力。 “朔方郡公!”李承乾直接点名。 “陛下!”右千牛卫薛孤吴仁站出拱手。 “卿恐怕要在洛阳多待一段时间了,好好查一查这个李弘泰的背后,究竟有什么人?”李承乾的眼神眯了起来。 “喏!”薛孤吴仁肃然拱手。 李承乾再度看向殿中群臣,冷声道:“天下不安,诸卿便需更加奋力,从今日起,尚书,中书,门下,吏部,户部,刑部,兵部,工部,礼部,对于天下各州上奏的公文要仔细核查,严格勘验,加强监督,不要被地方州县所欺,要更加用心尽责。” “臣等领旨,必不负陛下所期。”群臣齐齐拱手,神色认真。 李承乾淡淡的点头道:“退朝。” “恭送陛下!” …… 夜色深沉。 杨思讷有些疲惫的走入内堂,不耐烦的问道:“人呢,怎么这么冷冷清清的?” 沉重的脚步声突然响起。 杨思讷瞬间惊醒,看向内殿,就见一名身材削瘦,面色淡漠,带着一顶黑色璞帽的五旬男子平静的从内室走出。 杨思讷猛然跳起,然后赶紧拱手道:“大兄,见过大兄。” 晋州刺史杨思谊走到了短榻上坐下。 杨思讷这才回过神,拱手道:“大兄怎么到洛阳……今日的事情是大兄做的?” 看着小声惊骇的杨思讷,杨思谊淡淡的抬头道:“皇帝在洛阳掀了我们家的底,为兄自然要回应一二。” 杨思讷惊骇的看着兄长杨思谊,随即他苦笑的在一旁坐下,同时说道:“恐怕要让兄长失望了,陛下远比你我想象的要厉害的多。” 今天发生在朝堂上的事情,所有的一切对杨思讷冲击极大,甚至他有股皇帝难以匹敌的感觉。 “我知道。”杨思谊淡淡的点头,说道:“利用李弘泰来挑拨皇帝和长孙无忌关系的手段,被他一眼就看透了,但是,三郎,你若是从另一个角度上看,就不会这么悲观了。” “啊?”杨思讷茫然的看着杨思谊。 “皇帝之所以这么快就反应过来,说明在他的心底,其实很早就已经在防备长孙无忌。”杨思谊抬起头,低声道:“只不过相比于忌惮,皇帝更加着重于保护,他在保护长孙无忌,可想而知,他早就意识到了长孙无忌的威胁。” “可是,阿兄!”杨思讷回过神,看着杨思谊道:“阿兄,正是因此,我们的计划很难进行下去。” 杨思谊看着杨思讷,淡淡的说道:“三郎,你啊,总是太急。” “请阿兄指点。”杨思讷认真拱手。 “我们是世家,自然要从长远看问题,这一次不行就下一次,以我们的底蕴,经受得起一次失败。”杨思谊轻轻敲敲桌案,说道:“但是失败,一定要收获,起码,我们看到了皇帝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陛下看样子是继承了先帝之能,手段不凡,为人谨慎,人心归附,怕是难以撼动。”杨思讷说完,不由得轻叹一声。 “的确如此。”杨思谊点点头,他侧身看向杨思讷,轻声说道:“但是这样的人,也向来会有大志。” “大志?”杨思讷轻轻地咀嚼着这几个字。 “亲征高句丽。”杨思谊冷笑一声,说道:“像这样的人物,你觉得他能忍住亲征高句丽灭国,超越先帝的冲动吗?” 灭国高句丽,这是连杨广,太宗皇帝李世民,都没有能够做到的事情。 李承乾只要能够做到这一步,那么他就可以对外高喊,自己超越了先帝。 “但是,他们都小看了高句丽。”杨思谊轻叹一声,说道:“高句丽若是那么容易被灭国,泉盖苏文早就被人打垮了。” “所以……” “我们只需要等着,等着看皇帝在辽东大败。”杨思谊轻轻冷笑,说道:“他那种人,不会轻易后退的,长孙无忌是聪明人,他必然会死劝,若是皇帝有先帝的谦逊纳谏,那我们什么都不用想,但,他太年轻了。” “阿兄是说,皇帝那个时候,会对长孙无忌起杀心。”杨思讷轻声开口。 “这不就是我们从一开始要的吗?”杨思谊平静下来,淡淡的说道:“长孙无忌一死,皇帝自己也会被重创,我们的机会就该来了……当然,你要记住,我们永远不要冲在最前面,你和荆王沟通这件事,就做的很好。” “嗯!”杨思讷认真的点头。 “还有房遗爱。”杨思谊冷笑一声,说道:“这一次死的是他的亲表兄,房遗直肯定什么都不会做的,但是房遗爱却可以以此来挑动他的不满,还有高阳公主,如何让人接近高阳公主,不用我叫你吧。” “是!” “他们冲在前,吴王跟在后,我们在吴王之后。”杨思谊起身,拍拍杨思讷的肩膀,轻声说道:“三郎,你要记住,我们是世家,这一次即便是再失败了,也没有什么,只要我们不出事,便永远有再来的机会。” “是!”杨思讷诚恳的记了下来。 “这一次的事情,所有的尾巴都扫干净。”杨思谊抬起头,看向外面的洛阳城,平静的说道:“从今往后,我们在洛阳,只安插人手,不做私事,只要不做私事,就不会被皇帝盯上,等到将来,只要他去了辽东,我们随意可以翻天覆地。” “是!”杨思讷沉沉低头,杨思谊一番话解了他大半疑惑。 感慨一声,杨思讷抬头道:“阿兄,也就是你来了洛阳,解了三郎疑惑,不然眼下局面,三郎还真的不好解决。” “这有什么不好解决的?”杨思谊忍不住笑了起来。 杨思讷叹息一声,说道:“因为不知道是阿兄出手,所以三郎一路上其实最怀疑的,就是这件事情,其实是皇帝自己做的。” “你在说什么?”杨思谊一愣,随即好笑的说道:“你是说皇帝自己安排人,专门在洛阳弹劾长孙无忌吗,这怎么可能……” 杨思谊的笑声逐渐的小了下来。 直到消失。 …… 十月初四,天清气朗。 李承乾一身黑衣黑甲,起在马上,平静的沿着定鼎门大道朝洛阳城外而去。 长街两侧,密密麻麻的跪倒了无数洛阳百姓。 “陛下!” “陛下万寿!” “陛下万寿无疆!” 无数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在整个洛阳城中不停的回荡。 李承乾起在马上,心中一片感慨。 他在洛阳,做的事情其实不多。 免了百姓明年的租税,然后派人四方监察。 当然,他在洛阳的时候,洛阳吏治清明。 便是卢文操,也因为他来,而不得不从粮商手里借粮,充实府库。 所以,这一个来月,洛阳百姓日子过的很好。 尤其是昨天,圣旨下达,冬天的时候,没收的粮商粮食,会有一半被拿出来赈济灾民。 这意味着,这个冬天洛阳百姓即便是过的再差,也能活下去。 能活下去,便是最大的恩德。 现在皇帝要离开洛阳返回长安,自然感激相送,同时希望他明年能够再来。 李承乾明白这里面的道理,他同样也感受到了最容易满足的百姓的心。 抬起头,李承乾看向前方的定鼎门。 轻轻催马。 洛阳,明年他还要来的。 …… 北风呼啸。 过了函谷关,便入了关中。 无数禁卫护送皇帝车驾返回长安。 一匹快马从前方而来,越过重重守卫,最后登上了皇帝的御乘。 李承乾坐在长榻上,放下奏本,看着一身风尘仆仆的长孙无忌,好奇的问道:“舅舅怎么来了?” “洛阳出了什么那么大的事情,臣怎么能不来。”长孙无忌有些苦涩的拱手,道:“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舅舅免礼。”李承乾朝着侧面指了指,说道:“舅舅请坐,上茶。” 就在长孙无忌跽坐下来的时候,一名面容清秀的青衣女子从一侧上前,倒了一杯热茶在长孙无忌面前,然后退下。 长孙无忌诧异的看了女子一眼,总觉得她的面容有几分熟悉。 (本章完) 第584章 天下事,向来利益为先的(第二更) 第584章 天下事,向来利益为先的(第二更) 窗外车轮轻响,渭水微霜。 窗内茶气萦绕,小炉温热。 长孙无忌跽坐在长榻一侧,抬头看向李承乾道:“五日前卢文操案发,虽牵扯不少,但好在陛下准备充分。 皇后一句话,诸妃便立刻致信家中,各家立刻安定下来,无有怨言。” 卢文操的案子,李承乾去信和长孙无忌提过。 有他的协助,皇后才能将一切快速的安定下来。 “直到前日李弘泰事。”长孙无忌神色担忧起来。 “他只是说他叫李弘泰而已,他的真名无人知晓。”李承乾平静的摇摇头,说道:“说不定就是被谁养在深山里的一条狗,在关键时刻出来咬人罢了。” 长孙无忌赞同的点头。 天下太大了。 皇权不下乡,更别说是茫茫不见天日的深山老林了。 弘农杨氏盘踞弘农数百年。 谁知道他们在崤山的深山老林里,有多少看不见的人手。 李弘泰,就是其中之一。 “其实这件事情,朕想的最多的,还是当年的房相被弹劾案,莫名其妙就出来一个人弹劾房相谋反。”李承乾轻轻冷笑一声,说道:“那时候觉得莫名其妙,现在仔细想来,恐怕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人唯恐天下不乱了。” “还是效仿杨玄感事。”长孙无忌眼神微微眯了起来。 “是啊,当年朕还觉得是稚奴的手段,没想到竟然是他们。”李承乾轻轻冷笑,说道:“卢文操的事情,何尝不是如此。” 卢文操的事情,看透是弘农杨氏在手脚并不难。 只是李承乾现在还不想和杨氏撕破脸,才没有将事情继续深查下去。 不然干嘛那一日在贞观殿,他非要直接杀人。 “洛州仓关乎东征大事。”长孙无忌看向李承乾,担忧的道:“陛下,此次再征高句丽,务必小心啊。” “朕知道。”李承乾点点头,面色凝重的说道:“他们想要动手的话,最好还是在东征高句丽的时候,所以才会效仿杨玄感,在洛州仓做手脚,只是他们没有想到朕查出来了而已。” “是!”长孙无忌不由得松了口气,叹声道:“好在查了出来,不然真到了开战,到了中后期才爆出这些事,就真的不可收拾了。” …… “东征高句丽,朕是仔细想过的。”李承乾托着茶杯,看向长孙无忌道:“舅舅,那个时候,你留在长安监国,朕在洛阳坐镇,英国公在前线指挥大军,然后派一个人,坐镇河北,如此便可无忧。” “谁坐镇河北,陛下能够放心?”长孙无忌皱了皱眉头,道:“他们这一次诬告臣谋逆,也可以诬告别人……不过说起这件事情,也是臣平日里不怎么注意,不然何至于让别人有借题发挥的空间。” “舅舅不用这么说。”李承乾摆摆手,笑着说道:“舅舅是什么样的人,朕还不清楚吗,而且再说了,朕是什么样的人,舅舅看着朕一路长大,难道还不清楚吗?” “是!”长孙无忌放心的笑了。 自从先帝退让太上皇以来,李承乾实际上对长孙无忌的权力,是在进行一种有限制的约束。 但这种约束并没有伤害到他的威望,甚至在某些方面,长孙无忌还拥有超出以往的权力。 这就能够看得出来,李承乾实际上是在保他。 这就足够让长孙无忌放心了。 “话说回来,如今朝中虽然贤臣无数,又有诸王在列,但实际上,真正能够让朕像信任舅舅一样信任的,整个朝中恐怕也只有一个人了。”李承乾不由得轻叹一声。 “谁?”长孙无忌好奇的抬头。 朝中能够让皇帝像信任他一样信任的,长孙无忌一时间还真想不出谁来。 李靖,李勣都在边地,魏征身体不好。 能够让皇帝像信任他一样信任的,于志宁吗? “是张公。”李承乾看了长孙无忌一眼,然后笑了起来。 “张玄素!”长孙无忌顿时恍然了过来,随即点头道:“若是张玄素,臣也可以像信任自己一样的信任他。” 张玄素一直以魏征为榜样,不停努力。 同时,他是个谏臣,还是个直臣,也是个孤臣,偏偏他对地方事务有着足够的了解。 这样的人,长孙无忌也放心。 “但这是朕之前的想法。”李承乾摇摇头,神色凝重起来。 “陛下可是发现了什么?”长孙无忌听出了李承乾的话音。 “从长安到洛阳,到河北,再到辽东,整个就是一条线。”李承乾摇头,说道:“这里面有任何一个点断掉,就有可能会造成整个后勤崩坏。” “陛下是担心他们让人作乱吗?”长孙无忌瞬间直起身,神色冷冽。 “弘农杨氏大族。”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我们现在之所以如今小心翼翼的行事,不就是因为他们是大族往来勾连太多,所以需要顾忌太多,也需要遵守太多的规则,所以才会让自己束手束脚。” “陛下的意思?” “有的时候,朕是真的想,直接派遣百骑司,将杨思讷三兄弟,直接密裁掉。”李承乾抬头,咬着牙说道:“一旦开战,遇到危机,舅舅,朕说不定真的会这么做,不然,一旦有乱,危害就太大了。” …… 杀人。 杀人是最能直接解决问题的办法。 弘农杨氏几次动作,已经深深的勾起了皇帝心底的杀意。 但是,皇帝一旦打开这个魔盒,那么其他世家大族担忧起来,一切就有可能会重复当年杨广的覆辙。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说道:“陛下当年说过,愿意对弘农杨氏松一松手,所以这两年,臣在悄无声息之间,已经调了将近十名弘农杨氏的核心子弟调任南方。 剩下的虽然还有不少,但关键还是在杨思谊、杨思训和杨思讷三兄弟身上。” 李承乾神色收敛,深吸一口气,说道:“是朕过激了,想来他们的动作也不会太大的。” “明年,臣打算将杨思训调任洪州都督。”长孙无忌看向李承乾,说道:“水师非是杨氏擅长,他们在其中做手脚不易,而且到了明年,水师战船大半已经修好,剩下的,也就没什么了。” 李承乾轻轻点头。 “后年四月,臣再将杨思谊调任桂州都督。”长孙无忌低头,平静的说道:“八月动兵,四月逼其南下,足够打乱弘农杨氏一切谋划,到了明年年底,陛下可派人密裁掉他,直接解决一切隐患。” 密裁杨思谊。 杨思谊,观王杨雄嫡长孙,观国公、前相杨恭仁嫡长子,弘农杨氏当代家主。 长孙无忌吐口,可以密裁杨思谊。 李承乾惊讶的看着长孙无忌,低声道:“朕原本以为,舅舅最多松口密裁杨思训的。” “既然决定要杀人,就要直接除掉根本。”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杨思谊是弘农杨氏的家主,只要他死了,弘农杨氏必定大乱,到时候陛下就有足够的时间,从容解决高句丽,然后回头处置弘农杨氏。” 李承乾直直的看着长孙无忌,轻轻点头。 长孙无忌笑笑,说道:“至于其他各家,想来若是只死一个杨思谊,他们应该不会反应过激,况且是杨氏先图谋不轨的,他们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多说什么,而且做的巧妙些,杨思谊完全可以死于南方瘴气。” 李承乾微微的闭上眼睛,开始思索这里面的种种利弊。 “当然,这里面,必然会有一些后患,但以陛下灭国高句丽的威望,足够压制的;剩下的,无非就是安抚警告,划分一些利益,最后时间会消弭一切的。”长孙无忌一句话,彻底让李承乾放下了担忧。 “舅舅说的对,不过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做的更周全些。”李承乾稍微停顿,说道:“这一次薛孤吴仁留在了洛阳,朕也有一些布局,加上一个愤怒的萧钧,舅舅同时接手报复,将杨氏在洛阳的势力彻底掐断。 同时,在长安扶持起杨思止,代替杨思讷,同时控制他们出西域的路。” 长孙无忌的脑海中,快速的想着李承乾的布局。 李承乾则是直接说道:“舅舅,杨氏地处陕州,位于洛阳和长安之中,交通要道,这是好事,但是,这同时是一个致命的要害,一旦堵死了长安和洛阳两条路,那么不管是越过崤山进入河洛平原,还是越过黄河进入并州,他们都需要费更多的力气。” “并州就需要和王氏打招呼了。”长孙无忌眨眨眼,说道:“萧氏可以从洛阳堵死河洛平原。” “剩下的,就是派人一步步的找到杨氏在山中的死士。”李承乾眼神一冷。 杨氏这一次派人诬告长孙无忌,实际上就是在对李承乾处置卢文操一案的报复。 这一切简直不要太明显。 “陛下打算?”长孙无忌看着李承乾。 “唐律有制,诸私有禁兵器者徒一年半,弩一张加二等,甲一领及弩三张流二千里,甲三领及弩五张绞。”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你觉得,杨氏的私地当中,有多少甲,多少弩?” “这是最后的处置了。”长孙无忌摆摆手,说道:“可以先清查,然后锁死,一旦他们有所动作,就在路上截杀他们,这样谁也说不出什么了。” “嗯。”李承乾长松了一口气,道:“一旦他们离开原本驻地,就说明,他们有意谋反了。” “做的巧妙一些,杨思谊死后,杨思训调任福州,杨思讷调任黔州,然后以杨思止为弘农杨氏的族长,一切就能够安定下来。”长孙无忌抬头,说道:“说不定到最后,最不想让杨思谊三兄弟活下来的就是杨思止,这样杨家内斗,其他人也就不会说什么了。” “也是。”李承乾身体靠后,轻声说道:“若是一切真的能够这么解决,便最好了。” 事情真的会这么容易解决吗,别忘了,这里面还有房遗爱那些人的介入。 血一定会留的比李承乾想的还要更多。 …… 长孙无忌看了一眼窗外,前方不远处就已经是长安城了。 他回身,看向李承乾道:“陛下,臣听说泉盖苏文的女儿,被百济人送到了洛阳,陛下……”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朕知道舅舅要说什么,不过有件事情舅舅错了,从来没有什么泉盖苏文的女儿,只有一个叫泉智秀的百济女子。” “百济女子?”长孙无忌愣了。 “百济使者这一次觐见,献美女十一人,珠宝三箱,黄金一箱,贺朕登基。”李承乾再度点出,说道:“泉智秀不过是这十一名女子之首罢了,和泉盖苏文没有关系……起码起居注是这么记的。” 长孙无忌顿时无语,他知道,许敬宗不会在这方面忤逆皇帝的,毕竟这不是什么大事。 “而且说回来,谁又能证明泉智秀就真的是泉盖苏文的女儿呢?”李承乾轻轻摇头,说道:“便是将泉盖苏文叫到朕的面前,他敢承认那是他的女儿吗? 但说实话,虽然是一名完全不受重视的庶女,可实际上那终究是他的女儿,被百济掠走送到长安,这事传扬开来,高句丽和百济,是要开战的。” “可这不就是我们最初的目的吗?”长孙无忌一时间疑惑起来。 “舅舅,朕便是将泉智秀送到大同江北,泉盖苏文会承认那是他的女儿吗,他会因此而和百济翻脸吗?”李承乾摇摇头,说道:“还有百济,他们会因为将泉智秀送到了朕的手里,就完全相信朕不会灭了高句丽吗?” 高句丽和百济是唇亡齿寒的关系,或许在李承乾的种种手段之下,他们会各有心思,但很多事情,在没有定死之前,谁都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和自己最大的盟友彻底翻脸的。 “所以,他们这一次来?”长孙无忌眨着眼睛看着李承乾。 “舅舅!”李承乾摇摇头,说道:“舅舅,平灭高句丽,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不能存丝毫侥幸。” 李承乾是最知道灭高句丽艰难的。 前世李治,他是在登基之后,用了十五年时间,趁着泉盖苏文老死,才得以成功的。 “我们之所以拉拢百济,安百济的心,实际上就是在削弱高句丽的潜在力量,分化他的人心。”李承乾摇摇头,道:“泉盖苏文虽不会彻底和百济反目,但戒备他们是必然的,而且他也明白一个道理,只要他能击败大唐,百济就是他最忠诚的盟友。” 长孙无忌闭上眼睛,思索着,缓缓点头。 “同样,只要大唐能在战场上击败泉盖苏文,杀入平穰城,百济立刻就会狠狠的在高句丽背后捅一刀,然后在战后,瓜分他的一部分土地。”李承乾冷笑,这些伎俩,他看的很清楚。 “那么百济送给泉盖苏文女儿来,其实只是告诉陛下,他们以后会保持中立。”长孙无忌彻底明白了过来。 “这便已经足够了,不是吗?”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冷笑道:“泉智秀在朕手里的作用,从来不是在灭杀泉盖苏文,而是在杀了他之后,大唐退出平穰之后。” 长孙无忌猛然抬头,说道:“陛下是说泉盖苏文留下的势力?” 李承乾笑了,点头道:“泉盖苏文死后,他的势力,必然很难被彻底清除,有泉智秀在,大唐就能拉拢他们。 高宝藏将来必然敌视大唐,如今正好用他们掀翻高宝藏,让高句丽内乱不休,再引诱百济和新罗动手,彻底灭了高句丽。” “陛下英明。”长孙无忌这下彻底的服气了。 李承乾轻轻笑笑,看着前方的长安城门,轻声道:“长安,朕终于回来了。” …… 御驾从春明门入长安城。 沿着长安大街直抵朱雀门下。 最后进入承天门。 御乘最后在立政殿门前停下。 苏淑带着李象,李厥,李隅和永康公主,一起迎接李承乾。 李承乾从马车上走下,走过来,拉起苏淑,轻声道:“皇后,朕回来了。” “陛下!”苏淑上下打量着李承乾,彻底放心下来。 这一个多月,李承乾东巡洛阳。 虽然李象监国,长孙无忌辅政,但实际上苏淑依旧每时每刻都盯着长安城中的一切。 唯恐一个不小心就出事。 “皇后瘦了。”李承乾轻叹一声,然后拉住苏淑的手,说道:“走,进殿,朕和皇后说说洛阳诸事。” “喏!”苏淑笑着点头。 一众人让开路,看着皇帝和皇后,一起进入立政殿。 武媚娘站在后侧,看着悄悄跟着皇帝从御乘走下来了青衣侍女…… 不,那不是侍女。 皇帝身边的侍女,武媚娘都认得。 而且最关键的是,那人穿的不是侍女的衣裙。 武媚娘看着那人,莫名的感觉那人的面容有几分的熟悉,但究竟是像谁,她一时间有些想不清楚。 就在这个时候,青衣侍女正好看向了武媚娘,然后温和的一笑。 就是这一笑,一个异常熟悉的身影莫名的从武媚娘心底跳了出来。 徐慧。 瞬间,武媚娘的脸色跟见了鬼一样的苍白。 (本章完) 第585章 没法直接收拾你,还膈应不死你吗? 第585章 没法直接收拾你,还膈应不死你吗?(第一更) 贞观殿,内殿之中。 李承乾坐在主榻上,看着手里的奏本,看向退出殿中的李象,轻声叹息道:“太子的年纪还是太小了。” “陛下不在长安,朝臣便是再怎么心大,也不会将朝政交给太子来处理的。”苏淑将一杯茶放在了桌案上,然后问道:“洛阳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舅舅被弹劾,长安也是一阵人心不安。” “反击罢了,朕在洛阳清理了卢文操,站在卢文操背后的人自然不满,所以,转头就给朕狠狠来了一下。”李承乾轻笑着摇摇头,说道:“不算什么大事。” “谁这么大胆?”苏淑抬头,惊愕又担忧的看着李承乾,说道:“陛下,若是此事再来一次……” “不会的,舅舅不会让他们再来了。”李承乾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至于是谁,除了弘农杨氏,还能是谁?” “弘农杨氏!”苏淑神色立刻凝重起来,再三问道:“哪个弘农杨氏?” “天下只有一个弘农杨氏。”李承乾摇摇头,道:“其实也不是弘农杨氏的所有人,只不过是观国公杨恭仁那一脉罢了。” “杨氏,杨恭仁一脉?”苏淑缓缓的点头,眼神微冷,轻声道:“原来之前的很多事情,都是他们一直在找陛下的麻烦?”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杨氏毕竟是前隋皇族,心中有所不甘是必然的。” “他们凭什么不甘,大唐到如今,到陛下手中,已经是第三代了。”苏淑脸上不由得带起一丝憎恨。 “皇后换位想想。”李承乾放下茶杯,认真说道:“当每年他们去祭祖的时候,看着自己的先祖牌位,一个个这个亲王那个郡王的,而自己最多不过是国公,甚至爵位还有可能会递减,这种事情,但凡亲历者,谁的心里都会有疙瘩的。” 苏淑一愣,缓缓的点头。 若是说对先祖的尊荣感受最深的是什么时候,那么非祭祖的时候莫属。 “杨坚一脉,隋末基本死伤殆尽,除了传闻中杨勇还有几个无关紧要的后人留存外,基本也就没了。”稍微停顿,李承乾摇摇头道:“还有几个是改名换姓,混入其他姓氏的,就更不重要了。” “杨坚还有兄弟吗?”苏淑下意识问了一句。 “有的,蔡王杨整,滕王杨瓒,还要加上一个观王杨雄,都有后人存在,尤其是杨雄,弘农杨氏一脉,如今就掌握在他们手上。”李承乾轻轻冷笑,说道:“如今最有异心的,也就是杨雄嫡长子杨恭仁的几个嫡子而已。” 次子,基本上对于这种东西没多少兴趣了。 毕竟再怎么说,皇位也轮不到他们头上。 当然,一旦杨雄一脉,成功上位,那么他们这些人也不介意享受宗室待遇,说不定就有人能封王。 野心和欲望人人都有。 不是每个人都那么清醒的。 “既然他们有不轨之心。”苏淑看着李承乾,道:“陛下为何不直接下凌厉手段,以谋反之罪重处,这样天下世家也不会多说什么!” 李承乾看着苏淑,轻轻点头道:“皇后说的其实是对的,处理弘农杨氏并不难,其实若不是赶在如今朝中要东征高句丽,朕担心处理弘农杨氏不干净,会给东征造成影响,早就对他们下狠手了。” “陛下是在担心杨玄感事。”苏淑有些明白了过来。 “当年杨素死后,杨广削爵改谥,又有传言,杨素之死有疑,加上杨广东征,主力远在辽东,中原空虚,杨玄感便联合李密谋反。”李承乾突然笑了,摇头道:“其实就是杨氏自身不安分,杨广若真要杀他,又岂会让他镇压粮道。” 李承乾目光微微闪烁,这里他说的虽然多是实话,但隐瞒了一些私心。 譬如土地,譬如人口。 隐田隐户。 这些才真正令世家大族感觉敏锐和警觉的东西。 所以才需要更加小心。 “再有,世家大族最擅长的,就是藏在幕后,一旦出事,躲得很快,手脚清理的也比任何人想的都快,杨氏虽有谋反之心,但抓他们的证据可不容易。”李承乾转身看向苏淑,笑着说道:“当然,如今,他们得罪了舅舅,这事没那么容易完。” 苏淑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有些事情,李承乾这个皇帝做事可能会顾忌很多,但是长孙无忌反而没有那么多顾忌。 “他们以为举告舅舅谋反,会让朕猜忌舅舅,但是,他们却不明白,得罪了舅舅才是让他们最倒霉的事情。”李承乾轻轻笑笑,长孙无忌是关陇世家在朝中的代表,杨氏暗中针对他动手,不遭反噬才怪。 “陛下心中有数就好。”苏淑放心下来,问道:“对了,外面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苏淑之前的心思都放在了李承乾身上,但是很快她就察觉到,在李承乾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之前从未见过的青衣女子。 而且明显不是侍女。 “徐艺,徐慧的妹妹。“李承乾稍微介绍,然后说道:“这一次卢文操的事情,让朕意识到洛阳的粮商有被别人利用的可能,所以,朕就引进了江南粮商,湖州徐氏是其一。” “陛下要针对弘农杨氏。”苏淑抬头,看向李承乾道:“妾身这里,倒是有一个好办法。” “哦!” …… 立政殿中殿。 太子李象和雍王李厥已经被人带了下去,永康公主带着幼弟李隅在一旁玩耍。 武媚娘和一众侍女在殿中两侧。 武媚娘的目光则是不停的落在站在她对面的青衣女子身上。 似乎武媚娘之前在殿外的变色,让青衣女子察觉到了什么,她的脸色也淡漠了下来。 年轻人,总是那么容易喜形于色。 就在这个时候,脚步声响起,一身黑底金丝衮龙袍的皇帝平静的从内殿走出。 皇后紧随其后。 李承乾走到御榻之上坐下,苏淑跟着坐在了他的身侧。 李承乾抬头看向站在右侧的青衣女子,说道:“这是徐艺,利州刺史徐孝德的次女,也是先帝废妃徐慧的亲妹妹!” 李承乾一句话说完,武媚娘和徐艺的脸色不由得同时白了下来。 徐艺入宫,难免想要面对当年徐慧的事情。 不过徐慧在先帝在世时,就已经被废为庶人,礼法上,徐慧早就不是先帝的嫔妃了。 而且,徐慧无子。 至于徐艺,她虽然是徐慧的妹妹,但是她嫁入宫中,并不违背礼法,但是这是皇帝拉拢江南士人的手段。 只会为士人赞许。 武媚娘脸色难看,是因为当初徐慧被废,就是她诬告的。 现在,皇帝却将徐慧的妹妹接进宫,武媚娘的处境一下子尴尬了起来。 种种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徐艺上前,对着苏淑沉沉福身道:“臣女徐艺,见过皇后。” “果然,还是处子。”苏淑仔细的打量了徐艺的眉眼一遍,然后看向李承乾,问道:“陛下打算怎么安排?” “皇后要是没异议的话,那么就封美人,暂时留甘露殿,替朕打理一些文案之事。”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徐妃被废之前,也是以贤惠出名。” “也好。”苏淑点点头,站了起来,说道:“妾身带她去甘露殿吧,顺带教她一些宫中规矩。” “劳烦皇后了。”李承乾转身看向徐艺,说道:“皇后是后宫之主,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和皇后讲。” “臣女……臣妾领命。”徐艺立刻改换了称呼。 李承乾满意的笑笑。 武媚娘站在一侧,看着徐艺被皇后领出立政殿。 她这才明白,皇帝竟然一直没有碰徐艺,让她以处子之身见皇后,一下子就赢得了皇后的好感。 这固然是皇帝在尊重皇后,同时又何尝不是一种对徐艺的怜爱。 “武婕妤。”李承乾的声音突然从上方传来。 武媚娘立刻回神,转身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 李承乾点点头,问道:“朕知道当年武家在太原,也是一方巨贾,应国公故去十几年了,武家如今在商贾之事上,还是如同当年那样庞大吗?” 武媚娘眨了眨眼睛,她不知道皇帝怎么突然那问起了她家的事情。 想了想,武媚娘还是实在的说道:“武家之事已经不复当年了,毕竟不过是商贾之事,受限极大,后来封爵授任刺史之后,阿耶基本就不管家中之事了,后来阿耶故去,武家的商道在太原被挤压的很厉害,不过现在已经转到了官场上。” 武媚娘的兄长,应国公武元庆,现在是从五品下的上牧监。 早些年更仅仅是虚职一样的尚衣奉御。 “武元庆,他应该还是有些能力的吧?”李承乾侧身,面色严肃的看向武媚娘。 武媚娘瞬间就谨慎了起来,想了想,她说道:“阿兄能力虽然有些,但并不是太突出,比平庸强上一些。” “哪有这么说自己兄长的。”李承乾有些好笑的看了武媚娘一眼,然后沉吟片刻说道:“这样吧,三日之后,朕见一下婕妤的兄长,婕妤提前传信,让他多准备一些。” “喏!”武媚娘认真福身,低头的瞬间,眼神思索。 武元庆,商贾之事,这里面有什么联系吗? 坐在御榻上的李承乾,深深的看了武媚娘一眼。 眼神微微冰冷。 …… 太极殿。 李承乾坐在丹陛之上,看着站立殿中一身浅绯色官袍,神色恭敬,年纪在四旬左右的武元庆。 “武家是以贩运木材起家,之后广泛涉猎粮草布帛诸事。”李承乾放下手里的奏本,看向武元庆问道:“武卿,看你的年龄,当年太原起兵的时候,你应该记事了?” “是的。”武元庆拱手,说道:“臣当年十三岁,只是可恨年纪尚幼年,无能参与诸事。” 李承乾轻轻点头,武家是当年太原起兵的原贵之家,武元庆也是差一点。 武元庆稍微抬头,想了想说道:“臣虽然不如先父,但家中还是有一些当年用的老人留下来的,家中商队也依旧在经营,陛下若是要用什么木材一类,臣家中还是能够提供的。” “朕说不是这个。”李承乾摇摇头,看向武元庆说道:“这两年以来,天下大水,而陕州又因为地形偏低,每年都有大量水淹之地,这两年朝中每年都要下拨大量粮食赈济,所以朕想调卿去陕州任长史。” “陕州长史?”武元庆惊讶的抬头,怎么让他去任陕州长史。 “怎么,卿不愿意?”李承乾神色淡漠了起来。 “臣愿意。”武元庆拱手,然后跪倒叩首道:“臣,武元庆领旨,谢陛下隆恩!” “嗯!”李承乾微微抬手,然后说道:“卿此番去陕州,主要是配合都水少监黄仁素,清查州境之内所有水渠,然后将水渠不足的地方,全部补足,记住,是全部。” 说到这里,李承乾的身体已经完全前倾。 武元庆面色凝重的拱手,说道:“臣领旨。” “嗯!”李承乾笑了,点点头道:“武家和杨家是亲家,爱卿去陕州,杨家想必会倾力协助,若是有什么不足的地方,爱卿和黄卿可以直接上奏于朕。” “是!”武元庆沉沉的拱手,脑海中闪过无数疑问。 他和弘农杨氏的关系好吗? 还有,陕州刺史呢? 这里面很多事情不是应该陕州刺史去做吗? “好了,卿去忙吧。”李承乾微微抬手。 “喏!”武元庆沉沉叩首,然后躬身退出了两仪殿。 李承乾看着武元庆的背影,眼神闪过一丝冷笑。 现在没法直接收拾你,还膈应不死你吗? (本章完) 第586章 陛下需要一个大案啊(第二更) 第586章 陛下需要一个大案啊(第二更) 冬夜笼罩,长街清冷。 武元庆骑马在永安坊关门的一瞬间冲进坊内。 坐在马上,他稍微松了一口气,然后骑马缓缓的朝着永安坊深处的一间宅邸而去。 相里府。 武元庆翻身下来,门房见到武元庆,直接拱手:“少郎君,郎君说了,少郎君来了,请直接去书房。” “嗯!”武元庆点点头,然后快步朝着书房而去。 四周的婢女和仆人全部停步拱手。 走到书房门前,武元庆先是敲了敲门,然后才推开了书房。 一身青色长袍的鸿胪寺少卿相里玄奖,刚刚放下手里的书本。 武元庆进入书房,然后对着相里玄奖认真拱手道:“阿舅!” 相里玄奖看了自己亲外甥一眼,抬头道:“怎样,调动办理妥当了?” “已经妥当了,陛下圣旨下达,吏部当天就办理了手续,并且让外甥三日之后就前往陕州赴任。”武元庆走过来,敬了一杯茶给相里玄奖,然后才低声说道:“外甥有些疑惑,还请舅舅指点。” 相里玄奖喝了一口茶,然后淡淡的抬头:“你说!” 武元庆稍微松了口气,站着说道:“这一次外甥从太仆寺调任陕州长史,虽然品级升了半级,但前途立刻就开阔了起来,这是好事,但外甥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相里玄奖淡淡的看着武元庆。 武元庆勉强笑笑,然后说道:“这件事情,从一开始是婕妤宫中传信,还以为是与洛阳宫修缮有关,没想到是调任陕州。” 武元庆的爹武士彟,一开始娶的是相里玄奖的妹妹相里氏。 相里氏病故之后,才续弦娶了杨氏,这才有了武媚娘三姐妹。 后来武士彟病逝,武元庆便将杨氏礼送回了弘农,同时被送回去的,还有武媚娘三姐妹。 对于继母和三个妹妹,武元庆一开始的态度并不好。 这说实话,也不能太怪他。 毕竟相里氏病故的时候,武元庆兄弟俩已经开始记事,对于继母自然不会感觉太好。 而且杨氏大家出身,说实话,她也不是那种会讨好继子的人。 当然,武元庆完全不管三个妹妹也是他的错。 不过说起来,也不是完全不管,当年杨氏要回弘农,武元庆也是想了很久才同意。 毕竟跟着弘农杨氏,可比跟着他们兄弟要好的多。 自然,这里面也有武元庆的私心。 …… 收回回忆,武元庆看向相里玄奖,说道:“外甥和杨氏关系不好,舅舅是知道的,可现在陛下却要外甥在调往陕州的时候,多依赖弘农杨氏……舅舅,这里面的事情,陛下应该知道的,可是?” 武媚娘是弘农杨氏的外孙女,武元庆虽然名义上是武媚娘母亲的继子,但实际上双方的情分早就在当年断了。 如今之所以还维持着脸面,武元庆是因为武媚娘在宫里做婕妤,杨氏背后有弘农杨氏;而武媚娘母亲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除了一个在宫里的女儿以外,在宫外还有两个女儿,而这两个女儿的生活都不顺。 杨氏的年纪也不小了,自己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没了,自然希望武元庆能在那个时候,多照顾自己的两个女儿。 相里玄奖和杨氏没什么关系,和武媚娘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关系。 所以,即便是当年武媚娘以武士彟女儿的身份入宫,现在更是走了婕妤,但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看着一脸不明白的武元庆,相里玄奖轻叹一声,说道:“你啊,有的事情,总是看的太浅。” 武元庆很快冷静给你了下来,拱手道:“请舅舅解惑?” “首先,你要明白,你和弘农杨氏的关系并不好。”相里玄奖看了武元庆一眼,低声说道:“甚至如果不是你身上有爵位,有官职,你早就被弘农杨氏给弄死了,你们的关系很差,这一点,你要明白。” 武元庆一愣,随即不得不点头。 当年的事情,他做的的确不地道。 自家人关起门来能够说的过去,但是到了外面,他做的是很不合适的。 “明白了这一点,你再看局势。”相里玄奖冷笑一声,说道:“这一次陛下东巡洛阳,察查地方是小事,真正出事的,有两件,一件是卢文操案,一件是李弘泰案。” “这两件案子有关?”武元庆一时间十分惊讶。 “长安这边,恐怕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李弘泰案上吧。”相里玄奖神色严肃起来。 “毕竟赵国公被举告谋反,虽然陛下当场杖杀了那人,但实际上赵国公还是在得到消息之后,就立刻赶到了函谷关去见陛下。”武元庆点点头,长孙无忌被举告谋反,如果真的成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若是我告诉你,是因为卢文操被查了,然后才有李弘泰举告赵国公谋反的事情,你怎么想?”相里玄奖一句话,武元庆听的懵了。 他很快反应了过来:“舅舅是说,有人在报复?” “嗯!”相里玄奖面色凝重的点头,说道:“卢文操背后有人,或者说,即便是卢文操已经被推出斩首,但依旧有人害怕陛下顺着那条线查下去,所以,他们就派了个死士,去举告赵国公谋反。” “什么人,范阳卢氏吗,不对啊,这不符合范阳卢氏的风格啊?” “不是范阳卢氏。”相里玄奖摇摇头,说道:“但你的调动,让我大体猜到了是谁。” “啊!”武元庆瞬间就明白了过来,极尽的压低声音道:“是弘农杨氏?” “应该是他们。”相里玄奖点点头,沉吟着说道:“朝中有无数大事,陛下回到长安之后,刚刚休息了几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通过武婕妤将你叫进宫,尤其是让武婕妤亲自叫你进宫就更有意思了,而且还是调你去陕州。” 相里玄奖看向武元庆,说道:“陛下是要报复啊!” “可是杨氏,他们为什么?”武元庆一脸不解。 “谁知道。”相里玄奖摇摇头,说道:“世家的事情,不是我们能看明白的,但如果从这一点倒推反而能推出些东西来……你知道卢文操是房相的外甥,那你知道现在的陕州刺史是谁吗?” “房仁裕!”武元庆刚说完,脸色就严肃了起来。 “你看!”相里玄奖一副果然如此的一笑,轻声道:“这不就关联了起来了吗,所以陛下才要报复,而你只是第一步而已,相信不久之后,陕州的官员都会有所调动,甚至最后是陕州刺史。” 武元庆面色凝重的点头。 相里玄奖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么问题来了,大郎,在弘农杨氏和陛下之间,你选择谁……不,在弘农杨氏和陛下与赵国公之间,也选择谁?” “陛下和赵国公。”武元庆瞬间就不再迟疑,皇帝本就是至尊,而长孙无忌,是天下权相啊! “是啊,那是赵国公啊,跟着先帝一起走到今天的国舅,所以说弘农杨氏的麻烦大了。”摇摇头,相里玄奖收拾情绪,看向武元庆道:“大郎,洛阳的事情,陛下不过是为了朝局稳定,才暂时忍了下来,尤其马上就要东征高句丽,所以不能出乱子,但不代表陛下什么都不能做。” “外甥明白。”武元庆认真点头。 “放手去做。”相里玄奖拍拍武元庆的肩膀,说道:“不管是你们武家,还是我们相里家,相比于弘农杨氏那样的大族,我们究竟是寒门,所以,我们只能站在陛下这一面,替陛下看住弘农杨氏,一点点的收拾他们。” “是!”武元庆咬牙点头,他本身就和弘农杨氏不对付,该怎么做,不用犹豫。 “而且,眼下这件事,阿舅是因为你的调动,才能这么快看透,但时间一长,会有越来越多的聪明人看透……这种事,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做,到时候,他们这些人一样会跟着对付杨氏。”相里玄奖看向武元庆,道:“大郎,你能想象那种场面吗?” 武元庆认真点头,弘农杨氏虽然是天下大族,但他同时得罪皇帝和长孙无忌,就等于和整个元勋集团开战。 “陛下需要一个大案啊!”相里玄奖深深的看了武元庆一眼。 武元庆眼神一凝,随即重重点头。 相里玄奖轻轻地笑了,抬头看向窗外。 窗外,轻雪飘落。 …… 雪后初晴。 宫城素白。 不知觉已经是腊月十四了。 相里玄奖从马车上下来,看了眼承天门的方向,然后转身朝着鸿胪寺的方向而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穿着厚实青袍的少年,在内侍的引领下,从朱雀门,朝着承天门走去。 相里玄奖微微一愣,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他有些觉得,那名少年有些脸熟。 突然,相里玄奖愣住了,喃喃的说道:“魏王世子,李欣!” 李欣并没有察觉到相里玄奖认出了他,而是平静的跟着内侍的身后,朝着两仪殿而去。 这条路他很熟,只是现在,轻易之间,他已经没有了再踏足这条路的资格。 两仪殿内,看着唇上多了一抹轻须、认真拱手行礼的李欣,李承乾心底感慨一声,然后问道:“欣儿,这一年四方游历,收获如何?” 李欣认真的拱手道:“回陛下,虽然天下大雨,百姓灾困,但百姓所过并不艰苦,而是多有期待。” “期待什么,期待明年朕再免天下百姓的租税。”李承乾笑笑,然后说道:“明年朕就不会天下全免了,毕竟也不是那么容易找理由的,但派人巡视天下,确定真正受灾的地方,然后多减免却是可以的。” “多谢陛下!”李欣感激的拱手。 刚才那番话,以他的身份,原本是不应该说的,他也只是点了一点,但皇帝听懂了,而且答应了明年减免受灾州县明年的赋税,这就足够了。 “明日吏部便开始登记明年科举名单,你明年要好好考。”李承乾认真的看向李欣。 “喏!”李欣认真拱手。 “好了,回去休息吧。”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另外,大年三十那日,入宫吧,朕安排人带你去后宫见见你父王。” 李欣又惊又喜的抬头,随即跪倒叩首道:“谢陛下大恩。” “平日里多去阎家走走,阎卿毕竟是你的亲外公。”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有人问,就是说朕说的。” “是!”李欣再度叩首,道:“谢陛下!” 李承乾摆摆手,李欣这才起身,然后拱手而退。 等到李欣退出大殿,一道人影从侧殿走了出来,赫然正是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深深的看了李欣一眼,然后转身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仁德。” “都是自己家的孩子,该如此的。”李承乾摆摆手,说道:“舅舅,年底了,房仁裕在陕州刺史位置上已经多年,也该动动了,你觉得谁合适?” (本章完) 第587章 绞索在一点点的勒紧(第三更) 第587章 绞索在一点点的勒紧(第三更) 站在丹陛之下,长孙无忌忍不住抬头看了李承乾一眼,随即拱手道:“陛下,岐州刺史长孙操如何?” 长孙操是长孙无忌的族叔,也是秦王府老人,很有能力。 “人倒是个好人选,但朕这里也有一个人选,舅舅看看觉得如何。”李承乾深深的看了长孙无忌一眼,然后递出一张短笺,张阿难立刻接过,递送到长孙无忌手里。 长孙无忌接过,然后打开短笺,上面就写着一个名字。 褚遂良。 “陛下!”长孙无忌忍不住的抬头,难以置信的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轻轻摇头,说道:“叔公虽然有能力,但说实话,他去了陕州,必然会和杨氏有一场龙争虎斗,而现在,朕最需要的其实是稳定,不需要龙争虎斗,所以,以褚卿的威望,调任陕州,足够压制弘农杨氏一切异动。” 褚遂良曾经是宰相,不过是因为欺凌下属,被罢免相位。 如今皇帝将他调任陕州,一眼就能看出皇帝有重新任他为相的想法。 以宰相镇压弘农,弘农杨氏敢有动静才怪。 而且以褚遂良的能力,足够压制弘农杨氏的一切异动。 “陛下英明。”长孙无忌还能说什么,长孙操虽然是他的族叔,但褚遂良也是他的亲信啊! 只要褚遂良再回长安,那么就能再度为相,那才是对长孙无忌最大的帮助。 脑中灵光一闪,长孙无忌顿时就想明白了。 褚遂良想要重回长安为相,那么他就必须要彻底的解决弘农杨氏这个问题。 最彻底的解决。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下吧。”李承乾抬头,说道:“召集诸相,朝议吧!” “喏!”长孙无忌凛然拱手。 …… 李承乾坐在御榻之上。 长孙无忌,唐俭,马周,于志宁,来济,张玄素,孙伏伽,张行成,刘德威和尹君等十人,分列大殿两侧。 一名名刑部,大理寺,还有御史台的官员,将一份份奏本搬到了大殿中央的矮几上。 密密麻麻,有上百份卷宗。 李承乾看着这些卷宗,轻叹一声,说道:“诸卿,朕登基两年以来,自以为天下安定,但实际上没有想到,人心竟然松弛至此,两年时间,竟然有上百位地方参军和县令,行有不法。” “陛下!”群臣面色凝重的齐齐拱手。 “这里面有相当多一批人,实际上是年轻人,不少都是父辈有爵位的二代。”李承乾眉头紧皱,看向群臣道:“甚至有人在被刑部,吏部,御史台和大理寺查获之后,还大言炎炎,说实话自家有功有爵,根本不怕惩处。” 群臣面色肃穆的地方,他们忍不住的看了那些卷宗一眼。 一个名字在这个时候,跳入了他们的脑海中。 卢文操。 卢文操是房玄龄的外甥,其父也曾是秦王府的老将,但是他却敢在洛州仓做手脚,其胆子之大,令人乍舌。 萧钧为卢文操求情的时候,就说过八议之事,现在皇帝这么提,明显是因为此事来的。 长孙无忌是最了解李承乾的人,他隐隐有种感觉,皇帝这么做,还是在针对弘农杨氏。 但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一时间也看不明白。 不过皇帝自从回京以后,对弘农杨氏针对性的手段就多了起来。 “诸卿。”李承乾神色冷肃起来,开口道:“朕清楚的记得,武德年间的时候,律法严格,犯法之事甚少,后来到了贞观初年,先帝为了宽容天下百姓,所以改革武德律为贞观律,宽以待民,而到了如今,朕没有父皇的威望,没有他的约束力,这宽仁便渐渐的有纵容之象。” “臣等有罪!”群臣齐齐拱手。 “不关你们的事情,父皇离世,人心离散乃是必然,朕心中有数。”李承乾摆摆手,说道:“朕既然没有父皇的威望,那么便以律法来要求天下百官,约束天下百官,所以,朕决议,整修贞观律,诸不适条纹进行修改,舅舅,你来总负责。” “臣领旨。”长孙无忌没有犹豫的拱手。 如果说洛阳之事前,长孙无忌可能还会迟疑,但现在,弘农杨氏的肆无忌惮,让他也在反省。 律法是不是真的太松了。 “虽然是整修律法,但律法大体还是要以宽仁待民,这是贞观盛世的根本,朕也不打算改。”李承乾侧身看向长孙无忌,说道:“朕主要针对的,还是对于官员的那些,要以惩罚加大对他们的约束。” 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像之前那种,盗取库粮无数,而只以流放为终的惩罚,朕这里不要。” “喏!”群臣齐齐拱手。 皇帝整修贞观律,不是对民,而是对吏。 皇帝要整顿吏治。 这还能说什么,拱手赞同便是。 …… 李承乾的神色缓和下来,看向长孙无忌道:“舅舅,需要调什么人,你自己看着调,到什么地步,你也自己掌握。” “臣领旨!”长孙无忌眨眨眼,现在他终于彻底确定,皇帝就是针对弘农杨氏去的。 不过这不是针对眼下的弘农杨氏,而是针对将来的弘农杨氏。 弘农杨氏不可能是皇帝的对手,一旦他们倒下,如何处置他们就是问题。 毕竟他们身上都有官职爵位,他们的子孙也有官职爵位。 有的人可能会被直接斩首,但有的人却也会因此而幸存下来。 皇帝如今的这一手,就是在尽可能在将来,彻底清除弘农杨氏所有可能活下来的人。 你们真的是得罪错人了。 提前两年,就已经开始布局对你们斩草除根的狠人,是你们能轻易得罪的吗? 李承乾侧身看了长孙无忌一眼,眼底轻轻笑笑。 他做事,又岂止是为了一个弘农杨氏啊! “好了,说点轻松的事情吧。”李承乾抬头,看向殿外开口道:“如今马上就要年底了,翻过年,就要准备永惟三年的科举,今日趁着诸卿都在,定一定明年科考主考的人选吧。” “喏!”群臣拱手起身。 李承乾的目光落在长孙无忌身上,摇摇头,说道:“舅舅还是处理律法的事情吧,这是正事!” “臣领旨。”长孙无忌拱手领命。 李承乾又看向唐俭,再度摇头道:“唐卿已经做过一届科举主考了,朕看这次换人吧。” “是!”唐俭轻松的拱手。 李承乾看向了于志宁,关心的问道:“于师最近身体如何?” 于志宁站出苦笑的拱手道:“陛下,自从前次感染风寒以来,臣的身体总是不时的咳嗦,怕到时难以支撑。” 李承乾点点头,目光在来济,马周的身上掠过,最后看向张玄素,说道:“张公,你是弘文馆大学士,这次科举主考,便由你来吧。” “臣领旨。”张玄素肃然站出拱手。 李承乾满意的笑笑,说道:“张公注意保重身体,科举可有的熬。” “谢陛下关心。”张玄素拱手,然后退回班列。 李承乾看向群臣,说道:“马上都要年底了,诸卿收拾好手上的公务,然后好好的准备过年。” “臣等领命。”群臣再度齐齐拱手。 长孙无忌低头之间,忍不住的看向张玄素。 现在的他,总是有些怀疑皇帝的种种布局,都是别有深意的。 如今以张玄素为明年的科举主考,在他看来应该也是如此。 只是他不知道皇帝的布局点,究竟是在哪里? …… 晨光照在窗棂之上,温和而不刺眼。 李承乾躺在床榻上,目光轻轻看向身侧一袭红纱的徐艺。 伸手,李承乾在她的脸颊轻轻拂过。 突然,睡梦中的徐艺突然干呕起来:“呕……呕……” 难受之中,徐艺有些艰难的张开了眼睛,看着躺在身边的李承乾,徐艺稍微松了口气,摸了摸胸口,然后才靠进李承乾的怀里,低声道:“陛下,臣妾做了个噩梦。” 李承乾有些好笑的抱住徐艺,低声说道:“你这哪里是做了什么噩梦啊,你是有孕了啊!” “啊!”徐艺惊愕的抬头。 李承乾抱着徐艺,在她耳边说道:“再睡会吧,一会我们去见皇后,顺带让御医帮你诊脉,” “臣妾是真的有孕了吗?”徐艺一时间又惊又喜。 …… “是的。”张宝藏站了起来,对着李承乾和苏淑,还有徐艺拱手道:“恭喜陛下,恭喜皇后,徐美人已经有了身孕。” “多谢御医了。”苏淑满意的看向李承乾,说道:“陛下,徐妃有孕,安排她的家人照料吧。” “徐妃的家人都在江南,一时间难以过来,朕看不如让徐慧进宫吧,住在山水阁,照料徐妃吧。”李承乾抬头看向苏淑。 苏淑没有犹豫,直接点头:“好!” 站在另外一侧的武媚娘惊愕的抬头。 徐慧,这就入宫了。 武媚娘一上午都浑浑噩噩的,好几次都差点犯错。 皇后以为她不舒服,就让她回去休息了。 然而,武媚娘最后却出现在了甘露殿外。 殿中,张阿难的声音传出:“陛下,武婕妤求见。” “让她进来吧。” (本章完) 第588章 让李五回来一趟(第一更) 第588章 让李五回来一趟(第一更) 甘露殿内,李承乾坐在桌案之后,放下手里的奏本,看向小心翼翼走进殿中的武媚娘,直接问道:“婕妤怎么来找朕了?” 武媚娘走到距离御案只有一丈位置,然后直接跪倒,叩首道:“启禀陛下,是徐姐姐的事情。” 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说道:“你说。” 武媚娘低着头,轻声说道:“当初徐姐姐被废,虽然是臣妾出首,但这里面……” “是徐孝德的事情。”李承乾打断了武媚娘,说道:“朕知道,徐孝德当年被御史弹劾有贪腐之事,而父皇因为徐慧的事情,不好揭开这一层,所以就暗中对其警告,但没有想到,徐孝德竟然还不收敛,最后才有了徐慧被废的事情。” 是的,徐慧被废虽然有种种原因,但根本还是她的父亲在外面做的事情连累到了她。 徐慧当年在朝中有贤惠之名,而且她素来也号称以长孙皇后为榜样。 但是这样的人,她的父亲却是个贪官。 对比之下是何等的讽刺。 所以,先帝便只有以另外的原因废了徐慧,然后以此牵连到徐孝德,将他贬为下州刺史。 没有了宫里的后盾,徐孝德终于清醒了过来,这才重新开始做个好官。 武媚娘有些惊讶的抬头,她没有想到,李承乾竟然知道这件事情。 看着武媚娘,李承乾感叹的摇摇头,道:“婕妤,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你放心,朕不会因为徐妃和徐妃姐姐当年的事情,而对你做什么的,而且说到底,徐妃不过是美人,生子之后,也不过是个才人,诸事朕心中有数。” 武媚娘这下子听懂了。 徐孝德有前车之鉴,李承乾不会对他完全放心,所以徐慧即便是进宫以后,也不会通过徐艺对李承乾产生多大的影响。 “是臣妾虑重,打扰陛下了。”武媚娘立刻沉沉叩首。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便如此吧,你退下吧。” 武媚娘有些迟疑,但还是拱手道:“陛下晚安,臣妾告退。” 看着武媚娘退出甘露殿,李承乾目光闪烁。 这个人,这个时候,她会做什么呢? 李承乾侧身看向一侧的张阿难。 张阿难立刻轻轻拱手。 李承乾彻底放松了下来。 …… 武媚娘平静走在宫道之中,四周来往的宫人全部停下对她行礼。 武媚娘淡淡的点头回礼中,也走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翠云楼。 位置在观云殿和凝云殿附近。 以前只是一座无名的小楼,只是武媚娘住进来时候,才有了翠云楼的名字。 从这里,能清楚的看到凌烟阁的所在。 武媚娘挥退侍女,然后走到了梳妆台的铜镜前坐下。 看着镜中的自己,武媚娘心中不由得叹息一声。 先帝在的时候,她几乎就住在甘露殿,但是现在,她在皇帝面前,甚至待不到半刻钟。 收敛神色,武媚娘伸手,将一旁的棕红匣子拿了过来,从里面取出一封信件,看着信件,她有些失神。 信是武媚娘的母亲杨氏传进来的。 宫中虽然规矩森严,但也并不隔绝内外消息传递,只是需要经过严格的审查而已。 信中的内容,说的是武元庆到了陕州之后的事情。 冬天了,清查各地的沟渠事,为来年的防涝做准备。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却和杨氏的人起了冲突。 本来这点事,双方退让一点就好了,可偏偏谁都不退,杨氏去信也没用。 所以,杨氏希望武媚娘能够劝一劝武元庆,收敛一些,那里毕竟是弘农。 武媚娘放下信件,抬起头,看向眼前的铜镜。 能够清楚的看到,她自己的眉头皱了起来。 清查沟渠,事情有这么简单吗? 武媚娘轻叹一声,当初她知道武元庆调任陈州刺史的时候,就有些察觉到不对劲。 武元庆这些年,因为武媚娘是宫中婕妤,所以有些曲意讨好他们。 当然,这里面有不少是弘农杨氏的原因。 然而弘农杨氏对待武元庆的态度却很不好。 以往,在长安,弘农杨氏不待见武元庆,最多给他几个白眼而已,基本上也不会怎样,而武元庆也是尽可能躲着杨氏的人。 但武元庆的心底是有恨的。 这一点武媚娘心知肚明。 在长安,武元庆什么都做不了,但是现在,武元庆调任陈州长史。 县官不如现管啊! 武元庆有怨气发泄出一些不是问题。 但陈州有刺史在啊,而且陈州上下,不知道多少人已经被弘农杨氏买通,武元庆就算是想要做些什么,一旦他和弘农杨氏作对,那他也是寸步难行的。 但是,武元庆就是这么做了。 “清查沟渠,这哪里是什么清查沟渠,这明显是奔着清查田亩去的啊!”武媚娘轻叹一声,然后将信件收了起来,看着镜中的自己发愣。 皇帝从洛阳回来,在后宫待了三日,然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见了武元庆,然后调他任陈州长史。 武媚娘就不信,她和武元庆的真实关系皇帝不知道。 所以,皇帝是故意的。 这让武媚娘忍不住的想起洛阳发生的事情。 卢文操盗卖库粮,还有李弘泰举告长孙无忌谋反。 以武媚娘的眼光,自然能够看到这里面一来一回的刀光剑影。 她不由得轻叹一声,那人究竟是有多蠢,才会这么这么的看不起皇帝。 难道真的以为皇帝是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懦弱皇帝吗? 弘农杨氏。 整个天下能够这么看不起皇帝的,只有那么寥寥几个人。 和洛阳有关,和卢文操有关,和武元庆有关,和皇帝有关,这里面的东西再清晰不过。 武媚娘有些不明白,弘农杨氏的人应该没有那么蠢。 除非他们是别有算计。 另外,还有皇帝的事情。 皇帝今日虽然对她说,徐慧不会威胁到她。 这些话能信吗? …… 武媚娘站了起来,走到了床榻上躺下。 看着上方,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凝重。 皇帝的话,其实在武媚娘的预料当中,但她心里清楚。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她也知道,她自己今日不见皇帝的话,那么说不定哪一天,她就会被放逐出宫,然后赶到感业寺出家。 徐慧将很有可能代替她永远留在宫里。 徐慧,徐艺。 武媚娘自己就曾经想过该如何永远的留在皇帝身边,她就不相信,徐慧再度进宫,就不去想该如何才能永远的留在宫里。 武媚娘轻叹一声。 这样的手段,她自己也是想过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皇帝登基之后,看她的眼神和之前也有些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武媚娘目光一凝。 她的脸色微微有些阴沉。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在某个方面,徐慧相比于她来讲,是有优势的。 武媚娘现在在宫里的身份,是先帝婕妤,以帮助皇后照顾诸皇子公主的身份留在宫里,但徐慧不同。 徐慧她根本不是先帝的嫔妃。 从被先帝废掉之后开始,徐慧就不在后宫名册当中。 甚至不客气的讲,徐慧都没有资格在感业寺出家。 如果不是她在先帝病逝之后,企图自杀,吸引了皇帝的目光,她现在早就应该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徐慧再进宫是没有任何礼法上的阻碍的。 但武媚娘不同,武媚娘是先帝婕妤,留在宫里的先帝婕妤。 一言一行,全部掌握在皇帝手里。 一旦哪一天皇帝不高兴了,武媚娘随时有可能会被赶出宫。 可是徐慧,却是还有机会生下皇帝的儿女。 而且她们是姐妹两人,两人联手。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看起来是这样,但真的有那么容易吗?”武媚娘看着上方,微微摇头。 徐慧爬上皇帝的床容易,想要正式成为皇帝的后宫之一,虽然礼法上没有问题,但是这终究是件有些让人诟病的事情。 皇后那关起码没那么容易过去。 再说了,皇帝自己那里,怎么对待徐慧,他应该也有自己的想法。 …… 武媚娘突然苦笑起来,徐慧不容易,她武媚娘就容易了吗? 尤其如今弘农杨氏在和皇帝交恶。 皇帝虽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好恶,但谁知道皇帝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样的。 弘农杨氏,皇帝。 武媚娘现在根本不知道他们当中任何一方究竟是怎么想的。 如果双方之间真的起了冲突,她又该怎么办。 弘农杨氏。 武媚娘必须承认,她能成为先帝婕妤,并且之后留在宫里,虽有自己的原因,但其中也有不少是皇帝看着弘农杨氏的面子上的。 但,那是皇帝啊! 武媚娘对李承乾有足够的了解。 当年能一步步逼的先帝到不得不退位的地步,甚至到现在,武媚娘都不知道皇帝是怎么做到的。 这两年,皇帝虽然收敛起来,但武媚娘有直觉。 一切不过是皇帝藏的更深了而已。 如果说真的让她在皇帝和弘农杨氏之间选一个胜者,她会选皇帝。 武媚娘轻轻拍拍自己的脸颊。 她需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弘农杨氏和皇帝之间的冲突真的不可调和吗? 不见得吧。 宫中还有一个杨妃,皇帝还是很喜欢的。 而且对于安德郡公杨师道,皇帝给他的待遇也不错。 更别说,还有杨政道,杨政道现在还在教导太子读书。 也就是说,现在这个和皇帝作对的弘农杨氏的一些人,并不是整个弘农杨氏。 武媚娘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她知道该怎么办了。 起身,武媚娘稍作整理,然后去了临照殿。 …… 甘露殿中,李承乾放下手里的奏本,疑惑看向一侧的张阿难:“武婕妤去了杨妃那里?” “是的,陛下!”张阿难拱手,说道:“武婕妤和杨妃私谈了一阵之后,武婕妤才离开,她们二人谈什么,按规矩,老奴没有听。” “也没什么好听的。”李承乾摆摆手,说道:“徐慧入宫的事情,怕是惊到她了,毕竟当年的那件事情,没有那么容易过去,现在,她应该是要找杨妃联手……无妨,徐慧进宫,就是要逼到杨思止这一脉,更多的向朕靠拢,足够了。” “是!”张阿难轻轻躬身。 “对了。”李承乾抬头,问道:“武元庆在陕州做的怎样?” “很好。”张阿难拱手,赞叹的说道:“武元庆在陕州手段强硬,即便是面对弘农杨氏的嫡系,也毫不退让,唯一可惜的是他手上没有多少好用的人,都是靠自己带来的人在支持。” “无妨,这些人这一次就足够跳出来了。”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将名单给舅舅,让他去处理。” “是!”张阿难认真点头。 “另外,让李五回来一趟。”稍微停顿,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也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褚遂良回京之后,弘农的事情,就要全部交给褚遂良,手上再多几个武元庆这样的手下,朕在长安,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是!”张阿难赞同的点头。 弘农距离长安太近了。 (本章完) 第589章 皇帝,永远是这个世上最无情的人( 第589章 皇帝,永远是这个世上最无情的人(第二更) 三更时分。 夜深人静。 床榻之上,李承乾轻轻的睁开了眼睛,看向黑暗中近在咫尺酣睡的淋漓美人。 他总算是知道武媚娘去找杨宓做什么了去了。 当年在骊山,两人不过是一个躲在浴池之中,似隐非隐,犹抱琵芭半遮面的勾人;一个人冷眼旁观,但肆无忌惮的打量。 虽然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相互之间敏锐的心思,却足够她们发现了什么。 有些东西,李承乾原本以为武媚娘会自己用的,没想到,她交给了杨宓。 真会琢磨人心啊! 李承乾不得不承认,武媚娘在这方面,的确天赋惊人。 不过对于男人来讲,美色虽然重要,但权力更重要。 深深的看了杨宓一眼,李承乾侧身,然后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披上裘衣,李承乾走出内殿,然后转身朝着后殿走了进去。 甘露殿后殿,便是在这里侍寝的嫔妃也不许轻易踏入。 当然,她们也从来没有见过有人从后殿出来。 后殿深处的书房中。 李承乾刚刚走入,张阿难和一身黑衣的李五就同时拱手道:“参见陛下!” 李承乾点点头,走到了书房中央,一张小型的沙盘放在桌案中央。 陕州。 李五走上前,在李承乾身边说道:“陛下,早年间,陕州和虢州两分,前隋时期,陕州和虢州再度合一,以房仁裕为陕州刺史,境内有陕县、灵宝、卢氏、渑池、湖城、阌乡和弘农七县。” “朕知道,古弘农郡。”李承乾点点头,说道:“说说具体情况吧。” “是!”李五躬身,指着沙盘道:“弘农杨氏的根基在弘农县,整个弘农县要么是八百年来累积下来的弘农杨氏族人,要么就是受到弘农杨氏大恩的其他外姓人,彼此联姻极重,外人别说介入了,就是出现在弘农,也会被人瞬间盯上。” 李承乾缓缓点头,这种情况,不说是弘农杨氏,太原王氏,范阳卢氏,哪家不是这样。 “杨氏的影响和控制力在弘农县最强,其他往外,尤其是往东逐渐薄弱,在陕县和陕州城最弱。”稍微停顿,李五面色凝重的说道:“可即便是如此,陕州州衙上下,有超过一半的官吏和弘农杨氏有关,尤其陕州刺史房仁裕并不加以制止。” “他制止什么,有什么事情弘农杨氏的人就都替他做了。”李承乾轻轻冷笑一声,说道:“他需要做的,就是等到任期满调任升迁就是。” 张阿难和李五沉默了下来。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朕明白,以他的位置,只要陕州不出事,便是有功无过,他本人和杨氏其实没有多少关联。” “陛下英明。”张阿难和李五同时松了口气。 李承乾目光看向陕州城西,问道:“陕州折冲府,现在被杨氏渗透了多少?” 折冲府,折冲府才是朝中真正控制陕州的关键。 李五略微沉默,说道:“超过三成。” “还好。”李承乾点点头,目光从整个陕州沙盘上掠过,很多土地都清晰的展现了出来,一根根线条密密麻麻。 这些都是根据武元庆提供的水渠位置勾画出来的。 但是,这些线条距离陕州越近,就越模糊。 “你们说,这些年,弘农杨氏这些年藏的粮食究竟养了多少人?”李承乾眼神微微的眯了起来。 大唐施行的租庸调,只要没有灾害,基本税收都是固定的,但百姓大体粮收多少,衙门每过一段时间都是要统计的。 因为从百姓的粮收,能大致推断出一个地方能养多少人口。 这种事情,弘农杨氏是知道的。 所以他们会藏起一部分粮食,不让朝中知晓,而这些粮食,就用来养那些隐藏起来的户口。 李承乾抬头,问道:“在崤山当中,弘农杨氏养了多少的兵士,现在有大体的数目了吗?” “有了。”李五先前一步,拱手道:“陛下,大概有一千精锐……陛下,精锐并不好养。” “朕明白。”李承乾点点头,说道:“一千精锐,便等于要有一千支长槊,一千副战甲,一千匹马,一千架弩弓,而且仓库中备用的可能还要翻倍。” “是!”李五点头,养兵并不好养,一千精锐,每年都消耗恐怕的吓人。 李承乾重新看向沙盘,轻声说道:“山中有一千精锐,那么一旦出山,以弘农县的人口,恐怕立刻就能组建五千战卒来,然后杀往陕州,只要能夺下陕州,上万士卒也能拿得出来。” 李五赞同的点头,当年杨玄感兵变,轻易间就组建起了十几万大军。 “当然,这些事情没那么容易。”李承乾看向弘农县的位置,目光轻松的说道:“养了十几年的精锐听指挥,五千人也勉强,但更多了,恐怕就要出事了。” 杨氏没有那么多的基层军官。 “而且整个弘农杨氏,也并不是全部同意反唐,所以,正常情况下,杨思谊三兄弟,最多只能够调用不到三千人。”李承乾摇摇头,说道:“除非他们能够找到最佳的时机,能够说服自己家中所有人,能够说服所有的内外亲眷,说服所有和他们有关联的士人,不然他们根本不会动。” 反唐。 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就很难了。 一个不小心,消息传出去,立刻就会有朝廷大军进发征讨。 “函谷关和潼关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李承乾侧身再问。 “陛下!”李五拱手,说道:“函谷关,潼关,还有崤函古道中的关卡,全部都陇西李氏子弟在镇守,虽然有少数人被杨氏收买,但不多,关键时刻能全部拿下。” 李承乾点点头,然后看向沙盘,说道:“剩下的,就是更换陈州刺史和轮换折冲府府兵的事情了。” 褚遂良年后就能到任。 至于轮换折冲府兵,年后要开始为东征高句丽做准备,调一批人入长安轮守,然后再调往西域就足够了。 “剩下的,就是弘农县的事情了。”李承乾侧身,目光落在张阿难的身上,问道:“张监,你觉得杨氏谊究竟想做什么,明明知道朕已经怀疑他们了,可他们还是出手举告舅舅谋反,难道不知道这样一来,会引得朕和舅舅一起联手打压他们吗?” “陛下!”张阿难向前一步,拱手道:“老奴觉得,这恐怕正是杨思谊所想要的。” “哦?” “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陛下和赵国公开始种种动作对陕州下手,针对弘农杨氏的味道不要太明显,压力之下,一旦遇到机会,杨思谊反而更加能够说服弘农杨氏的族人,这样,整个弘农杨氏的力量就能够全部调动起来。”张阿难抬头看向李承乾,皇帝神色依旧拼接屏。 张阿难立刻低头。 李承乾轻轻笑笑,低声说道:“皇帝无道,逼臣谋反,同时又有朝廷大军在高句丽,你们说,这种局面是不是很熟悉?” “是!”张阿难和李五同时拱手。 李承乾神色认真起来,说道:“所以,褚遂良调任陈州之后,除了轮换折冲府兵以外,其他的事情,都暂时收手。” “喏!”李五立刻躬身领命。 “褚遂良是前任宰相,加上轮换折冲府兵,要让弘农杨氏大多数人认为,这就是朕对杨氏施压的极限。”李承乾轻轻摇头,说道:“而且说实话,只要杨氏不更进一步,除了杨恭仁一脉,朕也没有要将弘农杨氏怎么样的打算。” 张阿难面无表情的低头。 “对了,三门峡寺那边怎么样了?”李承乾看向李五。 “人手已经潜伏在那边三年了。”李五拱手,说道:“任何人不会怀疑他们的身份。” “出家人啊,总是最容易被人忽略。”李承乾摇摇头,说道:“那边的烽火要能做好及时燃烧的准备。” “喏!”李五躬身。 任谁也想不到,佛门在三门峡建立起来的石寺,竟然拥有在关键时刻充当烽火台的作用。 烽火一起,长安瞬间知晓。 李承乾平静的开口,说道:“大唐以关中而制天下,朕不离开长安,他们将没有任何机会,甚至有长安的大军,还有洛阳的大军,全部往辽东调的时候,他们才有机会趁机出手……当然,这里面还差点什么!” 李五和张阿难同时认真低头拱手。 一时间整个书房彻底寂静了下来。 “该做的朕已经做了,该给的机会,也一样要给。”李承乾突然笑笑,说道:“不过有的是聪明人帮朕去做。” 李承乾目光抬头,看向内殿方向。 在那里,杨宓依旧还躺在床榻上。 “朕的手段停了,弘农杨氏他们自己人就该闹起来了,到时候,朕就再添一把火。”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李五,说道:“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在家中过个年,冬日大雪,什么人也动不动了,至于年后,派两个得力的人去桂州吧。” “喏!” …… 雪后初晴。 一辆黑篷马车缓缓的驶入皇宫当中。 最后,停在了立政殿门口。 一身僧袍的徐惠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她抬头前望。 前方,只有一名女官站在殿外。 徐慧合十行礼,然后走进了殿中。 片刻之后,她才从殿中离开,然后被宫人带着前往山水阁的方向。 许久之后,隐约的几道身影出现在徐慧的视线尽头。 终于徐艺略带成熟的面容出现在了徐慧的眼中。 一股不受控制的委屈从心底深处升起。 眼眶不由控制的湿了。 “阿姐!”徐艺快步的从台阶上走下,然后直接抓住了徐慧的手。 “二娘!”徐慧紧紧的咬住了嘴唇,目光看着徐艺,忍着眼泪,低声问道:“阿耶,还好吧。” “还好。”徐艺用力的点点头,然后转身拉着徐慧朝殿中而去,同时眼眶发红的说道:“阿姐,从今往后,就是妹妹照顾你的。” “嗯!”徐慧用力的点头,跟着徐艺一起走上台阶,进入山水阁。 然而在进入山水阁的一瞬间,徐艺忍不住的回头。 今日进宫,她只见到皇后和自己的妹妹。 武媚娘她没有见到。 还有皇帝,他至始至终也都没有露面。 徐慧轻叹一声。 皇帝,永远是这个世上最无情的人。 (本章完) 第590章 太子妃人选,天下世家动心(第三更 第590章 太子妃人选,天下世家动心(第三更) 永惟三年,大年初一。 太极殿。 正旦大朝。 一身赤黄色衮龙袍的李承乾,神色淡漠的坐在御榻之上,头上的白玉十二冕旒轻轻晃动。 同样一身凤袍凤冠的苏淑,端坐在李承乾的身侧。 太子李象,雍王李厥,代王李隅,三人身穿淡黄色蟒袍,正站在各阶丹陛之上。 左侧的诸相诸尚书,右侧的诸王诸将军。 站在满殿文武,致仕耆老和内外使臣的前方。 拱卫皇权。 “……礼部尚书、始安郡公李袭志,多年辛劳,今允荣归,特授太子少保,钦此!”侍中于志宁站在群臣左上,高声宣读诏书。 李袭志长松一口气,在满殿群臣的注视下,平静的走了出来。 站在大殿中央,李袭志沉沉的跪倒,叩首道:“臣李袭志,叩谢陛下,陛下万寿无疆,大唐万年无期。” “大唐万年无期。”李承乾看着李袭志,感慨的点头道:“这几年劳烦始安郡公了,卿几年前就想致仕的,是朕一直强留到了今日,不过如今虽然致仕,但如有大事,须有谋谟,朕说不得会亲自上第询访。” “那臣便在家中备好美酒,以候陛下大驾光临。”李袭志再度沉沉叩首。 李承乾微微抬手:“平身吧。” “谢陛下!”李袭志再度拱手,然后起身,退回到班列当中。 李承乾不由得一声感慨,这才开年,就有重臣致仕了。 尤其李袭志,李袭誉,李安期他们这一家人,都是李承乾依赖的重臣。 收拾心绪,李承乾侧身看向于志宁。 于志宁轻轻躬身,再度打开了圣旨,高声道:“惟永惟三年……礼部侍郎杜行升,可礼部尚书。” 杜行升认真的展出拱手,然后沉沉的叩首:“臣领旨,谢陛下隆恩。” 群臣看着杜行升,眼神凝重。 杜荷,杜构,杜正伦,杜凤举,如今杜行升又升为礼部尚书。 再加上宫中杜妃也颇为受宠。 京兆杜氏在如今有再度崛起之象。 “中书舍人窦德玄,升任礼部侍郎。”于志宁继续宣召。 窦德玄站出,然后沉沉的叩首在地:“臣领旨,谢陛下隆恩。” 群臣心中默念。 扶风窦氏。 “陕州刺史房仁裕调任沙州都督。” 房仁裕有些诧异,他还有两年才到任,怎么现在就调职务了. 不过也好,沙洲虽然在边境,但终究是升职了,而且沙州是边镇重地,随时需要支援安西四镇。 一旦有战,说不定房仁裕就有前往安西作战的机会。 更合他的胃口。 房仁裕站出叩首道:“臣领旨,谢陛下大恩。” 看着房仁裕利索的模样,李承乾满意的轻轻点头。 他曾经考虑过对房仁裕的任用,想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将他放到西域,还是不要让他在长安附近接受考验了。 李承乾微微抬手,于志宁继续宣读圣旨:“同州刺史褚遂良调任陕州刺史。” 于志宁的话语落下,杨思讷猛然惊愕的抬头。 他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之前的一系列任命,他这才明白,皇帝的目的竟然是将褚遂良调到陕州。 杨思讷的心中顿时感到一阵棘手。 褚遂良调任陕州刺史,这下子棘手了。 “沙洲都督李袭誉调任华州刺史。”于志宁根本不等杨思讷怎么想,不停的宣读圣旨。 杨思讷嘴角微微一抽,李袭誉也是皇帝的死忠之一。 华州就在雍州之侧,潼关和函关谷,本身就是华州的一部分。 可以说,李袭誉坐镇华州,不仅死死的挡住了从函谷关外杀入关中的道路,同样的,一旦陕州有事,华州立刻就能调动大唐军卒平乱,甚至都不用皇帝做什么。 皇帝一点点的,在掐死弘农杨氏的咽喉。 杨思讷不知道他阿兄在洛阳弹劾长孙无忌谋反这件事做的对不对,但皇帝的手段源源不断而来,恐怕家中少不了要闹一闹。 “巴州刺史杨思训调任洪州都督。”于志宁的声音落下,杨思讷猛然抬头。 不等他多想什么,他自己已经站出叩首道:“臣刑部侍郎杨思讷,代兄领旨,谢陛下大恩。” “嗯!”皇帝淡淡的声音从丹陛之上传来,杨思讷叩首在地,脸色彻底的凝重起来。 他的二兄杨思训原本是巴州刺史,巴蜀一体,天府之国,东出可控荆州,如今虽然调任洪州都督,升了职,但是之前的布局就要落空,而且洪州是一个空白的地方,光是收拾起来就得好几年。 皇帝究竟想做什么。 上方,于志宁的声音继续传来,但杨思讷已经没有多少心思去听了。 眼下这件事情,必须要和家中联系。 然而杨思讷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侧不少关键位置上的朝臣看向他的目光中带出了一丝异样。 很多事情,去年的时候,不过是猜测,到了现在,一步步的全部清晰起来。 尤其是相里玄奖,他低着头,眼神冷冽。 他虽然只是鸿胪寺少卿,但在关键的时候,也是可以出手的。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人命。 朝中调整还在继续。 这两年,萧瑀,房玄龄,高士廉等人相继病逝,导致他们的子嗣需要丁忧守孝,朝中和地方不少的位置都空了出来。 之前虽然有过调动,但这东西,本身调了一个就有另一个空出来。 虽然能够用下面的人填补,但那终究是在少数。 同时,还要为明年的东征高句丽做准备。 这其中崔仁师调任定州刺史,这让人很诧异。 博陵就在定州,现在让崔仁师调任定州刺史,多少有些和朝中的规矩背道而驰的感觉。 但是,长孙无忌等朝中宰相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如今一切以东征高句丽的准备为主,其他的事情都要放放。 诸州献瑞,诸番献礼。 不知不觉中,永惟三年正月初一的正旦大朝,就这么结束了。 …… 两仪殿中,皇帝大宴群臣。 杨思讷坐在稍后一点的位置,殿中诸王,诸相,诸尚书,诸寺卿,诸大将军,诸将军都在,杨思讷根本坐不到前面去。 这个时候,他也不在意这些。 皇帝和诸王虽然一体,但也有不少矛盾。 至于其他诸相诸尚书,还有那些大将军将军,杨思讷也没有多少在意。 弘农杨氏作为天下大族,虽然隋末当初受到了不少猜忌,但杨恭仁和杨思道两任宰相下来,他们也迅速的恢复了原气。 只是如今皇帝逐渐的在针对弘农杨氏,其他不说,光是今日皇帝的调动,就让他感到一阵阵的不安。 弘农虽然在洛阳和长安之间的要道之上,同样的,这里面也有问题。 一旦函谷关和崤函古道被彻底封死,整个弘农也就被彻底掐死了。 至于说北上。 并州大都府长史,还有太原晋阳县令,都是皇帝的亲信。 杨思讷忍不住的轻叹一声,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上方隐约传来:“太子年纪不小了,他的婚事……” 杨思讷猛然抬头,看向御榻之上的皇帝和皇后。 杨思讷这才突然突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太子已经开始在殿中敬酒了。 跟在太子身边的是太子家令苏均,太子詹事来恒,太子少詹事宇文中方,太子率更令独孤大宝,太子仆长孙涣,太子中舍人李延寿,太子舍人赵持满、封言道等人。 不知不觉中,太子的身边也已经有了一大堆人。 尤其是太子詹事来恒,他甚至依旧有宰相的资格。 杨思讷隐约知道他兄长的一些计划,只是如今太子已经逐渐的有了羽翼,如今只需要有门合格的婚事,那么哪怕是皇帝不在长安,他也能够稳定局势。 他们的计划,真的能够稳定的进行下去吗? …… 李承乾轻轻扫了杨思讷一眼,然后看向苏淑,认真的说道:“太子的婚事必须在明年七月之前定下,成婚也好,订婚也罢,皇后必须选出人选来。” “是!”苏淑点头,然后她有些为难的说道:“朝中年龄合适的大家女子不少,但选谁为太子妃,实在为难。” “那就是皇后的事情了。”李承乾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殿中靠前一点的群臣几乎都听到了皇帝的声音。 不少人的眼神忍不住的闪烁了起来。 如果是先帝朝,对于太子妃的人选,朝臣还是持谨慎态度的。 但如今不同,皇帝是以太子登基的,而这些年,皇帝逐渐的有重用嫡长子的想法。 也就是说,将来太子只要不犯错,那么他就能稳定的坐到将来登基的那一天。 而在那一天,太子妃也就会成为皇后。 如果自家的女儿现在能成了太子妃,那么将来,她就有极大的可能成为皇后。 大唐这些年,不管是高祖皇帝之于太穆皇后,还是先帝之于文德皇后,今上之于皇后,哪怕是被废的隐太子李建成对于隐太子妃郑氏,感情都是极深的。 所以,只要他们的女儿能够成为太子妃,那么成为皇后的可能真的很大。 朝中所有重臣,天下所有大族。 这个时候都忍不住的动心起来。 …… 李承乾举着酒杯,低头看着清亮的酒液。 他的眼睛在里面,平静的可怕。 (本章完) 第591章 我杨家向来安分守己(第一更) 第591章 我杨家向来安分守己(第一更) 正旦大朝之后,皇帝要为太子选太子妃的消息,一下子就在整个长安城轰然传了开来。 杨思讷原本待在家中有不安,现在不停的有消息传过来,立刻就再也待不住了。 没过多久,杨思讷便已经出现在了长广公主府。 杨师道在书房见了杨思讷,他一见面就皱眉问道:“你来做什么?” 杨思讷苦笑着拱手,说道:“七叔,陛下要为太子选太子妃,族里也有不少的声音,您看……” “怎么,你还觉得杨家的女儿能够嫁入东宫为太子妃?”杨师道一时间忍不住的好笑了起来。 他看着杨思讷摇头道:“三郎,光是你们做的那些事,就足够让陛下厌恶杨氏到极点,如何还会选杨氏的女儿做太子妃,怎么,杨坚的例子还不够让皇家警醒吗?” 杨坚代北周而立,北周最后一任皇帝正是杨坚的外孙。 以国丈之身,夺了亲女儿的儿子的皇位。 这件事情,不知道多少人在警惕他们。 杨思讷神色苦涩,说道:“侄儿不知道七叔从哪里听了什么混账话,杨家向来安分守己,从不做出格的事情。” “呵呵!”杨师道不屑的冷哼一声。 杨思讷继续拱手,说道:“的确,因杨坚之事,皇家不可能再选杨氏女为太子妃,那么七叔,你觉得杨家的外孙女有没有什么机会?” 杨师道深深看了杨思讷一眼,说道:“我就不问你究竟选了哪家的女子,但你要明白,皇帝在东征高句丽之前,要定下太子的太子妃人选,本身就是为了稳定朝政。 一般的人家女子,恐怕根本不具有这样的资格。 能选的只有顶级世家的女子。 所以,你觉得,韦裴薛柳杜窦,这几家,有哪家的女儿,哪怕他们是杨家的外孙女,是能够受杨家摆布的?” 杨思讷沉默了下来。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世情虽然没有那么绝对冷酷,但是在法理上讲,嫁出去的女儿,就是人家的人了。 她们生下的女儿,自然是以男方家族为主,如何会让弘农杨氏来指指点点,尤其他们还有某些嫌疑。 “所以,这件事情,我们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杨思讷不由得长叹一声。 杨师道看了他一眼,心中冷笑。 杨思讷的这份表情。 几分真几分假。 想想就有些令人好笑。 “有这个功夫,你不如好好想想,在长安的这大半年,你究竟做出什么成绩没有?”杨师道看向杨思讷,道:“三郎,你若再这样,恐怕不等五年任期满,你就会被提前免职。” “七叔!”杨思讷抬头,看向杨师道,平静的说道:““三郎承认,家中的一些事情,是做的有些过分,但往年我们也是一样这样做的,先帝在时也没有出什么问题,而且阿耶和七叔还都是在想,陛下如此针对,是不是有刻薄之嫌?” 看着杨思讷一副狡辩,同时又有试探的模样,杨师道突然间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他侧过身看向一旁的墙上挂的字画。 止怒。 “七叔。”杨思讷深吸一口气,说道:“陛下调褚遂良为陕州刺史……难道他真的对杨氏已经猜忌到了这个地步吗?” 杨师道依旧不理。 杨思讷看着他,继续说道:“七叔是了解陛下的,陛下行事,向来一招接着一招,从武元庆,到褚遂良,接下来,可能会有其他的手段……七叔,你觉得陛下会怎么做?” 杨师道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杨思讷,问道:“三郎,你是朝中重臣,刑部侍郎,陛下行事,也是要守规矩的,而且……” “什么?”杨思讷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你若是心底没鬼,你怕什么?”杨师道直直的盯着杨思讷。 杨思讷沉默了下来。 许久之后,他才抬头道:“七叔错了,杨家没打算做什么的,不过自保……”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书房外传来,打断了杨思讷的话。 随即公主府家令兴奋的声音在门外传来:“驸马,宫中刚刚传来消息,杨妃被查出有孕,宫中有礼物赐入万年县衙,另外,宫中传信,三日之后,请杨氏诸亲眷入宫贺宴。” “知道了。”杨师道点点头,说道:“去告诉公主一声吧。” “喏!”房外家令迅速的离开。 杨师道转身看向杨思讷,说道:“三郎,陛下从来没打算对弘农杨氏做什么,这一次,族中很多人都会认可的。 尤其是杨氏的外孙中又能出一个亲王,那么杨家和当朝,会绑定的更深。” 杨思讷深吸一口气,起身拱手道:“侄儿明白了,多谢叔父指点。” 杨师道轻轻摆手。 杨思讷立刻再度躬身,转身走出了书房。 看着杨思讷离开的背影,杨师道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们的手上必然有依仗。 让他们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依旧不肯放弃,只是他们的依仗究竟是什么呢? …… 马车之上,杨思讷神色平静了下来。 宫中杨妃有孕,这一点的确有些出乎所料,但,不影响根本。 那日在洛阳,杨思谊密见杨思讷,就已经将他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世家大族,从来不争一时一刻。 他们要将自己藏在最后面,不会被任何人抓住把柄。 杨思讷的眼神深沉。 皇帝现在不停的对杨氏进行动作,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正是他们所希望看到的。 以杨家如今的准备,皇帝就是派人抄了弘农县的老家,他也什么都找不到。 洛阳的事情,本身就是要将皇帝的目光吸引到弘农杨氏的身上。 在皇帝看不见的地方,杨氏已经将目光放在了荆王李元景的身上。 李元景才是弘农杨氏真正的杀招。 东征高句丽,李勣位居辽东军前,李靖镇守西北,长孙无忌留守长安。 皇帝坐镇洛阳,监控天下,稳定河北。 然而,虽然朝中多有传言,说皇帝亲口承认,他不会亲征高句丽,但这话信的人不多。 对于弘农杨氏,杨思谊他们三兄弟更是完全不信。 他们笃定,在前线大优的情况下,皇帝一定会忍不住去前线的。 这是人性的欲望,杨氏看的很透。 不仅是他们三兄弟,他们三兄弟下面的很多人都赞同。 皇帝一动,长孙无忌就要动,甚至要跟着去辽东。 整个天下,除了皇帝,长孙无忌,李靖,李勣还有人能镇压得住人心呢。 很难了。 那个时候,皇帝能够动用的,只有宗室。 先帝那一辈,最长者是荆王李元景。 皇帝这一辈,最长者是吴王李恪。 只要军前大败…… 泉盖苏文没那么容易被打败的。 平穰城没那么容易被攻破的。 弘农杨氏相信泉盖苏文,更相信整个安东残酷的天气。 便是先帝东征高句丽,一战下来,岑文本等一干重臣,死的死伤的伤。 就连先帝自己,在最后几年里,连年休养,也是因为辽东一战,引发的旧伤复发,甚至最后不得不提前退位。 所以,只要军前大败,长孙无忌等人恐怕都不好过。 那个时候,皇帝威望猛跌,恐怕只有杀人来阻止了。 杀谁? 杨氏的判断是长孙无忌。 当年先帝退回河北,他就杀了宰相刘洎。 先例在前啊! 当然,皇帝不一定必然能杀了长孙无忌,但他们之间的矛盾一定会爆发。 那个时候,就是荆王协助皇帝清君侧的时候了。 吴王再清洗荆王。 杨氏躲在吴王的背后,最后才会出手。 这才是弘农杨氏的所有计划,他们现在看起来站的最前,但实际上他们站在了的最后方。 而且就算是一切失败了。 弘农杨氏只要最后不出头,那么谁也奈何不了他们。 杨思讷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冷笑。 皇帝。 他现在想要做什么,就随他去做吧。 杨思讷的手里,还握着一份致命的杀手锏。 他们随时可以重来。 …… 两仪殿中,李承乾一身赤黄色衮龙袍,搀扶着杨宓走进殿中。 殿内,李象,杨师道,长广公主,杨思止和夫人,还有武媚娘和其母杨氏,杨思讷,杨政道等人,同时起身,看到皇帝和杨妃在御榻上坐下,他们才齐齐拱手道:“参见陛下!” 李承乾侧身,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坐稳的杨宓。 一身青底金丝襦裙,稍微丰腴的脸颊。 转身一笑,脸上满是娇俏。 “陛下!”杨宓娇嗔的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后侧过身,眼角余光却始终粘在李承乾身上。 李承乾轻轻笑笑,看向殿中,说道:“众卿平身吧,今日是家宴,不必多礼,都坐下吧。” “谢陛下!”杨师道等人躬身行礼。 李承乾目光扫过殿中众人,李象是他今日特别叫来的。 杨思止和夫人是杨宓的父母。 杨师道和长广公主,是近亲。 武媚娘和其母杨氏是因为这件事情中有功劳。 杨思讷是弘农杨氏如今在长安的代言人,代表其兄杨思谊和整个弘农杨氏。 至于杨政道,谁也不知道皇帝今日为什么将他叫来,甚至杨政道自己也不知道。 “诸卿,今日杨妃有孕,实乃大喜,来共饮一杯,庆贺大喜。”李承乾举起酒樽,笑着看向众人。 “恭贺陛下,宗脉延续,大唐万年。”众人齐齐举杯。 李承乾笑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看了一旁的杨宓一样,李承乾才看向杨师道,说道:“姑丈,你可还记得,杨氏和皇室通婚多少人了吗?” 杨师道拱手,略微思索道:“启奏陛下,高祖皇帝后妃中有三人,为杨氏子女,生庄王,舒王,江王,高祖皇帝有两位公主嫁入杨家,诸王有两人娶杨氏女为王妃;先帝有后妃三人为杨氏女子,生赵王,吴王和蜀王,其中吴王妃为杨氏女。” 殿中众人目光微微闪烁。 高祖皇帝时期还好,皇室和杨氏联姻不断,但到了先帝时期,除了宫中后妃,公主无一人嫁入杨家,而王妃更是只娶了一个杨氏女。 “当然,还有类似燕德妃和武婕妤等杨氏外女,以及诸王之子所娶杨氏女,诸王之县主嫁入杨氏,内外联姻众多。”杨师道抬头看向李承乾,神色温和的说道:“如今杨妃有孕,杨氏和皇室在陛下这一代,血脉又有相融。” 李承乾满意的点点头,扫了脸色微微有变的李象一眼,然后感慨说道:“大唐三代如此,再往前,高祖皇帝和前隋炀帝也是表兄弟啊!” “是!”众人神色微微有些尴尬,毕竟唐代隋而立。 李承乾像是没有察觉一样,继续说道:“过往如此,如今如是,若朕预测无差,从今往后百年,乃至千年,只要大唐不灭,皇室和杨氏联姻也将会代代传承下去,皇室杨氏,一起与国同休。” “杨氏愿与大唐一体同休。”众人齐齐拱手。 只有杨思讷的头低的很低,他用尽一切力气,才没有让牙紧紧的咬住。 但眼底的恨意无比深沉。 一杯酒饮尽,杨思讷已经回复了正常。 然而杨思讷根本不知道,坐在御榻之上,李承乾将一切看的很清楚。 他心中轻轻冷笑。 转过身,李承乾稍微握住杨宓的手腕,看着她说道:“此次爱妃有孕,若是将来生个皇子,朕想,那就封陈王吧,封地就在陈州,爱妃觉得如何?” “谢陛下!”杨宓一下子心里的开心就像是爆炸了一样。 李承乾点点头,看向杨思止,说道:“劳烦岳丈在陈州,最好是在靠近弘农县的地方找一块好地,将来作为陈王封地,这样也能加强皇室和杨氏的联系。” 杨思止立刻站了起来,满是激动的拱手道:“臣领旨,谢陛下!” 坐在一旁的杨思讷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阴沉。 王府。 监视吧? “坐!”李承乾摆摆手,看向另外一边的杨政道:“杨卿,如今科举在即,过几年爱卿带着太子去国子监走走,顺带陪同太子看看国子监有没有什么新一辈的人才。” “臣领旨。”杨师道起身拱手。 “坐吧。”李承乾抬头,看向殿外:“来人,舞!” 鼓乐声起,华丽的舞女进入殿中翩翩起舞。 杨思讷愣住了,皇帝和所有人都说了话,唯独没有和他。 不会一晚上都这样吧。 …… 宴席散尽,李承乾率先搀扶杨宓走向偏殿。 扫了一脸失魂落魄的杨思讷,李承乾对着李象勾勾手。 李象立刻跟了上来。 走出东偏殿,李承乾脚步停下,让杨宓先走。 等到杨宓走远之后,他才侧身,一脸严肃的看向有些疑惑的李象:“太子,看到殿中那些人了吧,去,记住他们每个人的面目,三年之后,你回来再看。” 李象一愣,随即认真的拱手道:“儿臣领旨。” 李承乾满意的点头,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象儿,只要今日的事情你记住了,他日,等你登基,朕也就不担心了。” “是!”李象的脸色越发凝重起来。 (本章完) 第592章 夏日暴雨,弘农被淹(第二更) 第592章 夏日暴雨,弘农被淹(第二更) 三月暮春,倒春寒。 偶感风寒的杨思讷坐在自家书房,审阅一些不重要的案卷。 杨忠快步从门外而入,面色凝重的将一张纸笺递给杨思讷。 杨思讷平静的接过,看了一眼,他的脸色骤然一变。 然后他又不确定的再度看了一遍,然而…… 纸笺上面,没有一个姓杨的名字。 “怎么回事,为什么本次科举,家中子弟没有一个中举的?”杨思讷猛然抬头,眼神凶狠。 永惟三年科举,弘农杨氏,无一人上榜。 杨忠认真拱手,说道:“郎君,此次科举,家中,还有范阳卢氏,赵郡李氏,河东薛氏,河东柳氏都无人中举,反而是韦氏,杜氏,崔氏,卢氏,还有王氏,都有数人中举,同时寒门也有不少人中举,人数比以往多好几人。” “等等,等等。”杨思讷摇摇头,思索着说道:“若是寒门也多了,那么就说明陛下不是在故意针对杨氏,那么问题是出现在张玄素……该死的,这个家伙老毛病又犯了。” 张玄素虽然不善言辞,但为人刚直,持正守中,和御史大夫孙伏伽一起,被赞为有魏相之风。 所以,这一次科举,很多世家在为子弟准备的时候,都在朝这个方向靠拢。 然而,他们却忘了,张玄素这个老家伙,他的根底是寒门,体恤百姓,看重实务。 这些东西,不需要太明显,只需要他在审卷的时候,风向稍微有所倾向,那弘农杨氏的子弟,一个别想中举。 不,不只是弘农杨氏,范阳卢氏,赵郡李氏,河东薛氏,河东柳氏几家之所以无人中举。 便是因为他们家中所传的文道,并不偏向寒门,反而是其他各家,文道当中,多有偏向寒门之处。 而寒门本身就不提了,更加容易契合。 “不,不是张玄素的问题,是皇帝。”杨思讷突然一咬牙,满脸愤恨的说道:“他早就算准了张玄素在录榜时的偏向,所以才会以他为科举主考……对了,还有张形成,不,是长孙无忌。” 杨思讷猛的一拍脑门,他瞬间就明白了过来,这事是皇帝和长孙无忌联手做的。 皇帝选了张玄素,而长孙无忌手上有张形成。 主考的宰相、弘文馆大学士和主管天下吏治的吏部尚书联手,杨家子弟能中举才怪。 更别说背后还有皇帝和长孙无忌。 甚至他们两个都不用明说,稍微暗示就足够了。 而且这一次倒霉的,不仅仅是杨氏一家,卢氏薛氏李氏都无人中举,所以也不能对外说皇帝就是在针对杨家。 再说了,他们就算是有怨气,也只会针对张玄素。 但张玄素在意吗? 他都已经是弘文馆大学士,参知政事,这已经是纯粹文臣几乎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载入史册的人物。 杨思讷咬咬牙,深吸一口气,道:“去问问,其他几家是什么态度,如果说有人要弹劾张形成和张玄素,我杨家也跟上。” 吃了亏,绝对不能默不作声。 “喏!”杨忠立刻拱手,转身离开。 书房之中,杨思讷莫名的平静了下来。 他突然轻轻一笑,皇帝严苛对待杨氏,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如今在弘农,褚遂良就任陈州刺史,做的第一件事,依旧是清查开建水渠,以备今夏大水。 褚遂良出面,杨氏也挡不住。 尤其这本身就是为了百姓,为了杨氏在着想,如果杨氏继续拒绝,那么难免会让人觉得他们在弘农有不可见人的东西。 最后杨氏只能同意。 随后,大量的官吏进入,在清查水渠的同时,也开始丈量弘农的土地。 这里面的东西,弘农杨氏看的很清楚。 尤其杨思讷更是冷眼旁观。 皇帝要做就随他去做,杨氏该挡也会挡。 但他们绝对不会出格。 这本身就是他们的目的……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杨思讷的思绪,他抬起头,就看到杨忠突然间快步的返回,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了?” “郎君!”杨忠停下脚步,面色凝重的拱手道:“郎君,宫中刚传下消息,让九郎准备一些人选,为年底陈王开府所用?” “嗯?”杨思讷抬头,皱眉,满脸疑惑。 陈王? 陈王还没有出生啊? 不,甚至没人知道杨妃肚子里究竟是男是女。 万一是女孩呢? 等等,公主府也是需要人的。 皇帝提前让杨思止准备人选,是……为了现在? 杨思讷立刻明白了过来,皇帝是因为此次科举杨氏无人中举,所以想了个折中的方法,这样就能弥补杨氏心中的怨气。 同时,他还能够为杨思止竖立人望,在弘农杨氏内部另立山头。 这件事情,在两个月前皇帝的宴请之后,杨思讷就看的清清楚楚,而杨思止在有意无意间已经朝着那方面在发展。 还有! 杨思讷神色一凝,杨氏此次科举,无人中举的事情被化解,但是其他人家没有啊! 这种情况下,他们的怨气不会对着皇帝,不会对着张玄素,只会对着弘农杨氏。 皇帝这是在撕裂杨氏和其他几家之间的关系。 “皇帝好手段啊!”杨思讷忍不住的咬牙。 “郎君!”杨忠忍不住的提醒了一句。 杨思讷摆摆手,说道:“你去忙吧,我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皇帝的手段啊,从武元庆到褚遂良,到李袭誉,到九弟,到张玄素,还有陈王,皇帝的手段仿佛没有停歇似的,我得想想,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是!”杨忠担忧的看了神色凝重的杨思讷一眼,然后拱手告退。 …… 太极殿中,徐安脚步匆匆的从殿外而去,然后直接走上丹陛,最后将一张纸笺放在桌案上。 正在批阅奏本的李承乾抬头看了一眼。 随即脸上带出一丝冷笑。 抬起头,李承乾问道:“本届科举中举士子的试卷张贴出去了吗?” “已经张贴出去了。”殿中廊柱之后,李义府站了起来,认真拱手。 李承乾轻轻点头,说道:“传旨,张公此次科举取士公平,赐绢一百匹。” “喏!”李义府立刻拱手领命。 “另外,让水军总管刘德敏,午后觐见。”李承乾微微抬手。 “喏!”李义府再度拱手。 “好了,今日上午便如此吧。”李承乾看向两侧,说道:“诸卿都去用膳休息吧。” “喏!”许敬宗,刘仁轨等人也从廊柱之后站了起来,拱手道:“臣等告退。” “嗯!”李承乾看着殿中的群臣,平静的点头。 等到众人离开之后,李承乾这才侧身看向徐安,问道:“荆王那里怎么样了?” “回陛下!”徐安拱手,说道:“去年荆王封地出现祥瑞,荆王将消息压了下去。” “荆王啊!”李承乾轻叹一声,随后抬头道:“传令下去,今年再让荆王封地再出现一次祥瑞,朕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还会压下去。” “喏!”徐安再度拱手。 “另外,传话下去,今年朕东巡洛阳,让王修仪,裴美人,薛美人和柳美人,一起伴驾。”李承乾稍微停顿,说道:“记得过几天再传话。” “是!”徐安认真躬身。 “杨妃有孕,其他诸妃无孕,可惜啊,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才能有孕!”李承乾目光看向前方,轻声说道:“做事,要讲究耐心,就是剥蒜一样,一层层的,只有将外面的表皮全部拨开,才能看到里面的核心,才能将核心一把抓住。” “是!” …… 两仪殿中,李承乾放下手里的细竹金笔,看向对面气色不错安东水军总管的刘德敏,说道:“卿回来三个月了,休息的如何?” “多谢陛下,臣休息妥当。”刘德敏感激的拱手。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虽然距离卿再度前往辽东还有几个月,但朕这里,恐怕爱卿闲不下来。” “臣也正好闲的发慌。”刘德敏松了口气,说道:“为陛下效力,是臣的份内之事。”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卿去一趟南方吧,任江南道采风使,看看江南诸州的水道和两岸百姓,同时征募水卒,再看一看洪州新造的船……另外,带上家里人一起去吧,算是散散心。” “不必了,臣一个人走的快些,事情做的也能多些。”刘德敏拱手,说道:“而且早去早回也不是坏事。” “也好。”李承乾点点头,说道:“有事的话,找国丈和杭州刺史杜构,他们会全力协助你的。” “喏!”刘德敏拱手,然后躬身道:“臣告退。” 李承乾点点头,看着刘德敏退下,然后才看向一侧的通事舍人岑长倩,说道:“去将诸相,诸尚书,叫来吧,该商量东巡洛阳的详细布置了。” “喏!”岑长倩拱手,然后迅速的离去传旨。 没多久,长孙无忌,唐俭,于志宁,张行成,阎立德,刘德威等人,就已经全部汇聚在两仪殿。 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朕此番东巡,太子监国,你辅政。” “臣领旨!”长孙无忌严肃的拱手。 李承乾看向另外一侧,说道:“唐相,于相,这一次还是你们跟着。” 唐俭和于志宁齐齐拱手:“喏!” “六部尚书,除了吏部和礼部尚书留守之外,其他四位尚书都跟朕一起去洛阳。”稍微停顿,李承乾补充道:“鄂国公也一起去,其他各部副手留长安。” “喏!”群臣齐齐拱手。 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剩下的你来安排。” “臣领旨。”长孙无忌认真拱手。 “另外!”李承乾抬头,说道:“今年朕提前东巡,父皇祭祀的时候,朕恐怕不在,另外,诸王也不用他们返京,安排世子来京,自己遥祭便可,朕这里,也让太子代替朕去昭陵祭祀吧。” “是!”长孙无忌躬身领命。 …… 五月仲夏,大雨倾盆。 杨思讷站在书房,看着夜空中不停闪过的雷霆,神色越发的凝重。 他是刑部侍郎,刑部尚书刘德威去了洛阳,他被安排留守长安。 一下子,对于洛阳的事务,他就有一种失控的感觉。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亭廊间传来,杨思讷下意识的抬头,就看到杨忠快步而来。 杨忠将一封信递给杨思讷,面色凝重的拱手道:“郎君,出事了,弘农被淹了。” 杨思讷脸色一白,随即一把夺过信件。 细细的看了一遍,杨思讷一把将信攥成一团,咬牙道:“该死的皇帝。” (本章完) 第593章 听说高阳公主又闹起来了?(第三更 第593章 听说高阳公主又闹起来了?(第三更) 洛阳,贞观殿。 皇帝一身黑底金丝长袍,神色凝重的看着眼前的沙盘。 两侧,唐俭,于志宁,阎立德,刘德威等人肃然站立。 殿外,大雨倾盆。 天空之上,黑云压的很低。 雷霆不停的在其中窜动,大雨如同被倾倒一样的泼入天地之间。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而入,通事舍人张大安披着雨披,手里捧着奏本,快步走到了皇帝身侧,将奏本递上。 李承乾微微侧身,接过奏本。 他没有立刻打开,看向眼前的整个沙盘。 沙盘上是整个天下的沙盘。 从陇右到关中,到河洛,河北,山南,淮南,江南,巴蜀,岭南全部都在其中。 “今年的大雨啊!”李承乾轻叹,说道:“虽然朕已经提前预测到了,但是它依旧比朕想的还要更大。” “陛下!”户部尚书阎立德拱手是,说道:“陇右还好,算是风调雨顺,关中虽然有小灾,但问题不大,山南,淮南,江南灾情虽然不小,但都是老生常谈,问题不大,真正的麻烦在于河南和河北。” 李承乾抬头,问道:“琅琊郡公到哪里了?” “冀州。”唐俭拱手,说道:“琅琊郡公在冀州协助救灾。” “传旨下去,免去河北道今年一年的赋税,告诉琅琊郡公,是否需要动用各地粮仓,甚至是军粮,一切由他自己决定,不必请示,事后传书朝中便可。”李承乾直接摆手。 “陛下!”兵部尚书崔敦礼忍不住的上前,说道:“备战高句丽事……” “先以救灾为主。”李承乾摇摇头,说道:“河北不能乱。” 殿中群臣神色一肃,随即拱手道:“喏!” 李承乾目光最后落在整个河南道,侧身问道:“工部尚书现在到哪里了?” “已经到了齐州。”唐俭低身,说道:“齐鲁大多数地方位置偏高,只有黄河两岸有十数处地方被淹没,灾民牵连五州十万之众。” “已经很少了。”李承乾摇摇头,说道:“去年查过一次,诸州刺史也无人敢怠慢,竭力整修河堤,虽然依旧难敌天意,但人事已经做到了极致,此番谁也不做处置,但是……” 群臣凛然拱手。 “接下来,受灾诸州县,还有临近州县,全部免去今年一切赋税,然后开仓放粮。”李承乾抬头,看向后面的右金吾卫将军田仁会,说道:“田卿,你跑一趟吧,察查地方,哪里有贪渎之事,所涉及官员,可以即行罢免,之后,是否戴罪立功,你自己决定,朕要的,是百姓能够安然过灾。” “臣领旨。”田仁会立刻拱手领命。 “剩下的,就是陈州的事情了。”李承乾将手里的奏本放在了沙盘上,轻声道:“虽说从去年开始,朕已经令陈州开挖沟渠用以防灾,但依旧雨水过大,陈州泰半被淹,也就是褚卿在陈州,诸事处置妥当,百姓被淹死极少,不然朕就得下罪己诏了。” “陛下先见有明。”群臣齐齐拱手,神色感慨。 “从长安拨一批船只,从长安运粮到陈州,同时免去陈州百姓一年赋税。”李承乾摇摇头,说道:“另外,从陈州招收身体健壮的男子入折冲府,灾后调入洛阳,备战明年东征之事,这样朝廷下发的饷粮,能够让他们养活自己的家人。” “喏!”群臣肃然领命。 “朕知道,弘农杨氏有大量储粮,唐卿,你替朕写信,请他们将家中的粮食拿出来,用来赈济百姓。”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让他们给朕一个数目,等事后,户部拨粮补足。” “是!”唐俭拱手,低头间,眼神惊骇。 弘农杨氏这种粮他们不拿也得拿,而且还得以皇帝的名义拿。 事后,陈州百姓感谢的只有皇帝。 至于最后,这粮食,他们要是真的敢让朝廷还,满朝文臣武将的唾沫,就都能够淹死他们。 “好了,先这样吧。”李承乾看向殿外阴沉的天色,说道:“户部和兵部联手派人到地方,朕要找到有多少受灾的县乡,然后要及时到予以赈济,不能有丝毫遗漏。” “臣等领命。”群臣齐齐拱手,神色肃穆。 “去吧。”李承乾轻轻摆手。 “臣等告退。”群臣这才拱手告退。 李承乾摆摆手,刘仁轨,李义府等人立刻开始收拾沙盘。 …… 李承乾自己走到了殿门之前,目光看向整个洛阳城。 大雨之下,原本清晰的洛阳城已经变得无比的朦胧。 洛阳还好,诸水贯通,水渠纵横,受灾不是很严重。 内外救灾之下,百姓早已经安定下来。 而且去年李承乾免了他们今年的租税,所以百姓家中还有余粮。 另外,洛河平原膏腴之地,即便是大水,也难以对这里的农业造成太大的影响,所以今年只要秋后雨停,丰收还是可以预见的。 以此赈济天下,也没有多少问题。 关键是陕州。 李承乾有些不厚道的笑了笑。 这一次的大灾,实际上弘农受灾并不是很严重,因为在整个陕州,弘农县的位置都是最高的。 然而,因为褚遂良整修沟渠,实际上是在变相的清查田亩。 所以为了避免隐藏的田亩和人口被朝中发现,所以,他们将所有隐田对外连接的沟渠给填了。 这样大雨之下,雨水排不出去,反而将他们自己的地给淹了。 今年,弘农杨氏歉收已经是必然。 这种情况下,李承乾让他们拿出粮食来救治百姓,如果不出意外,弘农杨氏不仅不会有任何的不愿意,反而他们会拿出更多的粮食来赈济百姓,也换取百姓的口碑。 当然,这样的结果,就是用粮食换人心。 将来如果有事,他们应该能够瞬间招募大量的士卒。 只是后备粮食,还有作战潜力被消耗的很厉害。 再加上李承乾以救灾的名义,将整个陕州的青壮都纳入了折冲府,这样一来,杨氏真正能用的精锐就会少上许多。 甚至他们如果要谋反,这些府兵人家反过来会抵抗他们。 这一个夏天的雨,整个弘农杨氏的作战潜力,对李承乾的威胁,已经几乎耗损殆尽。 李承乾轻轻抬头,看向头顶压的很低的黑云。 说实话,如果他有的选,他也不希望有这种雨,因为这场雨,同样降低了他东征高句丽的战争潜力。 “陛下!”李义府等人收拾好了东西,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传旨,调右武卫左果毅都尉刘仁愿驻守卢氏县,防备山中洪涝,救治百姓。” “喏!”刘仁轨拱手之间,瞳孔瞬间放大。 他是本地人,当然明白,卢氏就在弘农的南面,虽然中间有崤山阻隔,但其中也有一条小路,可以从卢氏直插弘农县。 弘农杨氏被四面围死了。 李承乾笑笑,看向众人道:“今夜忙完,早点休息吧。” …… “砰”的一声,桌案上的烟台被狠狠的扔出,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杨忠站在书房门口,一动也不敢动。 窗外,秋蝉阵阵。 “好一个皇帝啊,四面八方,将弘农几乎给堵死了,好手段啊,好手段。”杨思讷一阵的咬牙切齿。 六月的时候,虽然皇帝做了许多为难杨氏的事情,但毕竟被淹没的地方是弘农,皇帝也是用了所有的办法在治灾。 杨氏虽然损失不小,但他们没办法,谁让那里是他们的家。 但是,七月,入秋了,刘仁愿依旧驻兵在卢氏县的消息传来,杨思讷立刻就绷不住了。 从卢氏可以直接插入弘农。 以往的时候,皇帝从来没有在卢氏做过手脚,但是现在,借助山洪,那一千精锐,恐怕要留在卢氏相当一段时间。 尤其若是明年还有大雨的话,那么起码两年他们都会守在卢氏。 一旦高句丽开战,皇帝更加不会轻易让他们离开。 杨氏虽然可以派人堵住那条山道,但他们堵不了多长时间。 这就等于,他们的命门被人从后面抵住了。 一旦他们动手,皇帝立刻就会派人从后面捅杨氏一刀,之后不管是函谷关,还是崤函古道被阻碍了,他们都会出大问题。 好一个皇帝,好手段啊! 这种情况下,杨氏,起码光是杨氏自己,已经很难对大局造成影响了。 更别说,他还在内部试图分裂杨氏,另立山头。 说实话,现在睡不着的不是皇帝,是他们。 “也好,也好,反正我们也没打算真的动。”杨思讷咬着牙,虽然一脸不甘,但他还是让自己平静下来。 杨思讷猛然抬头,问道:“荆王那里有什么消息没有?” “有!”杨忠回过神,立刻拱手道:“郎君,信是晚弘农一步传过来的,荆王说,梁国公周年祭祀之时,他回不来了,恐怕只能等到年底的时候,再回长安,和郎君畅饮。” “嗯!”杨思讷平静的点点头,说道:“也好,到时候再聊彼此都方便,不过马上就是梁国公周年祭了,得去祭拜一下……对了,听说高阳公主又闹起来了?” “是!”杨忠拱手,说道:“陛下不在长安,赵国公又不管,所以闹的有点凶。” “这是好事啊!”杨思讷轻轻地笑了起来。 (本章完) 第594章 闻喜裴氏,裴炎(第一更) 第594章 闻喜裴氏,裴炎(第一更) 庄敬殿中,晨光无声的弥漫起来。 李承乾缓缓的睁开眼睛,目光一闪,他的眼中顿时充满了沉稳的力量。 一阵幽香从身侧传来,李承乾侧过身,看向趴在软枕上看着自己的王幽兰,神色柔和起来:“爱妃醒过来很久了吗?” “也就一会。”王幽兰从软枕上滑下,头靠在李承乾的怀里,低声问道:“陛下,这几个月在洛阳,你一直在妾身这边,其他几个美人,不会有什么言语吧?” “你跟朕的时候,朕还是太子,她们怎么比得了。”李承乾轻轻的将王幽兰搂进怀里,低声问道:“怎么了?” “已经快七年了,可妾身还是没有怀上龙种。”王幽兰的神色暗淡了下来,低声说道:“这些年,陛下待臣妾恩宠无比,可是臣妾……陛下,是不是臣妾自身的问题。” “你哪里有什么问题。”李承乾只感到一阵好笑,伸手捏了捏王幽兰的鼻尖,轻声问道:“朕问你,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岁!”王幽兰一句话直接脱口而出。 “原来你一直记得呢。”李承乾搂着她,低声说道:“二十岁到二十六岁,这段时间是有孕的最佳时间,日后只要朕多来你这里,自然就会有孕,而且说不得,你现在已经有孕了。” “妾身也是这么想的。”王幽兰靠在李承乾怀里,眨着眼睛说道:“所以,人家说,像臣妾这种情况,应该歇一歇。” “是谁跟你说的?”李承乾眉头微微一皱,说道:“有人想让朕去她们那里,不再理你吗?” 李承乾在洛阳的这几个月,几乎是独宠王幽兰,其他的嫔妃虽然一样在洛阳,但基本上见不到他的面。 况且能见的着才怪。 自从李承乾来到洛阳,刚刚稳定下来,一整个夏天的大雨就逐渐的拉开了帷幕。 整整一个夏天,李承乾都在忙碌这些事情。 哪有时间去理那些乱七八糟的。 王幽兰是对李承乾最熟悉的人,他的一切习惯她都熟悉,李承乾自然没心思找别人。 “陛下不用这么说,臣妾是听长一辈的人说的,她们说,臣妾这种情况,是需要养一养的。”王幽兰靠在李承乾怀里,咬着嘴唇说道:“若不是为了孩子,臣妾才不愿意离开陛下身边呢。” “那朕不碰你就是了。”李承乾轻轻笑笑。 “陛下真好。”王幽兰下意识的抬头,看着李承乾甜甜笑笑,不过她还是摇头,说道:“宫里还是有宫里的规矩了,如果陛下在洛阳,独宠臣妾,回了长安,皇后那里,臣妾交代不过去。” “你啊,怎么还怕皇后。”李承乾抱住王幽兰,然后低声说道:“既然这样,朕听你的,另外,你堂兄这些年在松州做的不错,加上这两年吐蕃安定,朕打算将他调回长安,先做一任左金吾卫郎将,历练历练,下一步,好调任地方刺史。” “刺史!”王幽兰惊讶的抬头,说道:“阿兄都有资格做刺史了吗?” “王方翼这几年在松州,军功积累的不少,做一任左金吾卫郎将还是足够的,终于刺史。”李承乾再度捏了捏王幽兰的俏鼻,笑着说道:“那起码得五到十年多时间,哪有那么容易。” “那也不长啊!”王幽兰摇摇头,看着李承乾说道:“就是阿耶,也是四十了才做了刺史,还是因为妾身,阿兄,他今年才二十六岁啊!” “是啊,二十六岁啊!”李承乾感慨一声,说道:“有能力的人,很年轻就出头了。” 刘仁轨,李义府他们这些人,年纪已经算是大的了。 王方翼,裴行俭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天纵之才。 也好,现在朝中正是需要他们的时候。 …… 贞观殿中,李承乾站在殿门前,看着殿外晴朗的天气,清澈碧空下的洛阳城,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天算是彻底的晴了。”李承乾侧身,看向一侧的刘仁轨和李义府问道:“你们觉得,明年还会有大雨吗?” 刘仁轨和李义府相互对视一眼,各做沉吟后,刘仁轨率先开口道:“陛下,以臣来看,今夏这雨,怕是大唐开国以来最大的,但应该也就如此了,明年即便是再有大雨,应该也没有今年大。” 李义府赞同点点头,说道:“阴至极则为阳,史书记载多为如此,恐怕过几年,陛下可能就需要为干旱做准备了。” “你说的不错。”李承乾点点头,说道:“两件事情,记下来,一些闲地废地,过两年可以变地为湖的,要尽量做到变地为湖,做好储水准备;第二件事,等到高句丽的战事结束之后,要开始储粮备灾了。” “喏!”刘仁轨,李义府,还有后侧的许敬宗三人,齐齐拱手。 李承乾转身,走向丹陛,摆摆手道:“开始做事吧,将如今各地灾情的汇总拿上来。” 刘仁轨立刻从桌案上拿起一本奏本,递交到了李承乾的桌案上。 李承乾翻看了一遍奏本,看向刘仁轨道:“传信韦待价,让他察查地方灾情的时候,顺带察查地方粮库的真实情况,记住,不用他处置,记下来就好。” “喏!”刘仁轨立刻拱手领命,他听的明白,现在一切以救灾为主,便是查察贪官,也得等百姓都活下来再说。 “陛下!”李义府站了起来,拱手道:“臣看陛下圣旨,除了受灾州县外,其他附近州县同样也免了今年赋税,敢问为何?” “爱卿这是在履给事中职啊!”李承乾笑笑,感慨说道:“受灾州县,自然是千难万难,而绝大多数时候,本地救灾是不够的,这样,他们就需要去临近州县。 若是依旧收税,那么临近州县粮价必然飞涨,但若是免了他们的赋税,粮价低不说,他们也能有余力救治附近同乡。” 谁都有三亲六故,逃灾基本上都是投亲靠友取得。 若是亲友家中没有余粮,想救济都没法救济,若是有余粮那就好说多了。 “可是陛下,这些粮食,完全可以以赋税的方式收起来,然后交由地方官府来统一施粥赈济!”李义府认真拱手。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如今的大唐,朕相信天下官员,朕相信天下百姓,但朕不信天下胥吏。”李承乾看了李义府一眼,摇头道:“一个贪赃胥吏对百姓造成直接的伤害,要超过三个贪官。” 李义府轻轻一愣,随即拱手:“是!” “官员监察容易,而胥吏监察就难了,所以,眼下这件事,还是不要通过他们的手好,这样能省下来,用来让百姓受益的,就不是一丁半点了。”李承乾深深的看了李义府一眼。 “陛下圣明。”李义府莫名的一惊,随即拱手。 “贪官自然也是大害,但他们毕竟是外来的,想要做事,哪怕是做坏事,也要依靠本地胥吏,越是针对百姓,需要的胥吏就越多。”李承乾隐晦的说了一句,李义府有些没有听明白,相反,一边的刘仁轨沉沉拱手。 李承乾笑笑,说道:“这需要很深的地方治理经验,卿若是有兴趣,等过几年,朕派你到地方做一任刺史,你就明白了。” 李义府眼角一跳,拱手道:“喏!” “好了,做事吧。”李承乾低下头,继续看向眼前的奏本。 天下大水,尤其是河南河北这些产粮大区受灾,毕竟影响征伐高句丽的粮食储备,如何弥补呢? …… “陛下!”一个声音惊醒了坐在御榻上的李承乾。 李承乾抬头,通事舍人张大安拱手道:“陛下,洛州都督李文暕求见!” “宣!”李承乾微微摆手。 张大安转身快步离开。 很快,左臂上缠了一圈白布的李文暕,便脚步踉跄的进入殿中。 李文暕在大殿中央直直的跪了下来,然后神色悲戚的叩首道:“陛下,阿耶,阿耶,没了啊!” “什么!”李承乾顿时忍不住的站了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文暕说道:“你再说一遍!” 李文暕叩首道:“兄长连夜派人从长安传信过来,阿耶昨日午睡之后,就再没有醒来,家人也不敢打扰他,后来才发现是……陛下啊!” 李承乾站在那里,直直的站着。 眼眶无声的湿润了起来。 襄邑郡王李神符,太祖皇帝李虎幼孙,高祖皇帝李渊堂弟,淮南王李神通亲弟。 高祖皇帝三代内年纪最小,却活的最久。 是李承乾五服以内,最后一位叔祖辈的人物。 他没了,就意味着高祖那一辈的人物彻底凋零了。 接下来的那一辈,便是李承乾他父皇那一辈。 实际上的宗室最长者,成了荆王李元景。 李承乾瞬间回过神来,看向李文暕,低声说道:“公叔节哀!” “陛下!”李文暕轻轻抽泣,整个人,难以缓过来。 “公叔回去收拾吧,今日就赶回长安,朕赐你金牌,一路通行。”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叔祖多年来坐镇宗室,内外咸服,与朕助益极大,传旨,赐叔祖谥号为恭,追赠司空、荆州大都督,陪葬献陵。” “臣谢陛下!”李文暕哭泣的叩首。 李承乾抬头,继续说道:“如今天下大水刚退,朕无瑕分身返回长安,朕会让太子代朕去吊唁的,另外,诸王之中,距离近的,有空回去的,就自己跑一趟,若是距离远的,政事繁忙的,就让子孙代替跑一趟便是,告诉叔祖,不要怪朕。” “天下治理才是宗室最重,阿耶正希望陛下如此。”李文暕躬身行礼。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公叔起来吧,逝者已矣,生者当看向前路,公叔这两年守孝在家,帮朕看看宗室之中,有无可堪用的年轻一辈,明年三月,朕要安排一批宗室子弟进入朝中。” “臣领旨。”李文暕感激的拱手,他明白,皇帝这是在为他家中的后辈考虑。 他需要守孝三年,而他家中的孙辈,基本百日就可以除孝了。 李承乾收回目光缓缓的坐下,看向李文暕道:“公叔走吧,越早走越早返回长安,到了,替朕先敬上一炷香。” 李文暕能够清晰的听到皇帝话音当中的颤抖,他再度忍不住湿了眼眶,拱手道:“是!” 李承乾侧过身,摆摆手,李文暕这才拱手告退。 ……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轻轻地仰着头,看着上方的悬下的金龙,神色感伤。 “陛下!”唐俭的声音从丹陛之下传来。 李承乾回神,看向唐俭道:“如何了?” “陛下!”唐俭拱手,说道:“臣与于相,还有吏部侍郎商议,洛州都督应当调广州都督杜正伦回任,至于广州都督,调兰州都督杜凤举,左千牛卫中郎将席君买调任兰州刺史。” 李承乾略微沉吟,说道:“三人各加散官一级,明年朝中就要东征,兰州和广州都需要保持稳定,暂时不做调动。” “喏!”唐俭,于志宁,还有李乾祐,全部齐齐拱手。 只是低头之间,众人神色有些诧异。 要知道,这些人可全部都是皇帝的嫡系亲信啊。 皇帝登基三年了,怎么还不把人调回来? “至于洛州都督,朕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让左卫将军郑仁泰,暂时检校洛州都督。”李承乾抬头,说道:“东征在即,兵员,还有粮草的准备,都需要一个合适的人来,宿松县公最为合适。” “喏!”群臣齐齐拱手,他们有些想明白了,皇帝的目光落在了荥阳郑氏的身上。 河南大族,唯有弘农杨氏和荥阳郑氏两家。 调郑仁泰,能够用荥阳郑氏抵住弘农杨氏,同时又能调用荥阳郑氏的资源,在紧急时刻对朝中补足。 好手段。 不过郑仁泰不坐镇左卫将军…… “对了。”李承乾看向侧边的刘仁轨,问道:“琅琊郡公现在在哪儿?” “回陛下!”刘仁轨拱手,道:“琅琊郡公现在在幽州,幽州水患不重,不日,琅琊郡公就能启程辽东。” “琅琊郡公到达军前之后,让苏定方立刻启程回来。”李承乾微微抬头。 “喏!”刘仁轨拱手应命。 “郎君郡公离开幽州后,让兵部郎中裴行俭巡视河北道诸州兵备。”李承乾微微抬头。 “喏!”群臣认真拱手。 “好了,今日便到此吧。”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襄邑郡王病逝,朕心情不好,辍朝半日吧。” “陛下英明仁德。”殿中群臣全部起身拱手,然后转身退出了大殿。 李承乾侧身看向一侧的徐安,平静的说道:“裴妃善音律,让她来会朕抚琴片刻,疏解朕心。” “喏!” …… 清淡的琴声在贞观殿东上阁内响起。 李承乾躺在御榻上,神色诧异的看着罩一身白纱,内穿齐腰红色襦裙的裴倩。 琴音淡雅,但曲调却不时的有三两处错处。 琴声落尽,裴倩有些忐忑的对着李承乾福身道:“陛下,妾身琴音浅陋,请陛下恕罪。” 李承乾对着裴倩轻轻招手。 裴倩松了口气,然后快步的走到了李承乾的身前,在他的示意下,在床榻上坐下。 李承乾伸手抓过裴倩的双手,看着手指上淡淡的勒痕,还有虎口上的老茧,好笑的看着裴倩道:“爱妃这不像是练琴的手,反而像是握刀持剑的手、” 裴倩有些尴尬的低头,说道:“阿娘去的早,阿耶又多在地方任职,妾身自幼跟着几个堂兄长大,所以多有练武之事。” 隋末乱世,不管是河东薛氏,还是闻喜裴氏,家族当中都很是出了一些名震天下的武将。 薛氏的薛万均薛万彻四兄弟,裴氏的裴行俨裴行俭裴行方等人,都是一等一的军中将来。 裴倩的父亲是并州司马裴熙绩,手上也颇有两手功夫。 裴倩的伯父是尚书左丞裴熙载,裴熙载早年还做过兵部郎中。 “那爱妃是怎么选进宫里来的?”李承乾靠在一旁,好奇的抬头。 “妾身是淑妃的表妹。”裴倩忍不住的轻轻低头,她的父亲和魏薇的母亲是三族内的堂姐弟,所以最后才被选进宫。 “爱妃不必紧张。”李承乾仅仅伸手,将裴倩拉进怀里。 裴倩很温顺的躺下,背靠在李承乾的身前,被他抱着怀里。 李承乾握着裴倩的十指,柔声说道:“贵妃也喜欢练武,有空的时候,你们切磋切磋。” “是!”裴倩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她知道贵妃郑霜儿的父亲是左卫将军,这些年东征西战立功不少。 郑霜儿早年也练过一段时间的武。 李承乾拨开她交叉的十指,随意低声说道:“你家中兄长们身手都不错吗?” “堂兄裴居道身手最好。”裴倩点头,说道:“如今已经是左金吾卫果毅都尉了。” “哦豁。”李承乾惊讶的抬头,左金吾卫果毅都尉是从五品下的军中官职,仅次于左金吾卫郎将。 “真的不错,你们裴氏真的很出人才。”李承乾点点头,问道:“那爱妃还知道裴氏有什么其他人才吗?” “有!”裴倩想了想,道:“南来吴裴有个族兄,叫裴炎,现在是濮州仓曹参军,早年进士出身,家中都说他前途无量。” 裴炎。 李承乾忍不住的轻轻抬头,眼神惊讶。 李承乾知道裴炎,在上一世,李治死后,李显即位,裴炎不服李显,所以便以李显不合规制的任命他的岳丈韦玄贞为宰相为由,联手武媚娘废了李显,立李旦为帝。 然而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引狼入室了。 仅仅十个月之后,裴炎就被武后斩首城外。 李承乾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裴倩的嘴里听到裴炎的名字。 李承乾眼神闪烁。 裴炎,裴炎,他该怎么用裴炎呢。 虽然裴炎将来有重重凶险,但是这样一把好刀,还没有到因为未来虚无缥缈的凶险,就自己折断的地步。 裴倩和李承乾说了很多裴氏的事情,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 殿中烛火亮起,裴倩有些脸色发红的问道:“陛下,要不要妾身伺候陛下歇息。” 李承乾看着裴倩羞涩的模样,用力的抱了抱她,然后低声说道:“明日吧,今日叔祖过世,真没有多少心情。” “是!”裴倩神色有些失望。 “怎么,还怕朕不吃了你吗?” “陛下!” (本章完) 第595章 别把高阳饿死了(第二更) 第595章 别把高阳饿死了(第二更) 秋风萧瑟,渭水幽幽。 太子,长孙无忌,马周,来济,张行成,程直接等人,率长安城五品以上文武群臣,迎候御驾。 御驾在长安城东春明门停歇片刻,然后直入长安城中。 御乘之内,长孙无忌诧异的看着坐在许敬宗身侧,一身绿袍的青年官员,面目极其的陌生。 “裴炎,秘书郎。”李承乾放下奏本,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裴妃内兄,偶然谈及之下,朕心生好奇,查阅吏部档案,从濮州参军擢升秘书郎,其人早年在弘文馆就学,精通《春秋左传》和《汉书》,可用撰拟文字,起草圣旨事。” “见过司空。”裴炎神色平静的对着长孙无忌拱手。 长孙无忌轻轻点头回应,目光上下打量裴炎。 闻喜裴氏的子弟,皇帝用的也越来越多了。 裴氏在闻喜,黄河北岸,紧遏弘农北上之路。 长孙无忌顿时想明白了这点,然后转身看向李承乾道:“陛下!” 李承乾点点头,神色平静问道:“朝中之事,朕虽在洛阳,也时刻关注,虽然平静,但是舅舅,不在奏本上的东西如何?” 奏本传输的内容,即便是写的再多,也不够全面。 更别说很多东西,根本就没有写在奏本当中。 长孙无忌略做思索,说道:“西域虽然安定,但阿史那·贺鲁开始招兵买马,有蠢蠢欲动之象,不过因为卫国公镇压西北,所以不敢乱动。” 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身体坐直,问道:“舅舅打算如何?” “政事堂商议,打算让贺鲁将其子送到太学读书!”长孙无忌认真拱手。 “做质子吗?”李承乾轻轻的敲敲桌案,沉吟说道:“意味太明显了,这家伙若真有意在大唐东征高句丽的时候做些什么,眼下这点,反而会将他惊起来,这样,让他年底来长安朝见吧,大唐东征,多调些良马,同时也让他参加正旦大朝。” “陛下这是要直接看他的态度。”长孙无忌有些明白过来了。 “质子是试探,让他参加正旦大朝是奖励,调马是让他安心。”李承乾笑笑,说道:“他若有心,现在这个时候就是惊弓之鸟,反而不如直接将他的实力抽调,让他想做什么也做不了,这样人反而会老实起来。” “臣领旨。”长孙无忌松了口气,拱手领命。 李承乾抬头,继续说道:“还有什么?” “今年大水,关中虽有小灾,但问题不多,甚至多有丰收。”稍微停顿,长孙无忌说道:“襄邑郡王的事情,恐怕需要陛下安定几天后,过去上柱香。” “叔祖是长辈,这是应该的。”李承乾松了口气,然后问道:“其他的呢?” “大多倒是安定的,只是梁国公周年之事,房家似乎又吵了一架。”长孙无忌忍不住摇摇头。 “房相过世一年了,房遗直和房遗爱兄弟已经可以起复了。”李承乾点点头,说道:“是高阳那边弄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陛下不在,有些话,老臣不好说的太重。”长孙无忌有些苦笑的摇头。 不是他的话不管用,是高阳公主表面上应承的好好的,回去之后,就什么都不管了。 “这么说来,皇后那里应该也是不大好管了。”李承乾点点头,明白了长安城中的情况。 “是!”长孙无忌点头。 “舅舅放心,这件事情,朕来处置。”李承乾淡淡的点头,高阳的事情,李承乾这个做兄长的,收拾起来不要太容易。 稍微平静下来,李承乾说道:“舅舅,现在距离大军东征高句丽只有一年时间,如果没什么大事的话,朕应该会在明年五月东赴洛阳。 这一次去了洛阳之后,一年多的时间,朕恐怕都回不了长安,所以在朕走之前,长安的所有隐患必须清除。” “臣明白。”长孙无忌神色凝重的点头。 东征高句丽,皇帝必须亲自坐镇洛阳,掌控天下局势。 长孙无忌需要坐镇长安,稳定后方。 这种情况下,前线乱了不怕,河北乱了不怕,甚至洛阳乱了也不怕,怕的是长安乱了。 长孙无忌知道皇帝说的是什么事情。 杨思训已经调到洪州了,杨思谊明年三月得调任桂州。 杨思谊的事情是必须要做的,只有杨思谊走了,他们才能够将杨思讷从长安调出去。 他们三兄弟一个也不能留在长安。 到了明年年底,便可以密裁调杨思谊。 如此,这场隐患就可以结束了。 …… 御驾入朱雀门,然后在承天门停下。 李承乾从御乘当中走出,长孙无忌,许敬宗,裴炎等人也跟着走出。 文武群臣在承天门排成两列,齐齐拱手道:“陛下!”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诸卿今日辛劳回去歇息一日,明日开始,三省六部九寺武监,十六位主将,雍州都督,依次前来回奏诸事。” “臣等领旨。”群臣同时拱手。 李承乾转身坐上御辇,然后缓缓的进入宫中。 承天门在一瞬间轰然关闭。 太极门外,李安俨行在御辇之侧。 李承乾抬头,说道:“去吧。” “喏!”李安俨拱手,然后快步的转身离开。 李承乾目光看着李安俨离开的背影,神色逐渐的放松下来。 李安俨为左千牛卫将军,执掌左千牛卫,百骑司,明面上负责在军中传递消息,但实际上负责察查诸将的不法事。 李安俨手下的左千牛卫动了起来,就等于李承乾能够彻底掌握十六卫将军,中郎将,郎将,各级都尉,校卫的一切行动。 三百人以上的军卒调动,第一时间全部都会传到李安俨的手里。 还有长安城中的百官,百姓,诸王,所有人瞩目之处,舆论动向,全部都会通过李安俨,传到李承乾的手里。 李安俨就是李承乾在暗中的一只眼睛。 明面上,李承乾的眼睛是长孙无忌。 通过他,掌控天下诸事。 另外,李承乾还有第三只眼。 那就是外人从不知晓的密卫,由张阿难亲自掌控。 明里,暗里,加上第三只眼睛。 皇帝掌管着整个大唐亿万公里的无数土地。 御乘过太极殿,两仪殿,东转献春门,立政门,最后在立政殿前停下。 皇后苏淑,昭媛苏旖,带着雍王,代王,辽王,还有永康公主,在立政殿前,对着御辇上的皇帝,行礼道:“参见陛下/父皇!” “平身吧。”李承乾示意御辇落下,然后从御辇上走了下来。 苏淑起身,走到了李承乾身侧,看向他的身后,问道:“妾身以为陛下这一次从洛阳回来,会多带几个嫔妃的?” 李承乾轻轻苦笑,说道:“此番行往洛阳,治理天下大水艰难至极,哪儿有多余的心情去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对了,孩子们都好吧。” “都好。”苏淑点头,然后招手。 安康公主立刻扑到了李承乾的怀里,低声叫道:“父皇!” “嗯!”李承乾低声将女儿抱了起来,然后走进了殿中。 考校过诸子的学问之后,李承乾才让孩子们退下。 侧身看向苏淑,李承乾问道:“高阳在朕走后,闹的很不成样子吗?” 苏淑重重的点头,说道:“房相病逝,按制,应当丁忧守孝三年,然后,陛下可以根据情况,夺情起用。” 李承乾身体靠后,抬手道:“皇后继续说。” “但是即便再怎样,朝中首先启用的是房遗直,之后才会考虑房遗爱,然而……”苏淑忍不住的摇头,说道:“然而公主却要求房遗直放弃被起复的机会,然后将这个机会让给房遗爱。” 李承乾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房遗直还没有说什么,房遗则和房遗义便已经出言驳斥。”苏淑无奈的摊手,说道:“之后,高阳和房遗则、房遗义两兄弟便吵了起来,吵的很厉害……这种事情,妾身便是想说什么,也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李承乾看了苏淑一眼,说道:“孝悌有道,孝悌有序,高阳所求本就非分,如何能够准许,皇后自然应当以道德礼法约束高阳。” “如何做?”苏淑有些无奈的摊手,说道:“妾身都已经将高阳公主叫入宫中,言辞斥责,但她当面答应的很好,但是回去之后,就自行其是。”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皇后还是不忍心,其实皇后掌天下妇女教化,别的不说,剥夺高阳一些封地,全在皇后的权力之内,另外,还可以要求高阳居住在府中,抄写《女则》三百遍,让她禁足,闭门思过。”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陛下,这真的有助于解决问题吗?”苏淑看着李承乾,神色苦笑。 “的确,高阳就是那么个性子,若是不给她一个狠狠的教训,恐怕她根本就不知道错在哪里?”李承乾抬眼,看向苏淑,说道:“今日,朕就教一个皇后能用的惩罚手段。” “请陛下教诲!”苏淑赶紧站了起来,好奇的对李承乾福身。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皇后可以将高阳叫入宫中,也不需见她,直接让人将她带入公主院,不许她出门,不许她见任何人,在宫中让她闭门思过。” 苏淑缓缓点头,说道:“身边没有人伺候,也没有认识的人,恐怕高阳要吓死了。” 李承乾轻轻点头,淡淡的说道:“记住,一定要保证饮食供应,要是将高阳饿死了反而是大麻烦。” “这个自然。”苏淑点头,她并没有怎么在意李承乾说这句话的深意。 李承乾心中轻叹一声,目光看向殿中,正在带着永康公主玩耍的武媚娘身上。 闭门思过只是最基础的惩罚方式。 之后是软禁。 之后便是在这个基础上,减少进食,进行处罚。 当然,更狠一些,就是忘了送餐。 直接饿死。 囚禁在公主院算什么,囚禁在北苑,囚禁在掖庭,惩罚方式多的是。 甚至一旦惹怒了皇后,皇后可以执行杖刑。 一个不小心,就会直接打死人。 当然,这些,李承乾就没有必要和苏淑说了。 史书上,被这样对待的皇帝,也着实不少。 想想赵武灵王。 “今夜朕就在皇后这里歇息了,明日开始处理朝政。”李承乾稍微向后躺了躺。 “陛下怕是忘了。”苏淑靠到李承乾身边,摇头道:“徐妃,还有杨妃,如今都有身孕,杨妃还好,两个月之后,才会生产,但徐妃,也就在这么几天了,今夜,陛下还是去徐妃那边吧,安抚安抚她,先让孩子好好生下来。” “朕如何会忘了。”李承乾抚摸苏淑的秀发,低声道:“朕原本打算明晚再过去的,毕竟朕刚从洛阳回来。” “陛下今夜就过去吧,臣妾还没有那么小气,毕竟子嗣重要。”苏淑直直的看着李承乾,很坚定的摇头。 “好吧。”李承乾感慨一声,说道:“淑儿,你做皇后,是朕最大的幸事。” 苏淑甜甜的笑了。 …… 夜色弥漫,星河低垂。 御辇在山水阁落下。 李承乾从御辇上走下,看着站在台阶下,福身行礼的徐慧,他平静的点头,甚至都没怎么看她一眼,就走进了殿中。 徐慧心底忍不住的一阵酸楚。 她进入宫中许久了,今日才是第一次见到皇帝。 李承乾这个时候步入殿中,看到了,躺在内殿床榻之上,怀胎十月,想要起身,但满脸无力的徐艺。 李承乾快步走到了床榻之侧坐下,然后让徐艺躺在自己怀里,这才低声问道:“爱妃感觉怎样了?” 徐艺抬起头,看着李承乾,然后满脸满足的说道:“妾身还以为陛下赶不回来呢?” “怎么可能会赶不回来,朕让御医天天给你诊脉,就是为了天天知晓你的实际情况。”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若不是有御医的准话,朕也不可能在处理天下洪涝的同时,从容的赶回来,你看朕没晚吧。” “嗯!”徐艺满意的点点头。 李承乾拍拍她的香肩,低声说道:“今夜朕就在你这里睡,哪里也不去?” “嗯!”徐艺也没有多问,现在这个时候,她也想不到其他方面去。 孕妇嗜睡。 李承乾和徐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彻底的睡了过去。 “爱妃,爱妃!”李承乾轻轻叫了徐艺两声。 徐艺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徐慧这个时候,才上前,福身道:“陛下,徐妃每日都是这个时辰睡下,今日其实已经晚了些。” “嗯!”李承乾点点头,他重新看向徐慧,轻轻招手。 徐慧看了徐艺一眼,然后还是恭顺的走到了李承乾身前,然后在床榻边跪了下来。 李承乾伸手,轻轻抚摸徐慧的脸颊,低声问道:“你入宫这么久,朕没有来见你,你怪不怪朕。” 徐慧低头,说道:“陛下日理万机……” “你还是有些怨气啊!”李承乾轻轻笑笑,然后伸手摸住徐慧的耳垂,轻声道:“不过这是好事,你说是吗?” 徐慧冰雪聪明,自然明白,她沉沉低首道:“是!” 李承乾伸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低声道:“安心在这里待着吧,朕怎么会亏待你呢!” “嗯!” …… 太极殿中,徐安快步走入殿中,对着御榻上李承乾拱手道:“陛下,高阳公主已经被送入了公主院。”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让人送纸笔进去,传皇后令,让高阳公主抄写《女则》。 写完,朕再去见她。” “喏!”徐安立刻转身离开。 丹陛之下,长孙无忌忍不住的拱手道:“陛下,《女则》七万字,公主要抄写完,怕是得些时日了。” “不这样,如何能约束住她。”李承乾摇摇头,说道:“好了,高阳的事情便这样吧,这次用的是皇后的名义,也得让皇后学一学如何在朕不在的时候,管理长安女眷。” “是!”长孙无忌认真拱手。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舅舅,现在该说正事了,今年天下大水,河北道的军粮储存远远低于预期,必须想办法加紧粮食储备,同时还要预防明年的大雨,天下百姓又不能加赋,看看有什么办法?” “办法肯定是有的,最直接的便是减少东征高句丽的大军数量。”长孙无忌摇头,说道:“但是这些本就已经是详细计算过的,再少,恐怕就要影响军前征战之事了。” “让兵部想办法吧,毕竟大军也不需要一口气就直接全部调入军前。”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还有大军攻打平穰城的方略,越早一天攻破平穰城,就越能减少粮食损耗。” “陛下,这得看英国公是怎么说了。”长孙无忌无奈的轻叹一声。 “也好,年底的时候,英国公就该回来了。”李承乾摆摆手,说道:“让户部,兵部,工部,一起想办法,总是能有应对的策略的。” “是!” …… 不知不觉中,十几日已经过去。 高阳公主在公主院每日每夜的抄写《女则》,终于写完。 这一日,一连片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 高阳公主忍不住的抬头。 眼中满是期望。 (本章完) 第596章 朕不介意让皇后杀几个人立威(第一 第596章 朕不介意让皇后杀几个人立威(第一更) “吱呀”一声,殿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李承乾平静的步入殿中。 高阳已经起身,很乖巧的走到一旁,福身道:“见过皇兄!” “你知道是朕?”李承乾诧异的看向高阳。 高阳一身的淡兰色襦裙,身形清爽,明显在之前已经洗漱沐浴过了。 李承乾瞬间就明白,这事是苏淑做的。 他走到了主榻之上坐下。 高阳同时福身,诚恳的说道:“除了皇兄,也没有人,有那么沉重威严的脚步了。” 李承乾深深的看了高阳一眼,说道:“此番将你幽禁公主院,的确是朕的意思,朕也是在教教皇后,如何管理天下妇人之事,尤其是在明年朕东巡之后,朕不介意让皇后,杀几个人立威的。” 高阳的脸色一变,随即沉沉低头。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叹声说道:“好了,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臣妹错了,臣妹不该为难大伯。”高阳可怜兮兮的抬头,说道:“臣妹知错,孝悌有序,本身就应该是大伯先行起复,之后才轮到二郎,是臣妹僭越了。” “难得啊!”李承乾惊讶的看着高阳,说道:“难得你终于明事理了!” “是!”高阳有些得意的笑笑,然后走到了李承乾身侧,轻轻地敲着他的肩膀,说道:“那皇兄,看着臣妹知错的份上,你能不能答应臣妹一个小小的要求。” 李承乾神色微微一冷:“有什么话直说。” “皇兄,你看能不能将大伯调往辽东,让他到军前任职。”高阳说完,忍不住的低下头。 李承乾的眉头瞬间紧皱了起来,看着高阳说道:“高阳,你这是在干涉朝政吗?” “不敢!”高阳公主立刻低头,然后她又抬头道:“皇兄,臣妹就这么一个要求,还请皇兄答应。” “不会,朕不会答应你的。”李承乾直接摇头,说道:“且不说房遗直任命之事,掌握在舅舅手里,便是由朕决定,朕也不会让他去辽东,他那个身子骨,朕还怕他死在辽东……” 李承乾越说越慢,最后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高阳公主,咬牙道:“高阳,你不会有什么借刀杀人的心思吧?” “没有,没有。”高阳公主赶紧摆手,说道:“皇兄,臣妹怎么会有那种妄念?” “说,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李承乾看着高阳,眯着眼睛说道:“若你敢在军中动什么手脚,朕就是现在将你打入掖庭,朝中也不会有人为你说半句话。” “陛下!”高阳公主看着李承乾眼底深处闪烁的凶险杀意,猛然一冷,赶紧低头说道:“臣妹真的没有什么想法,臣妹实际上更加希望大伯能够在战场上鼎立军功,然后以军功请奏,为二郎封国公。” 这下子,李承乾愣住了,他看着高阳公主,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说什么,让房遗直将自己挣的军功给房遗爱,那么房遗爱呢,朕原本是要将他调往军前的。” “二郎自然不用去军前。”高阳公主轻轻点头,说道:“大伯去军前,挣了军功,然后让给二郎,让二郎也可以封国公,这些二郎就不用和大伯去争了,这样房家也可以安定下来。” “让别人到战场上打生打死,之后,还要将他挣得军功给你们,高阳,你是不是糊涂了。”李承乾难以置信的看着高阳公主,说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皇兄,此事有先例的。”高阳公主猛然抬头,看向李承乾道:“当年褒国公病逝之前,就曾经恳求父皇,将册封他儿子的五品官给予他的弟弟段志感,兄弟孝悌之意,父皇也是曾经赞许过的。” “高阳你疯了。”李承乾看着高阳,摇头道:“那只是一个五品官啊。” “本质有区别吗?”高阳公主神色平静的看着李承乾,说道:“都是兄长的军功,让给弟弟,不还都是一样,兄长让弟弟,兄长的东西给弟弟,这不就是天经地义的吗?” 李承乾愣住了,一瞬间,他竟然有种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的荒谬感。 但随即,他就缓缓坚定的摇头道:“高阳,你错了,孝悌有序,孝悌更有制,有些东西是不能给的……若是按照你的说法,朕的皇位,也应该给青雀和稚奴,对不对? 若是按照你的说法,当年玄武门,父皇也就不用起兵,让隐太子将太子之位拱手让给父皇便是。” 高阳公主愣住了,看着脸色彻底冷下来的皇帝,她下意识的说道:“皇兄,臣妹不是这个意思……” “军功,皇位,区别大吗?”李承乾看着高阳公主,淡漠的说道:“高阳,你说,若是有一日,朕的某个弟弟,你的某个兄长,到朕的面前,让朕将皇位让给他,你说朕是会一刀杀了他,还是会将他千刀万剐呢?” “皇兄!”高阳公主立刻浑身一冷,随即神色惊恐的跪倒道:“臣妹绝对没有那么个意思。” “高阳,你是在杀房二啊!”李承乾看着高阳公主,轻轻摇头道:“你说,朕便是真的按照你说的去安排,那么从高句丽军前厮杀回来的房遗直,面对你这种逼她让军功的行为,你说他是会懦弱的听从,还是会习惯性的握紧手里的刀?” 高阳公主的脑海中,顿时满是房遗直手里提着刀,朝着她杀来,血淋淋的画面。 她整个人顿时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还有,军功,今日可以让,那么明日是不是可以买卖,后天,是不是可以直接掠夺了。”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你说到最后,房遗直万一控制不住杀了你,军功的将领,还有满殿的朝臣,有多少会替他求情,而你再猜猜,朕会怎么判?” 高阳公主猛然抬头,看向李承乾,满是哀求的道:“皇兄,皇兄!” 仿佛这一刻,已经有人将刀架在了高阳的脖子上。 李承乾淡漠的看了高阳一眼,继续说道:“就算是你用阴谋手段侥幸得逞,你觉得之后,世人会用怎么样的目光看待房二,看待你,尤其是朝中的御史,那些人,他们会往死了抓住房二的一切错处弹劾他,你觉得,那个时候,朕会保他吗?” “皇兄!”高阳公主忍不住抓住李承乾的袍摆,使劲的摇头道:“皇兄,高阳真的没有那么意思啊!” “不,你有,当你当着朕的面,说出军功两个字的时候,你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高阳,军功是大唐根基,是不允许乱动的。”李承乾缓缓的站了起来,看向门外,淡漠的叫道:“张阿难。” “陛下!”张阿难从殿门前闪身出来,认真拱手。 “传话赵国公,从今日起,在永惟律中,加强对谎报,转让,买卖,掠夺军功者的惩处。”李承乾看了高阳一眼,继续说道:“凡情节重者,一律以处以斩刑,株连三族,情节轻者,罢官夺职,终生不得叙用。” “喏!”张阿难凛然拱手。 李承乾继续开口,说道:“高阳公主肆意乱言,不守孝悌,从今日起,削其一半封地。” “喏!”张阿难神色严肃起来,这两道圣旨一出,宫外立刻就找到发生了什么。 “夺情启用房遗直,授魏州刺史。”李承乾淡淡的一句话,高阳公主忍不住的抬头。 房遗直启用了,那么就等于房遗爱的启用,要被押后。 “高阳,朕记得你府上和梁国公府,中间有道小门是吧。”李承乾侧身看向张阿难,说道:“你安排人,今天就去将那道门给封死。” “喏!”张阿难神色认真的拱手。 高阳公主一脸的茫然,这又是什么意思。 李承乾看着高阳公主,摇摇头道:“你是真的不懂,高阳,一旦那道小门被彻底封死,日后你出入梁国公府,就等走正门了……朕虽然不会在房相过世一年,就勒令他们分家,但是你,以后给朕少往梁国公府跑。” 说到最后,李承乾几乎要咆哮起来。 什么事情都是高阳公主弄起来的。 辩机,房遗爱,李元景谋反。 她这个公主,不知道搅了多少事。 “皇兄!”高阳公主脸色发白,又是被削封地,又是被禁止前往梁国公府,她原本所期望的那些,全没了。 “还有,高阳公主城外别院里那几个恶心玩意,张阿难你亲自去处理掉,然后将他们埋在别院的后院。”李承乾冷冷的看了张阿难一眼,张阿难立刻拱手领命,转身而走。 李承乾转身看向高阳公主,压抑着怒火说道:“高阳,你碰那些玩意,朕不管,但你最好保证,一点声音也别传出来,不然朕听到一次就杀一次,让你天枕着那些尸骨睡觉,同时,朕还会剥夺掉你进宫,还有皇室祭祀之权。” 公主的权力,无非就是来自于能够进宫见到皇帝,同时,还有彰显身份的祭祀之事。 这些没了,高阳公主也就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了。 “皇兄!”高阳公主想到这一点,赶紧可怜兮兮道:“皇兄,臣妹知道错了,你饶过臣妹吧。” “你在这里,再待三日,三日之后,回家吧。”李承乾转身朝着殿外而去,同时甩下一句:“你自己性情如何,你自己最清楚,高阳,朕不指望你能完全改过,但你若连控制秘密都做不到,朕最后就只能将你驱逐长安,永不许回。” 高阳公主猛然间打了个寒颤。 驱逐出长安。 长安的繁华,天下最盛。 离开了长安,偏僻的山野更是连道路都没有。 高阳公主下意识的抬头,但,李承乾已经离开了公主院。 高阳公主忍不住的起身,走到了殿门前。 两名浑身甲胄的士卒同时持槊挡门,高阳一时间只能停下脚步。 看着李承乾走下台阶。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千秋殿传来。 随即,徐安出现在公主院外,对着李承乾急促的拱手道:“陛下,徐美人,要生了。” “走!”李承乾立刻大踏步的朝着外面走去。 高阳公主只能无奈的看着,不过当晚,消息就传了过来,美人徐氏,生皇八子李馀。 李馀,馀。 高阳公主知道,皇帝取名,最擅长用《道德经》。 所以,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馀吗? …… 转眼三日之后,高阳公主跪在宜秋门外,正对两仪殿。 两名卫士面无表情的站在两侧。 他们也没有想到,高阳公主离开千秋殿的时候还好好的,一出来宜秋门,立刻就跪了下来。 非要求见皇帝。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甘露殿的方向传来。 内侍少监窦知节很快来到了高阳公主身前,他一甩拂尘,对着高阳公主躬身道:“殿下,陛下今日在陪杨美人,昨日杨美人身体不适,陛下一直在临照殿,今日无瑕再见公主,请公主回去吧,陛下说,明年先帝三周年,他还是希望看到殿下的。” 高阳嘴角微微抽搐,最后只能叩首道:“臣妹领旨。” 窦知节在一旁看着,然后等着高阳公主起身,这才护送她出了承天门。 在承天门外坐上马车,高阳公主这才朝着朱雀门而去。 回头的时候,她忍不住的看向后宫深处,轻轻冷笑一声。 皇帝,好色之徒罢了。 这边徐美人刚生了个皇子,那么怀胎九月的杨美人又闹了起来。 然而,即便是高阳也不得不承认。 每多一个皇子,皇帝的位置就越发的稳定一分。 摇摇头,高阳公主看向前方,平静的说道:“走吧,去别院。” “殿下,不回公主府吗?”前面的家令忍不住的回头。 “回去做什么,他们巴不得我永远不回去。”高阳公主一阵冷笑,房遗爱什么心思,她最清楚。 (本章完) 第597章 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馀(第二更) 第597章 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馀(第二更) 长安西南,鄠县东北。 终南山巍峨的屹立在天南,峪河从山中流出,最终汇入渭水。 高阳公主别院。 一身暗红色齐腰长裙的高阳公主,长发束后,大踏步的走入后院。 正在后院的一处松软空地之前,她冷着脸侧身问道:“人就埋在这里?” “是!”家令拱手,说道:“张监亲自带人来的,带到后院就处置了,然后挖坑埋了下去,臣无能,无力阻止。” “不关你的事情,张阿难出面,就是本公主都挡不了。”高阳公主忍不住的轻轻摇头。 张阿难是先帝从秦王府带出来的老人,在宫里任内侍监多年,他手里掌握的人手,掌握的秘密,高阳公主连想都不敢想。 “殿下!”家令低头,问道:“要不要到了夜里,将人挖出来,埋到其他地方,不然这座别院就废掉了。” “皇兄下旨,张阿难亲自动的手,你确定你敢?”高阳公主抬头,看了家令一眼,家令很勉强的笑笑。 高阳公主侧过头,说道:“其实一个张阿难,得罪就得罪了,但是皇兄,还是要给他留些颜面的。” 家令忍不住的低头。 张阿难是那么好得罪的吗? 他们也是从宫里出来的,很多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当然,最重要的是皇帝。 这话是没错的。 “殿下。”家令回过神,看向高阳公主,担忧的说道:“人就这么埋在这里吗?” “当然。”高阳公主神色淡然的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去找人,在这里用重石堆一座三丈高的假山,然后在山顶供一座佛塔,我房里还有一封玄奘法师手写的字帖,正好供奉。” “喏!”家令稍微松了口气,低头之间,神色凛然。 用重石做假山,这是要压在上面,让别人永世不得超生啊! “对了。”高阳公主脸色突然冷了下来,看向家令,说道:“虽然说张阿难知道家里的情况不奇怪,但皇帝才刚刚回长安,徐妃又产子,这里面的消息还是泄露的太快,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你去查、” “喏!”家令认真严肃起来。 高阳公主点点头,然后朝着前院而去。 皇帝虽然没说不让出门,也没说让她闭门思过,但说过让她收拾自己,将庄园里的秘密彻底的收束起来。 张阿难和皇帝知道了没事,但长安城中的其他人知道了,就是高阳公主自己的错了。 …… 夜色之下,高阳公主坐在梳妆台前,侧身看向一旁的家令,淡淡的问道:“事情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家令面色凝重的拱手,说道:“殿下,不是其他方面出了问题,而是那几个人,本身就是别人塞进来的。” 高阳公主愕然的抬头,说道:“他们不是来自其他地方的名僧吗?” “殿下,是也不是!”家令摇头,说道:“人是名僧,但却是这一两年才刚刚冒出头的,而在此之前,他们根本默默无闻,是有人给他们造势,才有了后来的他们。” 高阳公主瞬间就明白了,她眯着眼睛说道:“你是说有人在算计本公主,而且是在两年前就开始了。现在是永惟三年,那么就是从永惟元年,也就是父皇刚过世的时候……该死,他们是什么人?” “殿下。”家令神色凝重的拱手,说道:“臣查了许久,才发现,背后的推手,是弘农杨氏的人。” “杨氏,他们要做什么?”高阳公主神色瞬间一冷。 “其他的臣不知道,但府里今日有点消息。”家令拱手,说道:“驸马和弘农杨氏的人在议亲。” “议亲?”高阳公主忍不住的站了起来,看向家令道:“怎么,他们要给驸马纳妾?” 高阳和房遗爱的关系并不是很好,但很多事情上,两人有默契。 高阳自己玩自己的,房遗爱也自己玩自己的。 对于房遗爱在外面养着一些自己的女人,高阳公主是不管的。 只要房遗爱不将人带回到公主府,不将人带到房家诸人的面前,别有孩子,那么高阳公主随他的便。 但是弘农杨氏的女儿要嫁给房遗爱,那必然不可能养在外面。 高阳公主的脑海中瞬间出现房遗爱带着女人,指责自己在别院乱来的事情,从来找理由休了自己…… “殿下,不是!”家令看高阳公主想错了,赶紧说道:“不是为驸马纳妾,而是给小郎君定亲,毕竟小郎君现在也不小了。” “不小,大郎他才九岁,哪里不小了。”高阳公主狠狠的瞪了家令一眼,然后说道:“杨家的人做事,会那么简单吗?” “是!”家令赶紧拱手。 高阳公主微微的眯起眼睛,说道:“总感觉他们是在用手段来要挟本公主,还有驸马……对了,你说谁从中做媒来着?” “是荆王!”家令拱手低头。 “荆王叔!”高阳公主轻轻地敲着梳妆台,自言自语的说道:“大郎才九岁,如何会到议亲的地步,而且议亲就议亲吧,何必弄得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还有……荆王现在人并不在长安啊,怎么做媒,写信做媒吗,这么积极?” 家令抬头,说道:“本来这事驸马藏的很紧,只是殿下这些日子在别院,所以才被下人看到了那封信。” 房遗爱住在公主府,虽然他有自己的人手,但身边高阳公主的人更多。 高阳公主不在意的点点头,轻声说道:“定亲,做媒,这可不是一封信能决定得了的,他们还是得见面。” “国公周年祭祀的时候,荆王没来,年底的时候,荆王应该会回朝。”家令小心的看向高阳公主,低声道:“公主,此事会不会年底的时候定下。” “定下?怎么定?”高阳公主摇摇头,说道:“这事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定的,而且大郎虽然出了孝期,但驸马还在,所以要定下,起码还要两年,今年年底,明年年中,明年年底,后……” 一道灵光突兀的在高阳公主脑海中炸开,她的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转过身,高阳公主对家令说道:“派人小心的盯住驸马的行踪,记住,盯住就行了。” “是!”家令拱手,然后看到高阳公主已经闭上了眼睛,这才小心的拱手而退。 听到脚步声远处,高阳公主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看了家令的方向一眼,高阳轻轻摇头。 杨家,荆王,房遗爱。 皇族子弟天生的政治敏锐,让高阳公主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房遗爱和荆王,还有杨家,似乎的确是在为她家大郎的亲事在商议,然而,她家大郎想要定亲,起码得在两年之后。 明年,皇帝就要东征高句丽了。 后年,正是前线战事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 还有,皇帝和弘农杨氏之间的争斗,高阳公主之前不过是不在意而已,但里面隐藏的血腥味道,现在想起来,是真的让她有些头皮发麻。 两年后,杨氏和房遗爱,还有荆王,一起联手…… 呵呵! 高阳公主一阵冷笑。 其他人不说,房遗爱究竟心底在想什么,没人比高阳公主最清楚。 相比于杜荷,赵节这些深受皇帝信任的人,房遗爱这个当年跟随魏王李泰的人,自然不受皇帝信任。 他心底的抱怨可不少,只是从来没有在其他人眼前展现出来罢了。 还有荆王。 荆王是如今宗室最长者,尤其是在不久之前,襄邑郡王病逝之后,他在宗室当中的地位,已经举足轻重起来。 所以,他们三个私下见面…… 今年还好,明年也行,那么后年呢,在前线战事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他们想做什么。 高阳公主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天之道,损有馀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馀。” 高阳公主的呼吸声,越发的沉重起来。 屋外,深秋的风,也沉沉的刮了起来。 …… 北风在长安城的上方,呼啸而过。 大地之上,满目皆是厚厚的白雪。 转眼,已经是腊月时节。 一行上百骑,从洛阳方向,踏着白雪,顶着寒风,过崤函古道,函谷关,潼关,直赴长安城。 长安城外,一身绯色官袍,头戴镤帽,披着黑色披风的内侍少监窦知节,带着十几名千牛卫,站在春明门。 百骑在春明门百米之外,就放慢了马蹄。 一行人来到了春明门下,为首的,赫然是原本应该驻守辽东军前的右屯卫将军苏定方。 在苏定方身后紧紧跟随的,是兵部郎中裴行俭。 “窦监!”苏定方直接下马拱手,被冷风冻的僵硬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窦知节对着苏定方点头,说道:“陛下口谕,令右屯卫将军苏定方,回府歇息三日,三日之后,两仪殿述职。” “臣领旨。”苏定方立刻拱手。 “走吧。”窦知节过来帮助苏定方拉住缰绳,然后说道:“陛下已经为苏将军换了一栋宅子。” 看到窦知节的动作,苏定方用力的点头,然后拱手道:“多谢窦监,多谢陛下!” “走吧。”窦知节看着苏定方上马,然后说道:“陛下关于辽东军前,有很多话要问,将军做好准备。” “喏!”苏定方肃然拱手。 (本章完) 第598章 朕手上有些好东西(第三更) 第598章 朕手上有些好东西(第三更) 太极殿中。 一身黑色衮龙袍的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看着殿中群臣。 左侧是长孙无忌,唐俭,于志宁,马周,来济,张行成,阎立德,刘德威,崔敦礼,长孙祥等朝中重臣。 右侧是尉迟敬德,程知节,张士贵,丘行恭,常何,薛仁贵,李安俨,执失思力和契苾何力等一众大将。 一身紫色官袍的苏定方神色郑重的从殿外走入。 左侧两侧的重臣,不少都曾经参加过当年东征高句丽之战。 如今这一场大战,他们当中虽然也会有不少人被抽调过去,但更多的,还是会留在长安。 不过苏定方注意到了,在两侧的廊柱之后,还有不少的年轻人在。 裴行俭,戴至德,李义府,刘仁轨,许敬宗,裴炎等人,站在左侧后。 薛万彻,丘孝恭,秦善道,程处弼,尉迟宝琳,韦待价,段宝玄,王方翼,冯智玳,刘审礼等一干年轻一辈的将领,站在右侧后。 苏定方心中隐隐明白,这些年轻一辈的将来,怕是全部都要上战场去历练。 人才是打出来的。 …… 走到大殿中央站立,苏定方对着丹陛之上的皇帝拱手,然后跪倒在地,叩首道:“臣,右屯卫将军、清河县伯苏定方,叩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嗯。”李承乾点点头,看向一侧道:“宣旨意吧。” “喏!”于志宁拱手站出,高声道:“右屯卫将军、清河县伯苏定方,素称骁悍,兼闻智略,久在戎场,夙推武用。才有所适,礼则从权,宜复官资,更为边捍。 可左屯卫将军,清河县公,钦此。” “臣谢陛下大恩。”苏定方忍不住沉沉叩首。 从右屯卫将军,略升左屯卫将军,这不算什么,真正超乎他意外的,是皇帝将他从县伯,越过县侯,直授县公。 这有些超擢了。 “自古,功大莫过于灭国。”李承乾看着苏定方,说道:“此战,虽然不至于直接灭国高句丽,但要彻底打掉高句丽阻挡大唐越过大同江的一切力量,为灭国做好准备,朕提前封赏不算什么,卿若要达到国公之位,就看大战之后的经营了。” “臣领旨。”苏定方沉沉的躬身,他听的出来,日后攻破平穰城后,驻扎统帅军前的,将是他苏定方。 “平身吧。”李承乾微微点头,说道:“军中诸事朕已经知晓,朕现在想问的,是泉盖苏文现在是什么反应,大军动作,他不应该看不到的?” “是!”苏定方起身,然后拱手道:“陛下,自从高句丽江北都护府建立之后,整个高句丽内部已经人心蠢动,泉盖苏文虽然杀了不少人,勉强镇住局面,但最后,他也不得不有所放松,放不少百姓和将士越过大同江进入江北。” “这些人当中,怕是有不少泉盖苏文的探子吧。”李承乾不在意的摆摆手,说道:“这些事情英国公处理得过来,朕就不细问了,关键在于大同江,那一条大同江素来不好过,现在情形如何?” “是的,陛下,大同江不好过。”苏定方面色凝重的点头,说道:“大同江原本就极为宽阔,度过不易,这些年,泉盖苏文又积极的在大同江南岸摧毁一切容易登岸的地点,然后又再平穰城到大同江之间的地面上,布置无数陷阱,还有加困城防,攻城不易。” 李承乾身体微微靠后,说道:“卿继续。” 苏定方拱手,说道:“陛下,泉盖苏文守平穰城,根本的方略只有一个,那就是拖,只需要从三月拖到十月,他便赢了。” 辽东天气苦寒,三月虽然能够动兵,但规模不会太大。 九月便已经是最后攻城的时间了,十月就得准备退兵了。 “朕明白。”李承乾点点头。 辽东地广人稀,到了后世,即便是有亿万人口,加上工业化无限发展,温度也依旧低的可怕。 如今,辽东和江北,人口少的可怜,工业化基本没有,温度更是低的恐怖。 “大同江以南,好几城,泉盖苏文都做了充足的防备,在后面,更是有不少的骑兵可以随时增援。”稍微停顿,苏定方说道:“从去年开始,百济虽然减少了对高句丽的粮草支援,但并没有完全断绝,而在平穰城西北,已经有一支三千人百济军队驻扎。”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开战之后,这三千人很可能会不顾百济国王的命令直接参战,朕心中有数,不过只要百济不要全国援助盖苏文,对朕而言,便已经算是成了。” “是!”苏定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另外,还有东部山中,大同江源头处,今年以来,大同江上游来水少了不少,臣等怀疑他们是在上游筑坝截水,一旦开战,若是有尖木桩混入,水木其下,威胁极大。” “这么说来,你们是没有找到筑坝的地方,也没有摧毁他们。”李承乾听出了苏定方话里的意思。 “是的,他们藏的太深了,而高句丽山区要多余平原,山中广阔难行不说,他们还多布有堡垒,臣等派人几次上寻,都被杀了回来。”苏定方轻叹一声,这一战不易啊! “嗯!”李承乾意外平静的点头,说道:“爱卿继续。” “喏!”苏定方拱手,说道:“盖苏文派了不少人,从山中进入江北,潜伏在更广阔的群山之中,将来一旦开战,少不了要从山中冲出,从而截断大军粮道,若是这个时候,江北都护府的高句丽加以内应,情况更严重。” “嗯!”李承乾淡然的点点头,这不是什么问题,关键时刻,在江北都护府多杀些人就是了。 “还有。”苏定方抬头,说道:“泉盖苏文派人联系突厥,契丹,靺鞨等族,希望他们能够在后方呼应起兵,但好在李谨行高侃很得力,一时还能镇压得住。” …… “这便是辽东如今的艰难了。”李承乾看向苏定方,轻轻笑笑,说道:“朝中也有困难,这两年天下大水,粮草几番筹措,但依旧有不少缺额,舅舅,你说说吧,如今情况如何?” “喏!”长孙无忌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今年虽然天下大水,陛下减免了不少地方今年的赋税,但实际情况比预想的好的多,经过统计,大约有五千人左右的缺额。” “嗯!”李承乾点点头,他这两年基本没有对地方做太大的手脚,维持贞观年间的局面,粮食依旧有增。 “其中,尤其是广州,广州这两年送到洛阳的粮食一年比一年多,若是依照这个势头,说不得明后年,这五千人的缺额也能补足。”稍微停顿,长孙无忌说道:“不过可能需要这五千人从海上走,这样粮草从广州运来,便能够弥补的上。” “嗯!”李承乾神色依旧平静,群臣反而有些凛然。 这件事,杜正伦一直在广州都督任上没有离开。 对于自己的这个亲信,皇帝一点没将他调回中枢的打算。 而杜正伦在广州,这些年提供的粮草越来越多,不能不说,皇帝的目光相当敏锐。 “粮草只要明后年,天下没有大灾,勉强也足够。”长孙无忌稍微松了口气,他和户部算了几个月,才终于算足。 殿中所有的朝臣,这个时候,心也全部放松下来。 粮草,兵之心。 没有足够的粮草,军心立刻就会动摇起来。 “今年冬天的大雪比去年少些,所以明年虽然依旧会有雨,但比今年少。”李承乾抬头,说道:“所以,各地依旧要预防水灾。” “喏!”群臣齐齐拱手。 李承乾看向苏定方,说道:“苏卿在朝中这几个月,可以和兵部商讨一些攻破平穰城的具体策略。” “喏!”苏定方躬身点头。 “至于说这一战,最大的问题,其实就是该如何最快的攻破平穰城。”李承乾轻轻笑笑,说道:“百骑司和将作监,这两年很是弄出了些有用的东西,抽空,朕领着诸卿一起去看看,相信对攻破平穰城有用。” “喏!”群臣拱手间眼神好奇,皇帝这几年用心在军械革新上,他们是知道的,只是究竟弄出来多少好东西,他们还不清楚。 李承乾看向苏定方,神色温和的说道:“爱卿归朝,平日里除了歇息,也参与宫中值守吧……有爱卿在,朕睡的也能安心些。” “是!”苏定方有些诧异的抬头,皇帝这话……朝中出了什么事。 “好了,今日便如此吧,年底了,该把年前做完的事情全部都做完。”稍微停顿,李承乾指向一旁的裴行俭,戴至德,刘仁轨,裴炎,秦善道,程处弼,尉迟宝琳,韦待价,段宝玄,王方翼,冯智玳,刘审礼等人,说道:“这些家伙,爱卿这几个月带带,看看有谁能带到辽东去,给朕个名单。” “喏!”苏定方肃然拱手。 “退朝吧。”李承乾直接起身。 群臣拱手道:“臣等恭送陛下。” 李承乾迈步从殿中走出,在偏殿门口,李承乾看向张阿难:“荆王到哪里了?” 张阿难拱手:“回陛下,荆王三日后抵京。” …… 高阳公主府。 家令对着坐在中堂内一身男子装束的高阳公主拱手道:“殿下,荆王刚刚去给国公上香,之后便告辞离开了,不过驸马刚刚也从后门离开了。” “他们要密会!”高阳公主直接站起来,拿起一旁的长剑,眼神冷冽的说道:“走,我们去看看,他们究竟密会些什么。” “喏!”家令拱手。 高阳公主离府之后,现在从平康坊直接穿过,最后又离城出现在了自家的庄园中。 “砰”的一声,房门被高阳公主直接踹了开来。 房中的四个人直接愣了。 高阳公主也愣了。 四个人? (本章完) 第599章 清君侧,清君,君临天下(第一更) 第599章 清君侧,清君,君临天下(第一更) “砰”的一声,房门被踢开,坐在房中的四个人同一时间握刀起身,然而看着门口的高阳公主,四个人全愣了。 高阳公主的目光从杨思讷,房遗爱,李元景的身上掠过,最后看向坐在最里侧的薛万彻,难以置信的问道:“姑丈,你为何也会在这里?” 薛万彻。 是的,除了原本就各有心思的杨思讷,房遗爱和李元景三人,这里的第四个人,正是丹阳公主驸马,左卫中郎将薛万彻。 薛万彻看着突然出现的高阳公主,脸色微微一变,然后低声问道:“公主又因何会在这里?” “自然是早就发现了他们三个的动作。”高阳公主一挥手,手里的长剑已经被她拄在地上地上,同时冷哼一声,说道:“今日还在平康坊玩了一手金蝉脱壳,李代桃僵,难道你们就没有想到,人多,反而容易让人起疑吗?” 杨思讷,房遗爱,李元景,还有薛万彻,哪一个是简单人物,他们出行,什么时候不是前呼后拥一大堆人。 今夜前面鬼鬼祟祟,后面到了平康坊,却一下子前呼后拥了起来。 尤其是房遗爱,他现在还在孝期,真要被人逮住出入平康坊,立刻就会被御史弹劾,到时候,他就什么也别想要了。 杨思讷和李元景相互对视一眼,眼神无奈。 今日在平康坊的,实际上只有他们两个的人手。 即便是别人看到了,李元景也能说是在为杨思讷的孙女牵线引绳,提前几年定下和房遗爱长子的婚事。 更别说,他们本身就是巧遇。 正常情况下,根本不会有人想到,他们几个会在一起私聚,尤其是还有薛万彻。 薛万彻才是他们不惜暴露自己,也要隐藏的。 “我的事情说了,姑丈你呢?”高阳公主死死的盯着薛万彻。 “我来说吧。”房遗爱平静的抬头,看向门口的高阳公主,说道:“薛家这两年,虽然有薛仁贵很受陛下重视,但薛仁贵终究是庶出,还有薛万备如今虽在军前,也不过是个右卫中郎将,姑丈在军中留下的人手,他根本就收拢不起来。” 高阳公主看向薛万彻,薛万彻闭上眼睛轻轻点头。 薛万彻之所以从右卫将军,被贬为左卫中郎将,便是因为他在军中的势力,在被苏定方快速的侵蚀。 尤其如今,苏定方刚刚起来,皇帝就召见百官为他接风,现在苏定方更是值守承天门,皇帝的重视可想而知。 薛万彻未来的前途已经蒙上了一层阴影。 “更别说,还有当年薛元超的事情。”房遗爱轻轻摇头,说道:“薛元超,薛元敬,他们这一脉几乎全都被牵连,几番下来,整个家族未来堪忧,高阳,若是你,你怎么选?” 薛元超是李治的绝对亲信,正是因为他在,河东薛氏有不少人坚定支持李治。 后来,这些人也全部受到了连累。 薛元敬当年甚至还是吏部侍郎,就因为这件事情,被直接夺职流放。 谁让他是薛元超的亲堂兄。 …… 看着薛万彻满脸的黯然,高阳公主现在终于明白薛万彻今日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了。 当然,她更加清楚,这一切的根本在薛万彻身上。 薛万彻军中大将,说话时很不注意。 失言之下,薛万彻被人弹劾怨望。 这一下等于自绝于皇帝。 怨望这两个字,有的时候是要杀人的。 也就是皇帝仁德,仅仅将他从右卫将军贬为左卫中郎将,同时又让薛万备前往辽东,接受薛万彻留下来的势力。 当然,即便是如此,薛万彻今夜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高阳公主的目光在杨思讷、房遗爱,还有李元景的身上掠过,她瞬间明白,薛万彻是被这三个家伙给坑了。 李元景是王族,皇帝的叔父,宗室之长。 杨思讷是刑部侍郎,弘农杨氏大族出身,有足够的人脉和资源。 房遗爱虽然身上无官无职,但他是驸马,又是房玄龄的儿子,号召力同样极强。 薛万彻也是驸马,但他更是武将,是军中悍将,只要长安洛阳出现了空虚,他的力量立刻就能发挥出来。 剩下的,就缺一个皇帝身边能够随时探知消息的人了。 “吱呀”一声,高阳公主突然将身后的房门关闭。 房中四人,眼神一凝。 就见高阳公主大踏步的上前,长剑放在了桌案上,然后在房遗爱身边坐下。 她看着众人,用力的握着长剑道:“我不管你们怎么想,但这里面的好处,要有我的一份。” 众人眼睛一亮,随即缓缓的点头下来。 烛影闪烁,房屋之内的声音开始悉悉索索的响了起来。 …… 太极殿前,台阶之上。 明亮的灯笼下。 一身黑底金丝衮龙袍李承乾,双手后背。 他的目光平静的眺望远处的太极门,承天门和朱雀门,乃至于朱雀大街尽头的明德门。 浓重的夜色之下,长安城的无数灯火照亮了大片夜空。 璀璨,安静。 李承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要将这璀璨的安静吸进身体里。 片刻后,他终于淡淡的开口问:“高阳也跟着出门了?” 站在后方的张阿难上前拱手道:“回陛下,驸马出门之后,公主也跟着出门了,在平康坊外逛了一圈之后,公主就直赴城外庄园而去。” “高阳不了解杨思讷,不了解荆王,但她足够了解房二。”李承乾轻笑一声,随即,他眯着眼睛说道:“他们这一次,算是终于确定的彻底联手了吧?” “是!”张阿难面色肃然的拱手。 荆王,杨思讷,高阳公主夫妇,还有薛万彻。 宗王,世家大臣,公主和外戚驸马,还有军中大将。 他们这些人联合起来,已经具备了推翻皇权的基本力量。 李承乾神色平静的问道:“你猜他们这一次相聚,他们会说什么?” “老奴不知道。”张阿难沉沉躬身。 “之前他们虽然数次书信来往,相互之间有了底,但第一次见面,他们应该不会多谈什么的。”李承乾看着眼前夜色下的长安城,淡淡的说道:“最多不过是彼此抱怨,最后彻底确定心思,剩下的,应该不会说太多。” 张阿难低头,不敢应答。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方的黑暗中而来。 很快,一名浑身黑衣黑甲的士卒就已经出现在李承乾身侧,躬身将一份密信递上,然后转身离开。 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李承乾没有理会,伸手打开密信看了一眼,然后冷笑一声,说道:“原来不是抱怨朕,是抱怨舅舅……他们彼此试探之后,默契的选择了清君侧啊!” 张阿难脸色凝重起来。 清君侧虽然看似是一件事,但实际上分三步,清君侧,清君,最后为君君临天下。 荆王,杨思讷,高阳公主,房遗爱,还有薛万彻,已经达成了通过清君侧来谋逆的默契。 “这份东西里,应该还没有很多东西,不过应该是他们没来得及说,也不敢多说,彼此都保留了很多。”李承乾神色淡然下来,想要清君侧,可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张阿难看了李承乾手里的密信一眼,再度低头。 “三件事。”李承乾抬头,说道:“第一件,派人盯住荆王,彻查和他有关的所有人,内外一切力量,尤其是军中。” “喏!”张阿难躬身领命,没有谁是绝对可靠的,手上必须要有自己绝对掌握的军队。 “第二件事。”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盯住吴王,尽可能阻止他介入到这些事情当中。” “是!”张阿难面色凝重起来。 “第三件事。”李承乾继续开口,说道:“派人去魏州,盯住房遗直。” “是!”张阿难虽然拱手,但有些不解的抬头,为什么是盯住房遗直,而不是盯住房遗爱。 “因为柴令武在魏州任长史。”李承乾说完,平静的转身,朝太极殿下走去。 张阿难站在那里,脸色彻底的沉了下来。 房遗爱,柴令武,曾经都是魏王的亲信,但同时在最后关头背叛了魏王。 房遗爱压根没有回长安,而柴令武最后选择了李承乾,也正是因为如此,柴令武虽然做了很多事情,最后却仅仅是被贬为了魏州长史,他的事情就算了结。 后来,柴令武再也没有回过长安,巴陵公主也去了魏州。 只有在先帝病逝的时候,巴陵公主才回来住了一年。 然而,柴令武虽然久在魏州,但是,他的兄长柴哲威,却是极受皇帝信任的禁卫将领。 一旦房遗爱通过柴令武联系上柴哲威,那么后果…… 突然,张阿难抬头。 不对啊! 既然是这样,应该盯柴令武和柴哲威才对了,为什么要盯房遗直? 突然,想起柴令武的过往,张阿难有些明白,皇帝为什么要盯房遗直了。 …… 步辇缓缓的朝甘露门而去。 李承乾坐在步辇上,任由冷风扑面。 事情才刚刚开始,一切远还没有到收网的地步。 李承乾抬起头,看着头顶的夜空,残月冷星。 长孙无忌他们以为为了东征大局的后勤稳定,李承乾会在明年,先后将杨思谊和杨思讷调离长安,然后密裁掉杨思谊,然后扶植起杨思止一脉,瓦解掉杨恭仁一脉。 这样,任何谋反篡逆的力量就会彻底消散。 是的,弘农杨氏才是真正的威胁。 其他荆王也好,房遗爱也罢,没有了弘农杨氏的支持,他们在长安城甚至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只有弘农杨氏。 便是李承乾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暗中有多少人手。 不知道他手下的谁,就会在某一刻,帮助弘农杨氏打开城门。 没有了弘农杨氏,其他人根本没有这样的能力。 所以肢解掉杨恭仁一脉,稳稳的守住粮道,李承乾就能在最后彻底赢得辽东战事的胜利。 同时避免杨玄感事情的再发。 如果说没有高阳公主的参与,或许李承乾就这么做了。 但,高阳天生就拥有毁掉一切的力量。 杨思讷的计划,长孙无忌的提议,都会被毁掉。 而提前有准备的李承乾,会顺势将这件事情爆发出来,解决掉杨思讷一伙人。 然后吞掉弘农杨氏主支杨恭仁一脉的一切财产。 尤其是能够补充军需的粮草。 这样就能得到军方的支持。 之后再通过几年的时间,查清楚他们的隐田隐户之事,能到高句丽大胜之后,就顺势在整个天下铺开。 至于说,这里面会引发的风险。 李承乾轻轻摇头。 高阳。 高阳有一种让所有人都觉得弘农杨氏是咎由自取的能力。 李承乾看着逐渐逼近的甘露门。 心中感到一时好笑。 将来杨恭仁一脉被灭,所有人都会将一切归咎到高阳公主的身上。 是啊,谁让他们找了高阳公主联手。 最后导致家破身死,也不会有人有多少同情。 至于李承乾什么时候动手,他轻轻摇头。 因为这事他自己也不知道。 就像是他不知道高阳会在什么时候发疯一样。 (本章完) 第600章 武媚娘,弘农杨氏的掘墓人(第二更 第600章 武媚娘,弘农杨氏的掘墓人(第二更) 临照殿前,御辇缓缓落下。 李承乾从御辇上走下,看着前方的临照殿,神色逐渐平静下来。 十月份的时候,杨宓生下了皇九子李极。 这是李承乾的第九个儿子。 所谓九乃数之极,所以李承乾取名为李极。 深吸一口气,李承乾迈步走上台阶,复杂的情绪在眼底一闪而逝。 前面,他还在算计着弘农杨氏,要掠夺人家的家资以充军需,现在,他就要面对刚刚给他生下儿子的弘农杨氏女子。 不过好在他并没有打算将弘农杨氏斩尽杀绝,他只是要彻底吞灭杨恭仁一脉,剩下的他会全部交给杨思止来处置。 这样,杨思止就成了弘农杨氏的族长。 弘农杨氏的一切内部不满,杨思止全部都要替他压下。 这就是李承乾封杨宓儿子为陈王的原因。 冷风从侧面吹过,扫过福身在一旁的武媚娘脸上。 皇帝看都没看她一眼,就步入到了临照殿中。 …… 内殿之中,一身轻纱白裙的杨宓,站在内殿门口,对着李承乾福身,笑容甜甜的说道:“参见陛下。” 李承乾走过来,一把搀起杨宓,目光看向她身后的儿车,关心的问道:“九郎没有调皮吧?” “没有!”杨宓起身,靠在李承乾怀里,一起走到儿车旁,低声说道:“九郎很安静,安静的倒不像个男孩。” “安静些好,这样朕在你这里歇息的时候,就能安静一些。”李承乾松了口气,挑逗的和儿子玩闹了一阵之后,才走到了床榻上躺下。 杨宓从一旁走过来,轻轻地敲打按摩李承乾的胳膊和肩膀,低声问道:“陛下这一日累坏了吧。” “嗯!”李承乾闭上眼睛,随意的说道:“年底了,天南海北的事情,都需要朕来处理,另外,还有宗室的事情……年底了,除夕夜宴要准备,诸王要进礼,朕要回赠……” 说话之间,李承乾已经彻底的睡着了。 轻微的鼾声在整个内殿之中响起。 杨宓甜甜的笑笑,然后走到了一旁的,看向眨着眼睛,挥舞手臂呢喃玩闹的李极,随后她侧身看向中殿的武媚娘,感激的轻轻点头。 武媚娘福身行礼,神色平静。 不知不觉中,夜色深沉。 李承乾却在黑暗中轻轻地睁开了眼睛。 看着上方的黑暗,他不由得轻叹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登基之后,李承乾每一夜都会在半夜醒过来一次。 现在也是一样。 哪怕坐镇玄武门的是李袭志的儿子,禁卫中郎将李玄嗣。 哪怕坐镇承天门的是刚刚回来不久的苏定方。 哪怕坐在朱雀门的,是执失思力。 哪怕暗中还有李安俨察查长安城中的一切。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会在半夜醒来。 只有听着黑暗中的安静,才会让他安心下来。 李承乾侧身看向一旁睡的很沉的杨宓,然后轻轻起身,走到了中殿之内。 中殿内,武媚娘和另外一名侍女依旧醒着值守。 看到李承乾走到了中殿长榻上坐下,武媚娘熟练的将一碗温热的莲子羹递上。 李承乾看了武媚娘一眼,轻轻点头道:“多谢婕妤了。” “不敢。”武媚娘立刻福身站在一侧。 李承乾将一碗莲子羹喝完,然后才随意的开口道:“令兄在弘农做的不错,朕有心让他在陈王府兼任一个侍读的位置,你觉得怎样?” 武媚娘眼神一凝,随即躬身道:“多谢陛下。” 武元庆这一年在弘农做的很好。 尤其是有了褚遂良在上面坐镇,他在前方办事起来,也是干脆利索。 现在,他更是在弘农有了自己的眼线,能够刚好的监控弘农杨氏。 武媚娘自然知道这一点。 自家兄长和弘农杨氏的一部分不对付,而现在,皇帝又将他和陈王绑在了一条线上。 一切果然如同武媚娘想的那样,皇帝要硬推杨宓的父亲杨思止坐上弘农杨氏族长的位置。 一旦武元庆接任陈王侍读的位置,那么他日后行事,就代表了陈王,代表了杨思止一脉。 主脉究竟做了什么了,让皇帝对他们生出了杀绝的念头? 李承乾看着武媚娘凝重的神色,轻轻的笑笑。 武媚娘早就已经明白了什么,几番试探之后,现在终于确定。 李承乾伸手轻轻地抚摸上了武媚娘的脸颊。 躬身在一旁的武媚娘顿时愣住了。 下一刻,她没有没有退缩,反而直接在李承乾身前跪了下来,将精致的脸颊完全送到了李承乾的手里。 “你很聪明,做的也不错。”李承乾轻轻摩挲武媚娘的精致脸颊。 武媚娘低头,然后侧身看向一旁的另外一名侍女,轻轻招手。 侍女红着脸走了过来,然后在李承乾的另外一侧跪了下来,叩首道:“臣女杨姗,见过陛下。” 李承乾的眉头一皱,看向殿外。 杨宓有孕,杨家送了女儿进宫照顾,是杨氏五房,光禄丞杨思谦的女儿杨姗。 杨姗虽然是侍女打扮,但她并不是宫中的侍女,依旧是朝臣的女儿。 只是一般情况下,是有可能成为皇帝的妃子的。 比如先帝时的杨昭仪,韦昭容,都是姐妹同在宫中。 当然,也有不少进宫之后,皇帝根本没碰之后被送出宫的。 而且能够在宫中嫔妃有孕时,让家人送姐妹进宫陪伴的,实际上也没有几家。 韦家杨家自然够资格。 杨宓生下皇子后,从美人升为九嫔之一的充仪。 “陛下,杨姗是充仪的堂妹,不过充仪的堂妹不只是杨姗一个。”武媚娘低头,然后继续说道:“前右金吾卫杨思俭有个女儿,是杨氏二房的庶女,后来被杨氏开革出族。” “杨思俭,朕知道。”李承乾抬头,思索着说道:“杨思俭因为牵涉到稚奴谋逆案,所以被流放振州。” “是!”武媚娘点头,说道:“是妾身让兄长找到了她,若是陛下同意,也可以送进宫来。” 李承乾眉头一皱,侧身问道:“这也是杨氏二房的意思?” “是!”武媚娘躬身,说道:“杨氏二房不指望杨思俭能够官复原职,只要被免罪就可以了。” “他们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李承乾的深深的看了武媚娘一眼。 武媚娘低头,说道:“杨思俭是二房长子,足够代表二房。”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杨宓的父亲是杨氏三房的杨思止,杨姗是杨氏五房的人,加上一个杨氏二房的人。 弘农杨氏,以观王杨雄一脉为主。 杨雄有七子,长子杨恭仁为嫡长,执掌整个家族。 然而这些人他们兄弟多数病故,只有杨师道一个人活下来。 另外,杨雄六儿子杨恭道无子,绝嗣。 等同于杨氏主脉只有六房,只要杨思俭的女儿入宫,那么就等于杨氏二房,三房,五房,全部支持李承乾。 当然,他们也支持三房代替长房,执掌家族。 另外,杨师道基本可以肯定保证中立。 还有,因为杨思敬牵涉到科举舞弊,四房没落。 实际上也就成了,杨氏三房对杨氏长房。 杨氏已经彻底分裂。 …… 李承乾看向武媚娘,轻轻点头道:“爱妃安排吧。” “喏!”武媚娘认真点头,她没有反驳皇帝称呼她爱妃,而不是称呼她为婕妤。 因为她知道,从这一刻皇帝彻底的接受了她。 甚至在将来,分裂杨氏一事上,武媚娘还将出力。 李承乾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弄错了称呼,他转过身看向杨姗。 杨姗羞红了脸,但还是学着武媚娘一样,将脸颊前探。 看着小猫一样的娇媚女子,李承乾轻轻笑笑,伸手在杨姗白皙的脖颈轻轻抚摸。 杨姗脸上的红晕立刻从脸颊蔓延到脖颈上。 看着这张和杨宓有几分相似的脸,李承乾低声说道:“今日充仪在,朕不好太过放肆。” 杨姗的脸色顿时白了起来。 李承乾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说道:“等到他日,朕会召你入甘露殿,到时候,朕再吃了你。” “是!”杨姗脸色又红了起来。 李承乾起身,看向两人道:“今夜的事情,不要让其他任何人知晓。” “喏!”武媚娘和杨姗同时福身。 李承乾转身朝着内殿走去,神色却逐渐的平静了下来。 如今,陈王有一块封地在弘农。 将来杨姗有了儿女,也可以封在弘农。 早年的时候,杨家的人,的确可以通过王府和公主府出仕,但是,那里毕竟是皇室的地盘。 那里的所有权在李承乾手里。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在某一日,将里面的杨氏子弟全部撵出去。 整个弘农杨氏,日后将彻底的展现在他的眼前。 随他予于予取。 韦裴薛柳杨杜,天下顶级世家之一,将会被他彻底肢解。 李承乾侧身看向殿外恭顺站立的武媚娘。 他不知道武媚娘究竟有没有想到这一点。 因为她,弘农杨氏将一步步的从顶级门阀陨落,日后虽然会幸存,但会逐渐的普通下去。 从某种程度上,武媚娘成了弘农杨氏的掘墓人。 李承乾的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武媚娘不就是这样的人嘛。 (本章完) 第601章 皇帝的权术手段(第三更) 第601章 皇帝的权术手段(第三更) 腊月二十五日。 穿一身毛皮锦袍,头戴金饰皮帽的阿史那·贺鲁,神色庄重的步入皇宫。 原本跟着他的二十多名侍从,在朱雀门外留下了一大半。 只有两个人跟着他进入宫中。 四周来回的中枢官员不少人都只是轻轻地看了阿史那·贺鲁一眼,然后就脚步匆匆的各去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来到承天门下,阿史那·贺鲁脚步停下。 他忍不住的看向上方,一名红衣金甲的庄肃将领,手按长剑,淡然的站在城门之上。 贺鲁知道,那是苏定方。 镇守安东军前的左屯卫将军苏定方。 他更知道,当年第一个杀入颉利牙帐的,就是苏定方。 也就是颉利跑了,不然说不定,颉利真的会死在苏定方的手里。 颉利是东*突厥最强大时期的突厥可汗,而贺鲁是如今整个突厥一族衰落时期的西突厥可汗…… 似乎察觉到了贺鲁的目光,苏定方平静的低头,神色淡漠的看了贺鲁一眼。 贺鲁瞬间感觉一股尸山血海的气息扑面而来。 真正的顶级大将,全部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 “宣西突厥可汗,阿史那·贺鲁觐见。”一名青衣内侍站在承天门外高声宣旨。 贺鲁一个激灵,这才回过神,看向青衣内侍,拱手道:“臣阿史那·贺鲁领旨!” 内侍点头,然后转身朝承天门内走去,贺鲁这才赶紧跟上。 苏定方站在城门之上,转身看着贺鲁远处的身影,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 他没有见过贺鲁,但刚才内侍的声音他听到了。 西突厥可汗。 如果说在大唐东征期间,谁是除了泉盖苏文以外,对大唐能够造成最大威胁的人,那么除了西突厥的可汗阿史那·贺鲁以外,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毕竟吐蕃赞普松赞干布已经死了。 西突厥历来不安分。 每一任的可汗在恭顺两年之后,都会逐渐的生起野心,然后被大唐击败,之后西突厥内乱,新可汗崛起。 阿史那·贺鲁为西突厥可汗已经三年了,按照过往的经验,这两年正是他开始野心膨胀,准备反唐的时候。 现在他还能够愿意到长安来,也真是不容易。 皇帝不是先帝,还没有先帝那样的威望,能让阿史那·贺鲁在这个时候心甘情愿地来到长安,除了坐镇西昌州的李靖,恐怕更多的是皇帝心理权术的运用。 只要阿史那·贺鲁这两年安分,等到高句丽那边大局抵定,大军回头,也就不用再担心他了。 苏定方收回目光,看向前方的整个长安城。 承天门两侧,裴行俭,秦善道,程处弼,尉迟宝琳,段宝玄,王方翼,刘审礼等年轻一辈的将领,跟着肃然站立。 …… 两仪殿中,阿史那·贺鲁沉沉的跪倒在地,叩首道:“臣阿史那·贺鲁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平身吧。”上方皇帝平静的声音传来,阿史那·贺鲁这才行礼起身。 目光微微上挑,贺鲁只看到丹陛之上,身穿黑色衮龙袍的皇帝抬起了头。 将细竹金笔放在砚台边上,李承乾看了一眼手里的奏本,然后才看向阿史那贺鲁,平静的说道:“爱卿这一番从西突厥到长安,风尘仆仆,辛苦了。” “陛下召臣参年底大朝,是臣的荣幸,即便是数千里之遥,臣也得来。”阿史那·贺鲁沉重拱手。 李承乾轻轻笑笑,阿史那·贺鲁话里的意思他听得很明白,他很淡然的转口问道:“此番大唐东征高句丽,从西突厥调了些战马,一切还顺利吧?” “一切顺利。”阿史那·贺鲁躬身,说道:“目前,有八千匹战马已经随臣一起送来长安,另外还有一万三千匹战马,会在明年春夏送到长安来。” “差不多,并不耽误,那个时候,英国公应该也就回到长安了。”李承乾平静的点头。 李勣会在明年春夏之交回到长安城,然后带着长安调集的兵力前往军前。 “是!”阿史那·贺鲁沉沉低头,一时间,他的心里无比的庆幸。 幸亏他没有听手下人的胡言乱语,明年如果皇帝真的觉得他会成为大唐征伐高句丽的隐患,那么说不好会率先攻打他的。 而那个时候苏定方和李勣都在,不用太长,半年时间,贺鲁就会替高句丽成为大唐立威天下的靶子。 当然现在也不一定好过,毕竟两万一千匹骏马从各个部落抽调了出来,族人怨气不少。 不过这些怨气,族人大多针对的是大唐。 这不是坏事。 而且这两万一千匹骏马都是从各个部落抽调了出来的,其实变相的削弱了各个部落的实力。 对于阿史那·贺鲁统一整个西突厥将会方便许多。 等他将来一旦整合好整个西突厥的力量…… 李承乾看了阿史那·贺鲁一眼,淡淡的说道:“今年大唐天下大雨,这两万一千匹战马着实能帮朕不少,不过还好,虽然天下大雨,但是关中和陇右丰收,甚至就连沙漠今年都安静了许多,以使丝绸之路更加顺畅。” “是!”阿史那·贺鲁低头,眼神微微一变。 大唐天下大雨这事他是知道的,但具体大唐损失有多大,他并不清楚,然而关中和陇右丰收,他一路而来也是看到的。 丰收便意味着有足够的军粮。 大唐的府兵也能抽调出来,这一战就不好打了。 而且贺鲁之所以愿意交出两万一千匹战马,根本原因,还是因为这些战马大唐会用在高句丽,用在东面,不会对西面造成影响,也不会增强大唐西线的实力,反而会因为大唐在高句丽更用心,反而会让他们不会将更多的心思用在西突厥。 至于什么时候是动兵的最佳时候,这就要看大唐在高句丽的战事如何了。 “说说别的吧。”李承乾神色淡然的抬头,问道:“爱卿对于波斯的情况知道的如何?” “波斯?”阿史那·贺鲁一愣,随即低声说道:“传言波斯和大食正在激战,具体的情况臣不知。”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爱卿的消息过时了,波斯国王亚兹德格尔德三世已经被大食灭国,波斯王子卑路斯、阿罗撼带王族和余部逃到了吐火罗,勉强抵抗,他们已经派人来到了长安,请朕派人援兵。” 阿史那·贺鲁面色凝重起来:“波斯已经灭国了?” “是啊。”李承乾点点头,道:“不过因为消息封锁的厉害,所以爱卿没有听到消息,你知道的,大唐如今东征,没有心思西顾,所以朕需要爱卿稍微探一探大食的动向,朕想知道,大食在屯兵波斯之后,会不会继续东进,毕竟波斯就挨着西突厥。” “是!”阿史那·贺鲁的呼吸已经彻底的沉重起来。 他之前不是没有听过波斯以西灭国无数的大食,只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日会和大食毗邻。 大食是个侵略性极强的国家,都一路打到波斯,灭亡波斯了,那么他们下一步必然会东窥。 李承乾看了阿史那·贺鲁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冷嘲。 大食虽然灭了波斯,但想要彻底吞灭波斯,收拾好内部情况然后东征,那是在百年之后的事情了。 但并不妨碍李承乾现在借助大食来吓唬贺鲁。 等到贺鲁彻底的弄清楚波斯的动向之后,李承乾就可以腾出手来,灭了西突厥了。 “爱卿要多小心一些,大食可不是好对付的。”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很多事情都需要提前准备,尤其西突厥在面对波斯的第一线,大唐还稍微在后面一些。” 大唐和波斯之间,有着无数高原山川阻碍,尤其还有西突厥。 大食一旦杀过来,大唐如果坐视,那么根本不用大唐做什么,西突厥得局面便已经足够艰难了。 “是!”贺鲁沉沉拱手。 李承乾点头,神色温和下来,看向贺鲁道:“对了,爱卿的长子咥运,朕听说了他成年了,怎样成婚了没有?” 贺鲁心里一惊,顿时拱手道:“犬子已经定亲了,臣回去之后,就将成婚。” “可惜了。”李承乾摆摆手,说道:“爱卿难得来长安一趟,过两日长安宵禁就会取消,爱卿到时候好好玩玩,来人,赐朕的瑶池都督一百匹绢。” “谢陛下恩典。”贺鲁再度跪下,叩首谢恩,同时说道:“臣告退。” “嗯!”李承乾点点头。 贺鲁这才起身拱手,然后缓缓的从两仪殿退了出去。 一路从承天门退出,离开朱雀门,和手下众人汇合在一起,贺鲁才沉沉的松了口气。 大唐的公主,不,不可能是公主,他的儿子最多配个县主,但就是县主他也不要。 吐蕃,薛延陀和吐谷浑的惨状就不提了。 那些长安城中无数的突厥贵族,但凡娶了大唐公主县主的,每一个都死心塌地的为大唐效力。 贺鲁是疯了,才会让儿子娶大唐的宗室女子。 尤其也能看出,皇帝对西突厥的戒心很强。 而且还有大食的逼近。 贺鲁一时间也感到头疼的厉害。 …… 两仪殿中,李义府起身,拱手道:“陛下,贺鲁的儿子似乎并没有定亲?”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贺鲁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不会允许大唐的势力进入西突厥的,朕其实也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实际上不管是薛延陀,还是吐谷浑,吐蕃,更多的时候,都是他们自身衰弱或者无力东顾的时候,才会求娶大唐公主。” 李承乾也根本没有将大唐的女儿嫁给贺鲁的想法,有文成公主的例子,他不会将任何一个大唐公主嫁到外番去。 当然,如果他年大唐灭了西突厥,贺鲁的儿子携带大唐财富定居长安,哪个亲王郡王愿意将女儿嫁给贺鲁的儿子,他也不反对。 那样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是!”李义府拱手。 李承乾抬头看了李义府一眼,然后侧身看向一旁,说道:“派人盯住贺鲁,不要让他和不该接触的人接触。” “喏!”张阿难肃然拱手,他知道这里说的是杨思讷和荆王那些人。 李义府沉沉低头,就连呼吸都轻了许多。 李承乾想了想,从桌案上抽出两本奏本,递给张阿难,说道:“这是滕王府和蒋王府的录事参军,回奏二王骄奢纵逸的奏本,你私下里,将这两本奏本,转交监察御史李欣,让他这两天提交奏本,弹劾滕王和蒋王。” “喏!”张阿难沉声拱手。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欣儿年初的时候,中举考了进士,如今做了监察御史,诸事总是要踏上正轨的,日后监察宗室的担子,他要替朕担起来。” “是!” “大年三十日那晚,让他去北苑见青雀吧,他的年龄也不小,婚事也该定下来了。”李承乾不由得感慨一声。 李义府站在一侧,头低的更深了。 …… 滕王元婴,蒋王恽,皆好聚敛,骄奢纵逸,居亮阴中,畋游无节…… 帝以无礼,罚二王帛各五百段,禁二人参除夕宴。 二王大惭。 (本章完) 第602章 引雷术,引雷破城之法(第一更) 第602章 引雷术,引雷破城之法(第一更) 二月春雷。 万物生发。 一道道雷霆在天空的乌云中不停的窜动。 大明宫含元殿西侧台阶上,一身赤黄色衮龙袍的李承乾,手按千牛刀,目光紧紧的盯着远处。 远处城墙西侧的北苑中。 一座高达三丈的城门,在空地上竖立起来。 城门两侧是简单的城墙。 城门上方,一根三丈长的铁棍直直的插在城墙上,贯通到城门之中。 更高处,一道纸鸢带着极细的铁丝在高空中飞扬。 “舅舅,你说这样的雷霆,能够劈开城门吗?”李承乾稍微侧身,看向一侧的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的身后,唐俭,于志宁,马周,来济,张玄素,张行成,阎立德,刘德威,长孙祥,苏定方,薛仁贵,薛万彻,李安俨,尉迟敬德,程知节等一干重臣全部安静站立。 “不知道。”长孙无忌目光看向天空中的雷霆,叹声说道:“雷霆威力无穷,按道理讲,是完全有能力摧毁一道城门的,但雷霆之力不可控,陛下即便是利用巧手引导雷霆,最终怕是很难奏效。” 李承乾随即苦笑一声,说道:“朕原本以为,是拿到了什么攻破平穰城的利器,若真是朕的妄想,舅舅可不要取笑朕。” “臣怎敢,陛下为军前之事殚精竭虑,臣佩服还来不及,又怎么敢胡乱妄言,至于说那些东西,臣想,虽然不知道其是否有直接摧毁城墙的威力,但应该也要比一般的滚石和弩弓要强,若是用在战场上,应该还是有些作用的,只是不确定这样的作用究竟有多大。” 李承乾点点头,只是他脸上的担忧丝毫未散。 群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引雷术,或者说导引雷电,虽然在民间看起来神秘,但是在宫中却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宫中每座宫殿都有龙形脊兽鸱吻连接铁丝至地下,引雷入地,从而避免天火之灾。 皇帝如今反过来用纸鸢引入高空,导雷入铁棍,试图用他来摧毁城门,是同样的原理。 群臣倒也不觉得多少诧异。 他们当中不少人,都经过了隋末乱战,什么事情没经历过,所以并不奇怪。 当然,李承乾之所以敢将他们引入到这里,主要也还是因为他们当中,并没有什么死忠的儒家信徒。 皇帝虽是天命,但更多的利益团结才是他们支持李承乾的原因。 …… 长孙无忌稍微向后看了一眼,群臣立刻心领神会的朝远处走去。 长孙无忌这才看向李承乾道:“陛下,今日的事情无论成否,都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成了,想要在战场上顺利的用出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便是不成,以大唐的军势,难道还破不了一座平穰城吗?” “舅舅说的对。”李承乾的神色终于放了下来。 长孙无忌转口,问道:“相比于这个,臣其实更加关心的是太子妃的事情,陛下,今年就要东征,太子妃的人选六月就要定下,现在陛下和皇后商议如何了?” 李承乾看了远处的大臣一眼,然后低声道:“其实皇后还在选,不过河东世家的人朕并不打算选。” 长孙无忌赞同的点点头,大唐以关中而治天下。 以皇帝如今的威权而言,的确不应该选河东世家的女子为太子妃。 “关中门阀,韦裴薛柳杨杜六家,朕也打算去了,毕竟世家威权太大。”李承乾稍微停顿,道:“如今朕手上剩下的,便是窦家,独孤家,元家,宇文家,豆卢氏,另外还有刘家。” “刘家?”长孙无忌诧异的抬头。 李承乾轻轻侧身,看了不远处的刘德威一眼。 长孙无忌顿时就明白了过来,随即他低声说道:“因为刘德威的母亲是元氏出身?” “嗯!”李承乾轻轻点头。 刘德威是彭城刘氏出身,汉高祖皇帝一脉,加上他的母亲出身元氏,所以从血脉上讲着实高贵。 而且刘德威的继室是平寿县主。 刘德威的子嗣中,除了刘审礼以外,还有一子一女,都是平寿县主的儿女。 算是有了李氏的血脉。 “不过舅舅,其他几家也不差,窦氏和独孤氏不用说,元家和宇文家也不差,另外还有豆卢家。”李承乾稍微停顿,说道:“故芮国公豆卢宽的母亲是杨广的妹妹昌乐公主,其子豆卢怀让又娶了万春姑母。” “陛下是说万春公主的女儿?”长孙无忌抬眼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没好气的白了长孙无忌一眼。 虽然说万春公主的女儿和李象同岁,但是万春公主的女儿是李承乾的表妹,是李象的姑母。 虽然说皇家不在乎这些辈分上的事情,但是李承乾还是打算注意一些。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太子妃的身份终究是需要斟酌一些的,芮国公豆卢宽长子右武卫中郎将豆卢仁业,有长孙女十二岁,年龄上来讲,是适合的。” “臣觉得,还是窦家最为妥当。”长孙无忌摇摇头,说道:“陛下,如今是大军东征之时,需要更多的为稳定考虑,这本身就是太子大婚的根本目的,豆卢家在这方面远比不上窦家。”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朕再思量思量,反正也要到父皇三周年忌日的时候才宣布,还有几个月时间。” “倒也是。”长孙无忌点头赞同。 今年是永惟四年,距离先帝病逝快满三年了。 先帝三周年是要大祭的。 这也是为什么李承乾今年要等到五月之后,才启程前往洛阳的原因。 同样,李象的婚事,也要等到五月之后再宣布。 实际上有句话李承乾没有对长孙无忌说。 李承乾为李象选择的岳父,是豆卢钦望。 相比于窦家的那些人,豆卢钦望在个人能力上要更出色一些,而相比于窦家可能会介入的皇权之争,豆卢家会更加安全。 但是如今东征在即,必须要选择窦氏。 “对了,舅舅,马上就要科举了。”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告诉于相,今年多取些寒门子弟,接下来的几年可就不一定有这样的机会了。” “是!”长孙无忌神色凝重起来。 明年正是大军在高句丽战的如火如荼的时候,后年估计要收拾弘农杨氏。 因为要收拾弘农杨氏,所以才要拉拢其他世家。 这样天下才能稳定。 长孙无忌认真拱手道:“臣明白!” …… 雷霆从天空之上骤然劈下,半空中的纸鸢被轰然劈中。 下一刻,雷霆顺着铁丝直接轰落到城门之上。 瞬间,城门闪过一道刺目的白光。 站在含元殿中的众人微微侧过目光。 紧跟着,一阵并不是很响亮的爆响声传来,众人才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 远处,黑暗的天空下,城墙城门依旧屹立。 李承乾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他转过身看向长孙无忌道:“舅舅说的对,是朕有些奢望了,引雷术真的难以实用。” “如今虽然威力不如人意,但终究是一个方向,只需要持续的做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成为军国利器。”长孙无忌安慰的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无奈的苦笑一声,他开口说道:“朕明白,持续研究,或许就是几十上百年……” “轰”的一声,突然从远处传来,直接打断了李承乾的话。 李承乾下意识的转身,看向远处的城门方向。 这个时候,那里已经是一片烟尘。 烟尘落下,城墙已经倒塌,城门扑倒在地上。 看着这一幕,长孙无忌难以置信的说道:“怎么可能?” …… 细雨连绵,青草摇曳。 北苑观德殿前,两块烧焦的城门被摆放在地上。 阎立本,杨务廉,丘行掩,还有其他几名年轻的工部,将作监和少府监的官员,站立在城门两侧。 李承乾自己举着伞,蹲在地上,看着这两片城门板。 雷击之下,城门板上到处都是雷击劈打出来的树杈状的焦痕。 很广,也很黑,内外都有,也很深。 有的甚至能够从一面看到另外一面。 “陛下。”阎立本站在一侧,认真的说道:“雷击对城门的损伤虽然不小,但实际上让城门倒塌的,却是雷电摧毁了城门连接墙壁的地窝,顶窝,两侧的门槽也受损不轻,加上临时赶制的城门,终于没有真实城门坚固,所以才会倒塌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阎立本的眼中还是有一丝疑惑。 这城门的确没有长安城门那么坚固,但也不应该这么容易倒塌才对。 “陛下!”苏定方上前一步,认真说道:“陛下,若仅是如此的话,实用不大,平穰城东北西三面城门,一旦开战,都会被巨石堵死,只有南面会开两道城门,出入百姓,传递消息?” “你确定是东北西三面城门全部被堵死。”一旁的程知节忍不住的开口说,说道:“若真是如此,攻城反而容易了。” 在城的诸将立刻就明白了这里面的道理。 你自己堵住三面城门,我们只需要在一面门外设一路堵截,其他各路分向南北,便可以将你彻底变为一座孤城。 “堵死倒是不假。”苏定方沉吟,说道:“或许,东西两门,没有堵的那么严实。” “陛下,依老程看。”程知节站出,拱手道:“一支铁杆勾连上空,便已经有这般的威力了,那么便多用几支铁杆,勾连天地,早晚能攻破城墙。” “没那么容易。”尉迟敬德跟着走了出来,看向李承乾道:“陛下,臣看刚才雷击,等了许久,才有一次成功,若这是放在战场上,恐怕不等作用,就被人家识破砍断了。” “这个倒简单。”李承乾笑笑,说道:“先射一两支铁杆在城门之外,在高句丽人无法接触到的地方,等一两次雷击之后,再用弩车将弩箭连带铁纸鸢发射到天空之上,最后雷击会紧跟而上了。” 这是电荷浓度聚集的事情。 稍微停顿,李承乾补充说道:“这是尹真人告诉朕的,如果雷电常劈一个地方,那么劈的会越来越快的。” 群臣虽然脸色茫然,但都赞同的点头。 今日的实验,虽然是李承乾用宫殿避雷之法改造的,但是事前,他是真的咨询过楼观道掌教尹文操。 很多事情,道门中人见识的可比普通人要多得多。 “总体来说。”长孙无忌走上前,看向眼前废掉的城门,认真的说道:“雷电破城之法,的确有用,但针对高句丽的地形,还有城池特点,该如何用,需要一个完整的方略。” “这种方法也需要提升。”李承乾站了起来,严肃的看向身后群臣:“诸卿,今日之事,一个字也不能对外透露出去,此番大唐若能凭此攻破平穰城,中间能节省好几年的粮草军械,不可以道里计,若让朕在外面听见一个字,严惩不贷。” “臣等领命。”群臣齐齐拱手。 李承乾神色温和下来,看向群臣道:“攻破平穰城,擒杀盖苏文,是父皇一生的夙愿,若能得成,他日,朕和诸卿也可以告慰昭陵。” “喏!”群臣全部肃然拱手。 …… 雨逐渐的停了下来。 气色的彩虹在天边划过。 李承乾一个人站在城门坍塌之处,平静的目光眺望。 李五不知道从那里走了出来,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 “威力还是不够大,还需要提升。”李承乾低头看了一眼满地的焦痕,还有被炸开的痕迹。 “是!”李五低头拱手。 “今日虽说是可以用在城门处,但却并不一定要固定,一些快坍塌之处的城墙亦是如此。”稍微停顿,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趁人夜色漆黑,在并不要紧的城墙城埋下,然后利用引雷之术引爆,你说高句丽人会不会认为是天不佑高句丽。” 李五拱手,默然不语。 “所有参与制作的人,家人全部搬入禁卫,永生不得离开。”李承乾转身,大踏步的朝着远处走去。 上百名黑甲骑兵从远处而来。 李承乾翻身上马,转身看了坍塌处一眼。 李五已经不见了踪影。 天地昏暗,只有一丝亮光。 (本章完) 第603章 李世民三周年的祭品(第二更) 第603章 李世民三周年的祭品(第二更) 二月下旬,春光弥漫。 两仪殿中,长孙无忌,于志宁,张行成,李乾祐,王师旦等一行五人步入殿中。 坐在御榻上的李承乾,放下手里的细竹金笔,看着眼前的五人,叹声道:“看朕,忙的连科举出名都忘了。” “参见陛下!”群臣齐齐拱手。 “平身吧。”李承乾松了口气,神色平静的抬手。 王师旦上前一步,将手里的二十三份考卷一起放在了张阿难的手里。 张阿难接过,转身走上丹陛,放在了李承乾的面前。 李承乾打开一份份试卷,开始一张张的看了起来。 他主要看的,是策论部分的内容,如果有出色的见地之处,才会认真的多看几遍。 片刻之后,他感慨一声,说道:“朕还是太过奢求,如同张柬之那样的人才终究不多啊!” 长孙无忌拱手,说道:“陛下,大唐每年取仕,人才要么前面取了,要么就是还没来,如今这些,虽然不算是上上之才,但也有中上之姿,足够陛下所用了。” 李承乾点点头,然后看了一眼被选为第一名的崔文璟,他叹息一声道:“崔家果然文风难得,去年吏部科举试第一名崔文远,现在是崔文璟。” “陛下,要不将崔文璟调至第二。”长孙无忌拱手。 于志宁,张行成,李乾祐,王师旦等人神色各异。 李承乾看了一眼众人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情他们已经争论过来,但争论的结果还是崔文璟排第一。 “算了,还是崔文璟。”李承乾直接摇头,说道:“崔氏文采风流,没有必要因此而打压,至于其他各家,还有民间寒门,若有不满,就在以后的科考中争回来;若是没有本事,该是谁家的,就是谁家的。” “陛下公平仁德。”长孙无忌等人齐齐拱手。 李承乾点点头,目光看向了选出来的第二名,柳澈。 一看名字就知道是京兆柳氏出身。 真正让李承乾在意的,是第三名。 刘祎之。 北门学士啊。 元万顷,刘祎之,范履冰…… 对于,还有明崇俨。 这些人多数年纪还小,寒门出身,文采出色,不过现在还不是他们出世的时候。 张大象,戴至德,李义琰,刘仁轨,李义府,这些人是三五年后,登台的一批年轻骨干。 裴炎要晚一步。 之后是岑长倩,张大安,娄师德,张柬之,卢照邻,魏玄同等人是十到十五年后的一批。 刘祎之可能能赶个尾巴,但是其他的北门学士,就要晚上很多了。 李承乾摇摇头,他没有再动刘祎之的位置,看向长孙无忌道:“就这样吧,将榜文和诸进士的文章抄录张贴在朱雀门和国子监两侧,让诸学士认真学习,以备来年。” “臣等领旨。”群臣拱手。 “舅舅留一下。”李承乾抬头,说道:“卫国公刚刚送回来西吐谷浑的战报,舅舅和朕商量商量吧。” “喏!”长孙无忌低身,站在一侧。 其他人躬身行礼道:“臣等告退。” …… 看着众人离开,李承乾将一本奏本递给长孙无忌,问道:“舅舅看过没有?” “臣已经看过了。”长孙无忌接过奏本,好奇的看向李承乾道:“年前东西吐谷浑冲突,东吐谷浑在卫国公的支持下全面进攻西吐谷浑,攻至茫崖城下,西吐谷浑国王达延芒波结出城献降,慕容诺曷钵欲杀达延芒波结,但军中士卒已完全不听其令。” 李承乾淡淡的点头。 从前几年开始,李靖便以左右骁卫的名义,从东吐谷浑族民当中招收士卒。 慕容诺曷钵无力阻止。 之后,大唐便开始逐渐的接管东吐谷浑的军权。 不过为了避免太过刺激到慕容氏,招收了八千名骑兵,李靖也就停手了。 毕竟左右骁卫的正式名额也不过六万,而且多数还分布在大唐的各个角落。 如果不是有东吐谷浑的盐矿撑着,朝中绝对不会让他招收这么多的吐谷浑骑兵。 当然,这么做也是有好处的。 大唐府兵的待遇可不是吐谷浑的骑兵能够比得了的。 时间一长,自然人心归向大唐。 到最后,慕容氏除了手下忠心的两万骑兵以外,其他的全部落入到大唐手里。 “如今卫国公已经拿下了西吐谷浑,效仿东吐谷浑制,保留达延芒波结王室,手下军卒除了一部分王室直属外,其他全部编入左右领军卫。”稍微停顿,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道:“如今要打乱东西吐谷浑士卒,逐渐混编,只是西吐谷浑初定……” “粮草。”长孙无忌点点头。 “西吐谷浑盛产玉石,昆仑山的玉矿价值不菲,关键是怎么变现。”李承乾看着长孙无忌,道:“朕打算在父皇祭祀时,用一批上好的玉石祭祀,同时会赐下一批玉牌给诸王公主,之后就是舅舅如何将太府的玉石变现成金银铜钱,丝绢,甚至粮食的事情了。” 粮食,关键是粮食。 玉石变换粮食,说起来容易,但操作起来却不容易。 如何让人接受玉石,然后又保持玉石的高价,如何最大程度的换取粮食,这就是长孙无忌这个尚书左仆射的责任了。 换下来的粮食,不仅要保证西吐谷浑的军用,如何可能,尽量留一批给高句丽。 “臣明白!”长孙无忌认真的点头。 “西线应该不成问题。”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英国公四月初就能到长安了,朕打算让卫国公在五月也回来一趟,歇一歇,参加父皇的三周年葬礼,同时对于高句丽战事查缺补漏。” “是!”长孙无忌赞同的点头。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这一次高句丽战事,先后调动总共十万大军,若不是有吐蕃送来的黄金,就看这两年的天下大雨,这一战,就得往后推。” “是!”长孙无忌庆幸的松了口气。 “一战十万大军。”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轻叹一声,说道:“舅舅,朕真的是很怕失败啊!” 李承乾做了皇帝才四年,最初东吐谷浑败吐蕃那一战,虽然是他指挥的,但那个时候,李世民还在。 现在李世民没了,这是李承乾独自对外的第一场战事。 一旦败了,就麻烦了。 “大军作战,任何一个细节的不注意,就有可能造就大败。”长孙无忌看着李承乾摇摇头,道:“陛下,我们已经做到最好了,甚至就连杨家的事情,我们也在忍,竭力保证军粮供应,想尽一切办法,增加军械的威力,最重要的是有李勣坐镇军前。” 李承乾轻轻的点头,为了这一战,他已经竭尽全力的小心了。 不然,他早就大刀阔斧的进行各项改革了。 “陛下,虽然大战凶险,但大唐是大唐,高句丽只是高句丽,只要不骄纵到不把盖苏文放在眼里,这一战,我们必胜。”长孙无忌突然笑笑,收到:“况且,陛下,在军前的是李勣,他那个人唯恐不小心到极致,哪里会骄纵大意。” …… “是!”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军前暂时可以放心,朝中的隐患也该清除了。” 长孙无忌一愣,他瞬间明白李承乾将他独自留下来,实际上要说的只有这么一句。 “臣明白,臣回去就安排。”稍微停顿,长孙无忌低声问道:“那么百骑司方面?” “去年夏天在洛阳的时候,朕已经安排人去桂州了。”李承乾淡淡的抬头。 长孙无忌顿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将杨思谊调往桂州密裁,是他们在前年十月定下的事情。 长孙无忌实在没有想到,皇帝在去年夏天的时候,就已经派人去了桂州,准备杀人。 李承乾轻轻地看了长孙无忌一眼,有句话他没说,实际上往桂州安插人手,是前年十月的事情了。 也就是他前脚刚和长孙无忌商量了要密裁杨思谊之后,转手立刻就做了安排。 当然,更重要的,是长孙无忌现在需要调动,将杨思谊调往桂州。 密卫的人,才好在桂州杀人。 “另外。”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永惟律快完稿了吧?” “是的!”长孙无忌收拾心思,点头道:“也就是这几个月,收尾的事情了。” “嗯!”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父皇三周年祭那日准备好吧,朕正好用它来祭祀父皇,告诉父皇,这三年间,朕究竟做了什么?” 永惟律,不仅对很多不合适的律法进行了修改,同样,也将李承乾这几年对律法的改变也加入了进去。 比如重处肆意虐杀奴婢之人,禁止人殉,收紧对官员子嗣的荫官考核,加强对“八议”之制的审查…… 这一系列的事情联合在一起,能够清楚的看到李承乾是在用某种手段,变相的清理隐户,增加户册人口等事。 说到底,还是为了大唐人口充实,国力增长,乃至于将来有一天,他李承乾也拥有祭祀台上的资格。 “臣领旨。”长孙无忌面色凝重的拱手。 “时间没有多少了。”李承乾轻叹一声,道:“朕在长安时,能做就多做些事,一旦朕离开了,长安城就交给舅舅了。” 长孙无忌躬身道:“陛下放心,大唐万安,长安万安。” “大唐万安,长安万安。” (本章完) 第604章 恭贺陛下,掌控雷霆(第三更) 第604章 恭贺陛下,掌控雷霆(第三更) 四月初夏,天色阴沉。 玄武门上,禁卫森严。 李承乾站在城头上,看着远处的重新在北苑当中竖立起来的城门,看向一侧的李勣说道:“太史局推断天象,今日有暴雨,只是不知道为何,现在不像是有大雨的样子。” 一身红衣金甲的李勣深深的嗅了嗅空中的气味,然后看向李承乾道:“太史局说的不错,今日的确有暴雨,不过可能还得一阵。” “无妨,正好聊聊。”李承乾看了左侧一眼。 长孙无忌站在李承乾身侧,唐俭,于志宁,马周,来济,张玄素,张行成,阎立德,刘德威,杜行升,长孙祥等人皆在。 李勣站在另外一边,苏定方,薛仁贵,薛万彻,李安俨,尉迟敬德,程知节,殷元,李孝逸,丘行恭等人,肃然站立。 “臣这几年在安东前线经营,高句丽除了偶尔骚扰以外,实际上多处以守势。”李勣叹息一声,说道:“大唐坚持不易,可是高句丽更难,泉盖苏文手上的精锐不多,一旦被臣找到机会咬上一口,他也是要痛彻骨髓的。” 李承乾轻轻点头,神色无比满意。 “陛下行人心分化之策,起初效果很好。”李勣看了李承乾一眼,小心的说道:“但是之后,泉盖苏文杀了不少高宝藏的亲信,之后,愿意和我们联系的人就少了。” “无妨。”李承乾不在意的摆摆手,道:“实际上更多的人不是不满泉盖苏文,而是屈服在他的权威之下,等到他日,我们打破他的权威,这些人该敬畏和屈服的就是大唐了。” 李勣立刻明白了过来,说道:“我们攻的越凶,他们就越害怕。” “是这个道理。”李承乾轻轻笑笑。 “还有百济。”李勣收敛神色,继续说道:“泉盖苏文明面上对百济依旧信任,但实际上已经开始防备他们,甚至有些时候,已经打着在战场上用他们做炮灰的打算了。” “谁也不是瞎子,百济有了异心,只要一点小动作,泉盖苏文就能察觉。”李承乾摆摆手,说道:“但这其实没多大作用,本质和之前的东西一样,消耗的是泉盖苏文的战争潜力。” “大唐可以败无数次,但泉盖苏文,他败一次,他就死定了。”长孙无忌站在另外一侧,肯定的接口。 “是这样。”众臣全部赞同的点头。 大唐这几年即便是因为大雨导致天下减产,但实际上在大唐世家那里,还有相当多的粮食。 朝中有金银就能够购买来,大唐的战争潜力,远还没有到全部挖掘出来的地步。 只要不是像杨广那样的大溃败,完全能够支撑。 李承乾点点头,看向头顶逐渐浓重起来的阴云,轻声说道:“但说到底,还是要攻破平穰城。” …… 风起了。 浓重的黑云从北方而来,雷霆在其中不停的窜动。 轰鸣般的响雷声滚滚而至。 三只纸鸢在半空中不停的随风飞扬。 玄武门上,所有人都在紧紧的看着这三只纸鸢,唯恐在雷霆劈下之前,就已经有雨滴落下了。 纸鸢最怕的,就是雨。 当然,他们已经将纸鸢用的纸全部换成了丝绸,连接的铁丝,也是考工司专门拉出来的。 但是一旦丝绸被大雨彻底浸湿,他们也难以飞在高空中。 “轰隆”一声巨响,刺目的雷霆,在半空中突然出现,一下子就炸裂了天空。 雷霆蔓延而下,同时击中了三只纸鸢。 下一刻,电流窜击而下,狠狠的轰击在了北苑内高竖三支三丈铁棍的城门上。 “轰隆”一声,城门瞬间崩溃。 就在这个时候,三支伏远弩箭突然从东方直飞而起,朝着坍塌的城门远处而出。 就在三只伏远弩箭飞在了高空中的时候,突然间轰隆一声,雷霆再度在半空出现。 下一刻,弩箭带着巨大的力量猛然向下斜扎而去, “砰”的一声,带着无尽雷霆的三支弩箭弩箭狠狠的砸在地上,地面瞬间炸开。 烟尘四起。 哗啦声突然出现在天地之间,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在蔓延到了天边。 玄武门的众人,这才忍不住的松了口气。 “没想到竟然真的能成。”长孙无忌站在另外一侧,喃喃的说道。 李承乾摇头,说道:“那终究只是一座临时搭起的城门,相比于城坚池深的平穰城,还差的很远,更别说平穰城的城门内还有大量的石块堵门,想要一击而破并不容易。” 看着言语开始谨慎起来的皇帝,李勣想了想,说道:“这层手段能用,但不能用在平穰城的北门,依臣看,还得临时寻找合适的地方,寻找合适的时间,寻机而作。” “卿看着办。”李承乾这个时候,神色出乎意料的平静:“就像是之前说的,高句丽一次失败也经受不住,而大唐,大唐的承受力要强的多……到了如今的地步,大唐就算是乱上一阵,朕也能收拾,只要能攻破平穰城。” 深吸一口气,李承乾看向李勣,说道:“攻破平穰城,将里面的粮草和金银,所有一切值钱的东西全部都运送回大唐,这样这一战我们就不亏,这样我们就能继续支持下去。” “喏!”李勣沉沉拱手,他明白,这是皇帝给他划下的最后的底线,大唐能够承受更多,但他必须攻破平穰城。 “任何一次大战,都有可能会连累到一个国家的灭亡。”李承乾看着李勣,神色轻松的说道:“若是别人在前线领军,朕或许还要担心一些,但英国公在军前,朝中所有人都放心国公的谨慎。” “臣谢陛下信任。”李勣感激的拱手。 李承乾转过身,看向前方被雷电轰塌的废墟之地,他淡淡的说道:“至于这些东西,卿想用就用,若是不方便,完全可以将它放在一旁……这些工部,将作监和少府监改良了投石车,弩车,还有刀盾,大大的增强了破城之力,朕不怕攻不破平穰城。” “是!”李勣神色肃然起来。 “阎立本,杨务廉,丘行掩,他们三个人朝中大匠,全部跟你去军前。”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朕再给你补一个人,殿中少监韦弘机,他在营造,桥梁之道上也有足够的才能,卿用就是了。” “喏!”李勣沉沉的躬身,他知道,皇帝将家底也拿出来了,尤其是韦弘机,现在是负责督造洛阳宫。 “至于眼前的这些雷电。”李承乾笑笑,说道:“卿若是有时间,就在即将攻破平穰城的前一夜,在平穰城外做场戏,让他们看看这雷霆杀伐的场景……古有黄帝用雷公电母与风伯雨师争斗,如今这雷霆之能,归大唐所用了。” “恭贺陛下,掌控雷霆。”群臣齐齐躬身,神色恭敬,便是李勣和长孙无忌也不例外。 李承乾平静的转身,向着玄武门下走去,同时说道:“走吧,回两仪殿,大军征伐高句丽,我们要做到每一个细节都提前准备好,这样军前,才能有足够的容错空间。” “喏!”群臣神色凛然,然后跟着李承乾的身后朝两仪殿而去,就如同他们当年跟随太宗皇帝一样。 …… 五月,诸王逐渐的汇聚京中。 荆王李元景前来梁国公府吊唁上香。 荆王的女儿是房遗则的夫人,所以他回到长安之后,给自己的亲家上柱香,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房遗泽不在,房遗爱主持招待,之后,将人引入后堂。 无声中,却将内外仆人侍女全部驱散。 “我若是避嫌不来,反而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李元景稍微松了口气,转口问道:“杨家如今是什么情况,怎么听说杨思讷有调离长安之象?” 房遗爱点点头,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递给李元景说道:“这是杨叔父从城外庄园转过来的一封信,他的两位兄长都被陛下调到了南方,他估计陛下也不会放过他,今年后半年就会将他调离长安了。” “陛下在驱逐隐患。”李元景点点头,随即皱眉道:“没有了杨家诸事不便啊!” “不是没有了杨家,是三省六部都没有了日后在关键时刻应和之人。”高阳公主从内室走了出来,捧着一壶茶,到了李元景身侧,说道:“王叔,若是到时三省六部当中没有一个响应的人,会有大麻烦。” “杨思讷的刑部侍郎。”李元景点点头,说道:“的确,他一旦外调,那么的确就少了一个呼应的人,怎么,有没有什么可替代的人选?” 房遗爱摇摇头,说道:“仔细想过来,阿耶曾经提拔过不少人,但是很多人,如今都和陛下走的很近,越往高位越是如此,所以我们能用的人很少。” “很少,也还是有的,谁?”李元景直直的盯着房遗爱。 房遗爱轻叹一声,说道:“不是谁,是礼部尚书这个位置,按照朝规,礼部尚书杜行本,年底就要致仕了。” “礼部尚书,这个位置不错。”李元景顿时品味出了礼部尚书这个位置的要害。 房遗爱抬头,说道:“但是也有好几个人相争,比如李百药,温大隐,而我们则是希望叔父能够竞争这个位置。” “我!”李元景轻轻眯起了眼睛,随即他摇摇头,说道:“我的可能性不大,皇帝不会随意将我放回京的,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十一弟。” “姐夫?”房遗爱顿时迟疑了起来,他看着李元景说道:“姐夫虽然是自家人,但他的品性,在关键时刻,他会选择陛下!” “这样更好。”李元景轻轻笑了,低声说道:“我们也不是一开始就要争皇位的。” 他们是要朝廷乱起来。 (本章完) 第605章 大唐皇帝令:东征,为中国子弟报仇 第605章 大唐皇帝令:东征,为中国子弟报仇!(第一更) 五月二十三日。 太宗文皇帝忌日。 一大早,浩浩荡荡的队伍便已从长安城出发,前往昭陵。 李承乾坐在御乘当中,拿起一旁的锦盒,看向对面的苏淑说道:“那么便定下,以窦氏女为皇太子妃。” “嗯!”苏淑点头,说道:“豆卢家的女儿为厥儿的王妃。”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也好,局势如此。” 苏淑没好气的白了李承乾一眼,说道:“豆卢氏的确势弱,方便陛下掌控,但以如今形势,还是需要以窦家为外援,稳定天下,如此长安稳固,陛下在军前也不需要担心什么。” “朕担心的,不是现在的事情,是以后。”李承乾摇摇头,说道:“窦氏庞大,子弟良莠不齐,一旦在象儿的身边有所蛊惑,那么将来,说不定会有大祸。” 玄武门之变。 皇太子实力太强,首先威胁到的就是皇帝的权力。 李承乾娶了苏淑为太子妃。 李世民当年考量的未尝不是这里面的要害。 如今轮到李承乾做皇帝了,他为李象预备队完美太子妃是豆卢氏,豆卢氏并不是太强,家中又有贤才,将来足够帮助李象稳定住局面,同时又不让李承乾感受到威胁。 苏淑坐在对面,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承乾,问道:“那么陛下,你能控制住窦家吗?” 李承乾微微一愣,然后神色平静的点点头,说道:“不难。” “这便是了。”苏淑笑笑,说道:“窦家嫁女为太子妃,自然会想到这几十年间会受到皇帝的猜忌,但也仅仅是这几十年,等到你我百年之后,太子登基,那个时候,就是他们收获的时候了。” “那么那个时候呢,象儿控制得住窦家吗?”李承乾直直的看着苏淑。 “阿耶和伯父,陛下都将他们放在外面,象儿难道就不能学学吗?”苏淑毫不退让的看着李承乾。 苏亶和苏勖,两人现在一个是扬州大都督府长史,一个是沈州刺史。 两个人都在远离长安的地方。 苏淑很早就看出来,李承乾是刻意将他们放在外面的。 “那不一样。”李承乾摇头,说道:“朕之所以将岳丈和姑丈放在外面,是因为现在在朝中有舅舅坐镇,他们两人调回来,难免会和舅舅起冲突,等到将来舅舅致仕之后,朕就会将岳丈和姑丈调回来了。” “象儿也可以这么做。”苏淑看着李承乾,说道:“陛下,而且那个时候,说不定良嗣和瑰弟便能如同舅舅如今这样的镇压窦氏。” 苏良嗣和苏瑰。 实在不行,还可以加上一个苏定方。 “好吧,便这么定下吧。”李承乾轻叹一声,看向苏淑道:“象儿还年轻,还有很多可塑的地方,皇后,你要好好的看着他,同样也要好好的看着自己,你在,朕便什么都不担心。” “陛下放心,什么事情都不会有的。”苏淑伸手抓住了李承乾的手腕。 她何尝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只是相比于现在,她更加担心未来。 李承乾能够现在坐在这里,便算计二三十年后的未来,这种能力李象没有。 李象算不上平庸,但绝对没有李承乾和李世民那样的能力。 次子李厥的能力实际上也算不上太好。 起码在他们现在这个年纪,还没有表现出什么过人的地方。 这种情况下,一个出色的太子妃和王妃,对他们而言就非常重要了。 起码李象在太子阶段,不会有任何人能威胁到他的位置。 至于将来,他们两个百年之后,苏淑相信李承乾能够布置好一切。 李承乾同样明白苏淑在想什么,但他更加担心,是他用尽一生的力气去削减世家的势力,在李象手里可能会得到回复。 心里轻叹一声,或许,他应该提前为未来做准备。 窦家? …… 昭陵,山腰献殿。 一身黑底金丝衮龙袍,黑色的通天冠上绑一条束带的李承乾站在石案之前。 他的身后,苏淑和李象并排而跪。 在更后面,是带着他的儿子的诸多皇妃,之后才是长孙无忌等一众文臣武将,还有李元景,李恪等一干宗室诸王公主,以及密密麻麻的无数官员,外使,甚至是普通百姓,全部跪倒在昭陵上下。 李承乾将手里的高香插入香炉,然后跪倒,沉沉三叩首。 四野的火炉中立刻燃起汹汹烈火,青烟袅袅直冲天际。 整个昭陵上下,所有人跟着顿时一片哀恸的哭声。 李承乾抬起头,看着石案上的牌位。 他父皇的音容笑貌,顿时出现在他的眼前。 “父皇!”李承乾目光看向前方,神色哀戚中,带着一丝坚定。 石案上摆放着很多祭品,但最重要的,是三样。 李靖从昆仑山带回来的昆仑玉。 长孙无忌编修的永惟律。 册封窦氏女为太子妃的诏书。 李承乾的心中,一时间有无数的话想要说。 “唐传三代,有女主武王代唐而立”的谶言已经被他毁了。 吐蕃赞普松赞干布死了。 弘农杨氏的确有想要趁乱取势的想法,因为那件东西落在了他们手里。 这些话,很多已经过去了,很多根本就没有必要去说。 “父皇,儿臣即将派兵东征高句丽,你若是上天有灵,就保佑儿臣保佑大唐,一战功成,灭了高句丽吧。”李承乾一句话说完,然后沉沉的叩首在地。 “请太上皇庇佑,大军征伐,一战功成。”皇后,太子,诸王,还有群臣齐齐叩首。 李承乾站了起来,转身看向昭陵上下的无数内臣外使,猛然怒喝道:“大唐皇帝令:东征,为中国子弟报仇!” “东征,为中国子弟报仇!” “报仇!” “报仇!” “报仇!” 声音轰传四野,天地震惊。 …… 五月二十三日,皇帝下旨,立成都县令窦希瓘之女窦沂为皇太子妃。 定于一月之后完婚。 …… 高阳公主府,后院内室。 房遗爱将手里的本章递给一侧的高阳公主,说道:“并州大都督府长史窦孝谦的孙女,太穆皇后堂兄弟曾孙女。” “算起来,辈分上还是我的外甥女。”高阳公主拿过看了一眼,然后摇摇头道:“这是预料当中的事情,皇帝以窦家帮助太子镇压长安,那么一时间就谁也别想动。” “这都没什么。”房遗爱轻轻摇头,说道:“如此一来,宫中协助皇后留守的,就是内侍少监窦知节,他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啊!” “宫中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心里自有主张。”高阳公主平静的摇摇头。 “公主宫里有人。”房遗爱轻轻点头,说道:“是的,上次说过了。” 高阳公主看了房遗爱一眼,轻笑一声,说道:“大事做不了,但是盯一下宫里的动静,查找一点漏洞,甚至在关键时刻打开城门,也是可以的。” “这样的人宫里可不多!”房遗爱惊讶的看向高阳公主,伸手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摩挲起来。 高阳公主有些得意的笑笑,然后摇头道:“人是谁不能告诉你,事关重大。” “好!”房遗爱不在意的笑笑,然后问道:“公主,你觉得韩王能抢到礼部尚书的位置吗?” “不管能不能抢到,都得抢啊!”高阳公主轻轻抬头,眯着眼睛说道:“那是我们整个计划最重要的一环。” “不,我们最重要的一环,是皇帝离开洛阳,前往军前。”房遗爱看着高阳公主,问道:“公主,陛下真的会去吗?” “会!”高阳公主很自信的点头,说道:“我比你们要了解他,他是那种事事都希望超越父皇,但事事都做的不成样子的人,所以,高句丽,他必然去的。” 李承乾一次次的说了自己不去高句丽,但总有人坚定的认为,他一定会去。 高阳公主便是如此。 摇摇头,高阳公主低声问道:“柴令武那边情况怎样了,柴哲威这个禁卫将领……” 房遗爱咬着耳朵,低声和高阳公主说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他们,真的很像一对恩爱夫妻。 (本章完) 第606章 这一战,朕要以本伤人(第二更) 第606章 这一战,朕要以本伤人(第二更) 两仪殿中,无数官员来回不停的走动。 一本本奏本被送到了站在大殿右侧的许敬宗,李义府和裴炎三人手中。 三个人快速挑选后,将其中三本奏本送到了张阿难手里。 张阿难快速看了一遍之后,将其中一本递向站在高句丽沙盘地图之前的皇帝手里。 李承乾打开看了一眼,然后收回目光,侧身看向一旁的李靖,李靖,长孙无忌和崔敦礼。 苏定方站在稍后一点的地方。 “行军作战的时候,不需要太顾忌,该怎样就怎样。”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朕这里,只管你们的后勤,粮草军械,朕会尽一切可能的送到军前,该怎么打就怎么打,一切以拿下平穰城为最终目的。” “臣明白。”李勣肃然拱手。 “以正合,以奇胜。”李靖站在一旁,看向眼前的沙盘,轻声说道:“一定要让高句丽明白,大唐这一次不着急,有的是时间和他们慢慢耗,然后瞅准时机,一刀捅开平穰城。” “是!”李勣认真的点头。 大唐对高句丽一战,最详细的战策已经出炉。 大军分三路,以李勣为军中主帅,牛进达为中军总管,苏定方为左军总管,刘德敏为右军总管,尉迟敬德为后军总管。 李勣率大军坐镇平穰城对面的君陛城,指挥各路大军。 牛进达统帅攻平穰城事。 苏定方指挥十几路大军杀入东面山中,然后从山中绕后包抄到平穰城东南,从背后直插平穰城。 刘德敏率领水军,清剿高句丽沿海出现的一切船只,包括百济。 最后分水陆两军,一路从沿着大同江而上,杀至平穰城下,一路从陆路包抄平穰城后。 任何威胁到大军的力量,全部清除,也包括百济人。 …… “军中所有的方略,包括高句丽江北都督府,人心分化之策,还有其他各种军械,当用则用,不当用就弃。”李承乾看向李勣,果断的说道:“别让任何因素干扰到你破平穰城。” “臣领命。”李勣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此番的军略,是由兵部领衔,李勣总领,李靖查缺补漏,会和军中数十位大将共同商讨出来的。 几乎是分析到了高句丽的每一个弱点和每一个可以攻击的方向。 然而这些,一切还是要看军前的临机指挥。 如今的大唐,经过李承乾这几年的经营,已经有了能够以本伤人的底气。 “军前的将领,人员调动,一切权力,全部交给爱卿,便宜行事,先斩后奏。”李承乾看向李勣,说道:“朕这里不做要求,一切拿下平穰城为前提。” “臣明白。”李勣点头,拿下平穰城,什么事情都没有,拿不下平穰城,罪责全部都在他的头上。 “虽然军前战略爱卿说了算,但朕这里,还是要额外叮嘱一句,不要跳战。”李承乾指向大同江两侧,说道:“一定要保证后援能够跟上,不要轻易去冒险。” “是!”李勣认真拱手,丝毫没有因为李承乾之前说一切都交给他,而现在又做限制有任何不满。 李承乾轻轻点头,说道:“大唐这一战,是国战,与高句丽又何尝不是如此,对泉盖苏文而言,更是要命的东西。” 左右群臣全部赞同的点头。 “若朕是泉盖苏文,朕会发动高句丽的所有士卒和百姓,以境内的每一处山川河流设置障碍,布置陷阱,尽可能让大唐的军士每前进一步,就付出巨大的代价。”李承乾目光重新看向了沙盘。 “高句丽疆域广阔,即便是大同江两岸,也有无数可以登岸的地方,所以有些顾忌不到的地方,泉盖苏文就会稍微放松一些,在稍后地形更优的地方布置陷阱。”李承乾看向李勣,认真说道:“为了获取某一战的胜利,泉盖苏文一定会先期舍弃些什么,然后诱敌深入……” “臣明白。”李勣认真的点头。 “尤其是水师方面,做好约束,水师步卒登岸,不许超出弩箭的覆盖范围。”李承乾说出了最担心的地方。 “臣领旨。”李勣沉沉拱手。 …… 李承乾笑了,然后说道:“辽东方面,无需担心,沈州刺史苏勖会做好一切军粮和兵械的调运之事,在更后面的河北道,张公亲自坐镇冀州,加上定州的崔仁师,坐镇幽州的卢国公,坐镇营州的张延师,坐镇魏州的房遗直,郑州的王大礼,还有洛阳的宿松县公,以及朕。” 李承乾和郑仁泰在洛阳,其他从郑州,魏州,冀州,定州,幽州,营州,辽东,到安东,军粮会一路运送上去,每一地都有重臣镇守,确保不出任何问题。 “其他唐相,阎卿,负责天下粮收。”李承乾看向李勣,笑笑说道:“大唐对高句丽的准备,其实从贞观二十年,父皇从高句丽回来时,就开始准备了。 这两年虽然天下大水,但十万大军三年的军用所需,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全部准备到位。” 李勣除了拱手,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另外,今年到现在,上苍降雨,已经确定会比去年少很多,所以今年有很大可能是丰收之年。”李承乾看向群臣,说道:“这样只需要两年,大唐就能做到三年的大战储备,所以六年……” 李承乾盯向李勣,最后说道:“爱卿有六年的粮草储备,爱卿可以不用那么紧张,但也需要记住,六年之后,大唐就一滴粮食也挤不出来了。” “臣明白。”李勣点头,说道:“臣绝不会让一切拖到那个时候。” 六年只是最大化的一个数,一旦天下大灾,大唐到了必须这些粮食来赈灾的时候,这些粮食该动还得动。 当然,到了后面,不管是大唐军中,还是高句丽军中的将士都会死伤到相当程度,军前需要的粮食就没有那么多了。 更准确的说,李勣必须在军中做出军粮充足,足够支撑六年战事准备的架势,去吓泉盖苏文和高句丽人。 说到底,这还是攻心战法的一环。 当然,涉及到数十万人的厮杀,任何一个能够能胜利增添砝码的手段,都是最好的手段。 …… 李承乾点点头,转身看向另外一边的李靖,说道:“整个天下,朕其实是没有多少担心的,唯一可能会让局面崩坏的,是西突厥的阿史那贺鲁,所以卫国公晚走一些,太子大婚之后,和贺鲁一起离开长安。” “是!”李靖肃然躬身。 “国公回去之后,多在西吐谷浑待一待,那里地势低,空气好,温暖也好,适宜休养。”李承乾笑笑,说道:“有国公在西昌州一日,朕和大唐便可以一日高枕无忧。” “臣领命。”李靖沉沉的拱手。 李承乾转身看向李勣,说道:“英国公过几日便启程吧,不用等太子大婚,卿是尚书右仆射,从长安城抽调各部官员,先行抵达洛阳,调运粮草军械。” “臣领旨。”李勣肃然拱手,皇帝这些年,一直没有撤掉李勣的尚书右仆射,就是因为他行事能更方便一些。 “至于爱卿家中,敬业已经随在太子身边读书,等太子大婚之后,朕授他太子崇文馆校书,在太子身边多待几年。”李承乾微微抬手,李敬业今年十六岁,在李象身边读书已经好几年了。 “谢陛下!”李勣懂李承乾的意思,让他可以安心在军前效力,他的家人,读书和前途,皇帝都会照顾好的。 李承乾目光微微闪烁,李敬业将来谋反的事情,的确有他自己的几分野心,但终究原因是唐室衰弱。 李承乾扫了后方的裴炎一眼,然后重新看向沙盘,神色严肃的说道:“当年房相和魏相为什么反对大唐东征高句丽,最重要的原因,便是灭国高句丽之后,高句丽的数百万百姓,我们管不起,我们没有那么多的粮草。” 群臣默默点头,占领区的百姓也是百姓。 “所以,所有的事情,都记住一点,拿下平穰城后,夺了他们的粮草和财富,然后撤军北岸,将平穰城和南高句丽扔给高宝藏,让他自己去处理接下来的事情,将所有压力都给他。”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我们最多在北岸盖几座粥棚,明白吗?” “臣等领命。”群臣肃然拱手。 不要做什么烂心的好人,军前不需要这样的人。 “灭亡高句丽,是父皇的夙愿,也是朕和整个大唐的夙愿。”李承乾叹息一声,道:“但我们不能急,攻破平穰城,拆掉他所有一切对北面的布置,这样,灭亡高句丽就算完成了七成,剩下,就是一点点逼迫三国内乱,最后相互灭国。” “是!”群臣神色凛然。 大唐要灭高句丽,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 “今日便这样吧,各自回去,忙碌起来,今日忙碌一分,大唐便少一分压力。”李承乾转身,目光直直的看着群臣。 “喏!”群臣对着李承乾神色肃然的拱手。 大唐灭高句丽,也是他们的夙愿,一定会做到。 …… “陛下,太子到了。”岑长倩站在殿门口,对着宏伟大殿中央的皇帝沉沉拱手。 “让他进来吧。”李承乾将手中的奏本批阅完毕,这才抬头。 站在丹陛之前的李象立刻拱手道:“参见父皇,父皇万安!”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朕已经让人收拾东宫了,大婚之前,会有人将你的东西全搬进去,日后,你去坐在东宫了。” “是!”李象沉沉拱手,眼底忍不住的有些兴奋。 李承乾笑笑,然后继续说道:“大婚之后,你就成人了,日后很多事情,都要在处理。” “是!”李象突然感到一阵沉重的压力袭来,心底甚至微微有些恐惧。 “每日你依旧去内书堂读书,但之后,回到东宫,由东宫诸师给你讲课,另外!”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朕东巡之后,你要监国,大的政事,你年纪还小,不适合处置,朕会让李延寿,赵持满和封言道他们,前往刑部听诉,挑选案件带回东宫。” “是!”李象已经明白了过来。 “不错,这就是你的皇祖父曾经给予朕的权力,朕如今将它给你。”李承乾看向李象,认真说道:“先刑部,然后大理寺,御史台,最后到尚书省,一点点的积累处理天下政事的能力,加大对天下政事的了解。 当年知道天下有多重的时候,父皇就到了可以放松的时候了,到时,你可别躲。” “是!”李象沉沉的拱手。 “最后,独自在东宫的时候,要节制不要胡来。”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认真说道:“你的长子,一定要是太子妃的儿子,这一点千万不能出错,不然就是取祸之道了。” “儿臣领旨。”李象瞬间神色凝重起来。 李承乾轻轻笑了。 (本章完) 第607章 高阳公主谋反(第三更) 第607章 高阳公主谋反(第三更) 夜色之下,宫灯璀璨。 御辇落下,坐在上面有些打盹的李承乾,这才回过神。 看向四周,他已经出现在立政殿外。 深吸一口气,李承乾起身,从御辇之上走下,然后步入立政殿中。 对面,苏淑已经带人迎了出来,福身道:“陛下!” “皇后平身吧。”李承乾单手搀扶起苏淑,然后朝着中央主榻上走去,坐下。 苏淑站在一旁从托盘上,端起一杯清茶,递给忙碌了一天神色有些疲惫的李承乾。 李承乾接过清茶,目光示意。 苏淑很顺从的在一旁坐下。 “太子大婚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李承乾身体稍微靠后,微微的闭上眼睛。 这一阵子,他都在处理朝中的事务。 这一次东巡,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回来的。 光是从三省六部带往洛阳的官员,就比以往要多上许多。 每动一个人,朝堂上下的政务处置都要重新安排。 所以不仅是他,整个三省六部的官员,这些日子都很忙,而太子大婚的事情,李承乾只有交给苏淑来处置。 “基本已经处置妥当。”苏淑轻轻地捶打李承乾的肩膀,让他尽可能的放松下来。 李承乾轻轻点头,说道:“如此就好。” 苏淑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低声道:“太子大婚,陛下怎么看起来没有臣妾这般欢喜?” “欢喜自然是欢喜的,只是略微心情复杂罢了。”李承乾睁开眼,看向苏淑感慨道:“皇后应该还记得,东宫是你我住了十几年的地方,那里一早一木我们都熟悉,但如今那里成了太子的地方,便是你我再去那里也多有不便,朕的心绪有些复杂。” 李象没有大婚之前,在李承乾的感觉当中,整个皇宫都是他自己的。 但现在,太子大婚。 东宫立刻就一股从他的手中割出去的感觉,让他心理上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他自己也很诧异自己心底的情绪。 “陛下一天到晚尽瞎想。”苏淑没好气的白了李承乾一眼,道:“太子不住在东宫住在哪儿,总不能继续住在宫里吧,而且还有那么多的东宫属官,总不能住在掖庭吧。” 李承乾苦笑着轻轻点头,的确,太子住在东宫,是最优解。 后宫成年的太子是不能住的,能住的,只有东宫和掖庭。 至于说宫外,更不可能。 哪怕太子不被人蛊惑,万一一个不小心被人挟持,那问题可比从皇宫当中割出一个东宫要严重的多。 历朝历代为什么没有人改变这一点,便是因为这一点已经是内外相互妥协能够达到的唯一解 苏淑平静下来,握住李承乾的手腕道:“其实东宫从来不是什么个人寝殿,那里根本还是一座官廨,是整个朝堂的一部分,其他的,才是太子的寝居之所,实际上皇宫又何尝不是如此。” 李承乾彻底的平静了下来。 的确是这样的。 这个皇宫最大的职能不是让皇帝休养,而是让皇帝处理天下大事的地方。 东宫也是一样,他天生的职能,就是让太子履行储君职能的地方。 李承乾心中何尝不明白这一点。 只是在他稍微有些敏感的神经中,一想到东宫的太子六卫率将会在名义上归太子指挥,他的心里就有些不自然的别扭。 他何尝不知道,太子根本动不了东宫六卫率。 即便是当年他自己做太子的时候,实际上也从来没有掌控过太子六卫率。 这种不自然的别扭感,深深扎在了他的心底,难以去除。 李承乾心思微微飘荡。 他的父皇当年会不会也有这种情绪? 其实说起来,当年父皇偏爱青雀也是在李承乾大婚之后。 皇帝对太子的戒备。 李承乾心底一时间感到有些好笑,原来他也会有这种戒备。 或者说,是个皇帝都会有这种戒备。 汉武帝之于太子刘据。 杨广之于杨勇,杨坚。 李治之于李忠,李弘,李贤。 李隆基之于李瑛李亨的极度警惕,甚至到了变态的地步。 一日杀三子,就是历代帝王也很少见。 李承乾神色平静了下来,转身对着苏淑轻轻点头道:“皇后说的对,是朕一时间转不过来弯,现在好多了。” “陛下贤明。”苏淑终于放心下来,一边帮李承乾轻轻捶打按摩,一边问道:“陛下这次去洛阳,后宫谁跟着过去?” 李承乾略微沉吟,说道:“这一次前往洛阳,本身是为了稳定安东大军的粮道,而这几年的粮食,多数来自于山东,所以,出身山东世族的宫中后妃,都带上吧。 萧妃,张妃,兰儿和鸾儿,徐妃,加上裴妃,薛妃,就这几个吧,加个郑妃,她是贵妃,皇后不在,后宫以她为主。” “就知道陛下会带这几个人,不过以臣妾来看,陛下还是将韦妃也带上吧。”苏淑看着李承乾,说道:“杜家为陛下信重,不需要多做些什么,但韦氏还是欠些,陛下将韦妃带往洛阳,长安韦氏也能尽力些。” “的确,韦氏和杜氏联手,加上窦氏和舅舅,长安城,没人能动得了。”李承乾对着苏淑满意的点点头,伸手搂过她,说道:“还是皇后想的周到。” 苏淑靠在李承乾的怀里,低声问道:“那么陛下这一次去洛阳,大概要多长时间?” “今年去了,冬天肯定是不回来了,明年,明年大战正酣,肯定也没有时间,从宽而论,明后两年,应该能够拿下高句丽了。”李承乾停下来,看向苏淑,苦笑道:“等朕下次回长安,应该是在两年后,永惟六年的冬天了。” “一走两年。”苏淑抬起头,有些不安的看着李承乾,说道:“陛下,不会出事吧?” “应该是不会的,但是,谁知道会不会有万一呢。”李承乾将苏淑扶了起来,看着他说道:“朕这一次走,张阿难和徐安都要跟朕一起去洛阳,窦知节留下,这样皇后有事除了舅舅,也能直接联系窦家。” 稍微停顿,李承乾认真说道:“殷元和杜荷,还有李玄嗣也都留下,他们三个虽然不显眼,但在关键时刻,能最大程度的稳定局面,再加上洛州都督丘行恭,长安应该稳如泰山。” “嗯!”苏淑稍微松了口气。 “有舅舅在,大局倒不用担心。”李承乾想了想,还是说道:“虽然有些不厚道,象儿每日承天门监国,让他每日早晚走通讯门入立政殿请安,皇后可以每日询问他对朝事的了解,同时有象儿在皇后和舅舅间缓冲,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妾身知道该怎么办。”苏淑轻轻笑了。 李承乾继续说道:“还有,朕虽然到了洛阳,但皇后依旧可以每日给朕去一封信,殷元和窦知节会将洛阳城中的事情分别向皇后禀奏,皇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以写在信中。” “妾身明白了。”苏淑轻轻点头,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窦家成了太子的母族,那么太子妃的母亲便是我们的亲家,皇后没事的时候,可以召亲家母进宫,随意闲聊些什么,窦家在长安的势力,不逊色韦杜两家,有什么百骑司不知道的情况,皇后也能通过窦家知晓,另外……” 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另外,逢年过节,中秋,重阳,冬至,除夕,新年,元宵,皇后都可以将诸妃的家人,诸公主,诸王妃,叫入宫中过节,实际上这些人家,便已经是整个长安城了。” 长孙无忌的长媳,便是李承乾的嫡妹长乐公主。 “臣妾明白了。”苏淑认真的点头。 “最后,皇后该怎么杀人,朕之前已经教过皇后了,若是舅舅出了什么事情,皇后觉得谁有问题,要么囚禁,要么勒杀,不要迟疑。”李承乾面色郑重的看着苏淑。 “妾身知道。”苏淑面色紧张的轻吸一口气。 李承乾上一次教他的杀人之法,她查过史书,历史上做这种事情的人不少,最经典的,就是吕后杀韩信。 李承乾轻轻搂住苏淑,低声说道:“这几年,最有可能出问题的是西突厥的阿史那·贺鲁,就算有什么事情,皇后也可以稳住,长安有舅舅,而朕就在洛阳,真到了危急时刻,一日一夜,朕就能杀回长安。” “是!”苏淑轻轻点头,李承乾看似是去了东都洛阳,但实际上也没有多远。 “真的,若是前线一切顺利,朕说不得会到骊山去散散心,到时候皇后和太子也可以一起去。”李承乾很轻松的笑笑。 “好!”苏淑很满足的笑了。 “嗯!”李承乾抬起头,脸色沉重下来。 真正会在后宫做手脚的,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高阳公主。 她会试图通过控制皇后,控制太子,来控制长孙无忌。 她才是整个长安,最威胁的人。 这个时候,怀里苏淑的声音响了起来:“陛下!” 李承乾低头,看着苏淑眼中期盼的目光,他轻轻笑了。 下一刻,李承乾已经抱起苏淑,大踏步的朝着床榻走去。 一时间,春光迷人。 ……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两仪殿中,李象和窦忻站在殿中,对面躬身。 看着团扇之后第一次见面的窦忻,李承乾难得满意的点点头。 的确,虽然窦家的家世太强,让李承乾有些担心李象将来会有些控制不住,但是看到窦忻,他算是放心下来。 李象控制不住,窦忻也能控制得住。 诸般礼节结束,李承乾侧身看向一旁的苏淑,两人同时欣慰的笑笑。 李承乾微微抬手。 站在众多宾客左上的礼部尚书杜行本立刻高声道:“礼成,送入洞房。” “恭贺陛下,恭贺皇后,恭贺太子。”大殿之中的诸王诸公主驸马,还有满文臣武将,他们的家人,齐齐拱手恭贺。 “平身吧。”李承乾笑笑,说道:“来人,开宴!” 高阳公主站在柴令武身侧,跟着众人齐齐福身道:“多谢陛下!” …… 太子大婚,皇帝大宴群臣。 长安城免宵禁三日。 …… 六月下旬,夜风已凉。 喧闹了一夜的宫廷中,逐渐的安静了下来。 高阳公主行走在两仪殿侧。 抬头看向四周。 她并不焦急离开。 这里也曾经是她居住过的地方 可惜,她很难再来的。 高阳公主怀念的在角落中走过。 突然,一道人影出现在黑暗的角落里,看到高阳公主,低声道:“殿下!” “嗯!”高阳平静的点点头,顺手将一张纸条塞到了对方手里,然后便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朝着两仪门走去。 等到高阳公主消失在两仪门外,黑暗中的人影才走了出来。 掖庭令陈玄运。 陈玄运抬头看向四周,宫中的贵人们逐渐的散去,内庭的宫女在两仪殿进行收拾。 陈玄运平静的朝着两仪殿走去,四周根本无人注意他。 站在两仪殿外的角落里,陈玄运借着殿中的火光,看向手里的纸条:皇帝东巡,查宫禁薄弱之处。 转手,陈玄运就将纸条吞进了独自里。 夜风逐渐的冷了下来。 陈玄运的心,却逐渐的火热起来。 他抬起头,看向头顶夜空,群星璀璨。 紫微星璀璨异常。 怎么会? 陈玄运低头,看向甘露门的方向,不知不觉中,他向前走了几步。 “谁,谁在哪儿?”一声断喝从前方传来。 陈玄运下意识的后退几步。 下一刻,他竟然转身跑了起来。 (本章完) 第608章 窥测天象,窥伺宫禁,抓(第四更) 第608章 窥测天象,窥伺宫禁,抓(第四更) 立政殿中,宫灯昏暗。 李承乾躺在床榻上,轻声酣睡。 苏淑躺在他的怀里,一样睡的很沉。 今夜太子大婚,他们两个虽然是皇帝和皇后,但诸王公主,还有朝中大臣敬酒之下,着实喝了不少。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 “陛下,陛下!”张阿难沉重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片刻之后,床榻上原本已经睡着的李承乾猛然睁开眼睛。 他侧过身看向殿外,张阿难的声音很响,几乎到了将他从梦中叫醒的地步。 这是不合宫中规矩的。 出事了。 李承乾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看了陷入沉睡的苏淑一眼,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然后小心的从床榻上走下。 顺手抓起挂在帷帐边缘的千牛刀,李承乾直接朝着中殿走了出去。 守在中殿的侍女立刻帮李承乾披上外衣。 “吱呀”一声,殿门打开。 李承乾披着黑丝龙袍,站在殿门内,手握千牛刀,看向殿外。 张阿难站在立政殿台阶之上。 孙武开带着一队禁卫站在台阶之下,所有人都神色肃然。 李承乾看了张阿难一眼,淡淡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陛下,有人窥伺宫禁。”张阿难拱手,说道:“之前,孙将军今日率人巡视宫中,发现有人躲在两仪殿的阴影中窥伺甘露门,便大喊了一声,谁成想,那人转身就跑。” “有鬼!”李承乾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今夜因为太子大婚的关系,宫中王公贵族不少,宫门关闭的比较晚,人走的夜晚。 有的人甚至醉在了宫里。 但无论如何,遇到禁卫巡查的时候,也不应该跑,哪怕是装醉都比跑好! 李承乾抬头,问道:“什么人!” 张阿难躬身,认真的说道:“陛下,是掖庭令陈玄运。” “陈玄运?”李承乾微微皱眉,随后点点头道:“朕记得这个人,可是掖庭令,本身就应该是收拾夜宴参与的人吧,他为什么会紧张,为什么会转身跑?” “陛下。”张阿难拱手,说道:“老奴觉得这里面问题很多,老奴请用刑。” “用刑你用就是了,何必来告诉朕?”李承乾有些诧异。 一个掖庭令,不过是从七品下的官职,管理宫人名籍,监管宫中女工事务,隶属内侍省。 张阿难就是内侍监,朝中从三品的官职。 而且他很早,从玄武门开始就跟着先帝了,如今依旧是宫中内侍当中的最高首领。 “陛下!”张阿难拱手,说道:“陛下可能不知,陈玄运是陈妃早年带进宫里来的,虽然陈妃早逝,但是陈妃的女儿正是高阳公主。” 李承乾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高阳的母妃早年因难产而死,所以高阳公主从小是被李承乾的母后抚养长大的。 宫中很多后妃也都是如此。 其中豫章公主,甚至被记在了李承乾母后的名下。 从礼法上讲,豫章公主也是李承乾的嫡妹。 所以高阳公主和李承乾,李治,还有李泰都很熟。 但是,对于高阳公主的母妃是谁,李承乾早就忘了。 “实在没有想到,高阳在宫中还有后手。”李承乾看向张阿难,问道:“你什么意思?” “陛下,如果查到高阳公主,那么那件事情?”张阿难认真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顿时失声笑了起来,咬牙说道:“她都已经到了窥伺宫禁的地步,朕何必要再留她,去,传旨,让御史大夫和起居郎上官仪入宫,你们审讯的时候,让他们两个旁听记录。” “喏!”张阿难认真拱手。 “若是确认真的是高阳让陈玄运窥伺宫禁的,就将赵国公召入宫中吧。”李承乾轻轻抬头,轻声说道:“或许现在真的是个好机会。” …… 甘露殿中,长孙无忌就着烛火,翻阅着眼前的记载。 他抬起头,看着坐在御榻上的李承乾,神色认真的说道:“陛下,陈玄运供认,他是受高阳公主指使,窥测天象和窥伺宫禁的,加上他和高阳公主的关系,事情可以确定。” 陈玄运虽然是掖庭令,但是身为内侍监,张阿难有无数的手段让陈玄运供认。 而且他的心理素质本身也不是太好,不然也不会因为窥测天象察觉不妥,然后观察甘露门被发现之后,吓的转身就跑。 李承乾轻轻点头,说道:“窥伺宫禁本就是大罪,只是朕没有想到他还有窥测天象的能力,高阳竟敢指使他窥测天象。” “陛下,宫中本就是北辰所居,在宫中预测天象,最能观察紫薇动向。”长孙无忌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然后低声说道:“陈玄运宫中窥测星象,实际上是在窥测陛下的吉凶,之后,甚至可能会行之巫蛊诅咒之事。” “所以,舅舅是同意朕动手了。”李承乾低头,目光深深的看向长孙无忌。 “臣从来没有反对陛下。”长孙无忌拱手,说道:“只是陛下,此事一旦和巫蛊事牵涉,那么死的人就多了。”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舅舅说的对,朕其实也在做如此考量。” 长孙无忌认真的点头。 “但是,此刻已经到了不得不动手的地步了。”李承乾忍不住的咬牙,说道:“你看看那上面所载,陈玄运之前窥伺过几次天象,并且将谶语传给了高阳,舅舅,别跟朕说高阳懂什么星象谶语,她是要找别人的。” 是的,星象之事,一般人哪里看得懂。 长孙无忌猛然抬头,看向李承乾道:“陛下,那些和尚?” 李承乾一愣,看向长孙无忌道:“舅舅是在说辩机?” “玄奘法师,便是星象大家。”长孙无忌点点头,说道:“臣和他言谈过几次,确认无碍,辩机跟随玄奘法师虽然没有几年,但是我朝僧侣多涉猎声明、工巧明、医方明、因明、内明等五明之学,星象属于工巧明范畴,辩机名僧,当懂得。” 李承乾抬头,看向一侧的张阿难,说道:“派人去查。” “喏!”张阿难拱手,然后转身离开。 “也就是说,这些年,和高阳勾当的那些僧侣,本身就是她为了推测星象所找的?”李承乾眉头紧紧皱起,然后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若是如此,高阳是什么时候,开始筹心谋反的?” “也不一定。”长孙无忌摇摇头,说道:“陛下,说不得其实是因为辩机通星象之学,所以公主才听得一二,至于什么时候动心,怕是在辩机死后。” “所以,她还是在怪朕,怪父皇杀了辩机了。”李承乾忍不住的咬牙。 长孙无忌没有接口,转口说道:“陛下此番东巡,宫中禁卫要带走一半,所以才有宫禁空虚,遭人窥伺之事。 陛下一走,公主必然还要联系陈玄运……陛下说的对,现在是不得不动手了。”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舅舅,我们原本想的,就是要谨慎的处置杨思谊,杨思训和杨思讷谋反之事,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杨氏大族,对他们动手,会让天下世家心生疑虑,这是原因其一,原因其二,是因为杨家行事谨慎,我们很难抓住他们的罪证,但是现在,高阳出了问题。” “陛下的意思是?”长孙无忌忍不住的抬头。 “先抓高阳,逼高阳吐口,然后顺藤摸瓜,抓杨氏众人!”李承乾拳头一握,同时说道:“舅舅,你觉得若是如此,天下世家是会觉得朕过分动手,还是觉得杨氏愚蠢,竟然和高阳联手?” 长孙无忌一愣,随即他缓缓地点头,说道:“若是天下世家觉得杨氏太蠢,只会觉得好笑,而不会觉得陛下过分,如此一来,在大军东征期间,他们还是会一样安分。” “是这样。”李承乾深深的看了长孙无忌一眼,说道:“同时,我们也要严格控制涉案之人,千万不能让此案过于扩大,一旦人心动摇,影响军前,就麻烦了。” “臣明白。”长孙无忌赞同的点头。 李承乾微微抬头,道:“先抓高阳,严审,同时传旨,召张相,卫国公,唐俭,马周,于相,来济,还有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和御史大夫一起商议处置高阳公主谋反事。 仅仅查高阳公主谋反事,其他的,牵连到谁,拿到证据之后,再抓人,没有证据的,一个人也不抓。” “臣明白。”长孙无忌认真点头。 “七天,七天之后,朕启程东巡,此案七日之内,处理完毕。” “臣领旨。” (本章完) 第609章 舅舅,人家要清你来了(第一更) 第609章 舅舅,人家要清你来了(第一更) 一阵阵急促的脚步从公主府前院传来。 听到了声音的高阳公主和房遗爱刚走出房中,就被数名千牛卫持刀堵在了房中。 高阳刚要发怒,房遗爱一把抓住了她,然后对着她轻轻摇头。 这些千牛卫,高阳公主不认识,但房遗爱却一眼就认出了好几个的。 窦家的,程家的,段家,丘家的,杜家的,韦家的……全都是朝中重臣家中的子弟。 虽然不少是次子和庶子,但也足够代表后面的人。 看到房遗爱凝重的神色,高阳公主不得不将心中的怒火压了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 随即,宗正寺卿李百药,雍州都督丘行恭,还有内侍监张阿难,一起走入了后院。 为首的,竟然是宗正寺卿李百药。 高阳公主的心不由得微微沉了下来。 丘行恭当年可是生吃了刘兰心肝的,而张阿难更是宫中诸宦之首。 他们的身份都在李百药之上,但现在一切却是以李百药为主。 李百药脸色阴沉的走到了后院门前,他冷冷的看了高阳公主一眼,开口道:“陛下口谕,令高阳公主,及驸马房遗爱,即刻入宗正寺休养,旨到起行,不得延误。” 高阳和房遗爱愣住了。 皇帝圣旨什么意思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宫中宫女后妃犯错,会被圈禁在掖庭。 但宗室诸王公主犯错,会被圈禁在宗正寺。 或者说,在被正式受审之前,是被关在宗正寺的。 李泰,李治,当年谋反失败之后,全都被关进了宗正寺。 现在轮到高阳了。 张阿难这个时候,上前一步,对着高阳公主躬身道:“殿下,请吧,宫中还有人在等着呢?” 高阳公主紧握拳头,咬牙看向张阿难:“为什么?” “公主做了什么,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张阿难轻叹一声,然后看向丘行恭道:“殿下是想让老奴派人动手,还是想让天水郡公派人动手。” “我们自己走。”房遗爱平静的看了高阳公主一眼,淡然的点头道:“公主,说不定是一场误会。” 高阳公主一下子平静了下来,转身看向张阿难:“我可以走,那么我家里呢?” “宗正寺会代为照顾的。”李百药冷冷的看着高阳公主,说道:“公主之子也是宗室,在他们被除宗籍之前,老臣保证他们不会出事的。” 高阳公主身体突然一冷,一种不好的预感终于彻底的将她全部淹没。 然而不等她问什么,几名千牛卫已经从侧畔走上,挟持高阳和房遗爱就朝院外走去。 等到两个人消失,张阿难才对丘行恭微微躬身,然后对着一旁挥手道:“查,掘地三尺的查!” “喏!”所有人齐齐拱手。 张阿难抬头看向丘行恭,说道:“郡公,城外?” “我亲自去,雍州府和右金吾卫的人会将那里掘地三尺的。”丘行恭点头,看着张阿难问道:“张监,陛下这次?” “陛下有十足把握。”张阿难平静的点头,然后转身朝着院外而去,他还要回去审高阳公主。 李百药点点头,跟着转身朝院外而去。 丘行恭不由得轻叹一声。 窥测天象,窥伺宫禁之事,形同谋反。 公主谋反,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 太子大婚,虽然有皇帝夜宴,长安免宵禁之事,但宫中百官依旧正常上值。 因为七日之后,皇帝就要东巡洛阳。 那个时候,大唐对高句丽的战事,就要正式开始了。 朝中近一半人要跟着一起去洛阳。 所以,即便是高阳公主是被从皇宫西门安福门悄然送进宫的,但依旧有很多人看到。 消息在最短的时间里,就传了出来。 不少人站在宫道上四处张望,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窦希瓘刚刚赶到宫中,就知道了这事。 看到站在不远处角落里的窦德玄,窦希瓘赶紧凑上前,拱手道:“叔父!” 窦德玄看了窦希瓘一眼,诧异的问道:“七郎,你如今都是太子岳父了,如今太子大婚,你应该在家歇息才是。” “叔父,陛下将侄儿从成都县令提为殿中少监时,就有嘱咐,让侄儿不要怠慢,要勤劳公事,为陛下分忧。”窦希瓘面色凝重的拱手。 “对了,陛下东巡,太子监国。”窦德玄立刻会意过来,点头道:“这一次陛下前往洛阳,时间要长一些,所以需要窦家多扶持一些太子,我说怎么这次前往没我呢?” “叔父如今是礼部侍郎,在陛下身边跟着,自然没有留在长安坐镇更有用。”窦希瓘感慨一声,然后低声问道:“叔父,今日这是怎么回事?” “不太清楚,不过听过宫里昨天夜里出事了,所以今日才抓的人。”窦德玄忍不住的冷哼一声,说道:“我现在不在陛下跟前了,那些家伙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了。” “叔父!”窦希瓘忍不住的问了一句。 窦德玄神色平静下来,看向窦希瓘道:“具体情况,并不是很清楚,据说有人窥伺宫禁……” 窦德玄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看向窦希瓘身后。 窦希瓘轻轻转眼,刑部侍郎杨思讷面色凝重的站在那里。 窦德玄对着杨思讷点点头,然后拉着窦希瓘就离开了。 杨思讷没有在意两人的动作。 昨夜宫中的风声他也听说了一些,可是他不明白,明明他们什么都没有安排,为什么会牵涉到高阳公主? …… 两仪殿中,李承乾放下细竹金笔,惊讶的抬头:“高阳招了。” “是!”张阿难拱手,说道:“老奴没有动手,只是将内廷的刑具在公主面前摆了一遍,然后又向公主讲解了一下他们的用法和效果,公主便崩溃了,之后问什么说什么。” 站在张阿难一侧的李百药,尹君,刘德威,还有孙伏伽,全部嘴角微抽。 高阳公主虽然风言放肆,但她终究是金枝玉叶,内侍监的那些东西,高阳公主连听都没听说过,更别说见了。 没吓死已经很不错了。 李承乾点点头,接过奏本,然后说道:“去将诸相叫过来吧,我们也该商量一下怎么处理此事了?” “喏!”张阿难拱手,然后快速的转身而去。 李承乾低下头,开始仔细查看奏本上的内容,越看他的脸色就越难看。 “砰”的一声,李承乾一巴掌狠狠的拍御案上,怒喝道:“该死!” “陛下息怒!”殿中群臣齐齐拱手。 李承乾抬头,这才发现长孙无忌,张玄素,李靖,唐俭,马周,于志宁,来济等人已经站在大殿两侧。 李承乾将奏本递给张阿难,然后冷冷的说道:“都看看吧,这就是朕的皇妹,驸马,王叔,还有刑部侍郎,他们竟然联合起来,打算等到高句丽前线遇阻之时,率兵杀入宫中,控制皇后和太子,然后举兵清君侧……舅舅,人家要清你来了。” 长孙无忌快速的扫了奏本一眼,将它递给唐俭,然后拱手道:“陛下,臣请抓人,如今证据已经支持陛下抓人了。” “陛下!”唐俭看完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此案涉及到荆王,刑部侍郎,又值朝廷东征时刻,如此的证据臣看还不够严实,臣请再查。” “的确,从房府,还有高阳公主别院找到的书信,虽然多有怨望,但难证他们谋反,说谋反也只是高阳一个人谋反,朕赞同再查。”李承乾轻轻笑笑,看向一侧道:“姑丈,出来吧,将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唐相和诸卿,然后根据线索查证,抓人。” “喏!”薛万彻在诸相惊讶的目光中,从西侧的偏殿走了出来。 看了诸相一眼,薛万彻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臣举告高阳公主,房遗爱,杨思讷,荆王等人谋逆,自从去年底他们拉臣与会之后,分别在今年四月,五月,六月又相聚数次,言谈到举兵清君侧,然后立太子为帝……另外,臣这里有荆王一封信,言及他曾经梦到手托日月,问臣何解。” 李承乾摆摆手,薛万彻立刻将信递给唐俭。 “先抓荆王,看看从荆王府上能不能找到杨思讷涉足的证据。”李承乾看了众臣一眼,然后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房二那里你去问吧,看看他那边怎么说,只要他照实说,朕这里不会牵连到房遗直!” 房遗直,房遗爱的长兄。 高阳公主谋反,房遗爱完了。 加上荆王是房遗则的岳父,房遗则也完了。 房玄龄一脉很有可能就此彻底消失。 这种情况,足够击穿房遗爱的心防了。 唐俭看了拱手领命的长孙无忌一眼,咬了咬牙,终于还是上前,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敢问陛下,陛下是否早就知道高阳公主谋反事?” (本章完) 第610章 辽东太冷,朕不会御驾亲征(第二更 第610章 辽东太冷,朕不会御驾亲征(第二更) 两仪殿中一下子静谧了下来。 静的甚至能听到心跳声。 其实,殿中群臣都能看得出,眼下这场突如其来的谋逆案多少是有些问题的。 但现在,唐俭却将这里面的问题彻底挑破。 皇帝早就知道高阳公主等人谋反,却一直纵容,直到现在突然抓人。 这种手段,可不是帝王正道啊! 尤其若是其中有什么挑唆之事,那就是皇帝在故意杀人。 若是这样,殿中的大臣,谁能自安? 李承乾叹息一声,然后轻轻点头道:“是的,自从他们拉拢姑丈时,朕便开始知道他们要谋反的事情。” 长孙无忌迅速的向上看了一眼,然后迅速起头。 李承乾轻轻苦笑,说道:“当初是有人弹劾姑丈酒后妄言,朕没办法,才将姑丈从右卫将军贬为左卫中郎将,之后便让他和薛仁贵一起在北苑秘密练兵,以高句丽战事所用。” 薛万彻和薛仁贵都是从辽东战场上下来的。 薛万彻在辽东待的时间更长,对于辽东那种极寒天气作战需要注意的要点,他最是清楚。 皇帝让薛万彻秘密练兵,是最合适的。 群臣赞同的点头。 李承乾叹息一声,说道:“朕只是让姑丈保密而已,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竟然以为姑丈从右卫将军被贬为左卫中郎将,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这才试探拉拢。” 殿中不少人嘴角微微抽搐。 薛万彻是右卫将军,驸马都尉,被人弹劾怨望,然后贬职为左卫中郎将,自然会有人认为他受了委屈。 而且再细究薛万彻酒后妄言之事,谁能想到皇帝竟然在暗地里委以他重任。 谁能想到,他竟然是皇帝的密探。 “敢问陛下,是谁接触拉拢的武安郡公?”唐俭面色凝重的拱手,有些细节必须要问清楚。 “这个,姑丈你来说吧。”李承乾侧身看向薛万彻。 薛万彻拱手,道:“回陛下,唐相,是高阳公主驸马房遗爱,房相过世一周年的时候,臣去祭拜上香,当时有人劝酒,臣就多喝了几杯,之后驸马找过来聊了几句,言谈之间就颇有暗示,臣可能回答有些含糊,之后驸马便多有再来。” “武安郡公是什么时候察觉到不对的?”唐俭紧跟着追问。 “是房遗爱言说荆王曾经梦到手托日月,然后荆王又亲自来信,询问梦托日月之意。”薛万彻的目光看向了唐俭手中的信件,重重的点头道:“那是荆王的亲笔信。” 唐俭的脸色凝重起来。 荆王李元景身份特殊,他是高祖皇帝在世诸子当中最年长者。 尤其是在去年襄邑郡王李神符病逝之后,他更是所有近支皇亲当中的最年长者,身份特殊。 同样,这种特殊,在某些时候,也会滋生野心。 “至于最后确定,是在去年年底时,在高阳公主别院,末将跟着房遗爱见到了荆王和刑部侍郎杨思讷,还有高阳公主。”深吸一口气,薛万彻转身看向李承乾拱手道:“臣也是在那之后,将事情告诉陛下的。” 李承乾轻轻点头。 唐俭略微思索,问道:“高阳公主是因为辩机的事情,之前她的供词里面已经有了,而房遗爱是因为自身仕途不顺,荆王是自有野心,那么杨思讷呢,他是刑部侍郎,这件事情为什么会有他?” 杨思讷,这件事情的核心就在他的身上。 他是弘农杨氏嫡系出身,一旦他确定谋逆,那么这件事情涉及的人就多了。 “朕如何知晓。”李承乾轻轻摇头,淡漠的说道:“按道理讲,朕待弘农杨氏也算不错,杨思讷如今更是刑部侍郎,一步而上就是六部尚书,甚至宰相,而且他们又不是杨广那一脉。” 杨广这两个字一出,殿中群臣心里便不由得一沉。 皇帝虽然说杨思讷不是杨广一脉,但他们是前隋皇室。 这些年从高祖皇帝,到先帝,到当今,虽然对于弘农杨氏拉拢不少,但实际上却是打压多过拉拢的。 这一点在场众人都清楚。 至于原因就更不必说了。 若是论及天下世家当中,哪家中对前隋眷恋不舍的族人最多,那么除了弘农杨氏,不会再有其他人家。 …… 李承乾侧身看向薛万彻,说道:“姑丈继续。” “喏!”薛万彻拱手,然后看向长孙无忌和唐俭等人道:“他们似乎非常确定陛下会在高句丽战事进展顺利时,御驾亲征,同时有万分肯定泉盖苏文一定能在平穰城挡住大唐的攻势。” 在场诸相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泉盖苏文一定能抵挡住大唐的攻势,以辽东的天气,那就意味着,这一次大唐攻平穰之战,会以失败而告终。 甚至是惨败。 “他们还说,一旦大军战败,朝臣将士必然死伤无数,那个时候,便需要有人来承担罪责。”薛万彻有些紧张的看了长孙无忌一眼,在场所有人立刻就明白,那个人一定是长孙无忌这个当朝司空,尚书左仆射。 长孙无忌重重的握紧了拳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狠辣。 “那个时候,他们就会潜入皇宫,挟持皇后和太子,然后矫诏,派人接掌洛阳,在陛下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以清君侧之名,率军北上,谋反。”薛万彻说到这里,沉沉拱手。 清君侧。 薛万彻的一番话,将所有的事情,从开始到结束,一切都联系起来,成了闭环。 谁也无法再质疑。 唐俭转身看向李承乾,拱手道:“敢问陛下,陛下会御驾亲征高句丽吗?” 众人齐齐转身,看向李承乾。 杨思讷等人之所以有心谋反,便是笃定了李承乾将来一定会前往高句丽。 李承乾直接摇头,有些好笑的说道:“朕要御驾亲征,为何朕从来不知道,甚至这些年,朕至始至终都在说朕不会亲征高句丽,内外的许多安排,都是以朕不亲征高句丽而布置的,若朕想亲征高句丽,何必如此做。” 长孙无忌略微沉吟,拱手道:“陛下,若是高句丽战事进展顺利,大军围困平穰城,陛下不会动心吗?” 李承乾眨眨眼睛,身体靠后,闭上眼睛思索片刻,最后他冷静的说道:“不会,朕有自知之明,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朕心中明白的很,即便是前线战事再顺利,朕最多也只会前往平州转转,然后返回洛阳,辽东太冷,朕不喜欢。” 众臣一听,眼睛忍不住的抬了起来。 辽东太冷,李承乾不喜欢。 低下头,他们忍不住的感到有些好笑。 其实杨思讷的逻辑,他们心中都有些明白,当面对能轻松拿到的灭国之功时,便是皇帝也难掩心动。 之前他们没有想到这一点,但现在仔细想想,这种可能的确不小。 若是再有那么一两人揣唆,那么皇帝几乎是必然会去辽东军前,摘掉灭国之功这颗美妙的果实。 尤其还是李承乾这种先帝有过丰功伟业的皇帝,他心中难免有要盖过先帝的想法。 这种情况下,他去军前,几乎是必然。 不得不承认,杨思讷等人,在揣摩人心上的确有一套。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就看在皇帝身边的人能不能劝阻他了。 一般这个人是长孙无忌,他会离开长安前往皇帝身边劝阻,而杨氏恐怕会另有手段。 到时候,皇帝和长孙无忌恐怕会一起去高句丽前线,而若是在杨氏的手段下,军前大败,那么…… 这就是又一场的杨玄感政变。 这又是一个逻辑上的闭环。 …… 群臣忍不住的抬头看向神色平静的李承乾, 只是没有想到,皇帝终于还是没有要去辽东的想法。 因为辽东太冷。 这个理由足够说服殿中绝大多数人,也包括唐俭。 因为去过辽东的人,就都清楚那里的冬天有多冷,所以现在就是让他们去,他们也不会去的。 李承乾抬头,看向每个人,神色微微冷了下来:“诸卿,朕不得不承认,他们这些人的谋划极有道理,甚至万一说不定就被他们成功了,只是可惜,高阳忍不住提前派人窥伺宫禁,窥测天象,又碰到了禁军巡查,心虚之下,才让这一切阴谋暴露。” 群臣轻轻点头,将一切回头看,高阳公主派人窥伺宫禁是必然。 只是她做的太早了,皇帝还没走呢。 太忍不住了。 “说实话,诸卿,刚拿下陈玄运的时候,朕也有些迟疑,毕竟大唐东征高句丽在即,现在揭穿这个阴谋,隐患极大。”李承乾目光看向殿中的每个人。” 众人齐齐拱手。 他们明白,这里面凶险最大的是杨思讷。 杨思讷的父亲杨恭仁,在武德初年便是侍中,后来又任中书令,检校左卫大将军。 虽然在贞观初年,杨恭仁就被免了宰相之位,但没过几年,杨师道就已经接替魏征担任侍中,成为宰相。 整个弘农杨氏和大唐结合的极深,驸马王妃不必多数,几乎每一任的皇帝后宫都有即位杨氏嫔妃。 满朝上下不知道有多少杨氏子弟,不知道有多少官员和杨氏有联姻关系。 一旦逼反整个弘农杨氏,东征要不要继续,大唐还要不要继续了? 这些人,哪怕不明着起兵造反,哪怕仅仅是更改赋税数字,上面欺骗朝廷收不上税,下面欺压百姓逼迫造反,光是这些就足够李承乾和整个朝廷乱成一团了。 李承乾侧身看向薛万彻,叹息一声,说道:“最初听到这个阴谋的时候,朕便已经想过该如何处置。” 群臣下意识的抬头。 “那就是在朕东巡洛阳之时,将杨思讷从刑部侍郎,调任雅州刺史,让江夏郡王和卢承庆盯着他。” 李承乾看向诸臣,说道:“另外其兄杨思谊,朕已经在三月将他调任桂州都督,还有在去年调任洪州都督的杨思训,他们三兄弟分处南北,想要作乱谈何容易。” 雅州在巴蜀西南,桂州在黔州以南,洪州在江右。 雅州,桂州,洪州。 三个地方各在天南海北,相聚数千里,传递消息艰难不说,而且人生地不熟,还有人监视,想要谋反,做梦。 群臣轻轻点头,心中感慨,皇帝行事,的确周密稳重。 “将来即便是他们兄弟三人通过重重方式谋反,那个时候,高句丽战事已经结束,朕也有时间从容的来掐灭他们的野心。” 李承乾神色一掌重重的拍在桌案上,看向众人道:“然而,高阳让陈玄运窥伺宫禁,窥测天象,甚至不止一次窥测天象,说明他们等不及了,甚至很可能他们会破坏大军后勤,以至高句丽大战失败,从而达成他们的野心,尤其朕没打算去高句丽时,更是如此。。” 群臣点头叹息,的确是这么回事。 皇帝不去高句丽,那么他们的计划将受到极大的阻碍。 那个时候,你说他们是会停下一切计划,还是说会孤注一掷的赌一把? 若是弘农杨氏策划,那么他们十有八九会隐忍下来,等待下一次,但是有高阳公主,一切就不可控了。 群臣不由得感叹一声,杨家怎么找了高阳公主联手。 高阳公主本就不可控,还有一个一做事就出乱子的陈玄运。 窥伺宫禁,窥测天象被禁军当场抓住,皇帝也没有办法。 “陛下所言有理,臣赞同抓人。”唐俭拱手,说道:“只是不知道陛下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控制局面,毕竟大军东征在即,朕没打算株连太多,所以要抓任何人,都必须要有切实的证据,不能光凭一个人的胡言乱语就抓人……就比如荆王。” 群臣下意识的抬头。 “荆王是朕的王叔,宗室之长,不能光凭高阳的供词,就直接将他治罪,但是,高阳的供词,加上姑丈的举告,还有那份亲笔信,朕想要已经足够查抄荆王府了,诸卿以为如何?”李承乾直直的看着众人。 “喏!”群臣拱手赞同。 “先清查荆王府,同时撬开房遗爱的嘴,找出高阳公主府和荆王府的一切罪证。”说到这里,李承乾稍微停顿,看向群臣道:“若是在这两家,能找到任何杨思讷参预谋反的证据,再抓杨思讷。” “喏!”群臣忍不住的躬身。 这个时候,谁也说不出反对之意。 “很好,查抄荆王府,以彭城郡公为主,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宗正寺,还有雍州府一起参与。”李承乾转身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至于杨思讷,派人先盯死他的府邸,若是有人逃出即刻拿下,若是有人焚烧什么,即刻冲入府中,禁封全府。” “喏!”长孙无忌凛然拱手。 “诸卿。”李承乾抬头看向众人,说道:“朕之所以果断决定动手,一方面是因为局势逼迫,不得不如此,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现在这个时候,他们那些人的计划都还只在谋划阶段,还没有到动手的时候,若是那个时候再动手,杀的人可就真多嘞。” 群臣瞬间凛然,齐齐拱手道:“陛下贤明。” “都去忙吧。”李承乾坐在御榻上抬手,然后说道:“七日之后,朕正常前往洛阳,七日之内,查到哪步是哪步,不做过多牵连。” “陛下仁德。”群臣这一次终于轻松了下来。 皇帝如同预期一样的离开长安,那么事情就能够达到最大程度的控制。 这事所有人都愿意看到的。 …… 两仪殿中再度安静了下来。 李承乾侧过身,看向一侧。 许敬宗,刘仁轨,李义府,裴炎等人下意识的起身拱手。 李承乾淡淡的开口道:“你们觉得,朕这一次会不会太过心慈手软了,会不会留下有太多隐患?” 四人相互对视,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许敬宗率先拱手,道:“臣以为陛下处置甚为妥当。” “为何?” “今日陛下将所有一切都说的清楚明白,群臣自然感激,同时也会警惕。”许敬宗拱手,说道:“他日其他人再想做什么,就难了,起码在大军东征之时,天下安定,至于以后,东征大胜,人心自然安定。” “还是许卿会说话。”李承乾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淡淡的说道:“传旨下去,从今日开始,在大军东征期间,各州县录事参军,每月上呈地方情治之事于门下省,用以监察地方不法。” “喏!”许敬宗,李义府,刘仁轨和裴炎下意识的拱手,然而,李义府和裴炎的眼睛,率先亮了起来。 录事参军,掌总录众曹文簿,举弹善恶,监察地方官吏事。 一下子,皇帝的手,通过门下省,插入到了地方州县监察内部。 门下省,权力同时大涨。 然而可惜,只是大军东征期间。 (本章完) 第611章 王叔,手托日月的梦,做的美吗?( 第611章 王叔,手托日月的梦,做的美吗?(第三更) 夕阳西下。 余晖遍照宫城之中。 两仪殿中,一摞摞的奏本摆在御案之上。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认真的处理一本本奏本。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李承乾下意识的抬头。 一身紫色官袍的马周,手里捧着一本奏本进入殿中。 “陛下。”马周将手里的奏本递给张阿难,然后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荆王已经被关入宗正寺,刑部,大理寺,御史台,还有宗正寺已经全面开始在荆王府连夜察查,相信不久之后就有结果。” “嗯!”李承乾看着马周点点头,道:“今日便如此,爱卿回去休息吧,你的病不能熬夜。” “是!”马周认真拱手,神色感激。 马周在永惟元年被查出来消渴症,是李承乾亲自参与治疗,他的病才逐渐的好转。 然而也仅仅是好转,消渴症无法痊愈。 好在李承乾刻意照拂之下,马周每日担负的朝事并不多,加上合理的饮食,适当的运动,消渴症才没有继续恶化下去。 马周转身要离开,但走了两步,他还是回头拱手道:“陛下!” 李承乾放下手里的奏本,看向马周道:“怎么,还有事?” 马周深吸一口气,然后认真拱手道:“敢问陛下,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荆王之事?” “应该最后是会被囚禁北苑,永世不得出,诸子流放振州,不牵连诸县主和驸马,不牵连亲家和内外属官,当然,前提是他们没有介入其中,也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李承乾微微抬头,问道:“怎么,如今外面声音很大吗?” “是!”马周拱手,道:“高阳公主和驸马被抓之后,内外朝臣便开始议论纷纷,及至荆王被抓,宗室开始不安起来,尤其是韩王,他是王族,又是房遗爱的姐夫,所以有些担心牵涉其中。” 如果仅仅是高阳公主和房遗爱被抓,那么长安的百官和群臣会想是不是高阳公主又做了什么荒唐事。 但当荆王李元景也牵涉其中的时候,敏感的人立刻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要谋反? 李元景是房遗则的岳父,和房遗爱也是亲戚关系。 但是,李元景有一层身份非常特殊,他是高祖皇帝在世诸子当中的最年长者。 这一层身份,足够他在一些敏感的问题上拥有代表皇室的权力。 一个公主,一个亲王,接连被抓,绝对不是巧合,是真的有人在谋反。 “还有呢?”李承乾淡淡的问道。 “韩王已经闭门自守,吴王和蜀王也开始闭门自守。”稍微停顿,马周继续说道:“其他诸王有的去了纪王,赵王和蜀王那里去打探消息,有的设法通到了太子那边,另外,就在刚刚同安大长公主已经去求见皇后了。” 如今太子大婚刚过去没几天,诸王公主都还在长安,事情一下子闹开,立刻就传遍了开来。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宗室便已经如此人心惶惶,外面恐怕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现在这个时候,也应该将消息逐渐公布出去了。” “臣也以为如此。”马周终于松了口气。 李承乾侧身看向一旁,道:“刘卿。” 刘仁轨认真肃然的站了起来,拱手道:“陛下!” “你来起草公文,将掖庭令陈玄运窥伺宫禁窥测天象之事写明,然后将他供出是高阳公主指使也写上去,从高阳公主那里牵连到了荆王的事情也写上去,但就此而已。”李承乾认真的看向刘仁轨,说道:“其他武安郡公薛万彻和刑部侍郎杨思讷涉案之事,一概不提。” “喏!”刘仁轨肃然拱手。 李承乾转身看向马周,说道:“马卿,你传话下去,这一次高阳公主谋反案,一切以实据论罪,只要没有涉案的,哪怕是房遗直,朕也不做丝毫追究。” “陛下仁德。”马周彻底放心下来,然后拱手道:“臣告退。” …… 看着马周离开的背影,李承乾轻轻笑笑。 他侧过身,问道:“杨思讷那边如何了?” “启奏陛下!”徐安从一侧走上,然后认真拱手道:“张监如今在那边亲自盯着,府外,千牛卫,金吾卫,雍州府已经全部盯死,府中,百骑司也已经潜伏到位,其他只等陛下一声令下,后者府中有了异动,立刻抓人。” “也就是说,杨思讷那边,到现在没有任何异动?”李承乾目光不由得一挑。 “是!”徐安拱手,说道:“他或许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李承乾轻轻抬头,随即,他淡淡一笑道:“要么是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察觉,要么就是他已经提前销毁了所有的一切,十有八九,在他的府上不会有任何收获。” “是!”徐安点头,他小心的问道:“陛下,要不要做些什么?” “不必。”李承乾摆摆手,说道:“他和高阳,房遗爱,荆王一起密谋是必然的事情,光是这一点,朕就可以将他流放振州,他的两个兄弟也会受到牵连,而这已经足够了,大战在即,一切还是以稳定为主。” “喏!”徐安拱手退下。 李承乾目光看向许敬宗,刘仁轨,李义府,裴炎等人,说道:“公文弄好后,直接发布出去。” “喏!”众人齐齐起身,拱手道:“恭送陛下!” 李承乾迈步走下御阶,刚要离开,他又停步,说道:“传话下去,朕七月初一启程洛阳时间不变,朝中事情不要耽误。” “臣等领旨。”刘仁轨,李义府,许敬宗,裴炎等人拱手领命。 等他们抬起头的时候,李承乾已经不见了踪影。 裴炎小心的看向其他几个人,眼神带着询问,一场谋逆案,就这么简单的结束了。 刘仁轨,李义府,许敬宗平静的处理着手上最后的事情。 平静的让裴炎感到一股冷然。 …… 夜色笼罩了整个宫城。 李承乾站在立政殿前的台阶上,目光眺望整个长安城。 即便是发生了谋逆大案,整个长安城已经非常熟练的进入了夜色的静谧之中。 仿佛整个谋逆大案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一件披风从后面披到了李承乾的身上,李承乾轻轻侧身,看向苏淑道:“今日姑祖母今日来过?” “嗯!”苏淑温和的点头,说道:“姑祖母在旁敲则击荆王的事情,不过妾身这边知道的不多,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朕已经安排下去了,姑祖母回到府上应该就能收到消息了。”李承乾转身拉着苏淑的手腕,进入立政殿,说道:“这一次的事情之所以没有提前告诉皇后,是因为朕和舅舅已经提前做出了布置。” 苏淑很温顺的点头,其实李承乾已经已经隐晦的提点过一些,只是说的没有那么明白。 “其实便是朕也没有想到,高阳竟然指使掖庭令陈玄运窥伺宫禁。”李承乾坐在长榻上,眯着眼睛说道:“窥伺宫禁倒在其次,关键是他是掖庭令。” “容易在饮食上做手脚。”苏淑坐在一旁轻轻点头,她明白李承乾的担忧。 皇帝之所以难以被下毒,是因为皇帝的饮食机制外人不清楚。 可是一旦掖庭令,尚食奉御,内侍少监,内侍监这样的官员被人收买了,那么对皇帝下毒成功的几率将会大增。 “这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现在事情还在筹划阶段,涉及到的人较少,朕可以少杀些人,其他人也很难借助现在这个时候,大肆发挥。”李承乾抬头,轻轻地叹息一声。 高阳公主谋反案,前后两世,所涉及的人其实都不多。 但在前世,却因为长孙无忌要稳固李治的皇位,所以将李恪李愔,还有李道宗等人,全部都牵连了进去, 这看起来稳固了李治的帝位,然而从另一个层面上,也让李治认识到了长孙无忌的威胁。 紧跟着,李治便逐渐的开始布局对付长孙无忌。 以至于长孙家几乎被彻底抄家灭族。 这是李承乾所不愿意看到的。 其他不说,长孙无忌对他是真的很好。 尤其当李承乾开始约束长孙无忌在军中的权力时,长孙无忌很配合的就完成了。 所以,李承乾不希望长孙无忌落到前世那样的悲惨下场。 “这件事情,在朕走之前,基本就会了结。”李承乾侧身看向苏淑,认真道:“等朕走以后,再有一月半,就是中秋节,皇后可以将诸王妃,公主,还有各家夫人太夫人,一起召进宫中赏月,事情便可彻底化解,众家对皇后也会更加敬畏。” “妾身明白。”苏淑点点头,她能清楚的感受到李承乾的那种关心。 李承乾稍微靠后,轻声说道:“太子那边也不要和他说太多,朕走之前会和他谈一谈的,朕一去经年,有些残酷的事情,他必须要独自面对。” “是!”苏淑轻轻地吸了口气,神色凝重。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李承乾下意识的抬头。 张阿难已经出现在殿门口,他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道:“陛下,高阳公主驸马和荆王已经招供,在荆王府中查抄到不少东西,已经涉及到了刑部侍郎杨思讷?” “这么快吗?”李承乾惊讶的看了张阿难一眼,然后转身看向苏淑道:“皇后,今夜朕怕是要忙了,你早点休息,放心,不会有大事的。” “嗯!”苏淑轻轻点头,然后起身送李承乾走到了殿门外,看着他一路离开。 看样子,她今夜是很难好好休息了。 …… 太极殿中,灯火通明。 长孙无忌,唐俭,于志宁,孙伏伽,刘德威,尹君,李百药,还有丘行恭等人,站立两侧。 长孙无忌将奏本递给张阿难,同时对李承乾拱手道:“陛下,臣在查抄荆王府,讯问荆王下人时,获知在这三年间,荆王府一共出现五次祥瑞,而荆王全部都没有上奏。” “祥瑞,五次?”李承乾忍不住瞳孔放大,转身接过奏本的同时看了张阿难一眼,张阿难躬身退下。 李承乾这才转身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这可是真的惊到朕了。” “臣也是。”长孙无忌和其他朝臣全部拱手,脸色凝重。 隐瞒祥瑞,便已经是有罪。 隐瞒五次祥瑞,更是罪上加罪。 若是这里面有伪造祥瑞为己谋事,那么便是斩首的谋逆之罪。 尤其还是朝中亲王。 众人都知道,荆王李元景谋逆案,已经被彻底钉死。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抬手道:“其他的呢?” 长孙无忌抬头,说道:“陛下,房遗爱已经招认,他的确曾经和荆王,杨思讷密谋,虽然大多数来往信件已经被烧毁,但还有一些,被藏在了房相的床榻之下。” 李承乾愣住了,房玄龄的床榻下,他真敢想,也是真敢做。 “相比于而言,荆王存的来往信件就更多了。”长孙无忌忍不住的摇头。 房遗爱谨慎过多,而李元景糊涂太多。 “那些信能够钉死杨思讷吗?”李承乾眼神凝重起来。 杨思讷才是李承乾需要对付的核心目光,而不是房遗爱和李元景。 “很难。”长孙无忌拱手,说道:“刑部侍郎很谨慎,虽然说了许多朝中这几年免赋和赈灾不足的事情,但是心中真正能指定他谋反的内容几乎没有。” “这么说来,便只有用高阳,房遗爱,荆王三人的证词来定杨思讷一个附从谋逆之罪了?”李承乾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杨思讷和荆王来往过密这是自然,不过说没有证据也未必然。”长孙无忌笑着拱手,说道:“陛下,臣在荆王府,找到了一尊九龙壁,荆王在下面亲笔书写,刑部侍郎杨思讷送,永惟元年腊月三十。” 李承乾惊讶的抬头:“如此的话,相关的人证也能找到,物证也有了,荆王……荆王如此才大志疏吗?” “荆王或许是从来没有想过,高阳公主会如此犯蠢。”长孙无忌忍不住的冷笑一声,然后他认真的拱手道:“陛下,如今证据已全,臣请抓捕刑部侍郎杨思讷,清查全家。” 李承乾呼吸一下子停顿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去吧。” “喏!”长孙无忌拱手,然后转身朝着大殿外走去。 唐俭,于志宁,孙伏伽,刘德威,尹君,李百药,还有丘行恭等人对着李承乾齐齐拱手,然后跟着长孙无忌一起离开。 李承乾起身,朝着殿外而去。 布局了许久,今日终于踏出了关键一步。 夜风吹打在脸上,李承乾在台阶上停下脚步,侧身看向一旁。 李安俨站出拱手。 李承乾神色淡漠的轻轻点头。 李安俨沉沉拱手,然后转身离开看。 李承乾侧过身,看向徐安,说道:“告诉皇后一声,朕今晚就不过去了。” “喏!”徐安立刻拱手领命。 李承乾大踏步的朝着甘露门走去,进入甘露门,他没有回甘露殿,而是去了淑景殿。 看到李承乾到了,魏薇虽然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多问什么。 安静的服侍李承乾褪去衣裳,然后在床榻上安静的躺下,轻轻的帮着李承乾按压两侧太阳穴。 不知不觉中,李承乾已经沉沉的睡着了。 魏薇也安静的在一旁躺下,甜甜的睡着了。 夜色静谧。 …… 两仪殿中,皇帝高坐御榻之上。 诸王驸马,宰相,朝中四品以上文武群臣全部拱手站立两侧。 “传旨,宣高阳公主驸马房遗爱,荆王李元景,刑部侍郎杨思讷觐见。” 内侍高喊的声音中,三道神色狼狈的身影走上两仪殿台阶之上,然后迈步步入殿中。 三人身形虽然狼狈,但他们身上的衣服依旧是洗的最新的,头发指甲全部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杨思讷站在最右边,进入殿中的时候,他忍不住的看了大殿两侧一样。 诸王大臣,文臣武将,几乎每个世家都有人在场,参与这场审判。 杨思讷跟着李元景和房遗爱跪下,一瞬间,他的心里无比懊悔,他怎么找了高阳公主这么一个蠢货。 “罪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三人齐齐叩首行礼。 李承乾看着三个人,没有开口让他们起身,也一直没有说什么。 殿中众人的神色逐渐的凝重起来。 呼吸也一点点的变轻。 这个时候,李承乾才缓缓的开口道:“王叔,手托日月的梦,你来和朕说,是做的美吗?” 李元景嘴唇立刻不由得颤抖起来。 (本章完) 第612章 先帝遗诏(第一更) 第612章 先帝遗诏(第一更) 两仪殿中,诸王公主有的神色肃穆,有的眉眼低垂不关己事,有的人则满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李元景。 手托日月。 这样的梦是随便做的吗? 这样的梦是随便说的吗? 光是这一个梦,李元景的不臣之心,便已经赫然昭示在诸王公主,还有满殿文臣武将的眼里。 面对皇帝平静笔直,带着无比威压的目光,李元景只能沉沉的叩首道:“陛下,臣有罪。” 李承乾平静的点头,他转头看向房遗爱,轻声道:“房二!” “罪臣在。”房遗爱沉沉的叩首在地。 “你知道吗,当朕察知,你没有给柴二写信的时候,朕有多诧异,甚至你都没有给你家阿兄写信。”李承乾对着房遗爱点点头,说道:“这说明你心中虽然有些不满,但心还是有一些的。” “陛下!”房遗爱叩首,声音莫名的哽咽起来。 “朕知道,是高阳对不起你。”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这一次你们谋划造反,宫里的事情,是高阳主动提的吧?” “是!”房遗爱微微起身,然后点头道:“这件事情,罪臣原本没打算要牵连到公主身上,但公主她却自己找上门来,最后主动参与其中,她在宫中有人,罪臣也是那一日才知道的。” “高阳啊!”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今日,朕许你和高阳和离,她的罪名,朕不牵扯到你的身上。” “多谢陛下!”房遗爱叩首在地,然后控制不住的哭泣起来。 李承乾看着房遗爱,久久没有说话。 他对房遗爱其实是有了解,这个人虽然有所不满,也曾经多次走到了谋反的边缘,但说实话,他不坚定。 或者更直接的说,他很聪明,也看的很透。 和杨思讷,李元景谋反,他能得到什么呢? 皇位没他的份,宰相他做不上去,最多做一个十六卫大将军,甚至极有可能仅仅是一个十六卫将军的位置。 即便是如此,皇帝杀戮功臣的事情还少吗? 裴寂,刘文静,一个比一个下场惨。 尤其是刘文静,那是再典型不过的冤案了。 还有,一旦李元景做了皇帝,高阳公主她还是公主吗? 要知道,高阳是先帝的女儿,而荆王,他是先帝的兄弟啊。 他做了皇帝,只有他的姐妹和女儿,才有资格被称为公主。 高阳即便是凭借功劳被封为公主,但日后少不了还要有一番激烈的争斗。 如果不是因为高阳闹的太折腾,断了房遗爱的路,说不定他现在早就去了安东战场上厮杀去了。 何至于要和荆王这种人联手。 …… 李承乾目光看向另外一侧的杨思讷,感慨一声道:“杨卿,很多事情到了今日,其实已经没有太多纠缠的必要,朕今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问你,那日在高阳公主别院,阴谋谋乱人里面,有没有你?” 杨思讷很想说没有他,但是,高阳公主,房遗爱,还有李元景都说了有他。 甚至还有主动出首举告的薛万彻都说有他。 而且那一日,他应该是在平康坊的教坊司中的,然而这种事情,没人追究的时候他能搪塞,可一旦有人细究,他根本不在教坊司的事情,立刻会被彻底翻出来。 杨思讷深吸一口气,然后沉沉叩首道:“陛下,臣有罪,但臣的罪仅限于臣自己,臣的家中也只有臣一人知道此事,而且若不是荆王说他曾经夜梦日月,臣也不至于被鬼迷了心窍,贪谋造反。” 杨思讷认罪认的很坦然,满殿的群臣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诧异。 这一次的事情,虽然牵涉到了杨思讷,但说实话,能找到直接牵连到他的证据并不多。 在他的家中,更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只是他虽然足够小心,房遗爱也足够小心,可惜高阳公主和荆王李元景两个人,太过粗心大意。 高阳公主派人窥伺宫禁,直接被禁卫当场抓获。 荆王的府中,更是几乎将和杨思讷所有的来往信件全部都保留了下来。 更别说还有被李元景亲笔写着是杨思讷送的那件九龙壁。 九龙,那是皇帝才能用的东西。 殿中群臣目光闪烁,看向杨思讷的眼神带起一丝可怜。 他们所有人都明白,杨思讷不会那么蠢,蠢到直接送九龙壁给李元景。 他必然是通过种种手段,借用其他人的手将东西送到了李元景的手里。 虽然过程如此,但结果,杨思讷总要让李元景知道东西是他送的。 不管是明示,还是暗示。 李元景知道了,而且还在下面写上了他的名字。 虽然是藏在了密室里,但一旦被朝廷查抄到的时候,却更坐实了他的罪名。 最后虽然在杨府什么都没有查到,但这些已经坐实了他的罪名。 ……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目光轻轻地从杨思讷身上扫过。 他原本以为杨思讷怎么都要辩驳几句,没想到,他现在直接就承认了罪名。 他的目的,就是为了不牵扯到自己家人的身上,毕竟整件事中,只有他自己出面了。 李承乾心中冷笑,他转身看向李元景,神色淡漠的说道:“王叔,你听到了,房二是你找的,杨卿也说你找的他,高阳也这么说,也就说,你才是这件谋逆案的主谋?” “陛下,臣冤枉啊!”李元景猛然抬头,神色惊愕,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怎么就成主谋了? 在他的感觉,不管是房遗爱,还是高阳公主,甚至杨思讷,他们每个人想要谋反的冲动欲望都比他还强。 为什么到最后,反而是他成了主谋,成了元凶。 元凶首恶是要被斩首的。 李元景抬头高喊,满脸的不服。 “哦,你还冤枉了!”李承乾似乎一下子被气笑了,盯着李元景冷喝道:“你封地里的五次祥瑞是怎么回事,若是没看见倒也罢了,为何明明已经定为祥瑞了,你还压着不报,说,为什么?” 李元景一下子顿住了,他嘴唇颤动,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承乾深深的看了李元景一眼,身体靠后,一时间也不再说话。 大殿之内,再度陷入了诡异的冷寂当中。 气氛也在这个时候,逐渐的凝重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李元景,眼神全都冷了起来。 祥瑞在大唐天下,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出了祥瑞,正常上奏便是。 而且祥瑞也分大小,小祥瑞不过是家室和谐,地方安定之兆而已。 便是连续五次,你上报了,皇帝有所猜疑,最多也不过是给你换个封地。 只要你诚心一些,什么事情也不会有,何至于弄到像现在这样,沦为阶下囚的地步。 五次祥瑞,还压着不报,就是心存野望,图谋不轨,想要造反。 这罪过压在李元景的身上一点也不过分。 ……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神色逐渐的平静下来。 他不过是让人在荆王封地弄了两三个小祥瑞罢了,没想到,最后查到的祥瑞竟然有五次。 剩下的两次怎么来的,当然是李元景自己让人弄的。 还有什么梦掌日月。 他该死。 李承乾低下头,看向李元景。 李元景跪在大殿中央,脸色已经一阵阵的苍白。 这件事情,他真的解释不了。 “王叔,朕的手上真的很不想沾染自家人的血,但是你……”李承乾指着李元景,怒喝道:“你竟然谋划要攻入皇宫,挟持皇后和太子,还有调兵北上,清君侧……你好,你好,你很好啊!” “陛下!”李元景跪在那里,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他勉强抬起头,哭着脸说道:“陛下,臣真的不是主谋啊,臣承认自己是有野望,但臣也不过是想想而已,攻入皇宫的计划是高阳公主想的,而调兵北上清君侧的计划是杨思讷提的啊,陛下!” 杨思讷跪在一旁,低着头一动不动。 没有人能够看清楚他的真实面目。 “陛下,你想!”李元景抬头,看着李承乾道:“臣虽然久在安州,王府也在荆州,但荆州都督府长史许叔牙将兵权看的很死,臣根本就没有接触到兵权的机会,如何能在长安谋划攻入皇宫,又如何能在洛阳调兵清君侧,陛下,臣委实不是主凶啊!” “不是你,那又是谁呢?”李承乾淡漠的问道。 李元景一愣,跪在地上,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曾经的一幕幕。 突然,李元景猛然指向杨思讷,恍然大悟,又恶狠狠的说道:“陛下,是他,他才是主谋……陛下你想,没有弘农杨氏的支持,我们这些人就算有心造反,又能做出什么……” 殿中群臣神色一下子肃穆起来,目光轻轻的瞥向了杨思讷。 其实众人心中谁不清楚,这件事情背后弘农杨氏的介入才是最棘手的。 然而,现在大军马上就要东征,一旦全面处理弘农杨氏之事,东征要延迟不说,天下也会大乱。 所以,皇帝才没有继续深究杨氏之事,而杨思讷也默然独自扛下一切。 只有李元景才不甘的要推卸责任。 “遗诏!”李元景突然一句话,走神中的殿中群臣,包括李承乾全部猛然抬头。 李承乾盯着李元景,眯着眼睛说道:“王叔,你刚才说什么?” “陛下,是杨思讷,杨思讷曾经和臣说过,他的手里有一份遗诏,一份先帝留下的遗诏,所以臣才会彻底动心。”李元景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后咬着牙指向杨思讷说道:“陛下,他的手里有一份先帝遗诏!” 杨思讷这个时候,终于抬头,平静的说道:“荆王殿下,话不能空口乱说,你说臣的手里有先帝遗诏,请问在哪里,臣的府上,官廨,早就千牛卫搜查过无数遍,哪里有什么遗诏。” 李元景话音一滞。 杨思讷侧身看向李元景,皱眉道:“荆王殿下,你说臣跟你说过臣手里有先帝遗诏,臣怎么不记得有过?” 杨思讷脸上疑惑,眼底疑惑,他的内心深处同样疑惑。 他绝对从来没有和李元景说过什么遗诏的事情。 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说给李元景。 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高阳公主突然暴露,牵连房遗爱和李元景,让杨思讷所有的计划全部化为了泡影。 也就是皇帝现在没有深究的意思,杨思讷才能够从容的处理一切。 可是遗诏的事情一旦被咬实,皇帝就是不想杀人,他也得杀。 李元景笑了,他看着杨思讷忍不住的笑了。 “杨思讷,你想不到吧。”李元景突然有些神色癫狂看着杨思讷,道:“前年年底的时候,你在平康坊,喝多的时候,是自己说的,若是现在还在就好了,若是先帝不传位陛下就好了,若是能有那么一份遗诏能让其他人登基就好了。” 杨思讷愣住了,前年底,他和荆王喝酒的时候,他说过这样的话吗? 杨思讷低头,平静的说道:“荆王又在胡说八道了,根本就没有那么一份遗诏。” “不,你有。”李元景冷冷的盯着杨思讷,说道:“你能说出那种话,说明起码你想过要那么做,不管你是真的有那么一份遗诏也好,还是说你打算要伪造那样的一份遗诏,那件事情,都将整个谋反之事,最后的不足,补足了。” 殿中群臣一下子愣住了,随即,都冷眼看向了杨思讷。 不管是攻入皇宫,控制皇后和太子,还是说清君侧,最后的目的都是荆王登基做皇帝。 这也是为什么说李元景才是元凶首恶的原因。 然而,想要让李元景登基皇帝,这里面还有一层礼法上的障碍无法去除。 他虽然是高祖皇帝之子,但不过是庶子,有先帝在,有先帝诸子在,怎么轮都轮不着他,除非他编造一份先帝遗诏出来。 这样,不管这份遗诏的真假,起码李元景能够从礼法上勉强及格。 “那夜我的确和你在一起喝过酒,但酒后的事谁记得,说不定说那番话的人是你自己,你自己才是想出来遗诏之事,同时又最希望拥有遗诏的人,说不定现在你已经在封地伪造遗诏了。”杨思讷抬头看着李元景。 他整个人依旧平静的可怕。 (本章完) 第613章 除了皇后,谁还能在这个时候劝住陛 第613章 除了皇后,谁还能在这个时候劝住陛下呢(第二更) “我知道,遗诏的事情你是不会认的,但是……”李元景对着杨思讷冷笑一声,然后转身看向丹陛之上,拱手道:“陛下,陛下试想一下,若杨思讷的手中没有什么可以依仗的东西,他如何会找臣这个远在外地任职的藩王造反?” 李元景最后一句话,近乎是咆哮的说了出来。 声音不停的在整个两仪殿回荡。 殿中群臣脸色一下子全部都冷了下来。 的确,在杨思讷的府上,没有找到什么先帝遗诏,然而其他任何和荆王,房遗爱,高阳公主联系的书信都没有。 刚才,杨思讷又当着满殿群臣的面,承认了他和荆王,房遗爱,高阳公主谋反的事。 就是说,那些联系的书信是必然存在的,只不过是被杨思讷给直接焚毁了罢了。 也就是说,那所谓的遗诏,很有可能也是真的存在的,也有可能一样被杨思讷给焚毁了罢了。 更甚至于当遗诏两个字从李元景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一切已经不同。 朝堂上,几乎所有贞观功臣最敏感的那个神经被挑动了。 杨思讷跪在那里,想要开口辩驳,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好好的,为什么平白无故的要找李元景谋反? 要知道李承乾皇帝已经四年多了,帝位稳固,平白无故,弘农杨氏为什么要谋反? 他们的手里是真的有那么一份先帝遗诏,还是说,是他们自己伪造了一份先帝遗诏。 若是后者。 整个弘农杨氏被诛绝,也毫不过分。 …… 御榻之上,“砰砰砰”一声声敲击声传来。 殿中群臣齐齐转身,对着丹陛之上沉沉拱手道:“陛下!” “遗诏。”李承乾身体靠后,眯着眼睛轻敲御案,终于他停下手,开口问道:“舅舅,父皇病逝那日,你是在身边的,父皇除了那份对天下人的遗诏以外,还留有什么其他遗诏吗?” “没有!”长孙无忌有些紧张的站了出来,沉沉拱手。 只是他低头之间,眼底深处闪出一丝恐惧。 李承乾抬起头,继续开口道:“莒国公,于师,张公,马卿,来卿,那日你们也都是在的,父皇留有什么遗诏吗?” 唐俭,于志宁,张玄素,马周,来济全部都站了出来,拱手道:“回陛下,没有!” 李承乾继续开口问道:“汉王,吴王,纪王,赵王,那日你们也在,父皇留有什么别的遗诏吗?” “回陛下,没有!”李元昌,李恪,李慎,李福全部都站了出来,拱手回奏。 “鄂国公,卢国公,虢国公,武水县公,你们说?” 尉迟敬德,程知节,张士贵,常何。 四位大将军同时站出拱手道:“回陛下,没有!” 李承乾继续开口,问道:“彭城郡公,大安县公,表兄,崔卿,李卿,你们怎么说?” “回陛下,没有!”刘德威,阎立德,长孙祥,崔敦礼,李百药等人全都站了出来,拱手回奏。 杨思讷跪在地上,呼吸这个时候都停了下来。 那份遗诏自然是有的,但是很久之前,就被他藏到了其他地方,藏到了一个别人根本想不到的地方。 在很久之前,杨思讷就意识到了那份遗诏的凶险。 的确,他们可以在关键时刻将那份遗诏拿出来,在最佳的时机废掉李承乾,然后立李元景为帝。 但是,在那之前,那份遗诏但凡有半个字泄露出去,他们整个弘农杨氏都有被皇帝彻底屠杀的风险。 尤其这一次,高阳公主毫无预兆的出事,杨思讷根本连遗诏两个字都没有提过。 但是他没有想到,李元景竟然在他喝醉的时候,骗了他的话。 现在,杨思讷甚至想不清楚,自己那一夜和李元景喝酒,究竟有没有喝醉? 还是说,现在这一切都是李元景编的? 听着皇帝一个个的叫着先帝病逝那日在场群臣的名字,他的心逐渐的沉了下来,脸色也越发的难看。 那一日,还有一个人在现场。 那就是当时任吏部尚书的杨师道。 只要杨思讷将杨师道的名字吐出来,那么他就可以证明那份遗诏的真实性。 但是,他不敢,他不能。 皇帝不可能认可那份遗诏的真实性的,殿中群臣都不可能承认那份遗诏的真实性的。 因为在先帝病逝前的一段时间里,他整个人神智是不清楚,甚至说出了要召晋王和魏王这种话。 这件事情,殿中的群臣,不少都是知道的。 杨思讷将那份遗诏拿出来,的确可以证实他的真实性,但以先帝病逝之前的那段状态,却可以直接否定掉他的合法性。 杨思讷处心积虑的保留那份遗诏,他究竟想做什么? 整个弘农杨氏,又有多少人知道那份遗诏? 这里面的东西,一个说不清楚,整个弘农杨氏很可能会被皇帝彻底铲除。 正是因为要避免这一点的发生,杨思讷才站出来一个人定罪,现在,他又怎么可能承认这件事。 他只有将这件事情彻底的咬死,才能保住整个杨家。 这个时候,杨思讷突然彻底认识到了自己和皇帝之间的庞大力量差别。 如果不是皇帝为了东征而忍耐,那么整个弘农杨氏只有被皇帝一点点弄死的下场。 …… 李承乾目光在殿中群臣身上扫过,最后看向一侧:“许卿,你如今还兼任起居郎,你告诉朕,父皇病逝那段时间,父皇的起居注中,可曾记录有其他遗诏之事?” 许敬宗站了出来,拱手道:“回陛下,没有。” 李承乾轻轻地点头,然后看向跪在地上的杨思讷:“杨卿,父皇病逝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每日都有一位宰相,一位六部尚书,一位诸王,一位大将军随身伺候,又有起居郎记录言语,你来告诉朕,你是从哪里得来的那份遗诏?” 杨思讷咬着牙叩首道:“陛下,从来就没有什么遗诏的事情,臣不知道荆王为何那么说,也或许是他在酒醉之后听错了,也说不定。” 李元景跪在一旁,刚想要开口,李承乾直接摆手止住了他。 李元景立刻退后,然后安静的跪到一旁。 李承乾看着杨思讷,继续问道:“杨卿,你说没有什么遗诏,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一个刑部侍郎,弘农杨氏嫡系出身,为何会支持荆王谋逆? 是朕登基这几年,行事有什么重大失误,让你厌恶到了要推翻朕皇位的地步了吗?” 杨思讷下意识的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说话!”李承乾猛然一声怒喝,咆哮的声音在整个大殿中不停的回荡。 杨思讷忍不住的一个哆嗦,人已经不受控制的低下头。 “陛下息怒!”群臣同时拱手,神色凝重。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不停的大口喘气,声音清晰的在整个大殿之中传递。 片刻之后,李承乾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开口道:“传旨,房遗爱事涉谋逆,但因高阳公主过错在前,又有梁国公余荫在后,着急剥夺一切官职爵位,发配辽东充军,一切待遇等同军前敢死。 房二,你可愿意?” 房遗爱惊讶的抬头,随即沉沉叩首道:“臣房遗爱,叩谢陛下大恩。” 李承乾点点头,看着房遗爱说道:“军中敢死,军功累积之后,可转为普通士卒,朕给你机会,军功累积之后,你也可以转为普通士卒,但将来你就永远都待在辽东,再成家也好,生子也罢,别回长安了。” “臣领旨。”房遗爱叩首在地,有些哽咽的说道:“多谢陛下,陛下仁德。” 李承乾轻叹一声,继续说道:“房遗直管家不严,传旨,停发房遗直梁国公爵俸十年,十年后视政绩恢复,房遗泽,房遗义贬任地方县令,诸子不做追究。” “陛下仁德。”房遗爱终于忍不住的痛哭了起来。 李承乾微微摆手,两名禁卫大步走进殿中,然后搀扶起房遗爱,带着他一起离开了。 “荆王。”李承乾目光逐渐的冷了下来。 “臣在。”李元景有些颤抖的拱手。 “你很幸运,朕现在还不想沾染王族子弟的血。”李承乾抬头,神色淡漠的说道:“传旨,荆王李元景,罪犯谋逆,从即刻起剥脱一切官职爵位,仅保留宗籍,关押北苑囚禁,永世不得出。” “臣领旨!”李元景颤颤巍巍的叩首。 李承乾松了口气,继续说道:“诸子免一切爵位,贬任地方县令,诸孙亦为普通宗室子弟,其他诸外家之女不做追究。” “谢陛下仁德!”李元景沉沉叩首,泣泪横流:“陛下圣德广被,泽被苍生,虽尧舜禹汤,未足拟其万一。” “好了。”李承乾再度摆手。 又是两名禁卫进入,然后带起李元景,大踏步朝着殿外而去。 …… 李承乾收回目光,最后看向杨思讷,他的眼神逐渐的冰冷起来。 “传旨!”李承乾声音落下,李安俨从一侧站出拱手。 “刑部侍郎杨思讷,策动谋逆,罪在不赦,即刻打入死牢。”李承乾深深的看了杨思讷一眼,然后继续说道:“其子,其孙,其兄,其兄子,其兄孙,勿论身在何方,即刻论罪下狱。” “喏!”李安俨认真拱手。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咬牙说道:“弘农杨氏诸脉子弟,无论长安还是外地,从即刻起,全部闭门自守,不得外出。” 殿中群臣神色微微一变,事情还是逐渐的走向了不可控的地步。 整个弘农杨氏,都有被牵连的可能。 群臣最首,长孙无忌站出拱手道:“喏!” “传旨,复歙州刺史柳奭为刑部侍郎,察查遗诏之事,无论如何,遗诏之事必须有个了结。” 李承乾一拳重重地砸在了御案上,殿中群臣齐齐拱手道:“臣等领旨。” “好了,退朝。”李承乾直接站了起来。 “恭送陛下。”群臣齐齐俯首。 沉重的脚步声从丹陛之上传来,群臣清晰的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压力袭来。 就在这个时候,皇帝的脚步突然停顿,他声音冰冷的说道:“五日之后,启程洛阳,诸事不得延误,莒国公,你来负责诸事!” 唐俭立刻拱手道:“臣领旨。” 皇帝的脚步声再度响起,然后很快的消失在了偏殿门口。 殿中群臣,一瞬间忍不住的长松了一口气。 刚才一瞬间的气氛,真的是低的可怕。 他们最怕突然间皇帝下旨,将天下所有弘农杨氏族人全部下狱论罪。 那样的话,事情就真的大了。 殿中脚步声再度响起,群臣抬头,就看见长孙无忌从自己的位置上走出。 而此刻,大殿当中已经不见了杨思讷的身影。 长孙无忌走到了大殿中央,目光看向群臣道:“诸位,都各自去忙吧,事情陛下会有合适的处置的。” “喏!”群臣齐齐拱手。 等到长孙无忌立刻之后,他们才相继的走出了两仪殿。 站在殿门处,阳光落下,众人莫名的有种浑身上下的寒冷被驱逐出去的感觉。 …… 幽长的甬道中,长孙无忌迈步朝承天门而去。 尚书省在承天门外。 “司空,司空请留步。”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长孙无忌停步转身,看向追上了许敬宗,有些诧异的问道:“许侍郎,有事?” 许敬宗拱手,然后小心的问道:“司空,今日之事,陛下愤怒无比,然而谁也不愿见血流成河之事,敢问司空,如今局面,有谁可以劝谏陛下?” 长孙无忌眨眨眼睛,他的目光无意识的越过许敬宗,看向他的身后,不少人在不远处停步,竖着耳朵在听这边的对话。 长孙无忌心下一片恍然,淡淡的点头道:“当然是皇后,除了皇后,谁还能在这个时候劝住陛下呢。” “多谢司空指点。”许敬宗沉沉拱手。 “嗯!”长孙无忌点头,然后平静的转身,一步步的朝着承天门外而去。 莫名的,长孙无忌感到有些好笑。 皇帝啊,真的是算计到了每一寸的人心。 了得啊! (本章完) 第614章 这样一来,他们就会感激皇后了(第 第614章 这样一来,他们就会感激皇后了(第三更) 六月底,秋末时节。 一场急雨打湿了整个长安城的躁动。 雨后,人心莫名的安定了下来。 后宫之中,一身赤黄色凤袍的苏淑,带着十几名侍女来到了贞观殿外。 站在殿门口的徐安,看到苏淑,赶紧拱手道:“参见皇后。” 苏淑平静的点头,问道:“张阿难呢?” “回皇后,张监去了弘农。”徐安沉沉拱手。 “他亲自去了弘农?”苏淑皱了皱眉,问道:“真的有那什么先帝遗诏吗?” 徐安躬身道:“奴婢不清楚。” 苏淑微微挑眉,目光看向殿外,问道:“陛下呢?” “陛下在殿中,两日未出了。”徐安躬身间,朝着一旁让开位置。 “嗯!”苏淑平静的点头,然后迈步朝着殿中而去,其他侍女立刻跟着进去。 …… 贞观殿内殿床榻之上,侧卧读书的李承乾看到苏淑走进,放下书本道:“皇后来了。” 苏淑让侍女将莲子羹放在桌案上,然后才挥手让她们走出内殿。 苏淑走到了床榻前坐下,有些心疼的看着李承乾道:“陛下,杨氏的事情很难处理吗?” “也没有什么难处理的。”李承乾轻轻笑笑,身体向里退了退,然后轻轻拍拍床榻。 苏淑白了李承乾一眼,然后才在床榻上躺了下来,靠进了李承乾的怀里。 抱着苏淑,李承乾低声问道:“这两日,来宫里见皇后的人不少吧?” “是!”苏淑点头,说道:“各家王妃,公主,韦裴薛柳杨杜崔卢郑王,甚至顾陆朱张,萧氏,窦氏,还有赵郡李氏,都有人求见。 臣妾见了几人,里里外外说的都是杨家的事情。” “希望皇后劝说朕放过弘农杨氏。”李承乾忍不住的笑了笑,然后叹声道:“弘农杨氏啊,数百年里外联姻不是易于。” “是!”苏淑微微抬头,问道:“陛下心中究竟做何打算,难道真的要杀个血流成河吗?” 如今虽然说各家都有派人前来求情,但是左右千牛卫,左右金吾卫,还有其他十六卫大将军将军,都已经蠢蠢欲动。 虽然现在还没有弄清楚杨思讷搞的先帝遗诏是怎么回事,但不妨碍十六卫的那些功勋旧将们憎恨杨氏。 竟然有人拿先帝的遗诏来做文章,还是打着清君侧,谋造反的心来着。 这些人,几乎将杨氏恨到了极点。 只要李承乾一声令下,他们真的敢杀人。 李承乾轻松了一口气,说道:“这件事的起因,其实还是那句谶言,唐传三代,有女主武王代唐而立。” “那句谶言的事情不是已经了结了吗?”苏淑惊讶的抬头。 “是了结了,但那句谶言的根本没有了结。”李承乾微微抬头,说道:“父皇病逝之前,曾经和舅舅说过,那句谶言本身是没有什么威力的,真正能让它对大唐造成危害,是它结合了天下大局的变化。” 苏淑神色逐渐的凝重起来。 “如今天下人口虽然还不算太多,但长安人口,却每年都有大幅度的增长,以至于每年粮食都有不足。”李承乾叹息一声,说道:“关中即便是粮食丰收,也难以支撑长安所需,巴蜀粮食送到长安,损耗又太大,所以最方便的,还是从洛阳运粮。” “洛阳。”苏淑咀嚼着这两个字,逐渐的品出了几分味道。 李承乾点点头,道:“是的,洛阳,从前隋杨广时期,京杭大运河的开凿,本身就是为了满足洛阳庞大的人口所需,而杨广之所以从长安迁都洛阳,根本还是因为长安人口太多,而在隋文帝时期便有数次关中大旱。 当然,还有其他控制东南,削弱关陇势力,加强内外防御的原因。 而且洛阳天下之中,迁都也是很有必要的。” 苏淑稍微侧过身,直直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如今的大唐,已经逐渐的开始步前隋的后尘,洛阳的重要性清晰可见,所以从父皇开始便经常东巡洛阳,而到了朕这里,几乎每年有半年时间都要去洛阳,就是因为要带那些耗费巨大的权贵去洛阳。” 皇帝一去洛阳,朝中的权贵几乎有一半要跟着去。 十六卫起码要有四万直接跟着,其他各卫也需要做各方面的调整。 种种情况,直接减轻了长安方面的粮食压力。 不客气的讲,百姓有口能吃的,就足够了。 真正的问题在于,奢华糜费,毫无节制。 只能让他们去洛阳,从而减轻长安压力,也减轻运输压力。 …… “问题就在这个时候暴露了出来。”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面色凝重的说道:“洛阳受天下两个世家的影响最深,一个是荥阳郑氏,一个是弘农杨氏。” 苏淑轻轻点头。 “荥阳郑氏因为隐太妃郑观音的缘故,在武德初年便已经深受打击,剩下的就是弘农杨氏。”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这么多年以来,弘农杨氏先后出了两位宰相,六七位宫中后妃,驸马王妃更是无数,刺史累计也有十几人,更别说内外联姻。” 苏淑想起这几天来替弘农杨氏求情的那些人,她亲身感受到了弘农杨氏的庞大人脉。 “也就是这几年,杨恭仁早逝,杨师道致仕,他们那一辈的兄弟逐渐凋零,其他年轻一辈做刺史的还不多,多数在五品的官位上,但五品再往上就是四品,正四品下就是下州刺史之位了。”李承乾看着苏淑,问道:“皇后觉得这一步对杨氏子弟难吗?” 苏淑轻轻摇头,不难,只是熬资历而已。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随着大唐的重心东移,对洛阳有着庞大影响力的弘农杨氏,在朝中的比重也会越来越深。”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世家大族,最擅长躲藏在历史的迷雾后面,让你在没有察觉下,他们的威胁已大。” 苏淑下意识的点点头,世家大族的行事方格,的确是这样的。 “再回头看‘唐传三代,女武代唐’这句谶言,皇后觉得,在长安,可能会发生他人代唐的事情吗?”李承乾认真问道。 “很难。”苏淑直接摇头,皇室对长安百姓的施恩,足够买下长安百姓数百年的忠心了。 “所以,必然是在洛阳。”李承乾深吸一口气,叹声说道:“能够看穿这一点的,必然是对历史,对天下大势有着足够清晰了解,又在仔细算计……或者说是在反省,反省前隋灭亡的原因。” “弘农杨氏。”苏淑下意识的点头,只有前隋宗室出身的弘农杨氏,才会去反应隋亡的原因。 “所以,父皇在临终前推断,那句谶言,便是弘农杨氏弄出来的,也就是说,他们有造反之心。”李承乾眼神冷了起来。 “所以,荆王的这一系列事情,都是杨氏在背后推动。”苏淑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里外原因。 “更准确的讲,是杨恭仁一脉,只有他们这一脉,才有复隋之心,所以才会在机会到来的时候,开始蠢蠢欲动。”李承乾轻轻冷笑,说道:“皇后可还记得父皇东征归来前后,晋王的那些不安分的动作,在他的背后也有杨氏的支持,只是他们藏的很深。” “嗯!”苏淑点头,然后看着李承乾问道:“所以,陛下打算如何?” “杨恭仁这一脉,是必须要打落的,至于其他各脉倒是可以稍微放一放。”李承乾轻轻笑笑。 “那陛下为何还要让他们闭门自守?”苏淑有些不解的看着李承乾。 “当然是为了皇后。”李承乾抱住苏淑,低声说道:“朕做出一副要喊打喊杀的架势,他们自然会紧张,然后就会来找皇后求情,皇后找朕,朕再施恩给他们,这样一来,他们就会感激皇后了。” “陛下是在为东巡洛阳做准备。”苏淑有些明白了过来。 “嗯!”李承乾点头,说道:“有了这次的事情,皇后在长安诸家当中人望大增,即便是不插手干预朝政,皇后在长安人家当中的威望依旧很重,甚至在某些时候还会超过舅舅,这样再加上每逢时节的赏赐,长安自然人心大定。” “陛下都是在为臣妾算计。”苏淑轻轻地靠进了李承乾的怀里。 “嗯!”李承乾靠在苏淑肩头,嗅着她身上的香气,手搭上了她的衣襟,低声说道:“皇后陪朕一夜,明日朕就开始处置。” 苏淑抬头,问道:“陛下打算怎么处置?” “找杨妃传话。”李承乾笑笑,说道:“杨思止这个万年县令,是到了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苏淑一把抓住了李承乾已经解开了她衣襟的手,然后调皮的摇头道:“陛下还是先去找杨妃将事情处理了吧,妾身先告退了。” 说完,苏淑已经从李承乾的怀里滑了出去。 从床榻上起来,苏淑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裳,然后走到殿外,大袖一挥道:“走,回立政殿。” “喏!”十几名侍女跟着苏淑一起离开。 徐安站在门口拱手道:“恭送皇后。” 李承乾躺在床榻上,一时间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一侧的莲子羹上,温馨的感慨。 …… 临照殿,清风微冷。 一身赤黄色衮龙袍的李承乾平静的步入殿中。 杨宓,杨姗,还有武媚娘,以及殿中的其他侍女齐齐躬身道:“参见陛下。” “平身吧。”李承乾点点头,然后走进了内殿。 已经十个月大的陈王李极躺在木床上,咬着手指,眨着眼睛,看着突然出现的父亲,吱吱呀呀的叫了起来。 李承乾笑着和儿子玩闹了起来。 杨宓站在李承乾身后,看着父子俩玩闹,许久之后,她一直提着的心才逐渐的放了下来。 在临照殿用过晚膳,李极被武媚娘和杨姗带入西殿。 李承乾则在杨宓的服侍下,更衣休息。 半夜缠绵,直到筋疲力竭,杨宓才停了下来。 李承乾翻身抱着杨宓在床榻上躺了下来,他擦了擦她脸上汗水,低声问道:“宫外的事情,你知道了。” “嗯!”杨宓缩进李承乾的怀里,睁开困倦的眼睛,说道:“臣妾没有刻意去打探外面的消息,但宫中还是有人将消息传了进来,有人说,陛下要清洗天下杨氏子弟。” “胡说。”李承乾抱住杨宓,低声说道:“爱妃是陈王的母亲,将来爱妃还要给朕多生几个皇子,难道朕还要清洗你不成。” “可是陛下。”杨宓满是担忧的看向李承乾道:“这一次三伯犯的事实在太大了。” 李承乾平静了下来,看向杨宓问道:“你们弘农杨氏族中,究竟是怎么看这件事的?” “妾身不知道。”杨宓摇头,然后说道:“其实家中的事情,很多大的决策,都是大伯他们那一支做决定,有的时候,就是七叔祖也管不了他们,后来七叔祖干脆也就不管他们了。”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朕有些明白了。” 杨师道为人清正豁达,但是很多涉及到弘农杨氏的事情,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实不是他不想管,是他管不着。 李承乾将杨宓翻过来,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想要让这件事情解决,朕这里有几点要求,你明日让人传出宫去。” “陛下!”杨宓顿时感动的满眼泪。 李承乾笑笑,低声说道:“告诉你阿耶,如果他愿意,朕会赐下金牌,让他即刻返回弘农,联合家中耆老和其他几房,将杨思谊,杨思训,杨思讷这一脉,全部驱逐出弘农杨氏,将他们从族谱除名。” 杨宓有些愣住了,低声道:“将大伯他们一脉除名。” “嗯!”李承乾点头,说道:“做成这件事情,他们那一脉的谋反罪名,便和其他各支都没有了关系。 另外,观国公的爵位也会落在你阿耶的身上,将来就是你弟弟的身上……爱妃,想想陈王的未来。” 李极将来没有可能继承皇位,所以他必然要外任。 若是他的母族足够强大,他的未来自然无需担心。 观国公,便是杨氏主脉。 杨宓虽然为难,但最终还是缓缓的点头。 她心动了。 (本章完) 第615章 皇帝绝对不会那么好心的(第一更) 第615章 皇帝绝对不会那么好心的(第一更) 夜色静谧,秋蝉啼鸣。 床榻之上,李承乾将杨宓抱着怀里,伸手轻抚她的脸颊,继续说道:“开除族谱,是朕的第一个要求,朕的第二个要求,是杨恭仁一脉所掌握的所有土地,奴仆,还有房屋,财富,除了一些以主脉移交给你阿耶的,其他都要没入官中。” “都要!”杨宓惊讶的抬头,眼底满是惊骇。 她太清楚执掌弘农杨氏主支的杨恭仁一脉,手上究竟掌握有多么庞大惊人的财富了。 “你说,若不这样,朕如何给满朝上下一个交代。”李承乾抱住杨宓,平静的看着她的眼眸。 杨宓下意识的咬住嘴唇,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 李承乾轻轻笑笑,伸出手指刮了刮她的鼻梁,然后笑着摇头道:“你啊,不用操心这些细节,你阿耶,还有弘农杨氏的那些族老,他们知道该如何选。” “是吗?”杨宓的脸上满是茫然,族老们会将那么一笔庞大的财富交出去吗? “自然。”李承乾很肯定得点头。 在褚遂良,柳奭和张阿难的屠刀下,杨氏的那些人如果敢不答应,敢反抗,褚遂良,柳奭和张阿难他们三个人,绝对会冷酷的举起屠刀的。 因为他们太清楚,李承乾让他们复任,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对付弘农杨氏。 杨氏的隐田和隐户啊! 李承乾的眼睛微微眯了下来,拿到这些,他很多接下来的计划,才能够名正言顺的展开。 “另外。”李承乾抱住杨宓,手指在她光滑的后背上流连,同时低声说道:“将来,爱妃和朕再有了皇子,我们也好继续封在弘农。 这样,朕便正好让少府从里面划出一块地给我们的儿子……当然,朕也喜欢公主。” “嗯!”杨宓用力的点头,之前脑海中的那些疑虑,被她彻底的抛之脑后。 察觉到李承乾的手在此作怪起来,杨宓赶紧按住他的手,摇头道:“陛下,臣妾今日就到这里吧。” 李承乾微微一愣,这个时候,杨宓已经从他的身上翻了过去,然后进入了床榻深处,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李承乾抬头,就看到一身红色齐胸襦裙的杨姗,面色红晕的走进了内殿。 长发及腰,红裙婀娜。 李承乾看的眼睛都直了。 侧过身,李承乾看了杨宓一眼,杨宓这一刻,像是彻底的陷入了沉睡。 李承乾嘴角微微勾起一起笑意。 他对着杨姗勾勾手指。 杨姗温顺的走到了床榻之侧,然后半跪着来到了床榻之上。 李承乾一伸手,直接将杨姗拉进了怀里。 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李承乾低声道:“你真的愿意吗?” 杨姗咬着嘴唇,然后用力的点头。 李承乾淡淡的笑了,左手食指在她的后背一勾,红色的纱裙瞬间彻底的解了开来。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身影跪倒在内室之外。 李承乾对着武媚娘轻轻点头。 武媚娘这才温顺的退了下去。 …… 一夜荒唐。 清晨,李承乾从睡梦中醒来,杨宓杨姗躺在他的双臂中睡的很沉。 看了这对娇艳的姊妹一眼,李承乾神色平静的起身。 武媚娘待在其他侍女,从中殿走入,伺候李承乾洗漱更衣。 片刻之后,李承乾才从殿中走出。 床榻之上,杨宓和杨姗同时睁开了眼睛,相互看着彼此。 “阿姐!”杨姗有些畏惧的看着面色复杂的杨宓。 杨宓轻轻闭上眼睛,然后无奈的轻叹一声。 没有谁愿意看到自己的妹妹爬上自己丈夫的床。 尤其是那还是她自己的床。 但是,局势如此,谁也没有办法。 杨宓睁开眼睛,伸手拂过杨姗耳边的秀发,低声道:“陛下马上就会有敕封,将来,你会有自己的宫殿了,好好的照顾自己,另外,向皇后申请从家里再调些人进宫,不过这一次,就不要找那些姐妹了。” “妹妹记住了。”杨姗用力的点头。 杨宓目光复杂的看向窗外。 窗外,宫中豢养的喜鹊在树枝上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 空气清新。 李承乾坐在御辇上,朝甘露殿而去。 武媚娘跟在身侧,一路到甘露殿中。 进入到甘露殿,李承乾直接开口道:“更衣,一会朕要去太庙祭祀。” 武媚娘微微一愣,立刻福身,再度替皇帝更衣。 李承乾双手展开,看着近在咫尺的武媚娘,说道:“这一次媚娘做的不错。” “谢陛下。”武媚娘低头之间,心里狠狠的一动,皇帝这还是第一次称呼她媚娘。 “午后,朕会封姗儿为才人。”李承乾看着低下头的武媚娘,说道:“这一次去洛阳,朕也会带上她,跟着她,媚娘一起与朕去洛阳吧。” 武媚娘猛然抬头,眼中满是复杂的惊喜。 李承乾继续说道:“宓儿那边要传信出去,媚娘协助她,斟酌一下语句,尽量柔和,又尽量强硬,你可以问他们,若不如此,如何让朝中百官安心,如何……让朕安心。” 武媚娘顿时明白,不管这里面有多少事情,让李承乾这个皇帝满意,才是杨家能逃过这一劫的根本。 而且以她对这件事中一些不为人知的细节了解,皇帝在这件案子的发起,推动到最后的盖棺定论,都起到一锤定音的决定作用。 如果无法让皇帝满意,杨家在这件事情当中所有的损失,将会远远超过他们的预想。 当然,朝廷的东征也会受些影响,但是,弘农杨氏愿意用自家的损失来对冲朝廷的损失吗? “妾身领命。”武媚娘立刻福身。 “该说的,朕都已经说了,至于那些没法说的,等他们做出决定之后,朕会亲自和他们谈的。”李承乾说话之间,黑色衮龙袍,通天冠已经戴齐。 武媚娘温顺的退到一旁。 李承乾面色平静的抓过一侧的千牛刀,然后大踏步的朝着殿外走去。 有些事情的处置,必须要祭告先帝和高祖皇帝知晓。 …… 御辇缓缓的朝甘露门而去。 李承乾坐在御辇上,侧身问道:“太庙那边安排妥当了吗?” “已经安排妥当了。”徐安跟着点头。 李承乾微微抬头,说道:“武婕妤那边,你协助她将信从宫中送到杨府,同时协助杨思止从长安顺利的回到弘农去,将这件事情彻底的处理妥当。” “喏!”徐安认真躬身。 “另外传旨,让江夏郡公裴爽到陈州待命。”李承乾轻轻抬头,徐安低身领命。 御辇从甘露门,穿两仪门,太极门,承天门,直出宫城,然后顺宫道,转东行,入太庙。 禁卫提前开道。 宫道上行走的六部九寺官员,全部站在一侧肃然拱手。 自从前日大朝处置房遗爱,李元景和杨思讷后,皇帝就一直待在深宫没有出来,也没有见任何一个朝臣。 所有进宫求见的人,能见到的只有皇后。 现在看起来,是要有决定了。 的确也是这样,在皇帝进入太庙半个时辰后,宫里的消息就被送到了万年县令杨思止的府邸。 随后,杨思止便独自一人出了府,他先是见了杨师道,然后才又骑马狂奔返回了弘农。 人心的紧张,也被他带着离开了长安。 太庙之中,李承乾将高香深深的插入香炉中,看着从献祖皇帝李熙,到懿祖皇帝李天锡,太祖皇帝李虎,高祖皇帝李渊,太宗皇帝李世民的一系列的牌位。 李承乾三躬身之后,在蒲团上跪了下来。 太庙令李奉慈站在一侧,徐安站在另外一侧。 李承乾直起身,看着眼前的先祖牌位,轻声说道:“父皇,弘农杨氏的威胁,马上就要解除了。” 虽然说李承乾用过一些手段,但一切弄到眼前的局面,已经是极为妥当的了。 李恪如今闭门自守,没有被牵连。 李愔更是如此。 薛万彻安然无恙,甚至有功。 房遗爱没死,他这个人在关键时刻还算有些心思,没有去信给房遗直和柴令武。 所以柴令武,巴陵公主,柴哲威,丝毫没有被牵连。 房遗直,房遗则,房遗义,也只是小惩大戒。 李道宗,执失思力、薛万备等人,更是丝毫都没有在这起案子中现身。 大唐开国以来,最大的一起冤案,就这么在他的精心算计之下,了结了。 正是因为有这些人做缓冲,李承乾和长孙无忌之间的矛盾,已经几乎不可能会有爆发的可能了。 长孙无忌也不会像前世一样,被李治近乎抄家灭门。 父皇,母后。 儿臣对得住你们了。 李承乾心里默念一声,然后沉沉的叩首在地。 弘农杨氏如今虽然没有被彻底肢解,但是经此一案,他们恐怕也很难在复关中顶级豪族的声势了。 即便是依旧维持在关中六家之一,但也近乎垫底。 便如同当年的郑家一样。 果然,大案才是毁掉一个世家最合适的手段。 以后,天下世家再不敢和王族联手,窥伺皇位了。 到了今日,唐传三代,女武代唐的针眼,算是彻底的终结了。 大唐也不会再有被人篡夺的那一日了。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侧身道:“传旨,叫太子入太庙。” “喏!” …… 火烛燃烧。 香气萦绕。 李承乾站在供桌一侧,看着一身黑色蟒袍的李象对着先祖牌位叩首行礼,他心里才稍微松了口气。 “父皇!”李象行礼完毕,然后抬头看向李承乾。 “起来吧。”李承乾微微抬手,李象这才起身。 李承乾朝着侧面摆摆手,两名谒者在供桌之前的两侧摆上新的蒲团。 李承乾在左侧蒲团跪倒,李象走到了右侧蒲团跪倒。 李承乾看着神色稚嫩的李象,开口问道:“太子,这一次荆王谋反案,你全程都亲眼目睹,心里有什么想法没有?” 李象微微抬头,看向李承乾,道:“父皇,儿臣不明白,为什么总是会有这种事呢?”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大唐开国三十四年,你曾祖父,高祖皇帝太原起兵的时候,天下还是属于大隋。” 李象默默点头,大唐天下承继前隋,这一点史书有写。 “杨广滥用民力,修大运河,营建东都洛阳,对外频繁开战,尤其三征高句丽惨败,致使天下烽烟,人人皆反,高祖皇帝承继天命,太原起兵,然后攻入长安,最后建立大唐。”李承乾侧身看向一侧的高祖皇帝牌位。 建立唐朝,李渊的确承继了天命。 “然而,在整个过程中,你皇祖父功劳最大,大到了高祖皇帝,还有当时的隐太子李建成的警惕和嫉妒。”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本来你皇祖父已经准备离开长安就任洛阳了,但是他们不肯让他离开,要杀了他,这才有了玄武门之变。” 李象轻轻点头,这是如今朝中对玄武门之变的官方解释。 是李建成先动的兵,甚至可以说是他先造反,然后才有先帝太宗皇帝的拨乱反正。 这是最官方的说法。 “在你皇祖父登基之后,先是有义安郡王李孝常谋反案,因为封赏不满,那时候,你还没有出生。”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等到你出生之后,面对的,你是你皇祖父对你魏王叔的偏爱,以至于他最后谋反。” 李象咬着牙,用力点头。 那段时间,不仅是李承乾断腿,就是李象也能感受到宫中森严的气氛。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后来是晋王起兵围骊山,不过那就不是威胁了,那不过是对玄武门一次拙劣的模仿。” “是!”李象点头赞同。 “至于中间偶尔夹杂的刘文静,刘兰成,侯君集等人的谋反事,其实也是一样的欲壑难填,对封赏不满,这倒没什么。”李承乾淡淡的抬头,说道:“人心如此,谁也无法避免。” “是!” “再来,便是为父登基,眼下的荆王和高阳公主谋反。”李承乾摇摇头,说道:“高阳是她自己的问题,而荆王,是因为为父刚登基,没有你皇祖父那样的威望,所以镇压不住人心,他才会被弘农杨氏所用。” “弘农杨氏呢?”李象忍不住的抬头。 “杨氏天下世家,但没有王族内应,又恰逢大军东征,不然他们不值一提。”李承乾摆摆手,说道:“世家本身其实是在挖天下根基,他们动作不大,但百年不断,威胁的确不小,但直接威胁皇权的还是我们自己人,尤其是在你能力和威望不足,所以,你要提升自己方方面面的能力。” “是!”李象认真拱手。 李承乾抬头看了看庙外,不知不觉中天色已黑。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好了,今日便先到这里吧,你回去歇息,明日,父皇开始教你读书。” “喏!”李象躬身领命,然后才起身告辞。 …… 一本《道德经》,一本《春秋》,一本《考工志》。 李承乾三天之内,简单的教李象要去会读书。 这样在之后,李承乾不在长安的几年时间里,李象的学业就不会落下。 不知不觉中,三日已过。 轻微的脚步声,在太庙门外响起。 徐安站在门前,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司空和莒国公,于相,彭城郡公,尹寺卿,御史大夫求见。” 李承乾看向对面的李象,微微摆手。 李象起身,然后站到了一旁。 李承乾抬眼看向一侧,长孙无忌,唐俭,于志宁,刘德威,尹君和孙伏伽等人从太庙外面走了进来。 在稍远处,他们就全部跪倒,叩首道:“参见陛下!” 李承乾点点头,问道:“杨氏的事情有结果了?” “是!”长孙无忌拱手,说道:“陛下,弘农杨氏在昨日,已经将杨思讷,杨思谊,杨思训三兄弟,还有他们一脉的男丁,全部出族谱中除名。” “动作很快嘛!”李承乾淡淡的说了一声。 长孙无忌低头,神色凝重。 褚遂良和柳奭,率领陕州最新组建的府兵,还有函谷关的士卒,一共三千人进逼弘农。 这种情况下,杨氏怎么可能不快。 更别说,还有长安十六卫在蠢蠢欲动。 洛阳方面驻守的兵力,也有调动的迹象。 一旦真的开始杀人,那是收不住的。 “既然如此,那么就处置了吧。”李承乾抬头,说道:“传旨下去,前刑部侍郎杨思讷,伪造先帝遗诏,策动谋逆,意图不轨,着即斩首,诸子发配振州,家产一律没收。 其兄杨思谊,杨思训,依律牵连,贬任交趾县令,南平县令,其诸子嗣,全部罢为庶人,令其于交趾和南平定居,允其孙参与科举,其家产一律没收。” “陛下仁德。”众人惊讶的拱手。 李承乾摇摇头道:“杨氏配合,朕总要给点面子,至于杨思谊和杨思训,他们活着,很多事情,弘农杨氏也会配合一些。” “喏!”众人齐齐拱手,只是低头之间,神色凝思。 皇帝绝对不会那么好心的放过杨思谊和杨思训这两兄弟和他们的子孙的,这里面必然有着更深的算计。 “诸杨氏子弟,从今日不必再闭门自守了,该上值的上值,朝中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看向一侧的另外,轻声说道:“朕也有高阳的事情需要处置。” 群臣看到这一幕,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他们终于知道皇帝这几日带着太庙是为什么了。 (本章完) 第616章 高阳,昭陵没有你的位置(第二更) 第616章 高阳,昭陵没有你的位置(第二更) 公主院中,高阳公主一身狼狈的躺在床榻上。 李元景被关进了禁苑,而她高阳却从宗正寺被关押到了公主院。 只不过这一次,高阳公主的待遇就没有上一次那么好了。 上一次的时候,高阳公主不过是犯错。 这一次,她是谋逆。 衣着没有人打理,甚至就连饮食也大不如前。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高阳公主猛然从床榻上做了起来。 她只来得及稍微整理衣发,殿门便已经被推了开来。 一身黑底金丝长袍的李承乾从殿外走入,他面色平静的抬头,然后淡漠的看了高阳公主一眼。 高阳立刻上前,然后福身道:“见过陛下。”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走到了殿内的长榻上坐下,他侧过身,看向殿外道:“来人。” 三名侍女立刻从殿外走出。 其中一人端着水盆,一人端着皂角和毛巾,一人端着木梳和铜镜。 两名内侍抬起一张矮几放到了大殿中央。 水盆被放到了矮几上,三名侍女立刻伺候高阳公主开始收拾起仪容。 高阳公主一脸懵,但还是老实的在他人的伺候下,开始整理起来。 等到仪容整理完毕,三名侍女带着水盆等杂物离开,又有内侍提着小篮子进入,将几道高阳公主喜爱的酒菜放在了矮几上。 高阳公主下意识的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淡淡的说道:“后日,朕就要离开长安了,这一去起码两年的时间不会再回长安。” 高阳公主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她抬头问道:“今日,臣妹就要被幽禁北苑了吗?” 李承乾看了高阳公主一眼,淡淡的说道:“想必你已经听说了,在前些日子,朕已经下旨,让你和房遗爱和离,而他也已经启程被发配辽东军前充军……他一直想要从军事,朕算是让他达成所愿了。” 高阳公主低下来,眼中闪过一丝难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件事情,朕没有追究房遗直的责任。”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你和房二的几个孩子,朕会让人送到魏州,让房遗直照顾抚养,这也是朕没有追究房遗直责任的原因之一。” “为何不将他们留在长安,让宗正寺照顾抚养?”高阳忍不住的抬起头,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眼中带出一丝嫌弃,说道:“你觉得将他们留在长安,让他们活在别人异样的目光中真的好吗?” 高阳公主微微一愣,随即脸色难看起来。 她的母亲死的早,后来她是被长孙皇后抚养长大的,然而在这中间有一小段时间,高阳是被乳娘和宫中侍女照顾长大的。 那段日子虽然已经在她的记忆当中模糊,但那种不好的感受只是想起,就已经不受控制隐隐的从记忆深处翻涌了出来。 高阳公主深吸一口气,然后问道:“那么之后呢?” “之后!”李承乾叹息一声,说道:“若是高句丽大战结束之后,房二还活着,那么说明他在那边站稳了脚跟,朕会让孩子们去那边看他的,若他愿意让孩子们留下,那就是让孩子们永远都留在那边,开枝散叶。” “若是他不愿意呢?”高阳忍不住的起身,说道:“皇兄,总要为几个孩子的前途考虑。” “不愿意那就留在魏州,或者回到长安备考,科举是他们未来唯一的出路。”李承乾说着站了起来,看向高阳道:“这一切都是你作下的。” 高阳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但她又能说什么呢? “房二和孩子们安置妥当了,荆王也被幽禁北苑,杨思讷刚刚被处斩了,只剩下你了。”李承乾叹息一声,说道:“朕今日是来和你告别的,后日朕就要启程前往洛阳,准备高句丽大战了。” 高阳抬头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然后看向李承乾道:“那么就祝皇兄,此战大胜。” “嗯!”李承乾点头,然后转身朝着大殿门口走去。 午后的阳光落在门槛里面,铺陈开来,让人心不由得升起一丝温暖。 李承乾心里叹息一声,停下脚步,也不回头,直接问道:“高阳,朕问你,若是当年没有遇到辩机,你会不会和房二一起好好的过一辈子?” 殿中,高阳公主听到辩机的名字,她猛然握紧手里的筷子。 许久之后,高阳才幽幽的说道:“皇兄,你说若是当年你不杀了辩机,哪里会有今日的事情。” “呵哈哈哈哈……”李承乾突然大笑了起来,然后大踏步的朝着殿外走去。 高阳公主坐在殿中,看着眼前一桌子自己喜爱的美食,一瞬间有股味同嚼蜡的感觉。 辩机,辩机。 你若是没死该多好啊! …… 黑篷马车载着高阳公主,晃晃悠悠的从公主院而出,过安仁门而入后宫,一路不停最后出玄武门。 初秋的北苑,草木茂盛。 马车一路朝北不停而行,逐渐的深入北苑深处,逐渐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高阳公主坐在马车之中,一路上神色悲戚。 辩机,辩机。 自从皇帝再度提起辩机的死后,辩机的身影就不停的出现在高阳的脑海中,久久难以消散。 马车不知道绊倒了什么,突然颠簸了一下,也将高阳从回忆当中惊醒。 她收敛神色,然后掀开车帘,开口问道:“怎么,还没到地方……” 话说到一半,高阳的声音就停了下来。 因为在她眼前的,不是禁苑幽宫,而是一片茂密的草木丛林。 这个时候,马车也缓缓的停了下来。 高阳公主猛然看向一侧的禁卫士卒,喝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禁卫士卒没有理会高阳公主,而是骑马朝着远处而去。 高阳公主有些发愣,皇帝难道要放了她吗? “殿下!”一匹马从后方而上,坐在马上的徐安翻身下马,然后对着高阳公主行礼。 “是你?”高阳盯着徐安,直接问道:“皇兄让你送我来这里的?” 徐安躬身,说道:“陛下口谕。” 高阳刚要行礼,徐安压根不理会她,直接说道:“朕在太庙祭告父皇三日,心中犹豫至极,但终于还是下了决定,高阳,你若是要怪,怪朕也好,怪辩机也罢,只要不怪父皇就好,你死后,朕会将你葬在高阳原,和隐太子做邻。” 高阳愕然抬头,这个时候,一道白绫从后面直接落下,落在了高阳的后颈上。 还没有等高阳反应过来,白绫已经死死的套在了她的脖颈上。 一股庞大的力量从上方传来,高阳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被拉到了半空。 这个时候的她才发觉,头顶是一个大树。 白绫挂在上面,然后将她死死的吊了起来。 高阳双手用力的抓住白绫,试图将自己的脖子从白绫上解下来,然而娇生惯养的她根本没有那个力气。 只能任由自己的脖子被越勒越紧,呼吸也变得无比艰难起来。 一瞬间,高阳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之前在公主院,皇帝让人为她洗漱,让人给她准备饭食。 原来,那是皇帝在为她送行。 高阳一时间心里无比的后悔起来。 她知道,她其实还是有最后一次机会的。 在皇帝询问她辩机的事情的时候,她只要说一句后悔,那么她就有极大的可能活下来。 然而,她错过了。 辩机,辩机…… 高阳想要叫出辩机的名字,但她的喉咙里,只有“咯咯咯”的断续声。 徐安平静的走上前,看向高阳公主,继续说道:“陛下口谕:辩机和尚的骨灰朕会让人送回到他婺州老家,房遗爱朕会让他死在辽东葬在辽东,而你,你去地下和隐太子做伴吧,昭陵没有你的位置。” “唔!”高阳突然间猛烈的挣扎了起来,用尽最后的力气在挣扎。 然而仅仅三五个呼吸之后,高阳就停止了一切的动作。 双眼圆睁,高阳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视线尽头的九嵕山。 九嵕山,那里正是昭陵的所在。 临死前让她看一眼昭陵,已经是李承乾对她最后的仁慈了。 …… 甘露殿中,李承乾一个人坐在殿前的台阶上,手里握着酒杯,看着逐渐黑下来的夜色,还有逐渐明亮起来的长安城,平静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伤痛。 他原本以为,自己杀了高阳,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心痛,但在高阳的死讯传来之后,他依旧还是有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悲伤。 或许是因为她终究是他的血脉妹妹,或许是因为他们小时候在一起生活了好几年。 但终究,高阳还是死在了他的手上。 李泰他放过了,李治他也放过了。 唯独高阳,他放不过。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在前方响起,李承乾抬头,看着走上前来的苏淑,轻轻笑笑:“皇后来了。” “妾身听说了高阳公主的事情,知道陛下心情不好受,就来陪陪陛下。”苏淑走到了李承乾身侧坐了下来。 后方徐安立刻送上一只酒杯。 苏淑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才看向李承乾道:“事情已然如此,陛下,一杯酒下,忘了它吧。” “呵呵!”李承乾笑笑,和苏淑碰了碰杯,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长出一口气,李承乾叹声说道:“皇后肯定是想问,朕已经放过了荆王,为什么就不能放过罪名更轻的高阳?” “为什么呢?”苏淑提起酒壶,给自己和李承乾又给倒了一杯。 “一场谋反,总是要有人死的,只有有人死了,活着的人才会记住教训。”李承乾抬头,看向苏淑道:“杨氏,朕杀了杨思讷,宗室,朕杀了高阳,想来不管是世家,还是宗室子弟,日后都会多安分几年。” 苏淑面色凝重的轻轻点头,只有血才会让人记住教训。 “至于为什么是荆王而不是高阳?”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荆王终究有几份长辈的薄面,朕杀他多少会让人心不安,然而是高阳,她不仅是谋逆,而且心中怨恨,辩机的那件事情在她心里总过不去。” 苏淑再度点头,高阳公主就是因为辩机而谋反的,看过高阳公主供状的人都清楚这一点。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眼神冷峻的说道:“这几年,高阳做的荒唐事实在太多,朕已经是极尽的容忍了,但她还不知道收敛,以至于谋反。 她现在活在这个世上的每一天,都在给朕,给父皇的脸上抹黑,所以,朕只能痛下杀手。” “陛下息怒!”苏淑有些担忧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才看向苏淑道:“朕这一次放了荆王,宗室子弟多少会感恩朕是仁君,同时朕又杀了高阳,他们总会小心一些;另外,朕宽待房遗爱,功臣那边也会感激三分。” 房玄龄终究是贞观功臣,玄武门起家的秦王府老臣。 整个朝中他们那一批的人还有一小半在朝中任职,而且占据高位。 不仅如此,他们那一批人的后人,都将是李承乾统治天下的最拥护者。 如今贞观还没有过去几年,便是李承乾在登基之后,也在努力的革新吏治。 整个天下,会逐渐的朝着更昂扬向上的方向去走。 这才是李承乾要的。 “那么杨家呢?”苏淑有些好奇的看着李承乾,问道:“陛下为什么又在杀了杨思讷之后,对杨思谊和杨思训兄弟宽待?” “其一!”李承乾抬头,看向前方的长安城,神色严肃的说道:“朝中如今找到所有证据,没有一件能牵连到杨思谊和杨思训兄弟的,朕若是要杀他们,必然会有人要为他们求情,放他们不死,其他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嗯!”苏淑点头,的确,杨思谊和杨思训兄弟被贬官之后,没有人说一句皇帝不是的,只有人在说皇帝仁德的。 “其二。”李承乾笑笑,说道:“皇后,你信不信,朕今日下了诛杀杨思谊和杨思训的圣旨,那么即便是他们两个能被杀死,他们的家人,也会有那么一两个逃掉的,然后日夜不休的想找朕复仇。” 苏淑用力的点头,的确是这样的。 杨思谊和杨思训两兄弟,如今一个在洪州,一个在桂州。 他们的儿女子孙散落在天下四方,光是抓起来就不容易,更别说全部诛杀。 弘农杨氏,八百年世家,往来联姻之多,甚至就连李承乾都看不清楚。 万一有个要害人物跑掉,那才是大麻烦。 “如今,他们两个,一个被贬任交趾,一个被贬任南平,都是穷山恶水之地,朕又将他们的家人也迁过去,这样就将他们束缚在了那里,朕又许他们的子孙参与科举,他们更加不会反抗了。”李承乾轻轻笑笑。 他曾经听说过这么一句话,有儿有女的中年人,是最好拿捏的。 “过几日,朕到了弘农,就会将观国公的爵位赐给杨思止,他和支持他的那些人,都是在整个杨恭仁一脉倒下的过程中,吃的盆满钵满的。”李承乾转身看向苏淑,问道:“皇后,你觉得将来杨恭仁一脉卷土重来,谁是最警惕他们的人?” “杨思止。”苏淑神色复杂的点头。 “不错,就是杨思止。”李承乾抬起头,看向东南方向,轻声说道:“而最终,他不仅会派人钉死杨思谊和杨思训两人在交趾和南平的一举一动,甚至将来杨思谊和杨思训的后人回长安科考,杨思止也会彻底的堵死他们科举的路,三代以后,他们就完了。” “世家最残酷血腥的内斗。”苏淑闭上眼睛,轻轻点头。 “如此一来,杨氏就再也不会是朕,也不会是皇后,更不会是太子的威胁了。”李承乾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夜空,轻声说道:“如此,不用杀太多的人,就能够保证大唐天下安稳告诉的前进,这便是已经是最好的手段了。” “陛下英明。”苏淑赞叹的点点头,这的确是眼下最好的处置方式了。 李承乾伸手,将苏淑搂进怀里,然后低声说道:“朕后日就要启程走了,鄂国公和卢国公虽然去稳定大军后勤了,但是虢国公,天水郡公和武水县公都还在长安,十六卫大局不会有问题。” 苏淑琢磨着李承乾的话,他的话里没有长孙无忌的名字。 “禁卫中郎将李玄嗣,日后会守玄武门,左千牛卫中郎将殷元和右千牛卫中郎将李孝逸,会留守宫中。”稍微停顿,李承乾借着说道:“表兄会守承天门,柴二没有出事,他的身上也就没有风险了。” 李承乾之前之所以会担心柴哲威,就是因为担心他会受到柴令武的牵连。 现在柴令武没事,柴哲威也就没事了。 苏淑抬头,有些担忧的问道:“这么多人留在长安,陛下在洛阳?” 李玄嗣,殷元和李孝逸都是李承乾绝对信任的亲信,他们留在长安,李承乾手边没有可用的亲信怎么办? “不用担心,丘神勣和梁建方,用不了几天,就该到洛阳了。”李承乾神色平静的可怕。 苏淑一瞬间却是睁大了眼睛。 …… “如此,再加上朕在其他方面留的布置,皇后在长安应该是稳如泰山的。”李承乾笑笑,说道:“剩下的,就是关心一下诸妃,还有诸子的身体,朕两年不在,可不希望回来之后看到宫里少人了。” “陛下放心,妾身省的。”苏淑终于缓缓的点头。 “最后便是多看着一些太子,他若是遇到什么难事,爱妃也多关心一些,良嗣朕给你留在长安,有什么不懂,问他就是。” “是!”苏淑长长的松了口气。 “至于最后,若是真有什么难以想象的剧变。”李承乾看向苏淑,神色无比严肃的说道:“那个时候,皇后最能信任的,除了舅舅,便是宗正寺卿李百药了,皇后要记住。” 苏淑脸色难看的点头。 (本章完) 第617章 舅舅,你们都老了(第一更) 第617章 舅舅,你们都老了(第一更) 七月初一,秋风冷肃。 长安城东,春明门外,无数密密麻麻的金吾卫手持长槊肃立渭河两岸。 “呜……”号角声响起,五桅御船缓缓开动,前后护卫随的数十艘大船,以及无数随行的士卒,全部跟着沿渭水朝洛阳方向而去。 御船之上,顶层船楼中。 李承乾站在窗户之内,看向外面,他的目光落在了无数官员簇拥着的苏淑和李象身上。 李元昌和李福站在两侧,稍后是张大安和来恒,李百药,苏均和苏良嗣等人。 更两侧站着张士贵和常何等一干军中老将。 有他们这些人在,足够保证在李承乾离京的这段时间,长安城的安稳。 果然临走之前拔掉了高阳和杨思讷一伙人,李承乾便是走,也走的安心。 李承乾对着苏淑轻轻点头,苏淑甜甜笑着回应。 李承乾一咬牙,然后转身进入到船舱之内。 长孙无忌,唐俭,于志宁,阎立德,刘德威,崔敦礼,还有长孙祥等人,全部站在两侧。 李承乾走到中央短榻上坐下,然后才看向长孙无忌道:“舅舅,该交代的,朕已经提前交代了,剩下的就是按部就班的事情。” “是!”长孙无忌轻轻点头,昨天一天,他们就长安城的种种安排,又复盘了一遍,最后确认无误,才放松了下来。 这毕竟是李承乾登基以来,第一次离开长安这么长时间,逐项安排唯恐做的不够仔细。 长孙无忌是来送行的,他会送到陈州,彻底将弘农杨氏的事情盖棺定论之后,才返回长安。 “整个长安,唯一需要警惕的,就是西突厥的阿史那·贺鲁。”李承乾看向群臣,说道:“这一次,朕抽了他两万匹战马,他可能会安分一段时间,但是荆王谋反案后,他可能会开始后悔,然后再度蠢动。” 长孙无忌的神色凝重起来。 “舅舅和卫国公商议一下,试着通过控制丝绸之路,来影响西突厥的内部诸事,别的不说,起码两年之内,西突厥不能够乱起来。”李承乾直接一锤定音。 “陛下有把握在两年之内,解决高句丽之战吗?”长孙无忌惊讶的抬头。 “两年内能结束战事,是最理想的状况,朕能够接受三年,但战事拖到四年,就需考虑若是无法拿下高句丽的退兵之事了。”稍微笑笑,李承乾说道:“或许那个时候,做一次大的战略欺诈,让泉盖苏文以为我们要撤军,然后从平穰城中杀出来,我们正好回军返杀。” 长孙无忌赞同的点头,说道:“若是如此,还拿不下平穰城,就真的要撤军了。” “未虑胜先虑败,大国开战必须如此。”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 “喏!”群臣齐齐拱手。 李承乾侧身看向长孙无忌,说道:“高句丽的战事只要在控制当中,西突厥朕就不怕他乱起来。” “臣明白。”长孙无忌认真的点头。 “最后便是防备几年后可能会有旱灾。”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舅舅,趁着这两年雨水还好,在一些荒地枯地想办法挖湖,和挖井,尽可能的多储些水,这样将来干旱的时候,我们也能应对。” 对于未来几年间的天气变化,这是李承乾和李淳风那些人推断出来的。 这几年他们对天下大水的判断,已经足够证明他们在这方面的经验有相当的可取之处。 “臣明白。”长孙无忌轻轻拱手。 李承乾笑笑,说道:“好了差不多了,诸卿都去休息吧,漫漫长途,而且也都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处置。” “喏!”群臣起身,然后拱手告退。 数万人一起前往洛阳,一个细节照顾不到,就会发生大混乱。 其中大小官员,王公贵族,还有皇帝贵妃,在刚刚出发的时候,还是需要捋一阵的。 …… 御驾起行很早,然而一开始的速度根本没法提起来。 到了黄昏,也才不过刚过骊山。 李承乾一个人站在窗口,看着远处的骊山。 身后脚步声响起,李承乾微微侧身,来的长孙无忌和阎立德。 阎立德拱手道:“陛下,潼关一切已经安排妥当,陛下今夜可宿在潼关。” “嗯!”李承乾轻轻点头,对着阎立德说道:“就按阎卿的安排来。” “喏!”阎立德拱手,然后躬身退下。 李承乾看着阎立德的背影,略微深思,然后看向长孙无忌,问道:“舅舅,你觉得授阎卿同中书门下三品如何?” 同中书门下三品就是宰相。 长孙无忌看了一眼明显是一时心动的李承乾,问道:“陛下为何突然这么想?” 李承乾收回目光,摆摆手,然后走到了短榻之上坐下,然后才看向长孙无忌道:“舅舅,朝中诸宰相的年龄都不小了,莒国公更是已经七十三岁了,马卿身体不好,于师和来卿偏向谏言审核,张公虽有地方履历,但多为县令和地方参军。” 长孙无忌在一旁跽坐下来,抬头看向李承乾。 “阎卿五十六岁,正是身强体壮的时候,将来地方上真要有什么急事,他可以亲自跑一趟。”李承乾笑笑,说道:“苦活累活,总是需要年轻人多跑一跑。” “看陛下这话说的,臣也不过比阎立德年长两岁而已。”长孙无忌脸上一阵苦笑。 “舅舅主管中枢,还是多注意一些身体的好,这样才能长久。”李承乾神色关心的看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一愣,随即轻轻点头。 李承乾叹息一声,继续说道:“而且未来这几年,军前大战不需要朕操心,河北的军粮运送也不需要担心多少,真正需要朕关心的,是天下的粮税征收,如此,就需要他这个户部尚书风里来雨里去的多跑一些,给他一个同中书门下的宰相位阶,也能多几分心气。” 长孙无忌认真的点头道:“陛下所言有理。” “那好,就这么定下吧,明年初的时候,朕再宣诏天下。”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还有礼部尚书杜行本,他年底就致仕了,朕会赐他光禄大夫让他荣养,至于礼部尚书,朕想要褚卿兼任。” “他还是守陈州刺史?”长孙无忌隐约明白了李承乾的意思。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朕这几次东巡,快的话也得两年,慢点话,就是三四年了,这种情况下,陈州的位置就至关重要了……以陈州联系长安和洛阳,舅舅,如此朕才能放心。” “是!”长孙无忌肃然拱手。 李承乾松了口气,说道:“另外,大理寺少卿胡演调任歙州刺史吧,在外面历练历练,将来才好再调回来。” “是!”长孙无忌抬头,惊讶的看着李承乾。 “他空下的大理寺少卿,就调任戴至德吧,戴卿在大理寺丞这个五品位上已经超过十年了,而且考绩上等,也该升任了,而且他还是道国公之子,也算是安定功臣之心。” “是!”长孙无忌只能点头,将戴至德升任大理寺少卿,才是皇帝的真正用意。 虽然说在九寺之中,太常寺最为上等,但大理寺才是皇帝手里的威严所在。 大理寺清查天下大案,审核诉讼,专管官员不法之事。 戴至德这个东宫出身的皇帝亲信,他能做的,很多时候甚至比尹君这个大理寺卿还要多。 长孙无忌虽然有心拒绝,但是他说不出拒绝的理由来。 一来,皇帝给了他不少好处,二来戴至德是戴胄的儿子,戴胄是秦王府的老臣,功勋的面子是要给几分的。 再说,戴至德能力履历基本都够了,再压着也说不过去了。 …… “说正事吧。”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看向长孙无忌道:“舅舅,荆王谋反案虽然大局已定,但剩下的事情,也需要一一处理妥当。” “臣明白。”长孙无忌认真点头。 高阳公主,房遗爱,李元景,还有杨思讷,虽然在李承乾的手里或宽或杀,他们的直系亲属也都一一处置,但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大量他们的手下还没处置。 比如李元景,他是安州都督,荆王,封地之内本就有不少手下,更别说官廨之内也不乏亲信。 还有杨思讷,他要谋反,所要动用的,绝对不是一两个人。 这些人如果不做处置,全部都是隐患。 有的人参与其中,或杀或贬;有的人没有参与其中,或者根本就不知情,但有的人占据要害位置,就必须进行调动了。 “有舅舅在长安,大事朕基本不操心。”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朕在意的,是诸皇子之事,这几年他们也逐渐的要进学,舅舅有空就去内书堂看看,虽然说如今有张公和皇后看看,但朕总是有些不放心。” 长孙无忌静静的听着,以他对皇帝的了解,皇帝这话一定还有后续。 “所谓亲贤臣远小人,有些年轻一辈的诸家子弟,行为放纵,行事不端,有问题的,就踢出内书堂,让他们换一个人来。”李承乾神色一冷,开口道:“太子已经成年,朕希望他将来能做个正直有为的明君,而不是被什么人给带坏了。” “臣明白,陛下放心。”长孙无忌认真点头。 李承乾松了口气,说道:“剩下的,就是逢年过节,赐予百姓一些节礼,关心一下每年冬天柴火的价钱,就是这样了,舅舅做了多年,也不需要朕再多说什么。” “是!”长孙无忌轻轻点头。 “最后便是弘农的事情了。”李承乾抬起头,轻叹一声,说道:“弘农的事情处理完,这件案子大体就算了了。” “是!”长孙无忌赞同的点头。 “弘农的事结束之后,就可以专心天下事。”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高句丽大战,天下最需要的就是安稳,朕想对百姓多行宽仁之策,而对权贵继续多加约束,保持天下安稳不出事。” “陛下是对的,先帝在时,也会这么做。”长孙无忌赞同的点点头。 “是啊。”李承乾有些感慨,然后说道:“只要高句丽大战获胜,那么就可以更加深入的治理父皇没有完成的痼疾,让贞观盛世在朕这一朝得到延续……舅舅,说不定史书会将父皇和朕,与文景两朝并列提名,齐赞于世。” “一定会的。”长孙无忌用力的点头。 李承乾抬起头,神色间满是憧憬。 一定会的。 (本章完) 第618章 世家大族是天下最大的硕鼠(第二更 第618章 世家大族是天下最大的硕鼠(第二更) 七月初二,午后。 御船停在了陈州码头。 杨思止带着杨氏五名耆老,在两侧禁卫虎视眈眈的目光下,登上御船。 他抬头看了一眼黄河之上。 一艘艘大小船只从侧畔而过,载着大量的士卒和军械,顺着黄河前往洛阳。 旌旗招展,枪槊如林。 青衣内侍站在门口,对着船舱内禀奏道:“启禀陛下,万年县令杨思止,带族人觐见。” “进来吧!”船舱之内,皇帝平静沉稳的声音传来。 内侍迈步进入舱内,然后侧身站在一旁,杨思止等人这才进入到了舱中。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杨思止来到舱中,然后带着族人一起郑重的跪倒叩首行礼。 在一瞬间,杨思止已经看清了舱中的所有人。 长孙无忌,褚遂良,唐俭,于志宁,阎立德,刘德威,尹君,孙伏伽,柳奭,戴至德等人分别跽坐在两侧。 杨思止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明明杨思讷已经被斩首,杨思谊和杨思训也已经被流放,可皇帝为什么依旧没有轻易放过杨氏的打算。 …… 李承乾坐在短榻上,看着手里的奏本,也不开口说话。 一时间,舱内安静的可怕。 杨思止莫名的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压到他甚至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承乾这才放下手里的奏本,抬头看向杨思止说道:“褚卿刚才说了,爱卿在诸事处理上,异常尽力,朕非常满意。” “谢陛下,这是臣原本就该做的。”杨思止沉沉叩首间,忍不住松了口气。 李承乾点点头,看向一旁的于志宁。 于志宁立刻上前一步,张开早就准备好的圣旨道:“大唐皇帝令: 陈观之交,水陆合会,人杰地灵,往往有焉。 观王杨兄子,观国公杨恭仁弟子,长安县令杨思止,长材大略,辅以政理,严贞师律,恭守朝宪,有大勋于国。 可观国公,授之真食,以示殊宠,以旌殊绩。 钦我休命,子孙其保之。” “臣杨思止叩谢陛下大恩,陛下万寿无疆。”杨思止沉沉叩首在地,眼中泪光涌现。 他现在终于是观国公,弘农杨氏的家主了。 他取代了杨思谊,成为了弘农杨氏的家主。 “爱卿平身吧。”李承乾轻轻抬手,温和的神色激动的杨思止道:“此番之事,骤变而至,朕未曾有所预料,诸卿想来也未曾有所预料?” “是!”杨思止拱手,道:“臣等从未有一日有不安之念,诸逆为有防备,也不曾有一日一言对臣等提过。”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便如此吧,诸罪了结,其他诸事,按唐律处置。” 杨思止略微犹豫,还是点头道:“是!” “杨思谊,杨思讷,杨思训三家所有的财产和田地,奴婢,按律首先全部没入官中。”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之后,宗正寺会将属于观国公,还有杨家主脉一支该有的财产和田地,奴婢发放给你。” “是!”杨思止忍不住的抬头,脸上带出一丝惊喜。 其实他最怕的,是官府在没收了杨家的财产之后,他们想要从官府再拿回来。 即便是如今吏治清明,但每过一层,依旧要被狠狠的拔上一层皮,到最后落回到杨氏的根本不会有多少。 相反的,走宗正寺一切就不一样了。 宗正寺卿李百药为人公正,加上杨思止是陈王的外祖父。 哪怕仅仅打着陈王的旗号,一切也要方便许多。 “另外。”李承乾目光盯向杨思止,说道:“杨家有一千私兵,朕是知道的,诸家多数也有类似家兵,以保护家族,朕不会多加干涉,但杨氏毕竟事涉谋反,所以朕要求你杨家出三百私兵,加入东征大军。” 当今天下,所有顶级的世家大族,都有自己的私兵。 弘农杨氏如此,太原王氏,京兆韦氏,杜氏,窦氏都是如此。 这些人一方面用来保护自家在各地任职的族人的安全,一方面用来保护来往商队的安全,最后,也是最多的一批人,留在家族祖地,保护祖地老宅的安全。 然而,弘农杨氏的私兵是最多的,也是最隐秘的。 当然,也是因为他们存心不轨。 不像其他人家,虽然有一些在皇帝视线之外的,但数量绝对不多。 这些事情并不是很难查。 一天两天,只要盯着运出去的粮食,蔬菜,肉类,还有酒水的数量,常年累月下来,这些人的数目还是能估量出一些的。 李承乾不反对他们保护自家族人的安全,也不反对他们保护自家商队利益,当然更不反对他们保护祖地,但这一切不能对他太隐瞒。 抽走三百人,剩下的要做的事情多起来,宫中已经便于监控里。 “功名终究马上取。”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你们家中派个人,带这三百人到军前,朕会让英国公调度,将他们尽可能妥善的安排到一起,至于剩下的,至于战场上杀出来的功劳,朕不会有丝毫折扣的全部赏赐。” “多谢陛下。”杨氏众人忍住感激的齐齐拱手。 李承乾轻轻点头,道:“好了,便如此吧。” “臣等告退,谢陛下大恩,陛下万寿。”杨氏众人,感激的拱手之后,这才告退离开。 舱中一众人,目光肃穆的看着他们。 等到众人离开他们,他们才看向皇帝。 …… 舱外,一众人走下船板的脚步声,清晰的传来。 李承乾坐在短榻上,轻轻地敲着前方的桌案。 “砰砰砰!”声音一下下在安静的船舱内响起,舱内的所有人一下子感觉紧张了起来。 皇帝没有开口,然而正是他没有开口,众人才更加多知道,弘农杨氏的事情,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许久之后,李承乾才稍微侧身,看向褚遂良,淡漠的问道:“褚卿,整个弘农县,有土地多少亩?” 褚遂良拱手道:“回陛下,有三百万亩左右。” 李承乾继续问道:“褚卿觉得,等到这一次清查结束之后,杨氏能查出来的隐户和隐田能有多少?” “回陛下!”褚遂良神色凝重的拱手,道:“此番清查杨恭仁一脉的田产和奴婢,其中一半是观国公和其兄弟子孙的爵位,另加散官,勋,还有祖传,诸方相加,田产大概能有五十万亩上下,人口有六千户。” 李承乾轻轻抬头:“继续。” “是!”褚遂良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五十万亩的数字,是根据沟渠纵横,大范围算计出来的,其中有三十万亩是在册的,另有二十万亩,是不在册的;至于人口,有接近三千户,是隐户。” 李承乾让武元庆来任陈州长史,彻查沟渠。 一旦陈州的沟渠图画了出来,那么剩下的就是最简单的计算了,这些事情,户部的官员很熟练。 “占整个弘农县近十分之一的良田,而且是最肥沃的那一部分,人口三千户,就是近一万五千人。”李承乾突然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咬牙道:“而且这还没涉及其他各支……果然,世家大族是天下最大的硕鼠。” 舱中群臣忍不住的轻轻低头。 在场众人,除柳奭背后是天下大族柳家以外,其他各人虽然不是天下大族,但依旧是地方一等一的豪族。 便是褚遂良自己,褚家在整个杭州,也是少有其他人家能够比拟的,而杭州又是那等膏腴之地。 皇帝的一句话,让他们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红,同时在眼底深处,也有一丝紧张和担忧。 “来人,传中书舍人、江夏郡公裴爽。”李承乾抬头,看向船舱之外。 提前等在了船舱外的裴炎,收敛神色,迈步走进舱中,对着李承乾肃然拱手道:“臣裴爽,参见陛下!” “江夏郡公裴爽,新城公主驸马裴胤的父亲,刚调任中书舍人。”李承乾看向众人,平静的说道:“这一次彻底清查杨恭仁一脉的隐户和隐田,他代替朕在弘农盯着。” “喏!”群臣齐齐拱手,然而低头之间,唐俭和柳奭率先脸色微变,其他人很快也眼神闪烁起来。 唐俭的祖父唐邕,是北齐尚书左仆射;他的父亲唐鉴,是前隋戎州刺史,他在前隋时,也是禁卫军官。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唐俭对于裴爽的父亲裴蕴,有着相当清晰的记忆。 裴蕴,隋炀帝杨广时的户部尚书。 当年前隋校钉天下户数,就是裴蕴主用“貌阅法”做的,从而使天下人口大增。 当然,此法当初有效,是因为天下世家没有防备,如今这一套已经天下运行,其中的不足之处早已经被找了出来,再想有效,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但皇帝重用裴爽,难道他也要重新检括天下人口。 不少人的眼中露出一丝担忧,他们偷偷的看向长孙无忌,然而长孙无忌的神色平静的可怕。 …… 李承乾重新看向褚遂良,说道:“褚卿,等将杨氏的隐户数目彻底清点完毕之后,将他们分别送到并州,关中和河洛居住。” “是!”褚遂良神色不由得凝重起来,他想了想问道:“陛下可是担心这些人将来还会被杨氏控制?” “嗯!”李承乾微微抬头,说道:“他们受杨氏控制多年,若让他们继续留在这里,那么这些田产人力最后依旧还是会属于杨氏。 不说远的,三五年来,褚卿你就会被调离陈州。 到时候之后的官员,下面的胥吏,能顶住弘农杨氏的渗透和欺压吗?” 褚遂良沉默了下来,拱手道:“陛下所言有理。” 李承乾转头看向长孙无忌,道:“舅舅,你来负责从关中和并州调人,朕让张大象负责从河洛调人。” “陛下!”长孙无忌上前拱手,道:“陛下,或许从并州调人要容易一些,但关中和河洛怕是不容易。” 长安和洛阳,东西两京,那里的百姓,如何会轻易背井离乡来到这个地方。 李承乾微微抬手道:“朕不过是给他们一个机会罢了,弘农的田产虽不如关中和河洛肥沃,但关中和河洛又不是每家都富足到能活下去,那些家中艰难的人家,自然会愿意愿意来弘农,不愿意,就等着将来关中河洛人口越来越多,越过越难吧。” “是!”长孙无忌沉沉拱手。 “这件事情,最好在明年开春之前完成。”李承乾松了口气,看向褚遂良道:“今年陈州粮收如何?” “回陛下,得益于今年雨水减少,加上沟渠纵横,小有丰收。”褚遂良笑着拱手,说道:“加上关中、河洛和陈州极近,所以供应所需不难。”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只有接下来几年丰收,安东大战所需的粮草,就能够齐备了。” “是!”群臣齐齐凛然拱手。 李承乾突然沉默了下来,群臣目光忍不住的抬头看向了他。 这个时候,李承乾才缓缓开口道:“褚卿,将这一次利用沟渠清查土地的方法总结出来,等到大战了结之后,朕要重新清查天下土地。” “喏!”褚遂良肃然拱手。 李承乾抬起头,目光从在场每个人脸上扫过,然后平静的说道:“诸卿,得益于这几年粮种之法的改良,天下亩产在增加,天下亩数也在增加……起码在户部的账面上是这样的。” 舱中群臣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李承乾继续开口,说道:“这几年天下大雨,朝中多有减免天下赋税之事,以至于天下赋税真实之数难以统计,但是天下大水马上就要过去了。 诸卿,可千万不要发生日后天下丰收,而户部收上来的天下赋税,还赶不上贞观年间的数目,那样可就真的好笑了。” 群臣的脸色不由得微微一白。 “那个时候,若是有人说真的永惟之年,没有延续父皇的贞观盛世,朕这里是要杀人的。”李承乾一句话说完,然后重重的一下砸在了桌案上。 群臣心里忍不住的一跳,齐齐拱手道:“陛下仁德贤明,贞观盛世必然延续,大唐盛世必然延续。” 李承乾从在场每个人脸上细细的扫过,看的每个人心惊肉跳,这才摆手道:“去吧。” “臣等告退。”群臣有些狼狈的退了出去。 (本章完) 第619章 梁建方和丘神勣,两个杀胚(第三更 第619章 梁建方和丘神勣,两个杀胚(第三更) 船舱之中,所有群臣都退了出去,只有长孙无忌一个人留了下来。 走到在李承乾左侧跽坐下来,长孙无忌抬头看向李承乾道:“陛下为难了!” “呵呵!”李承乾抬起头,轻叹道:“朕何尝不想将所有的天下弊病彻底清除干净,但步子一下子迈的太大,容易引发天下大乱,只能用这种方法,稍微警告一下。” 的确,就是警告。 用沟渠之法来清查天下田亩,实际上本身就是不是太准确,只是一种估算。 这里面可以找到的漏洞不少。 只要天下世家用心,那么他们依旧是可以找到这里面的破绽的。 当然,即便是有破绽,这种方法已经能够最大程度的将天下隐田清查出来,同时又不会引起太大的反弹。 李承乾刚才的那番话,只要传出去,贞观一朝走来的群臣自然会心生愧疚,然后向下严查。 这样矛盾转移下去,又能在他们之间达成新的平衡,朝廷也能有更多的赋税。 “慢慢来吧。”李承乾平静了下来,淡淡的说道:“不说别的,只要天下施行此法,再略加完善,必然能让那些趴在大唐身上吸血的蛀虫,狠狠的吐一口血。” “是!”长孙无忌肃然拱手。 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神色认真的说道:“舅舅,朕还是那句话,你的身体一定要不要太过操劳,没有了你的帮忙,舅舅,朕真的担心天下会乱。” “陛下放心,臣一定会陪着陛下,到大唐盛世的那一天的。”长孙无忌笑着点头,神色平静坚定。 …… 上百匹马远远的驶出了陈州城。 为首的杨思止终于勒住了马匹,他忍不住的回头看向黄河码头方向,神色一时复杂。 “家主。”几名耆老逐渐的围了上来。 杨思止对着众人点点头,说道:“众位叔伯,此番虽然因为长房谋反,以至于族中损失颇重,但只要我们还在,皇帝的信任还在,家中再度崛起不难。” 众人齐齐点头,观国公的爵位终究是保了下来,而且在皇帝的宫中,还有两名杨家后妃,一位杨家的外孙亲王,崛起不难。 “更别说,藏在老宅底下的那些东西,朝中是一点一些不知道啊!”杨思止轻轻笑了,眼神得意。 其他耆老也跟着笑了。 那些,才是杨家真正的底蕴。 …… 秋高气爽,层林尽染。 无数的船只逆着洛河,朝洛阳而去。 李承乾站在船阁之上,远眺视线尽头的白马寺,目光微微深沉。 片刻之后,李承乾侧身问道:“许卿,朕突然间有个问题。” “陛下请问。”许敬宗看了站在后方的李义府和裴炎两人一眼,然后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 “朕在想,自从春秋战国以来,天下钱多用铜制,铜之一物,千年难毁。”李承乾转身,目光同时看向许敬宗,李义府和裴炎三人:“可历朝以来,每年都有开采铜矿,铸造铜钱之事,即便是因为战乱散失,可也不至于铜钱会越来越有不足用的问题啊?” 三人沉默了下来。 许敬宗拱手道:“陛下,历朝开国之后,都会发行自己的钱币,不少铜钱都被重铸,而实际上前隋,两汉,所用的铜钱之数,依旧远比不上如此。” “是吗?”李承乾眼神平淡。 “这是其一,其二便是陛下说的战乱散失,异族掠夺,尤其是五胡乱华数百年,不知道多少铜钱遗落山川田野,埋葬坟茔,甚至有的人专以铜钱陪葬。”许敬宗一脸的无奈,这种事情皇帝也管不了。 李承乾点点头,这倒是。 “其三。”许敬宗望向白马寺的方向,低头说道:“历代以来,都有将铜钱铸造成器物之事,其中最多的,便是佛象,若是将天下的佛像全部毁铸,所得的铜钱绝对比天下所有的铜钱数目都多。” “佛门啊!”李承乾轻叹一声,摇摇头道:“算了,佛门朕还惹不起,不过日后还是要想办法禁止市面上用交易铜器,他们若是要买卖铜器,最好只能到官方机构,你们三个联合少府想想办法。” “喏!”三人齐齐拱手。 不过低头之间,李义府和裴炎眼底各有神思。 …… 洛阳东水门外,数不清的红衣金甲金吾卫手持长槊站立两岸,无数旌旗招展。 李勣,郑仁泰,薛孤吴仁,梁建方,萧钧,丘神勣,张大象等人,一起登上御船。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众人齐齐拱手行礼。 李承乾站在船首,唐俭,于志宁,阎立德等人,站在靠着黄河的一侧,而李勣等人,站在另外一侧。 在看到梁建方和丘神勣的时候,跟着李承乾一起从长安而来的群臣,神色不由得微微凝重起来。 他们当中,知道梁建方和丘神勣已经率领北返的消息并不多。 但是结合之前朝中的局面,明显皇帝对于杨思讷等人的谋反是多有准备的。 长孙无忌坐镇长安,皇帝坐镇洛阳。 两人的手上都有可用的悍将,弘农杨氏在他们手上根本翻不起什么浪来。 可惜了,一个高阳公主,将一个名门大族的主治给彻底毁掉了。 “英国公,粮食,军械和兵员之事,调运的如何了?”李承乾没有在意其他人都想法,直接询问李勣。 “回陛下,一切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李勣拱手,然后笑着说道:“这一次杨家粮仓收到了牵连,抄没之后,能够补充不少军前所需,臣一切就从容了起来。” 甲板上的群臣不由得轻轻笑了起来。 他们这些人不少都是跟着太宗皇帝一起战场厮杀过的,军前战事的重要性,他们比谁都懂。 李承乾笑着点点头,说道:“只需要接下来几年,天下安稳,辽东军前所需,朕这里便能足够应对了。” “陛下英明。”群臣齐齐拱手。 李承乾看向了梁建方和丘神勣,两人立刻站出拱手道:“陛下!” “嗯!”李承乾点头,说道:“这几年辛苦二位爱卿了,这边战事刚刚了解,那边战事又起,几年辛劳,终于将朕登基以来,南方的不臣彻底打平了。” 这几年,南方的战事,黔州的战事平定了,其他地方的叛乱又起,梁建方和丘神勣很是奔波了一阵子。 “这是臣等该为之事。”梁建方和丘神勣两人肃然拱手,但低头之间,脸上的风霜清晰可见。 “有功就要赏。”李承乾侧身看向郑仁泰,说道:“岳丈,朕先免了你的左卫将军。” “臣领旨。”郑仁泰站出,肃然领命,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李承乾温和的笑笑,说道:“这一年来,你镇守洛阳,调运粮草,多有功劳,朕免了你的左卫将军,便升你为同安郡公,以洛州都督镇压洛阳。” “臣领旨。”郑仁泰难以压制激动的动手。 这么多年了,他终于从县公升为郡公了。 在场的文臣武将也没人多说什么。 郑仁泰前几年在郭孝恪犯错之后,代替他镇压西域,之后又在吐谷浑高原上,协助李勣击败高句丽。 功勋卓著。 现在用一个左卫将军换一个同安郡公,实际上也说不上是亏是赚。 而且他的女儿是皇帝的贵妃,也没什么好说的。 当然,最根本是,是郑仁泰原本就是秦王府的老将了,和在场不少人都同殿为臣几十年了,情谊犹在。 李承乾重新看向梁建方道:“梁卿,从现在起,你从右金吾卫将军升任左卫将军,统领洛阳城防之事。” “臣领旨。”梁建方肃然拱手。 李承乾看向丘神勣,满意的点头道:“丘卿也历练出来了,朕升你为右金吾卫将军,管辖洛阳治安诸事。” “多谢陛下。”丘神勣沉沉拱手。 一侧的群臣神色不由得有些紧张。 梁建方和丘神勣全都是军中最狠的杀胚,皇帝重用他们,总是让人心底有些不安。 李承乾没有在意这些,他的目光看向洛河两岸的士卒,点点头,看向一侧的崔敦礼道:“崔卿,兵部尽快将军功统计出来,该升官升官,该赐钱赐钱,趁着朕手上有钱,赶紧上军士们在洛阳城,好好的享受一下。” “臣领旨。”崔敦礼神色平静的拱手。 李承乾一下子也平静了下来,看向丘神勣道:“丘卿,告诉麾下士卒,让他们再忍耐几天,同时让他们做好休假申请,该回家回家,该调回折冲府就调回折冲府,若是有人想要继续前往辽东征战,朕也不反对。” “喏!”丘神勣认真拱手。 “好了。”李承乾摆摆手,梁建方和丘神勣立刻拱手退至一旁。 李承乾站在船首,看着两岸的洛河风色,他轻声说道:“诸卿,不知道为什么,来的洛阳次数多了,这里于朕而言,也越发的有家的感觉了。” 群臣轻轻点头,这几年来往长安的次数多了,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接下来的几年,洛阳为天下中转中心,众卿,都要认真履职了。”李承乾看向群臣,平静的说道:“朕这里能做的不多,洛阳空闲的房屋不少,朕尽可能的赐下一些,以作犒赏。” “多谢陛下!”群臣不由得放松拱手。 李承乾深深的看了众人一眼。 赏和罚,从来都是一体的。 (本章完) 第620章 李勣:臣愿立军令状,此战不胜不归 第620章 李勣:臣愿立军令状,此战不胜不归 紫微宫,贞观殿。 殿外的台阶上,卫士井然。 秋光明媚,李承乾站在殿前台阶上, 一眼就能看尽整个洛阳城。 洛河如带,长街繁华。 百姓在城中不停的来往,人流车流,穿梭不停。 即便是许久不来洛阳,洛阳依旧繁华如故。 许久之后,李承乾才逐渐的收回目光。 他侧身看向身后站着的李勣,问道:“修建乾元殿的工匠,都被爱卿调走了。” “是!”李勣拱手,他看了皇帝的前方一眼。 从这里能看到整个洛阳城,自然是因为没有乾元殿的阻碍,自然是因为乾元殿的修建被他停了下来。 而且,停了下来,李勣还没有向长安发去任何奏请。 李勣低头道:“启奏陛下,军中所用紧张,所以臣便自作主张,将乾元殿的工程暂时停下来了,将工匠调去军用,还请陛下治罪。” “停就停吧,一切以军前为主。”李承乾不在意的摆摆手,然后又笑笑说道:“不管是大明宫,还是乾元殿,修建的时候,总是断断续续,朕已经习惯了。” “多谢陛下,陛下圣明天纵!”李勣就在李承乾身侧,李承乾对于这一点不在意,李勣感受的非常清楚。 这一刻,他的心底忍不住的涌起一丝感动。 先是先帝太宗文皇帝,如今又是仁德圣明的当今,他李勣的运气是真的很好。 “英国公。”李承乾对着李勣点点头,然后转身,朝着殿内走去。 大殿之内两侧廊柱之后,洛阳五品以上文武官员,全部在列。 李承乾走到了御榻之上坐下,然后才又看向李勣说道:“八月初一,大军出发东征,从现在开始,你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不管你有什么问题,朕和诸位爱卿,都会尽一切可能的解决。 你要明白,一旦你离了洛阳,哪怕是有朕的督促,一切也都会慢下来。 所以一切尽量在你离开洛阳之前解决。” “臣明白,陛下放心,臣不会客气的。”李靖认真拱手。 他的话说完,大殿之中发出了一阵和善的笑声。 笑声停歇,然而御榻之上的皇帝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群臣也逐渐的安静了下来,甚至是静寂。 群臣的神色在不知不觉间已然肃然起来。 李勣站在大殿中央低身拱手。 李承乾神色同样肃然,他看向李勣说道:“英国公,大军征战期间,朝中会尽一切力量支援于你,大军获胜之后,朝中便需要高句丽的财富弥补这几年的一切付出,你可明白?” “臣明白。”李勣拱手,认真说道:“臣愿立军令状,此战不胜不归。” 李承乾深深看了李勣一眼,说道:“朕不喜欢军令状三个字,但你已说出口,朕便不能再反驳,但朕可以将时间拖到十年之后,免得你因为军令状而急迫行事,乱了方寸,朕只有一句话,稳,然后以势压人。” “臣谨遵陛下教诲。”李勣沉沉拱手,说道:“臣必定将泉盖苏文的人头,给陛下拿回洛阳来。” “如此,便已经足够了。”李承乾满意的笑了。 泉盖苏文死了,高句丽也就完了,剩下的便是利用高宝藏的事情了。 “最后一件事。”李承乾抬头看向群臣,说道:“十万大军东征高句丽,虽然说有一半已经在军前,但剩下,依旧是朕登基以来,最大规模的远征,所以,八月初一大军出发之前,朕需要几件祭品。” “祭品?”群臣有些诧异的抬头,他们听出了皇帝话里的深意,皇帝要的可不是一般的祭品。 “彭城郡公。”李承乾看向了刘德威。 刘德威站出拱手道:“陛下!” “御史大夫!” “臣在!”孙伏伽跟着站了出来。 “戴卿。”李承乾微微抬头。 “陛下!”戴至德肃然站出拱手。 “大军征伐,本来应该以敌酋首级来祭祀天地,但朕的手上没有什么高句丽的敌酋,所以只能以他物来代替。”李承乾重新看向李勣,问道:“英国公,你说军中士卒,除了敌酋以外,最恨的是什么人?” 李勣神色凝重的拱手道:“回陛下,军中士卒最恨的,是三类人,一类是军中无能的主帅,一类是喝兵血的主官,第三类是后方贪污军粮的运粮官。” 李承乾侧身看向刘德威,孙伏伽和戴至德三人,平静的说道:“三位爱卿听到了,朕不做额外要求,也不做严苛要求,谁人所犯死罪,八月初一,提前斩首,以振军心。” “喏!”刘德威,孙伏伽和戴至德三人齐齐拱手。 殿中其他人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皇帝之前说的话,已经在他们耳边响起了。 要杀的人,所犯的就是死罪,不过是提前杀了而已。 而且所犯的都是军法,便是现在立刻斩首也没有问题。 更别说,他们的人头是要用来祭祀大军,让军心士气振奋的,便是有些瑕疵,也不是什么问题。 至于说杀错人,那就是不是皇帝的问题了,是刘德威,孙伏伽和戴至德三人的问题。 “诸卿!”李承乾深吸一口气,面色凝重的看向群臣道:“大军东征,起码数年时间,这几年,朝中的行事风格,朕觉得应该要提前定一定。” “臣等恭听圣训!”群臣齐齐拱手。 李承乾抬头,说道:“大军东征,对民需要宽仁,这样民间才能安稳,军前大战的时候,后方不至于出乱。” “喏!”群臣拱手。 “对民宽仁,对官吏就要严苛一些,严查一切伤民,坑民,害民,欺民之事,一旦查实,一律严惩。”李承乾右手轻轻一挥,神色冷冽,在关键时刻,他是不介意杀人的。 “臣等谨遵陛下教诲!”群臣肃然拱手。 “待民以宽,对官以严以清,如此才能让贞观盛世可以延续。”李承乾目光扫过群臣,神色逐渐郑重起来。 “陛下贤明仁德,大唐盛世必定永续。”群臣齐齐郑重拱手,一句贞观盛世,着实将不少人的人都勾动了起来。 “好了,今日诸卿和朕都是初抵洛阳,官廨还有家中都需要安置妥当。”李承乾侧身看向一旁的张阿难,说道:“张监,你多看着一些,有什么需要内庭和少府帮忙安置,多介入一些。” “老奴领旨!”张阿难肃然拱手。 “好了,退朝吧。”李承乾起身,说道:“明日开始,各省各部要全力为一个月后的大军出动进行准备。” “喏!”群臣拱手,然后齐声道:“恭送陛下。” 李承乾点点头,走下丹陛。 他的脚步稍微一停,看向了一侧的梁建方。 梁建方恰好在这个时候抬头,然后会意的沉沉拱手。 他是左卫将军,现在受命掌管整个洛阳十六卫大军,以拱卫皇帝安危。 甚至不只是洛阳,他的触角还必须和兵部结合,渗透到洛阳附近的各个关卡,这些都是他这个左卫将军需要做的。 也是李承乾希望他能做到的。 以梁建方控制城外十六卫,以丘神勣控制城中金吾卫,加上郑仁泰的洛州都督府,大理寺,刑部,足够控制洛阳城。 同时,还有李安俨的百骑司在暗中刺探机密。 他这几年在洛阳,可以安心一些了。 …… 进入东上阁,李承乾一眼,就看到了在一侧整理瓶的卢明月。 卢明月听到李承乾的脚步声,立刻转身,端起一旁的水盆和绢巾来到李承乾身侧。 李承乾接过擦了擦脸,然后低声问道:“后宫诸妃安置的怎样了?” 卢明月福身,声音清脆的回答道:“回陛下,贵妃住在了大仪殿,就在旁边;修仪住在了观文殿,西上阁那边;张妃住在了同明殿;萧妃住在了同明殿;崔妃住在了飞香殿;徐妃住在了流光殿;裴妃住在弘巍殿;杨妃住在裘芳院;薛妃住在安福殿;柳妃住在山斋院。” 李承乾走到了短榻上坐下,卢明月立刻将一杯温茶送上。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告诉贵妃一声,朕今夜在她那边过夜。” “喏!”卢明月拱手,然后转身离开。 李承乾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看向张阿难问道:“弘农那边怎样了?” “一切已经顺利的展开。”张阿难拱手,说道:“回陛下,武元庆很听话。” 听到张阿难特意说的这一句,李承乾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武元庆是个认知最清晰的人,武媚娘和他虽然是兄妹关系,但两人的关系并不是太好。 所以当李承乾要对付弘农杨氏的时候,武元庆才会狠下心动手针对,因为他知道,他需要听谁的话。 李承乾神色平静下来,说道:“看着柳奭一点,若是他有什么徇私之事,记录下来。” “喏!”张阿难神色肃然起来。 李承乾这一次主要用了四个人,为首的是褚遂良和柳奭,其次是裴爽和武元庆。 褚遂良和柳奭都是当年犯错之后,被贬任地方刺史的人,这一次被重新启用,自然是尽心竭力。 只是相比于家族根基在杭州的褚遂良,河东柳氏就在黄河对面的绛州,咫尺之遥。 而且对于世家的那些鬼魅伎俩,柳奭知道的清清楚楚。 一旦柳奭有了私念,那么他的仕途,也就彻底终了。 彻底辜负了李承乾给的这一次机会。 最终成为他平衡世家利益的棋子。 “好了,你去看着外面的消息,朕要给皇后写信了。”李承乾微微摆手。 “喏!”张阿难拱手,然后转身从东上阁而退。 李承乾拿起纸笔,开始给苏淑写信。 只是夹杂了一些朝事,剩下的多是关心之语。 李承乾如今在洛阳,留在长安的苏淑才是他真正绝对相信的人。 ……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黑,宫灯亮起。 李承乾走出东上阁,是他和皇后的寝宫,不过苏淑不在洛阳,李承乾平常也不过过去。 转身李承乾走向了贞观殿旁边的大仪殿。 郑霜儿正带着八岁大的李玖在一旁玩闹。 看到李承乾,郑霜儿立刻带着李玖上前行礼道:“见过陛下。” “爱妃平身吧。”李承乾摸了摸李玖,说道:“等过些天,朕在广达楼再建一座内书堂,让三郎和六郎的学业不要耽搁了。” “陛下考虑的是!”郑霜儿点点头,然后低声问道:“陛下打算让谁作师傅?” 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看向郑霜儿道:“国子博士贺纪、贺敳两兄弟吧,他们博学多才,世所闻名,足够了。” “故太子洗马贺德仁的从子?”郑霜儿眨着眼睛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微微诧异,说道:“爱妃如何知晓?” “是当年隐太子时的事情,听家中老人提起过。”郑霜儿将李玖交给一旁的郑楚,然后跟在李承乾走到短榻边,然后才说道:“玄武门之后,隐太妃一脉虽然颇为凋零,但也有几个老人留下来的,臣妾小时也听过几句。”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其实朕想的是国子祭酒陆敦信,他是朕的老师,故太子中允陆德明的老师。” “贺家两兄弟和国子祭酒是亲戚吧?”郑霜儿轻轻地靠在李承乾怀里。 “嗯!”李承乾点头,说道:“贺氏和陆氏向来联姻深切,可惜陆卿没法从长安过来,朕便只有将贺家两兄弟调过来。” 郑霜儿轻轻点头,她能够猜到,李承乾用贺氏两兄弟给李玖和李纇读书必有他的用意,她很聪明的没有再问。 李承乾抱着郑霜儿,轻嗅着她身上的香气,低声问道:“当年隐太子妃一脉被抄没的时候,家里难了许久吧?” “嗯!”郑霜儿点点头,抬头看向李承乾道:“当时,伯父有爵位吴山郡公,后来爵位被褫夺,族里多方行事,就乱了些,也就是阿耶今日被陛下赐封同安郡公,族里才能抬起头,和崔氏,卢氏并列。” 崔卢郑王李,河东五家。 因为隐太子的事情,郑家受到的牵连很大,远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情。 即便是有些人躲过了玄武门之变,但在整个贞观一朝都受到了牵连,不少人郁郁而终。 “如今到了洛阳,爱妃便让家中的亲族多来宫中走走。”李承乾捏了捏郑霜儿的鼻梁,轻声道:“如今的洛阳,是你为主的。” “陛下!”郑霜儿抬头看着李承乾,眼中满是水。 “呵呵!”李承乾低下头,直接亲吻了上去。 …… 半夜旖旎。 香气撩人。 李承乾看着在臂弯里沉沉睡过去的郑霜儿,神色平静了下来。 侧过身,他看向一侧的帷帐之外。 一片黑暗的床榻边,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榻尾。 李承乾伸从帷帐中出手,满脸红晕的郑楚轻轻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熟练的钻进来帷帐之中。 这一瞬间,李承乾看到卢明月站在内殿之外,死死的低着头,不敢朝这边看一眼。 他轻轻地笑了。 (本章完) 第621章 军费八百万贯,朕每一日,都如履薄 第621章 军费八百万贯,朕每一日,都如履薄冰啊!(第二更) 皇帝入洛阳,东征一切准备立刻开始加速起来。 一艘艘船只载着大量的粮草和军械沿着洛水东方而去。 一队队整训好的士卒,在领军校尉的引领下,汇入一股股人潮中,顺着洛河两岸东行而去。 在他们身后,还有无数密密麻麻的士卒,聚集在紫微宫北的禁苑,接受整训。 按照兵部部署,每日都有数千士卒率先一步前往辽东,八月初一再走的,已经是最后一批了。 …… 转眼已经七月底。 贞观殿中,李承乾站在安东沙盘,左侧是唐俭,阎立德,刘德威,崔敦礼等人,右侧是李勣,梁建方,程知节,尉迟敬德和阿史那·忠等人。 无数密密麻麻的红线在整个沙盘上铺展开来,整个大唐对高句丽最详细的战争计划就都在这里了。 李承乾松了口气,转身看向李勣道:“从大军攻击,大军行进,到后勤补给,朝中已经规划到了三年后,这其中不管出任何的问题,朝中都有能力进行弥补。” 李勣认真拱手道:“谢过陛下,也谢过诸位。” 群臣拱手回礼。 李承乾摆摆手,道:“朝中的能做的大体已经到此,剩下的就是查缺补漏和随机应变的事情了……不过朕想,高句丽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大唐这样的谋算的,有了这方面的优势,加上国力碾压,剩下的,只要不大意,没有天地异变,这一战翻不了。” “陛下所言极是。”李勣敬服的对着李承乾拱手。 最后一个月,朝中在进行最后各方面调动的同时,也对这一战,进行了最全面的复盘。 大唐必胜无疑。 然而即便是如此,皇帝已经能准确的看出这一战还可能会有的危机。 大意,天地异变。 大意是军心的事。 天地异变,其实更多的说的是冬天,冬天超出想象的极寒,那种情况根本不是人能够控制的。 李承乾微微摆手,然后走向御榻。 群臣在大殿两侧各自站立开来。 “安东苦寒,朕会尽一切可能的调动牛羊毛衣和各种药草送到军前,剩下的,就靠爱卿在安东道安排各州县到山中猎杀和登采了。”李承乾深吸一口气,道:“最后,便是尽可能的在冬天,将将士聚集起来,人多了,就没那么冷了。” “是!”李勣恍然的点点头,他多年军旅生涯,冬天的确汇聚越多,越不冷。 李承乾笑笑,然后看向一侧的后方的李淳风,说道:“李卿,你来给英国公详细解释一下。” “喏!”李淳风上前,拱手道:“英国公,诸位,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人本身就是热的,聚集在一起还要烧火就热了,然而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最外面的一层,将最冷的挡了下来,然后越往里,感受到的冷风就越少,这就是城池的道理。” 殿中群臣有些恍然的点头。 李淳风继续拱手,说道:“所以,人越多,外面的人是一样的冷,而在中间,越深,越中心的地方,温度就越高。” “便像是在整个漆黑森寒的海洋世界里,突然跳出一座温暖的孤岛。”李承乾笑笑,然后摆摆手,说道:“大体就是这个道理,所以,哪怕是没有城池,在大军外面,用车辆和栅栏围上一圈,再用士卒轮守,这样便足够保持内中温暖了。” 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朕看上古典籍,甚至有人用雪来搭建房屋,而内中不冷,想来也是这个道理。” “陛下贤明。”群臣齐齐拱手。 “好了,今日便如此吧,三日之后,大军起行。”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认真说道:“少府监!” “臣在!”少府监丘行淹站出拱手。 “将宫中所存的所有酒肉,全部都拿出来!”李承乾神色认真的说道:“除了留一部分酒三日之后大军起行祭祀所用外,其他,这三日间,全部犒赏士卒。” “喏!”丘行淹拱手领命。 “好了,都去歇息吧。”李承乾摆摆手,说道:“朕就不留你们了。” “喏!”群臣齐齐拱手,道:“臣等告退。” “英国公留一下!” …… 夜色之下,贞观殿中。 李承乾和李勣对面而坐,两人面前各摆一只矮几,上面摆着几盘小菜和一壶美酒。 “三日之后,朕会赐卿节钺,军中之事,一切以卿为主,大将军若是不听军令,即刻拿下,罢送回长安,大将军以下,将军,中郎将,郎将,一旦违法军法,后者不听军令,卿可直斩。”李承乾抬头看向李勣。 李勣神色一阵惊讶,要知道,即便是前几年,李勣拥有的,也只是可斩首郎将一级的军将,剩下的都要押回长安处置。 现在直接提了两级。 李勣立刻站起来,走到一旁跪倒在地,叩首道:“臣谢陛下大恩。” “起来吧。”李承乾微微摆手,认真的说道:“此番安东大战,朝中每年的开支在六百万贯,这还是因为有了辽东这个落脚地,和高句丽江北都护府可支持一些的情况,不然,开支非达到八百万贯不可。” “是!”李勣神色凝重起来。 打战,就是打的钱。 这几年,高句丽几乎都快被打残了,他之所以还在支持,无非就是泉盖苏文的一口气罢了。 李承乾认真的看着李勣,说道:“所以,这几年,爱卿有的时候,不要太过拘泥了,该下狠手的时候下狠手,便是一些为人诟病之法,该做的也得做,别忘了,在西突厥,还有个阿史那·贺鲁在虎视眈眈的盯着。” “臣明白。”李勣用力的点头。 李承乾举杯,对着李勣说道:“来,英国公,满饮此杯,愿你大胜。” “愿大唐大胜,陛下大胜。”李勣举杯,然后一口直饮尽。 这一次,李勣喝的很多,也喝的很醉。 看着内侍将李勣搀扶下去,李承乾不由得轻叹一声。 目光扫过站在一侧的徐安,李承乾问道:“怎样,会不会觉得朕太过小心了?” 徐安想了想,拱手道:“小人见陛下每日处理大量公务,调动尽可能多的人力和物资前往辽东,然后给予英国公近乎不受控制的权力,可即便是如此,陛下还要英国公放弃身为将帅的一些准则,的确给人有太过小心之感。” “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李承乾微微抬头。 “小人谨问?”徐安神色肃然的拱手。 李承乾叹息一声,目光看向高句丽的方向,轻声说道:“因为朕从来没有去过高句丽,从来没有见过那宽阔的几乎成为阻碍的大同江,没有见过泉盖苏文赖之性命的平穰城,那一切的陌生让朕不安。” 徐安沉沉低头。 李承乾抬头,说道:“父皇东征的时候,就是朕在主持后勤,每年八百万贯的军费,持续两年,几乎将贞观一朝的积累耗费大半,这也是父皇之后几年,让天下休养生息的原因。” 秋风从一旁扫过,带起一股股难以控制的担忧。 “后来朕定下高句丽江北都护府,定下在攻陷平穰城后,撤军的大策,就是因为大唐无法负担拿下高句丽之后的数百万百姓,这也是房相和魏相当年竭力反对的原因。” 李承乾一阵苦笑,然后说道:“便是大唐最后能够获胜,取得高句丽大量的财富,但这些财富想要转化为国用,也需要相当一段时间,那就意味着,这一战之后,朝廷必须要有两到三年的调整。” “陛下目光长远,小奴不及。”徐安沉沉的拱手。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这其实不算什么,无非就是休养生息而已,可偏偏,在西域,还有个阿史那·贺鲁在虎视眈眈……也就是松赞死了啊,这才容易些。” 徐安便是听也能听到一股股沉重的压力。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李承乾抬起头,看向头顶深沉的夜空,轻声道:“朕每一日,都是在如履薄冰啊!” …… 秋风凛冽,旌旗飒飒。 洛阳,上东门。 拜将台。 左侧的旗杆上悬挂着五颗人头,这些都是这一个月来清查出来盗取军粮的地方粮官。 依军法,斩首示众。 两万步骑,手持长槊刀盾,站在洛河之畔,目光齐齐看向拜将台上。 一身红衣金甲的李勣,半跪在拜将台上,从皇帝的手上接过节钺,然后沉沉叩首。 上下的所有将士看到这一幕都神色凛然。 大将军违反军令,直接解职押送回京处置;将军中郎将违反军令,直接斩首。 至于其他郎将,都尉,校尉,更是不值一提。 李勣在军中的权威,这一刻得到了彻底的巩固。 李承乾一身赤红龙袍,腰间悬挂黑鞘长刀,站在拜将台上,看着一侧的虎符和放在李勣手里的节钺。 他轻轻点头。 抬起头,李承乾目光扫过四周。 尉迟敬德,程知节,苏定方,薛仁贵,薛万彻,阿史那·忠,丘孝恭等人,骑马而立。 在他们的身后,裴行俭,王方翼,段宝玄,刘审礼,韦待价,冯智玳等一干年轻一辈的将领,躬身拱手。 这些人,加上已经在军前的牛进达,刘德敏,高侃,李谨行等人,就是整个安东作战序列的所有军将。 其他后方同样也有不少将帅,将来若是军前有所需要,他们也会在第一时间前往军前支援。 李承乾的目光在裴行俭和王方翼的身上掠过。 这两个人,日后将是接替李靖,李勣和苏定方的新一辈人才。 希望他们能够在这一战当中彻底的历练出来。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从众将身上收回目光,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腰间的千牛刀解了下来,然后向前递出。 单膝跪倒在地的李勣满脸愕然。 李承乾看着手里的千牛刀,轻轻笑笑,然后说道:“英国公,朕这一辈子,怕是都没有可能会前往高句丽了,也没有办法见证你攻破平穰城的英姿。” 数万士卒,还有更远处的无数百姓,都静静的听着皇帝所言。 “这把千牛刀算不上什么精品,但却是跟在朕身边最久的一把兵刃。”李承乾将它向前一递,同时说道:“就让它代替朕去大同江看一看吧,看着你攻破大同江,看着你斩杀泉盖苏文,看着你让高宝藏跪倒在大纛之下。” 有句话李承乾没有说。 刀之所至,如同君临。 他不是不敢授予李勣这个权力,只是担心授予他的权力过大,将来会遭到反噬。 李勣何等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懂李承乾的意思。 他沉沉的叩首在地,感激的说道:“臣必定攻破平穰城,斩杀泉盖苏文,让高宝藏,跪倒在大唐旗帜之下。” 李承乾抬起头,沉声道:“起来吧,出征。” “出征,出征,出征!” 嘹亮的号角声在四面八方响起。 军旗挥动之间,所有人全部转向。 “呼喝!呼喝!呼喝!” 一声声呼喝声中,最前方的战士开始迈步,其他人紧跟着迈步向前。 李承乾站在拜将台上,看着大胜呼喝前行的士卒,突然忍不住握紧拳头,有些冲动的挥舞着高喊道:“万胜,万胜,万胜,大唐万胜……” 所有的将士齐齐高呼:“万胜,万胜,万胜,大唐万胜,陛下万胜……” …… 许久之后,李承乾看着远去的将士,心头莫名的沉甸甸的。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一战,有多少人能活着回来。 (本章完) 第622章 洛阳街头,逢陈硕真(第三更) 第622章 洛阳街头,逢陈硕真(第三更) 秋雨绵绵,迷雾笼罩在整个洛阳城。 数万大军离开洛阳之后,虽然依旧每日都有无以计数的军械粮草运入洛阳城,但城中的百姓也好,官吏也罢,就像是被抽走了一口心气似的,怎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贞观殿中,李承乾目光看向两侧的唐俭,于志宁,阎立德和刘德威等人,说道:“大军已经过了魏州,后续的兵员,粮草和军械,都会在郑州直接转运北上,郑州刺史王大礼和户部侍郎张大象在那里主持,也不需要太过操心。” “是!”众人齐齐拱手,神色温和。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洛阳方面,该让下面人做的,就让下面人去做,尤其是唐卿和刘卿,你们的身体不是太好,趁着这段不忙的时间,多抽出点空隙去歇息歇息,顺带让太医给你们诊断诊断。” “是!”众人拱手,有些不明白皇帝话里的意思。 “身体好,才能有所长久,这才是朕所要的,诸卿明白吗?”李承乾直接将他说透,免得让他们胡思乱想。 “谢陛下!”这个时候,众人才稍微松了口气,原来皇帝是这个意思。 说实话,想的多的人难免会去想,皇帝是不是提醒他们老了,应该致仕了。 好在皇帝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是刘德威,还是唐俭,他们的年龄都不小了。 “阎卿,你主持户部,除了让人统计各地秋税之外,还要派人到地方去巡视,尤其是各道最穷困的县,若是人手不够,从中书省调人。”李承乾微微抬头。 “臣明白。”阎立德认真拱手,他是四人当中年纪最轻的。 李承乾看向刘德威,说道:“刑部的事情就缓一缓,大军东征期间,待民以宽,派人将消息传到地方就是,至于官吏的事情,朕会让御史台,大理寺和门下省联手察查的。” 待民以宽,治吏要严。 这是大军东征这几年,李承乾定下的基调。 众人齐齐拱手道:“臣等领旨。” “好了,都去休息吧。”李承乾松了口气,笑笑说道:“朕也要休息休息了。过几日,朕还要去嵩山和龙门祭祀,祈祷大军大胜而归,诸卿就不必跟着了,让殿中省处置便是。” “喏!”众人躬身,道:“臣等告退。” 李承乾点点头,然后看向一侧,中书舍人赵弘智,给事中李义府,黄门侍郎许敬宗,秘书郎裴炎四人。 李承乾轻叹一声,刘仁轨和李义琰都已经跟随李勣前往安东了。 “你们也去休息吧,今日便到此了。”李承乾笑笑,说道:“好好歇歇,等你们歇过来,朕这里还有一大堆事在等着你们呢!” “臣等领命。”赵弘智,李义府,许敬宗,裴炎四人起身拱手,然后说道:“臣等告退。” “嗯!”李承乾点头,然后起身道:“走吧,朕也到后面去转转。” “是!”徐安沉沉拱手。 …… 山斋院中,一阵嬉笑声从里面传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声音从殿外传来:“陛下驾到。” 殿中瞬间一片纷乱,但这个时候,李承乾已经迈步进入了殿中。 王幽兰和柳瑶立刻上前行礼道:“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李承乾伸手拉起王幽兰和柳瑶,尤其好奇的看向王幽兰道:“兰儿今日怎么在这里?” “妾身是过来陪陪表妹的,没想到陛下今日也过来了。”王幽兰有些调皮的看了柳瑶一眼,说道:“既然陛下来了,妾身便回去了,不在这里打搅陛下了。” “阿姐。”柳瑶顿时脸色一红,然后忍不住拉了王幽兰一把。 王幽兰直接闪身离开,然后对着李承乾福身道:“陛下,妾身告退了。” “嗯!”李承乾笑着点头,说道:“过几日,朕要去嵩山祭祀,爱妃也跟着一起去吧。” “妾身领命。”王幽兰甜甜的笑笑,然后福身行礼而退。 李承乾看着近在咫尺的柳瑶,然后拉着她的手,说道:“走吧,陪朕到后院去看看,朕难得休息,到后院去看看秋雨。” “是!”柳瑶脸色羞红的任由李承乾拉着,来到了后院。 徐安指挥手下人,搬了一张长榻,又摆了一张长几,上面摆满了瓜果和美酒。 李承乾坐在长榻上,柳瑶依偎在他的怀里,然后静静的看着秋日细雨。 李承乾抬起头,目光看向整个阴沉的天空。 天空虽然阴沉,但细雨连绵中,却不见任何雷霆窜动,这着实让他有些失望。 大军出发了,该交代的,李承乾已经都交代了。 他相信以李勣的能力拿下平穰城不成问题。 这一战,消息早就已经传到了大同江南岸。 大唐在拿下平穰城,然后归政高宝藏后就不会再南下,也不会灭国高句丽。 所以在如今的高句丽,死跟着泉盖苏文一起反抗大唐的并不多,尤其将来一旦大唐攻破平穰城,那些人逃出去之后,根本就不会再集合任何力量反抗,只会留在地方固守待变。 但凡能够看到这一点未来的,那么他们就不会全心的支持泉盖苏文守平穰城。 真正的麻烦在战后。 府库空虚,战士疲惫。 粮食他可以根据改良的方法继续进行增产,但这里面的增收依旧太慢,所以真正能够想到的办法,就是铸钱。 以高句丽大胜收获的财富为根本进行铸钱。 然而怎么铸钱也是一个大问题,是继续铸开元通宝,还是在此基础上,再铸一种钱。 李承乾轻轻摇头,再铸一种钱,恐怕风险太大,继续铸开元通报虽然收获不大,但胜在稳健。 当然,若是局面宽裕,那么继续铸开元通宝不成问题,但若是西突厥阿史那·贺鲁兵乱,那么他就得另想办法了。 但终究一切要稳。 收回心神,李承乾低头看向怀里的美人,美人已经满脸羞红。 李承乾轻轻抬起她的下颚,然后低身吻了上去。 “嘤”的一声,柳瑶双手一时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但片刻之后,还是下意识的抱住了李承乾。 李承乾直接起身,将柳瑶整个人直接抱了起来,然后大踏步的走向了内殿。 帷帐落下,一时红烛摇曳。 …… 嵩山,中岳山神庙。 李承乾跪在神庙之下,轻轻叩首。 王幽兰和柳瑶这对姐妹跟着一起叩首。 片刻之后,庙外山道之中。 潘师正陪同皇帝在山道上漫步。 “道门神像多泥塑金漆,而普通的寺庙佛陀也多以泥塑为主。”李承乾看向潘师正,说道:“朕前些时日让门下省统计天下铜制佛像,真人猜天下有多少铜制佛像。” “应该不少五十座铜佛在天下寺庙供奉,而其中尤其是南方诸寺为主,而北方,最重要的便是白马寺了。”潘师正看向李承乾,低声问道:“陛下不会有毁佛之念吧。” “这倒没有。”李承乾摇摇头,说道:“佛像已成,自然是百姓念力所至,朕还没有到摧毁百姓念力的地步。 不过朕想,佛陀自然是天生神圣,但寺庙的主持,还有寺庙诸僧,却颇有欺世盗名之辈,朕担心,有的人甚至就连一卷金刚经都背不下来。” “是!”潘师正突然对着李承乾拱手。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如此,劳烦真人了。” “这是贫道之责。”潘师正肃然躬身。 “那么真人,再回了。”李承乾点点头,然后坐上一旁的御乘,然后离开了嵩山。 御乘之内,王幽兰和柳瑶一人坐在李承乾一边。 刚才李承乾和潘师正的话,两人都清楚的听到。 王幽兰有些不解的问道:“陛下刚才和潘真人在打什么哑谜?” “呵呵!”李承乾轻轻笑笑,没有做任何解释。 他们虽然打了一点哑谜,但是其实说穿了也没有什么。 无非就是日后在度牒上严格一些罢了。 要知道,僧人有田,但不用交税。 李承乾自然不会向那些诚心念佛的和尚身上去动什么脑筋,但终究有那么一些人混在其中欺世盗名。 这些事不仅佛门有,道门也有。 李承乾和潘师正刚才说了那么几句,其实就是要潘师正替他向茅山和楼观道传信而已。 道门有了准备,到时候就会支持李承乾,而那个时候,佛门难免要被清理出一些污垢来。 当然,那个时候,佛门要是接受倒了罢了,他们要是不接受,李承乾也不介意放松一下心情。 …… 御乘在直入定鼎门,返回紫微宫。 但是李承乾和王幽兰,还有柳瑶,却在半路就离开了大队,从长厦门坐红篷马车进入了洛阳城。 两侧五十名金吾卫护卫开道,暗中更有无数千牛卫秘密相随。 然而即便如此,洛阳百姓仅仅是看了一眼之后,就各自去忙各自的了。 洛阳繁华,市井气息,在李承乾的眼前直接扑面而来。 李承乾不时的挑开车帘看向殿外,另外一侧是同样如此的王幽兰和柳瑶。 李承乾轻轻笑笑,他今日这么做,自然不单单是为了王幽兰和柳瑶,实际上更是为了他自己。 说实话,李承乾这个当朝皇帝,还从来没有这么近的接近过洛阳百姓。 前方不远处就是洛阳南市。 南市是洛阳最繁华的地方,李承乾虽然不能够下车进去,但是从外面而过,也能清晰的感受到里面的繁华气息。 就在李承乾要放下车帘的时候,一道穿着灰色僧尼袍的女尼突然在一旁的小巷中闪过。 李承乾忍不住的挑了挑眉,刚才那道身影他觉得有些熟悉啊, 慧觉。 陈二妮。 陈硕真。 李承乾神色顿时严肃了起来。 她怎么会在洛阳? 李承乾轻声开口:“来人!” (本章完) 第623章 陈硕真死了,历史的惯性还会在吗? 第623章 陈硕真死了,历史的惯性还会在吗?(第一更) 贞观殿中,各色官员来回行走不停。 一摞摞的奏本被送到殿中。 秘书郎裴炎,秘书少监萧德言,中书舍人赵弘智,给事中李义府,尚书右丞卢承业,黄门侍郎许敬宗和中书侍郎高季辅等人,经过了一层层挑选后,最后呈送到了御案之上。 来自关中,陇右,安西,西昌州,巴蜀,荆州,扬州,河北道等方方面面,需要皇帝紧急审核的奏本,都放在了皇帝的面前。 李承乾快速的浏览着一本本奏本。 奏本当中的内容,瞬间便已经流过他这个做了多年皇帝的心中。 很多事情,他只需要看上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也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不知不觉中,殿外天色深沉。 李承乾将奏本处理完毕,然后看向一旁道:“好了,今日便这样吧。” “臣等告退。”裴炎,萧德言,刘弘智,李义府,卢承业,许敬宗,高季辅等一众人齐齐起身,然后拱手离开。 这个时候,李承乾才松了一口气。 天下各州道府县眼下还没有出现多大的问题。 也是,毕竟贞观一朝的历史惯性还在继续,而且有长孙无忌镇压,即便是很多李承乾看不到的地方,也足够保证吏治清明。 李承乾身体靠后,眼睛却微微的眯了起来。 可陈硕真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洛阳? 长安那边自从李承乾离开之后,很多方面就顾不过来了,竟然让陈硕真从长安逃到了洛阳。 不过也不能怪他们,毕竟他们也不知道陈硕真拥有在地方鼓动百姓造反的力量。 可是,陈硕真为什么会拥有在地方鼓动百姓造反的力量呢? 如今的睦洲,李承乾查看过,还算风调雨顺,百姓安乐。 前两年虽有少数地方遭灾,但很快就救治了过来。 若是按照这种趋势,陈硕真不应该会有这种机会才对。 李承乾按了按眉心,再度思索。 前世的时候,在感业寺的人是武媚娘,不排除武媚娘利用陈硕真的可能性。 在前世这个时候,武媚娘已经入宫,和王皇后争夺皇后之位。 远在江南的睦洲发生动乱,对她而言并没有任何直接的好处,所以,陈硕真的背后还有人。 之前,陈硕真的背后是袁天罡和弘农杨氏。 前世的时候,武媚娘要争夺皇后之位,袁天罡也好,杨氏也罢,都会用心在宫里,协助武媚娘坐上皇位之位。 毕竟她是杨家的外孙女。 这种情况下,不论是袁天罡和杨氏,都没有在睦洲制造谋反的必要。 难道说睦洲真的会发生什么事情,让陈硕真不得不造反? 还是说是有什么人依旧在背后操控陈硕真? 不会吧,袁天罡和杨思讷死了,陈硕真的背后竟然还有能支持她谋反的力量。 李承乾的眼睛轻轻眯了起来。 不管是现在李承乾的大唐,还是上一世李治手上的大唐,都是刚刚从贞观年间走过来的。 尤其还有长孙无忌坐镇,吏治远还没有到崩坏的地步。 所以说还是有有心人啊! 有意思! …… “陛下!”张阿难站在御案一侧,拱手道:“尚药局传来消息,唐相和刘相的身体不是太好,需要进行调理,其他人倒也还好一些,不过也是累了。” 李承乾靠在一侧,点头道:“唐相和刘卿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是常事,让张宝藏好好的帮忙调理,至于中书省的事情,让高季辅多管一些就是,还有刑部,这些年要从律法上宽松百姓,刑部和地方司马法曹要闲一些,他正好歇歇。” “是!”张阿难认真拱手。 “户曹那边要忙一些,可惜薛仁方留在了长安。”李承乾不由得轻叹一声。 户部侍郎薛仁方,是李承乾从贞观十五年就开始一步步提拔的亲信。 那个时候,他还是户部度支郎中,管辖天下收入开支,是李承乾一步步将他提拔成户部侍郎的。 将来,他也会是李承乾的户部尚书,替他监察天下赋税。 “张大象又在郑州,算了,让王真儒多担些重任吧。”李承乾轻轻抬头,道:“他这个户部度支郎中,终究是要出头的。” “喏!”张阿难认真拱手,王真儒是继薛仁方之后的户部度支郎中,皇帝亲手掌控的天下核心。 王真儒的父亲,是前任太史丞王孝通的儿子,而王孝通最通数算之道,王真儒承继父能,对数算同样精通,是朝中少有的在这方面能够和皇帝言语沟通的人物。 “户部啊!”李承乾轻叹一声,户部才是六部核心,是他最早掌控,也是掌控最深的部门。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打断了李承乾的思绪。 他收敛神色,抬头看向殿外。 徐安快步从殿外走了进来。 走到近前,徐安神色严肃的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 “查清楚了?”李承乾淡淡的问道。 “是!”徐安拱手,道:“启禀陛下,慧觉是在感业寺犯了一些错之后,被退回到洛阳的,她原本就是从齐云塔院被推荐到感业寺的,而齐云塔院又是白马寺的一部分。” “白马寺?”李承乾眼睛眯了起来,转身看向张阿难,问道:“你觉得白马寺和弘农杨氏有关联吗?” 张阿难拱手,说道:“弘农杨氏每年都有大量的供奉送入到白马寺,同时,每年都有不少弘农杨氏子弟,出家拜入白马寺,现在看来,他们应该也有从天下各地收养孤儿,然后送入白马寺的事情。” “佛门天生就能够避开一些探查。”李承乾轻轻点头,轻声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一句话,就不知道诓骗了多少人。” “陛下,要趁机对白马寺动手吗?”张阿难神色凝重的拱手。 李承乾思索片刻,摇摇头道:“白马寺影响太大,贸然动手会出乱子的,而且杨氏族人入白马寺,应当是想从佛门一途反过来对天下影响,这是正途,没有必要乱来。” “那么慧觉的事情?”张阿难小心的拱手。 “陛下!”徐安跟着拱手,说道:“陛下,慧觉虽然在齐云塔院,但据查,她在齐云塔院只和少部分人有联系,但是在外面,却和另外一批人关系不浅。” “什么人?”李承乾抬头紧问。 “似乎是从太行山和邙山深处走出来的一些人,身份还待查。”徐安拱手,小心的说道:“陛下,跟着这些人,可以将太行山中的匪徒一网打尽。” “太行山的那些人,无非就是袁天罡余孽罢了。”想了想,李承乾摆摆手,说道:“自从袁天罡和杨思讷死后,杨家就和这些人彻底的断了联系,如今天下事在乎稳定,没有必要因为这些人牵扯了精力,乱了大局。” “是!”徐安和张阿难同时拱手。 李承乾微微抬头,继续说道:“先抓人,和白马寺打声招呼,让他们配合,将齐云塔院和慧觉有关的人全抓起来,洛阳城中也是一样,先将人抓起来,然后严加审讯,能抓到多少人算多少人,然后派人封一下子邙山和太行山的山道,马上冬天了!” 冬天了,山中物资缺乏,到时候山道被封死,山下的渠道被堵死,里面便是不被冻死,就是要自己起内讧了。 “喏!”徐安和张阿难同时领命。 李承乾轻叹一声,然后摆摆手道:“慧觉来自南方,他们这些人难免和南方有些关系,在洛阳彻底截断他们,也省的他们和南方再牵扯,去吧,现在立刻抓人,叫上丘神勣,抓到多少是多少。” “喏!”徐安和张阿难拱手,然后立刻转身。 李承乾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神色平静下来。 他倒要看看,陈硕真背后究竟是什么人。 …… “砰”的一声,房门被一脚踹开,紧跟着四名手持棍棒的戒律僧直接冲了进来。 已经提前一步听到声音的陈硕真,人已经站在了窗口。 回头看了一眼,她直接跳出了窗户。 还没有等她站起来,两把横刀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 陈硕真脸色一白,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四周。 火把高举,刀槊横利。 无数红衣金甲的金吾卫手持火把站在齐云塔院的内外各处墙和交通要道之上,隔绝内外。 数十名千牛卫协同来自白马寺的戒律僧,一间房一间房的去搜。 不管是千牛卫,还是金吾卫,都不进入房间之中。 只有白马寺的戒律僧进入房中,将里面的尼姑赶出来,但那些心中有鬼,已经跳出窗户,落入千牛卫的手里,戒律僧们就不管了。 陈硕真看着寺院主持拿着名单,将一名名被点名出来的尼姑交给千牛卫带走,而剩下的,则是被赶回房间休息。 她这才明白,原来主持什么事情都知道,只是从来不管而已。 但是又怎样。 陈硕真低头,她虽然不知道白马寺为什么会配合官府抓人,但主持,她这辈子恐怕都要在戒律院度过了。 …… 紫微宫,掖庭。 一间偏僻的院落外,无数禁卫手持刀槊肃然站立。 就在这个时候,御辇从东面而来,最后在院落外落下。 守在门口的徐安,立刻上前拱手道:“陛下!” 李承乾从御辇上走下来,问道:“白马寺那边怎么说?” “白马寺说,他们会自己继续展开清查,确保不会有任何一名疑犯逃脱。”徐安抬头,说道:“白马寺要求人他们自己处置。” “嗯!”李承乾脚步停下,沉吟片刻,他开口道:“不用管,这种谋反的事情,本身就和白马寺没多少关系,他们会尽可能的清理干净的……当然,如果有人从白马寺逃出来,盯住他,将来若是他欲行不轨,正好牵连到白马寺。” “喏!”徐安肃然拱手,他是知道皇帝对于白马寺的铜佛和田产感兴趣的。 “里外牵涉到的人,怎么样了?”李承乾迈步向前。 “丘将军杀了不少人,但好在慧觉,我们生擒活捉了。”徐安神色肃然。 “嗯,丘神勣做这种事,从来没让朕失望过。”李承乾松了口气,然后大踏步的向前道:“走吧,去看看这个慧觉,很少有人同时是袁天罡和杨思讷的棋子的。” “是!”徐安脸色凝重起来,然后稍后站在侧后,同时给李承乾引路。 肃静的院内,禁卫林立。 李承乾走到了中央的房间之外,稍微停步,神色肃然起来,然后直接推开了房门。 …… 房间之中,一片安静。 和李承乾预想当中的,陈硕真被用绳索,铁链,甚至是枷锁都没有。 陈硕真一身深灰色尼袍,头戴灰色尼帽,就那么低着头,坐在西侧底矮几之后。 听到房门声响,陈硕真下意识的抬头。 看到一身黑色衮龙服的李承乾,陈硕真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她赶紧低下头。 李承乾有些差异的停步。 徐安认真的拱手:“陛下,她的关节,还有下颚,都被卸掉了。” “把她下颚送上去吧。”李承乾平静的看了陈硕真,平静的走到了陈硕真的对面,淡淡的说道:“她现在已经没什么用了,她若是想死,也别拦。” “喏!”徐安躬身,然后走到了陈硕真身侧,在她的脖颈上轻轻一托,陈硕真的下颚已经被托了上去。 “啊……嘶!”陈硕真忍不住低声痛叫,明显关节被卸下,对她来讲很疼,但浑身又不能动弹,更让她难受。 李承乾抬头看向陈硕真,淡淡的问道:“朕应该是叫你慧觉师太,还是叫你陈硕真!” “陈硕真”这三个字一出,陈硕真瞬间沉默了下来。 下一刻,她神色平静的抬头道:“既然已经出家,人在尘世之外,请陛下称呼贫尼慧觉便好。” “慧觉师太。”李承乾点点头,看着陈硕真问道:“敢问师太,你当初是如何去感业寺的,如今为何又回来?” 陈硕真轻轻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她平静的闭眼道:“陛下已经已经一切都知道了,何必明知故问!” 李承乾看着陈硕真脸上的平静,能看的出来,光是这份定力气度,陈硕真将来能称帝,就不是没有道理。 “师太来自睦洲。”李承乾开口,淡淡的说道:“据朕所知,睦洲刺史侯元振,为官清廉,治下也严,虽然前几年的确有一些县乡出过事,但之后已经被彻底的整肃了一遍,师太何必如此大的气性。” “整肃,整肃能够让死去的人活过来吗,还是说,那些动手害人的人,你能杀了他们?”陈硕真突然死死的盯着李承乾。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所以,你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也是知道袁天罡他们在做什么的?” “这个浑浊的恶世,将来必将会有一团烈火从天而降,让后将它彻底烧的干干净净,这样我们就能够在废墟的基础上,再创造一个新的事情。”陈硕真满脸都是痛恨,但眼底全是坚定和憧憬。 “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唯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李承乾轻叹一声,然后抬起头看向徐安,平静的摇摇头。 徐安躬身,然后突然走到了陈硕真背后,一卷白绫已经出现在他的手中,紧跟着,白绫已经套在了陈硕真脖子上。 “放开我,放开我。”陈硕真使劲的挣扎,然而,全身关节都被卸下的她根本没有力气。 生命的最后时刻,她用力的抬起头,看向对面。 然而,李承乾早就已经起身,这个时候甚至已经走到了门口。 “呃”的一声,陈硕真无力的低下头,眼前彻底的黑了下来。 …… 徐安快步的走到院中的李承乾身侧,拱手道:“陛下,人已经死了。” “别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免得人家有气死回生的能力。”李承乾看了脸色微微有些难看的徐安一眼,淡淡的说道:“在宫中烧了吧,然后再将骨灰撒到邙山。” “是!”徐安拱手,然后快速转身离开。 李承乾抬起头,看着阴沉的天气,心中一阵感慨。 陈硕真起兵谋反,甚至自称女帝,这件事情虽然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被平定,但真正深远的影响,就在女帝二字。 李承乾甚至怀疑,武媚娘后来称帝,就是受了陈硕真的影响。 现在陈硕真死了,这一切将再也不会发生。 当然,真正令李承乾大下杀手的,还是因为如今的局势。 他这里不需要睦洲在这个时候乱起来,然后影响到整个江东之地,进而影响到这个安东道的战局。 更准确的讲,现在的他,已经没有猫捉老鼠的心思了。 当然,如果在陈硕真死后,江南还会动乱起来,那么就说明,原本在陈硕真的背后就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在支持。 他很想知道,这股势力究竟是什么人。 李承乾迈步朝着院外走去,然后坐上御辇,朝内宫而去。 最后一瞬间,李承乾忍不住的回头看了小院一眼。 谁能想到一个原本会掀起巨大风波,甚至称女帝的顶级人物,就这么无声的死在宫廷之中。 细雨突然从阴沉的太空落下,最后洒落大地。 雨不会受人的控制。 历史的车轮会不会呢? (本章完) 第624章 这天下,想当官的人多的是(第二更 第624章 这天下,想当官的人多的是(第二更) 冬雪铺陈,茫然无际。 号角声突然在天地间响起。 无数的大唐军卒从大同江北岸的军营中冲出,然后在江北快速的列阵起来。 刀槊如林,旌旗招展,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尽头。 雪后初晴,晨光从冬天的地平线上冲入,照入这片森冷冰寒,充满杀气的世界里。 一身红衣金甲的李勣,骑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在无数悍将凶卒的簇拥下,来到了大同江畔。 悬挂在他腰间的千牛刀,在晃动之间,总是吸引无数人的目光。 那是皇帝赐予李勣信物,代替皇帝来到了大同江畔。 它出现在这里,就等于皇帝也出现在这里,居高临下,在半空之上看着他们进攻平穰城。 …… 韦待价从最前方快骑而回,呼吸在半空扑成一道白气。 冲到众人面前,韦待价勒马,对着李勣肃然拱手,高声道:“启禀大帅,大同江已经彻底冻上了,可以渡江。” 渡江,渡江。 跟在李勣身边的牛进达,薛仁贵,薛万彻,薛万备,阿史那·忠,高侃,刘仁轨,李义琰,裴行俭,王方翼,段宝玄的等人,瞬间神色激动了起来。 李勣平静抬起头,目光看向对面的城头之上。 蓝色的旗帜高竖,一名身穿灰色盔甲的将领站在城头,目光死死的盯着李勣。 那人不是泉盖苏文,而泉盖苏文手下最得力的大将泉盖净土。 他也是泉盖苏文的亲弟弟。 “看样子,去年的时候差点被一弩射杀,泉盖苏文是真的怕了。”李勣的目光从泉盖净土的身上落入到身后平穰城中,他敢肯定,泉盖苏文虽然现在不在城头,但他一定在距离城门不远的地方盯着看着的。 李勣攻平穰城不是一次两次了,让他逮住一丁半点的机会,平穰城就有被攻下的可能。 李勣神色平静下来,然后淡漠的挥手道:“开始吧。” “喏!”站在身后旗官立刻挥舞手里的令旗。 下一刻,“吱呀”声在后方了起来。 紧跟着,一辆辆高大沉重的弩车被推入到了冰面之上。 锋利的车轮立刻在冰面上划出两道冰痕,下一刻,弩车已经脚底绑了一层草绳的将士飞快地向前推。 城墙上的高句丽人似乎并没有预料到在这大雪初晴之后,刚刚抵达大同江北岸的大唐士卒,竟然敢直接朝着平壤城攻击。 “呼喝!”擂鼓声响起,更多的士卒从岸边踏上冰面,然后高喊着大踏步的朝着平穰城而去。 李勣坐在马上,目光望向上下游。 两千骑兵同时登上大同江,然后速度极快的朝着南岸而去。 仔细看,在战马的马蹄上,不仅裹着麻布袋,还绑着一圈圈的草绳,让战马可以更迅速的通过结冰的江面。 在他们的身后,同样有着更多的骑兵在岸上集结,随时听令杀往平穰城。 平穰城城头早就已经是一片混乱,谁也想到,现在这个唐军会攻城。 大同江江面之上,弩车快速的被推往南岸。 城头上的高句丽人或许看不清楚,但是北岸的大唐将士却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这些弩车比往年他们用的,要更加的高大,里面的结构也更加的复杂。 转眼之间,弩车已经被推到了大同江南岸边上。 甚至被用力的推到了冰面和河岸之间的泥土里,借这股力量,特殊设计的弩车瞬间稳定了下来。 下一刻,旁边的士卒已经快速的拉开了弩弓,然后对准了墙头。 墙头上的高句丽士卒一阵惊愕。 这么冷的天气,能够拉开弓弦已经很不容易了,可是能射这么远吗? 要知道,便是在夏天,大唐的车弩也不可能射到平穰城的城头…… “嗡”的一声,数十架弩车同时发射,顷刻间,上百根伏远弩箭已经腾空而起,然后在无数人的注视下,飞过一里之地,然后狠狠的栽了下来。 “崩崩崩……”一根根弩箭直接半空楼下,狠狠的穿透城墙上高句丽士卒的身体,最后将他们彻底的钉死在了城墙之上。 血刚刚流下,就已经结上了一层薄冰。 …… 上百根根伏远弩箭一大半落在了城墙上,但也有一小半,狠狠的钉在墙面上。 这远超一般的伏远弩箭的威力,看着城墙上的大唐和高句丽士卒同时惊愕。 但紧跟着响起的,是城墙上还没有死透的高句丽士卒的哀嚎声,和大唐士卒热烈的欢呼声。 李勣神色平静的看着这一幕。 这些伏远弩车,全部都是皇帝给他带过来的最新式弩弓。 这几年,皇帝依旧很用心在《考工志》,十年还没有完成的《考工志》,早已经转变为将作监考工司。 而且考工司虽是将作监名下,但实际上他们却并不在将作监,甚至都不在皇城中,而是被安排在宫中少有人去的大明宫里。 里外禁卫严守。 皇帝对考工司的秘密看得比任何事情都更加重要。 今日的这些伏远弩车,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李勣右手抬起,然后轻轻一挥。 “咚咚咚!”急促的鼓声再度清晰的响彻在天地之间。 所有的士卒神色原本严肃起来,握紧刀槊,然后向上攀爬。 很快,更多的士卒踏上了大同江南岸的土地上。 同样的,每一架弩车旁边的十几名士卒也开始快速的装填弩弓。 平穰城内,城墙上的哀嚎声逐渐的停了下来,。 更多的士卒冲上了城墙,手持长弓短弩对准了城墙下冲来的大唐士卒。 就在大唐军卒踏入一箭之地的时候,他们毫不犹豫的射出了箭矢。 然而,冬季的寒冷让大多数弓箭都没有能够达到理想的距离,只有少数唐军士卒被射中。 就在更多的唐军继续前冲的时候,身后的大同江南岸已经响起了疯狂的鸣锣声。 很快,唐军便已经如同潮水一样的撤了回去。 甚至就连上下游的骑兵,也在这个时候,退回了南岸,只有冰面上的伏远弩车还在。 …… 李勣坐在马上,看到这一幕平静的点点头。 他侧过身,看向身后的旗令官。 旗帜挥舞,鼓声再响。 又是一批数千士卒,开始踏足大同江上,然后朝着平穰城而去。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李勣现在就是在用攻城之法,来进行练兵。 众人不得不钦佩他的胆略,也敬服他的方法。 战场上,是最令将士们最快成熟起来的地方。 李勣侧过身,看向一旁的牛进达道:“琅琊郡公,你猜泉盖苏文会不会搬开东西两侧的城门,然后派人杀出城来?” “他没有这个胆子,也没有这个勇气。”牛进达摇摇头,说道:“局势不明,他甚至都不知道大帅有没有在上下游更远处安排骑兵,一旦他派人杀出来,搞不好正中大帅下怀,所以他甚至可能连南门都不会开。” “是!”李勣的目光落在冰面上的那些伏远弩上,他之所以敢这么大胆,就是因为断定了泉盖苏文不敢杀出来。 转过身,李勣说道:“琅琊郡公,你来安排吧,让所有的将领,都熟悉一下大同江两岸的地形。” “喏!”牛进达肃然拱手,然后招呼薛仁贵,薛万彻,薛万备,阿史那·忠,高侃,裴行俭,王方翼,段宝玄的等人,跟随着大队将士,开始踏足大同江江面之上。 李勣按着腰间的千牛刀鞘,看着伏远弩弓响起,弩箭腾空,一批批的将士冲上南岸,然后冲到距离城墙一箭之地内,然后又迅速的撤回,所有人都在快速的适应战场。 李勣侧身看向一旁,开口道:“韦少监。” 殿中少监韦弘机骑马从后方而上,对着李勣拱手道:“大帅!” “高句丽的天气就这样了。”李勣淡淡的点头,道:“接下来的一年,韦少监要辛苦一些,一旦有适合天气,即刻动手。” “是!”韦弘机拱手,然后平静的退回。 一旁的刘仁轨和李义琰平静的看向前方,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 许久之后,李勣才再度开口道:“传令,收兵。” 这一次是彻底的收兵,弩车被士卒用力的从岸边拔出来,然后调转,朝着北岸再度运了回去。 北岸上,已经有人将厚重的木板搭在了岸边。 很快,江面上已经彻底一空。 李勣抬头看向远处的城头,那里依旧不见泉盖苏文的任何影子。 他忍不住有些失望的摇摇头,然后看向一旁道:“琅琊郡公,接下来你安排吧,只要天气合适,每过几天就来上这么一次,务必让军中的将士能够最快的适应大同江两岸的地形和天气。” “喏!”牛进达肃然拱手。 “薛万彻,薛万备。” “末将在。” “令你二人在上下游同时戒备。”李勣看向前方的平穰城,淡淡的说道:“如果不出意外,泉盖苏文一定会想办法在春天来之前试图偷袭一次的,不然的话,明年春天之后,平穰城的士气会彻底崩掉的。” “喏!”薛万彻和薛万备同时拱手。 李勣继续开口:“刘仁轨。” “下官在!”刘仁轨骑马而出。 李勣看向大同江北岸的大片空地,淡淡的说道:“令你在北岸建立坞堡群,这里将是大唐的土地,该准备好的,要准备好。” “喏!”刘仁轨用力的拱手。 李勣神色肃然起来:“诸位,大军在场,每个人都必须各司其职,军令所下,便是刀山火海也一往无前。” “喏!”群臣齐齐肃然领命。 “这几年辛苦一下,拿下平穰城,一切就会轻松一些了。”李勣抬起头,看向洛阳方向,轻声道:“诸位,陛下在看着我们,什么时候拿下平穰城,陛下也就能轻松一些了。” “呼喝!”群臣齐声高喝。 …… 腊月年底,皇城也越发的热闹起来。 文思殿在乾元殿东。 因为乾元殿停工,皇帝就在贞观殿,少来前院,更别说文思殿了。 一身深绯色官袍的柳奭,在前面不知名的青衣内侍的引领下,进入文成门。 文思殿内外,无数的禁卫森严站立。 柳奭顿时就明白,皇帝就在这里。 登上台阶,柳奭就看到户部侍郎张大象站在门口等他。 柳奭轻轻点头,然而跟着张大象进入到了文思殿中。 文思殿最上方的御榻上并没有皇帝的身影。 张大象领着柳奭朝着西偏殿而去。 进入西偏殿内,密密麻麻的无数书架,上面摆着无数的文册。 不时的有官员在里面来回走动。 “这边!”皇帝的声音在前方向前,柳奭这才收回目光,跟着张大象朝皇帝走去。 走了十几步,柳奭猛然发现,一侧的书架上,贴着关内道,剑南道,河南道,山南道,河北道,淮南道和江南道等天下十道的名字,只是关内道和剑南道等崤山以西诸道的书架上的书册并不多。 对了还有岭南道。 “关中和剑南道奏本送到洛阳的不多,大多数都被舅舅在长安处置掉了。”一身黑底金丝衮龙袍,头戴黑色镤帽的李承乾从书架当中走出来,对着柳奭点点头,说道:“这里基本上是河南道,山南道,河北道,淮南道和江南道这五道十年以内的赋税账册。” “十年!”柳奭猛然一惊,随机拱手道:“臣刑部侍郎柳奭,参见陛下。” “平身吧。”李承乾微微抬手,说道:“没有你想的那么多,每一县,十年以来的人口,赋税,赋税构成,徭役执行的内容,用最简单的数字记录下来,一个县不过是一本而已,一百多个县,就是这样了。” “是!”柳奭呼吸不由得沉重起来,皇帝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是柳奭能够感受到这里面的沉重。 仿佛半个天下,都在这里了。 “这些东西,是两任度支郎中薛仁方和王真儒弄出来的,后来崔仁师,张卿,唐卿,阎卿,还有刘仁轨,李义府,许敬宗他们这些人不停的加入,和整个户部一起汇通弄出来的。” 李承乾看了柳奭一眼,淡淡的说道:“虽然户部还存留有更多的详细内容,但是通过这里的东西,十年前后对比,就能够看得出十年以来,一州一县的赋税清缴情况。” “是!”柳奭躬身拱手。 “哪个县,十年之内的赋税是稳定上涨的;哪个县因为天灾的缘故导致一段时间赋税上缴少了,但是之后又重新恢复,甚至还有更多上缴;有的县,在天灾结束之后,赋税上缴不仅没有恢复的迹象,甚至更的多少了。”李承乾话语突然停顿了下来。 柳奭点头拱手道:“臣明白,肯定是什么地方出问题了?”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若是因为天灾无法恢复,那么自然是朝中该帮忙帮忙,但若是明明天灾已经恢复了,但赋税依旧没有恢复,那么就说明是有人在偷窃赋税,而且数量多的可怕。” “是!”柳奭认真拱手。 “朕登基时间不长,所以难免会让人小觑。”李承乾抬眼看向柳奭,问道:“卿愿意替朕去查清楚吗?” “臣愿意!”柳奭肃然拱手。 “很好。”李承乾从一旁的李义府手中接过三个本章,说道:“这是鄂州,光州和米州三州录事参军直接上呈中书省的奏本,有三个县的赋税上缴有些问题,爱卿是刑部侍郎,亲自怕一趟解决掉吧。” “臣领旨。”柳奭拱手,从李承乾的手中接过奏本。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朕授卿特权,可便宜行事,关键时刻,可调动当地府兵,另外,爱卿去找丘神勣,从他的手上调一队金吾卫,护送你前往……他们这些人的身手很好的。” “是!”柳奭嘴角微微抽搐,这些人跟着他去,就是去杀人的。 “好了,爱卿受累一些,开春之前全部处理完毕。”李承乾轻轻抬头。 “臣领旨,臣告退。”柳奭肃然拱手,然后快步转身而去。 …… “朕这一次所以用他,是因为他在陈州做的很不错。”李承乾看向张大象,轻笑一声,说道:“今年天下丰收,有几个之前受灾不是很严重的县,今年上缴的赋税去大幅度的少了,你说朕是多么被人瞧不起啊!” 其实也不是比去年前年少了,而是相比于贞观年间,在天下丰收的时候,还有巨大的降低,说明真的是出问题了。 “陛下,如果真的下重手,地方难免会有乱。”张大象谨慎的谏言。 “无妨,杀几只鸡而已。”李承乾摇摇头,说道:“然后让户部,明年从关中调人过去就是了,想当官的人多的是。” 张大象沉默了下来。 大唐以关中而治天下,不仅军中如此,地方也是如此。 在任职的时候,出身关中,总是相比其他地方的更能先一步获得位置。 “陛下,若是是任职的关中官员出了问题,怎么办?”张大象还是忍不住的问了出来。 李承乾诧异的看了张大象一眼,随即淡淡的说道:“若是小错,警告即可;若是大错,朕直接下旨训斥,吏部考核下等;若是重错,押回长安,三法司论罪去吧,反正每一条都在律法上写着,律法杀人,总不会有人说朕的不是吧。” 毕竟大唐的律法,也从来不是摆设。 (本章完) 第625章 苦一苦河北百姓吧(第一更) 第625章 苦一苦河北百姓吧(第一更) 走出西偏殿,李承乾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平静的走到大殿之前,张大象紧紧跟在身后。 裴炎,李义府和许敬宗三人,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 他们三个,如今虽然也算是皇帝亲信,但相比于十几年前就是皇帝东宫太子舍人的张大象,他们在皇帝心中的位置,还要差上许多。 尤其张大象的父亲张公瑾是先帝在秦王府时的老臣,直接冲杀玄武门的九名功臣之一。 实实在在的勋贵集团新一代的领袖。 站在殿前,看着眼前冬日中的洛阳城,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柳奭这一次在陈州做的很不错,朕原本以为他怎么也会稍微做点手脚,毕竟解县就在黄河对岸,河东柳氏太容易做手段了,没想到他竟然什么都没做。” “柳侍郎毕竟是修仪的亲舅舅,加上他毕竟是贞观时的老臣,很多规矩都还是懂得的。”稍微停顿,张大象说道:“其实臣更觉得是柳侍郎察觉到了陛下的宏图伟业,这一次提拔又有恩典,自然尽心竭力。” “希望如爱卿所言。”李承乾轻轻笑笑,然后转身看向张大象,神色温和起来:“如今郑州诸事不忙,卿就在洛阳多歇一歇,明年开春才是真正忙碌的时候。” “是!”张大象拱手,然后说道:“今年虽然大战,但好在江南和齐鲁的赋税全部走海路运往辽东,不必经运河北上,避免了冬日运河结冰之事,臣也算是省了大力。” “是啊!”李承乾点头,感慨的说道:“江东的粮草转运历来是最麻烦的,沿运河北上,到洛阳,还要过三门峡到长安,十月起运,到了长安就第二年四月了。” “是!”张大象敬佩的拱手。 虽然都知道海运省力,但真的能做出海运的决定,这个决心也不是一般人能下的。 尤其是还将整个江东的粮草,毫无保留的送往辽东,丝毫不送往洛阳留备,这样魄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所以朕才必须要东巡洛阳啊!”李承乾不由得轻叹一声,其实管理天下,在长安也行,不过是派人在洛阳和长安之间多跑几趟而已。 但是,粮食的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朕东巡洛阳,朝廷官员,数万大军,还有小半的权贵都来了洛阳。”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如此,关中的粮食不仅能够供给长安所用,还能有一部分转运军前,这才是最重要的。” “是!”张大象点头,说道:“还有蜀中和岭南的粮食,足够保证便是有什么意外,也能应对了。” 巴蜀的粮食,在往年是直接送往长安的,路途艰难不说,沿路的耗损也非常严重。 如今从巴蜀沿长江运往荆州,然后从南阳转运北上,方便不说,沿途的耗损也少了许多。 终于岭南,岭南的粮食最后运往洛阳的。 现在岭南道粮食是一年两熟,这样在关键时刻,可以沿海运直接送到辽东,也可以在方便的时候,从运河送往洛阳,降低洛阳,一切就看皇帝怎么安排。 “不说这样了。”李承乾迈步走出了文思殿,抬头,天色逐渐的黑了下来。 李承乾转身道:“今日便如此吧,该回去歇息的回去歇息,不过还是那句话,这里的秘密要严守。” 从东西两侧偏殿当中,走出三十几名各部司的官员,他们对着李承乾拱手,然后一一从他的身侧走出。 李承乾平静的看着他们每个人,这些都是他从中枢和地方挑选出的佼佼者。 里面甚至有娄师德和刘祎之在。 可惜张柬之去了辽东。 …… “吱呀”一声,文思殿被关闭,李承乾转身而走。 张大象平静的跟在左侧。 裴炎,李义府和许敬宗三人跟在右侧,稍后一些的地方。 如今虽然许敬宗已经是黄门侍郎,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在气度不如张大象。 “今年的事情大体如此了,但明年开春之后的春种,也是一大麻烦。”走出文成门,李承乾神色逐渐的又凝重下来,看向张大象道:“爱卿明年要多辛苦一些了,多盯着河北和齐鲁,朕亲自盯着河洛。” “是!”张大象认真拱手,想了想,他开口道:“关中和巴蜀,还有陇右诸事,有司空统辖,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荆州和河洛已经入洛阳仓,江东的粮赋直接起运辽东,春种的时候,他们应该就回去了,真正麻烦的是河北。” 军前的军粮,每年秋收会集中性的送一批,主要以齐鲁和江东的粮草为主。 至于其他方面的粮草,会存在万年仓和洛阳仓,还有定州仓,每个月分时段运送过去。 另外,还有军械,当然,军械押送也不是一般民夫能负责的。 其他地方都好说,但不管是万年仓,还是洛阳仓,甚至定州仓的粮食,都要通过河北才能运到辽东。 这就导致基本上每个月,都会有大量的粮草,会从河北送往辽东,需要抽调大量的民夫。 “尤其是明年春种的时候,河北的负担依旧已经会很重,甚至可能会耽误春种。”张大象认真的看向李承乾,拱手道:“陛下,臣看是不是在春种的时候,暂停几天军粮运输,以方便春种,之后再抢运完成。” 李承乾看了张大象一眼,问道:“你是觉得,春种之后,天气会更暖和,所以才想着春种之后抢运?” “是!”张大象拱手,说道:“这样春种不耽误,军粮运送也不耽误。” 李承乾看着张大象,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意外,突然有风雨,突然有人就消失不见了,怎么办?” 张大象脸色微微一紧,随即他拱手道:“臣想过,无非之后再加紧便是了。”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你要明白,现在的粮草运输体制已经形成,甚至已经到了习惯的地步,这个习惯一旦打破,想要重新恢复,所需要的时间,所耽误的军粮怎么办,而且春种之后的粮运,本身就是应该加紧的,因为前线要开战了。” “臣……”张大象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粮草运输,春种之后,本身就应该加紧,所以要想留出春种的时间,只能提前将这些天,还有之后需要恢复习惯所需要的时间提前赶出来。”李承乾平静的向前,同时说道:“你自己去协调,洛阳仓,万年仓的粮食要提前运到河北,然后加紧运送辽东,这样就可以开始春种了。” 粮草想要提前运送到位,首先需要洛阳和长安的粮草运到河北。 这里面牵涉的远不是一个方面的事情。 只能让河北的百姓多劳累些。 “是!”张大象肃然拱手,他知道,这不是个轻松的活,甚至很可能他自己连这个年都过不好。 …… 稍微赶紧两步,张大象随着李承乾走出春晖门。 看着前方修建到一半就停了的乾元殿,张大象忍不住说道:“陛下,河北如今有些赋税,关系并不是很大,是不是可以先取消一两样,安定一下人心,不然百姓劳累,时间长了,容易出事。” 李承乾脚步停下,目光越过张大象,看向他身后的裴炎,李义府和许敬宗三个人。 三人同时会意的退后几步。 四周一下子空旷了下来。 李承乾重新看向张大象,说道:“若是在平常时候,你这样的请求,朕会酌情考量,但现在是战时,整个朝中每一份粮草,每一枚开元通宝,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这边短了一个,很可能就是连锁反应,你是户部侍郎,你最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是!”张大象点头,说道:“臣想着,是不是在什么地方紧一些?” 李承乾轻叹一声,然后转身往前走,同时说道:“当年父皇东征高句丽时,朕负责后勤,你也是在一边看着的。” “是!”张大象认真的点头。 李承乾继续说道:“当年大军东征,父皇提前很早就修建了定州仓,当年一样是十万大军东征,之所以轻松一些,是因为那一战一半时间打的辽东,之后的一半时间打的才是平穰城,距离没那么远,所以运输压力不大。” 张大象点头,当然攻打辽东,最初的时候,大军甚至只在平州和幽州,后勤压力没有那么大。 “所以,朕当时提议,让少府从江南民间购粮,然后送到河北去贩卖。”李承乾平静的看了张大象一眼,说道:“江南的粮食在河北卖的即便是价格已经不低了,但是相比当时的价格,依旧低的相当可观,所以,河北的民心立刻就稳了下来。” “那陛下为何此番不再行此策?”张大象下意识的问道。 “少府没钱了。”李承乾摆摆手,道:“也不是少府没钱了,只是这一次战事之大,时间之长,少府的钱需要留作预备,不仅是现在,还是有大战之后,从江南购粮到河北,虽然小有收获,也能稳定人心,但一旦中间出事,哪怕是小事,也会影响大局。” 少府的钱是用来最后镇压的,这一次战事持续时间很长。 少府的钱如果轻易动用,很容易给有心人狙击的机会。 一旦少府的钱不够稳定,那么到时候乱的就不是一个河北,而是整个天下。 “那么让民间的粮商介入其中呢,让他们从江南够粮,运到河北,这样也能安抚一些人心。”张大象认真劝谏。 李承乾笑了,看向张大象,说道:“你知道这样的后果是什么吗?” 张大象一愣,拱手道:“请陛下赐教。” 李承乾淡淡点头,说道:“刚开始或许粮价会低一些,但时间一长,粮价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涨上去。而且,你不能只让人家卖,不让人家买啊,到了秋后,他们高价购粮,然后到了第二年,再以更高的价钱卖出去……” “那样就该杀人了。”张大象的脸色冷了下来。 “能从江南将粮食运到河北的,又岂是一般人家。”李承乾平静的转身,然后淡淡的说道:“便是你能收拾掉这些事情,朕也没有时间和心思陪他们玩。” 张大象紧跟两步跟上,想了想,他开口道:“陛下向来仁德,想来这种方法,陛下早有应对之策。” 李承乾没有回答,他走上了停工的乾元殿台阶上,看着眼前的整个洛阳城,淡淡的开口道:“爱卿所担心的,无非就是河北的民心不安,会有人动乱谋反。” “是!”张大象认真的点头,说道:“一旦河北出事,整个粮道被断,军前是要出大问题的。” “所以朕才让卢国公,张公,还有崔卿,房遗直和张延师一起坐镇河北,镇压一切可能会发生的意外。”李承乾目光看向南方,轻声说道:“柳奭如今在四处奔波,清查盗窃赋税之事,等他做出效果之后,他就会前往河北。” 李承乾微微摇头,说道:“有了这一次的经验,他应该就能把握尺度,什么人该下重手,什么人该一眼带过,这样河北的粮食就能最大程度的运到军前。” 张大象轻轻点头,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懂的,但有的人却总是不知敬畏,贪得无厌,这些人是要被罢官抄家的。 “至于说河北的民心。”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三个办法。” “请陛下示下!”张大象认真拱手。 “第一,加大河北府兵的招募。”李承乾微微转身看向河北方向,平静说道:“河北的赋税和徭役都很重,这一点朕明白,但相比于大唐其他地方,很重,但没有太离谱。 真正造成河北百姓压力过重的,是河北虽有府兵,但河北人招的却很少。” 需要支出的赋税正常是无法减免的,但如果家里有人能够成为府兵,所享受的免赋政策,将会极大的减轻一个家庭的压力。 正常来讲,河北几十个折冲府,应该有几万人的府兵,但实际上,这些府兵当中的河北人很少。 甚至就连突厥人,契丹人都能成为府兵,而河北人的机会却少的可怜。 河北人的压力是天下最重的,但是他们的出路,也是天下最少的。 当然,如果追溯原因,不管是窦建德,还有李建成,还有贞观以来大大小小的反唐力量,最后导致如今朝中这么针对河北也不意外。 李承乾在监国的时候,就有意的开始增加河北的府兵数量,增强河北中举士子的数量。 甚至这几年,就是状元都有两个。 连续两年的状元都是崔氏子弟,真以为他是胡来的呀。 为的就是打开河北人的上升通道,安定河北地方世家的人心。 加上重臣猛将坐镇,自己又在洛阳盯着。 这样,他自己才能安心。 “今年兵部会在河北加大府兵的招募数量,每个县都会有那么几十个人,加起来一个折冲府上千人。”李承乾看了张大象一眼,点头说道:“他们会调回军前,家中会免赋,这样能让人心充满希望,也能降低一下粮价。” “是!”张大象看着李承乾拱手,他知道,这样的手段能给的百姓实惠不多,更多的只是未来的希望。 “第二,清查那些民怨极大,贪腐极重的贪官污吏,抄没的粮食以低价卖给百姓。”李承乾稍微抬抬手,然后说道:“派人在河北多传一些,让他们多感念朝中的恩德。” “是!”张大象默默的点点头,作用依旧不大。 “第三。”李承乾抬起头,继续说道:“辽东地广人稀,这些年朝中一直想要增加辽东人口,但种种方法总是收效不大,爱卿是户部侍郎,明年可以在河北张贴公文,若是愿意移居辽东,三年内正常缴税,等大战结束,辽东免赋税三年!” 大战期间,便是辽东也不能免税的。 “辽东整体的租庸调比河北要低很多,想来应该会有人感兴趣的。”张大象轻轻点头,皇帝没有直接免了三年内的赋税,便是低税,但好处依旧不多。 “而且辽东春种要晚,河北春种结束,运粮去辽东,还能赶得上又一茬的春种。”李承乾淡淡的开口。 张大象呼吸一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军前大战,朕能够的办法也就这些,不过……”李承乾看向张大象,说道:“若是河北百姓真的活不下去了,那么移居辽东是他们最好的生路,而且正好赶上粮草运送,偶尔还有马车可以做,但如此都不愿意移居,那么便只能说明,他们还没有到活不下去的地步。” 他们还没有到活不下去的地步。 张大象一时间默然下来。 李承乾抬头看向前方的长安城,轻声说道:“河北的事情,朕也想从根本上彻底解决,但你要清楚,现在还不是时候。” 张大象拱手:“敢问陛下,那是什么时候?” “高句丽三国全灭。”李承乾拳头微微握了起来,轻声说道:“只要高句丽三国全灭,那么大唐在辽东,甚至高句丽就都不需要驻扎太多的兵力,这样后勤的压力就能减少许多,如此朕再宣布减免赋税,吸引更多人移居辽东,这样辽东就能承担一部分河北的压力,朕适时再开始一步步取消河北赋税,如此,河北的问题,就能够逐渐的解决。” 什么事情都需要一步步来,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急。 “陛下仁德。”张大象轻轻拱手,他能感受到皇帝想要解决河北问题的心思,但是时局影响太大,只能一步步的来,而且皇帝的布局,是真的有可能让河北恢复正常。 “另外!”李承乾抬起头,看向张阿难,说道:“朕这边会咬咬牙,从宫里省出一些钱来,然后派人去将来购粮,最后抛除收购价,运费和人工这些成本,以最低的价钱,将粮食出售给河北百姓,这是朕唯一能做了。” “陛下仁圣!”张大象立刻沉沉躬身,眼底深处是一片感激。 皇帝原本可以不用这么做的,他其他的布置已经足够朝中安定的度过这几年,只不过是苦一苦百姓而已。 但是,皇帝选择了和百姓同甘共苦。 这是仁君之道啊。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从端门方向传过来。 李承乾和张大象同时抬头看去。 一名风尘仆仆的千牛卫,带着风雪,从军前传信而来。 (本章完) 第626章 洛阳百姓,拥戴皇帝陛下(第二更) 第626章 洛阳百姓,拥戴皇帝陛下(第二更) “陛下,军前大捷。” 风尘仆仆的千牛卫在李承乾身前半跪下来,神色兴奋的将捷报举上。 李义府上前接过奏本,然后递送到皇帝手中。 李承乾打开奏本,轻轻笑笑,说道:“大同江暴雪,泉盖苏文派两千精锐雪夜突袭,被早有准备的薛万彻和薛万备兄弟伏击截杀,两千精锐被彻底绞杀,一无脱出。” “恭贺陛下,陛下万胜,大唐万胜。”裴炎,李义府,许敬宗,还有张大象齐齐拱手。 “小胜罢了,不过也算是开了个好头。”李承乾笑笑,将手里的奏本递给李义府,说道:“传捷长安,同时免长安洛阳宵禁二日,还有你,赐绢五十匹,新年之前,也算是给朕带来一点好的消息。” “多谢陛下!”千牛卫士卒沉沉叩首,神色喜悦。 虽然没有升官,但是赐绢五十匹也着实不小。 不过隐约之间,他也能感受到皇帝的非凡气度。 绞杀高句丽两千人精锐不过开个头而已,皇帝想要的,是整个高句丽啊! 李承乾转身看向站在后侧的徐安,开口道:“将少府当中所存的一千坛好酒,送到军前,哪怕是年后晚些也无妨,这是大胜之赐,另外复薛万彻右卫将军之职。” “喏!”徐安立刻拱手。 李承乾点点头,平静的朝着贞观殿而去,同时摆手道:“今日便到这里了。” “喏!”裴炎,李义府,许敬宗,还有张大象四人齐齐停步拱手。 …… 贞观殿前,李承乾稍微停步,看向徐安道:“传话下去,今夜让薛妃到东上阁侍寝,薛家三位大将在军前,朕总要有所表示。” “喏!”徐安立刻拱手,然后转身而去。 李承乾看着徐安的背影,神色微微肃然起来。 刚才的那封捷报,内容看起来普通,但是其中有一些内容,是别人看不到的。 两千高句丽精锐全灭。 也就是说,两千高句丽精锐被全部杀光。 李勣之前来奏本说过,他猜测泉盖苏文会在冬天打一战的,所以,他提前安排了薛万彻和薛万备动手。 选他们,就是要让他们杀人的。 一个不留的全杀光。 还有薛仁贵,薛仁贵也是同样的性子,战场上杀疯了,是注意不到其他的。 而这也正是李承乾要的,他提前就和李勣提过这些,虽然提的很隐晦,但是李勣很轻松就听懂了。 李承乾目光轻轻看向高句丽方向。 大唐的土地问题,在将来,会随着人口越来越多而成为大问题。 这种情况下,他们最不需要的,就是高句丽的人口。 李承乾收回思绪,然后迈步走入贞观殿中。 对面张阿难已经迎了上来,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 “事情已经办完了?”李承乾有些诧异。 “是!”张阿难转身,跟着从袖子里面取出一只小盒子,递给李承乾道:“启奏陛下,少府已经打制了三种如意钱,按照陛下的旨意,除了如同往年一样的如意钱送诸老臣以外,还有两种小如意钱,一种送五品以下官员,一种送百姓。” 新年如意。 皇帝每到新年的时候,都要送如意钱赏赐百官和百姓。 以往的时候,朝中官员所赐的极少数为纯金的开元通宝,多数为金包银的开元通宝,还有一批为金包铜的开元通宝。 今年,李承乾小有改革。 赐予重臣的不变,但金包银的开元通宝做的更小了,但是纹却更加的精致,这是以往做不到的,也就是李承乾这些年改良了打造手段,所以才能顺利的制出来。 金包铜的开元通宝也是一样。 李承乾拿起一枚金包银的开元通宝看了一眼,然后看向张阿难,问道:“禁军那边怎么说?” “大家都更愿意要新的开元通宝,毕竟精美。”稍微停顿,张阿难说道:“当然,也有人说,若是能够制作往年那样的大小,又同样精致的开元通宝就好了。” “呵!想得美。”李承乾忍不住笑骂了一声,然后摇头道:“虽然这两年因为军中大战的缘故,朕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节省,但等到大战结束之后,朕也不会恢复原来,甚至便是这种纯金的开元通宝,将来也会小制。” 张阿难认真拱手。 李承乾神色平静下来,说道:“去制作几枚小心精致的纯金开元通宝,派人去长安西市上看看,有没有外族商人,愿意用货物来交易这种纯金开元通宝的。” “陛下!”张阿难忍不住的抬头。 “小心的试一下,纯金的,錾金的,都小试一下。”李承乾摆摆手,说道:“朕知道黄金的宝贵,也没有让黄金外流的心思,只是将来朕想将开元通宝打造的更加精致,提升民间仿制开元通宝的难度,从而变相的让民间的铜回到朝廷手中。” “是!”张阿难在拱手低头之间,神色还有些担忧。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你放心,这种事情,朕会和朝中各部官员商量的极妥当之后才会推行,不是现在就随意而为的。” “是!”张阿难终于松了口气。 “皇后今日的信该到了,你去看一下。”李承乾微微抬头。 “喏!”张阿难肃然拱手。 皇帝和皇后,每日都保持一封信的往来。 这件事情朝野皆知。 甚至在某些时候,他们会感觉长安和洛阳似乎是紧密联系着的。 长安的消息每日都能传到皇帝手中,皇帝每日都能掌握长安的一切,这让人心更加的稳固。 …… 李承乾将手里的信递给张阿难,说道:“送出去吧。” “喏!”张阿难拱手而退。 长安的一切依旧平静,甚至整个冬天,长安的粮价都没有太大的波动。 西突厥的阿史那·贺鲁,在积极的联系西突厥各族,看的出来,这个家伙已经开始不安分了。 不过有李靖在,他还不敢乱动。 李靖的身体虽然不好,但西吐谷浑的地形和兰州差不多,加上东南一片水草肥美,最是适合李靖休养。 他多活几年,大唐也就能多安稳几年。 收回心思,李承乾起身朝着东上阁而去。 刚踏入东上阁。 李承乾就看到一名身穿红绿嫁衣、头戴金饰的美人,神色肃正,一板一眼的握着却扇,坐在床榻上。 李承乾一拍额头,走到了床榻旁坐下,看向薛兰迪道:“对不住爱妃了,朕刚才处理政事,忙的差点忘了你。” 薛兰迪抿着嘴唇,神色有些紧张的低头道:“陛下忙碌政事才是应当。” 李承乾笑了,看着薛兰迪道:“是朕有些对不住你,这两年因为高阳的事情,刻意冷落了你,是朕的不对。” 薛兰迪眼神忍不住微微一红,泪水差点直接落了下来。 当年韦裴薛柳杨杜六家的女儿同时入宫,后来因为先帝驾崩,所以皇帝一年里都没有临幸其中任何一个女子。 直到一年之后,皇帝彻底解孝,皇帝才一一逐渐临幸各家女子。 而薛兰迪则是逐渐落到了最后。 每一次看到其他各家的女子被皇帝临幸,薛兰迪和跟着她一起入宫的侍女,心中都忍不住微微有些发急。 甚至有人在猜测,皇帝之所以不临幸薛兰迪,就是因为当初薛元超追随李治谋反事,所以薛氏受到了牵连。 那个时候,恰好有薛万彻从右卫将军被贬为左卫中郎将,宫中也开始传起了些微的谣言。 好在皇后管的很严,内侍监同样不允许谣言在宫中传播。 为了这件事情,他们还很是杖责了几个人。 然而谁能想到,那不过是一场戏。 皇帝轻而易举的就将高阳公主,荆王,还有弘农杨氏家主一脉彻底清除。 朝野上下一片欢喜。 只有薛兰迪是整个过程中受伤最重的人。 甚至就连薛万彻都知道其中的详细情形,只有薛兰迪里外一无所知。 “朕自罚一杯。”李承乾朝着一旁摆摆手。 一侧的侍女端着一只红色的托盘上前,李承乾自己举起酒壶倒了一杯,然后举起酒杯,对着薛兰迪微微点头,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薛兰迪这个时候,早已经放下了却扇,来到了一旁跪下,满是惶恐的说道:“陛下!” “起来吧。”李承乾伸手将薛兰迪拉了起来,然后才看着她说道:“朕原本是想在大年三十除夕夜宴之后再将你叫过来的,那个时候已经是正月初一,新年之始,一切吉祥如意,只是如今军前大捷,姑丈兄弟立功,朕才将你叫过来的。” 薛兰迪能够听得出来,皇帝对她还是很用心的。 一般大年三十日除夕夜宴之后,都是皇后在陪伴皇帝,今年皇帝在洛阳,皇后在长安,那么自然该轮到贵妃。 薛兰迪没有想到,皇帝想的竟然是她,她一时间有些感动的垂首道:“多谢陛下!” 李承乾轻轻笑笑,看着眼前如似玉一样的美人,李承乾忍不住感慨一声。 河东薛氏,虽说因为薛元超一案,河东薛氏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但在整个朝中,河东薛氏一脉,依旧拥有庞大的影响力。 薛万彻,薛万备,薛仁贵,三个人都是在军前征伐的大将,随随便便就能够鼎立军功。 更别说还有户部侍郎薛仁方这样的皇帝绝对亲信。 李承乾对薛仁方的重视甚至还在张大象之上。 将来不说是户部尚书,就是宰相也有他的份。 要知道,薛仁方一旦坐上户部尚书,将来做宰相,就是侍中,中书令和尚书左右仆射这样的三省正相。 李承乾微微抬手,一旁的侍女已经倒下两杯喜酒。 李承乾将其中一杯递给薛兰迪。 薛兰迪虽然有些害羞,但还是顺从和李承乾一起双臂交互,饮交杯酒。 四目对视,薛兰迪的眼中满是娇羞。 喜酒下肚,她的头脑不由得微微有些昏沉。 下一刻,只觉身上一凉,她身上的嫁衣已经被皇帝轻巧的褪了下去。 烛火摇曳,一夜春色。 …… 到了年底,整个洛阳城越发的热闹起来。 这是洛阳百姓,第一次感受到皇帝在洛阳过年带来的种种变化。 刑部,户部,洛州府,还有司农寺,他们不仅关心年底时候洛阳城的治安,粮价,甚至就连柴价朝廷也一样关心。 整个冬天,普通洛阳百姓的销比往年要低了不少。 当然,翻过年来,他们发现自己其实也没有少钱。 皇帝在洛阳,天下商旅似乎都来了洛阳。 洛阳一下子繁华了不知道多少。 只是洛阳百姓依旧开心,因为他们见到了以往很少能见到的开元如意钱。 虽然以往皇帝也会让人专门在紫微宫端门撒散如意钱,但那总共也没有几个,都被权贵人家给抢了去。 但是今年,皇帝在洛阳,洛阳百姓见到了更加精美的如意钱。 虽然也有人说,今年的如意钱比往年要小了许多,但洛阳百姓哪管那个,他们往年甚至就连一枚如意钱都见不到,今年不少人都在除夕夜的端门抢了许多。 不少人都将其视作珍宝一样的藏了起来。 即便是有人出几十贯来买,也没人卖。 如意钱上带着皇帝的福气,你就是让他们卖,他们也不会去卖的。 过完除夕夜,便是正月初一。 永惟五年,正月初一。 洛阳百姓很少见到的新年大朝开始了。 一匹快步快速的在长街上飞奔,同时带来了宫中的消息。 户部尚书、大安县公阎立德,同中书门下三品,成为宰相。 礼部尚书杜行本授光禄大夫,允致仕。 陈州刺史褚遂良,升礼部尚书,守陈州刺史…… …… 三月春暖,大同江上的浮冰逐渐的少了起来。 李勣一身黑衣黑甲,在数十名将士的簇拥下,骑马立在大同江畔,他侧身看向一旁的刘仁轨说道:“朝中虽然将大同江列入安东道,人们也常常将安东和辽东并列,但实际上,安东的冬天比辽东要短一些,春天来到也要早。” 刘仁轨轻轻点头,说道:“下官知道,是长白山脉挡住了从北方而来的寒风。”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李勣点点头,看向身后密密麻麻的坞堡和军营,他轻声说道:“还有一个原因,今年春日之所以来的比往年更早,是因为有十万大军在此,整个大同江也因此更早的融化了开来。” “是!”众将士齐齐拱手,这种言论他们听过,这是皇帝的话。 李勣越过大同江,看向对面的平穰城,轻轻摇头道:“泉盖苏文或许会因此而挠头吧,大同江化的早,说明今年夏天来的早,冬天来的晚,而我们攻打平穰城的时间,比往年要充裕了将近半个月。” “是!”众将士这才敏锐的认识到了这其中的巨大好处。 不是说冬天就不能攻打平壤城了,只是冬天攻打平穰城,大军的军械根本无法大规模的送到平穰城下。 甚至就连绝大多数弩弓,在冬天的使用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而到了夏天,大同江一旦化冻,那么大唐水师就可以从海上杀到平穰城下。 不仅人员军械运输得到了巨大的方便,甚至就连船上的投石车和弩弓,也一样能派上用场。 李勣抬头看向平穰城的城头,一整个冬天,平穰城的城头上也没有多少士卒下来。 泉盖苏文在平穰城外做的陷阱,早就被李勣给填平了。 只有从现在到水师杀过来的短短时间,泉盖苏文有时间做手脚。 这不是坏事,李勣可以趁机看看对面平穰城的军中士气怎么样。 唯一可惜的是,李勣一整个冬天,都没有看到泉盖苏文出现在城墙下。 不知道这个家伙又在想着什么主意。 “走,回营,擂鼓聚将。”李勣调转马匹,朝着军营的方向而去,同时说道:“今年我们有一整年的时间来攻陷平穰城,这计划也该好好的商量一下了。” “喏!”众将飞快地骑马跟随,说实话,这一个冬天,有太多的人憋坏了。 是时候杀人了。 (本章完) 第627章 效曹孟德破邺城用的战法(第一更) 第627章 效曹孟德破邺城用的战法(第一更) 大帐之内,数十员大将肃然站立两侧。 李勣看向左侧,开口道:“苏定方!” “末将在。”面色冷冽的苏定方站了出来,肃然拱手。 “令你率一万步骑,向东面山中杀去。”李勣看向苏定方,道:“尽可能将山中的高句丽士卒杀死,或驱赶到更深处的山中,然后截断下山通道,确保今年秋后他们无法下山截杀粮队。” “喏!”苏定方认真拱手。 “还有!”李勣手按在桌案上的黑鞘长刀上,继续说道:“大军攻打平穰城,最怕的就是高句丽人在山中蓄水,然后到了夏秋雨多之时开坝泄洪,里面又夹带木桩石块,一旦冲击而下,大同江上的战船将受到极大影响,所以,你要尽可能的找到这些蓄水之处,然后尽可能摧毁他们。” “末将领命。”苏定方面色凝重的拱手。 说实话,这样的事情,苏定方往年也不是没有做过,但结果就是能找到的都找到了,能摧毁的他们也尽可能的摧毁了,但每年到了夏秋,大同江的江面总是能看到肉眼下去的一截。 今年和往年不同的是,苏定方手上的人手更多了,甚至还有不少来自巴蜀和荆西的山地兵。 “等做完这一切之后,在大同江上游,尽可能的挖掘新的支流,一旦有意外之处,那么便可以利用这些支流进行泄洪。”李勣抬头,看向苏定方。 苏定方点头拱手:“末将领命。” 李勣话里的意思很清楚,尽可能的摧毁暗中存在的水坝,不行的话,也能利用支流缓解洪水压力。 “丘行掩,你来协助他。”李勣看向后方的丘行掩。 “末将领命。”丘行掩尽管是少府监,但言语之间都是一副军将做派。 李勣看着两人,认真叮嘱道:“这些支流不需要真的挖成漕渠那样,能够泄洪就好,关键时刻,可以利用这些支流和洪水,来阻挡高句丽人下山的通路。” “喏!”苏定方和丘行掩敬服的拱手,然后才退了下去。 李勣看向一侧的阿史那·忠,说道:“薛国公!” “末将在!”阿史那·忠站出拱手。 “你的任务,便是跟在苏定方的后方,从上游越过大同江,沿着大山边缘,扫荡各座城池,截断他们和平穰城的联系,同时告诉他们,大唐这一次出兵高句丽,不是来灭国的,只需要让泉盖苏文将政权还给高宝藏,大唐就会撤兵。”李勣的话刚说完,帐中的诸将就忍不住的微微笑了起来。 不灭高句丽,怎么可能。 从先帝开始,大唐就是以灭国高句丽为目标的。 当年皇帝秉承先帝意志,一样是以灭国高句丽为主要目标。 只不过皇帝稍微退了一步,手段巧妙了些。 攻破平穰城,杀灭高句丽的一切抵抗力量,然后劫掠高句丽的一切财富北撤,将这个烂摊子交给高宝藏去处理。 大唐从容的抽身,同时挑拨高句丽和百济、新罗内讧。 大唐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甚至火上浇油,最后导致三国灭亡。 当然,最先在内乱灭亡的一定是高句丽。 因为皇帝说了,大唐不会灭高句丽的,但没有类似的承诺给到了百济和新罗。 只有灭高句丽是百济和新罗,那么大唐就能顺势灭了百济和新罗。 虽然费时,但实际上却极大的摊薄了战争的成本。 在长安时,或许不少人心中都有疑虑。 但当他们都身处大同江畔,跋涉五千里而来的时候,回头看一眼来路,所有人都明白,皇帝是对的。 …… 听到了有人控制不住的笑声,李勣冷冷的抬头扫了所有人一眼,众人立刻噤声。 李勣这才转头看向阿史那忠,强调的说道:“记住先扫荡,后切断,最后再告诉他们大唐不灭高句丽这件事,次序不能乱。” “末将明白。”阿史那·忠认真拱手。 李勣点点头,看向右侧道:“刘德敏!” 水军总管刘德敏站了出来,拱手道:“末将在!” “马上夏天了,水师该是时候动起来了。”李勣目光看向帐外,淡淡的说道:“水师除一部沿大同江北上,协助大军攻伐平穰城外,其他各部,沿着海岸,彻底清剿所有一切出现在海上的船只,不管是民船,还是战船。” “末将领命。”刘德敏认真拱手。 李勣点点头,看向牛进达:“琅琊郡公!” “末将在!”牛进达站出拱手。 “你率余下诸将,杀过大同江。”稍微停顿,李勣说道:“率军从四面八方围住平穰城,然后将城外的百姓赶到城下!” 众将忍不住的抬头,这是要用高句丽的百姓作为攻城工具吗? “同时。”李勣轻轻的敲敲桌案,说道:“在城外开凿壕沟,深一丈,宽一丈,在城外围圈,引入大同江水,断绝城中和城外的一切联系,一切联系,哪怕是一只鸟从城中飞出,也要给我射杀。 “末将领命!”牛进达有些明白李勣要做什么了,原来是曹孟德当年破邺城用的战法。 “阎立本!”李勣看向一侧。 阎立本立刻站了出来,拱手道:“末将在。” “你来协助琅琊郡公完成此事。”李勣看到诧异的阎立本,说道:“挖沟引水只是第一步,之后还有后续。” “喏!”阎立本立刻拱手。 李勣继续转身,看向薛万彻,薛万备和薛仁贵,沉声道:“你们三人负责率领余下诸军各方策应,一旦城中有士卒冲出,即刻截杀。” “喏!”三人齐齐拱手。 李勣看向左侧上首,点头道:“苏都护!” “大帅!”苏勖立刻站出拱手。 李勣对苏勖很客气,不仅因为他是南昌公主驸马,还因为他是安东都护府副都护。 安东都护由太常寺卿赵元楷兼任,但他常年待在朝中,基本不管安东事务,而安东都护府的事务,主要由两个副都护负责。 一个是负责军事的牛进达,一个是负责后勤运输的苏勖。 实际上真正掌控后勤的苏勖,高祖皇帝之女南昌公主驸马,皇后亲伯父,昭媛苏妃的父亲,辽王的外祖父,这位前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的沈州刺史,安东都护府副都护,才是整个大军当中,仅次于李勣的人物。 李勣点点头,说道:“鄂国公担任后勤总管,居丹东州调运粮草,至于辽东诸地,就拜托都护了!” “下官领命。”苏勖认真拱手。 尉迟敬德是后军总管,很少来军前。 不是因为他和李勣之间有什么矛盾,一来是因为后勤运输本就繁忙,二来也是他的身份不比李勣差,来到军前,太容易影响军前大事,凡事有个不同意见,太容易影响李勣的指挥了,所以他干脆就不出现。 苏勖返回辽东,很多事情都是要和尉迟敬德说一声的。 以苏勖的身份,尉迟敬德也要敬上三分。 李勣深吸一口气,目光看向稍微站在后面的刘仁轨,点头道:“刘长史。” “下官在!”刘仁轨站了出来。 “去年你在江北修建了上百座坞堡,做的委实不错,但今年,本帅要求在大同江南岸,距离南岸十丈的地方,修建坞堡,每百米建一座坞堡,作为大军封锁平穰城节点和基地,你可明白?” “下官明白。”刘仁轨拱手领命。 李勣看着刘仁轨满意的点点头,要说军前诸人当中,谁最令他满意,除了刘仁轨再也找不出其他人了。 在长安洛阳的时候,很多话皇帝没说,但李勣能够看的出来,皇帝对刘仁轨很重视,重视程度甚至超过了在场的每个人。 在大同江畔的这半年,刘仁轨在最短的时间内,修建了数百座坞堡,远远超出了李勣的预期。 他原本以为这些事情得费一年时间,现在看来,攻破辽东城的时间可以加快了。 当然,这件事情足见刘仁轨的能力了。 将来大军攻破平穰城后,李勣或许还会坐镇几年,但是之后,大体应该是苏勖坐镇,但苏勖也坐镇不了多久,之后应该就是刘仁轨了。 现在的刘仁轨是以中书舍人,兼任安东道行军大总管府长史。 大战结束之后,就应该是六部侍郎的位置,甚至可能直接就任地方刺史,过几年,便足够累功到安东副都护了。 到时候,苏勖遥领安东都护,但刘仁轨便是名副其实的安东总管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李勣的思路。 安东道行军大总管府司马韦待价从帐外而入,他对着李勣拱手道:“大帅,泉盖苏文派人过来了。” “哦?”李勣微微有些诧异,随即他抬头道:“带进来吧。” …… 金玄城大踏步的走入帐中,对着满目的大唐悍将,他沉沉拱手道:“下官金玄城奉王令,见过英国公。” “高宝藏的人。”李勣坐在帅位上,按着手边的黑鞘千牛刀,神色好笑的说道:“高宝藏的人,现在都能够出城了吗?” “是!”金玄城拱手,说道:“昨日,大对卢派人觐见我王,称不愿见平穰城化为一片废墟,城墙上下尸骨无垠,故愿意将权力交还我王,以求大唐撤军。” 咦! 一瞬间,殿中所有将领,全部惊讶的看向了金玄城。 泉盖苏文愿意交还政权? 不过所有人瞬间就明白,这不过是一个缓兵之计罢了。 泉盖苏文若是愿意交还政权,他早就交了,何至于将一切拖到今天。 更别说,他还杀了荣留王,囚禁高宝藏达十年之久,怎么可能轻易交还政权。 “泉盖苏文愿见大唐和高句丽之间两国和平,本帅也愿意如此。”李勣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开口,说道:“这样吧,三日之后,本帅在这里见宝藏王,只要他来,那么两国就可以缔结和平。” 金玄城脸色微微一变。 李勣冷笑一声,说道:“怎样,本帅都不用他泉盖苏文自己来,让高宝藏来就是了,怎么他还不愿意?” “我王一人来,他的安全如何保证?”金玄城忍不住的抬头。 “怎么,高宝藏在平穰城中连一名能保护他安危的大将都找不了吗?”李勣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冷冽。 金玄城嘴角微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回去吧,本帅没有心思和泉盖苏文玩什么游戏,杨广足够蠢,本帅可没有。”李勣直接摆手,韦待价已经站到了金玄城的身侧,金玄城只能无奈的起身道:“喏!” 等到金玄城消失在大帐之中,李勣这才看向众人道:“看着吧,此人一回平穰城,泉盖苏文立刻就会告诉所有人:大唐非要杀了他,才肯结束战争,甚至杀了他,杀了高句丽人中最能抵挡大唐的大将,之后,大唐就会杀了高宝藏,毁了平穰城。” 众人这才明白泉盖苏文这么做的险恶用心,他们也才明白,原来李勣开始一眼就看透了泉盖苏文的算计。 “泉盖苏文可不会怜悯高句丽的百姓,本帅为何不在冬天攻城,就是因为一来冬日攻城艰难,二来,泉盖苏文会直接驱赶百姓和我们在到处陷阱的平穰城死死纠葛。”李勣轻轻冷笑,道:“如今他这么做,无非也就是为了让高句丽百姓和我们死斗罢了。” 帐中所有人全部神色凝重起来。 李勣看着每个人,认真说道:“都去做事吧,这一战的艰险程度,远超诸位的想象,本帅在这里四年,都没有能攻下平穰城,泉盖苏文的谨慎,非同一般。” “喏!”在场众人齐齐拱手,然后同时转身鱼贯而出。 李勣转过身,看向一旁的录事参军李义琰:“写奏本,泉盖苏文的人来了一趟,虽然是算计,但也还是要禀奏陛下的。” “喏!”李义琰立刻拱手。 这个时候,李勣看向另外一侧的韦待价,说道:“司马该大展身手了,百骑司在高句丽的人手要动起来,告诉他们,是泉盖苏文要死斗,不是大唐。” 韦待价默然拱手,然后转身而退。 李勣看向左侧的帷帐之后,开口道:“韦少监,夏天了,那些东西要开始拿出来试验了。” “下官领命!”殿中少监韦待价站出拱手。 (本章完) 第628章 李恪,你还得做孤臣(第二更) 第628章 李恪,你还得做孤臣(第二更) 四月初夏,雷霆阴云。 洛阳,九州池。 瑶光殿。 李承乾站在殿前金阶上,目光眺望远处的九州池中央。 上百根废旧的长槊密密麻麻的倒插在池水中央。 十几只纸鸢飞在了半空中。 一根根被拉的极细的铁丝连接到了下面的槊林之中。 李承乾目光抬起,看向头顶的阴云。 雷霆在其中不停的窜动,一条条雷蛇在高空乍现,但又迅速消失。 滚滚雷鸣从天际轰然而至。 今日有雨,有大雨。 李淳风站在李承乾身后,面色凝重的看向头顶天空。 之前,皇帝已经来过九州池不止一次了,但好几次,他们的试验都没有成功。 “不用急!”李承乾侧身看了李淳风一眼,淡淡的说道:“雷霆向来以不受控制,不然也不会成为天神利器,爱卿就当是在窥伺天神权柄,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是!”李淳风松了口气,拱手道:“若非在陛下身边,臣也不敢乱来。” 李承乾忍不住的笑笑,李淳风怎么说也是大唐最强的天象大师,对风的研究,便是千年之后都少有人及。 他还会在意这些事情。 当然,或许是担心人言吧。 毕竟风雷之事,上天权柄,皇帝碰触无所谓,其他人碰触,多少便有些忌讳了。 李承乾重新转身,看向了阴沉的天空之上。 …… 刺目的雷霆在高空中猛然闪过。 树杈状的雷霆狠狠的劈在了两支纸鸢上,下一刻,雷霆已经沿着铁丝狠狠的轰在了九州池中的铁槊上。 石阶上的李承乾忍不住的轻轻上前,目光紧盯。 雷霆从铁槊上蔓延到了水面之上,然后在水面上飞散开来,然后蔓延到了其他铁槊之上。 “轰隆”的雷声中,天空一白,又是一道雷霆出现在高空中。 几乎是赶着上一道雷霆的后脚跟,然后狠狠的轰在了又一道纸鸢上。 下一刻,雷霆从半空落下,转眼间已经砸在了水面之上。 “轰”的一声,水面顿时炸开。 雷霆窜动间,半空中更多的雷霆轰劈而下,直接轰在了九州池中,整个池面顿时炸开无数的水。 水溅射之间,更多的雷霆落下。 就像是终于发现了有人在窃取权柄的天神,肆意的发怒。 “终于成了啊!”李淳风的声音在雷声中被压的极低。 李承乾面色平静,淡淡的看着。 …… 一刻钟之后,大雨倾盆。 九洲池中,雷霆已经彻底的消失不见。 雨幕遮掩了池水中废旧铁槊的影子。 李承乾这个时候,站在了稍微靠后的位置。 之前雷电在雨中乱窜的时候,他一点也不害怕,现在雷电没有了,他反而心里有些不安起来。 转过身,李承乾看向一旁的李淳风,说道:“将消息送到韦弘机手里,告诉他,试验在长安成了。” “喏!”李淳风沉沉躬身,举止间带着无比的敬畏。 李承乾微微一愣,随即轻轻笑笑。 雷霆是天神的权柄,普通人轻易不许染指。 虽然说李淳风是大唐首屈一指的天象大师,朝中的文臣武将,很多人都是从隋末走过来的,一路厮杀,对于天命的敬畏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 所以李承乾之前在长安进行类似试验的时候,那么多人看着,谁也没有表现出怎样异常的神情。 李淳风也是一样,但是现在,一切成了,他却表现出了一种深沉的敬畏。 那不是对天命的敬畏,那是对力量的敬畏。 李承乾转过身,看向漂泊大雨当中的九洲池。 刚才的试验,从空中引雷,是他们之前做过的。 但从空中多引雷,却是他们第一次成功的。 一次雷霆的威力不大,也不可控。 所以,李承乾就设计了这种用多数纸鸢,加上多数铁杆的引雷成雷池之法,别的不说,现在来看,他们的确是成功了。 这种雷霆一旦作用在城墙上,足够轰碎一段城墙了。 而在战场上,伏远弩箭钉在城墙上的景象太常见了。 只要在雨夜,在高句丽没有察觉到情况下,引雷下来,足够轰碎一段城墙。 威力如何倒在其次,但这是天命啊! 天要亡他盖苏文,李承乾相信李勣有的是办法能够让高句丽的百姓这么想。 之后,一切就方便了。 当然,想要引雷成功也不是那么容易,需要在大雨天气,而且需要一次引雷之后,快速的第二次引雷,这样才能够源源不断的引导雷霆劈下。 这样,他们的计划才能够成功。 李承乾平静下来。 雷霆说到底,不过是掩护罢了。 雷霆能不能劈碎城墙不好说,但是引爆黑火药,却是足够可行的。 …… 御辇缓缓的朝着贞观殿而去。 李承乾的脑海中依旧是他刚刚查看过的九洲池中央的情形。 那些铁杆虽然没有一个断了的,但几乎全部都在扭曲的不成样子。 很多地方都已经直接融化了。 这就是雷霆的力量。 李承乾抬起头,轻声叹息。 他能够轻松做出来的事情有很多,重力试验,大气试验,这些东西他都可以去做,但是他不敢。 因为这些东西,一旦深入研究,将来摧毁的,将很有可能是他统治的根基。 他是皇帝啊。 皇帝的身上有天命。 雷霆的力量能够他掌握,是因为他是皇帝,他掌握雷霆的力量没人能说什么。 其他任何人开始对雷霆的力量进行研究,也绝对不可能超过他。 尤其,雷霆不可能。 雷霆的威力太强,真的深入研究,很有可能会导致他们自己死亡。 雷霆这东西,便是千年之后,也没有什么人研究成功,更别说是现在了。 所以李承乾并不担心其他人去研究雷霆。 相反,其他的东西,他有些恐惧。 不知不觉中,贞观殿已在眼前。 丹陛落下,李承乾迈步走入贞观殿中。 他看了一眼张阿难,道:“叫李五过来。” 张阿难一愣,随即神色肃然的拱手道:“喏!” 没过片刻,李五已经出现在了贞观殿中,对着坐在御榻上的李承乾拱手道:“陛下!” 李承乾点点头,问道:“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臣这里已经大有改观,只是引燃不利,而且需要大量的堆积。”李五神色严肃起来。 “无妨!”李承乾摆摆手,说道:“你亲自去大同江,找韦弘机,他会想办法帮助你完成准备的,至于剩下的,就是天意了,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是朕的底线,两年一定要破平穰城!” “臣领旨!”李五肃然拱手。 李承乾微微摆手,李五再度拱手,然后无声告退。 李承乾身体微微靠后,虽然他和李勣说,他能够承受四到五年的时间,但说实话,四到五年之后,便是破了平穰城,其后的收益,减去大唐的成本,实际上也没有多少了。 两年,只要李勣能够成功一次,那么平穰城必破。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出现在殿中,一名青衣内侍站在殿门边,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吴王求见。” “吴王,他怎么来了?”刚说完,李承乾自己一拍额头道:“对了,他刚刚调任安州都督,好了,宣吴王觐见。” “喏!”内侍拱手,然后快步的转身离开。 李承乾轻轻地叹息一声,李恪原本是梁州刺史,根据朝中对诸王的任用,诸王每五年就要调任一个地方。 相比于普通的州刺史,要少上一任。 如今立刻梁州刺史任期满了,李承乾做主将他调任安州都督。 前一任的安州都督李元景之后,安州的主官已经没有调任,现在,李承乾选了李恪。 …… “臣吴王恪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李恪站在殿中,对着李承乾沉沉拱手。 李承乾点点头,看向一侧道:“坐吧。” “喏!”李恪拱手,然后走到了一侧跽坐下来。 “长安那边,太妃身体还好吧?”李承乾很关心的问道。 “母妃身体还好,多谢陛下关心。”李恪微微躬身。 “嗯!”李承乾侧身看向李恪,说道:“三郎到了南边以后,除了地方政务以外,也要多看看诸王,还有诸王之子,若是有谁胡乱行事,你可以直接斥责。” 李恪惊讶的抬头。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荆王事后,父皇那一辈,年纪最长的,现在是汉王,汉王性情浪荡,在长安胡闹就是了,他们那一辈,指望不太上,所以宗室管理还得是你我这一辈,而除了朕以外,就就是宗室之长了。” “臣惶恐!”李恪赶紧拱手。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朕是认真说的,江王在封地的一些事情,做的虽然隐秘,但还是有消息传到了朕的耳朵里……江王是长辈,说上几句,他不听,你来信给朕,至于其他江王世子,还有诸王子,该打就给朕狠狠的打。” 李恪这一次不再犹豫,拱手道:“臣领命。”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至于说安州政事,大小官吏,参军县令,你都要管的严一些,同时,也让他们对下面管的严一些,安州是产粮大州,朕还指着今年安州丰收,谷粮满仓呢!” “臣弟谨遵陛下教诲。”李恪再度拱手,看到李承乾没有什么再说的意思,他立刻起身,然后来到殿中拱手道:“如此,臣告退了!” 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说道:“安州地方你熟,平日里多注意些天气,中秋和新年的时候,你来洛阳走一趟,然后就去长安陪太妃吧。” 李恪微微一愣,随即嘴角有些忍不住的轻轻颤抖,他低着头,跪下,叩首道:“臣弟多谢陛下爱护之情。” 李承乾抬起头,看向李恪:“那件事情你知道了?” (本章完) 第629章 衢州谋反,陈硕真妹夫章叔胤称帝( 第629章 衢州谋反,陈硕真妹夫章叔胤称帝(第三更) “是!”李恪低着头,点头道:“臣听说一些,说是在荆王叔的计划当中还有臣,是陛下严令无有实证不得相扰,臣弟这才避过一难。” “朕之所以没有让人继续查下去,是因为朕知道,你根本没有介入,而他们也不过是拿你做伐而已。”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三郎,你的性情朕是了解的,但是很多事情里外都不由人,甚至不由朕,朕这里只能给六个字。” “请陛下教诲!”李恪再度叩首。 李承乾抬起头,神色认真的说道:“亲贤臣远小人,这是为人为臣之道,也是避祸之道。” “是!”李恪很认真的记下。 李承乾轻轻点头,然后说道:“小人总是图谋太大,而又多不为律法所容,贤臣多能控制自己的欲望,行事遵守律法,若是你的身边全是贤臣,那么你的行止便不会出格,自然就不会有事。” “臣等谨遵陛下教诲。”李恪沉沉叩首。 “好了,你去吧,路上小心些。”李承乾微微摆手。 “臣告退!”李恪拱手,然后才起身,从殿中退了出去。 看着李恪的背影,李承乾不由得轻叹一声。 李恪可以说最倒霉的一个,少年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虽为人有几分聪明才智,但却在别人的一声声称赞中迷失了自己。 现在回头来看,李恪的那点才智,在整个天下的面前,又算的了什么。 所以,他在就任安州都督的时候,就出了错。 一次出错,便引起了巨大的风波。 李恪被罢免了安州都督的官职,被朝中官员群起弹劾,一年多没有任职。 虽然一年后被起复,但是自那之后开始行事小心翼翼,甚至是小心翼翼的过分。 虽然很多人都在警惕李恪对皇位的威胁,但是李承乾却知道,李恪根本没有多少的动作。 所以,很多时候,都是别人在打李恪的主意。 李承乾有一段时间也对李恪充满了戒备,但是随着李象大婚之后,李承乾对于李恪的警惕一下子就少了很多。 现在,李承乾还是希望能够将李恪利用起来,他这个人能力还是有的。 当然,这里面还是需要李恪做一个孤臣。 他需要将自己从宗室当中孤立出来。 以前的时候,李恪会迟疑拒绝,但这一次,他接受了。 李承乾微微抬头,看向一侧的许敬宗,说道:“将各州刺史的奏本拿过来吧。” “喏!”许敬宗立刻拱手。 李承乾平静的接过,然后仔细的看了起来。 对于天下事,李承乾最直接管的,就是天下刺史。 他要求天下刺史约束州郡内的官员,法曹和地方县令,会对百姓一些轻微的触犯律法的行为直接放过,然后让百姓将更多的心思放在种地上,这样今年风调雨顺,才又国泰平安! …… “什么,衢州有人起兵谋反?”李承乾猛然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看了一眼外面六月风雨交加的天色,然后看向殿门处问道:“怎么回事?” “陛下,歙州刚刚传回的消息,有人率兵攻打歙州,这才立刻将消息传回,但更多的消息,还要等之后。”张阿难站在殿外,面色凝重的拱手。 “知道了,传令于相,彭城郡公,还有兵部崔尚书,雁门郡公和丘神勣一起觐见。”李承乾直接抬手。 “喏!”张阿难拱手,然后转身离开。 “陛下!”有些担忧的声音从侧畔传来。 李承乾侧过身,看向满脸担忧的崔鸾,轻轻拍拍她的脸颊,说道:“放心,没事的,衢州地处淮南,江左和江右的交界处,那个地方对大局没有影响。” “是!”崔鸾稍微放心下来,然后道:“妾身服侍陛下更衣。” “嗯!”李承乾轻轻点头,然后起身。 在崔鸾的服侍下,李承乾很快就换好了衣服,然后离开了飞香殿,朝着贞观殿而去。 坐在御辇上,李承乾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怎么会是衢州呢?” 他抬起头,看向黄盖之上,风雨扑打在上面。 今年虽然不算是绝对的风调雨顺,但是相比往年,雨水少了不少。 绝对是个丰年。 可是这样的时节,为什么会有人突然就起兵造反了,还是在衢州那个尴尬的地方。 不过衢州就在睦洲以南。 陈硕真的老家就在睦洲。 一夜风雨很快过去。 第二天,天下大亮,更多的消息从南方传了过来。 “半月之前,衢州有大风雨,摧毁农田无数,然而到了七日之前,州府开始收缴秋赋,因为今年催的紧,所以常山的衙役们就催的急了些,谁知道直接和百姓冲突了起来。” 刘德威看着御榻上的皇帝,说道:“中间就没有消息了,再来就是百姓攻陷了信安县,随后他们又攻向了龙丘,但却在龙丘被挡了下来,后来就杀往了歙州。” 崔敦礼拱手,跟着说道:“衢州有三县,常山,信安和龙丘,龙丘是由原信安的一部分,加金华的一部分而成,距离金华很近,和信安又稍微远些,婺州刺史崔义玄动作很快,派手下功曹参军崔玄籍当夜就率人去了龙丘。” 于志宁这个时候抬头,说道:“陛下,崔玄籍是蒋国公的女婿。” 蒋国公,故左骁卫大将军,兵部尚书,洛州都督屈突通。 “这么说来应该也没有问题了。”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随即一封密奏被送了进来,李承乾看了一眼,皱眉道:“章叔胤,衢州章氏,这个家伙在攻龙丘,歙州和饶州不克之后,在信安称帝了。” 殿中的群臣一时间有些惊讶的难以置信,仅仅是两个县,就称帝了。 “陛下,这是好手段。”梁建方站在一侧,拱手道:“称帝了,就能封赏群臣,然后激励人心,再四面攻伐……另外,衢州地处淮南,江左和江右之地,三不管地带,一时间如何出兵平叛,地方恐怕还没有商量。” 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点点头道:“传旨,以越州都督柳楚贤率会稽折冲府府兵统领平叛事,杭州刺史杜构,睦洲刺史侯元振,歙州刺史胡演,婺州刺史崔义玄,协助平叛,饶州方面不需乱动,守住山道,不许贼寇闯入江右。” “喏!”群臣齐齐拱手,只是低头之间,众人感觉都是些熟悉的人。 杜构,杜如晦的长子。 胡演,前大理寺少卿。 崔义玄,前左司郎中, 柳楚贤,前太常寺卿。 前面两个,更是这两年才刚调任。 李承乾平静的看向群臣道:“还有,告诉柳楚贤,以最快的速度平叛,今年江南的秋收之事不能耽搁,至于后事如何处理,让他自己掂量。” “喏!”群臣再度拱手。 自己掂量,是那么好自己掂量的吗? 不过有杜构这个杜如晦的长子,还有胡演这个前大理寺少卿,定下这一切倒不难。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好了,便如此吧。” 群臣拱手道:“臣等告退。” 片刻之后,被重新叫回来的丘神勣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 “嗯!”李承乾点头,说道:“你带一百千牛卫,一百金吾卫,一百左卫骑兵,即刻起赶赴扬州,找到国丈,让他协助你盯住江南整个地面,看看在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人会乱动起来。” 丘神勣神色顿时肃然起来,随即拱手道:“臣领旨。” 李承乾直接摆手,丘神勣这才拱手告退。 …… 李承乾缓缓的从御榻上站了起来,看向殿外,面色冷冽。 陈硕真死了,没想到陈硕真的妹夫代替她起兵称帝了。 真的有意思。 结合前世的事情来看,前一世陈硕真起兵,章叔胤,还有他一家人,恐怕给予了不少的助力。 只是这个章叔胤,他看起来是世家出身,为什么会娶陈硕真的妹妹为妻呢。 还有陈硕真,她的确姿容出色,也颇有手段,但是能够让章叔胤在前世以她为女帝,这里面怕也有些问题。 江南的事情啊! 章氏? 难道是张氏? 李承乾皱了皱,想了想,迈步朝着殿外而去,同时说道:“摆驾流光殿!” “喏!”徐安立刻派人跑着去传信,他自己则是跟在皇帝的身后一路到了流光殿。 徐慧和徐艺两姐妹已经在殿门口等着了。 看到李承乾,两人齐齐俯身道:“参见陛下。” “平身吧。”李承乾走到了殿中长榻上坐下,然后看向徐慧道:“你可知道衢州章氏?” “衢州章氏?”徐慧从一旁的侍女手中接过茶杯,递给李承乾的同时,思索着说道:“没怎么听说过,应该是地方小族。” “地方小族如何敢起兵称帝?”李承乾直直的看向徐慧。 徐慧一愣,说道:“是昨夜……章氏,章氏,难道?” “怎样?”李承乾忍不住的追问? 徐慧福身,然后认真的说道:“陛下可知道陈霸先?” “当然,南陈开国皇帝。”李承乾眉头微皱! “陛下!”徐慧看着李承乾,认真说道:“陈霸先有两任皇后,一位姓钱,一位姓章,宣皇后章要儿,罢黜陈废帝陈伯宗的太皇太后,谥号宣皇后,章氏。” 章氏,陈氏。 章叔胤,陈硕真? (本章完) 第630章 阿史那贺鲁(第一更) 第630章 阿史那·贺鲁(第一更) 流光殿中,李承乾突然看向徐艺,点头道:“爱妃先去歇息,朕这里有些事情和你阿姐谈。” “是!”徐安有些担忧的看了姐姐徐慧一眼,然后在徐慧安心的眼神中,返回到了内殿之中。 李承乾听到徐艺的脚步声进入到了内殿之中,然后才对着徐慧轻轻招手。 徐慧上前两步,凑到李承乾的身前。 李承乾突然伸手,一把将徐慧拉进了怀里,然后低声在她耳边问道:“你还记得慧觉吗?” 徐慧猛然抬头,惊讶的看着李承乾,缓缓点头道:“慧觉是从洛阳齐云塔院到的感业寺,是妾身听出了她的睦州口音,才将她留在了身边,顺便予以照顾,她怎么了吗?” “她死了,千牛卫察查逆贼,在白云塔院查到了她,她因反抗而被当场格杀。”李承乾深深的看了徐慧一眼,然后低声道:“她的俗家名字叫陈硕真……当然,你更习惯知道她叫陈大妮。” “是!”徐慧点头,慧觉是跟她说过她的真名叫陈大妮,至于陈硕真什么的,她不知道。 “陈大妮有个妹妹,叫陈二妮。”李承乾轻轻冷笑,道:“陈二妮的丈夫,就是章叔胤,这一次在衢州起兵称文昌皇帝的人就是他。” “衢州,陈大妮不是睦州人吗?”徐慧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章叔胤是衢州人,而衢州和睦洲只有一山相隔。”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你说的对,章叔胤是衢州人,陈硕真是睦洲人,陈硕真的妹妹嫁到衢州本就是件奇怪的事,但偏偏章叔胤现在在衢州称帝了,而陈硕真之前又到了长安……” “她是来查看天下局势的。”徐慧猛然抬头,看向李承乾的眼睛说道:“她来长安,就是为了谋反做准备的。” 李承乾点点头,徐慧和他的看法一致。 在早年的时候,在武媚娘还没有凑到他的父皇身边之前,是徐慧在帮着他的父皇审阅奏本。 这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徐慧才有那么宽阔的眼界。 对于这件事情的判断,她也一样有敏锐的目光。 “你刚才说过,章家很有可能是陈霸先皇后章要儿家中的后人,而陈硕真一家如果是陈霸先的后人,那就说的过去了。”李承乾眼神冷峻。 在前世的时候,是陈硕登基称帝,章叔胤是站在一旁帮她的那个人。 一个女子想要称帝谈何容易。 要调整内外人心,要理顺上下结构,调运粮草,这些东西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却极难。 需要极为丰富的经验。 可是陈硕真,一个不过是在长安感业寺接触过一些的普通女子,就敢称帝,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除非,她是陈霸先的后人。 是南陈余孽。 他们都是同样身份的人,而身为章家人,自然要以陈家人为主,那么她是女子,奉她为女帝,也是可以接受的。 “陛下,可是这里面还有个问题。”徐慧看着李承乾,认真说道:“章要儿有自己的兄弟,所以章家有自己的后人,但陛下,陈霸先无后啊! 陈霸先死后,是他的侄子临川王陈蒨继位为帝的,章皇后在陈蒨死后,废了陈蒨儿子陈伯宗,改立陈宣帝陈顼。”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陈霸先是个倒霉蛋,他也不是无子,他有六个儿子,五个早夭,唯一活下来成年的陈昌,因为早年在北周做人质,所以就是陈霸先死时,人也在北周,后来陈蒨继位,北周又将人给放了回来,但在路上被人推入长江而死。” “陈蒨做的。”徐慧点头,道:“所以陈蒨死后,他儿子陈伯宗登基称帝,后来陈顼废陈伯宗的时候,章皇后是支持的。” “章家和陈顼一脉关系极深,而陈顼的儿子就是陈叔宝。”李承乾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徐慧看了李承乾一眼,说道:“可是陛下,当年南陈灭国,陈氏诸王有三十多人被押送到洛阳,其中有四五人活到了大唐,甚至义阳王陈叔达在大唐还做了宰相。” 李承乾点点头,陈叔达在武德和贞观年间都做过宰相。 即便是到了现在,陈家人也在大唐开枝散叶,说实话,不差陈硕真一个。 陈家如此,萧家也是如此。 李承乾看着徐慧问道:“所以,爱妃是什么意见?” 徐慧轻吸一口气,闭目想了想道:“臣妾更认为,陈家要么是南陈不显眼的一脉,要么干脆就是强行攀附。 至于章家,他们未尝就不知道这一点,但最后却选择默认,甚至陈家说不好就是章家养的,真正想做皇帝的从来都是章家。” “陈硕真不过是枚可怜的棋子。”李承乾顿时有些恍然了过来。 世家大族向来喜欢藏在幕后,而将棋子推到台前,等到了最后,他们再轻松的攫取胜利果实。 这种事情在历史上屡见不鲜。 前些年的隐太子余孽,不都是这样的吗? 真正想要化家为国的,只有世家。 “章家其实也是愚蠢。”李承乾轻轻摇头,道:“如今这个时节,朕的手上还留有相当的余力,朕真的想不明白,他怎么敢在这个时候起兵的?” 的确,李承乾是做了一些错误的判断。 他将防范的重点都放在了陈硕真老家的睦洲。 甚至他在多年以前就开始布局,将苏亶调任杭州刺史,苏亶调任扬州之后,李承乾又将杜构调了过去。 苏亶是国丈,杜构是杜如晦的长子。 还有歙州,前任歙州刺史是柳奭,现任的歙州刺史是胡演,前大理寺少卿。 尤其他还在之前杀了陈硕真。 方方面面都做足了准备,但是章家在衢州起兵了。 然而又怎样,在李承乾的多方准备之下,章家起事的规模,远远无法比拟前世陈硕真起兵的规模。 他们失败的会比任何人想的都要快。 …… “陛下!”徐慧有些迟疑,但还是小心的说道:“妾身以为,章家或许是被逼急了。” “逼急了?”李承乾有些诧异。 “是!”徐慧低头,说道:“陛下偶尔也带奏本来流光殿,妾身也整理过其中的一些。” 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不光是流光殿的徐慧,还是裘芳院的武媚娘,李承乾都会刻意的让她们接触一些奏本,然后在一些不确定的事情上询问她们的意见。 她们两人的看法或许还比不上朝中的一个侍郎,但是她们的视界总有一些特别的地方。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们都是从李承乾的角度上来看问题。 这和朝中的群臣总是会在不自觉中带上一些地方利益很有不同。 “陛下虽然这一年来,对地方严格要求,但到了秋收时节,很多东西又一下子放了开来,有些地方官吏,在这个时候,难免会变本加厉一些,百姓那里没有多少油水,反而是地方世家,遭受盘剥的不少。”徐慧话说到这里,已经不好再说下去了。 “你是想说官逼民反。”李承乾看了一眼有些紧张的徐慧,轻轻捏了捏她的下颚,然后低声道:“如今军前战事虽然不算激烈,但每日的粮草损耗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数目,想要让粮草又快又及时的送到军前,必须要牺牲一些。” 她的心中有所野心,章家有所野心,才会如此。 “陛下!”徐慧抬头,看向李承乾,认真的说道:“陛下可能对江南的赋税情况了解不多,江南历来是朝中重税之地,朝中对江南的税收之重,在整个天下,恐怕也仅仅次于河北,如此或许是两相累加,才有了衢州之事。” “爱妃说得,朕又何尝不明白。”李承乾轻轻摇头,说道:“但江南的事情,从大唐开国一直到如今,朝中虽然对江南赋税累有增加,但实际上江南的赋税,有一半又入了江南世家和官吏的口中,不然为什么江南这些年能一直平静呢?” 徐慧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最后又咽了回去。 是的,真正帮助朝廷在镇压江南的,其实还是江南豪族自己。 “就拿这次衢州的事情来讲。”李承乾神色平静下来,淡淡的说道:“前因如何不重要,这一次衢州起兵,已经有三千健壮,上万百姓牵涉其中,一旦开战,这些百姓死伤过半都是轻的,而在战后,他们也将会被贬为奴隶。” 徐慧轻轻的点头,起兵失败的后果,就是这样残酷。 李承乾继续说道:“加上这一战过程中,衢州的世家豪族受创极重,衢州的土地也将会有大半空缺出来,朝廷会从杭州,睦洲,婺州,括州,越州,台州,迁移百姓过去……当然,世家和官吏一样会获利,江南的大局反而会有改观。” 徐慧猛然抬头,难以置信的看向李承乾。 “杜构会主持这一切,朝中也会有所获益,只是衢州的百姓会受苦而已。”李承乾摇摇头。 衢州并非这一次东征的主要粮食供应地,而衢州的地形也没有多艰险,章叔胤支撑不了多久。 徐慧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低声问道:“陛下,难道衢州的百姓,这一次就这么的受了无妄之灾吗?” “这就要看后续他们能活下来多少了。”李承乾轻轻抬头,说道:“至于剩下的,他们虽然会被贬为奴隶,但朕会将他们当中的一半老弱编入寿王府。” 寿王李纇是张萱的女儿,张萱出身江南张氏。 “寿王府在寿州,距离衢州并没有多远。”李承乾靠近徐慧,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当然,萧妃和凡儿这几个月给朕怀上也行,或者,你也可以。” 徐慧顿时羞红了脸。 这个时候,李承乾突然站了起来,徐慧下意识的抬头,有些期待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轻轻摸了摸她的下颚,然后平静下来,低声道:“衢州有人造反,朕得先处理完那边的事情,然后再过来找你。” “是!”徐慧深吸一口气,然后认真的点头。 李承乾轻轻摩挲,然后大踏步的向殿外而去,丝毫不在意身后两双紧追的目光。 衢州的事情,和徐慧的一番谈话彻底的理清楚了。 剩下的,就是认真去安排的事情了。 当然,这里面还是有一些问题要弄清楚。 章家的背后还有没有人? …… 转眼七月。 天下大丰。 贞观殿中,风尘仆仆的张大象拱手道:“启奏陛下,河北的秋收诸事已经都安排了下去,军前之事不会受太大影响。”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秋收的事情,反而不必像春种那么紧张,今年辽东丰收,江北都护府也能够提供一定的粮草,后续天下粮草运送过去就行。” “是!”张大象稍微松了口气。 今年春种的时候,他组织整个河北的民夫抢送粮食,之后又加紧运送,这才没有耽误到军前。 到了秋收反而不需要那么紧张,一来是因为各地丰收,二来也是因为知道天下丰收,粮食必然会运送到军前,所以即便是延迟一两日,军前的士卒也不会在意。 “还有衢州之事。”李承乾神色平静下来,说道:“朕原本还担心会有些意外,但是杜构和胡演出兵很快,崔义玄很快转守为攻,不过半个月,衢州乱局已定,甚至秋收也能抢救一二。” “是!”张大象拱手,然后低声说道:“陛下,那些造反的男丁能不能调一些到臣手里,用来调运军粮。” “不行。”李承乾直接摇头,说道:“那些人握了刀,沾了血,一旦到了军前,造反的心就会在北方蔓延开来,朕已经决定,让他们在当地修建沟渠。” “陛下,当地不怕吗?” “无妨!”李承乾摆摆手,说道:“那里的百姓经过衢州一战,都稍微有些收获,加上整肃吏治,生活宽松了不少,而且他们都知道,衢州当初的事情,压根还没有官逼民反的地步,虽然有所冲突,但这里面刻意的味道很重。” 李承乾神色凝重起来。 衢州的事情,完全就是章家一手推动起来的。 然而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朝廷的反应会那么快。 “陛下!”一名青衣内侍出现在殿外,对着李承乾拱手道:“丘将军回来了。” “丘神勣回来了?这么快吗?”李承乾忍不住的站了起来,他看了殿外一眼,然后又看向张大象道:“卿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再去河北忙碌吧,冬天马上就要来了,让民夫在秋天加紧一些,冬天便能早点休息。” “喏!”张大象肃然拱手。 李承乾点点头,然后大踏步的走向殿外。 丘神勣没在别的地方,他在掖庭。 就在当初李承乾关押陈硕真的掖庭小院外。 御辇落下,一身黑衣黑甲的丘神勣,握着千牛卫,上前拱手道:“臣丘神勣,参见陛下!” “平身吧。”李承乾看了院内一眼,认真的看向丘神勣:“怎么样,这一路回来顺利吧?” “顺利!”丘神勣拱手,说道:“没有人沿途截杀,说明臣的判断是对的,这一次的叛乱没有江南其他世家的参与。” 李承乾微微一愣,随即抬头叹声道:“可惜了。” 丘神勣松了一口气,点头说道:“是可惜了!” 李承乾笑笑,拍拍丘神勣的肩膀,说道:“回去休息吧,这一个来月苦了你了,来回奔波。” “是!”丘神勣拱手,道:“臣告退。” 李承乾点点头,目送丘神勣离开。 是啊,可惜了,他们原本都以为,会能够牵连到其他一些人,没想到竟然没有。 是啊,的确不应该有。 真正的上层世家对于如今朝中的局面看的都比较清晰。 如今虽然在安东大战,但实际上朝中的底蕴远还没有被逼出来的地步,他们就算是要试探也不是现在,而是过两年。 李承乾转身,迈步走进了内院之中。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一名身穿淡黄色襦裙,神色有些狼狈的女子,跪在地上,就跪在陈硕真原本的位置。 她的身上没有任何束缚,也没有被卸掉关节。 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多少力量,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弱女子罢了,和陈硕真那种人完全不同。 李承乾平静的走到了她的面前,陈硕志下意识的抬头,随即她身体一个哆嗦,赶紧叩首道:“民妇……罪妇拜见陛下!” “听说你还是个皇后?”李承乾淡淡的问道。 陈硕志有些颤抖的叩首道:“外子谋反之事,罪妇全然不知情,到后来,一切已成定局。” “听谈吐,你还是有些见识的。”李承乾点点头,道:“朕只有一个问题,你是生是死,就看你的回答是否让朕满意了。” “陛下请问!”陈硕志赶紧叩首。 “这一次,章叔胤为什么要谋反,他难道不知道他自己一点机会都没有吗?”李承乾问出了心里最想问的问题。 “罪妇也不明白。”陈硕志低头,然后说道:“只是有一次外子曾经说过,辽东大战,朝廷必然紧急,若是能够一呼而起,说不定能有陈胜吴广之得。” 李承乾皱皱眉,随即他就明白了过来。 章叔胤之所以造反,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朝中在安东和高句丽的大战。 便是当年在先帝东征高句丽期间,也是纷乱不停,更别说是现在。 章叔胤要的,实际上就是在江南,打响反唐的第一把火,随后他希望其他人能够呼应而起。 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陈胜吴广那个时候更多的是因为天下对暴秦不满久矣,这才有了天下反秦之事。 但是如今,大唐的统治稳如壁垒,他怎么可能会有机会。 这里面的道理是说得对通的。 前隋的灭亡一样是起于外战,秦朝的灭亡是因为三十万大军镇守长城防线。 李承乾现在十万大军征辽东,虽然不如前隋和秦朝那么多,但他不是先帝。 所以,章叔胤才会起野心。 加上从章叔胤起兵到结束,整个江南无一人呼应,足够说明原因仅止于此了。 当然,陈硕真的死也是原因之一。 陈硕真没有能够回去,将朝廷的实际情况送回去,才导致了章叔胤判断失误。 …… 李承乾看着颤抖的陈硕志,平静的说道:“朕会让人安排个安静的地方,让你平静的度过一人,之前的事情,记住不要和任何人讲!” “是!”陈硕志顿时哭泣的叩首道:“多谢陛下!” 李承乾转身朝着殿门处走去,看着门口的徐志,轻轻抬手…… “陛下!”陈硕志的声音突然在李承乾背后响起,她有些像是刚想起一样,跪着转身对李承乾道:“有一件事情,外子当初行事的时候,家里的准备其实是不足的……不,其实家里根本没打算起事,但有一天,下人突然在井里吊起了一箱黄金。” “你说什么?”李承乾猛然转身,眼神惊骇。 (本章完) 第631章 平穰城破(第二更) 第631章 平穰城破(第二更) 七月末,大同江畔。 阴云密布,雷蛇窜动。 刺目的雷霆骤然在高空中闪过,下一刻,雷霆已经轰然劈下,然后狠狠的劈在了半空中的纸鸢之上。 雷霆顿时顺着铁丝蔓延到了平穰城的城墙上,“轰”的一声,平穰城的城墙骤然炸开。 头顶的天空上雷声滚滚,两股声音汇合在一起,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捂住耳朵。 大同江上,李勣站在巨大的五桅战船的船首,身后十几员悍将,目光紧紧的盯着闪光过后的平穰城东侧城墙。 巨大的裂痕在城墙上蔓延开来,足足有三丈方圆,而在最核心的一片上,长达五尺的墙体直接从城墙上脱落了下来。 甚至就连上方的女墙也掉落了一块。 看的出来,只要这样的攻击再来那么十几下,整片城墙都会直接垮塌。 “呼哈!呼哈!呼哈!” 大同江两岸,所有的唐军士卒都忍不住的欢呼起来。 而城墙上的高句丽士卒则是一阵阵的脸色苍白,夹杂着十几声痛苦的哀嚎声。 有的士卒站的不远,直接被飞溅的石块崩在脸上,崩了一脸血。 但更多人眼底含着一丝茫然和敬畏。 那是天雷啊。 天雷就这么的助唐军攻城了? 逐渐的,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大同江上的李勣身上。 李勣侧过身,对着身旁的旗令官点点头。 下一刻,旗帜挥舞。 大同江南岸之上,站在一架巨大弩弓之前的韦弘机向下一挥手。 一支三丈长的弩箭猛然间从弩弓中发射而出,带着一条长长细细的铁丝直接飞向半空。 一只如同燕子一样的纸鸢直接飞向了高空,它在飞到最高空的时候,身形全然展开。 前方的弩弓这个时候已经狠狠的钉在了城墙上。 所有人瞬间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幕。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将领突然间从远处冲了过来,手里不知道从哪里缴获的唐军长槊对着弩箭尾巴狠狠的一斩。 下一刻,铁丝被直接斩断。 纸鸢释放,然后腾空高飞,在雨前的劲风中飞向了高空。 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雷霆轰击在纸鸢上,雷声滚滚,纸鸢已经在半空中彻底的失去了踪影。 “泉男生,泉盖苏文的长子。”牛进达在李勣身边介绍。 李勣轻轻点头,说道:“应该是奉了泉盖苏文的命令,传令韦弘机,继续!” 令旗挥动,又是一根弩弓飞上了半空。 纸鸢在弩箭落下的一瞬间展开,然而,它在半空中仅仅是展开了十几息,就摇摇晃晃了起来。 “轰隆”一声,雷霆前闪,但这一次,雷霆没有轰在纸鸢身上,而是在顷刻间,大雨已经从高空之上直接坠落了下来。 落在纸鸢上,也落在了整个平穰城内外的所有土地上。 一时间大雨倾盆。 李勣对着一旁的韦待价说道:“去叫你族叔回来吧。” “喏!”韦待价立刻拱手,转身下去传令。 很快,韦弘机便返回到了大船之上。 “大帅,下一次只要更多的弩弓齐射,下官一定可以轰碎更多的城墙,然后攻破平穰城的。”韦弘机用力的拱手。 利用雷霆攻破城墙,理论上可行,在实际中却颇有阻碍。 一个夏天,光是等待雨他们就等待了很久,之后纸鸢成功的在半空中展开,然后支撑到雷霆落下。 不过很多时候,都是已经下雨了,雷霆还没有来。 这一次好不容易成功了,但可惜,雨跟着就来了,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李勣淡淡的看了韦弘机一眼,平静的说道:“传令下去,雨后开始,将一半的床弩布置在东西两侧城外,剩下的一半布置在南城之外,船上的床弩做做样子就好,最后,全面围城。” “喏!”大船上下,所有的将士全部都兴奋的拱手,大战终于要开始了。 …… 转眼已经是大半个月后。 大半个月里,没有一场适合的时机。 直到今天。 风声凛冽,阴云密布。 雷霆在阴云之上翻滚。 人心在城墙上下紧张。 李勣一身黑衣黑甲,手按黑鞘千牛刀,站在大纛之下。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城头上,一名头戴金盔的魁梧将领出现在城头上。 泉盖苏文。 高句丽东部大人、大对卢泉、大莫离支,泉盖苏文,他终于出现了。 这还是李勣第一次在平穰城头看到泉盖苏文。 泉盖苏文的目光同样落在了李勣身上,同样还有他身后的数万大军身上。 密密麻麻的骑兵,数不计数的步卒,漫天的旗帜,还有横在最前的数十架车弩,列在最前的数十名战将。 泉盖苏文的目光越过无数大唐士兵,落在他们身后。 空旷的原野上,有两支骑兵在视线尽头飞奔。 泉盖苏文心里清楚,这些都是在他能看得见的视线内的,在他看不见的视线之外,还有更多的骑兵在纵横驰骋,阻挡任何一支援兵前来平穰城救援。 从今年开春到现在,苏定方,刘德敏和阿史那忠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出击,截杀了不知道多少想要来平穰城救援的各方援兵。 有时候甚至直接打到了他们城下。 还有薛万彻,薛万备,薛仁贵等人,在稍后一些的地方进行来回冲杀封锁。 平穰城已经有半年没有一滴粮食输入了。 但真正令泉盖苏文担心的,是四方将领的真实心中所想。 大唐派人告诉他们,大唐只需要泉盖苏文将政权归还高宝藏,那么之后大唐就会撤兵。 甚至包括百济也是如此。 空口白话自然无人敢信,但是李勣在檄文上的一句话,却让很多人开始犹豫起来。 高句丽是大唐属国,高宝藏是大唐赐封的高句丽王,大唐没有必要在自己的属国国王臣服进贡的情况下灭了他。 尤其,还有江北都护府的金上泉。 他是高宝藏的使者。 当然,这些如果放在往年,根本撼动不了人心,但是现在,大唐杀过了大同江,兵临城下,所有人都开始犹豫了起来。 泉盖苏文的目光落在那条宽一丈深一丈的沟渠之后的小型坞堡上,这些小型坞堡密密麻麻的围了平穰城一圈。 他们在阻碍平穰城中人出去的同时,也成为了唐军在平穰城外立足的根本。 尤其是还有那些床弩,它们发射的弩弓,如果利用天雷之力真的很有可能会攻破平壤城。 泉盖苏文在观察李勣和他手下的大军,李勣同样也在观察泉盖苏文和他手下城墙上的士卒。 今日,大唐四面围攻平穰城。 平穰城上,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士卒,泉盖苏文几乎将他所有能调的士卒全部都调到了城墙上,甚至很可能还有不少的百姓。 李勣脸上带出一丝冷笑。 他的右手微微抬起,然后猛然下挥。 旗令官迅速的挥舞旗帜。 下一刻,数十架床弩已经开始前推。 没有什么好说的,所有一切的战争在森冷的天地间瞬间展开。 韦弘机站在所有的床弩之间,随着身后鼓声一响,下一刻,他的手猛然下挥,数十支一丈长的弩箭已经飞快地飞向了高空上,他们后面带着了数十只纸鸢也在同一时间冲了上去。 韦弘机目光紧紧的盯着。 纸鸢的问题,才是引雷的最大障碍。 然后重量和风力的平衡是最难做到的。 尤其是在这样的天气下,时间根本不等人,说不定下一刻,大雨就会倾盆一样的落下。 弩箭极短的时间内已经狠狠的钉在了城墙上,就在这个时候,上百名高句丽士卒手持长戈直接上前,异常轻松的就绞断了弩箭后面带着的铁丝。 韦弘机脸色不由得一变。 这是雷击之法最大的要害。 一旦纸鸢和弩箭之间的联系被截断,那么即便是能够引雷下落,也一样难以攻破城墙。 泉盖苏文很聪明的找到了他们最薄弱的地方。 就在这个时候,李勣的声音淡淡的从后方传来:“继续。” “喏!”韦弘机神色收敛起来,然后再度挥手,更多的弩弓在这一刻直接飞上了半空。 但是这一次,韦弘机刻意调低了角度。 不少弩弓落在城墙上的时候,直接超过了长戈的范围,而纸鸢还在天上飞,高句丽人根本就断不了,然而…… 数十名高句丽将士,从城头上直接跳了下来,扑向了后面的铁丝,和它们死死的纠缠在一起,带着它们直接坠向了地面。 “砰”的一声,人坠落在地面,抽搐两下,嘴角溢血,便再没了任何动静。 他们缠在身上的铁丝,也从弩弓上彻底扯断。 韦弘机抬头,就看见又是十几名士卒从城墙上跳了下来,将剩下没有扯断的铁丝全部扯断。 这个时候,更多的士卒从后面站上来,目光紧紧的盯着韦弘机。 冷漠死寂的目光看的韦弘机头皮发麻。 泉盖苏文的意思很明显,他手上有足够的人,不管大唐有多少的弩箭,他都能够用人命来换取大唐的攻城手段失效。 韦弘机的呼吸一下子沉重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李勣淡漠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继续……” “轰隆”一声掩盖了李勣的尾音,高空之上雷霆划过,树杈状的雷电已经狠狠的轰在了一只纸鸢上。 雷霆顺着纸鸢直接落在了地面上,一名已死的高句丽士卒,瞬间被电的浑身焦黑。 韦弘机的目光一瞬间就亮了。 他想起了皇帝传来的消息:机会不够就用数量凑。 韦弘机双手猛的挥动,下一刻更多的弩箭已经带着纸鸢飞上了天空。 站在城头上的泉盖苏文瞬间就明白了唐军的打算。 现在的雷霆劈的是天上的纸鸢,根本就不需要等弩箭落在城墙上。 只要雷霆落在纸鸢上,就能够顺着弩箭直接轰在了城墙上,瞬间,城墙就得炸开。 泉盖苏文猛地向上一握拳,更多的高句丽士卒开始上前,紧紧的盯着半空中的弩箭。 每当有弩箭落在城墙上的时候,他们便立刻不顾生死的扑了下去。 甚至就连长戈,现在也不用了。 半空中雷霆闪动,偶尔有雷霆劈下,最终也是落在了地面上坠墙而死的高句丽士卒身上。 泉盖苏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空气当中的水气越来越重了,距离下雨就在顷刻之间。 城墙之下的李勣,这个时候的目光却忍不住的看向四面八方。 现在这个时候,唐军已经开始全面攻城了,每一座城门方向都有十几支,到几十支弩箭不停的腾空。 这个时候,城墙上应该已经满是准备赴死的高句丽士卒。 那么现在这个时候,城中,他应该没人了吧。 …… 刺目的白光在天空闪过,紧跟着是滚滚雷鸣。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抬起头,然而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这一次的雷霆没有落在城墙之外,而是坠向了城中。 泉盖苏文猛然转身,在他惊愕的视线当中,十几只纸鸢飞在了半空中,轰然的雷霆披在了两三只纸鸢上,然后雷霆顺着纸鸢下落,直接落在了下方的粮仓里。 “轰”的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炸开了。 还不等泉盖苏文反应过来,更多的雷霆在天空聚集,然后猛然轰下,直接砸在了更多的纸鸢上。 无数的雷霆顺着纸鸢落在了整个粮库之中。 雷霆在不停的闪烁,火焰也在雷声中不停的窜起,与之相伴的还有无数的爆炸声。 一直过了半刻中,虽然“哗”的一声,无尽的雨水已经从天空上降落了下来。 泉盖苏文一个寒颤,整个人这才回过神来。 一瞬间,他的脸色白的可怕。 猛然抬头,泉盖苏文就要指挥手下人赶紧去救火,但在这个时候,“咚咚咚”的鼓声突然的响了起来。 泉盖苏文轰然转身,目光死死盯着大纛之下的李勣。 李勣目光淡漠的看着他。 弩箭在城中的雷霆闪起的一瞬间就停了。 他才不会让城外的纸鸢,引走了城内的雷霆。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李勣的目的所有人都看清楚,他根本就从来没有想过要直接用雷霆之法破城。 这种方法太不稳定,受天气因素影响太大了。 与其如此,还不如利用雷霆引火的特性,直接烧了泉盖苏文的粮仓,烧了有数十万人居住的城池的粮草。 甚至于这种方法能够极大的掩护城中的细作彻底。 这才是李勣想要的。 鼓声不停的响起,一张张两丈长的木板被迅速的抬上前,然后搭在了壕沟之上,密密麻麻的步卒,举着云梯,很缓慢的上前,半天才踩在了木板上,然后越过木板,踏上了壕沟的另外一边。 就在这个时候,鼓声突然停止。 所有的步卒有的站在壕沟的木板上,有的站在壕沟两侧,一瞬间全部停了下来。 城墙的所有高句丽士卒全部都不敢动,目光紧紧的盯着城下。 所有人的动作,在这一瞬间突然间全都顿住了。 只有大雨从高空中不停的落下。 李勣骑马在大纛之下,目光紧紧的盯着泉盖苏文,大雨之下,他不会轻易去攻城,但是也绝对不允许泉盖苏文去救火。 现在这个时候,平穰城中的巨大多数士卒都在城头,泉盖苏文在城中即便是已经留有人手,这些人手能调出去救火的,也没有多少。 片刻之后,泉盖苏文消失在了城头。 城头上的士卒隐约之间,也少了不少,但是少的很均匀。 大纛之下的李勣轻轻笑了。 随即鸣锣声响起,壕沟两侧的无数大唐士卒开始迅速后撤。 并且远远的撤出去一里之地。 …… 九月深秋。 往年,这个时节,平穰城上下早就已经布上了一层白霜。 但如今,因为数十万大战的缘故,白霜丝毫不见。 夜色迷蒙,漆黑一片。 五百名士卒从平穰城黑暗的角落里滑了下上来,然后咬着刀剑,小心的向前冲。 前方,黑暗的沟渠后面,一座座小型坞堡,还有一只只火把照亮了一大片的地方,然而,相比于整个黑暗天地而言,那也不过是极小的一小片而已。 尤其火把照亮的地方有侧重,城门附近火光最亮,而在角落里,火光最暗。 五百名死士小心的滑入沟渠之中,然后无声的从另外一侧游了出来,他们小心的越过爬上去,然后开始快步的前冲。 只要能够越过唐军的封锁杀出去,平穰城就有救了。 “扑通扑通!”最前面的十几人突然间扑通倒下,随即,忍不住的痛叫声响起。 “谁!”十几队巡逻的士卒立刻赶了过来,看着死在沟渠之后陷阱里的高句丽士卒,他们冷笑着对着活着的人扣动了扳机。 弩箭飞落,死伤连片。 第二日,李勣骑马出现在沟渠之畔。 他看着地面上的尸体,平静的看向身旁的薛仁贵说道:“昨夜有两千人试图出城,很多其实都是普通人,这说明平穰城中的粮食已经支持不了几日了。” “是!”薛仁贵肃然拱手。 “传令下去,将军中所有酒肉都分发下去,让士卒们在平穰城门附近烤肉喝酒。”李勣抬起头,看向平穰城内,紧握马鞭:“本帅要用着酒肉之气,激一激城中缺粮士卒心头的野火,告诉所有人,城破就在七日之后。” 薛仁贵忍不住激动的高声拱手道:“喏!” (本章完) 第632章 李勣的战争节奏(第一更) 第632章 李勣的战争节奏(第一更) “呜~” 号角声在整个天地间响起。 五万大唐士卒将整个平穰城彻底围了起来。 在更远处的视线之外,还有五万大军散落各方,阻止其他任何方面援军支援的同时,也随时听从调令杀往平穰城。 今日,大唐十万大唐精锐,目光全部盯向了平穰城。 黑色大纛之下,李勣带领十几员悍将,无数精锐缓缓的朝着平穰城南城门逼去,气势迫人。 人影掩映间,有无数的床弩,投石车,蹶张弩,云梯,撞车等等无数攻城利器。 不时的又有骑兵从四面八方奔跑而来,将一道道情报送到了跟在李勣身侧的李义琰手中。 四面八方各处敌军的动静,全部都被送了过来。 大军作战,眼观八路。 李义琰简单的看过之后,捡重要的递到了李勣的手上。 李勣平静的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催马向前。 一步步的逐渐逼近了平穰城。 在距离平穰城城头一箭之地的位置,李勣停了下来。 一时间,所有的士卒全部都停了下来。 整个天地之间,除了马蹄的轻嘶声和众人自己的呼吸,似乎再也听不到什么了。 李勣抬头看了一眼城头上密密麻麻的高句丽士卒,轻轻冷笑,随后他侧身看向李义琰:“义琰,你知道饿是什么滋味吗?” 李义琰拱手道:“下官虽不是宗室,但出身陇西李氏,祖父是前隋郡长史,阿耶是我朝瘿陶县令,家境虽然算不上富裕,但下官从小也没有挨过饿!” “饿啊!”李勣叹息一声,抬起头道:“饿就是一股野火从心底不受控制涌起来的感觉,那是人最本能的欲望,不管是聪明,还是愚钝,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是!”李义琰肃然拱手。 李勣看向平穰城头,继续说道:“这几年,因为要防备大唐杀过大同江,所以泉盖苏文在城中囤积了大量的粮草,足够城中二十多万百姓两年所用,而自去年秋以来,便再没有任何一滴粮食从其他地方送进平穰城了。” 四周的众将神色肃然起来。 他们知道,李勣这番话,看似是在和李义琰说的,但实际上却是和他们每个人说的。 “现在一年过去了。”李勣抬头,轻轻冷笑道:“城中的粮草储备,如今仅仅剩下不足一年所用,不久之前,城中所存的粮草被焚毁大半,剩下不足四月所用,你知道这种情况下,会怎样吗?” 李义琰略微迟疑,但还是拱手道:“城中的粮草,还能够支持四月所用。” 李勣诧异的看向李义琰,不客气说道:“你那几年的晋阳县令真的是白做了。” “是!”李义琰眼神微微一变,但还是拱手道:“请大帅指点。” “若非当年在太原,你在本帅手下做的还不错,本帅才不会和你说这么多。”稍微停顿,李勣抬头看向平穰城,然后平静的说道:“城中预备到明年年底的粮草缺了六成,那么就意味着城中的高句丽百姓,会死到只剩下四成,甚至更少。” 这样,剩下的四成粮食,才足够这四成的人活到年底。 世事残酷,人心鬼蜮。 从来不是什么简单的计算,而是残酷的血淋淋的冷血。 “下官受教了。”李义琰沉沉拱手。 其他诸将士神色也在同一时间肃穆起来。 李勣看着城头之上密密麻麻的士卒,轻声道:“从七日之前到今日,城中有超过五千人出逃,同时有二十一次城中起火,你们都是军中大将,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诸将的呼吸顿时重了起来。 城中有超过五千人出逃,有二十一次城中起火,还有很多其他他们看到的地方。 一切都意味着城中的事情在逐渐的乱起来,甚至距离彻底的乱起来,已经不远了。 “知道本帅为什么没有等到城中彻底乱起来再动手吗?”李勣不等其他人追问,直接说道:“因为以泉盖苏文的狠心,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在之前就将城中六成将近十万人从城里赶出来……我们承受不起,所以只能今日攻。” “喏!”诸将神色凝重起来。 真要让十万百姓出城,到时候他们管不管这十万人都有大麻烦。 “另外,这几日本帅让你们在城门四周喝酒烤肉,酒肉的味道,会让他们心头的那口野火更加的强盛,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李勣侧身看向左右诸将。 所有人齐齐拱手道:“请大帅教诲!” “这意味着他们会不停的来回走动,尤其是这几日粮食减少,他们会更饿,饿便是没有力气。”李勣毫不掩饰得意的笑了,问道:“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喏!”众将神色已经兴奋起来,杀戮的血色充满了瞳孔。 李勣目光严肃起来,缓缓的抽出了腰间的千牛刀,看向前方的平穰城头,高声道:“泉盖苏文弑杀高句丽先王,如今又囚禁新王达十年之久,奉大唐皇帝令,绞杀泉盖苏文,归政高宝藏王,杀!” “大唐皇帝令:绞杀泉盖苏文,归政高宝藏王!”众将士神色顿时手举刀槊,凛然看向城头:“杀!” “杀!” “杀!” 轰然的杀声在整个天地间响起,城头上的高句丽士卒,一瞬间眼中闪过了迷茫和挣扎。 “杀”字之前的那句话,他们听的清清楚楚。 这些年,大唐和高句丽开战,泉盖苏文一直告诉他们,大唐这一战的目的是要彻底灭绝高句丽,其他什么“归政宝藏王”之类的全部都是鬼话。 但是现在,五万大军齐声呐喊,便是再坚定的人心思也难免会有有所动摇。 当然,这里面更多的是被烧了粮草之后的恐慌。 虽然泉盖苏文昭告全城,城中粮食没有被烧掉多少,甚至在头几天,他们吃的还多了不少,但紧跟着几天,粮食的供应肉眼可见的降了下来,甚至昨天的时候,他们仅仅喝了三顿稀粥。 也就是今日察觉唐军要攻城,这才给他们好好的吃了一顿。 现在,当数万唐军齐声高喊,杀声震天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在一瞬间全都在他们的脑海中涌现出现。 握着兵刃的手,已经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 李勣神色淡漠的骑在马上,黑色千牛刀向下一挥。 瞬间,无数的弩车,投石车,还有楼车,云梯,全部都被迅速的推上前。 同时还有更多的身背草袋的唐军士卒迅速前冲。 前方的壕沟在数日之前就已经从上游断水,里面虽然还有一些积水,但问题并不大。 李勣需要的,是快速的填平一段段壕沟,然后填出十几条方便进攻的通道来。 这些壕沟,在整整一年的时间里,牢牢的封锁住了整个平穰城,没有让一粒粮食从城外输入。 李勣神色淡漠的看着这些壕沟。 其实他可以继续困着整座城,泉盖苏文会杀人,减轻粮食压力的同时,也在削弱泉盖苏文自己的实力。 但李勣没有等。 因为军中的将士也需要军功! 被泉盖苏文杀了的人什么都不算,被大唐的将士杀了人,才算军功。 另外,马上就冬天了。 要小心夜长梦多! 急切的鼓声在耳边不停的响起,弩车前方的黑色三角旗猛然指向前方。 下一刻,上百支一丈长的弩箭已经腾空而起,然后狠狠的落在城头。 瞬间,城头上不知道多少人被弩弓从上到下贯穿,然后死死的钉在城墙上。 血从女墙上直接流下来,流了满地。 粗略一看,上百支弩箭,只有少数几支钉在了城墙墙面上,更多的都落在了女墙之后。 李勣的目光看向弩车侧畔的韦弘机。 韦弘机平静的继续挥舞旗帜。 “轰”的无数声响,一颗颗巨大的滚石被扔了起来,直接朝着城墙上扔了上去。 令人难以想象的精准,滚石直接砸在了女墙后面。 顿时,女墙后面一片肉泥。 这个时候,壕沟已经被填出了一段路。 旗帜挥舞,密密麻麻的大军中,数千蹶弓手大踏步的上前,最后越过壕沟,排成三排,然后蹬住弩弓,身体向后一倒。 森寒的箭矢在对准备城墙的一瞬间,嗡的一声,已经一连片的射了出去。 密密麻麻的弩箭,多数都落在了城墙之上,一段段城墙上死伤连片。 “咚咚咚!”鼓声一下子又重又沉。 在最前方扛着云梯的士卒立刻大踏步的上前,将云梯直接迅速的搭向了城墙上空出来的一片。 “冲!”李勣刀锋向前,咬牙嘶吼。 下一刻,更多的步卒手里顶着盾牌,飞快地朝着城墙冲了过去。 这个时候,城墙上冰冷的声音响起:“放箭。” 密密麻麻的箭矢瞬间如同急雨一样,直接从半空中打了下来。 下一刻,地上的唐军士卒死伤大片,但更多人依旧顶着盾牌,直接朝着城墙猛冲了过去。 在云梯搭在了城墙上的一瞬间,冲锋的士卒恰好赶到,然后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天空上,无数的弩箭“噼里叭啦”的落在了城墙上,城墙上的高句丽弓箭手顿时死伤无数。 但这个时候,更多高句丽士卒顶着弓箭上前,举起滚石擂木,还有大量的金汁,手里的长槊长槊,对着已经爬上来的唐军士卒,狠狠的扔刺了下去。 惨烈无比的攻城战,在极短的时间内,以最惨烈的方式展开。 …… 天色西转。 战场上厮杀声已经在继续,唐军士卒好不容易在城墙上站稳脚跟,但没过多久就被重新赶了下去。 但冲锋和厮杀从来没有一刻停止,很快就有人又冲了上去。 滚石和擂木,还有金汁被人不停的送上城头,然后直接倒下去。 城墙下除了尸体,还是尸体。 城外,弩弓和滚石,恰好在这时候逐渐上抬,砸向了城墙之后。 顿时,那里也传来了一片的哀嚎声。 无数的高句丽士卒正在从城下冲上城墙,被砸个正着。 就在这个时候,一片城墙上顿时传来了一阵的欢呼声。 一名身材魁梧的唐军士卒,身穿黑甲,挥舞两把横刀,左右冲杀,一时间四周所有的高句丽士卒全部都被杀退。 更多的唐军士卒趁机冲了上来,然后迅速的站稳脚跟,随即朝着两侧杀了上去。 这个时候,高句丽士卒仿佛战力减弱一般,手里的长矛竟然一下子磕飞了出去。 下一刻,他已经被横刀抹过了脖子。 鲜血溅起之间,人已经倒了下来。 更多的唐军士卒在这一刻突然发现,他们的对手,力气减弱了许多。 瞬间,更多人兴奋的厮杀了上去。 李勣骑马停在大纛之下,淡淡的看着。 刘仁轨神色中兴奋的在一旁说道:“大帅,他们没力气了。” 李勣平静的点头。 高句丽的士卒,今天只有早起才吃了一顿饱饭,之前几天喝的都是稀粥,今天的这段饭也就够到现在,他们力气在激励的搏杀下已经下滑许多,骨累筋疲。 不像唐军士卒,这几日有酒有肉,他们还能支撑许久。 “那个人是谁?”李勣的目光落在那名挥舞两把横刀直接斩杀眼前数名敌军的士卒身上。 刘仁轨的脸色轻轻一变,随即低声道:“是房遗爱!” 李勣目光不由得一挑,深深的看了一眼在城墙上奋力搏杀的房遗爱,轻轻点头道:“传闻高阳公主驸马有勇力,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是!”刘仁轨拱手低头。 “让弓弩手齐上,朝着两侧的敌军射击。”李勣抬头看向天空,轻声道:“如今不过是才刚刚开始,若是明日这段城墙还在我们手里,这才算是站稳了脚跟。” “喏!”刘仁轨肃然拱手。 夜色是守军最大的帮手,对攻城方极为的不利。 城下的弓箭和滚石都很难精准的射击,攀爬云梯的时候你也需要更加的小心。 更多的唐军士卒被赶下城去。 …… 转眼一夜过去,城墙上的厮杀再度热烈起来。 李勣站在城下目光冰冷的看着, 城墙,房遗爱挥舞双刀凶狠的劈杀,面前的高句丽士卒被他砍的连连后退。 这一夜,房遗爱连续三次撤下来,又连续三次重新杀上去。 李勣抬头,看向平穰城中。 一夜过去,泉盖苏文已经在逐渐的适应大唐的节奏,更多的战士补充了食物。 虽然根子还有虚,但时间再长,恐怕局势对他们就那么有利的。 可惜啊! 抬起头,李勣平静的说道:“传话给房遗爱,让他继续坚持,拿下平穰城,本帅算他先登之功。” “喏!”刘仁轨肃然拱手。 果然,军功最是激烈人。 房遗爱在城墙上顿时更加凶猛起来,很快就杀开了一条血路。 更多的大唐士卒登上了城墙,还是朝着两侧凶狠的铺展开来。 “传令,让薛万彻薛万备,登城开路。”李勣平静的抬头,道:“还有,让薛仁贵准备!” “喏!” (本章完) 第633章 杀泉盖苏文者,薛仁贵是也(第二更 第633章 杀泉盖苏文者,薛仁贵是也(第二更) 又是一日一夜的厮杀。 阳光撒在了大地之上,黑色的大纛之下,李勣按着千牛刀冷眼旁观。 平穰城南门瓮城城墙,终于彻底的落在了大唐的手里。 随着第三天天亮,更多的士卒,更多的弩弓被送上了城头。 在李勣的命令下,大唐的士卒并没有急于杀下城墙,而是快速的沿着城墙快速的蔓延开来。 后方的箭塔也快速的靠上了城墙,开始对四面八方进行增援。 城墙内,泉盖苏文并没有准备什么云梯,所以导致能杀上城门的,只有两侧的台阶。 一旦大唐在城墙上占据优势开始,源源不断被上好箭的弩弓被送上了城头,而高句丽人的弩弓本身就是劣质的,加上很多人实际上都只是吃了一顿饭,战斗时间异一长,力气很快不济。 不是泉盖苏文不想被给他们吃更多的饭,是因为根本就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们吃饭。 一旦冲上城墙,很难再活着回来。 刀剑盔甲,盾牌弩箭。 当唐军彻底的在城头站稳脚跟之后,他们对高句丽人的优势,迅速在方方面面展开。 一步慢,步步慢。 一步快,步步快。 李勣的眼神逐渐的平静下来。 …… 房遗爱大口的呼吸着,喝着水袋里的水,咬着胡饼,目光紧紧的盯着城中。 瓮城已破。 瓮城中的高句丽士卒正在遭受着惨烈的屠杀,为首的,正是薛万彻和薛万备两兄弟。 两侧的城墙上全部都是大唐的士卒。 前方,内城门依旧紧闭。 想要打开内城门同样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而在平穰城中,虽然四面八方都是攻城,但泉盖苏文早就确定大唐攻城的主要方向是南门,大量的高句丽士卒在快速的涌来。 所以虽然他们现在已经占有了优势,但想要彻底攻占平穰城,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房遗爱感到头顶一黑。 他下意识的抬起头,就看到天空中乌云滚滚而来。 房遗爱猛然间看向城外大纛之下的李勣,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李勣仿佛察觉到了房遗爱的目光,对他淡漠的一笑,然后看向了瓮城的城门处。 现在想要破城,一切就随他们方便了。 …… “轰”的一声,雷霆从高空直接轰下,然后狠狠的轰在了半空中的纸鸢上。 下一刻,雷霆窜动,顺着支援狠狠的轰在了内城门之上。 “轰”的一声,刺目的白光闪过。 城门中央直接炸开了一个大洞,里面堵门的条石清晰的出现在眼前。 后方,攻城锤已经被狠狠的推了过来,轰然一声撞在了条石之上。 原本看起来被堵的死死的条石,这么一撞,竟然有好几块被直接撞碎,整个城门洞里的条石竟然已经全部松动了起来。 大纛之下李勣收到消息,看向了一侧的韦弘机。 韦弘机想了想拱手道:“陛下说过,雷霆威力强大,难以掌控,持续时间可能会很短,但很多时候,持续时间短,威力反而会更凶猛的爆发出来,就像是城门洞的条石,如果他们不是堵的那么死……”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李勣轻叹一声,道:“圣人诚不我欺啊!” “是!”韦弘机和刘仁轨,还有李义琰等人肃然拱手。 李勣侧身,平静的说道:“继续,破开城门,同时传令薛仁贵,该他了。” “喏!”传令兵立刻拱手,然后转身而去。 半刻钟之后,浑身重甲的薛仁贵,骑着身披战甲的战马已经出现在了李勣身上侧。 李勣没有看着,他的目光落在内城门上。 内城门的条石已经被撞倒了大半,内外的大唐士卒和高句丽士卒已经能够看到彼此。 弓箭已经先一步招呼了过去。 上方,整个城头已经被大唐士卒彻底占领。 箭矢如同雨一样的从上方落下,城内试图阻止条石被推翻的高句丽士卒,顿时死伤一片。 可依旧有大量的士卒从城中四面八方支援而来。 但是,占领了城墙的大唐士卒,用手里的弓箭,进行最有效的屠杀。 终于,攻城锤已经撞进了城门之中。 李勣这才转身,看向薛仁贵,说道:“这一战,我们已经说了很多次,大唐没有灭高句丽的打算,但奈何高句丽人并不是很相信,尤其是到了现在,我们即将踏入平穰城的前一刻,几乎所有人都高句丽全部都疯了一样的在阻挡我们。” 薛仁贵面无表情的拱手。 “南城的街道上的布置是泉盖苏文做的最少的,之前已经告诉过你。”李勣轻轻抬头,看向城门道:“所以,去吧,杀进去,杀了泉盖苏文,救出高宝藏,平定整个平穰城。” 薛仁贵猛然调转马匹,朝着城门处,手里的长槊举起。 紧跟着,上千名重甲骑兵缓缓的聚集在薛仁贵的身后。 薛仁贵转身,对着李勣轻轻点头,下一刻,他猛的一夹胯下战马,战马已经疯了一样的冲了出去。 上千重甲骑兵冲锋,气势如同排山倒海一般。 前方的军中将领,疯了一样的大喊,瓮城中的大唐士卒立刻让开道路。 房遗爱站在不远处,眼神满是羡慕的看着冲入城中的薛仁贵,他知道,这一战,最大的战果落在薛仁贵手里了。 李勣站在大纛之下,淡淡的说道:“传令各部,加紧攻势,明天早上,本帅要在城中用早膳。” “喏!”刘仁轨轰然应诺。 刘仁轨转身快步而走。 李勣抬头,看向城墙上下。 处处血腥,满目尸体。 有大唐的,有高句丽的。 高句丽固然损失惨重,但大唐的死伤也不在少数。 但是,这是必须。 …… “冲冲冲!” “杀杀杀!” 长槊挥舞之间,无数鲜血飞溅,无数人头抛起。 薛仁贵一身重甲,骑着同样重甲的战马,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城中。 上千重甲骑兵跟在薛仁贵身后,如同黑色的洪流一样, 重甲骑兵的冲击力根本无人能够阻挡。 越是聚集人多的地方,碰到这种完全冲起来的重甲骑兵,就越是会被撞的异常惨烈。 城门口的高句丽士卒根本就没有能够阻挡薛仁贵多少,就被他冲了过去。 然而,薛仁贵不过是第一波,紧跟着是阿史那·忠率领的数千突厥骑兵,后面是薛万彻和薛万备率领的右卫骑兵。 房遗爱不知道什么时候混在了右卫的骑兵当中,也跟着冲了进去。 骑兵入城,平壤城的城防迅速的崩塌。 薛仁贵没有在意后面的一切,他的目光只有最前方长街尽头的高句丽王宫。 在他前面的所有一切阻碍,全部都被手里的长槊刺穿挑开。 整个平穰城的布局,颇有些长安城的味道。 实际上平穰城最早是在北魏的时候开始建城的,真正成型实际上是在隋末唐初时期。 杨广三次兵败高句丽,大量的工匠遗落在了这片土地上,被高氏一族收拢起来,开始对平穰城进行最全面的改造。 除了一方面防止他日中原王朝再度杀到高句丽,同样也在奢望着,有朝一日,也能够入主中原,占领天下。 所以,类似于长安城的长街,类似于长安城的王宫。 从平穰城一条长街杀到尽头就是高句丽王宫。 此刻的泉盖苏文,就一身战甲的站在了王宫宫门之上。 他的目光越过长街,落在如同黑潮一样滚滚而来的大唐重甲骑兵上,面色一阵阵的沉重。 “父亲,我们走吧。”泉男生,带着两个弟弟泉男建,泉男产,对着泉盖苏文拱手劝道:“父亲,平穰城怕是挡不住了,但只要离开平穰城,父亲一定可以重整旗鼓,大败唐军……父亲,冬天要来了。” 冬天要来了,唐军想要再进就没那么容易了。 更别说他们还有一整个平穰城的无数百姓需要照顾。 “还记得李勣让人在城外喊的那句话吗,杀了我,归政高宝藏。”泉盖苏文轻叹一声,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大唐这次是变了策略,他们不再那么急于灭高句丽,所以种种行动才没有那么急切。” 如果说大唐要灭高句丽,就会南下直接攻破各个城池,但是现在,他们却只以攻平穰城为主,其他的不过是骚扰和阻截而已。 这就给了大唐充足的兵力来围困平穰城。 “而且李勣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泉盖苏文转过身,看向平穰城外,轻声说道:“其实只要多给我一点时间,多给我一口气,多给我士卒多吃一口饭的时间,局面就不至于如此,但他偏偏每一步都提前踩了下来。” 李勣在平穰城外这么多年,积累了庞大的优势,这一次直接出手,更是将一点点的撬开了整个平穰城的城防。 从一到二,从二到三,从三到城破。 李勣每一次都是比泉盖苏文多走一步,但仅仅三步下来,平穰城就破了。 “再说,东面的苏定方,北面有刘德敏,西面有牛进达,还有数万的大唐骑兵在外围游曳,怎么走,他们的目标是我啊!”泉盖苏文抬头看向无比阴暗的天空,马上就要下雨了,藏在城中还好说,一旦出城,他们必死。 可是留在城中就能躲得过去吗,别忘了,还有一个最想要他们命的高宝藏。 只要大唐不灭高句丽,那么到时候高宝藏一声令下,全平穰城都会找他。 “一会我死了。”泉盖苏文看向三个儿子,淡淡的说道:“你们就收拢亲信,投降大唐吧。” “父亲!”泉男生,泉男建,泉男产三人忍不住的跪了下来。 “你们的妹妹已经在皇帝身边站稳脚跟,你们投了大唐,大唐必然有你们的一席之地,而且……”泉盖苏文轻轻冷笑,说道:“而且大唐怎么可能不灭高句丽,他们不过是用别人的手来做而已,高宝藏撑不了几年,到时候,大唐定能统一三国。” 泉男生,泉男建,泉男产下意识的抬头。 泉盖苏文轻叹一声,说道:“到时候,你们就有机会重新返回平穰城,说不定还能执掌一方,那个时候,我家,说不定就能以大唐世家的方式幸存下来。” 从一个大唐属国的权臣,到大唐的外戚,一方大员,甚至是一个世家。 泉盖苏文简单的勾勒出了泉家未来翻身的路线。 而且说不定更好。 泉盖苏文认真平静下来,继续说道:“去吧,做准备去吧,现在剩下的,就是我这一条命。” “父亲!”泉男生,泉男建,泉男产三兄弟忍不住的叩首。 “不必伤心,他日高宝藏的人头被斩下的时候,到我的坟前祭奠便是。”泉盖苏文咬牙,说道:“高句丽到如今地步,都是高氏王族的错。” …… 漫漫的长街上,泉盖苏文一身盔甲,手持长槊,身边五百死士,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对面冲杀而来的重骑兵洪流。 尤其是为首的薛仁贵。 整条长街上无数的陷阱布置,泉盖苏文自问很多地方,就是他自己都冲不过来,但薛仁贵,他就这么一路杀过来了。 这是员猛将,绝世猛将。 但是,他泉盖苏文也不是好惹的。 面对冲过来的薛仁贵,泉盖苏文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朝着薛仁贵冲杀了过去。 他泉盖苏文也是一员猛将。 两支长槊在半空中狠狠的对撞在一起。 下一刻,一支长槊被弹起,另外一支长槊瞬间贯入咽喉。 鲜血四溅。 泉盖苏文的尸体被高高的举起。 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薛仁贵举着泉盖苏文的尸体继续前冲,同时怒声喊道:“杀泉盖苏文者,薛仁贵是也!” “杀!” “杀!” (本章完) 第634章 先帝,臣李勣,今日克高句丽(第三 第634章 先帝,臣李勣,今日克高句丽(第三更) 一夜厮杀,血腥味飘荡在平穰城的雨夜之后。 天色初明,红光绽放。 李勣一身黑衣黑甲,骑在黑色的高头大马上,缓缓的进入平穰城中。 面前的长街上,已经全部都是持槊戒备的大唐士卒。 所有人在看到李勣入城的一瞬间,躬身高喝道:“大帅!” 李勣轻轻地笑了,然后催马前行。 整个平穰城中,依旧能够听到此起彼伏的喊杀声。 平穰城是一座难得的大城,如果没有战事,城中的百姓常年在三十万左右,绝对不逊色一些大唐州城。 所以即便是到现在,依旧还有很多的地方没有清剿完毕。 刘仁轨,李义琰,韦待价,韦弘机等所有的大总管府属官紧紧的跟在李勣的身后。 其他牛进达,苏定方,还有阿史那忠,薛万彻,薛万备等人,也都在这一座庞大的城池中继续厮杀。 …… 不知不觉中,李勣已经来到了长街的尽头,平穰城的王宫门口。 薛仁贵一身银甲白袍,手持长槊,站在宫门侧畔。 在他的身侧,一具尸体盖着白布躺在地上。 泉男生,泉男建,泉男产,还有更多的文臣武将则是双手背缚跪在地上。 李勣骑马缓缓停下,薛仁贵立刻上前拱手道:“大帅,末将已斩泉盖苏文,其麾下诸将士已经弃械求降。” 李勣深深的看向一众人,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在而来泉盖苏文的遗体上,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 这么多人,没有怎么抵抗就降了。 而且泉盖苏文也没有跑,而是以一死,来彻底了结所有的一切。 他看穿了。 他看穿了皇帝最终用来灭高句丽的手段。 所以,他死了。 他用死来换取皇帝对他儿子的宽恕。 不愧是掌管高句丽多年的大对卢,眼光足够敏锐。 皇帝也的确和李勣谈过在泉盖苏文死后,对他一家人的使用。 毕竟对高宝藏最恨的人,的确只有他们家,到时候利用他们毁灭高句丽,乃至于东岛三国,是对大唐最省力的办法。 不过皇帝也说了,泉盖苏文有三个儿子,皇帝不需要太多,泉盖苏文的儿子里面,有一个能活下来就足够了。 一个就够了。 李勣抬头,说道:“将他们全部都押到江北去,送到地牢当中关押起来。” “喏!”薛仁贵肃然拱手。 很快就有人上前,将所有的人全部都押送到大同江北岸去了。 李勣抬头,看向王宫之中,问道:“高宝藏找到了没有?” “已经找到了,就在王宫的一座偏殿当中,大帅若是想见他,末将立刻提他来见大帅。”薛仁贵肃然公分手。 “暂时不用,本帅三日之后再见他。”李勣微微摇头,现在还不是见高宝藏的最佳时刻。 李勣调转马匹,看向整个平穰城中,然后开口道:“传本帅令!” “喏!”在场所有人全部肃然拱手。 “令各部在三日之内,彻底清剿整个平壤城中所有一切反抗之人。”李勣冷冷的开口,说道:“三日之后,整个平穰城中,不许一个手持刀棍抵抗大军的人存在。” “喏!”众人凛然拱手,一些敏感的人,甚至能够听到一些特别的味道。 “传令琅琊郡公,让他统帅军中清剿之事。”李勣淡淡的看向一旁,一名千牛卫已经飞快地奔了出去。 “传令城外诸将,立刻将平穰城破的消息,向高句丽各个城池传递出去。”稍微停顿,李勣说道:“看看有哪些人会在高宝藏的消息传过去之前投诚,看看有什么人,会在之后,也依旧不投诚的。” “喏!”一名千牛卫紧跟着领命飞奔出去。 “传令刘德敏,即刻入城,令他率本部兵马,尽可能快的将平穰城中的粮食运到江北去。”李勣看向一侧的韦弘机,说道:“韦少监,你来负责协助此事。” “喏!”韦弘机目光一跳,随意拱手,然后快速转身而去。 在场的所有人全部肃然起来,如今的平穰城中,剩下的粮草不够平壤城的百姓食用四个月,但即便如此,李勣还是要残酷的将城中的粮草尽可能的抢到江北去。 手段极狠。 李勣平静的点头,然后侧身看向一旁说道:“薛将军。” “末将在!”薛仁贵立刻站了出来。 “令你率本部人马,看管王宫,还有各级官库,你常年镇守皇宫,该去什么地方,你应该明白的。”李勣抬眼。 “喏!”薛仁贵拱手。 “韦待价和你一起去,该搬的,从现在开始搬。”李勣看向一侧的韦待价。 “喏!”一身红衣金甲的韦待价站了出来,拱手领命。 李勣微微摆手,两人立刻转身而去。 李勣从袖子里面拿出一本本章,递给一旁的刘仁轨,说道:“长史,你立刻去找苏定方,按照这份名单,一次查封所有的府邸,但凡有人冲击,即刻斩杀。” 有的东西,是不能轻易碰的。 该是皇帝的,是皇帝的;该是朝廷的,是朝廷的;剩下的,才是军中将士的。 这里面的界线必须分明。 “喏!”刘仁轨接过奏本,然后快速的转身而去。 李勣抬头,看向一旁的李义琰,说道:“去准备奏本吧,平穰城破,需要第一时间传信长安告知陛下,其他时间,一日一封奏本呈送长安。” “喏!”李义琰立刻拱手。 “另外,让人准备一份祭案。”李勣稍微抬头。 “喏!” …… 王宫城门左侧的一间宫殿之中,无数的大总管府官员,将一份份奏报送到了李勣案头。 城内城外的一切事务被他很有条例的处理妥当。 李义琰将一本奏本放到了李勣案头,李勣看过之后,低低头,然后签字盖押。 他将奏本递回给李义琰,然后说道:“即刻将它传回长安,同时派人将平穰城破的消息告诉鄂国公和苏都护,让他们尽快到赶到平穰城来。” 平穰城破,不管如何,尉迟敬德和苏勖是必须要来看一眼的。 “喏!”李义琰很快就派人将奏本和消息送了出去。 等到他再回来的时候,李勣已经收拾东西,前往殿后。 李义琰跟在身边,人少的时候,李义琰忍不住的说道:“大帅,今日之间,恐怕回去之后会有御史弹劾。” 今日,有些话李勣虽然没有说的很明白,但事情,军中的士卒是一定会做的。 三日之内,清剿一切敌人。 就等于,允许大军劫掠三日。 当然,一切不会做的那么太明显,而且以大唐士卒的品性也不会恶劣到欺辱妇孺的地步,但是,这些人家的财产,还有那些更加富裕的人家,只要是除了李勣名单上的那些地方以外,很可能全部都会被人劫掠。 “你是在担心卫国公和侯君集的事情?”李勣看了李义琰一眼。 “是!”李义琰点头,轻叹一声,说道:“侯君集就不说了,便是卫国公,几次灭国,但每次都被人弹劾免职。” “你啊!”李勣轻轻摇头,然后说道:“你看事情总是看一半,以后要吃亏的。” “请大帅指点。”李义琰认真拱手。 “侯君集取死之道,不必说什么;卫国公两次被弹劾,第二次是因为被人弹劾谋反,那是另一回事,但前一次,他不过是被人弹劾约束不利,之后就卫国公自己请罪闭门,但不过半年,先帝就启用他为尚书右仆射,仅在房玄龄之后,这是先帝对他的爱护。” 李义琰有些明白了过来。 对比侯君集,这里面的东西就更清楚了。 “再说了,在外征战许久,皇帝让休养身体半年,这就更加明显了。”李勣轻叹一声。 李义琰缓缓点头。 李勣说完,大踏步的走向了殿后。 一张供桌被摆放在了中央。 白烛轻燃,三牲俱备。 供桌上没有任何灵位,只有一张皇绢。 李勣深吸一口气走到了供桌之前,拿起一旁的高香点燃。 然后对着黄绢认真三躬身。 最后,李勣才抬起头,看向无垠的晴空之上,然后拱手,眼中含泪,神色郑重的向天禀奏:“先帝,臣李勣,今日克高句丽。” (本章完) 第635章 大王,请吧(第一更) 第635章 大王,请吧(第一更) 平穰城。 三日时间,一切开始复归秩序。 高句丽王宫之中,无数大唐士卒持槊肃立。 整个平穰城中,到处巡逻着无数的大唐精锐,普通高句丽百姓躲在家中,连门都不敢出。 一派森严气象。 王宫,大门东侧偏殿。 里外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唐军最精锐凶悍的士卒。 殿内,李勣坐在主位上。 苏勖站在左侧诸文官之首,阎立本,韦弘机,杨务廉,丘行掩,刘仁轨,李义琰,韦待价等人站在其后。 尉迟敬德站在左侧武将之首,牛进达,苏定方,刘德敏,薛仁贵,薛万彻,薛万备,阿史那·忠,高侃,李谨行,裴行俭,王方翼等人站在其后。 李勣看向两侧诸臣诸将,目光看向殿外。 似乎有什么人要来。 李勣侧身看向一旁的刘仁轨,问道:“长史,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刘仁轨立刻站出拱手道:“启禀大帅,已经准备好了。” “嗯!”李勣抬头,看向殿外道:“开始吧,带高句丽王高宝藏。” “喏!”声音迅速的传了下来, 片刻之后,一身干净的紫色官袍,身材精干的高宝藏,在两名千牛卫的引领下进入殿中。 …… 步入殿中,高宝藏立刻对着李勣拱手道:“下官,辽东郡公、上柱国、高句丽王高宝藏,见过英国公。” 李勣平静的点点头,然后看向一侧道:“请陛下信物。” 一名千牛卫手里捧着一把黑鞘千牛刀,来到殿中。 李勣从主位上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一旁,这才看向高宝藏道:“这是本帅临行之前,陛下所赐,陛下口谕,他日见高宝藏,让其见面而跪,如朕亲临。” 一句“如朕亲临”,高宝藏神色顿时凛然。 没有丝毫犹豫,在众目睽睽之下,高宝藏当众跪了下来,对着千牛刀直接叩首道:“臣,辽东郡公、上柱国、高句丽王高宝藏,拜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一时间,殿中群臣全都微微松了一口气。 刚才的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高宝藏身上。 只要他刚才在跪拜的时候有丝毫迟疑,说不定就会有人站出来,直接杀了他。 一个不愿意臣服于大唐的高句丽王,他没有任何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必要。 李勣等人这才跟着跪倒,对着千牛刀叩首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千牛卫平静的开口道:“圣躬安!起!” “谢陛下!”众人这才齐齐的站了起来。 李勣转身重新走回到主位上,黑鞘千牛刀也被放在了桌案左侧的架子上。 李勣收回目光,看向高宝藏,说道:“此番推翻泉盖苏文,脱离牢笼,本帅这里恭喜辽东郡公了。” “不敢!”高宝藏立刻拱手,说道:“不敢,还要多谢上国,多谢大帅,还有诸王将军平乱之恩。” 没有大唐的出兵,就没有平穰城的今日。 这一点,高宝藏看的很清楚。 李勣淡淡点点头,随后直入正题:“金上泉你见过了吧,他在长安替你应下的那些条件,你承认吗?” 高宝藏心里一沉,便是他已经极尽控制了,但他的脸色依旧些难看。 金上泉答应的那些条件,包括将整个大同江以北全部割让给大唐,同时,大同江以南高句丽的所有矿山,都要对大唐开放。 整个高句丽的所有沿海港口,也全部都要对大唐开放。 大唐出兵高句丽的所有军费,也需要高句丽来负担。 还有便是高宝藏要在平穰城中划出一坊之地,供来高句丽做生意的唐人商旅居住。 同时大唐驻高句丽国使,也将住在那里。 还有其他林林种种地,所有的条件加起来,总共有几十项,极为刻薄的条款。 换做其他时候,高宝藏是怎么都不可能答应的。 但是现在,他没得选。 一旦他不答应,他甚至就连今天这个屋都走不出去。 要知道,高宝藏的儿子也有好几个。 在泉盖苏文时期,就有人曾经说过要杀掉他,立他的儿子为王。 这种事情,大唐未必就做不得。 高宝藏深吸一口气,然后低头拱手道:“小王愿意。” 李勣平静的点点头,说道:“你愿意就好,现在先将草本签署,剩下的正式盟书,等到一个月之后,在百济和新罗的见证下签署,然后送往长安。” “是!”高宝藏认真拱手。 李勣抬头,看向一旁的刘仁轨。 刘仁轨立刻抬着一只黑色托盘来到了高宝藏的面前。 另外一侧,李义琰将一张矮几放在了高宝藏的面前。 刘仁轨将一卷黄色卷轴放在高宝藏的面前,然后顺势展开,密密麻麻的小字出现在了高宝藏的眼前。 一瞬间,高宝藏的身体不由得微微有些颤抖。 光是看这些字,高宝藏就知道,这里面的内容,远比金上泉和他说的要多的多。 一支细竹金笔被李义琰送到了高宝藏的面前,高宝藏下意识的接过,甚至抬头看了李义琰一眼。 高宝藏满眼的茫然全部都落入到了李义琰,还有殿中文臣武将的眼里。 一瞬间,所有人全部都冷眼看向高宝藏。 高宝藏茫然的目光汇聚,众人冷森的眼神,让他感到无比的陌生。 “大王!”李义琰将砚台放在了高宝藏面前,淡漠的说道:“请吧。” 高宝藏嘴角不由得一抽,看了看砚台里面的红色墨汁,还有放在一旁属于他的王印,他知道,如今这东西虽说是草本,但实际上却是最具有效力的东西。 大唐可以此切割整个高句丽。 高宝藏发起内心深处的想要拒绝,高句丽从立国起数百年,但如今,他却要亲手将其中的一半全部交出去。 心里的痛楚,高宝藏在低头之际深切的涌现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侧的刘仁轨淡淡的说道:“大王,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谈的,耽搁不得。” 一个李义琰,一个刘仁轨,一左一右的站在高宝藏身侧。 上面的李勣这个时候,甚至没有一点声音。 但就是这没有一点声音,让高宝藏心里莫名的涌现出了一个沉重的压力,压的他心慌。 签了吧。 高句丽在八年前,就已经丢了辽东,江北也是这几年一步步全部落入到大唐的掌控中的。 如今的江北,虽然名义上还是高句丽的土地,但实际上占领那里的,是大唐的数万大军,剩下的,不过是高句丽的百姓而已。 是的,那里全是高句丽的百姓。 这样的话,那里将来也不是不能拿回来的。 现在不过是暂时的放到大唐手里,到时候,只要自己强大起来,一切就都能夺回来。 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然后发愤图强。 该死的泉盖苏文。 高宝藏心中狠狠的骂了一句,然后抬起手,在四周无数大唐悍将虎视眈眈的目光,有些艰难的在上面写下来自己的名字。 这个时候,李义琰已经拿起了高句丽的王印。 高宝藏赶紧伸手接了过来,他真的是有些害怕李义琰一个没有耐心自己将王印盖在了草本上。 深吸一口气,深深的看了一眼草本文书,然后用力的在草本上盖下了王印。 王印刚刚盖下,李义琰便从一旁伸手,抬起了高宝藏的手。 下一刻,刘仁轨直接伸手拿走了王印和下面的草本,然后转身递送到了李勣的桌案上。 李勣细细的看着这份约书上面的内容,这上面最详细的记录了大唐帮助高宝藏复国之后,高句丽需要付出的种种代价。 不仅是大同江以北要全面割给大唐,甚至就连江南,也还有大量的矿山,港口全部开放给大唐。 高句丽还要支付大唐这几年动兵所需要付出的军费,唐军驻扎平穰时期所有的军粮等等,全都都要由高句丽负责。 …… 李勣缓缓的卷起约书草本,抬头看向神色平静了下来的高宝藏,道:“大王既然已经出来了,那么很多事情都要参与进起去,毕竟平壤城是你的,高句丽也是你的,你要负起责任来。” “是!”高宝藏认真,心里轻轻松了口气,果然付出是有收获的。 “你手上现在也没有多少人手,那么便以金上泉为高句丽大对卢,将江北都护府的人全部迁回来,协助你,也协助琅琊郡公,管理整个平穰城。”李勣停了下来,看向高宝藏。 “小王领命。”高宝藏忍不住的立刻拱手。 如今的平穰城全部都在大唐的统治之下,高宝藏的人介入进去,立刻就能增强他对平穰城的了解和控制。 他是高句丽王,他的命令,很多人都会听的。 这样反过来增强他自己的力量。 “另外。”李勣神色严肃起来,继续说道:“高句丽四方也有几十座城市,你现在需要起草命令,让各地州郡长官在一个月之内,全部都赶到平穰城来,见证大唐和高句丽新盟约的签订。” “是!”高宝藏立刻认真起来。 这封盟约,虽然高句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啊,但是高宝藏也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东西,那就是大唐继续承认他高宝藏为高句丽国王,承认他在整个高句丽的统治地位。 这同样是高宝藏所需要的。 当年他之所以能够成为高句丽王,是因为泉盖苏文杀了高句丽先王容留王,这才立了他做高句丽王。 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高宝藏在整个高句丽并没有多少根基。 金上泉已经是他不多的亲信之一。 现在泉盖苏文死了,高宝藏虽然是名义上的高句丽王,但实际上究竟有多少人支持他,还真的不好说。 但好在,他现在有大唐的支持。 莫名的,高宝藏心里一阵放松,有那份盟约在,大唐会坚定的支持他。 李勣看了高宝藏一眼,平静的说道:“愿意来平穰的,这些人你可以左右调遣,调换任职,加强控制,若是不愿意来平穰的,那么他们就是泉盖苏文的余孽,应该被立刻铲除。” “大帅说的是!”高宝藏用力的点头。 愿意来这里的,都是忠诚。 不愿意来这的,是他们自己该死。 而且,这些人的心底,说不定真的是心中别有盘算。 借助大唐的手,彻底了结他们,也是一件好事。 “你和金上泉协调调人,本帅派人护送他们到地方去。”李勣轻轻点头,然后松了口气,说道:“如今大事已定,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写一本奏本,送往洛阳去谢恩!” “是!”高宝藏立刻点头,道:“这是小王该做的。” “另外,再有三个月就是年底了,本帅需要你快速的准备一份贺礼。”稍微停顿,李勣说道:“本帅给你三日时间,你去准备,三日之后,你的谢恩折,还有你的贺礼,会一起被送到洛阳天子手中。” “是!”高宝藏低头拱手,只是低头之间,他的神色有些凝重。 他手上没有什么好东西,平穰城如今又全部落在大堂的手里,各座府库也是大唐在看守,这里面的东西不知道被搬走了多少,能留下多少给他。 一想到这里,高宝藏心里就忍不住的一阵阵心疼。 该死的泉盖苏文。 “最后一件事。”李勣神色严肃起来,说道:“本帅不会在平穰城多待,甚至从今日开始,就会有一部分兵力北归,明年四月之后,大军几乎都会撤离车里平穰城!” 高宝藏忍不住的惊喜的抬头。 明年四月,大唐就撤兵了吗? 李勣像是没有看到一样,继续说道:“所以,在此之前,你的手上要准备接管平穰城的人手和兵力,同时明年四月之后,高句丽也春种了,这些事情,你自己必须提前有所准备,不要我们走了,你弄的一团乱。” “是!”高宝藏神色凝重起来。 李勣神色轻松起来,说道:“好了,今日便到此吧,金上泉还在等着你。” “是!”高宝藏跪倒下来,对着李勣叩首道:“谢大帅,谢陛下,谢大唐复国之恩。” “高句丽是大唐属国,大唐自然不愿意看到内中出乱。”李勣点点头,说道:“好了回去休息吧,日后治理高句丽要慎行慎思,同时也要处理好和新罗、百济的关系。” 高宝藏突然一愣,随即,他的脸色有些微微难看起来。 他怎么把新罗和百济给忘了? 这两个麻烦同样棘手。 百济是泉盖苏文曾经最坚定的盟友,还有新罗,新罗和高句丽之间更是有着无数的深仇大恨。 如今这些问题都需要他去处理。 高宝藏一时间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李勣坐在主位之上,神色平静的看着高宝藏,就像是在看一直在掌心中蹦跶的蚂蚱一样。 (本章完) 第636章 这里已经是我们的了,还需要让平穰 第636章 这里已经是我们的了,还需要让平穰人吃饱吗?(第二更) 看着高宝藏有些神思不属的被带下去,殿中诸将终于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在李勣面前,高宝藏就像是面团一样,被随意揉捏。 “好了!”李勣轻轻的敲敲桌案,殿中众人立刻肃然起来。 李勣侧身看向一旁,问道:“韦少监!” 韦弘机站出拱手:“大帅!” “平穰城中的粮食,运出去多少了?”李勣神色严肃起来。 “一半了。”韦弘机拱手,说道:“大帅,虽然粮仓之前被烧毁大半,只剩下不足四成,但依旧不少,下官和望都县侯带人连续搬了三天三日,最后也只搬了一半。” “城中粮食,是让城中近二十万人足够食用四个月的,不是一个小数目,能搬走一半,已经不容易了。”李勣轻轻点头。 “多谢大帅体谅。”韦弘机忍不住的松了口气。 “大帅!”苏勖站了出来,拱手道:“将来大军驻扎在城中的粮食,也是用城中剩下的粮食来提供吗?” “自然。”李勣平静的点头。 “可是大帅!”苏勖倒吸一口凉气,拱手道:“可是城中还有十几万的高句丽百姓啊,现在还能坚持,可将来一旦不足……” 将来一旦不足,整个平穰城会立刻乱起来了。 李勣对着苏勖点点头,说道:“都护说的的确是问题,但驸马,如今大军在前线,每年需要消耗的军费,在八百万贯以上,若不想尽一切办法进行填补,朝中是会出问题的。” 大唐东征高句丽,可不是为了简单的帮助高宝藏复国。 他们不仅要拿下高句丽,打掉高句丽一切对抗大唐的力量,同时还要尽一切可能的搜刮高句丽的财富反哺朝中。 这里面,粮食是最重要的。 毕竟大唐的军费很多都在了军粮从朝中运往平穰城的路上了。 甚至皇帝还指望着这一战之后,所得的收获还有盈余。 李勣看的很清楚,皇帝是明显打算要借着这件事情做什么的。 “至于说平穰城的高句丽百姓。”李勣目光从苏勖身上,转向殿中的所有文武百官道:“首先,我们只需管他们到明年四月,四月之后,大军将全部撤离平穰城。 当然,如果高宝藏要硬留,那是另一回事,但不管如何四月之后,平穰就和我们无关了。” 苏勖轻轻点头,四月之后,一切就是高宝藏的事情了。 “这四个月以内。”李勣轻轻敲敲桌案,说道:“泉盖苏文准备这么多的粮食,是因为他需要让城中的百姓和将士能吃饱,然后和我们开战,但现在,这里已经是我们的了,我们还需要让他们吃饱吗?” 苏勖一愣,随即猛然抬头。 让人吃饱饭和不让人吃饱饭,这是完全两个概念。 让人吃饱饭,起码需要满满一碗饭,可是不让人吃饱,最多不过是一碗稀饭罢了。 几倍,乃是于十几倍的差别。 “另外,如今高宝藏复位,平穰城虽然粮食不够,但是他可以下令平高句丽的其他城池,将粮食送到平穰城来,这样就又能够解决一部分粮食问题。”李勣平静的笑笑,说道:“另外,一个月之后,盟约正式签订,那么城中的百姓就可以出城了。” 出城,自谋生计。 李勣抬起头,看向殿外,平静的说道:“城外的野草野菜,河里水里可以捕捞,还有山上的野兽,也可以抓来,加上城里的粮食,足够他们度过半年时间了。” 虽然艰难,但活下来不难。 “另外,平穰城缺粮,高句丽可不缺粮啊!”李勣眼神凝重起来,看向众人道:“诸位,我们到如今,占领的也不过是西边海岸一带,而高句丽还有大量的城池营寨藏在山中,那里藏了不少的粮食,这些都是可以拿出来的。” “是!”诸将齐齐拱手。 “当然,这些都是我等离开之后,高宝藏需要做的事情。”稍微停顿,李勣说道:“我们需要做的,是要将高句丽国内,其他城中的财宝尽可能的运回去,高侃!” “末将在。”高侃从诸将当中站了出来。 “已经过去三日了,平穰城破的消息,其他各座城池应该应该收到消息了,他们什么动静?” “启禀大帅。”高侃拱手,说道:“有三座城池的城主在收到消息之后,已经派出了信使,其他各家都还在观望。” 李勣点点头,说道:“看样子,他们就是高宝藏麾下的亲信了。” “是!”高侃肯定的点头。 “苏定方,薛仁贵,薛万彻,薛万备,阿史那·忠!” “末将在!”五人立刻站了出来。 “从现在起,以苏定方为堪乱总管,协助金上泉平定高句丽国内之事,在召集各城城主来平穰的时候,各路军中,以高宝藏的名义进驻各城,搜剿城中府库财库。”李勣稍微抬头,道:“若是觉得不好意思,让金上泉和他们沟通,让他们自己献金也可。” “喏!”苏定方,薛仁贵,薛万彻,薛万备,阿史那·忠五人淡漠的拱手。 李勣笑笑,说道:“若是有人不愿意,那么就打到他们愿意。” “是!” “还有。”李勣神色肃然起来,道:“应该还有一批人,是不承认高宝藏是高句丽王的,这一些该如何,不用本帅说了吧。” “末将明白。”五人齐齐拱手。 李勣神色微微摆手,五人立刻站回班列之中。 李勣继续说道:“除了金银珍宝以外,其他地方便不好太做手脚了,但平穰城中,却还大有可为之处……琅琊郡公。” “末将在。”牛进达站了出来,肃然拱手。 “这一战,平穰城中有近五万人马,如今也还有三万多。”李勣神色淡漠,说道:“他们所用的军械盔甲,还有战马,全部收缴,能运到江北的,尽量运到江北去,尤其是那些军械武器,就算是拿回朝中融了给民夫做农具,也比留在平壤好。” “喏!”牛进达肃然拱手。 大唐要彻底瓦解高句丽敌对大唐的力量,但是要保留高句丽面对百济和新罗的力量,所以只对平穰城的军械下手。 “望都侯。” “末将在!”刘德敏拱手站了出来。 李勣神色严肃起来,看向众人道:“高句丽江北都护府已经归属大唐,不久之后,陛下就会赐名,任命刺史,之前是金上泉管江北,日后就会是我们自己人了。” “是!”殿中所有人神色一下子凝重起来,他们已经知道李勣要说什么了。 “江北的那数万百姓,这几年半是在金上泉的治理下,半也是在我们的治理下,所以,只要手段合适,安心不难,但是明年开春之后,要进行春种,之后还有秋收,中间还有教学诸事,都是需要我们去好好做的。”李勣郑重的看向众人。 “喏!”所有人齐齐拱手,当江北彻底成为大唐领土的时候,一切就完全不一样了。 感觉一下子沉重了起来,但也有了归属感。 “其他的事情,日后再说,但是,这个冬天怎么过?”李勣对着众人摇摇头,说道:“从山中取柴都是最简单的,但本帅想来,最好的办法,是将君陛城好好的整理一番,而一般来讲,这里面耗费极重,人工材料什么的,但诸位,我们现在有数万战俘啊!” “大帅是想好用平穰城中的那些战俘去修城?”刘德敏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嗯!”李勣点点头,说道:“也不需要一口气全弄出去,前期准备,然后一批批的调人,用一批,然后再送回来,在江北的时候,保证他们能够吃饱,甚至还能让他们带一些回来给妻儿,而在江南依旧是一碗稀粥。” “这是人心分化之策啊!”苏勖下意识的一句话说出,然后对着李勣拱手道:“下官冒昧了。” “无妨。”李勣摆摆手,说道:“君陛城在江北,平穰城在江南,不过一江之隔,高宝藏说不定还坐做着将来打回江北,让江北重新回归高句丽的美梦,所以,要打碎他的这个梦,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江北治理的比江南好。” “如今已是冬天,江北就算能做什么也不多,但到了明年春天,江北就能大刀阔斧的开工,而平穰城中,到了明年春天,要面对的不仅是缺粮,还有城中的混乱,而江北又能提供粮食,自然是人人羡慕江北。”苏勖喃喃的一番话,将李勣的意图全部说穿。 “高宝藏虽然是高句丽王,但说实话,他没有多少治理能力,我们在还好说,我们不在了……”李勣冷哼两声,但很快就平静下来,这本身就是他们所要的。 “是!”众将齐齐拱手,面露微笑。 李勣随即看向刘德敏,说道:“望都侯,从现在开始,你统筹处理此事,先用这些战俘,将平穰城里的东西搬到江北去……记住,去一次,就让他们吃一顿饱饭。” 现在还只是战俘,将来说不定平穰城中的普通百姓也要都吸引过去。 当然这些是将来江北都护的事情了,李勣也没有必要和他们说。 “喏!”刘德敏肃然拱手。 李勣继续开口,说道:“最后,便是百济和新罗的事情。” 众人再度认真起来。 李勣看向殿外,神色严肃的说道:“要灭高句丽,大唐不会自己动手,因为我们没办法负担整个高句丽的近两百万百姓,所以需要百济和新罗出手,切割一部分高句丽。” 这是皇帝的计划,在场所有人都听过。 现在坐在平穰城中,他们更加能够体会这项策略的正确。 光是让他们负担眼前整个平穰城的近二十万百姓,他们就已经有些负担不住了,更别说这个数字还要翻十倍。 也就是他们的战略正确,强行以均势将整个高句丽分割,又只以平穰城为目标,加上一个高宝藏可以利用,不然一切的结果还真的很难说。 不过还好,明年四月,他们就会都撤到江北去。 “新罗和高句丽有着血海深仇,所以,他们这一次来,除了要要回这些年被高句丽侵占的城池,恐怕也还会报复性的要几座。”李勣抬头,淡淡的说道:“这些年他们和高句丽大战,多方处于劣势,也只能用这种法子了。” 大唐在大同江和盖苏文对峙,而盖苏文除了要稳定高句丽国内局势,同时还要防备新罗。 当然,这两年又加上了百济。 “新罗毕竟是大唐属国,这一战又出利不少,给他们一些甜头也是应该的,但是,仅仅是甜头,而且……”李勣抬头,看向左侧道:“刘仁轨!” “下官在。”刘仁轨直接站出拱手。 “你去和他们谈,他们要的,给一些,但不要全给,另外。”李勣深吸一口气,眯着眼睛说道:“这几年因为大战,新罗也有相当长的时间没有去长安好好朝贡了,让他们好好准备吧。” “是!”刘仁轨拱手领命,神色平静,但所有人都明白,他听懂了李勣话里的隐意。 李勣平静点点头,说道:“还有百济,百济这一次做的虽然不多,但他才是真正值得我们拉拢的。” 众将下意识的抬头。 “东岛三国,高句丽一半山地,一半平原;新罗全是山地;百济只有一小部分山地,而大多海边平原,多有港口。”李勣轻轻笑笑,说道:“将来新罗和百济冲突,我们要帮百济,这样就会逼到新罗向北打高句丽,那个时候,我们要偏向新罗。” 以新罗灭高句丽。 “新罗在高句丽身上占了便宜,那么百济也不会放过,到时三国一场混战,我们要确保的就是高句丽被灭。”稍微停顿,李勣神色严肃的说道:“这样,大军挥师南下,灭了新罗好不容易从山里出来的主力,然后杀入山中灭了新罗,最后出山灭了百济。” 新罗位于东岛东南,山势繁杂。 高句丽这些年能够压着新罗打,是因为他们也有一半山地,地形熟悉,精通山地作战的士卒将领都不少。 但大唐不行。 只能够在新罗的主力出山的时候,一举灭了他们的主力,然后杀入山中,灭了新罗。 百济在海边,一旦从山里杀出来,直接就是以上打下的优势。 这样,如果海边再有水军突袭,两面夹攻,百济必然要被灭。 “韦待价。”李勣转身看向另外一侧。 “末将在。”韦待价立刻站了出来。 “你来负责和百济谈,用你在百济的人脉,尽可能从百济身上捞取好处,之后在适当的给他们一些高句丽的城池。”李勣的眼神眯了起来,眼光冷肃。 “末将领命。”韦待价神色恭敬的拱手。 “剩下的,就是这本盟约。”李勣拿起桌案上的卷轴,然后看向众将当中,开口道:“段宝玄,你亲自跑一趟,将这东西和本帅的奏报送往洛阳,送到陛下手中。” “末将领命。”段宝玄站出,上前接过卷轴和奏本。 李勣深吸一口气,看向众人道:“诸位,高句丽大局虽然已定,但诸事还需谨慎小心,再坚持几年,等到三国彻底被灭,大唐统一东岛之后,便是诸位彻底庆贺之时,所以,一切为了大唐,还请诸位再辛苦几年。” “一切为了大唐。”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尉迟敬德站了出来,对着李勣认真拱手。 “一切为了大唐。”苏勖平静的向上拱手,神色肃穆。 “一切为了大唐。”殿中所有人全部齐齐拱手,庄重凛然。 (本章完) 第637章 天可汗(第三更) 第637章 天可汗(第三更) 冬月中,洛阳城。 寒风冷冽。 三匹快马从郑州方向极速的朝洛阳上东门而来。 人还未至,声音便已经先一步传了过来。 “安东大捷,高句丽王高宝藏归服大唐,已割大同江北五百里,谢大唐助其复国之恩……” 战马快速的在驰道上狂奔而过,沿途的洛阳百姓立刻忍不住的窃窃私语起来。 安东大捷,破平穰城。 在三天之前便已经有军报从安东道送到,皇帝下诏,长安洛阳免宵禁三日,全城欢庆。 如今三天时间过去了,平穰城破,高句丽王愿意归附是必然之事,只是割让大同江以北五百里给大唐,这就多少有些意外了。 不过仔细想想,这样才正常。 皇帝破平穰城,但却不灭国高句丽,但总要有所收获。 开疆扩土,便是最好的收获。 百姓的脸上忍不住的满是笑容。 …… 快马从上东门进入洛阳城,在思恭坊转向南行,过新中桥,走洛阳大街,转定鼎门大道,最后直冲天津桥,进入皇宫。 贞观殿中,皇帝高坐御榻之上,头戴白玉十二冕旒,身穿赤黄色衮龙袍,神色郑重。 两侧群臣肃然持笏站立。 在群臣之后,还有大量的外国使臣。 站在群臣最首的,赫然是昨夜才从长安赶来的长孙无忌。 段宝玄进入承天门,过乾阳殿,最后直上贞观殿。 进入殿中,段宝玄直接叩首在地,举起手里的包裹,然后高声说道:“臣,左千牛卫郎将段宝玄奉命奏捷:安东道行军大总管、安东道安抚使、尚书右仆射、英国公李勣奏报,高句丽王高宝藏已经复位,开始执掌王权,同时签署盟约,割大同江以北归大唐,以谢大唐助其复国之恩。” “呈上来。”皇帝微微抬手。 立刻就有内侍从段宝玄的手中接过包裹,然后快速的递到丹陛前。 张阿难接过包裹,最后放在了皇帝面前的御案上,然后缓缓打开。 黄色卷轴,还有一本紫色封皮的奏本出现在了李承乾眼前。 张阿难在一旁,轻轻地推开卷轴,密密麻麻的小字,带着无数的条约款项出现在李承乾眼前。 根本就不用细看,光是这么多字,就已经让李承乾瞬间欢喜的笑了起来。 这些年,他提出的割地,开矿,开港口,赔偿大唐出兵军费等等,一项项,门下省和鸿胪寺不仅一项项详细的列入,甚至很多都做了极大的扩展延伸。 李承乾满意的点点头,合上卷轴,将卷轴递给张阿难,然后才看向群臣道:“诸卿,高宝藏是信人,当年密派金上泉到长安,许诺朕一旦帮高宝藏复位,那么高句丽将大同江以北之地,献给朕作为谢礼,今日一切兑现,这一战也算是结束了。” “恭贺陛下,开疆扩土,武德充沛。”内外群臣全部齐齐拱手。 李承乾看了张阿难一眼,然后又看向长孙无忌。 张阿难立刻捧着卷轴来到了长孙无忌面前,李承乾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舅舅,看看吧,从今日开始,大同江以北五百里就都是大唐土地了。” 长孙无忌接过,打开稍微看了一眼,然后合上,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恭贺陛下,大战得胜,开疆扩土。” 李承乾笑笑,然后对着张阿难说道:“让每一位爱卿都看看。” 张阿难躬身,然后将卷轴带到了唐俭的身前。 唐建看了卷轴一眼,然后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恭贺陛下!” 李承乾轻轻点头,然后看着张阿难拿着卷盟约轴在殿中每一位朝臣,每一名外邦使者的面前走过。 每个人都是看了一眼卷轴之后,就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恭贺陛下!” 大唐开疆扩土,这不是什么大事,真正让这些外国使臣在意的,是大唐通过从高句丽身上割下来五百里地,从而快速体面的结束了这场战事。 从先帝太宗皇帝贞观十五年开始,到如今已经是永惟五年了。 整整十年过去了,这场牵连大唐太多精力的战争终于了结了。 这意味着大唐从今日开始,开始收回力量,然后虎视四方。 众人在恭贺的同时,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沉重。 自从永惟元年破吐蕃以来,这是大唐新皇第二次对外战争的胜利。 或许没有灭国之战那样的令人心惊,但是他这种一步步稳扎稳打的手段,更令人畏惧。 …… 张阿难在殿中走了一圈,然后重新走上御榻,将盟约卷轴放在了李承乾的御案上。 李承乾轻轻点头,放下手里李勣的奏本,然后看向群臣道:“大战了结,英国公上奏说,明年四月,大军开始从平穰城撤军,之后,在明年年底,他会带着高句丽王,百济国公,还有新罗国王,一起到长安朝见,鸿胪寺卿做好接待准备。” “臣领旨!”鸿胪寺卿李义表站出拱手。 “大军归朝,奖赏是少不了的,户部和兵部负责核验军功,同时准备钱粮土地,赏赐诸将士。”李承乾轻轻敲敲御案。 户部尚书阎立德,兵部尚书崔敦礼站出拱手:“臣领旨。” 长孙无忌站在一侧,微微皱眉。 他是对皇帝最了解的人,皇帝敲了三下御案,让长孙无忌听出了其中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高句丽江北都护府归入大唐,列入安东道,定菟州。”说到这里,李承乾稍微停顿,说道:“诸卿,那里原本是大汉玄菟郡的地方,如今总算是被朕给收了回来。” “恭贺陛下!”殿中群臣齐齐拱手。 他们都知道,如今的平穰战事虽然了结,但整个高句丽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只有等到将来某一天,东岛三国彻底灭绝了,这一战才算了结。 “传旨,以安东道行军大总管、安东道安抚使、尚书右仆射、英国公李勣,检校安东都护府都护,检校菟州都督,菟州刺史,负责菟州安定诸事。”稍微停顿,李承乾继续说道:“以中书舍人刘仁轨检校任菟州都督府长史,协助英国公处置菟州之事。” 长孙无忌站出拱手:“臣领旨。” 殿中群臣齐齐躬身,不少人都能看的出来,一旦李勣离任,那么下一任菟州刺史,一定就是刘仁轨。 “还有你!”李承乾转身看向跪倒在地上的段宝玄,然后笑着说道:“段卿一路辛苦,朕今日高兴,加上以累有军功,今日升左屯卫中郎将,回家休息几日之后,便替朕守几日承天门吧。” “臣叩谢陛下的大恩。”段宝玄忍不住感激的沉沉叩首。 军功升官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情,但是,替皇帝守卫宫门,这才是皇帝最大的信任。 段宝玄是故褒国公段志玄的族侄,段志玄是秦王府旧将,当年玄武门的功臣之一。 段宝玄当年做了皇帝东宫的千牛校卫,便是看着段志玄的遗泽上,后来一路升左千牛卫郎将,到现在的左屯卫中郎将,便是他自己的能力和功劳了。 还有皇帝的任用。 殿中不少段志玄当年的同僚,不由得轻声感慨。 李承乾对着段宝玄点点头,说道:“好了,先站立一旁。” “喏!”段宝玄起身,然后在诸将最后站了下来。 李承乾这才看向殿中群臣道:“大军获胜,传旨,免长安洛阳百姓明年一年赋税!” “臣等多谢陛下,陛下仁德。”殿中群臣齐齐拱手。 “三日之后,朕要去嵩山祭祀,太常寺准备。”李承乾看向段宝玄,说道:“段卿也跟着一起去。” “臣等领旨。”赵元楷和段宝玄同时站出拱手。 “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 …… 贞观殿左偏殿中,张阿难上前,将一壶茶水放在了火炉之上,然后才退至一旁。 李承乾和长孙无忌分别坐在火炉两侧。 李承乾身体稍微靠后,将手里李勣的奏本递给长孙无忌,说道:“平穰城中,能够搜刮的,基本已经搜刮完毕,开始逐渐的转移到江北,其他军中诸将还会在高句丽各个城池中搜刮一番,从而尽可能削弱高句丽的战力。” 在东岛三国,高句丽是最强的,占地面积和人口也是最多的。 长孙无忌点点头,说道:“高句丽的事情尽在掌握,百济东面临海,也不需要担心什么,唯一可能的变数是新罗……陛下,新罗真的会在明年大军彻底平壤之后对高句丽动手吗?” “会的。”李承乾点头,道:“新罗真德女王身体不是太好,现在在新罗掌权的是她的表弟金春秋,这个人舅舅还记得吧。” 长孙无忌神色郑重的点头道:“当年泉盖苏文杀荣留王,然后南下攻新罗,金春秋的女儿女婿全部死在战中,据说他悲痛万分,倚柱而立,一整天都不眨眼。” “嗯!”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说道:“新罗打高句丽,大唐不说什么,但是他们不能打百济,百济也不能打新罗,两国只能打高句丽,这是需要定下的唯一准则。” “陛下所言极是。”长孙无忌认真的看向李承乾,问道:“陛下,陛下打算如何赏赐英国公?” 张阿难站在一侧,这个时候不由得目光落在了长孙无忌身上。 李承乾笑了,他看着长孙无忌说道:“舅舅看起来是在问英国公,实际上是在问自己吧。” “是!”长孙无忌很认真的躬身,说道:“陛下,臣请辞尚书左仆射。” 长孙无忌现在是尚书左仆射,而李勣是尚书右仆射。 如今李勣破平穰城,虽说因为后续诸事没有直接灭国,但实际上这样的功劳和灭国也没有多少区别,所以李勣更进一步是必然的事情。 然而李勣想要更进一步,挡在他们面前的长孙无忌就成了难题。 李承乾笑着摆摆手,说道:“舅舅不必多想,英国公虽然战绩辉煌,但说实话,他做尚书左仆射,朕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这尚书左仆射,还是舅舅继续任吧,到时候舅舅升司徒,检校尚书左仆射,英国公升司空,检校尚书右仆射。” 长孙无忌忍不住的说道:“那么朝中……” “朝中百官此番多有辛苦,自然需要奖赏。”李承乾神色平静下来,说道:“唐相年迈,中书省事多有懈怠,所以朕打算找个人来帮他分担中书省事。” “谁?” “彭城郡公。”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说道:“彭城郡公只比唐相小二岁,都是七十多岁的人了,两个人一起在中书令的位置上养老吧,这样,刑部尚书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唐制,尚书省有尚书左右仆射,中书省有中书令两人,门下省有侍中两人。 只是李承乾这些年控制朝政平衡,才只有一个中书令和一个侍中。 如今大战获胜,正好借此调整。 而且这一次,需要调整的地方还有很多。 (本章完) 第638章 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回长安?(第一更 第638章 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回长安?(第一更) 炉火燃烧。 烟气轻袅。 李承乾主动起身提起茶壶,给坐在对面的长孙无忌倒上一杯茶。 站在一侧的张阿难低头,像是没有看见一样。 长孙无忌手中摩挲着茶杯,片刻之后,他才抬头谨慎的问道:“陛下让刘德威任中书令,怕是别有想法吧?” “就知道瞒不过舅舅。”李承乾不在意的笑笑,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神色逐渐认真起来:“平穰之战到现在,最激烈的部分已经结束,之后就是治理,还有坐看三国自斗相亡的事情了。” 长孙无忌轻轻点头,静静的听着。 “舅舅刚才说了英国公的封赏之事,保留他尚书右仆射,进位司空,这恐怕是他最愿意的。”李承乾微微抬头。 长孙无忌下意识的颔首赞同。 李勣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不管是行军还是做官,都是如此。 若真的放开,让李勣做尚书左仆射,信不信,不管李勣愿不愿意,他都会和长孙无忌,还有关中一脉进行争斗。 这是必然的。 甚至李承乾都控制不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李勣做尚书左仆射,直接进位司徒,可这样他依旧压在了长孙无忌的头上,而且还没有了实权,这更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让他以司空,守尚书右仆射是最好的。 当然,子孙少不了要荫封。 “英国公的事情需要谨慎处置,但除他以外,也还有很多人需要封赏。”李承乾目光抬起,看向殿外,沉声说道:“舅舅,大战了结,整个朝中的格局都要大变。” “陛下说的是!”长孙无忌认真点头,神色凝重。 每一次大战之后的封赏,无数的权位变动的同时,也蕴含着巨大的风险。 当年灭东部突厥,苏定方是第一个杀入颉利牙帐的,但却被人弹劾,虽是受到了李靖的牵连,之后也洗清了冤枉,但之后的多年时间,他一直任左金吾卫中郎将。 没有任何迁转。 李靖灭吐谷浑后,被人弹劾谋反,虽然事后平反,但他日后多闭门自守,不再参与政事。 侯君集灭高昌,不几年,便因谋反而被诛。 先帝东征高句丽,岑文本病逝,刘洎被弹劾诛杀。 李靖吐谷浑大败吐蕃,但自此之后,便很少回长安。 这一次拿下平穰城,虽然不是灭国,但功劳也不少,需要提拔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 一个处理不好,要处理的也不是一两个人。 李承乾收回目光,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唐相相对年长两岁,但明年也有七十五了……朕不是说他不称职,但朕再留,怕也留不到他八十岁。” 不论怎样,唐俭都不可能在朝中任职到八十。 只要其中有一天,唐俭的身体不好,可能就要致仕。 “彭城郡公小二岁,但他早年征战,身体比唐相还要差些,说不得哪一天他们两个就会同时致仕。”李承乾不由得轻叹一声,说道:“舅舅,朕没有要赶人的意思,但朕总得提前做准备。” 长孙无忌轻轻点头,问道:“陛下考虑的没错。” 这个时间不一定会太晚,甚至可能要早一些。 “好在明年年底的时候,英国公才会回朝,这里面还有很多可以从容调整的空间。”李承乾稍微松口气。 长孙无忌低头沉思,是的,还有时间做提前准备。 李承乾笑笑,继续说道:“而且再说,彭城郡公已经七十三了,他为皇祖父,为父皇,为朕效力多年,朕在他致仕之前授他中书令之位,总比他致仕的时候,再加封来的更好一些。” 长孙无忌感叹的点点头。 李承乾这个时候,反而神色平静下来。 唐俭和刘德威身体不好,这些都是查出来的。 甚至于在前些年,唐俭的身体就出现过一些问题,那时他还是户部尚书,后来升任中书令,身体反而好了一些。 刘德威也是一样,在任刑部尚书多年,身体本身就不是太好,如今升任中书令,说不定反而能多撑几年。 不是说后续没有人才,是因为李承乾需要他们这些老臣在,来平衡朝中局势。 或者更直接的说,是平衡长孙无忌,同时避免其他人,尤其是这些年逐渐起来的李承乾的亲信,和长孙无忌发生冲突。 那才是李承乾最不愿意看到的。 也是他藏的最深的心思。 …… “陛下思虑周全。”长孙无忌抬起头,继续问道:“那么陛下,这二人之后,陛下打算让谁任中书令?” 李承乾想了想,说道:“于师吧,马周的身体不好。” “是!”现在马周任中书侍郎,平日里还有高季辅替他担当一些,一旦成了中书令,职司更重,就不好弄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长孙无忌抬头,继续问道:“之后呢,侍中又空了下来!” “这个朕还没有定下。”李承乾摇摇头,说道:“或者让孙伏伽任侍中,高季辅任御史大夫,提刘仁轨和李义琰先后任中书侍郎……当然,之前尹君任刑部侍郎,婺州刺史崔义玄任大理寺卿。” “臣还以为陛下会用定州刺史崔仁师呢?”长孙无忌微微有些诧异。 “崔卿!”李承乾摇摇头,说道:“崔卿暂时还是不要调回朝中吧,等一两年,朕会将他调往辽东,安定一段时间再说。” 崔敦礼现在还在兵部尚书任上,崔仁师调回来,必然是九寺寺卿和六部尚书位置,李承乾怎么可能给他。 相比于而言,崔义玄虽然在婺州立有大功,但他出身清河崔氏,和崔敦礼关系远了一层不说,他在朝中的根基也很浅。 这样一来,调他任大理寺卿,不至于破坏朝中的政治格局。 “这么说来,陛下是打算用苏勖来接替英国公处理东岛三国之事了?”长孙无忌敏锐的把握到了李承乾的想法。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不是苏勖,是苏勖和苏定方,单凭一个人,怎样都是无法彻底平定东岛三国的,他们两个联手,朕再给加上一个刘仁轨,便足够了。” 长孙无忌目光微微闪烁。 他心里清楚,苏勖实际上并没有多少能力,他不过是占了皇后大伯父和昭媛生父的便宜,才能坐到那个位置。 苏定方最多算是军中将领。 真正让皇帝值得信任的,是藏在李勣和苏勖之下的刘仁轨。 李勣是不可能在菟州多待的,那么接下来是苏勖接替,苏定方辅助,最后是刘仁轨接任。 这样东岛的事情就顺下来了。 …… 长孙无忌抿了一口茶,然后抬头问:“臣冒昧,陛下打算用多长时间让高句丽彻底灭国?” “三到六年吧。”李承乾摇摇头,说道:“如今我们已经从高句丽割了一半出来,剩下的就是慢慢治理,然后让高句丽剩下的百姓倾心大唐,如此才能一步步的解决,高句丽剩下的两百万百姓的事情。” 高句丽或许军力不足,但也不能小看他的人口。 也就是高句丽自身没办法将这么人口全部转化为的战力,而且,军中的兵刃也不够。 不然,想要攻破平穰城,真没这么容易。 然而,这两百万百姓依旧是李承乾和整个大唐最需要面临的问题。 “三到六年的时间,暗中控制高句丽,结合高句丽自身,准备两百万百姓足够一年的粮食。”李承乾忍不住摇摇头,说道:“舅舅,六年,朕看都很难。” “不是难,是陛下想的太多。”长孙无忌将奏本递回过去,道:“若是按照英国公的处置方法,每日只让他们吃一点东西,保证饿不死,这就容易多了,而且高句丽国内怕也藏有足够的粮食,这次若不是英国公毁了平穰城中的粮食,一切也没那么容易。” 泉盖苏文在平穰城中堆积了足够二十多万军民吃用两年的补给,而且是在关键时刻都能拉出去作战的。 可想而知,泉盖苏文对于这一战的准备,究竟有多强。 但他没有想到,李承乾的准备更足。 新罗,百济,高宝藏,加上大唐强兵压境,内外分化,最后泉盖苏文身死。 “舅舅说的是。”李承乾笑笑,点头道:“更何况我们的手上还有盖苏文的三个儿子,处事要容易些。” “是!”长孙无忌抬头,突然问道:“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回长安?” 皇帝在洛阳已经一年多,长安虽然平静,但皇帝也不能久在洛阳啊! 李承乾神色安静了下来,想了想说道:“今年不行,毕竟已经十一月中,马上朕还要祭祀嵩山,安抚诸事,前前后后折腾下来,恐怕已经年底了,而且大战虽然了结,但大军在军前,粮草运输也不能停歇,再有就是到了明年,朕想去河北看看。” “河北?”长孙无忌想了起来,皇帝前两年就说要去河北。 平穰皇帝是不会去了,但去河北远远眺望,却已经是皇帝能做的最大限度了。 “一来,明年年中的时候,第一批从菟州撤回的将士应该就回来了,朕顺带迎接,二来,朕也想认真看看河北。”李承乾抬头,说道:“去年的时候,户部侍郎张大象提及河北百姓赋税沉重,希望朕能稍微减缓一些。” 长孙无忌顿时神色肃然起来,问道:“陛下是如何说的?” 站在一旁的张阿难,轻轻地看了长孙无忌一眼。 “还能怎样,无非就是继续加大对河北府兵的招收,然后调往菟州,同时加大河北百姓迁移力度,赋税之事,不是那么容易调整的。”李承乾轻轻摇头。 “陛下英明。”长孙无忌点头,说道:“其实陛下恩赏河北百姓很容易,但多年以来,朝中对河北苛刻已成惯性,想要调头不易。” “除非能再找出个地方来替代河北。”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问道:“舅舅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长孙无忌想了想,说道:“江南?” “年中江南已经叛乱了,不减免赋税已经不错了。”李承乾摇摇头,道:“所以现在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将河北的负担,平分到河北,辽东和菟州,最后彻底过渡到东岛三国身上。” 东岛三国终究是要彻底归入大唐之下,到时候,矛盾外移,从而彻底解放河北。 东岛三国,才是真正承接大唐整个制度运转的最底层的存在。 (本章完) 第639章 皇帝心有猛虎啊!(第二更) 第639章 皇帝心有猛虎啊!(第二更) 长孙无忌思索间,一道身影出现在他的身侧,将他面前的茶杯拿起。 烛光一遮,长孙无忌顿时回神。 他抬头一看,是张阿难。 “司空,茶凉了。”张阿难将凉了的茶杯拿起,换了一只新的茶杯,提起茶壶倒了一杯,然后才躬身退下。 “谢过张监!”长孙无忌很客气的点头。 张阿难是秦王府时期的老人了,这些年在先帝和皇帝的身边一直执掌百骑司,甚至还有一些连长孙无忌都不知道的力量。 转过身,长孙无忌看向李承乾道:“陛下想用高句丽来彻底取代河北,的确是妙招,毕竟终归来讲,东岛是外人,但陛下,也正是因为如此,光是高句丽有近两百万百姓,河北的负担压在他们身上,臣恐那边不会太安定。” “难道舅舅以为,朕只要宽厚的对待高句丽百姓,他们就会安定吗?”李承乾摇摇头,说道:“他们身为高句丽人太久了,大唐想要彻底统治他们,不好好的杀些人是不行的,这样正好让河北的百姓过去,以他们为骨干杀人,河北百姓的怨气正好发泄出去。” “府兵!”长孙无忌点点头,皇帝说了,日后要加大河北府兵的招募,然后驻扎东岛。 “大唐开国三十五年了,一切制度已经成了惯性。”李承乾抬起头,叹声说道:“舅舅,朕想过对制度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但朕发现这并不容易,尤其是里外有战的时候,所以只能在一些细节地方缝缝补补,希望能有生效。” 李承乾是真的深入的思索过如今大唐运行的制度。 从开国到现在,从武德,到贞观,到现在的永惟,天下是在逐渐走向盛世的。 这说明如今的制度哪怕是有瑕疵,但也还没有走到需要彻底颠覆的地步,所以他需要的不是彻底对体制做大手术,而是查找这个体制的不足和缺陷,然后进行弥补,让它能够在巅峰走的更长,爬的更高。 直到将来它从巅峰滑落的时候,再对他进行大手术的改革。 而不是现在胡乱的进行大手术,然后导致局势反噬,乃至于他自己都收拾不了的地步。 所以,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消除隐患,进行枝节上的修改。 如今的大唐,刚刚从贞观年间过来,绝大多数朝臣心中都有一种维持贞观盛世,甚至将整个盛世推向更好的理念。 现在这个时候真的没必要折腾太多。 维持这个向上的势头,进行约束和修改,清除一些未来可能会造成巨大问题的隐患,让盛世更加的昌盛,更加的持久,这才是一个成熟的皇帝应该做的。 李承乾现在也在逐渐的成熟。 当然,想要做到这一点也很不容易,尤其是在还有外敌的情况下。 …… “陛下想的是对的。”长孙无忌有些赞叹的点头。 他其实最怕的也是皇帝做大幅度的变革,那样怕是连他都未必控制的住。 “所以朕明年去趟河北,在接大军回来的时候,免了河北一年的租税,让河北百姓缓一个气。”“然后宣布百姓迁移到菟州,可免三年赋税。” 只免租税,而其他不变。 这是这几年试行比较合适的安抚百姓的方法。 稍微停顿,李承乾继续说道:“菟州刚入大唐,朕也打算免三年赋税,如此加一起就是六年。” 免六年的赋税,这足够吸引相当多的人前往菟州了。 “陛下仁德。”长孙无际想了想,说道:“可是陛下刚刚免了河北的租税,河北百姓不会轻易背井离乡去菟州吧,这种情况,恐怕更多的是会被河北的世家占了便宜。” 李承乾点点头,长孙无忌说的是对的。 大唐苛政以待河北,但实际上朝中真正的帮手,正是河北的当地世家。 所以,当朝中有好的政策和制度落在河北的时候,第一个发现利用,享受其中利益的也正是河北世家。 “舅舅说的没错,朕也想过这一点。”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摇摇头道:“但是舅舅,若是河北的世家都不愿意去菟州,不愿意去高句丽,百济和新罗,那么河北当地的百姓又怎么会能愿意?” 长孙无忌一愣,随即缓缓点头。 世家的带头作用不容忽视。 “所以,一开始让河北世家得益便得益吧,找个铁面无私的,在菟州设出规矩,让世家不要太过得益就好。”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朕想,第一年的时候,河北的百姓到菟州的应该不多,但到三年的时候,百姓应该就会急了。” “为何?”长孙无忌有些不解的抬头。 “菟州免赋三年,朕可以改成三年之内,但凡迁移到菟州的,依旧可以享受菟州的土地免赋三年之策。”李承乾轻轻笑笑,说道:“但三年之后,再到菟州的,就只能够享受人到菟州的三年免赋政策了。” 土地有三年的免赋政策,人有三年的免赋政策,加起来就是六年。 但晚了一步,三年到头,那么就只有三年了。 “百姓啊,总是图着占便宜的。”李承乾摇摇头,叹声说道:“只要消息从菟州传回河北,那么三年快到头的时候,百姓就会因为没有占到这三年免赋政策而着急,这样自然就会有人迁移到菟州去了。” 长孙无忌顿时忍不住的拱手道:“陛下英明,臣钦佩万分。” “到了菟州,安定下来,从容收拾,和当地人融为一体,然后成为府兵,正好三国灭亡,河北人往南压制,这样整个循环就能建立起来。”李承乾目光朝着东北方看了一眼,说道:“而且如果不出意外,越是往后,到菟州的河北人会越来越多。” “这是为何?”长孙无忌下意识的问道。 “舅舅,河北的负担虽然比较重,但实际从刘黑闼武德三年谋反以来,河北已经承平三十年,人口繁多。”李承乾想了想,道:“这几年因为战事,河北压力颇重,百姓虽不至于怨声载道,但也是苦不堪言,所以明年朕免租税一年,他们就能轻松一些,可是过几年,甚至越往后,压力重来,这样反而不好接受,前往安东便是他们最好的出路了。” 很多事情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子孙后代想想。 很多事情堆迭在一起,人们的心思就不难想了。 “这样将来的安东诸州,基本都会以河北人作为官员主干,高句丽降臣为辅,加上府兵,镇压不法,同时调和内外矛盾,渐渐的,高句丽,百济和新罗,就会彻底的融入大唐。”李承乾说完,轻轻笑了。 东岛三国,加上辽东,人口加起来有三百万,有大唐将近三分之一的人口,将这些人全部融入大唐,大唐的强盛也就有了更多的底蕴和资本。 想到这里,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治理东岛虽然不太容易,但实际上也没有多难,高句丽和新罗百济,这些年一直有个最根本的隐患,没有解决。” “请陛下示下!”长孙无忌神色认真起来。 “是奴隶。”李承乾轻轻冷笑一声,说道:“多年以来,虽然受中原影响,高句丽在逐渐的将奴隶转为平民,但是平民依旧还有分好几等,而且在战事,这个过程早就被停了下来,我们需要做的不多。” 李承乾故意停顿了下来,看向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微微摇头。 李承乾笑了:“河北人,当河北人广泛的存在在东岛三国的时候,我们每年只需要留下一个进士名额给东岛的河北百姓,然后同时快速的推动东岛的奴隶从奴隶转为平民,同时告诉他们,他们将来也有机会中进士,舅舅,你说他们会怎样?” “他们会疯了的。”长孙无忌喃喃的点头,随后他回过神来,看向李承乾道:“陛下,但那是进士啊!” “朕明白。”李承乾平静下来,反问道:“舅舅,按照朝制,是不是普通农家子弟,也可以参与科举?” 长孙无忌一愣,随即缓缓点头道:“是的,《选举令》有规,士农工商,工商贱籍,不得科举,农家子弟属良人,可科举。”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科举耗费极大,一般的寒门子弟,很可能一辈子都只能担负一次进京科举的费用,更别说是普通的农家子弟了。 而且,参与科举是一回事,中举又是另外一回事。 行卷,往来,宴会,普通农家子弟哪懂这个。 农家如此,工商就更不可能了。 此外,大唐还有数以百万计的奴隶。 是的,大唐也有奴隶,不过这些奴隶多数是罪犯,战俘,他国无身份之人等等,都是贱籍。 大唐的奴隶总数占总人口的一成多,不到两成。 其中尤其以皇帝,皇室,世家手中的奴隶最多。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奴隶,每个人身上都必须要有身契。 若是没有身契,那么便是行走都很困难,只能躲在深山老林之中。 运气好,碰到官府开山纳民,或许能够转为地方良家。 当然,这种事情,一般发生在开国时期,或者边远州县。 还有,就是刚刚纳入大唐的敌国之境。 就比如东*突厥诸部,高昌,还有眼下的菟州,将来的高句丽三国。 “奴隶转为平民,便已经足够那些高句丽奴隶倾向大唐了,若是还能让他们看到一场能够跨越阶层,成为官吏的美梦,朕相信,那些人会更加的对大唐死心塌地的。”李承乾笑笑,目光带着一丝期待。 长孙无忌想了想,说道:“可是陛下,你刚才说的,是在东岛的河北移民。” “当然!”李承乾笑了,说道:“科举哪里是那么容易中的,便是一般的寒门子弟都极难,更别说是高句丽人,所以十年之内,能够有一个刻意培养出来的高句丽本地人便俺已经是极好的了……那终究是一场梦。” “是!”长孙无忌完全的平静了下来。 “这样,若是用个二十年的时间,能彻底的消灭那些三国遗族,东岛彻底安定,不再反复,东岛之事便算是彻底成了。”李承乾说着说着,神色严肃起来。 “复国之辈啊!”长孙无忌点点头,说道:“陛下说的对,以河北人作为骨干,以当地人作为枝叶,的确能够最大程度的加快三国之地融入大唐的速度,同时还能够解决河北的问题。” 说到河北的问题,长孙无忌才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李承乾的计划,最大的好处,在于他们将河北的压力和怨气都转移了出去,而大唐收获了一个完全晴朗的河北。 “还是需要慢慢努力经营的。”李承乾抬眼看了一下已经彻底黑了的天色,说道:“耽误舅舅良久,时间也不早了,朕就不留舅舅在宫中用膳了……三日之后,朕祭祀嵩山,平穰城破的事情,朕终究要亲自祭告上苍,还有父皇。” “是!”长孙无忌肃然躬身。 “张监,你送送舅舅吧。”李承乾转身看向一侧的张阿难。 “喏!”张阿难立刻拱手。 …… 寂静的宫道上,张阿难提着灯笼走在前面。 长孙无忌跟着走在后面,原本有些兴奋的神色平静了下来。 他忍不住的回头看了一眼贞观殿的方向,眉头微皱。 今日和皇帝一席言谈,理清楚了未来的东岛治理诸事,但长孙无忌总感觉李承乾的心里有很多东西没有说出来。 今日他们谈的,不过是皇帝心中丘壑的冰山一角而已。 就比如长孙无忌今日听到皇帝在提及对官员赏赐时的异样,他感觉皇帝未来的一年里,会有很多事情要做。 皇帝心有猛虎啊! (本章完) 第640章 阿史那贺鲁的黄金(第三更) 第640章 阿史那·贺鲁的黄金(第三更) 十一月十八,天色晴朗。 御驾从端门而出,沿定鼎门大街,前往嵩山。 李承乾坐在御乘之内,低头看着手里的奏本。 郑霜儿一身贵妃服饰,怀里抱着昏昏欲睡的燕王李玖,目光不时的看向一侧李承乾。 皇后不在洛阳,皇帝祭祀便常带她和燕王去。 这种事情很难得。 尤其如今安东大战了结,明年皇帝就要回长安,这种机会以后就更没有郑霜儿什么事情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覆盖在了郑霜儿的手上,她下意识的抬头,就看到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头来。 “不要胡思乱想,今日祭祀嵩山是大事。”李承乾目光抬起,看向车外,轻声说道:“上一次这么兴师动众,还是父皇封禅嵩山之时……不知道朕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封禅嵩山。” 李承乾来到洛阳之后,前往嵩山祭祀祈祷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但是第一次洛阳百官全部随行,同时长孙无忌也在。 “陛下必然有机会的。”郑霜儿甜甜笑笑,然后说道:“陛下的文治武功丝毫不输于先帝,封禅嵩山,甚至封禅泰山也都有可能。” “呵呵!”李承乾笑了,摩挲着郑霜儿的手腕,轻声道:“还是爱妃更知道朕的心意啊!”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车外传来,然后飞快地接近了御乘。 李承乾神色顿时严肃起来。 长街之上,无数金吾卫持槊肃立,一般人根本就接近不了他这里。 除非是特殊的人有特殊的事,手持特殊令牌,才能够一路通行到他这里。 “陛下!”张阿难从御乘之外转了进来,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大理寺少卿戴至德求见。” “宣!”李承乾神色认真起来,同时侧身看向了身边的郑霜儿。 郑霜儿点点头,抱着李玖到了后面一点的位置。 竹帘轻轻地垂了下来。 戴至德随即进入御乘之内,站在前方拱手道:“陛下,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张阿难接过戴至德递上的木盒,递到李承乾的手里。 李承乾打开看了一眼,他的眼神微微一变,随即,他冷着脸抬头道:“去将司空请过来吧。” “喏!”张阿难立刻拱手,然后转身出去安排。 …… 长孙无忌很快从诸臣的队伍当中而来。 进入御乘之中,他一眼就看到了跽坐在右侧的戴至德,还有在后方记录的上官仪。 看到上官仪,长孙无忌的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对着皇帝拱手道:“陛下!” “舅舅请坐。”李承乾目光看向身体左侧,戴至德的对面位置。 “喏!”长孙无忌走到了李承乾左侧跽坐下来。 李承乾这才开口道:“舅舅可还记得,发生在衢州的章叔胤谋反案。” “记得。”长孙无忌点头,道:“章贼妄以苛政起兵,然后兵不过两县之地,转眼就被扑灭,虽有一时之乱,但无关大局。”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南方有乱,朕以为和南方苛政有关,又担心有江南世家居背后暗谋,所以派丘神勣去扬州盯着,丘神勣回来禀奏,整个江南世家,虽有人观望,但并无丝毫动作。” “是的。”长孙无忌点头,说道:“臣看过丘神勣的奏本,章贼的谋反事,只是他一家所为,和其他世家无有牵连,这说明江南多年治理,越发的平静。” “其实有件事情,朕没有告诉舅舅。”李承乾目光看向车外,轻声说道:“丘神勣从江南回来的时候,将章叔胤的‘皇后’押送了回来,原本一路上是用来做诱饵的,但可惜,没人上钩。” “那更说明章贼的事情没什么人参与,不然章贼也不至于那么容易被平定。”长孙无忌诧异的看向李承乾,难道…… “本来朕也以为是如此,但是陈氏最后却吐出了一个消息。”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其实章叔胤在起事之前,也是准备不足的,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打算在今年起事,但有一件事改变了他的想法。” 长孙无忌的呼吸突然凝重起来:“什么事?” “他在自家的后院井中打捞出了一箱黄金。”李承乾轻轻冷笑,说道:“就是这一箱黄金,填补了他起事的最后不足。” 长孙无忌冷静下来,问道:“陛下,这黄金既然是突然而来,那么就说明和章贼无关,也就是说有人希望章贼起事,但是又自觉他起事不可能有太大结果,所以支持他在南方搅乱一时的同时,自己抽身而退。” “舅舅说的没错。”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可惜衢州官廨在战火中被焚毁,后续很多事情就都不好查了。” “丘神勣这几个月都在洛阳,戴少卿也在洛阳。”长孙无忌看了戴至德一眼,然后看向李承乾:“陛下是让谁查的?” “大理寺丞张文瓘,朕让他在江南查了半年,如今总算是有结果了。”李承乾从匣子里面取出一块金饼递给长孙无忌,说道:“章叔胤用那箱黄金换去了大量的物资准备,但可惜,很多东西走的都是黑市,加上参与之人都死光了,很难查。” 长孙无忌默默的接过金饼。 “张卿在整个江南转了半年,最后在杭州找到了这块金饼,而这块金饼最初就是从箱子里取出来的。”李承乾微微冷笑,说道:“章叔胤用这块金饼,从杭州购买了大量的红绢,作为起事时的标志所用,张卿通过那些红绢,最后查到了人。” 丝绢不仅能够作为标志,还能够在关键的时候用作钱财。 “这块金饼。”长孙无忌低头看着手里的金饼,皱眉说道:“这上面怎么有股来自西北的味道?” 李承乾诧异的看向长孙无忌,问道:“舅舅能看的出来?” “是!”长孙无忌点头,说道:“臣年少的时候在敦煌待过一阵,打造这块金饼的人,用的是西北的手段……难道将这块金饼送给章叔胤的人,是来自西北不成?” “不是西北人,是蜀中的人。”李承乾将一本奏本递给长孙无忌,说道:“张卿还没有来得及顺着这块金饼往西北查,不过确定了是真的有人将金饼送给章叔胤之后,张卿便开始顺着四周的路线查,最后找到了一个叫吴起的蜀中客商。” “吴起?”长孙无忌顿时感到一阵好笑。 “自然是化名,但过所路引却是没有问题的,说明他了大价钱。”李承乾抬头看向车外,说道:“吴起这个人很聪明,他先顺着长江到了扬州,然后转运河到了杭州,最后从杭州到了睦洲,翻山越岭到了衢州,将黄金扔到了章叔胤家里的井里,最后才悄然而走。” “陛下,他是怎么知道章叔胤的,他又是如何能够肯定章叔胤一定会起事,如何肯定他能造成乱子的?”长孙无忌神色无比凝重起来。 “舅舅还记得陈硕真吧,章叔胤是陈硕真的妹夫。”李承乾摇摇头,说道:“至于他是如何知道章叔胤的,恐怕还得从陈硕真的身上查……可惜,朕当时杀她杀的太快了。” 陈硕真性子倔强,有大志,李承乾不认为一点酷刑就能够让她吐露真话,所以干脆直接了当的杀了她。 “陛下做的是没错的。”长孙无忌看了李承乾一眼,说道:“若非如此,章叔胤之事,也不可能在转瞬间就被扑灭。” “嗯!”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说道:“所以此事要查,要么找到吴起这个人,要么就是从这块金饼背后查起。” “得派人去敦煌啊!”长孙无忌看向李承乾,说道:“陛下,吴起这个人怕是不好找了,他本来用的就是假的路引,又没人见过他,此事恐怕已经彻底的销声匿迹了,现在还得从这金饼来查。” “嗯!”李承乾想了想,说道:“舅舅,朕猜,此事应当和江南世家无关,若是他们,有足够的手段悄无声息的将章叔胤需要的东西送给他,根本不需要弄一个假人,绕那么大一个圈子。” “弘农杨氏?”长孙无忌面色凝重起来。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舅舅,世家的行事风格你还不清楚吗,他们若是投资了,没有足够的收获,他们是不会轻易离开了,像如今这样的根本就不是他们的风格,而且朝中之事他们还不清楚嘛,章叔胤根本没有任何搅乱朝局的机会。” “对朝局不熟悉,来自西北,只求在江南乱一乱,引起朝中混乱。”长孙无忌看向李承乾,说道:“陛下,这样的人满天下只有一个。” “阿史那·贺鲁。”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只有他了,对朝局不熟悉,和颉利一样,有着收买大唐逆贼的习惯,同时希望章叔胤在江南引起混乱,然后高句丽战事受到影响,而他在西突厥就能够更加的有从容准备的时间。” 长孙无忌面色凝重点头。 李承乾抬头,轻声道:“舅舅,去年荆王案发的时候,他人就在长安。” 长孙无忌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本章完) 第641章 司空小心(第一更) 第641章 司空小心(第一更) 御驾出定鼎门。 碧空万里。 阳光普照。 左右卫,左右领军卫,上万骑兵在四野奔驰。 左右金吾卫,左卫千牛卫随行护驾。 御乘之中,长孙无忌看了对面沉静垂首的戴至德一眼,然后看向李承乾道:“陛下,贺鲁是西突厥可汗,按照朝中的猜测,他其实是应该在两三年前,就该反唐的。” 戴至德猛然抬头,惊讶的看着长孙无忌,随即又看向了皇帝。 朝中猜测,西突厥可汗阿史那·贺鲁反唐? 李承乾没有理会戴至德惊讶的目光,看向长孙无忌道:“西突厥可汗都是如此,刚归附大唐时无比恭顺,可两三年之后,开始掌握更多西突厥部族的权力,便渐生反唐之心,阿史那·贺鲁的确在几年前就走到了这一步,甚至在知道朕要东征时蠢蠢欲动,但可惜,有卫国公镇压西吐谷浑。” 戴至德终于有些听明白了。 西突厥人从来没有真心归服过大唐,所以时降时叛,而大唐也早有准备,每当西突厥叛乱的时候,大唐总是能以最快的速度出兵,然后打败他们,再立一个西突厥可汗。 这些年,局面一直掌握在大唐手里,这里光看大唐每一次战事都能够获得胜利,就知道必然如此。 另外还有丝绸之路。 丝绸之路以祁连山分为南北丝绸之路。 北丝绸之路,走张掖敦煌,过茫茫沙漠,至安西四镇。 南丝绸之路,走东西吐谷浑,最终越过祁连山西麓缺口,至安西四镇。 早些年,因为东西吐谷浑不睦,所以南丝绸之路行走艰难,只有少数商队同时打通东西吐谷浑,才能在其中畅行无阻。 但自从李靖击败西吐谷浑后,南丝绸之路就彻底畅通。 大唐对西域的控制日渐增强,而且有李靖坐镇西吐谷浑,随时支援安西四镇,西突厥的阿史那贺鲁,才不敢随意的轻举妄动。 长孙无忌看向李承乾,道:“陛下,话虽然是如此说,但我们手上终究没有切实证据能指认江南之事就是贺鲁所为,而且如今的局面,并不是适合对西突厥开战。” “朕心中明白。”李承乾点点头。 如今李勣率十万大军在平穰,其中有五万是关中精锐。 想要对西突厥开战,这五万人必须回来。 “而且如今平穰战事虽了,但十万大军在平穰,朝中的军费是一贯也少不了的,直到明年大军回归,一切才能轻松一些。”李承乾轻叹一声,道:“而且东岛战事了结,这两年天下百姓负荷不小,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不是对西突厥开战的好时机。” “陛下英明!”长孙无忌终于稍微轻松一些。 他最怕皇帝自恃安东大胜,而贸然对西突厥用兵,那么朝中这两年积极向上的势头就会被打断。 “不过朕虽然不会对西突厥动兵,但并不意味着朕不能对贺鲁做些什么。”稍微停顿,李承乾看向戴至德道:“其一,授张文瓘中大夫,领中书舍人,继续察查吴起和金饼之事,甘凉沙肃一带,必然有贺鲁的细作,找出来。” “臣领旨。”戴至德肃然拱手。 李承乾转身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明年年底的时候,高宝藏和新罗百济国王都要到长安朝见,让贺鲁也一起来。” 长孙无忌顿时抬头,看向李承乾说道:“陛下是想,若是贺鲁明年年底不到长安朝见,那么便顺势对他动手。” 李承乾淡淡的点头,说道:“从明年开始,军中各部就会依次从平穰撤回,军前粮草运输的压力虽然依旧庞大,但是在逐渐的减轻,一直到年底时,恢复往年,甚至比往年还要更加轻松。” 平穰以下,菟州各地的春耕就可以完全的展开。 虽然说李承乾免了菟州六年的赋税,但只要菟州每年丰收,朝廷就可以用铜钱在菟州收购粮食。 运铜钱可比运粮食要快要方便省力的多,而且损耗也要小的很多。 更别说菟州就有铜矿,只需要将铜运回来,铜钱运过去,朝中的付出几乎为零。 这其中还有更多可以操作的地方。 但不管如何,从军中大战结束的那一刻起,朝中的负担已经开始减弱。 “明年年底他若是不来,便说明他心虚,拒绝朝贡,正好朝中发兵,用一年的时间准备,后年秋收后动手。”李承乾拳头一握,咬牙说道:“最后用三个月的时间,彻底平定西突厥。” 御乘之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长孙无忌这才开口道:“陛下谋划的确上佳,但三个月的时间是否有些短了?” 李承乾一愣,随即笑着说道:“舅舅说的是,是朕有些急切了,朕只是有些习惯了,那种大半年准备,然后在极短的时间内结束战事的事情了,的确不应该设置什么期限,不然急切冒进,反而容易出事。” 军中的事情,本来就应该随机应变,不应该固定程式,更不应该固定时间。 一旦有所上命,那么方方面面都会急躁起来,反而容易被人抓住机会。 “陛下圣明。”长孙无忌赞赏的点头,然后说道:“臣以为三个月到半年,时间便差不多,不过这主帅人选需要仔细斟酌。” “不错。”李承乾眼神沉了下来,点头道:“郭孝恪为人太贪,有的时候还会轻敌大意,做将可以,为大军主帅,朕看还是算了吧。” “是!”长孙无忌无奈的点点头。 龟兹一战,郭孝恪因为太贪财而被龟兹国相抓住机会,之后又因为轻敌大意,率一千人就杀进城中,如果不是薛万备关键时刻赶到,郭孝恪早就死在龟兹城了。 这件事情皇帝当时没有追究,是因为郭孝恪拼命死战,但是,自那之后,郭孝恪就一次军中主帅的机会都别想有了。 “卫国公如今虽然在西突厥坐镇,但他年纪大了,不适宜动。”李承乾微微摇头。 李靖如今已经八十二岁了,他坐在那里还好,就是贺鲁也要忌惮几分。 也正是因为有他在,西北才能够再安稳两年,大唐也才能再有两年的主动权。 两年之后他八十四了,就真的不好说了。 他要是一动,出个什么事,整个西北的局势都要崩溃。 “英国公吧。”李承乾抬起头,说道:“明年底,英国公回朝,那么休息一年,正好去西北开战,灭西突厥。” “陛下思虑周全。”长孙无忌微微拱手,然后又谨慎的说道:“陛下说的是没错,只是臣觉得,很多事情不能够太依赖英国公一个人,不然朝局容易失衡。” 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眉头微微一皱,随即他神色和缓的说道:“舅舅说的对,的确不能只依赖英国公一个人,不然东西就要失衡了,那么舅舅觉得,谁做西征大军主帅,江夏郡王如何?” “江夏郡王?”长孙无忌略微沉吟,低声道:“陛下,江夏郡王这几年多病,真要从巴蜀到了安西,恐怕要对他的身体极为的不利。” “那还有谁?”李承乾身体靠后,抬起头,神色思索,同时左手轻轻地敲击矮几。 长孙无忌突然一惊,看了李承乾敲击矮几的手,然后低声道:“陛下觉得同安郡公如何?” “岳丈?”李承乾稍微看了后面的郑霜儿一眼,让郑仁泰做西征大军主帅。 “陛下,同安郡公毕竟在安西征战过,地形熟悉,再去不难。”长孙无忌继续劝道。 “岳丈虽然是一名勇将,但是舅舅,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统领过这么大规模的战事。”李承乾摇摇头,说道:“西征大事,一旦出事,丝绸之路就会生乱,到时候局面就不好收拾了。” 长孙无忌点点头,道:“陛下说的对,那么陛下觉得雁门郡公怎么样,前几年,他一直在南方征讨,征战杀伐的经验并不差,臣以为他此番任西征大军主帅妥当一些,反正有两年时间,足够准备了。” “梁建方。”李承乾沉吟起来。 梁建方是秦王府的老将了,征战杀伐的次数比郑仁泰多,几乎是除了东征高句丽,每一战他都参与过。 “雁门郡公若说杀人,满朝上下也没有几个能够比得上他的,但是身为主帅,他却是有几分不合格。”李承乾抬头看向长孙无忌,道:“舅舅,西突厥虽然多年削弱,但是内外动作之下,轻易就能集结二十万骑兵,这可不是西南的那些小打小闹能比的。” 长孙无忌顿时凛然起来,点头道:“陛下所言其事。” “梁建方不行,那么其他诸将,就都差不多,便是天水郡公也不行。”李承乾轻轻摇头。 “陛下!”长孙无忌拱手,说道:“臣知道陛下看好苏定方,但多年以来,朝中帅才多以多人为主,不得让军权积于一人之手,譬如李靖,李勣,侯君集,如今他们之后,帅才只有一个苏定方,多有让人不安。” 李承乾深深的看了长孙无忌一眼,思索片刻,他开口道:“薛仁贵同样是杀戮过重,薛万彻薛万备也是一样,而牛进达和李客师他们的年纪都大了,看样子,这一战只能将就了。” “陛下心中可是有了人选?”长孙无忌顿时抬头。 “嗯!”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只能让卢国公任行军大总管,梁建方任行军副大总管,然后再加上一个人任行军副大总管,其他郭孝恪,契苾何力,薛万备,薛仁贵,席君买等人为各行军总管,统领诸军,攻灭贺鲁主力。” “谁,陛下想让谁和梁建方一起任行军副大总管?”长孙无忌认真起来。 “夏州都督李德謇。”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李德謇的确资历威望不卒,但是他的能力足够,他站在一旁为卢国公出谋划策,自己又冲锋陷阵,这一战下来,应该能够有和苏定方平起平坐的资格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李德謇是李靖的儿子,而苏定方又是李靖的徒弟。”长孙无忌神色凝重起来。 “这不打紧。”李承乾摆摆手,道:“冀州苏氏和武功苏氏本身就是一脉,朕让皇后为苏卿之子选一家宗室县主为妻便是。” “皇后!”长孙无忌忍不住有些担忧的抬头。 “苏定方算是皇后的族人,李德謇还是朕的东宫亲信呢。”李承乾摆摆手,说道:“接下来的十年,以英国公为首,苏定方和李德謇紧随,其后又有裴行俭,王方翼和赵持满这些年轻一辈……” 听到赵持满的名字,长孙无忌轻轻点头,赵持满是长孙无忌的外甥,能力的确不俗。 “舅舅,可以了。”李承乾笑笑,道:“军中在培养的帅才都有如此,而其他的将才更是多不胜数,我大唐已经够幸运了。” “是!”长孙无忌点头,说道:“那么便依陛下所言。” “西突厥的战事没有那么容易,要小心,就算要对贺鲁下手,也不能让他太早察觉。”李承乾微微抬头,说道:“明年让贺鲁来长安,他恐怕不愿意,说不定会让其子来,温厚以待,到了后年秋天,再突然下手。” “是!”长孙无忌拱手应诺。 “要提前对西域诸国进行拉拢分割。”李承乾摇摇头,说道:“舅舅,郭孝恪做不了这个事情,朕看,王玄策在西域多年了,升他做安西都护府长史吧,同时授太中大夫。” “王玄策。”长孙无忌轻轻点头,这么多年不听这个人的名字,他几乎都将这个人给忘了。 然而王玄策毕竟是当年在天竺,率三千骑兵,生擒敌首,斩首三千,溺死上万,献俘太庙的狠人。 皇帝当年将他安插在安西,不会就是为了今天吧。 “还有!”李承乾转头看向戴至德,说道:“戴卿,朕看,你也和张文瓘一起去查吴起的事情吧。朕觉得贺鲁若要在大唐安插细作,说不定后面还有更厉害的人物。 你出面或许会更方便些。” “臣领旨!”戴至德肃然拱手。 李承乾松了口气,看向长孙无忌道:“就这样吧,舅舅,一会祭祀嵩山之后,中书令的事情,舅舅和彭城郡公提前说一句,让他有些准备,还有,这几日约束家中子弟,可不要节外生枝。” 长孙无忌顿时神色一凛,点头道:“臣领命。” …… 长孙无忌从御乘出来,抬头看了一眼。 不知不觉中,嵩山已在前方。 站在侧畔的张阿难,低身对着长孙无忌躬身道:“司空小心!” 长孙无忌回头看向张阿难,满脸诧异。 (本章完) 第642章 舅舅,长久才是朕想要的(第二更) 第642章 舅舅,长久才是朕想要的(第二更) 嵩山山顶,清风拂过。 四周大鼎之中燃烧着种种纸钱,牺牲,玉帛,丝绢,化作袅袅青烟,直冲天际。 李承乾一身赤黄色衮龙袍,头戴白玉十二旒,手持金玉笏板,站在封禅台上,对着前方的祭案沉沉拱手。 他的身后是贵妃郑氏和燕王李玖。 再后面是长孙无忌,唐俭,于志宁,阎立德和郑仁泰等一干朝中宰相和无数文武群臣吧。 再往后,还有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金吾卫站在嵩山山道两侧,持槊庄严护卫。 嵩山封禅台,这里是当初先帝太宗皇帝封禅的所在。 如今李承乾来这里,自然不是封禅。 他是要借助封禅台,来祭告天地和先帝。 因为这里是整个天下除了泰山以外,距离上苍和先帝最近的地方。 潘师正和礼部侍郎窦德玄站在皇帝两侧,辅佐祭祀。 …… 天空明澈,似乎在无尽的天幕之后,还有一双双眼睛在看着他。 李承乾心中自然明白不是如此,但祭祀之事,本就在心诚,也本就是在顾后。 “父皇,平穰城破了。”李承乾忍不住心绪复杂的停顿,在他的前一世,平穰城破至少是十年之后的事情。 李治在清洗了长孙一族和长孙无忌在朝中的势力之后,经过了十年的积累,彻底的攻破平穰城。 然而仅仅不过十年,平穰城就落在了新罗的手里。 大唐耗费无数军资,牺牲无数子弟,最终却只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多么可笑啊。 但是如今,他李承乾提前十年就攻破了平穰城。 足够说明,他这个正牌太子,远比李治那个冒牌货要强的多,父皇,你上辈子是真的错了。 李承乾微微低头,看向眼前的崇山峻岭,茫茫云海,轻声道:“平穰城已破,高句丽反抗大唐的力量被彻底瓦解,他们也就剩下两百万的百姓,还有新罗和百济虎视眈眈的窥伺,相信用不了几年,高句丽就会被新罗和百济所灭,那个时候做好准备的儿臣,就会下令,同时灭掉新罗百济。” 上下群臣齐齐俯首。 事实证明,皇帝的这一策略是对的。 大唐在攻下平穰城后,如果继续南下,那么面对阻碍不说,光是拖延的粮草军需,每日都会像海水一样的往外流。 而且起码预估需要两年时间,更别说日后三国一起反唐,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大唐耗尽无数,也填不尽这个坑。 还不如现在抽身一步,消化已经得到的东西,挑拨三国内乱,然后自己一步步的蚕食。 这才是灭三国最好的办法。 “英国公明年年底就会返回长安,他会来到高宝藏和其他两国国主一起到长安朝贺,儿臣会将泉盖苏文的人头祭祀太庙,同时让他们三人看着,等到了三国齐灭。”李承乾轻轻咬牙,说道:“那时,儿臣再到昭陵祭祀父皇。” 上下群臣神色肃然,认真拱手。 皇帝所说的,就是他们要做的。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手握金玉笏板,然后郑重的躬身道:“上苍庇佑,大唐江山万年,繁盛无期。” 群臣凛然,同时跟着躬身道:“上苍庇佑,大唐江山万年,繁盛无期。” “父皇庇佑。”李承乾抬起头,看着天空高声喊道:“庇佑大唐江山万年,繁盛无期。” “先帝庇佑,大唐江山万年,繁盛无期。”内外群臣,上下将士,一时间全部忍不住跟着呐喊起来。 声音在整个山谷之间回荡。 直冲上苍,弥漫旷野。 永远不息。 …… 嵩山脚下,刘德威听过长孙无忌所说,满脸惊讶。 看着御乘从侧畔而过,刘德威忍不住的沉沉拱手。 御乘之内,郑霜儿看了一眼车外,然后才看向李承乾,问道:“陛下为何提前让司空人告诉彭城郡公,这事就算不提前说,也没有什么吧?” 李承乾低头认真看着手上的奏本,然后才淡淡的说道:“现在让他知道了,他能够感谢朕一次,等到明年正旦和他说了之后,他便还需要感激朕一次。” 郑霜儿满脸不解,她不信李承乾做事这么简单。 李承乾放下奏本,然后轻叹一声道:“彭城郡公所代表的从来就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一大群从贞观而来的朝中重臣,他们会在接下来的几年到十几年间逐渐致仕。” 郑霜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说道:“阿耶也已经五十三了,再过十年就六十三了。” 别看如今朝堂上,六十多的七十多的人官员不少,但实际上这些已是少有的身处高位的重臣。 随着李承乾位置的逐渐稳固,他会更多的启用年轻人。 这些老臣心中自然明白这一点,所以,在年龄逐渐到位置之前,他们的心中难免复杂。 “现在这时候,彭城郡公成了宰相,实际上就在等于告诉他们所有人,只要为朝廷,为朕效力的足够久,那么接下来,谁都有成为宰相的机会。”李承乾轻叹一声,道:“哪怕这仅仅是一个梦,也足够他们安心的走完最后一段路。” 郑霜儿轻轻点头。 李承乾抬头看向车外。 外面隐约传来了长孙无忌的声音。 很多事情,甚至就连长孙无忌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这一次东征高句丽,实际上山东士族在里面所占的比例,远比其他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更多。 刘德威不仅仅是贞观以来的老臣,同时也是山东士族最重要的领袖之一。 徐州地处河南,齐鲁,淮南,甚至还有江南的关键要地,人脉往来也有沟通南北之效。 以他为宰相,不仅能够让南方世家归心,也能那些为朝廷效力了很多年的老臣,在李承乾和长孙无忌之间更加的偏向李承乾,同时作为相当的缓冲。 很多事情,随着一场场大胜,李承乾手下的亲信,会在将来十年之后,迅速的成长起来。 到时候,别说到时候,就是现在,他们也已经开始对朝中三省六部九寺的位置,充满了渴望。 辽东大胜,只是一个开始。 但仅仅这一个开始,整个朝中的格局就都要大变。 刘德敏,刘仁轨,苏定方,崔仁师,杨务廉,还有大量山东士族子弟,都会在明年年底因为军功而得到封赏。 尤其这一次东征高句丽,借用山东士族的力量将会远远的超越以往。 一旦他们因封赏而升官,他们在朝中的话语权也会增大,到时候冲突也会变多。 刘德威,就是这里面用来缓冲的角色。 …… 贞观殿中。 李义府,许敬宗,裴炎三人,坐在右侧的廊柱之后,疾笔书写。 李承乾坐在御榻之上,看向站在殿中的长孙无忌道:“舅舅,此番回长安之后,要注意盯一下吐蕃,大唐和西突厥开战,一旦吐蕃介入,那么战事必然会无限拖延,这对吐蕃是有好处的。” “是!”长孙无忌神色凝重的拱手。 “还有,波斯王子派人到了长安,暂时先不要让他们到洛阳来,舅舅好好的找人问一问大食的事情。”李承乾摇摇头,说道:“朕可不想在和西突厥开战的时候,冒出一个大食人来。” “臣明白。”长孙无忌认真拱手。 “另外,明年科举依然不行,但到了后年,朕已回长安,科举不仅要办,而且还要大办,进士名额可能会接近五十。”李承乾轻轻敲敲御案,说道:“毕竟朝中两年没有科举,第三年必然要有所补偿,先将消息放出来,让百姓人家早做准备。” “臣领旨。”长孙无忌低头之间,神色凛然。 科举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稍不注意,甚至宰相都要倒霉。 杨师道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最后便是雍王的事情了。”李承乾目光从长孙无忌身上抬起,看向殿外,笑笑说道:“舅舅告诉豆卢家一声,让他们提早准备,明年朕回了长安,便选个好时间,将这场婚事给办了……对了,雍王府也要收拾妥当。” “臣领旨!”长孙无忌沉沉的躬身。 李承乾收回目光,看向长孙无忌,说道:“年底了,舅舅也要注意身体,事情该让下面人办的,就让下面人办,不要太操心……舅舅,长久才是朕想要的。” “臣领旨,谢陛下。”长孙无忌有些感动的认真拱手。 张阿难站在一侧,目光从长孙无忌的身上掠过,平静淡漠。 “舅舅慢行,朕就不送你了。”李承乾站了起来,认真的看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际笑笑,拱手道:“陛下辛劳,臣自行便是,陛下保重,臣告退。” “嗯!”李承乾点点头,然后看着长孙无忌离开贞观殿。 …… 轻叹一声,李承乾转身看向裴炎,神色平静的说道:“传户部尚书阎立德,户部侍郎张大象,户部郎中王真儒,兵部尚书崔敦礼,吏部侍郎李乾祐,一起见驾,明年大军回朝,上下人等的升迁赏赐,必须要提前准备到位。” “喏!”裴炎起身认真拱手,然后快步转身而去。 坐在一侧的李义府轻轻抬头,然后又迅速低头。 他的面色不知觉间已经凝重起来。 (本章完) 第643章 他李义府想要做宰相,必须要有一件 第643章 他李义府想要做宰相,必须要有一件大事(第三更)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黑。 李义府和许敬宗一起步出端门,宫门在身后轰然关闭。 李义府的脚步突然停下,他转身看向许敬宗,微微拱手道:“延族兄,恭喜了,离相位不远了。” 许敬宗猛然抬头,看向李义府:“子美贤弟刚才说什么?” 李义府轻轻笑笑,然后转身大踏步的朝天津桥而去。 许敬宗立刻回过神来,跟着李义府一起走过天津桥。 坐上马车,他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想起李义府刚才说的话,许敬宗一时间心中心痒难忍,赶紧低声问道:“贤弟,刚才那事?” 李义府笑笑,目光看向车外。 夜色深沉,洛阳宵禁已起。 长街上只有远远巡逻的金吾卫和他们这一行马车了。 这个时候,李义府才平静下来,然后轻叹一声道:“司空久不在洛阳,很多事情,他都没有能够察觉得到。” 许敬宗眼神瞬间紧了起来。 随即,他很肯定的摇头道:“陛下没有对司空下手的想法,这一点为兄很肯定。” 李义府轻轻点头,说道:“司空是陛下稳定天下最大的助手,陛下又如何轻易会对司空下手。” 眼神幽转,李义府将心里的最后一句话咽了回去。 皇帝在没有找到能够取代长孙无忌的人之前,自然不会轻易对他下手。 但是,这一天终究会到来的。 “不过说起刚才的事情。”李义府稍微停顿,说道:“小弟的意思,是说司空有些忽略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田地!”李义府轻叹一声,目光看向车外,轻声说道:“这一次大军回朝,除了官位升迁以外,勋,散官,钱帛,还有田地……尤其是田地。” “这有什么问题吗,刚才在殿中,陛下已经安排的十分妥帖了。”许敬宗谨慎的抬头,脑海中却忍不住的回忆刚才之事。 皇帝特意将吏部,户部,兵部的人召集在一起,专门商量为明年的事情做准备。 官职好说,根据军功调遣便是。 钱帛也不难,皇帝已经安排户部去计算数目,然后让少府监去铸钱。 最后是田地的事情,让户部根据立功将士的户籍,在地方安排没有授田的空余田地,去授给立功将士。 李义府轻轻摇头,看了许敬宗一眼,说道:“你老兄也是世家上等之人,怪不得对这种事情不明白。” “愚兄钝拙,还请贤弟赐教。”许敬宗认真拱手。 李义府抬头,轻声道:“延族兄,户部是根据地方州县的上报进行安排的,但是地方州县上报名单上的空余田地,你确定它们真的就是空地?” 许敬宗一愣,随即脸色微微一变。 “不仅如此。”李义府摇摇头,说道:“空不空是一回事,就算是空了,你确定就足额吗?” 许敬宗直接摇头。 隐田,倾田,这种事情,不过是地方常态罢了。 “司空就在长安,关中的田地虽然隐侵不少,但说实话,就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又多是权贵之家,彼此隐侵又能有多少。”李义府轻轻摇头。 关中的田地是最直接关系长安粮价的。 如果关中赋税不足,到了春夏,长安粮价必然飞涨。 这种事情下,皇帝一眼就能够看的出来。 当然,如果是某个被蒙蔽圣听,甚至于不愿意听民间声音的皇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司空察觉不到天下之变。”李义府轻叹一声,说道:“并州地狭,河北赋重,江南偏远,剩下的地方就不多了。” “河南,荆州和淮南。”许敬宗紧紧的咬着牙。 “从军前刚刚厮杀回来,好不容易立下军功,又好不容易得勋得爵位得地,可最后却发现,没有地,你猜那些军中的厮杀汉会怎样?”李义府神色严肃起来。 如今的大唐,除了关中和并州,其他地方的土地,账面上还算充裕,所以基本上是实封。 尤其是军功。 当年李靖灭东*突厥,授实封四百户,另有永业田三十顷,这些都是实际到手的。 可如今就不好说了。 许敬宗忍不住咽了咽唾沫,然后说道:“陛下刚才说了,军中将士的田地必须保证到位。” “就是因为无法完全保证到位,所以陛下才这么说的。”李义府轻叹一声,说道:“陛下早就有心清除土地弊政,弘农的事情就是这么前例。 如今大军大胜而归,皇帝赏赐,可偏偏不到位,这股怨气到了陛下手上,就会成为一把刀,一把会杀人的刀。” “谁?”许敬宗猛然抬头,盯着李义府问道:“贤弟,究竟是谁,会这么倒霉。” “朝中的宰相就那么几个,老兄自己算呗。”说完,李义府又摇摇头,说道:“其实也看人,有的人为官谨慎,不会轻易被人抓住把柄,有的人就不一定了。” 许敬宗低下头,细细思索,突然,他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向李义府:“难道是……” “嘘!”李义府摆摆手,说道:“这件事情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怎样,说不定是宰相,说不定就是六部尚书的一两个,反正位置是要空出来的。 不过那个时候,朝中少不定要有风波,要不了要有人弹劾,这样就需要有人站在陛下一边。” “明白了,多谢贤弟。”许敬宗长长的松了口气。 “当然,你老兄想要更进一步,其实还是稍微欠些的。”稍微停顿,李义府说道:“听说谯国公有孙女正值妙龄,老兄何不牵一牵红线。” 谯国公许绍,安陆许氏,虽然人已经仙逝,但是后人已经在朝中任职都督刺史。 杭州许氏和安陆许氏其实是一脉。 “还是当年的那件事情。”许敬宗点点头,轻声说道:“这件事情我想过,我出面不大合适。” “这是自然,老兄只需要让陛下知道你从中用心便可。”稍微停顿,李义府轻声道:“接下来的事情,其实都是默契之事,老兄心中所想陛下知晓,老兄所做陛下也知道,一切就成了。” “唉!”许敬宗轻轻点头,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李义府看了许敬宗一眼,平静的说道:“老兄这些年,资历其实是够的,但是功劳不够啊,前两个从你这个位置上走上去的褚遂良和来济,褚遂良是先帝时候的事情了,而来济,他不仅兄长是太子詹事,而且他自己也和司空走的很近。” 褚遂良的功劳,可不是许敬宗能比得上的。 至于来济,实际上还是沾了来恒的光。 来恒这些年愿意在东宫不动,就是因为他亲弟弟做了宰相。 “人各有各的路。”李义府突然很淡漠的笑笑,说道:“老兄,若说真的以军功和事功而封相,朝中的宰相有一半不合格。” 许敬宗微微点头。 其实如今朝中的很多人,都是沾了皇帝太子东宫臣子的光而已。 无非一个忠字。 “好了,不说这些了。”许敬宗摇摇头,说道:“为兄这一次若是能够更进一步,那么空下来的黄门侍郎,你老弟说不得是最有力的人选。” “不是最有力,是唯一的人选。”李义府轻轻摇头,说道:“其实真正能和我争的,只有李义琰,但可惜,陛下对他另有任用,不像我们,走的是幸进之路。” 李义府对一切看的很清楚。 宰相必起于州郡。 这句话在皇帝这里并不是说说的。 门下省好一些,可以有些破例,但中书省和尚书省必然如此。 也所以,门下省是中枢三省当中权力最低的。 他李义府想要做宰相,必须要有一件大事。 …… 岁末年底,洛阳城越发的热闹了。 百姓齐齐换了新衣,一起出门游玩。 长街上爆竹不断,一段段红绸挂在了树上。 还有在道旁已经堆好的火堆,那些是要在除夕当天,一直燃烧到第二天的。 李欣牵着马匹走上长街上,看着满眼的喜庆和欢乐,他的心也是如此。 其实长安和洛阳不差多少,尤其今年安东破平穰城,大战将了,所有人都清楚,明年能够轻松一些,所以才格外欢乐。 尤其这辽东的战事,结束的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更快。 李欣不由得感慨一声。 皇帝的手段,想来是喜欢筹备多年,积攒庞大的优势,然后以强势压人,然后加上奇招迭出。 天下间,又有何人是皇帝的对手呢? 不知不觉中,端门已在前方。 查验过腰牌之后,李欣平静的步入紫微宫。 将奏本递入通政司,李欣在承天门下,等待皇帝召见。 (本章完) 第644章 官职,才是一个世家身处巅峰的外象 第644章 官职,才是一个世家身处巅峰的外象(第一更) 贞观殿中,火炉幽光。 李欣迈步走进殿中,对着李承乾沉沉拱手道:“臣监察御史李欣,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平身吧。”李承乾放下手里的奏本,有些疲惫,有些茫然抬头看了李欣一眼,然后又看向站在一侧的张阿难。 张阿难微微躬身,手指上挑。 李承乾顿时明白了过来,看向李欣,一拍额头,说道:“看朕这个记性,忙的连你的事情都忘了……张监回去传旨,年底让欣儿入北苑和青雀团聚。” “老奴领旨。”张阿难认真拱手。 “多谢陛下!”李欣感激的拱手。 李承乾笑笑,说道:“你这两年在监察御史任上做的相当不错,宗室有错,就应当弹劾惩戒,不用顾忌。” “是!”李欣面色凝重的躬身。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不要怪朕严苛,你应当明白的,皇祖父有子嗣十七人传承,父皇有子嗣十一人活到成年,朕这里也已经有九个儿子了,将来开枝散叶天下绵延虽然是好事,但是若无节制,必然于天下有害。” “陛下仁德。”李欣拱手,说道:“臣谨遵圣训。” “嗯!”李承乾满意的点点头。 李欣有些迟疑,但还是拱手道:“陛下,臣此番来洛阳,还有另外一事,禀奏陛下!” “说!”李承乾轻轻抬头。 “是臣的婚事。”李欣神色谨慎,说道:“臣年中在东市与一女子偶遇,情投意合,家中也无障碍,所以禀奏陛下,请陛下允许婚事。” “这是好事。”李承乾点点头,问道:“是谁家的女儿,这么幸运?” “是国子监丞独孤修文之女。”李欣拱手,一五一十的说道:“臣是后来才知是独孤家人的人。” “那么算辈分,还是你的表妹,对吧?”李承乾轻轻笑笑,说道:“好了,这门婚事朕准了,不过婚事今年不能办,等到明年后半年吧,到时候朕就回长安了,内外也能帮你操持一下。” “多谢陛下!”李欣心里长松了一口气,然后忍不住的跪倒叩谢。 “你既然到了洛阳,那就不用急着回去,买点东西带给你阿耶。”李承乾转身看向张阿难,说道:“给欣儿准备一栋不错点的宅子,赐绢三十匹,铜钱三百贯。” 说完,李承乾看向李欣,说道:“长安那边朕就不管了,日后你可能每年都要随朕东巡,洛阳有个好点的落脚地更好。” “多谢陛下!”李欣有些颤抖的叩首。 他知道,李承乾因为身份缘故,不可能在长安给予他太大的照顾,只有在洛阳,视线少些,照顾也方便些。 “好了,你去吧。”李承乾微微摆手,说道:“日后尽职尽力就好,你要知道,你的身份不同,很多事情,别人不方便不敢做的,你都是可以去做的。” “臣明白。”李欣平静的叩首,然后沉沉躬身。 “好了,待几天就回长安去吧。”李承乾轻叹一声,稍微侧过身。 “臣告退。”李欣再度叩首,然后起身拱手,缓慢的退出了大殿。 许久之后,李承乾才抬头看向张阿难,说道:“欣儿是个好孩子,他知道单纯是对他最好的保护,所以,他会尽可能去做一个孤臣,而在朕这里,他就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张阿难轻轻躬身。 “对了,稚奴还好吧?”李承乾微微抬手。 “晋王在黔州山林之中,潜心修道,不理俗世。”张阿难拱手道。 “不必那么清心寡欲。”李承乾摆摆手,说道:“在黔州当地,找一个适合的世家,嫁个女子给他做妾,好好的照顾他,顺带生些子女,他也还很年轻,将来有了儿子,也能参加科举,就像欣儿一样,虽然官位不高,但对朝廷是有用的。” “陛下仁德。”张阿难很认真大拱手。 “你亲自安排人去办,事情都要做好。”李承乾认真的盯着张阿难。 “喏!”张阿难肃然躬身。 李承乾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今日便到此吧。” 廊柱之后,李义府和许敬宗等人站了起来,微微拱手,然后告退。 李承乾起身,转身朝后殿走去。 …… 同明殿中,萧妃一身浅紫色襦裙,正在沉静的看着书本。 突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响起。 萧姿一惊,立刻站了起来,走出内殿,对着已经来到近前的皇帝福身道:“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寿!” “嗯!”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然后微微摆手。 殿中的侍女立刻退了出去。 李承乾这才走到了内殿的短榻上坐下,目光看向萧姿。 萧姿从一旁的桌几上提起茶壶,然后给李承乾倒了一杯,说道:“陛下今日心情不畅吗?” “嗯!”李承乾轻应了一声,然后将萧姿轻轻搂进怀里,摩挲着她的手背,轻声说道:“今日欣儿入宫了,请命婚事,朕有些感慨。” “是哪家的女子这么好运?”萧姿下意识的抬头。 “是独孤家的女儿。”李承乾摇摇头,轻笑道:“应该是皇后的手笔,不然哪有那么凑巧。” 萧姿满脸惊讶。 “当然是刻意的。”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太子都已经大婚了,欣儿的年纪比太子还要大些,朕自然要照顾一切,不然何至于娶了独孤家的女儿。” 独孤家也是大唐的外戚之一,虽然李承乾的曾祖母元贞皇后已经故世多年,但这份情谊还是在的。 独孤大宝在李承乾的时候,就是他的东宫太子仆,现在是李象的太子率更令,关系自然是非同一般。 “陛下仁德!”萧姿对于李欣的事情是知道的,自古能做到这一步的皇帝的确不多。 李承乾很淡然的笑笑,然后抬起头看向萧姿,说道:“看到欣儿大婚,想到他子嗣绵延,朕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父皇有十一个儿子活到成年,而朕现在才只有九个儿子。” “陛下!”萧姿顿时听明白了李承乾的意思,抬起头的时候,眼底已经是眼波荡漾。 “哈哈!”李承乾直接抱起萧姿,朝着御榻走去。 帷帐落下,春光尽数收敛在帷帐之中。 四周的侍女全部都脸红的低下头。 …… 一夜欢愉,幽光满殿。 李承乾轻轻地睁开眼睛,指尖从萧姿光洁度后背划过,目光则是不由得看向窗外。 夜色静谧,只有偶尔之间,才有声音从宫城中传来。 高句丽之战算是暂时的结束了。 将来覆灭三国,李承乾有足够的时间从容准备。 然而后续的事情才不过是刚刚开始。 如何将高句丽的财富尽数的吸纳到朝中,然后快速的消化,这才是李承乾所要的。 金,铜。 开元通宝。 李承乾轻轻地眯起了眼睛。 河北…… “陛下!”萧姿不自觉的一声呓语,打断了李承乾的思路。 李承乾轻轻笑笑,伸手将萧姿搂进怀中,然后低声问道:“爱妃小的时候回过江南吗?” 萧姿缓缓的睁开眼睛,侧过身,有些疲惫的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后摇头道:“自从当年萧家北上之后,回到江南的人就很少了,不过族中在江南还有不少族人,也有联系和往来。”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有些事情爱妃可能不知道,少府在江南有一些产业,一部分是少府自己在做,一部分托在了皇后家里,还有另外一部分托在了张家,还有一部分安排在了爱妃家中。” “啊!”萧姿惊讶的抬头,说道:“此事臣妾不知啊!” “你不知是正常的,事情自然会有人办。”李承乾稍微停顿,说道:“江南的粮食,布匹,还有对海外的贸易,实际上都是他们在牵头,朕藏在水面底下,外人知道的就更少了。” 苏亶这些年从杭州刺史到扬州大都督府长史,一直都游离在朝中的视线之外。 加上他是皇后的父亲,为人安分之下,很少人刻意的去盯着他。 毕竟一旦惹怒了皇后,将苏亶弄回到长安,那才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苏亶虽然在扬州,但他的手下有很多人,王业,卫规,这些都是李承乾在东宫时的老人。 甚至于他们在贞观十四年前就调任地方了。 早就消失在朝中众人的视线之外。 “如今平穰城已破,整个东岛的局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朕在想,江南是不是应该加大和高句丽的贸易了。”李承乾目光微微上抬,随后他低声问道:“俗话说,顾陆朱张,陆家和张家都和朕有关,但顾家和朱家,朕就有些不熟悉了。” “顾家还好,顾家叔父在国子监任监丞,相反朱家这几年沉寂的很。”萧姿摇摇头,说道:“臣妾知道的,就是长安这边的事情了。” “嗯!”李承乾点点头。 一个世家的底蕴,是保证一个世家持续的根本。 但只有官职,才是一个世家身处巅峰的外象。 只有官职被夺,才需要底蕴来依托。 甚至官职,很多事情都能增强世家的底蕴,甚至能够影响一方。 李承乾收回神思,然后笑笑道:“看样子,朕得找个时间,和顾卿聊一聊的。” “嗯!”萧姿轻轻的应了一声。 李承乾从侧面看,她已经累的闭上了眼睛。 李承乾轻柔的抱着她,眼中却闪过了很多事情。 …… 永惟六年,正月初一。 大朝。 李承乾一身赤黄色衮龙袍,头戴白玉十二旒,坐在御榻上。 于志宁站在满殿群臣的左上,手持圣旨,高声道:“惟永惟六年,岁次甲寅,正月丙寅,朔初一庚午日,皇帝若曰: 於戏! 致君惟善,辅德在和。 必俟三台之明,用增九鼎之重。 刑部尚书,金紫光禄大夫,彭城郡公刘德威,含和育粹,特表人师,悬解精通,见期王佐。 可中书令,散官勋封如制度。 钦此。” “臣刘德威,叩谢陛下圣恩!”刘德威从群臣当中站出,然后对着皇帝跪倒,沉沉叩首。 殿中不少官员,看向刘德威的眼神中充满了羡慕和期盼。 刘德威今日能任中书令,那么他日,他们也能。 李承乾微微抬手,于志宁继续念道:“……大理寺卿尹君,可刑部尚书;婺州刺史崔义玄可大理寺卿;太常寺丞崔综,可婺州刺史……” (本章完) 第645章 有人私铸开元通宝,叫丘神勣来(第 第645章 有人私铸开元通宝,叫丘神勣来(第二更) 永惟六年,夏四月。 皇帝北巡。 浩浩荡荡的船队从浚县转行北上,从黄河转入永济渠。 河面宽阔,船只井然有序。 无数的骑兵在岸边来回奔驰,枪槊林立,旌旗招展。 李承乾站在楼船窗口,收回目光,看向竹帘后面晃动的人影。 那是崔鸾。 李承乾这次北巡,带了崔鸾,王幽兰和裴倩三妃。 不过这个时候,只有崔鸾在舱中,她之所以在此,也是因为她的父亲就在。 …… 李承乾转身看向跽坐在船中的崔综,说道:“朕这次北巡,其实不走是最好的,对初夏的河运,还有朝中的负担都会很少,但朕就是想到河北看看,有人说河北百姓的负担很重,只有朕亲自走一趟,才能够明白其中的艰辛。” 崔综轻轻躬身,说道:“陛下,河北百姓的负担的确不轻,但实际上多是因为战事缘故。” 李承乾微微抬手。 崔综继续说道:“早年间,因为要防备东*突厥,所以河北民间征收的赋税远比其他地方要多要杂也要重,后来东*突厥被灭,但数十万突厥人需要安置,其中不少就占了河北府兵的位置,那个时候,高句丽又在辽东蠢蠢欲动。” 辽东与河北就一线之隔。 那个时候,不仅河北道部署重兵,甚至赋税也因为要支援军中,而变得很重。 还是就是皇帝对河北没那么信任。 早些年,河北不少世族都和高句丽进行私下交易,从而获得大量的财富。 同时也有大量的消息从河北去了高句丽。 先帝被尊为天可汗之后,便对外族子民变得宽容许多,从而导致府兵当中外族的人数越来越多。 反而是河北百姓,不仅科举没有多少机会,甚至就连成为府兵,也越发的艰难。 加上种种杂税,重赋,沉重的徭役,河北的负担才会越来越重。 “陛下登基这些年,其实河北百姓的日子已经好过了许多,科举河北士子的机会多了不少,尤其是府兵,虽然是因为东征高句丽,但是大量的河北子弟成了府兵,家中的负担也少了许多。”崔综轻轻叩首,有些激动道:“如今河北百姓为未来心中充满期盼,对陛下的东巡,也是翘首跂踵,日夜企盼。” 其实有句话,崔综没有说出来。 此次朝廷东征高句丽,有大量的河北府兵调到了军前。 这些河北府兵仅仅是指河北折冲府的府兵,便是府兵中的河北人。 这种府兵多数是突厥,契丹,奚这些外族,虽然他们也为大唐征战尽心竭力,但是河北百姓对他们却没有多少喜欢。 他们去了高句丽,河北的地面一下子反而干净了下来。 虽然说因为东征,百姓的负担依旧很重,但实际上他们的心里却没有那么沉重。 李承乾轻轻点头,说道:“岳丈请起,朕此番来河北,实际上,更多的,还是推动一些在河北生活艰难的百姓去辽东,去菟州生活,如今去辽东能免三年赋税,去菟州,能免六年……算是朕尽尽心,让河北百姓的负担能更少些。” “陛下仁德。”崔综有些话想说,但还是咽了回去。 迁移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非是活不下去了。 但皇帝的出发点是好的,这些年,河北百姓身上的枷锁的确松了不少。 李承乾侧身看向帷帐之后,说道:“朕此番去定州,带上爱妃,一方面是想让她回老家看看,毕竟日后这样的机会不多,另一方面,也是想要让河北百姓将朕当成是自己人,毕竟朕当年还是恒山郡王。” 恒山就在河北。 李承乾还没有成太子之前,他的封地就在河北。 虽然说那个时候,他的封地是归他的父皇管理,但那终究是他和河北的牵连。 崔综有些明白了皇帝的用意,他躬身道:“陛下是天下之主,于河北百姓而言,是君亦是父,只有陛下,能让河北重归安定。” “河北一直安定。”李承乾稍微纠正了一点崔综的错误,然后说道:“河北局面艰难,朕也只能一步步慢慢来,朕能做到让河北百姓一年比一年好,但没办法一口气解决所有的问题。” “陛下英明圣德,虽尧舜亦不能及。”崔从沉沉叩首。 “好了,说说江南的事情吧。”李承乾走到了中央的长榻上坐下,然后看向崔综道:“岳丈此番去婺州,务必协助衢州做好春种之事,相关物资,朕已经让杜构从杭州调送,婺州只需要出人力协助便是。” “臣明白。”崔综神色认真的拱手,说道:“崔寺卿已经之前有过交代,大理寺正崔玄籍会等臣到任之后,再启程北上。” 因去年婺州战功,崔义玄升任大理寺卿。 本来崔玄籍要升任婺州长史的,但李承乾直接下旨,升崔玄籍任大理寺正。。 但是却将崔鸾的父亲崔玄籍调任婺州刺史。 崔玄籍出身博陵崔氏,而崔义玄出身清河崔氏,双方虽有关联,但也没有那么深。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事情既然安排妥当了,那么爱卿就启程吧,婺州那边还在等着。” 稍微停顿,李承乾认真的说道:“朕最后只有一句话,今年秋,婺州的秋收必须保证。” “臣领旨!”崔综微微起身,然后拱手道:“臣告退。” “嗯!”李承乾微微点头。 崔综目光抬起,看向竹帘之后,神色认真的一拱手,然后转身离开。 李承乾看着崔综的离去的背影,神色严肃起来。 然而,如今朝中有崔敦礼这个兵部尚书,又有崔义玄这个大理寺卿,在定州还有个前吏部侍郎崔仁师,其他各方还有许多崔氏官员,尤其之前连续两年朝中的状元都是崔氏子弟。 不出意外的话,这两人很快就能走到李承乾的身边。 崔氏,在朝中的比重越来越重了。 李承乾转身看向一畔的岑长倩,说道:“传户部侍郎张大象。” 岑长倩和上官仪同时会意的起身,拱手道:“喏!” 等到两人走出船舱,李承乾这才转身走入到竹帘之后。 “陛下!”眼中含着泪,一身淡绿色的崔鸾起身行礼。 李承乾走到短榻上坐下,拍了拍侧畔,崔鸾这才走到李承乾身边坐下。 看着因为离别而梨带雨的崔鸾,李承乾微微摇头,说道:“朝制,南官北任,北官南任,这是历来的规矩,多年来只有类似你的伯父那样,在战事,被特殊委任,才会到定州任职,可即便是如此,他这个定州刺史,今年就得调任。” 崔仁师任定州刺史,守定州仓,这是因为平穰战事而做的临时妥协。 有他在定州,整个河北都会安定一些。 如今平穰战事已了,崔仁师已经不适合再在定州待下去。 李承乾这一次去定州,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将崔仁师调任辽东。 同时,他也要崔家做出表率,遣一部分族人前往辽东和菟州,然后吸引更多的河北百姓前往辽东和安东。 正是因为如此,李承乾才对崔家人特别重用。 “你阿耶将来不可能只停留在刺史任上,他将来总是要受到更多的重任,你若是想要让他未来走的更长远,那么现在就需要适应离别这种事情!”李承乾侧过身,轻轻托起崔鸾的下颚。 崔鸾用力的收回眼泪,她脸上挤出笑容,对着李承乾用力的点头。 李承乾轻轻笑笑,说道:“等到了定州,朕和你好好出去走走,说不定到时候就有了孩子了,等你为人父母的时候,年月之间的变化会比你想的更快,离别在你心中就会是最正常的事情。” “是!”崔鸾有些懵懂的点头。 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崔鸾立刻收敛神色,起身福身道:“陛下,臣妾告退。” 李承乾看了一眼门口的徐安,微微摇头,说道:“无妨的,爱妃坐着听一会也可。” 崔鸾诧异的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手指按在嘴唇上,轻声道:“嘘!” …… 李承乾坐在了长榻上。 张大象跽坐在一侧,认真说道:“今年二月,第一批五千骑兵已经从菟州起行,押送从平穰缴获的大量金饰,银器,返回河北,其中还有三万斤铜。”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高句丽有铜矿,积攒下这么多的铜也是正常。” “是!”张大象点头,说道:“他们三月到了辽东,这个月初的时候,已经到了平州,估计陛下抵达定州不久,他们就能够抵达定州。” “英国公什么时候能够抵达定州?”李承乾跟着问道。 “若是快些的话,得到七月了,不过赶一赶的话,六月底就能到了。”张大象微微躬身。 “还好,到了七月就秋收了,真要耽搁了秋收,反而是大麻烦。”李承乾稍微侧身,问道:“河北春种秋收的情况怎样?” “平穰城虽然已下,有所收获,但朝中粮草运输已经很重,只是稍微减缓了一些。”张大象抬头,说道:“不过因为秋后,粮草运输至少降低一半,徭役也要减轻很多,加上臣已经将陛下今年要免租税的风声放了出去,百姓期待之中反而更有干劲。” 李承乾点点头,他今年要在河北免租税的事情,是他让张大象放风声出去的。 皇帝北巡,自然要对当地百姓有所表示。 这样在李承乾在河北的这段时间,河北的百姓就能够充满期盼。 当然,最后他必须要兑现。 一旦他食言,立刻就是滔天的反噬。 不过一旦他兑现诺言,期待了一个夏天的河北百姓,立刻就会爆发出巨大的感恩。 一件事情,轻轻操作,就能获得别人超过半年的感激。 这就是皇权手段。 就在这个时候,张阿难出现在舱门前,对着李承乾肃然拱手。 “什么事?”李承乾直接抬头。 “陛下,邢州刺史许圉师有奏。”张阿难上前将奏本放到了李承乾眼前的桌案上。 李承乾打开一看,随即,他的脸色微微一变。 “陛下!”张大象神色紧张了起来。 “不是你那边的事情,是刑州,刑州有人私铸开元通宝。”李承乾侧身看向张阿难,说道:“叫丘神勣来。” “是!” (本章完) 第646章 官,才是最重要的(第三更) 第646章 官,才是最重要的(第三更) 黑暗的矿山突然举起了无数的火把。 一身红衣金甲的丘神勣骑马冲了出来,长槊挑起上面的尸体,同时怒吼道:“杀!” 无数的金吾卫如同潮水一样的从他的身后涌了出来,对着对面持刀上前,满目茫然的矿山护卫杀了过去。 没有任何的宽容,没有任何的怜悯。 一句劝降的话都没有,但凡出现在大军冲锋眼前的人,全部都被斩杀。 杀戮血腥。 …… 邢州驿馆。 后院大堂。 李承乾坐在中央主位上,于志宁,高季辅,卢承业当人站在左侧。 一身浅紫色官袍的许圉师站在右侧,他的身后站着房遗直和张大象。 许圉师对着李承乾拱手道:“恶钱之事,是魏州发现,然后通知于臣,臣暗中察查之后,发现是邢州豪族淮氏私自在山中铸造恶钱,其中还有龙岗县司户参军和邢州长史曲阳的包庇。” 李承乾合上手里的奏本,面无表情的看向房遗直,问道:“爱卿是怎么发现的?” “魏州从去年秋开始,就多了许多恶钱,臣追查来源,最后查到了邢州的身上,这才联系了许使君。”房遗直认真拱手。 “嗯!”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然后看向院外。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一身红衣金甲的丘神勣大踏步走入院中。 来到大堂之中,丘神勣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道:“陛下,矿山已经清查清楚,他们利用陶坊作为掩护,前山制陶,后山铸钱,总共找到已经造好的恶钱六千贯,另外还有大量的铜器和铜条。” 李承乾立刻看向许圉师,许圉师拱手道:“陛下,这些应该是他们和铜矿山里应外合,偷出来的。” 邢州有铜矿,但铜矿山归少府管辖。 李承乾看向一侧的张阿难,说道:“传令少府,天下矿山严查,有无里外相通,私窃矿石之事,若有查实,全部斩首,追究三族。” “喏!”张阿难肃然拱手。 李承乾看向许圉师,说道:“此事也比较处置,内外涉及人等,主犯全部斩首,三族流放。” “是!”许圉师面色凝重的拱手。 皇帝对于铜钱之事异常的敏感。 一旦查实,处置极重。 “爱卿做的很好。”李承乾神色温和下来,对着许圉师说道:“遇到此种事情,就应该上奏处理,这样才能快速全面的清查。” “是!”许圉师稍微松了口气。 李承乾笑着点点头。 许圉师虽然是一州刺史,但下面有长史和地方豪族勾连,便是他想要处置也很棘手。 到了这一步,就该是更上一层的人出手介入。 很多地方刺史到了这一步了,还想着自己处置解决,最后弄的一塌糊涂。 “陛下!”房遗直站了出来,认真拱手道:“邢州恶钱之前,持续不下三年,只是近一年来尤为恶劣,这才被发现,可即便如此,多年以来,不知道多少恶钱流逝出去,臣请清查这些恶钱,然后以相当比例予以回收。” 李承乾看了房遗直一眼,随即他摇摇头,说道:“爱卿说的是对的,但做事可不能这么做。” “陛下!”房遗直有些诧异的抬头。 李承乾看向侧畔的丘神勣,说道:“派人尽快的将这里的恶钱,还有铜器,铜条全部运回洛阳,让少府加紧打造,然后送相应的铜钱到河北来。” “臣领旨。”丘神勣立刻拱手,然后转身而走。 李承乾这才看向房遗直道:“爱卿应该听说了,朕今年要免河北租税的事情。” “是!”房遗直拱手,说道:“陛下仁德。” “虽然免了租税,但是菟州依旧还需要大量的粮草供给。”李承乾微微抬头,说道:“虽然的确可以从长安和洛阳调用,但朕想,河北既然有余粮,那么干脆直接在河北购买便是。” “购粮?”房遗直忍不住的问道:“从河北百姓手中购粮?”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用朝廷铸造的新的足量的开元通宝,从百姓手中购买粮食。” “那么那些恶钱呢?”房遗直依旧不忘前事,拱手道:“既然朝中有新铸铜钱,为何不直接换取恶钱?” “恶钱朕不管。”李承乾直接摇头,说道:“爱卿不妨换个角度来想,假如你的手上有一百钱,其中三十枚是恶钱,这个时候,官府一比二,甚至一比三回收恶钱,这样会导致你的手中最后只剩八十枚,或者八十五枚好钱,你愿意吗?” 房遗直一愣,下意识的摇头。 李承乾继续说道:“假如这个时候,你因为出卖粮食,又得到了一百新钱,那么这个时候,你的手上有一百七十枚新钱,三十枚恶钱,这个时候,若是官府提供换的机会,你的意愿会不会大一些。” “大一些,但不会很多。”房遗直很直接的说出了心中感受。 “那么你手上有一千枚新钱呢,而市面上又满是新钱,旧钱根本没人要,你是要将这一千枚钱里面的三十钱去和官府换掉,去出去,还是说打算藏起来,等日后再用?”李承乾又是一番话问了出来。 房遗爱这个时候已经彻底的犹豫了起来。 “朕不会强行推动恶钱禁用的。”李承乾摇摇头,说道:“那些都是百姓用自己血汗换来的,不能够因为一句天下事,就让百姓受到损失……虽然说那是他们自己的错。” “陛下!”房遗直有些羞愧的拱手。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其实真要进行大规模的新钱和恶钱兑换,实际上真正获益的只会是地方世家,他们手上的恶钱才是最多的,而且他们也会比百姓更先一步兑换,与其如此,朕还不如不兑换。” “陛下英明!”堂中众人齐齐拱手。 李承乾抬起头,说道:“还有今年秋收之后,官府从百姓手中收取粮食,说实话,在朕看来,官府根本没法从百姓手中收取粮食,他们更多的会从世家的手里直接收粮,而世家再从百姓的手里收粮。” 众人不由得点点头,地方官吏有的时候是很懒的。 “你们说,朕用新钱从世家的手里收粮,那么世家会用新钱从百姓的手中收粮吗?”李承乾一句话,众人不由得沉沉躬身。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传话下去,世家从百姓手中收粮,再卖给官府,然后从中收取一定的价差利益,这朕不管,但是,他们若是敢用恶钱收粮,查出一起,重处一起。” “是!”众人认真拱手,同时忍不住的看向李承乾。 其实他们明白,即便是皇帝严格要求,官府严格执行,这种事情都是免不了的,而且事后不好追究。 “再加上一句话。”李承乾轻轻冷笑,说道:“朕会从御史台,大理寺,刑部,还有门下省,抽人去四处暗访,他们查到的结果,朕不会去直接处置,但是,这些地方世家,豪族,但凡有在朝中任职的,今年全部加一等考核。” 考绩上等,降为中上;考绩中上,降为中等;考绩中上降为中下。 基本上有这种事情,今年就别想升官了。 而且有这一条记录在,将来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影响他们升官。 越是高官,越是害怕这一点。 因为官品低的,一般都是吏部直接处置,点钱,还能够解决,但是高品的,基本都要皇帝亲笔允许,他这边划个不字,就是长孙无忌来也没用。 这些世家的高官最知道该怎么选择,一句话传下上来,便是家中也需要认真对待。 毕竟官,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仅仅是今年,明年不免租税了,朕也就不用从百姓手中购粮了。”李承乾轻轻抬眼,目光看向众人。 “喏!”众人齐齐拱手,他们现在已经完全明白,皇帝是知道,这个世上,拥有恶钱最多的,永远是世家。 今年他们不用恶钱从百姓手中购粮,皇帝明年就不管了,自然是他们随意。 “还有。”李承乾看向于志宁,说道:“将御史大夫和刑部侍郎柳奭调来河北,全部清楚私铸造开元通宝之事,但有发现熔炉造钱事,可直接调遣府兵进行清剿。” 拥有恶钱和铸造恶钱是两回事。 前者就算是抓住了,也难说不是受害者,但是后者一旦被抓住,就是直接斩首也不过分。 而且这种事情,向来会有大量的护卫戒备,说不定就有谋反之嫌。 “好了,都去办吧。”李承乾摆摆手,说道:“朕好不容易来一趟河北,起码在朕在的时候,这里要一切晴明。” “喏!”众人齐齐拱手,然后躬身道:“臣告退。” “嗯!”李承乾淡淡的点头。 …… 等到众人离开,李承乾才轻叹一声。 起身,李承乾走入到了内房之中。 崔鸾坐在门后,然后起身将手里记录下来的纸张递给李承乾,同时认真的福身道:“陛下苦心了!” 李承乾拿过记录看了一遍,然后平静在崔鸾身侧坐下。 崔鸾很乖巧的坐下,然后微微靠进李承乾的怀里。 李承乾抱着崔鸾,有些苦涩的摇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有的事情,便是朕是皇帝,也难以控制,朕能做的,就是让河北的百姓手中多攒些新钱。 这样不管是留在自己手中,还是外出和其他各州恶钱交易,他们都能占些便宜;日后家底厚实些,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他们都能有充足的底气应对。” “陛下!”崔鸾没有想到李承乾在表面底下,竟然还有这么一层想法。 李承乾笑笑,轻轻捏着崔鸾的下颚,低声道:“当然,这些都是小道了,但终究能让河北百姓好过一些……哪怕一些,事情总要一点点的做。” “是!”崔鸾的眼底已经是一片崇拜的眼波荡漾。 (本章完) 第647章 以宰相之位引诱(第一更) 第647章 以宰相之位引诱(第一更) 五月,定州。 群山连绵,山林茂密。 宽阔的草原中,数百名骑兵奔驰而过。 为首的,赫然是一身黑底金丝衮龙袍的李承乾。 “吁!”看向远处的行宫,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按住腰间的黑鞘长刀,侧身看向一旁的崔仁师道:“崔公,上次朕来定州的时候,一直都在行宫当中住着,始终都没有能够出来,如今总算是能够肆意驰骋了。” 自从贞观十四年断腿以来,说实话,别说是驰骋了,就是骑马,李承乾的机会都不多。 根本来讲,是他的心底已经没有了类似的欲望。 “上一次来定州,陛下是在先帝跟前尽孝,这些年陛下也多忙碌政事,那些才是正道。”崔仁师笑笑,然后略带劝谏说道:“至于骑马游猎,不过偶尔休闲之道,也不必长久为之。” “嗯,崔公说的对。”李承乾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他刚要说些什么,远处,一匹快马疾奔而来。 一名红衣金甲的千牛卫在李承乾身前停下,然后将一本奏本递到了李承乾手里,然后转身疾驰而去。 李承乾打开奏本看了一眼,随即递给崔仁师,神色平静的说道:“济州急报,济州境内两座铜矿有被人偷盗的迹象,丘神勣已经赶过去处置了,查看是否有私铸恶钱之事,想来不久之后就有结果了。” 崔仁师恭敬的接过奏本,眼神不由得微微凝重起来。 丘神勣,丘行恭的儿子。 这一家人对皇帝向来是无比忠诚,而且对于背叛皇帝的人和事,从来都无比痛恨。 丘行恭那个家伙当年直接吞了刘兰成的心肝,而丘神勣同样是杀戮极重的人。 皇帝很多事情都让他去做。 现在丘神勣到了济州,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李承乾握着缰绳,微微催马前行,目光轻轻地从崔仁师身上掠过。 对于李承乾而言,河北因为负担极重,甚至在未来成为了安史之乱的源头,所以他在处置河北事情的时候,需要谨慎。 但对于其他地方,有这种事情,最后无非就一个字。 杀! …… 树荫之下,李承乾微微向前,淡淡的说道:“恶钱的事情,虽然早就有之,但这一次却是从河北起的。” “是!”崔仁师回过神,稍微催马跟在李承乾身侧,说道:“家中臣已经吩咐了下去,绝对不会有人行此恶劣之事。” 崔仁师做过吏部侍郎,凉州刺史,如今又做定州刺史,博陵就在旁边,他的话在崔氏极重。 李承乾轻轻笑笑,转身看了崔仁师一眼道:“崔公,里外朕的做法都瞒不过你,你说,朕如此做,如何?” 崔仁师想了想,道:“张大象说,河北局面艰难,臣承认,自大唐开国以来,的确如此,而陛下执政以来,多有缓和河北矛盾之举,此番严禁私钱,怕也是为了不让豪族盘剥百姓,方向是对的。” “崔公是想说朕不过是隔靴搔痒,杯水车薪?”李承乾似笑非笑的看向崔仁师。 “臣没有那个意思!”崔仁师赶紧摆手解释。 “无妨。”李承乾摆摆手,说道:“朕做的虽然不少,但实际上,也不过是让河北百姓稍微松了口气,这一点朕是明白的,尤其是到了明年,赋税征缴还要继续,河北百姓身上的压力会再次重起来。” “陛下!”崔仁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承乾笑笑,说道:“不过有件事情,崔公却是错了。” “请陛下指教。”崔仁师神色肃穆起来。 “这天下虽是朕的,但也是天下英杰的,尤其是河北本地,更是天杰地灵,人才辈出。”李承乾轻轻催马,说道:“朕如今有心缓解河北压力,想必河北的有识之士应该能够看的出来,以后替朕出谋划策,乃至于彻底解决河北问题,他们都会做的。” 李承乾从来不是一个人,他是皇帝。 他做出一些事情,做出表率,那么天下英才自然就会跟随。 尤其是河北人。 其他人不说,只要李承乾持续的做下去,那么将来必然会有两个人全力的支持他去做。 一个是刘仁轨,一个是狄仁杰。 而且除他们两个以外,类似张大象一类的人物也不在少数。 起码在很多人的眼里,皇帝之所以这么关心河北之事,就是因为张大象在他耳边说了许多。 一个张大象之后,说不定就会有无数个张大象。 到时候上下一起努力,河北的问题,总有解决的一天。 至于早晚,那就不是他需要太操心的事情了。 …… 骑马而过树荫,李承乾摆摆手道:“好了,不说此事了,英国公现在已经到了辽东,再有一个来月就要回到定州了。朕打算让英国公回来之后好好歇一歇,然后调沈州刺史苏勖任菟州刺史,安东都护,崔公调任沈州刺史,安东副都护,如何?” “臣领旨。”崔仁师认真拱手,然后他看向李承乾道:“陛下,臣何时起行?” “不急。”李承乾微微摆手,催马向前,同时说道:“菟州新定,人口是关键,不可能完全依赖本地人和高句丽移民,不然将来轻易就能反复,所以需要移民。” “臣知道,陛下一直在推动将河北子民迁移辽东之事。”崔仁师认真的点头。 “但多年下来,效果不是最佳。”李承乾点点头,说道:“有人说,是河北子民在河北虽然生活艰难,但远还没有到为了一条活路就背井离乡的地步。” 皇帝这句话有些诛心了,崔仁师忍不住的说道:“陛下!” 李承乾握住缰绳,继续前行道:“事实的确是如此,有选择的情况下,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迁移去千里之外。” 河北的问题就是这样,河北的百姓但凡有一口吃的,就不会去造反。 不只河北,天下百姓都是这样。 “崔公,有些事情,百姓可以这么想,但朕和朝廷百官不能这么想。”李承乾微微摇头,说道:“高句丽有两百万百姓,百济和新罗加起来,也差不多有一百万,你觉得这三百万人口,没有足够的支撑,能够安定多久?” 崔仁师想要说些什么,但有些话,到嘴边却不敢说出。 “这几年,迁移辽东,虽然效果不是太好,但也还是有些成绩的。”李承乾轻轻笑笑,看向崔仁师,说道:“就比如崔氏,这几年就有不少人到辽东去了。” 辽东开拓,免赋三年。 百姓还在犹豫,世家便已经早就动手了。 “是!”崔认识恭敬的点头。 “苏勖在安东待不了几年,崔公,到时候,任安东都护的人就是你了!”李承乾转身看向崔仁师,说道:“有句话朕犹豫了很久,但还是说一说,有崔卿在兵部,你想要做宰相,恐怕很难,或许安东是你唯一的机会。” 崔仁师嘴唇微微颤抖,整个人已经直接懵住了。 宰相,那是他多年以来最梦寐以求的。 甚至于在当年,他都已经做到了吏部侍郎的位置,再进一步,就是吏部尚书。 但很可惜,崔敦礼比他更快一步。 当崔敦礼做了兵部尚书,那就意味着整个中枢不会再有崔仁师的一席之地。 别说是皇帝了,就是长孙无忌那些人,也不会允许有两个崔氏子弟,一个做兵部尚书,一个做吏部侍郎,两个人联手起来,甚至可能会直接威胁到整个江山社稷。 朝中能够接受崔敦礼做兵部尚书,崔义玄做大理寺卿,也没法接受崔仁师做吏部侍郎。 只要崔敦礼在朝中一日,崔仁师就完全没有回归朝堂的机会。 更别说是宰相了。 崔仁师深吸一口气,他是经历过先帝时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时候,如今皇帝已经隐约有了先帝的风范。 宰相啊! 李靖以特进,西昌州都督,同中书门下三品。 李勣是安东道行军大总管,安东道安抚使,尚书右仆射,都是宰相孤悬在外。 如今的安东,虽然平穰城已下,但高句丽、百济和新罗还在,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会在挑拨三国内乱,最后自灭的过程中度过,这段时间是相对轻易的。 苏勖在这个时候任安东都护不难,但一旦三国齐灭,三百万人就会落在继任者的身上。 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他崔仁师。 只要他治理妥当,那么皇帝就有可能会授他同中书门下三品。 到时候,就和李靖一样,只要不回长安,他就是实打实的宰相。 甚至说不定反过来还能够压崔敦礼一头。 这是他崔仁师唯一的机会。 然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首先要控制住这三百万人,还要让他们归心。 这样,除了朝中任职的官员以外,河北迁移过去的百姓,尤其是世家子弟,将会成为除官员以外最大的枝干。 崔仁师抬头,对着李承乾拱手,认真用力的道:“陛下放心,臣一定竭力推动河北百姓移民之事。” 李承乾点点头,神色温和的说道:“其实也不用太急,英国公回到定州之后,会随朕先去洛阳待一个月,卿处置好定州秋收之事,就去长安吧,年底大朝,很多事情正好做。” “是!”崔仁师很认真的拱手,眼神激动。 长安,他已经很久没回去了。 不知道那些老家伙,有没有想他。 …… 李承乾轻轻笑笑,一夹马腹,然后高喝一声:“驾!” 骏马立刻在朝着行宫方向狂奔起来。 崔仁师,还有其他上百名卫士,立刻紧紧的催马跟上。 风从前面扑面而来。 奔驰在最前面的李承乾,抓紧缰绳的同时,眼神已经彻底平静下来。 平静的甚至有些淡漠。 (本章完) 第648章 能杀人的时候,他绝对不会选择妥协 第648章 能杀人的时候,他绝对不会选择妥协(第二更) 六月伏火。 定州,太公湖。 一艘楼船幽幽的行在湖面之上,后方有两艘小一些的船只缓缓跟随。 船首的黄盖之下,李承乾斜躺着看着手里的奏本。 是孙伏伽和柳奭两人同时上奏都奏本。 他们两个在定州找到了几处小型简陋的铸炉,相关人等全部下狱论罪,铸炉捣毁。 奏本里面仅仅只有几处,也查不到太多的东西,两人就开始对河北的刑狱展开察查。 毕竟一个御史大夫,一个刑部侍郎,这些都是他们该做的。 整个河北一时间噤若寒蝉。 李承乾放下奏本,轻轻抬头。 看向头顶幽蓝的天空。 铸炉估计孙伏伽和柳奭两人是不可能找到更多了。 河北的恶钱,背后实际上都是世家大族在操作,甚至是卢崔这样的顶级世族。 然而这些大族很聪明,他们不会用自己人来做铸钱这种事情的。 毕竟这种事情根本上触及到是皇帝的权力。 律法写着,私铸者,主从弃世,牵连三族。 一旦被发现和自己有关,皇帝冰冷的屠刀立刻就会落下来。 便是李承乾也是一样。 别看李承乾现在还客客气气,有商有量的和他们一起处置恶钱之事,可一旦被他发现河北世族有私铸恶钱的铁证,那么他会毫不犹豫的动兵,将牵涉到的世族直接屠灭。 便是满朝上下,也不会有一个人出来求情。 甚至李承乾的屠刀会快的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更快。 能杀人的时候,他绝对不会选择妥协。 所以,那些世家大族向来就是将一些不相关的地方豪族推到前面上。 一旦有事情,立刻就将那些豪族彻底抛弃。 尤其在淮家愚蠢到被许圉师抓住手脚灭门之后,其他各家恐怕早就疯了一样的,将所有能清除的手脚都清除了。 要知道,皇帝来河北,不仅仅是为了巡视的,而是为了迎李勣手下的五万大军回朝的。 …… “陛下!”崔鸾的声音在甲板一旁响起。 李承乾微微侧身,一身淡黄色襦裙的崔鸾将一本奏本递给李承乾。 李承乾接过,然后仔细看了起来。 这是广州送来的奏本,广州今年的第一波粮食已经送往了安东。 虽然说如今已经有大量的士卒随着李勣一起返回河北,但在整个安东,依旧还有数万大军驻留。 而今年,李承乾又要免河北一年的赋税,自然,广州的粮食要及早的送到河北。 甚至不只是广州,李勣率军从平穰返回洛阳的每一站,张大象早就已经将需要的粮食运送到位,从而最大程度的减轻耗损。 崔鸾坐在一侧,看着李承乾认真批阅奏本的侧脸有些出神。 即便是今日出来游玩,皇帝依旧要处置大量的奏本。 甚至就连西突厥,吐谷浑,吐蕃等很多遥远地方的奏本,也都送到定州皇帝的手里。 然而这些奏本崔鸾自己也在看,她甚至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从北上开始,皇帝就开始有意的让她也开始看这些奏本。 明明很多东西,她都看不懂,可是皇帝依旧让她看。 崔鸾目光看向另外一侧,王幽兰头靠向皇帝一侧,睡的正香。 而在侧畔,一身紧身青色长袍的裴倩,手握长槊,目光看向四方,护卫皇帝。 崔鸾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好好的皇妃不做,偏偏想做征战四方的将领。 奇怪的是皇帝竟然也允许,甚至在宫里,裴倩将自己的宫里内侍的侍女,全部按军中之法管束。 皇帝反而越发的喜欢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水声从远处传来。 崔鸾下意识的抬头,就看到秘书丞裴炎坐着一只小舟快速的从远处而来。 很快,裴炎就已经上了大船,然后将手里的奏本呈上,拱手道:“陛下,英国公到平州了!” “终于回来了。”李承乾轻轻抬头,然后忍不住的伸了一个懒腰,说道:“走,回行宫。” 皇帝一声令下,大船立刻掉向,朝着行宫的方向而去。 …… 转眼已经是六月底。 秋风已经忍不住的在定州黄昏的天地间吹了起来。 黄盖在地上拉出长长的一道影子。 李承乾站在黄盖之下,于志宁,崔仁师,执失思力,梁建方,高季辅,李乾祐,张大象等人,站在两侧认真拱手。 远处,大军的影子还没有出现。 李承乾侧身,对着崔仁师招招手。 崔仁师上前,拱手:“陛下!” 李承乾点点头,问道:“朕在长安洛阳的时候,每年太原和定州都会有大量关于突厥的案子送到刑部,朕本来有意仔细的在定州看一看突厥人的动静,但发现他们很安分,爱卿在定州多年,你对突厥人感官如何?” 四周的众人全部神色肃然起来。 定州是大唐面对突厥人的重要关卡之一,防备突厥,历来是定州刺史的重要职责。 崔仁师想了想,说道:“陛下,自从东*突厥灭国以来,突厥诸部众人心已散,如今散居在长安内外,虽然说依旧有人心思旧国,但实际上已难成战力,毕竟承平太久。” 李承乾轻轻点头,如今的突厥人,十几个部族散居,根本没有一个有足够威望的领头人。 “话虽然是这么说不假,但是如今西突厥动荡,一旦东*突厥的一些人受到影响,终究是有隐患的。”李承乾微微摇头。 突厥人没有个上百年的时间,根本没办法将他们彻底的融化。 这中间还要经历大量的彼此战事,消耗厮杀。 早着呢! “所以朕始终在想,能不能将突厥人迁移到更南面的地方。”李承乾说着,自己摇摇头道:“中原的土地,我们自己人都不够,哪里还有空余给突厥人呢。” 将突厥人从草原民族驯化成农耕民族,是消灭突厥这个民族最好的办法,但可惜,这不现实。 “陛下!”崔仁师拱手,说道:“如今在菟州,还有五千突厥骑兵在苏定方的麾下效力,菟州地广人稀,若是能将一部分突厥部族也迁移过去,或许一切会容易些。” 大军东征高句丽,阿史那·忠率一万突厥骑兵相随。 平穰城陷,阿史那·忠率五千骑兵随李勣返回长安,但还有五千骑兵留在军前。 毕竟将来高句丽灭国,大军立刻就会南下,也需要突厥骑兵。 李承乾轻轻点头,说道:“虽然突厥骑兵的赏赐已经定下,但是还是可以额外的在菟州赐给他们一些不适宜的种地的地方做草场,这件事情就让刘仁轨去做吧。” 刘仁轨现在还留在菟州,没有回朝。 基本上,李承乾也没有让刘仁轨再回朝的打算了。 不管是苏定方也好,苏勖也罢,又或者是可能会去菟州接任的崔仁师,都不过是表面上负责的那个人,能让李承乾心中真正安心的,从来只有刘仁轨。 “是!”崔仁师拱手,他没有在意刘仁轨,毕竟刘仁轨虽然是皇帝的亲信,但是他这些年见过太多皇帝的亲信了。 “安东能够迁移一部分突厥人,但真正要让突厥人安定下来,还是要想办法对他们进行腐蚀,让他们更多的适应长城以内的生活,最终愿意回归草原的只有一部分,这样就能变相削弱突厥人的威胁。”李承乾轻轻地眯起了眼睛。 “陛下所言极是。”崔仁师认真拱手。 李承乾收回心神,看向崔仁师道:“当然,这些是基础,最直接的,还是要严密监视突厥人避免他们当中出现那种强横的枭雄,这就是定州刺史要做的事情了。” “是!”崔仁师拱手,他知道皇帝这话不是对他说的,他今年就要调任辽东,日后谁任定州刺史不是他该问的。 这件事情,甚至皇帝自己都不一定能够完全做主,还需要看长孙无忌的意思。 李承乾转过身,看向远处的地平线上,轻声说道:“英国公回来了。” …… 无数的骑兵出现在地平线上,然后如同一股黑潮一样,朝着李承乾的坐在极速的涌来,但仅仅在五里之外,就彻底停下。 上百名各色战甲的将领,从大军当中直接脱出,然后朝着李承乾的位置疾奔而来。 而在李承乾的身后,密密麻麻有上千名金吾卫列队警戒。 远处的行宫,还有行宫之下的军营中,起码有上万将士各司其职。 李勣,尉迟敬德,程知节,牛进达,阿史那·忠,刘德敏,薛万备,薛仁贵,裴行俭,王方翼,段宝玄,韦待价,冯智玳等一干军中将领,一起在黄盖之前十丈处下马。 其他人各自肃然站立,只有李勣一个人大踏步的向前,来到了李承乾身前,然后单膝跪倒,沉声道:“臣安东道安抚使,安东道行军总管,李勣,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众多将领齐齐单膝跪倒,然后垂首低头。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远处的数万骑兵同时单膝跪倒,齐声高呼。 轰然的声音在整个天地之间激荡,甚至就连高空中的晚霞,似乎也受到了这个力量的冲击,朝着四面飘散开来。 李承乾站在李勣身前,看着无数半跪在地的将士。 他的心中也是不由得一阵激荡。 将士在前线厮杀,他在后方提供粮草军需,还要稳定天下人心。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难。 甚至很多时候,为了稳定,就连他都必须进行一定的妥协。 直到今天,他的大军终于回来了。 …… 深吸一口气,李承乾低身亲自搀扶起李勣,开口道:“爱卿请起,这一战历经两年,前后无数厮杀,终于功成,爱卿和诸将士功不可没,诸功自有兵部和吏部核算,今日不提那些,朕准备了美酒美食,为诸卿接风。” “谢陛下!”李勣能够感受到皇帝来自心底的欢喜,有些感动的拱手。 “不过大军之前,朕这里单独敬爱卿一杯。”李承乾稍微向后摆手。 张阿难捧着一只金盘来到了李承乾和李勣面前。 李承乾亲手倒了两杯,一杯给李勣,一杯给他自己。 “国公,这一战辛苦了。”李承乾举起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谢陛下!”李勣躬身,然后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承乾笑笑,然后朝着后面再摆摆手。 一队红衣金甲的金吾卫端着托盘上前,来到了前方每一名将领的身前。 李承乾端着酒杯,走到了众将前方,满脸感慨的说道:“诸卿平身,这一杯酒,是朕感激诸卿此番生死搏杀,来,喝了这一杯酒,我们入营,那里有更多的美酒美食。” “多谢陛下!”众将起身,然后拿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承乾品味着美酒的滋味,放下酒杯,看向远方的众将士说道:“所有众卿平身,今夜不醉不归,入营。” “喏!”轰然的声音从远处的数万将士身上同时传出。 李承乾站在黄盖之下,有些沉醉的笑了。 (本章完) 第649章 李勣终于明白皇帝要做什么了(第三 第649章 李勣终于明白皇帝要做什么了(第三更) 月明星稀,夜空晴朗。 军营之中,篝火遍地。 无数的将士坐在矮几之后,面前摆着各色酒菜。 前方的篝火上,炖着大锅的羊肉。 里面还放着从辽东带回来的人参。 一队队袒着左臂的将士在中央的空地上,手持刀盾,在四周鼓乐的伴奏下,跳着秦王破阵舞。 一时间欢快异常。 酒过半晌,一支支杂技队伍进入场地之中,表演各色杂技,欢叫声立刻更加热烈起来。 李承乾坐在上首,看着这一幕幕,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 大胜啊,大胜。 破平穰城虽然比不上灭国之功,但对大唐而言,却是最合适的。 而且,这样的功劳,加上这些立功的将士,也足够李承乾开始推动一些之前比较艰难的事情了。 …… 侧过身,李承乾在徐安的耳边说了几句。 徐安立刻拱手,走到了一侧的李勣身旁,低声说了几句。 李勣有些诧异的起身,然后来到李承乾的身侧。 徐安很快又搬了一张矮几,还有一些酒菜,放在了李勣身上。 不少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好奇的东西,也有些羡慕李勣受到了恩遇。 李承乾举杯敬了李勣一杯,然后才放下酒杯,低声问道:“高句丽的铜矿,爱卿去看过了,如何?” 一个“铜”字,李勣立刻肃然起来,点头道:“高句丽的铜矿的确丰富,只是一直以来,他们不善于开采,才没有大规模的开采,可是即便如此,平穰城仓库当中的铜依旧相当可观。” 李承乾微微点头,然后说道:“朕在邢州遇到的有人铸炉恶钱之事,爱卿应该知道了吧?” “臣看过邸报了。”李勣点点头,说道:“陛下处置的极为果断。” 李承乾笑笑,说道:“淮家的事情不能深查,虽然诸事都有来源,也都很清晰,但是仅仅一个少府铸办处已死的匠人死而复生,就不是淮家能够做到的。” “陛下打算继续查吗?”李勣的神色严肃起来。 如今大军归朝,皇帝如果真的要彻查的话,数万大军威慑之下,什么事情也是都能够查的出来的。 李承乾摇摇头道:“没有必要,恶钱的事情,其实多有地域限制,河北的恶钱多在河北流通,想要流到其他地方,很难。” 地方保护主义,在很多事情,其实还是很有用的。 李承乾微微抬头,说道:“随便他们怎么制恶钱,朕明年打算在河北多发行一些新钱,足量的新钱。” “陛下今年在河北用新钱在民间购粮,也是如此?”李勣有些诧异的抬头。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常人做事,都是劣币驱逐良币,朕想要反过来,用良币驱逐一下劣币。” 任何东西,一旦多了,就会驱逐和他属性对立的东西。 好人多了,自然坏人就少了。 坏人多了,好人自然就少了。 “那么铜钱可能不足。”李勣面色凝重的看着李承乾。 “仅仅是在河北而已。”李承乾微微摆手,说道:“朕的目的,就是在于缓解河北百姓身上沉重的负担。” 李勣眉头一挑,他没有想到,皇帝竟然在着手做这件事情。 “其实天下百姓,谁的负担不重,只是河北的负担尤其重而已。”李承乾叹息一声,说道:“眼下还好,百姓还能支撑,但是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后,河北人口膨胀,负担又重,前途渺茫,那个时候,是要出大乱子。” “陛下远见。”李勣沉沉躬身。 其实李勣知道,先帝在的时候,魏征他们未尝没有看到这里面的危机。 不过那个时候无数内忧外患之下,这些只能够放在将来再解决。 现在,皇帝便已经开始着手了。 现在,已经是当年的未来了。 “河北的事情,需要的不仅是朕一个人,还需要朝中上下群策群力。”李承乾看向李勣,说道:“爱卿是尚书右仆射,回朝稍微歇息歇息,就开始着手在这件事情上吧,不用着急,慢慢来,我们还有的是时间。” “是!”李勣稍微松了口气,他就怕皇帝一拍脑门,然后要在短时间内解决。 只要有时间,就能从容,就不会出错。 另外,李勣也敏锐的把握住了李承乾话语当中一些隐晦提到的信息。 尚书右仆射,李勣回朝之后,依旧会是尚书右仆射,而长孙无忌依旧会是尚书左仆射。 这对李勣来讲没有什么,但是对于长孙无忌而言,可未必就是一件好事了。 “河北的问题,归根到底,还在于未来的人口膨胀。”李承乾收回目光,看向天空之上,然后说道:“所以,人口迁移辽东,迁移安东之事,必须坚持不停的推动,此事依旧是爱卿负责。” “臣领旨。”李勣沉沉拱手。 迁移人口的事情只要能持续的进行下去,那么以安东和辽东的广阔,足够容纳河北的人口了。 普通百姓,只要有一口饭吃,基本就不会乱来,皇帝担心的事情,发生的可能性也就不大。 “另外。”李承乾笑笑,对着李勣说道:“朝中已经两年没有科举了,明年的科举已经在准备了,朕打算多取些寒门士子,河北文教之地,进士应该不少,爱卿明年做主考,多注意一些。” “是!”李勣忍不住的起身,然后沉沉拱手道:“臣领旨。” 科举主考可不是一般人轻易能做的,一旦成为了科举主考,就等于李勣和明年考中进士的那批士子,就有了一定的师生关系,这对于李勣的未来而言,有极大的好处。 其他人看到李勣起身,然后神色激动的拱手,顿时就明白,皇帝肯定又赏赐什么了。 李承乾微微摆手,李勣这才在一旁重新坐下。 李承乾抬起头,说道:“铜钱,移民,还有科举,然后还要再加上一项府兵,短时间内应该能解决河北的一些问题,不过长时间而言,还是需要让河北的百姓富起来。 这里面就需要加强河北和高句丽的商贸往来,一步步平衡河北和其他地方的差距。” 李承乾需要的,不是做什么圣人,他需要的,是河北和其他各地尽可能的达到平衡。 剩下的,就是整个天下一起奔赴盛世。 这里面当然会有快有慢,这就是地区差异性的问题了。 “臣明白。”李勣用力的拱手。 “好了,便是这些了。”李承乾举起酒杯,再度敬了李勣一杯,然后看向前方,侧身对着徐安说了两句。 徐安立刻拱手而退。 片刻之后,无数的内侍从军营之外涌出,然后端着一只只托盘,将一枚枚金色的开元通宝放在了每一名将士的身前。 每个人只有一枚。 每一枚开元通宝的中间,都刻着一个“胜”字, 大军得胜,大战得胜。 一名士卒忍不住的拿起来,就要放在嘴里去咬。 “不用咬了,这不是纯金的金币,不过是錾金的而已。”李承乾端着酒杯站了起来,看向众人说道:“此番大战,兵部,户部和吏部已经开始考核军功,等到诸卿回到长安之后,赏赐就会发现,眼下这金币,是朕的一点心意。” 将士们神色顿时肃然起来。 如果这是皇帝个人的心意,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的价值,也不能仅仅从他表面上的价值来看。 “辽东大战前后三年,朝中消耗严重,便是朕这里也拿不出多少钱财来,这些平胜金币只是用来让诸卿留作纪念的。”李承乾笑笑,说道:“诸卿在定州休整三日,三日之后,起行回洛阳。这几日定州城中会有不少商贩来军营四周贩卖,有放松的,可以出去走走,但是,不许进定州城,定州可没有洛阳大。” “喏!”所有的士卒忍不住的低声笑了起来,皇帝什么意思,他们听得明白。 李承乾举起酒杯,看向所有人,然后高声道:“诸卿,朕以这一杯酒敬诸卿,同时也祝愿诸卿,日后大战能如同此番一样,前行无阻,百战百胜。” “前行无阻,百战百胜。”军营中所有人都举起来手中的酒杯。 “大军万胜,大唐万胜!”李承乾一口,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大唐万胜,陛下万胜!”军中将士在高呼中将酒跟着一饮而尽。 夜风沉醉。 星光闪耀。 …… 御乘晃晃幽幽的前行。 李承乾站在窗口,看向外面。 天地广阔,山脉起伏。 数万大军从安东而归,皇帝定州亲迎,然后大军随同皇帝一起返回洛阳。 李承乾转身走到短榻上坐下,然后才看向两侧的众人。 李勣,于志宁,高季辅,李乾祐,张大象,许敬宗各自坐在两侧。 裴炎和李义府坐在后面。 李承乾从桌几上拿起一本奏本,递给李勣,说道:“这是河北诸州县递送上来的土地名录,将来河北府兵军功赏赐的土地都会从这里面出。” 李勣恭敬的接过,然后打开细看了起来,然而看着看着,他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抬起头,李勣看向李承乾道:“陛下,这里面的土地数目有些不对吧?” “哪里不对了?”李承乾诧异的看向李勣,说道:“户部审核,数目足够赏赐将士。” “陛下!”李勣神色认真起来,拱手道:“陛下,地方州县虽然上禀有这么多数目的土地,但实际上,这些数目兵部确实,所以往往需要地方州县多汇报一两成上来,以防不足。” 李承乾平静了下来,他看着李勣说道:“爱卿的意思,是说地方州县上奏上来的这些田地,已经被人给侵占了?” 土地,侵占? 李勣一愣。 一瞬间,他终于明白皇帝究竟要做什么了。 (本章完) 第650章 李义府,好好干(第一更) 第650章 李义府,好好干(第一更) 一句“侵占”,整个御乘之内立刻安静了下来。 李勣,于志宁,高季辅,李乾祐,张大象,还有许敬宗等人,全部惊愕的抬头。 只有李义府和裴炎,在如今的记录着。 李承乾看向李勣,神色温和的说道:“将士的军功奖赏,是一点不能少的,传话告诉军中,这是朕的话。” “是!”李勣面色沉重的拱手。 李承乾笑笑,说道:“这件事,爱卿亲自负责,一定要落实到位。” 李勣嘴唇微微颤抖,但还是拱手道:“臣领旨。” 李承乾点点头道:“大军厮杀归来,朕总不能让将士们既流血又流泪,不管任何人,伤及军中将士的利益,都要严办……朕相信,军中将士会和朕一个态度的。” “是!”李勣沉沉点头。 刚刚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将士,一旦有人侵犯了他们的利益,那么他们是绝对不会介意一刀劈下去的。 尤其是有皇帝站在他们背后的时候。 所以,这件事情一定能成,只是…… “好了,便如此吧。”李承乾微微摆手。 众人略微迟疑,但还是拱手道:“臣等告退!” “嗯!” …… “陛下!”于志宁在离开之后,又重新回到了御乘之内,他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臣有些话私下禀奏。” 李承乾看了于志宁一眼,然后看向御乘内的其他人,轻轻摆手:“都退下吧!” 许敬宗,李义府,裴炎等人,一起起身,然后退了出来。 “朕知道于师要说什么,不过在此之前,于师先看看这个!”李承乾平静的将一本奏本递给于志宁,说道:“这是去年褚卿清查弘农时查出来的隐藏土地的数目,一共是二十万亩,而这还仅仅是杨恭仁一脉。” 整个弘农杨氏,杨恭仁一脉虽然是族长,但所占不过是整个弘农杨氏一族不到三成的财富。 以此大约能够看出弘农杨氏隐藏土地数目之广。 “弘农杨氏都是如此了,更别说是天下世家。”李承乾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前方,轻声道:“你说他们隐藏了多少土地,每年又少缴了多少赋税,朝廷又损失了多少呢?” 于志宁沉默了下来,他没有想到,皇帝竟然真的将目光钉在了隐田上。 隐田之事事关天下赋税,尤其是在朝中大战,粮饷如同流水一样不停的从府库拉出去的时候,一切更加敏感。 于志宁虽然不像李勣一样身处军前,掌控十万大军,每日战战兢兢,但他是门下侍中,一样清楚要害。 所以一样每日盯着府库,唯恐哪一日突然就粮草不济,从而导致军中大哗,一场大败。 他都如此了,更别说对财税最是敏感的皇帝。 深吸一口气,于志宁拱手,认真说道:“陛下所言无差,隐田之事的确对天下损伤严重,但老臣有句话也不得不说,还请陛下准许。” 看着神色恳切的于志宁,李承乾点点头。 于志宁稍微松了口气,诚恳的说道:“陛下,隐田之事深重,然后追溯过往,隐田并非如今才有,从两汉到前隋屡禁不绝。 甚至就连先帝时也是如此,但先帝也没有大动干戈,便是因为隐田之事一旦控制不好,就会导致世家反抗,最后天下崩溃……当年杨广不就是因为这个,搜括天下人口,最终导致关中离心离德吗?” 杨广三征高句丽,三次失败,导致天下大乱。 然而真正动摇他根基的,还是在此之前的天下户地统计,最终导致关中的离心离德。 甚至于杨广最后的死,深究背后,也还是关陇门阀动的手。 于家也是陇西老牌门阀,自然清楚。 李承乾如今虽然稳坐皇位,但如果关陇门阀给他捣乱,李承乾也要为之头疼。 李承乾点点头,叹声说道:“于师的担忧朕心中明白,不然朕又何必等到现在才开始着手呢?” 李勣回朝带回了五万在战场上厮杀下来的将士,这些人就是李承乾手上最大的底气。 他很巧妙的将隐田之事和将士的军功联系起来。 一旦出现,直接到矛盾冲突是那些将士和地方世家。 五万把刀,谁人不忌惮。 必然会有人做出退让。 只有到地方压制不住的时候,才会弄到朝中,才会弄到李承乾手上。 中间终究隔了一层。 “而且,父皇当时不是没有查过隐田,只是父皇那个时候,天下世家隐田的数目并不多,所以父皇也没怎么在意。”李承乾摇摇头,道:“但近些年,天下世家隐匿土地的数目越来越大,如果再不整治,将来土地兼并疯狂,赋税将彻底无着。到时候,大军无养,官吏贪腐,四野战起,大唐将亡。” “大唐将亡”,这四、个字振聋发聩。 便是于志宁都没想到,皇帝竟然能说出这么四个字。 “陛下!”于志宁嘴唇不由得微微发白,想要说什么,最终一个字也没有能够出来。。 他是皇帝的太子詹事,多年的太子师,又做了多年的侍中,皇帝在暗中做的一切事情,是瞒不过他的。 就比如奏本上的杨家之事。 那件案子有很多地方是说不通的,但是因为杨家的确联系了荆王和高阳公主企图谋反,所以这里面的细节没有人敢追究。 现在看来,皇帝是早就察觉到了隐田之事,而他自己加速了杨家的案子,目的就是要探底。 现在大军归来,皇帝手上有了底气,便开始动手了。 皇帝手上有五万大军,这件事情必然能做的成, 只是这里面的道理于志宁明白,但清查隐田之事事关重大,任何牵扯到其中的人,一不小心也很有可能会粉身碎骨。 …… 看着久久不说话的于志宁一眼,李承乾突然笑笑,摆手道:“朕说的有些夸张了,如今大唐刚刚从贞观盛世走过来,便是有隐田之事,放眼整个天下,也不会太严重,只是这终究是深切的隐患,若不处理,日后天下会越发的艰难。” “陛下说的是!”于志宁认真的点头,然后拱手道:“臣其实并不反对陛下清查隐田,只是此事需要小心筹措,直接将英国公这么上手,太过鲁莽。” 李承乾笑笑,颔首道:“有些事情朕还是明白的,隐田之事,或者更准确的讲,这是朝中和地方世家之间形成的一种默契,世家以权力享受特殊的待遇,甚至隐匿田产也在特权之内。” “陛下!”于志宁听出了李承乾言语当中深切的味道,赶紧拱手。 世家能够隐匿田亩,根本靠的,还是权力。 所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 地方官吏如果真的狠起来,就不是一个世家能够约束的了的。 任谁也抗不过一把屠刀。 只是屠刀一起,局面就难以控制了。 “朕没有打算彻底清查整个天下的隐田之事。”李承乾平静的摆摆手,说道:“不然于师真的以为,凭借那本奏本,朕就真的就能做什么大的文章吗?” “还请陛下指点?”于志宁有些惊讶的抬头。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朕还是那句话,凡事要有度,权贵稍微享受一点特权,朕可以接受,但超过不该有的限度,就别怪朕下手了。” “是!”于志宁面色凝重的拱手。 “尤其,还有一些人家,明明没有多少权力,没有多少功勋,但却贪了太多不该他们贪的土地,甚至比一个真正的世家贪多还要多,而且他们的手段而已太粗糙,稍微一查,就是一屁股事。”李承乾拳头一重,满脸痛恨的说道:“这两种事,这两种人,是朕最不能容忍的,也是这一次要查的重点。” 于志宁有些明白了过来。 皇帝是要查隐田,但却是要查那些太贪,有没有足够能力背景支持自己这么贪的人和家族。 这么做的话,其实反而要容易许多。 “朕的意思,就是让英国公将这两种人清查出来,动点死手,然后警告他人,让其他世家主动的交出一些田地来,这样朕的面子上能够过得去,他们也不用有太多损失。” 李承乾抬起头,脸色一冷,说道:“但若是他们连这点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对朕对朝中都没有丝毫敬畏,那么这样的人,便该死。” “臣明白。”于志宁突然平静下来,拱手道:“若是有人不遵陛下,臣亲自弹劾。” 李承乾轻轻点头,然后拿起一旁的奏本道:“此事,朕这里不会有任何的额外提醒,但于师是可以想办法私底下传些消息过去,但若是在爱卿传讯之后,依旧有不加改过……” “便是他们自己该死了。”于志宁认真拱手。 “嗯!” …… 看着于志宁离开的背影,李承乾眼神微微眯了起来。 清查隐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李勣的迟疑,于志宁的担忧,都是李承乾需要面对的阻碍。 不过数万大军在手,李承乾动手又自我约束,这才让李勣和于志宁赞同过来。 借用军功清查隐田,只能用军功的名义去查,甚至都不能将隐田这两个字摆在明面上,不然不用等李承乾动手,立刻就是天下反对的局面。 而且,不能对关中动手。 于志宁实际上也是听明白了这一点,才松口的。 实际上李承乾也没有对关中动手的打算,大唐以关中治天下,关中乱了,李承乾手上就是有兵,根基毁了,他也完了。 不仅是关中,李承乾同样没有对并州动手的打算。 并州地狭,当地世家便是鲸吞田地,又能鲸吞多少呢。 这样,韦裴薛柳杨杜,长孙氏,裴氏,李氏,王氏许多大族都被排除在外。 这样他针对的目标,就是那些地方豪族,最和百姓接触的底层世家。 毕竟真正的顶级世家,都是要脸的。 虽然他们一样鲸吞田地,但他们很多时候,都通过投献,借贷,学资等等方式,让别人心甘情愿的将田地送到他们手上。 真正不择手段的,让百姓感觉活不下去的,就是那些和百姓接触很多底层世家。 他们甚至都算不上世家,手段的蛮横血腥,不知道让多少人家破人亡。 但很多时候,他们反而会将手里血腥得来的土地,通过某些隐晦的手段,送到那些真正的顶层世家手里。 这些才是那些真正的顶层世家最不愿意让别人看到的阴暗面。 从上到下。 下面的人,不过是底层打手而已。 静谧的御乘内,李承乾目光抬起,轻轻冷笑。 他现在做的,就是盯着这些打手去的。 只要不碰触这些顶级世家的直接利益,在皇帝和五万大军面前,他们会毫不犹豫将底层的打手丢出去的。 毕竟世家的习惯,从来都是不争一时,而争一世。 他们动手最疯狂的时候,无过于先帝崩逝,新皇登基这个天下混乱的关口。 剩下的就是巩固了。 于志宁就是听明白了李承乾的话意,才松口的。 因为这样,即便是有什么矛盾,也能压制的住。 这种情况,都不愿意对皇帝让步的人,只能让他们去死了。 …… 李承乾平静的抬头,喊道:“李义府!” “臣在!”一脸凝重的李义府从御乘外面走了进来,对着李承乾沉沉拱手。 “英国公要负责将士军功赏赐落实之事,你这个给事中,加上裴爽这个中书舍人,一起代表中书门下参与进去吧。”李承乾轻轻抬头。 李义府目光一挑,随即他用力的拱手道:“臣遵旨。” 李承乾看着李义府,满意的笑了,随即开口道:“你们的目的,除了协助英国公以外,尽可能的弄清楚,所涉及州县,真正的隐田之数!” “臣明白。”李义府深吸一口气,神色越发的兴奋了起来。 李承乾摆摆手,李义府这才拱手行礼,退出了御乘。 李勣和于志宁,在这些事情上,都会有所保留。 毕竟他们背后的家族,也在逐渐的一步步成为顶级的世家,所以在李承乾如今定下的框架内,他们会一板一眼的去做。 更深的,他们就不会了。 这样,李承乾能够依赖的,便只有李义府这种人。 只有他们才愿意不顾一切的从顶层世家身上啃一大块肉下来。 接下来,就看谁家更倒霉了。 (本章完) 第651章 一代新人换旧人(第二更) 第651章 一代新人换旧人(第二更) 洛河幽幽,秋风肃杀。 无数的骑兵沿着两岸缓缓的朝洛阳而去。 御船之上,李承乾低头看着手里的奏本。 李勣领衔尚书省,和兵部,户部,还有吏部,加上李义府和裴爽等人,开始联系州县,协调将士赏赐涉及的地方田地之事。 整个事件已经逐渐的开始铺张开来。 与此同时,于志宁也将李承乾的话暗地里传了出去。 要求各地,务必保证给将士军功赏赐的田地充足。 李承乾手上的,就是于志宁的奏本,调遣刑部,大理寺,还有御史台的官员巡查地方。 目的究竟是要确保,在这个过程中,官员行事不得伤及百姓。 李勣带着五万名士卒从上压迫,于志宁调遣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的人从下面阻止,地方官员只能对豪族动手。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 官府真的要杀手起来,一般人还真顶不住。 更别说,后面一切都是皇帝的意思。 至于说背后更大的家族会不会介入……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舱外传来,被打断了思绪的李承乾轻轻抬头。 王幽兰,带着一名侍女出现在门口。 侍女的手里托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碗羹汤。 “陛下!”王幽兰轻轻福身。 “平身吧。”李承乾微微摆手。 王幽兰起身,走到李承乾的侧畔,看到李承乾将奏折放到了一旁,她才将莲子羹放在李承乾面前的桌几上。 “陛下,如今马上就要到洛阳了,不必这么操劳。”王幽兰侧身看了身旁的侍女一眼,侍女立刻福身,然后退出了舱中。 “怎么了?”李承乾抬头,看向王幽兰。 “陛下!”王幽兰满脸幽怨的在一旁坐下,同时咬着嘴唇说道:“这一次北上三个月,可妾身的肚子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臣妾想,是不是找御医给妾身看看。” “你还小,在意那么多做什么?”李承乾一眼有些好笑,看向王幽兰,眼中满是宠溺。 “臣妾不小了。”王幽兰微微低头,说道:“陛下,萧妃已经有孕了,此番北上,陛下对崔妃也是宠爱有加……” 这一次李承乾北巡之前,萧姿已经被查出有孕。 不过因为当时北巡在即,也就没有怎么宣扬。 至于崔鸾,这一次李承乾去定州,本身那里就是她的老家。 和她在一起是最多的。 当然,李承乾对待王幽兰也不差。 不过李承乾知道王幽兰在担心什么。 轻轻将她搂在怀中,李承乾低声说道:“朕会下令让御医给你调理的,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你真的还很年轻,你说宫中的诸多嫔妃,有哪一个像你这样让朕喜欢的。” 王幽兰一直都是娃娃脸,明明已经二十多岁了,可长的还像是个十几岁的小孩。 “嗯!”王幽兰低头,然后松了口气,心底也忍不住的升起一丝得意。 常人都言,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 王幽兰反而最不担心这一点,她这幅样貌是天生的,即便是再过二十三年,依旧是变化不大。 依旧是皇帝最喜爱的模样。 “好了,回去吧。”李承乾笑笑,说道:“朕这里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等回到长安之后,今年冬天,朕带你到温泉宫去散心,反正今年朕也没有多少事情。” “真的吗?”王幽兰惊喜的抬头。 李承乾轻轻点头,王幽兰这才起身,一脸喜意的福身道:“多谢陛下,臣妾告退!” “嗯!”李承乾温和的看着王幽兰退下,他的神色才逐渐的平静下来。 今年冬天要去温泉宫的事情,李承乾没有说完。 李勣那边的事情,今年冬天反应就会出现,不少人就会来找李承乾,他还是稍微躲出去一些的好。 李承乾眼底微微闪过一丝淡漠。 …… 洛阳,紫微宫。 黄盖移动,一身黑底金丝衮龙袍的皇帝,坐在御辇上,朝瑶光殿而去。 李安俨跟在一旁,低声禀奏:“军中的将士,已经遵陛下旨意,开始轮假,距离近的,可以直接归家,只需要在三日之后,回归军营便可。” 李承乾点点头。 军中的将士从高句丽厮杀而归,虽然整队跟着李勣一起返回,但是一路上李勣对军纪要求都十分的严格,将士们很少有散心的地方。 即便是在定州,李承乾也严格禁止他们扰民。 只有回到洛阳,才会稍微解开限制。 只有洛阳这样的天下大都,才能够容纳数万将士的寻欢作乐。 “秋收进行的如何了?”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 “洛阳的秋收从下个月正式开始,持续二十多天,预计今年洛阳丰收。”李安俨拱手,松了口气道:“恭喜陛下,今年天下大丰。” “天下丰收啊!”李承乾松了口气,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天下丰收,就意味着今年的秋粮能够尽可能的缴收到位。 河北方面即便是朝廷用钱来买粮,但粮多而价低,也能保证有足够的粮食进入库房。 “今年虽然丰收,但朝中依旧要留出一笔钱去收购粮食,不能让粮价太低了。”李承乾稍微叮嘱了一句。 “是!”李安俨认真点头,这里面的道理,当年房玄龄和魏征,已经和先帝说的很清楚了。 “英国公和于师既然已经动起来了,百骑司那边也把一些民怨极大的豪族移交过去吧,也正好看看,各方面的态度和办事能力。”李承乾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喏!”李安俨肃然拱手。 李承乾不再说话,现在还没有到百骑司出面,直接密裁的时候。 不知不觉中,御辇已经来到了九州池畔。 李承乾在瑶光殿侧下了御辇,然后迈步走上台阶。 殿中,王幽兰,薛兰迪和裴倩三妃,还有薛仁贵,薛万备,裴行俭,王方翼,段宝玄,韦待价等人,全部起身道:“陛下!” 李承乾走到了中央的御榻上坐下。 王幽兰坐在他的身侧。 薛兰迪和裴倩坐在平陛两侧。 其他诸人,坐在丹陛之下。 李承乾微微抬手,说道:“众卿都坐吧,今日是家宴,不必过于拘礼。” “喏!”众人齐齐拱手,然后才在位置上坐下。 李承乾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然后举起酒杯道:“此番大战,诸卿功劳俱都不小,朕已经简单看过,相关赏赐回到长安之后会正式下发,今日朕先敬诸卿一杯。” “多谢陛下!”众人齐齐拱手,然后举起酒杯道:“敬陛下,陛下昌盛,大唐万年。” “嗯!”李承乾直接将一杯酒直接饮尽。 王方翼是王幽兰的堂兄,血脉最近的那种。 裴行俭和裴倩是同一房,血脉也不远。 薛兰迪和薛万备的关系要近一些,和薛仁贵稍微远一些,毕竟如果不是辽东大战,薛仁贵几乎已经沦为寒门。 这些人,全部都是李承乾将来依赖的重将。 放下酒杯,李承乾笑笑,开口说道:“此番朕让诸卿去安东历练,想必都有所收获,谁先说一说!” 这一次,裴行俭,王方翼,段宝玄,韦待价他们这些年轻人去军前,基本都是李承乾一手安排的。 目的就是为了他们能够更快的成长,然后独当一面。 刘仁轨,高侃,李谨行,被李承乾留在了安东,他们将来是安定安东的主力,有他们在那边,李承乾就不需要太过操心。 但是西域,西突厥…… “陛下!”段宝玄看众人犹豫,最后直接站了起来,拱手道:“陛下,臣以为战场行军,除快速凌厉,内外切割以外,还要奇正相合,这样才能够最快,最省力,同时也能最安全的获得大胜。” 李承乾一听这话,就知道段宝玄一定是受到了雷电轰城的影响。 利用纸鸢引雷霆而下,直接轰击城门,这种手段以前简直闻所未闻。 当他在战场上出现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受到了影响。 李承乾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说道:“不错。” “谢陛下!”段宝玄松了口气,然后躬身坐了下来。 看到段宝玄拔了头彩,王方翼跟着站了起来,拱手道:“陛下,臣以为军中大战,当因敌制宜,抓住敌人的弱点要害,然后利用各种手段,外压内逼,最后一举破之。” 李承乾缓缓点头,说道:“不错。” “谢陛下!”王方翼拱手,然后坐了下来。 李承乾最后看向了裴行俭。 裴行俭站了起来,其他人已经说了很多,他想了想拱手道:“陛下,臣以为破敌不仅需要观天时天象,内外人心,最重要的,是要有自我大势,一旦有了大势,胜败便皆掌握在我手。” 裴行俭一句话,段宝玄,王方翼和韦待价全部敬业的抬头。 裴行俭这话,不仅是堂皇正气,甚至还有一种强横阳谋,让人无法抵挡的感觉。 “很好!”李承乾轻轻点头,看的出来,裴行俭是真的从苏定方和李勣身上学到东西了。 “谢陛下!”裴行俭拱手坐下。 李承乾举起酒杯,说道:“卿等此番经验诸事,不久之后就有大用,期间当磨砺自身,不可懈怠。” “喏!”众人齐齐起身,肃然拱手。 …… 八月下旬,帝辞洛阳。 定鼎门大街上,无数百姓叩首在地,恭送皇帝回长安。 皇帝这两年在洛阳,洛阳百姓很是享受了一番帝都子民享受的待遇。 现在皇帝要离开了,他们自然是万分不舍。 李承乾一身黑底金丝衮龙袍,骑马行在最前,长剑悬在马侧。 他的目光在定鼎门大街两侧不停的扫视。 他在洛阳两年,洛阳内外的确变了不少。 很好,百姓归心。 明年时候,他正好再来。 朝中的权力格局正好逐渐的东移。 (本章完) 第652章 父皇,儿臣距离完成你的所愿,不远 第652章 父皇,儿臣距离完成你的所愿,不远了(第三更) 秋高气爽,渭水幽幽。 巨大的御船停在了长安东门码头之上。 码头上,无数红衣金甲的金吾卫牢牢的守卫两侧。 更多的军中士卒从两侧,朝着长安城中的军营而去。 长槊林立,旌旗招展。 森严的氛围之下,太子李象,还有长孙无忌,马周,来济,张行成,李元昌,李慎,李福,张士贵,契苾何力等长安所有文武百官,全部站了在御船之畔。 一身黑底金丝长袍的李承乾,手按长剑,然后平静的从御船上走了下来。 岸上所有人,同时拱手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平身吧。”李承乾微微抬头,然后走到了御乘之上,神色淡然的说道:“回宫。” “喏!”长孙无忌、马周等人齐齐躬身,然后各自翻身上马。 李勣,唐俭,于志宁,阎立德,尉迟敬德,程知节等人,从后方而上。 其他人各自按官位汇入队列之中。 太子骑马行在御乘之侧。 长孙无忌和李勣两人跟在御乘之后。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春明门进入长安城。 李勣虽然目视前方,时不时的,也用眼角余光轻轻扫过长孙无忌。 他的心中微微一沉。 长孙无忌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主动提出过要卸任尚书左仆射。 这一点,从皇帝在定州说的那些话,就能看的出来。 皇帝似乎也没有太多的意见,然而有些事情不能这么看。 大军获胜而归,无数人需要奖赏,不知道多少人会因为军功而官升一等。 然而,最上面的尚书左右仆射却始终不动,这就让皇帝,还有整个朝廷,在辗转腾挪之间失去了很多空间。 到最后,矛盾必然会累及到长孙无忌的身上。 将来必然会出事。 李勣的目光小心的落在了御辇之上,他有些怀疑,皇帝究竟有没有看到这一幕。 皇帝最是深谋远虑,三年之前的布局,到现在才彻底的拿出来,城府和手腕已经有了八分先帝的风采。 李勣轻轻点头,他瞬间就明白,皇帝在故意纵容。 长孙无忌一派的势力太强,想要瓦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里面,就需要借助一些特殊的事情。 至于这件事最后会造成什么后果,李勣也不敢说。 先帝当年就最擅长这些,刘洎的死,就是明证。 李勣脸色微微严肃起来。 每一次大战而归,大军主帅都少不了要被弹劾,从军纪不严到意图谋反,林林种种,总是少不了的。 …… 大街两侧,密密麻麻的跪倒了无数百姓。 皇帝回朝,自然百姓跪迎。 李承乾还有没有先帝那样的威望,但是几次大军征战大胜,他的威信自然不必多说。 他这几年不在长安,虽然百姓生活轻松了不少,但对于帝都子民而言,皇帝不在帝都,就等于这个帝都空有其名。 尤其是到了岁末年底,皇帝不在长安,很多往年长安的气氛没有有了。 如今皇帝回归,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李承乾坐在御乘之内,目光轻轻从长街两侧扫过,于他而言,同样是熟悉的感觉回归。 御驾从长街而过,然后从朱雀门入皇宫,但这个时候,皇帝没有直往承天门而去,而是转行东行,直往太庙。 高句丽大战两年,一举而破平穰城。 无数的将士征战沙场,死伤无数,最终杀死泉盖苏文,最后彻底抵定战局。 还有其后的战争赔款,无数收获,李承乾都是要祭告先帝的。 昭陵不方便去,但太庙近在咫尺。 在无数禁卫士卒拱卫下,李承乾带着文武百官,军中立功将士,还有从回朝以来,一直都没有现身的高宝藏,金春秋和扶余义慈三国国王,内外耆老,各国使节,一起来到了太庙之前。 太庙令李奉慈站在贡案一侧。 贡案上摆满了各色贡品。 薛仁贵神色肃穆的捧着一个黑色匣子,来到了贡案之前,然后将匣子直接放在了贡案上。 匣子里面放着的,是泉盖苏文死前穿着的一套战甲。 李承乾没有让李勣将泉盖苏文的尸首运回长安来。 日后,他还需要泉家三兄弟为他效力,覆灭高句丽,这一点人心他还是要收买的。 李勣带着手下亲卫,押着泉男建,泉男产和泉男生三兄弟,还有无数的高句丽权贵俘虏,来到了贡案之前,跪倒在地。 他和薛仁贵一左一右,站在两侧。 李承乾这个时候,才从百官诸王和俘虏的中间走过,走到了贡案之前。 李奉慈将三支点燃高香送到了李承乾手里,李承乾这才对着整个太庙,沉沉拱手,最后开口道:“昔重华嗣德,格于文祖,高密陟后,至于神宗,盖所以敬履端之元,申孝享之道。 嗣皇帝,臣,李承乾,嗣宝六载,允膺休命,欢洽人灵,庆溢宗社。 今日有安东道行军大总管李勣,率麾下诸将,攻破平穰城,灭逆臣泉盖苏文,归政高句丽王高宝藏,今日率高句丽王高宝藏,新罗国王金春秋,百济国王扶余义慈,押送诸俘,献祭太庙,以告诸祖。 以求诸祖庇佑,大军征伐,无往不利,江山万年,繁盛无期。 盛飨!” 说完,李承乾沉沉躬身。 “请诸帝庇佑,大军征伐,无往不利,江山万年,繁盛无期。”内外诸臣,这一刻齐齐跪倒,高声道:“盛飨。” 李承乾起身,将手里的高香插入香炉。 看着香气袅袅,他再度轻轻躬身道:“父皇,儿臣距离完成你的所愿,不远了。” 转身,李承乾看向所有人,高声道:“众卿平身,朕让人在两仪殿准备了美酒美食,一起共享,以贺大胜。” “喏!”所有人齐齐起身。 …… “恭贺陛下!”内外群臣站在两仪殿两侧桌几之后,拿起酒杯,对着李承乾肃然拱手。 “饮!”李承乾举起酒杯,然后一口饮尽,坐在他旁边的苏淑也是一样的动作。 李象站在丹陛之下,李厥站在他的左侧。 放下酒杯,李承乾抬手道:“都坐吧。” “谢陛下!”群臣这才躬身走了下去。 李承乾抬头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诸卿的封赏都准备好了吧。” “都已经准备好了,等陛下于九月大朝册封。”长孙无忌起身,肃然拱手。 这一次高句丽大胜,十万大军征战两年,内外群臣齐心合力,所有人都是要有所封赏的。 李承乾点点头,然后抬头道:“泉男生。” “罪臣在。”一身白衣的泉男生从殿外迈步而入,然后走到殿中沉沉跪倒叩首。 大军征战而归,首先封赏的不是军中将士,而是被俘虏的敌国酋首。 泉盖苏文死了,现在应该泉男生受封。 这样将整个高句丽一战彻底定论。 “你父违逆天伦,弑杀国君,又囚禁新君达十年之久,天兵之下,又负隅顽抗,这才有身死人亡之局。”李承乾看向泉男生,问道:“你可知罪?” “罪臣罪孽深重,请陛下降罚。”泉男生沉沉的叩首在地。 李承乾目光抬起,扫了一眼一旁不甘的高宝藏一眼,然后淡淡的说道:“知罪就好,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朕今日封你为玄菟郡公,同太仆寺员外卿,于长安安居。” “臣谢陛下,陛下万寿万疆,大唐万年无期。”泉男生跪倒在地,一时间千头万绪涌上心头。 他知道,自己如今,几乎等同于是亡国国君的待遇。 但他实际上并不是亡国国君。 然而从这个细节,能看得出,他父亲的判断是对的。 大唐从来就不是以灭他泉氏一门为主要目的的,他们真正的目的在于高句丽,他们要灭的也是高句丽。 而他泉氏一门,在这其中将有极大的作用。 做到这一点,他泉氏一门就能在大唐彻底的扎根下来。 想起泉盖苏文在最后关头,不顾一切的冲向薛仁贵,然后却被薛仁贵一槊跳杀的画面,泉男生就忍不住的低声哭泣起来。 “好了,平身吧。”李承乾抬手,然后说道:“殿尾赐座。” “谢陛下!”泉男生这才起身,然后抹了抹眼泪,在殿尾恭敬的坐了下来。 李承乾转身,看向另外一侧的高宝藏。 此刻的高宝藏正一脸咬牙切齿的看着泉男生,如果不是他泉氏一门谋反,高句丽何至于丢掉一半的领土。 而且是名正言顺的。 大同江以北,彻底的不再属于高句丽。 自从那一日李勣逼他签下草本,之后又在百济和新罗的见证下签署了正式条约。 大同江以北,高句丽再也要不回来了。 李承乾的目光从金春秋和扶余义慈大脸上扫过。 对于扶余义慈来讲,虽然说如今大唐依旧陈兵大同江北,但是能看得出,大唐已经没有了南下攻伐的打算。 这样对于百济来讲已经足够了。 有高句丽挡在前面,百济就不用担心大唐的威胁。 只是这一次从高句丽身上划走了几座城池,让扶余义慈心中有些不安,因为这样一来,百济和高句丽之间,就再难善了了。 相比于扶余义慈,金春秋神色却平静许多,只是看向高宝藏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仇恨。 能看得出来,对于大唐没有彻底灭亡高句丽,他是多少有些失望的。 不过不同于之前善德女王和真德女王和大唐的良好关系,金春秋和大唐之间的关系就有些疏远。 他甚至察觉,在大唐和百济之间,隐隐有某种他不知道的联系。 李承乾神色淡然的将这一次看在眼底,然后他转身看向长孙无忌:“舅舅,年底时候,召诸国国王来长安朝会的圣旨发出去了没有。” 长孙无忌拱手,说道:“回陛下,发出来了,西突厥和吐蕃也都全部送到了。” “嗯,这样就好。”李承乾平静的抬头。 一侧的金春秋心里却莫名的动了一下。 (本章完) 第653章 针对西突厥的战略部署(第一更) 第653章 针对西突厥的战略部署(第一更) 夜色笼罩,宫城明亮。 李承乾坐在御辇上,缓缓的朝献春门而去。 李安俨无声的出现在一旁,拱手道:“陛下,兵部已经将各卫将士全部送回到军营之中,长安城中各坊,千牛金吾,长安万年,大理寺刑部,各暗线已经重归掌握,臣今夜值守玄武门。” 李承乾轻轻点头,说道:“辛苦了。” “喏!”李安俨拱手,然后退入一旁的黑暗之中。 李承乾重归长安城,第一个要做的,就是重新掌握长安十六卫,长安城百骑司的一切内线,然后是皇宫。 玄武门在手,内外禁卫,还有承天门,朱雀门就全都在李承乾的掌握之中。 一夜之间,无数的消息会密密麻麻的送入到李安俨的手里。 有他在,除非极端严重的事情,一般是不会打扰李承乾的。 这样,李承乾也能睡个好觉。 立政殿外,御辇落下。 张阿难在一旁拱手。 李承乾轻轻点头,然后迈步走入殿中。 …… 立政殿中,李承乾双臂张开,任由苏淑带着手下侍女,脱去他身上沉重的外套。 这个时候,李承乾才彻底的松了口气。 一日之间,他喝了许多酒。 尽管在后面已经被换成了水,但依旧有些难受。 苏淑搀扶着李承乾走到了一侧的长榻坐下,然后才看向李承乾问道:“陛下明年还要去洛阳吗?” “去的。”李承乾直接点头,说道:“朕想日后每年去洛阳成为惯例,这样山东的民心就会安定一些。” 山东不是太行山以东,而是崤山以东。 正是因为以崤山作为分界线,所以杨氏,裴炎,薛氏,柳氏,也都能列入关中门阀。 李承乾抬头看了有些担忧的苏淑一眼,笑着说道:“皇后若是想去洛阳走走,明年就一起去,长安交给舅舅和太子不会有事的。 再说了,朕当年不还是一个人镇守长安。 太子已经成婚,是时候多历练了。” 李承乾的母后文德皇后,很早就过世了。 所以以前皇帝东巡,李承乾都是在朝臣的辅佐下,镇守长安。 苏淑想了想,最后还是摇摇头道:“臣妾还是算了吧,太子一个人在长安,安稳倒是安稳,臣妾就是怕有人将他带坏。” “咦?”李承乾抬头,问道:“怎么,出事了?” “倒也没有什么,无非就是跟着太子的那些孩子都大了,难免有些言语糊涂。”苏淑摇头,说道:“不是什么大事,臣妾已经发落了几个,禁止他们再入宫了。” “嗯,皇后做的是对的,太子现在还不成熟,不能太被影响,不然一旦误入歧途,想要纠正回来就难了。”李承乾轻轻躺下,然后问道:“朕不在长安这两年,长安城还算安分吧。” “大局是好的,臣妾的书信上都又讲。”稍微停顿,苏淑说道:“不过也有一些小事,让人心烦。” “什么事?”李承乾稍微侧身。 “是福昌儿的事情,长安城已经议论永康公主的婚事了。”苏淑忍不住的微微摇头。 李承乾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他稍微坐起,然后看向苏淑道:“皇后,你我都是过来人,都明白,女子过早成婚,这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朕从来没让福昌儿早成婚的打算,起码要等到她十六岁。” “所以,十五岁订婚,十六成婚?”苏淑轻轻抬头。 “嗯!”李承乾认真点头,说道:“朕不介意皇后先挑着,但最后的人选,必须朕定。” “放心,知道陛下疼爱女儿。”苏淑在李承乾身边躺下,然后看着他说道:“陛下这一次去洛阳,为何一个女子都没有带回来?” “朕在洛阳每日不少算计粮草,就是算计战事,哪有时间胡乱思想。”李承乾伸手捏了捏苏淑的鼻子,然后转口问道:“对了,豆卢家准备的怎么样了?” “已经差不多了,就等陛下定下婚期了。”苏淑抬头,直直的看着李承乾。 “十一月初吧。”李承乾想了想,说道:“欣儿先办,低调一些,诸王府通知一声,谁愿意去就去。” “好!”苏淑轻轻点头,她知道,皇帝想来待李欣很好,这一点从李欣少年时就是如此。 李承乾继续开口道:“等到了厥儿大婚之后,你我就去骊山转一转,歇息一段时间。” “好。”苏淑轻轻笑了。 李承乾抱着苏淑,低声道:“这一次去洛阳,唯一值得称道的是萧妃怀上了,皇后,象儿和厥儿先后大婚,福昌儿也不远了,皇后你说我们要不要再生一个孩子,免得你平日寂寞。” “陛下!”苏淑刚刚开口,便察觉李承乾的手已经在她的后背上转了起来,顿时大羞:“陛下!” …… “恭喜陛下!”长孙无忌和李勣站在太极殿中,对着李承乾郑重拱手。 “同喜同喜。”李承乾笑着摆手,然后说道:“看来朕的想法是对的,崔妃回了一趟定州,水土舒服之下,竟然真的怀上了……看样子,找个时间,朕得去太原一趟。” 长孙无忌轻轻抬头,稍微松了口气。 修仪王氏,出身太原,她也是柳奭的外甥女,而柳奭又是长孙无忌的亲信,皇帝宠爱王氏,满朝上下皆知。 这很好。 “陛下子嗣绵延,这是天下幸事!”李勣站在一旁拱手。 李承乾笑笑,说道:“好了,不说这个了,说说贺鲁的事情吧,你们说他年底会来长安吗?” “不会!”长孙无忌和李勣同时拱手。 李承乾看了两个人一眼,微微抬手。 长孙无忌率先开口,说道:“衢州的谋反案查的已经很深,越来越多的线索指向沙肃二州,而能够在敦煌左右做文章的,只有西突厥,所以此事八九成是贺鲁做的。 他只要有一分的做贼心虚,他就不敢来长安。” 李承乾抬头看向李勣。 李勣拱手,说道:“陛下,就算是没有衢州的谋反事,贺鲁如今已经掌握西突厥五部,东厢三部,西厢两部,实力已经威胁到了丝绸之路,相反,为了丝绸之路,朝中也需要开始对西突厥进行肢解,贺鲁野心已起,他不会让自己有一点风险的。” “说到底贺鲁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个贺鲁了,局势已经不会让他来长安了。”李承乾侧身看向李勣,说道:“英国公,开始筹划战事吧,此战以卢国公为行军总管,梁建方,郭孝恪,契苾何力,李德謇为四路总管,加薛万备,薛仁贵,席君买和裴行俭为前锋大将,统五万大军,加回纥诸部,齐灭西突厥。” “喏!”李勣认真拱手,这次大战的人选是皇帝和长孙无忌一起商定的,之前已经和李勣说过。 不过人选归人选,大军的具体行军时间和行军方略,都需要所有人一起商定,李勣总领此事。 稍微抬头,李勣拱手道:“陛下,此战虽然必行,但恐怕很难一战而斩贺鲁。” “继续说。”李承乾微微抬头。 李勣躬身,说道:“陛下,草原广阔,草原部落和骑兵都可以随时游移,不似高句丽有城池可以作为牵累,所以想要一举绞杀贺鲁并不容易。” 李承乾轻轻点头,说道:“朕明白,当年卫国公袭杀颉利,甚至已经杀到了他的牙帐,但还是被他给跑了;后来爱卿灭薛延陀,也是几次出击,才彻底灭了薛延陀。” “是!”李勣拱手,说道:“所以,臣以为,这一战不应当以灭杀贺鲁为主要目标,而是应该以雷霆之力,找到贺鲁手下的主力,彻底的击败和绞杀他们。” “继续。” “这是第一步,第二步是在此基础上,分化西突厥东西两厢十姓部落,甚至可以许诺另选可汗,到时候,贺鲁手下必然纷纷背叛。”李勣眼神带出一丝狠辣。 西突厥分东西两厢十姓部落,东厢五咄陆部,驻牧在碎叶川以东;右厢五弩失毕部,驻牧于碎叶川以西。 因为东厢距离大唐较近,所以东厢五咄陆部受大唐的影响最深。 实际上阿史那·贺鲁本身就是大唐推举出来的西突厥可汗。 所以,他在东厢五咄陆部的影响最深。 然而,不同于右厢五弩失毕部的坚定反唐,东厢五咄陆部不少人都是臣服大唐的。 或许因为贺鲁的一时兵锋而有所屈服,可一旦贺鲁兵败,五咄陆部必定率先背叛他。 至于右厢五弩失毕部,贺鲁一旦战败,他们对他也不会太好。 “最后便是第三步,追杀贺鲁。”李勣微微抬头,说道:“臣以为,到时候甚至都不用大军出动,只要陛下一纸诏书,整个西域都会联手去绞杀贺鲁,说不定就会有人亲手将贺鲁的人头献上。” “便如此吧。”李承乾满意的点点头。 “喏!”李勣拱手,然后退下。 长孙无忌目光轻轻扫了李勣一眼,心中叹服,对于这种行军大战的布局,他是真的不如李勣。 …… “西边的战事就这么暂时定下。”李承乾点点头,然后说道:“将士的封赏情况,推进的如何?” “陛下,诸州县已经回函,会确保将士军功所授土地足够。”李勣认真拱手,神色凝重,便是他也不知道这些回奏的公文里面,有多少是能够信的。 “嗯!”李承乾平静的点头。 李勣隐晦的看了长孙无忌一眼。 长孙无忌神色平静,一句话也没说。 就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其中的风暴一样。 李勣顿时就明白,这件事情,长孙无忌是默许的。 不过想想也是,皇帝最后的手笔都落在了山东之地,长孙无忌会反对才怪。 尤其这一次大战归来,不少山东子弟都要封赏升官,山东之地自己腾出地方正好。 “还有!”李勣伸手将一本奏本地上,说道:“这是臣和赵国公,还有吏部,户部,兵部,核对过的五品以上封赏名单。” 五品以下的,也就不需要皇帝亲自过目了。 张阿难走下丹陛,从李勣手上接过奏本,然后送到了李承乾手上。 李承乾打开。 第一行是长孙无忌进位司徒,李勣进位司空,仍领尚书左右仆射事。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英国公的安东道行军大总管,安东道安抚使和菟州刺史的职位不必免去,先保留。” “喏!”长孙无忌和李勣同时拱手,这没有什么,不过是给李勣多发些俸禄而已。 李承乾继续往下。 左武卫大将军、琅琊郡公牛进达,加授特进,授镇军大将军。 水军总管刘德敏授水师都督,加授冠军大将军。 左屯卫将军苏定方,升左屯卫大将军,安东都护府副都护,加授怀化大将军,武邑县公。 右领军卫中郎将薛仁贵,升任左金吾卫将军,授龙门县男。 李承乾目光微微抬头,薛仁贵亲手斩杀了泉盖苏文,加上前左金吾卫将军左匡政致仕,所以,薛仁贵升任左金吾卫将军。 奏本当中,接下来,薛万备,阿史那·忠,薛万彻,高侃,李谨行等人都有封赏。 不过这里面也有一些李承乾不满意的地方。 想了想,李承乾说道:“大战已了,褚卿这个礼部尚书就不必待在陈州了,回朝吧,至于陈州刺史,调太子少詹事宇文仲方,任陈州刺史,中书舍人刘仁轨升任太子少詹事,检校安东道行军大总管府长史,安东都护府长史,菟州长史。” “喏!”李勣和长孙无忌同时拱手,但低头之间,两人神色惊骇异常。 安东道行军大总管府,皇帝的意思是不裁撤了。 本来,李勣卸任安东道行军大总管后,安东道行军大总管府就应该裁撤了,但是,皇帝明显是打算从刘仁轨这个行军长史,在李勣辞任之后,变相的统掌各路大军了。 虽然说军中还有苏定方,薛万彻,高侃和李谨行等实际统兵将领,但是他们都无权干涉安东道行军大总管府的事务。 而且谁也不会小看刘仁轨,他不仅是皇帝的中书舍人,如今更是东宫的太子少詹事。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刘仁轨是奔着宰相去的。 甚至他的下一步,可能就是宰相。 刘仁轨,加苏定方,加苏勖,安东道不会有一刻脱离皇帝掌握。 “还有,阎立本调任岐州刺史吧。”李承乾稍微停顿,说道:“给事中李义琰调任工部侍郎。” “是!”李勣和长孙无忌同时感到一阵沉重的压力袭来。 皇帝的亲信,越来越多的开始占据朝中高位了。 “还有太子舍人赵持满调任中书舍人,侍御史柳亨调任给事中。”李承乾抬头看向长孙无忌,说道:“空出的太子舍人和侍御史,舅舅和英国公商议着来。” “喏!” “裴行俭调任左卫中郎将,韦待价调任右卫中郎将,至于王方翼和段宝玄,功劳不是太够,在朕身边多待一阵吧。”李承乾将最后的调整说完。 “臣等领旨。”李勣和长孙无忌同时沉沉拱手。 …… 九月初一,皇帝大朝。 李承乾头戴白玉冕旒,高坐太极殿丹陛之上。 长安城九品以上官员,从太极殿内,蔓延到远处的太极门边缘。 于志宁站在群臣左上,手捧圣旨,高声道:“惟永惟六年,岁次甲寅,九月甲戌,朔初一丙寅日,皇帝若曰: 於戏! 命之选,当仁实难。 非夫文可经邦,不能安人和众;武可禁暴,罔以克敌成功。 允籍宏才,爰申锡命。 司空长孙无忌,河岳闲气,岩廊重宝,进司徒,领尚书左仆射。 英国公李勣,器量深识,宽而有谋,可司空,领尚书左仆射。 左武卫大将军、琅琊郡公牛进达,加特进,授镇军大将军。 ……” (本章完) 第654章 铸钱炉爆炸(第二更) 第654章 铸钱炉爆炸(第二更) 九月初六,秋光明媚。 李承乾一身黑底金丝衮龙袍,平静的步入两仪殿。 长孙无忌,李勣,唐俭,刘德威,于志宁,张玄素,马周,来济,阎立德等九位宰相,还有张行成,尹君,崔敦礼,长孙祥,褚遂良,等六部尚书全部站立大殿两侧。 等李承乾在御榻坐下,众人齐齐持笏拱手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众卿平身。”李承乾微微抬手。 “谢陛下!”群臣起身站立。 李承乾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同时笑着问说:“这五日之间,诸卿过的都还好吧?” 九月初一,军功封赏之后,李承乾直接给百官放假五日,以享大胜之喜。 这五日间,整个长安城,热闹的跟过年似的。 大批的赏赐从宫中,少府,还有太府发下去,然后通过将士和官员的手,流入到民间。 群臣脸上都忍不住的带起来笑容。 当然,还有大量的铜钱。 长孙无忌站了出来,拱手道:“启奏陛下,大战之胜,天下欢喜,为陛下贺!” “为陛下贺!”群臣跟着拱手,神色认真起来。 “为大唐贺!”李承乾笑着叹息一声,然后抬头道:“军中将士如何了?” “回陛下,军中将士有留长安驻守,已经放假三月,允许归乡探亲;调回地方折冲府的,已经启程返回家乡。”李勣认真的站了出来。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封赏已经发下去,涉及到地方州县的,督促地方州县,确保兑现。” “喏!”李勣拱手,说道:“陛下,这里面难免会有一些……” “让地方折冲府加以约束。”李承乾抬起头,神色淡淡的看向李勣道:“有什么事情,让地方折冲都尉出面交涉。” “是!”李勣拱手,然后退回。 “此事重大,诸卿都盯着点,我大唐以军功立天下,总不能让将士流血又流泪。”李承乾目光扫过在场每个人。 “喏!”群臣神色肃然起来。 “明年二月科举,将是朕登基以来,最大的一次科举,这一次科举以英国公为主考。”李承乾看向李勣点点头,说道:“两年没有科考,不知道多少士子磨刀霍霍以待来年,所以吏部,礼部,雍州府,要配合英国公处置妥当。” “臣等领旨!”群臣齐齐拱手。 “很好,今年秋粮要加紧送到万年仓入库。”李承乾看向阎立德,说道:“阎卿,你来负责此事。” “臣领旨。”阎立德站出肃然拱手。 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然后问道:“诸卿还有什么事?” 唐俭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高句丽国王高宝藏,新罗国王金春秋,百济国王扶余义慈,上本请见。” “不见。”李承乾直接摆手,说道:“他们三国的事情先放一放,说不定相互之间就会有什么矛盾,这事鸿胪寺细细的安排一下。 安东的事情不能因为平穰已下,就彻底放下,每年依旧有大量的粮草要送往军前,什么时候三国灭了,事情才休。” “喏!”群臣齐齐拱手,神色肃然。 大唐以灭亡东岛三国为最终目的,这是朝中诸臣最需要多明白的。 眼下破平穰城,不过是极大的削弱了高句丽的国家军力。 接下来,挑起百济和新罗对高句丽的窥伺。 以这两国的力量,一起灭了高句丽,才是他们第二步要做的。 当然,这也仅仅是第二步。 第三步,是高句丽的百姓,愤怒于国家被百济和新罗所灭,然后掉过头来借助大唐的力量,灭绝百济和新罗。 三国被灭,三国遗民再难联手,甚至相互对立。 这样,他们才会不抵触大唐的统治。 以这种手段统一三国,让三国的民生足够保证三国百姓最低限度,大唐的负担最小。 民心归唐,天下安定。 这才是李承乾,还有朝中群臣要的最终目的。 “还有呢?”李承乾抬头,看向群臣。 群臣齐齐摇头,刚刚放假五天归来,还能有多少事情。 “好吧,那么今日就……”李承乾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间,“轰”的一声闷响从殿外传来。 声音不大,很沉很闷。 李承乾猛地的抬头看向殿外。 四周官员肃穆的同时,不少人也忍不住的微微回来。 “来人,发生了什么?”李承乾猛然怒喝。 “陛下!”禁卫中郎将中郎将李玄嗣快步的走了进来,拱手道:“陛下,从终南山中,似乎有爆响之声,满城皆闻,但终究是何事,臣已经派人察查。” 李承乾轻轻敲着御案,侧身看向长孙无忌:“舅舅,朕怎么听着那声音有点像引雷之声?” 长孙无忌猛然抬头,然后看了一眼殿外,说道:“陛下,确实像,不过今日是晴天啊,不应该啊,难道真的有什么?” 这些天,长安城传扬最多的,无非就是大军破灭平穰城的细节。 随着攻灭平穰城的大军回朝,这些消息,沸沸扬扬的在整个长安城传扬了开来。 什么薛仁贵一槊挑杀盖苏文,纸鸢引雷直破平穰城等等,尤其是后者,这种神奇的引雷手段更是吸引人,尤其当他和皇帝勾连在一起的时候,更是引人关注。 所以即便是到了深秋,依旧能看到不少人在长安郊外引雷的事情。 但这种天色怎么可能引出雷霆来。 可是,如今就是出事了。 “丘神勣!”李承乾突然看向侧畔。 一身红衣金甲的右金吾卫将军丘神勣,大踏步的从廊柱后面走了出来,对着李承乾肃然拱手:“陛下!” “你亲自去看一趟,究竟是怎么回事?”李承乾的眼神眯了起来。 “喏!”丘神勣拱手,然后转身,朝着殿外大踏步快速而去,很快,殿外就传来了一阵隐约的马蹄声。 殿中一片肃然。 李勣站在长孙无忌的身后,他小心的看了长孙无忌一眼。 似乎长孙无忌更多的沉浸在有人尝试进行引雷之法的试验,他并没有注意到,皇帝已经在有意无意之间,在展现自己对长安的控制。 右金吾卫将军丘神勣,左金吾卫将军薛仁贵,左千牛卫将军李安俨,右千牛卫将军薛孤吴仁,大理寺卿少卿戴至德,雍州都督丘行恭,还有传说中的百骑司,长安城已经全在皇帝的手中。 李勣轻轻地低头,长孙无忌现在的一切看起来就很矛盾。 他很乐意看到皇帝对天下的掌控增强,但却又坚定的不愿放弃自己的权力…… 李勣隐约嗅到了一点不好的味道。 …… 丘神勣大踏步的走入殿中,对着御榻之上的皇帝认真拱手道:“陛下,已经查清楚了,不是什么引雷之事,是终南山某一座山谷中的一座大炉突然炸开,从而引起的巨大爆破声,声传整个长安。” 山谷地形特殊,距离长安又不是太远,所以一下子就传到了长安城,甚至就连城北的皇宫都清楚的听到了声音。 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说道:“既然不是引雷之事,那就好,对了,什么炉啊,爆炸声这么大,伤及了多少人,雍州府的人过去了没有?” “陛下!”丘神勣沉重的拱手,说道:“陛下,是一座铸钱炉!” 李承乾微微一愣,脑袋像是懵了一下:“你说什么?” “陛下,是一座铸钱炉爆炸,而且是运行了许久,用来铸造恶钱的铸钱炉。”丘神勣拱手,说道:“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铸钱炉直接爆炸了,碎片伤及里外数十人。” 李承乾眼睛已经眯了起来:“铸钱炉,谁家的铸钱炉?” “暂时还不知道。”丘神勣微微躬身,说道:“臣稍微调察,里外所用多是昆仑奴,还有一些是护卫,已经提前逃遁,有几名主持之人,在爆炸中直接被炸死了。” 炸死了? 李勣微微抬头。 真炸死了,还是假炸死了? 是皇帝在做局吗? 御榻之上,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去查,左右千牛卫,左右金吾卫,大理寺,刑部,雍州府,全面去查,这件事情由天水郡公统辖,一定要将背后之人彻底的找出来。” “喏!”丘神勣肃然拱手。 “还有,将山中存的的恶钱,还有铜锭,全部运回少府,让少府全面融了,制作成新钱。”稍微停顿,李承乾咬牙说道:“只要能够查出幕后之人,少府制作出来的新钱,全部赏赐参与之人。” “喏!”丘神勣轰然应诺。 殿中的百官也忍不住的抬头,想也知道那究竟是多么庞大的一笔数字。 发下来,每个人的手里,最少的能落下一贯钱。 “好了,就这样吧。”李承乾面无表情的起身。 群臣齐齐拱手道:“臣等恭送陛下!” …… 李承乾走出两仪殿,坐在御辇上。 他的神色已经彻底的平静了下来。 侧过身,他看向一旁的徐安说道:“传旨,今夜让杜妃侍寝!” “喏!”徐安沉沉拱手,然后快步的朝着甘露门而去。 李承乾抬起头,微微闭上眼睛,右手五指轻轻地在扶手上敲击起来。 一下又一下。 (本章完) 第655章 弘农杨氏之后,清查京兆杜氏(第三 第655章 弘农杨氏之后,清查京兆杜氏(第三更) 清晨熹光,宫城静谧。 甘露殿中。 李承乾在床榻上轻轻睁开眼睛,长出一口气。 侧过身,他看向沉睡的杜倪。 手指轻柔的在她的光洁的玉背上划过。 “陛下!”杜倪眯着眼睛,柔柔的应了一声,身体向后,习惯性的靠进了李承乾怀中。 “嗯!”李承乾伸手,揽住杜倪,轻声在她耳边问道:“这几日在朕身边,开心吗?” 杜倪像小猫一样,在李承乾的胳膊上蹭了一下子,闭着眼睛说道:“开心。” 这几日间,皇帝没有去叫其他任何人,只是一味的宠幸于她。 几日间,只有她一个人陪着皇帝,在宫中游玩,在甘露殿侍寝,这让她心中很欢喜。 当然,若是能够怀上孩子,就更好了。 “那就好。”李承乾抱住杜倪,低声说道:“再睡会吧。” “嗯!”杜倪又靠了靠,然后彻底的闭上眼睛。 李承乾目光看向殿中,晨光已经落在了地板上。 光影斑错。 …… 太极殿中,长孙无忌,李勣,唐俭,于志宁,刘德威,丘行恭,孙伏伽,丘神勣等人皆在殿中。 丘行恭上前拱手,说道:“陛下,已经彻查清楚了。” “说吧。”李承乾抬起头,神色淡漠的说道:“究竟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有这么大的能力,在长安城边上私铸恶钱?” 唐律,私铸恶钱者,主从弃世,牵连三族。 “回陛下,根据抓住的护卫供述,负责管理他们的,是前光禄少卿杜敬同家中的管家,虽然这个管家在数年前就已经被驱逐出杜府,但根据所造恶钱的流向,可以断定,负责此事的,就是前光禄少卿杜敬同。”丘行恭一句话说完,李承乾猛然抬头:“谁?” “杜敬同,前相杜淹次子!”丘行恭肃穆的拱手。 “哼!”一侧的长孙无忌不由得一声冷哼。 杜淹,是杜如晦的亲叔叔,隋末时杜淹为王世充属官,因与杜如晦不睦,致使杜如晦的兄长被杀。 后来大唐平定王世充,杜淹被定为死罪,是杜如晦的弟弟杜楚客,死命在杜如晦面前求情,最后逼杜如晦用自己的军功换取了杜淹一命。 杜如晦后来的死,也和这件事情有关。 所以杜荷和杜构兄弟,对杜淹和杜楚客都深恶痛绝。 不过这是杜荷和杜构兄弟的事情。 李承乾看了长孙无忌一眼,他知道,长孙无忌痛恨杜淹,实际上另有原因。 在当年秦王府时,杜淹一开始并不受重用,几次想要投靠李建,是房玄龄提议,先帝才提升杜淹为天策府兵曹参军、文学馆学士,可惜后来杨文干兵变,杜淹被牵连被流放巂州。 玄武门事变后,杜淹被召回朝中,授为御史大夫、吏部尚书、参议朝政,最终成为宰相,然而,那个时候却又有一则流言传了开来。 在玄武门事变之前,杜淹竟然暗中和东宫勾连,成为了东宫在秦王府的眼线。 可惜只是流言,而没有证据。 加上流言起后不久,杜淹就因病离世,这件事情就再没有查实过,也没有再查了。 不过那个时候,长孙无忌一直死死的盯着杜淹,对他的一举一动都严查细核。 杜淹前后被找出来许多毛病,这里面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杜淹并不清廉。 身为吏部尚书,却很贪财。 也就是他突然死了,不然长孙无忌非弹劾死他不可。 现在杜淹的次子,竟然敢在长安城外的终南山中私造铸钱炉,贪财之貌一如其父。 “陛下!”长孙无忌站出拱手,咬牙说道:“臣请即刻抓人,然后严审。” 李承乾看了长孙无忌一眼,点点头道:“是该抓人,不过这事,天水郡公就别去了,传旨,让杜荷去杜曲抓人,杜敬同兄弟一脉,全部抓起来下狱。” “喏!”长孙无忌忍不住笑着拱手。 杜构杜荷兄弟,和杜淹杜敬同这一脉严重不合,由他们抓人,最是适合不过。 ……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看着拱手站立殿中的杜荷,直接问道:“这件事情,究竟是杜敬同一脉自己所为,还是说是整个京兆杜氏都参与其中?” 杜荷嘴角微微抽搐,但他还是老实的拱手道:“回陛下,这应该是整个杜氏所行诸事的一环,有人上面做官,有人下面负责收购采买,有人负责走通商路出卖,还有人负责铸造恶钱,降低成本。” “世家啊,果然不肯放过最后一个铜板。”李承乾轻轻冷笑,说道:“杜敬同要被斩首,他这一脉,要全部罢为庶人,里外涉及之人,要全部没入少府为奴,其人所有土地,商队,房屋等一切财产要抄没入库。” “喏!”杜荷沉沉拱手,他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而已,皇帝做事没有那么容易结束。 “丘神勣在山谷当中,抄出一个账本,账本上记录,这些年,那里前后出了一万三千贯恶钱。”李承乾抬头,说道:“让杜曲,拿一万三千贯新钱出来,这件事情账面上的处罚,就这么了了。” “喏!”杜荷低头。 “还有。”李承乾继续开口,说道:“这件事情当中,牵连到名字的京兆杜氏官员,五年之内,全部加一等考核,换做朕没有抄了整个杜曲真正的惩罚。” “砰”的一声,李承乾一掌重重的拍在了御案上。 杜荷拱手道:“臣领旨。” 对于皇帝的处罚,杜荷没有任何感觉。 这一件案子,京兆杜氏必然要受到重罚,但这和他们这一脉没有多少关系。 杜荷和杜构兄弟,对于杜敬同这一脉向来没有什么好感。 只是他们这一脉会做人和杜家的老人关系很好,甚至前些年,在杜家的支持下,杜敬同甚至做到了光禄少卿的位置。 实际上,也只有杜敬同这个前光禄少卿,以京兆杜氏的名义出面,才导致京兆府,这些年一直没有查清楚这件事情。 李承乾微微摆手,说道:“你去吧,好好的处理这件事情。” “臣领旨。”杜荷拱手,然后躬身退出大殿。 李承乾看着杜荷的背影,神色平静了下来。 突然间,他轻轻冷笑,这件案子,果然还是难以彻底奈何京兆杜氏啊! 杜氏京兆豪族,和韦氏在一起,素来有“城南韦杜,去天尺五”的说法。 也就是说,城南的韦曲和杜曲,高得离天只有一尺五寸。 不仅是因为他们在长安附近有大量的土地,不仅是因为有通行南北的商队,更因为东市和西市,实际上都是韦家和杜家在掌控。 当然,东市和西市,是韦家和杜家替皇帝在掌控。 东市和西市的绝大多数水面下收益都落入了皇帝的私库。 李承乾抬头,看向一侧记录的李义府,问道:“李卿,朕去年让你准备的奏本,弄的怎么样了?” “陛下,已经基本完善了。”李义府拱手,问道:“陛下现在要吗?” 李承乾想了想,说道:“雍王大婚之后,朕要去骊山温泉宫,从骊山回来的时候,你递上来吧。” “喏!”李义府肃然拱手。 “还有,告诉赵国公一声,让他领衔察查天下私铸开元通宝之事,一旦抓住,一律严惩。”李承乾眼睛眯了起来。 “喏!”李义府忍不住的低头。 “好了,今日就这样吧。”李承乾抬头看向殿外,说道:“杜荷处理杜曲的事情,你去跟着盯一眼。” “臣领旨。”李义府认真躬身。 李承乾起身,朝着殿外而去。 看着皇帝的背影,一直感到气氛有些压制的李义府,终于彻底的长松了一口气。 一直跟在皇帝身边的李义府,其实很多事情都看的比较清楚。 从两年前的弘农杨氏,到如今的京兆杜氏,皇帝已经开始一步步的不再容忍关中门阀的一些僭越之举。 当然,皇帝出手很巧妙。 巧妙的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一切和皇帝有关。 便是李义府,也不过是一直在猜而已。 但这就已经足够了。 不是吗? …… 甘露殿中,李承乾看着空荡荡的内殿。 杜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去了她自己的宫殿。 张阿难站在一侧,肃然拱手。 “传话给安俨。”李承乾微微抬头,说道:“让他率百骑司,在终南山和北横山扫荡,朕知道,那里面很是有不少隐私的勾当,趁着这件事情,彻底的清洗一遍吧。” “喏!”张阿难肃然拱手。 李承乾想了想,说道:“还有邙山,这两年朕在邙山,怕是有人看出了朕日后要多去邙山的打算,派人到邙山当中也清洗一遍,让同安郡公直接动手,朕在长安,洛阳关注的人会少一些。” “喏!”张阿难躬身,然后悄悄的退出了甘露殿。 李承乾走到长榻之上坐下,脑海中闪过了韦裴薛柳杨杜这个六个字。 杨家和杜家,算是都收拾了一遍。 裴家和薛家多用心在军中。 柳家多有小心之举。 只剩下韦家了,韦家和杜家一样是京兆豪族。 不过现在不宜动了。 杜家的事情之后,韦家应该会立刻小心起来。 李承乾轻轻笑笑,然后抬头道:“传旨,让柳妃今夜侍寝。” “喏!” (本章完) 第656章 什么时候,都别把人逼到死路上(第 第656章 什么时候,都别把人逼到死路上(第一更) 十一月中,雍王大婚之后,皇帝皇后东巡骊山。 因为京兆杜家被皇帝严查而引起的风波,逐渐的平息了下去。 可即便是如此,长安城中依旧风言不休。 不过更多的人还是在嘲讽杜氏,虽然都知道杜氏有错,但是错到这么离谱,多少也有些少见。 杜氏自己也是有苦难言,但可惜,相关的人等被炸死的炸死,被没入少府的被没入少府,根本没法查。 他们自己又被皇帝狠狠的罚了一笔钱,想要做些什么,但可惜,杜构和杜荷两兄弟根本不管。 至于宫中的杜妃,也因为此事,被皇帝冷落。 就在他们私底下稍微有些小动作的时候,宫里突然传出消息,杜妃有孕。 一下子,杜氏所有的小动作都停了。 甚至他们开始自查,很多的暗中不干净的事情,开始清洗痕迹,手脚快点惊人 …… 骊山,温泉宫。 长生殿。 坐在山腰的大殿中,可以俯瞰整个温泉宫,还有大半骊山的景色。 李承乾放下手里的密奏,递给一旁亲手给他斟茶的苏淑,微微摇头道:“可惜了,杜氏太聪明了,杜妃一有孕,他们立刻就收敛了一切的手脚,专心等待这个孩子出世。” 苏淑抬头看了李承乾一眼,很平静的说道:“这一切不正是在陛下的算计当中嘛,陛下那几天特意恩宠杜妃,不就是希望给杜家一条后路,避免事情过激吗?” “朕的根本目的,不过是安抚杜荷和杜行本他们这些人而已。”李承乾轻轻笑笑,说道:“只要朕还恩宠杜妃,那么他们就会以为是自己的问题,而不会多做什么。” “那么他们做什么了吗?”苏淑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还能做什么?”李承乾摇摇头,叹声说道:“不过是有些利益受损严重的人,暗中窜连而已,最多在朕看不见的地方做些手脚,他们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都说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可陛下还是一直盯着。”苏淑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承乾。 “呵呵!”李承乾笑笑。 他真正盯着的,又哪里是仅仅杜氏一家,还有韦氏啊! 可惜,自从杜氏出事之后,韦氏第一时间就清洗了自家在暗中的一切恶钱之事。 不仅是杜氏和韦氏,当李承乾让长孙无忌负责清查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几乎所有收到消息的人,在这一段时间全部都安静了下来。 长孙无忌能在多少年来一直稳坐尚书左仆射的位置,就是因为他对天下世家太熟悉了。 如果他真的下死手,不知道多少人家要倒霉。 所以,李承乾仅仅让长孙无忌出面,就足够让所有人收敛手脚了。 当然,收敛手脚归收敛手脚,如果谁真的损失惨重,也不是一个长孙无忌就能够随便压得住的。 …… 李承乾接过苏淑递过的茶杯,淡淡的说道:“其实若是有人要动手脚,恰好又逢天时地利,说不定还真的会有什么事,就比如今年的九成宫,夏天时就被洪水冲垮了一些…… 可若是有人趁机在山里提前积水,然后又埋伏木桩,趁着洪水一泄而下……” “那是刺君,那是谋逆!”苏淑猛然抬头,看向李承乾道:“陛下,不会真的有人打算在九成宫做些什么吧?” “朕哪里知道?”李承乾笑着摇摇头,说道:“朕不过是看军前军报,又恰好看到此事,才心中有所想法的。” “最好是这样。”苏淑故作凶狠的举了举拳头。 李承乾不由得笑了起来,但侧过身的瞬间,眼神闪过一丝凌厉。 什么时候,都别把人逼到死路上。 尤其是你在没有把握将别人彻底斩尽杀绝之前。 “对了,陛下,广州都督杜正伦和兰州都督杜凤举,不一样也是京兆杜氏的人吗?”苏淑突然间提起了另外两个人。 如今的大唐,杜氏极盛。 不仅有杜荷杜构兄弟,还有前礼部尚书杜行本,以及广州都督杜正伦和兰州都督杜凤举这些深受皇帝信任的人。 其他还有众多的杜家刺史,分散天下。 “简单来说,京兆杜氏分南曲和北曲。”李承乾稍微停顿,说道:“杜荷杜构兄弟,还有杜淹一脉,都是出于南曲子弟,但兰州都督杜凤举是北曲一脉,至于杜正伦出身洹水杜氏,与京兆杜氏同出一祖,但支系较远。” 苏淑恍然的点头,这一次查的都是南曲的人,而且皇帝还多留有情面,杜凤举和杜正伦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不止如此。”李承乾笑笑,说道:“当年杜正伦曾请求与京兆杜氏同谱,却被拒绝,所以他和北曲走的近。” 京兆杜氏主要是南曲当家,所以南曲说不让杜正伦连宗同谱,这件事情自然就成不了。 “那么现在呢?”苏淑忍不住开口,问道:“杜都督如今是广州都督,银青光禄大夫,只要再进一步就是宰相,杜家人不会这样都还拒绝吧。” “谁知道呢?”李承乾摇摇头,说道:“等过几年朕将杜卿调回来再说吧。” 苏淑有些担忧的看了李承乾一眼,说道:“好吧。” 李承乾搂住在一旁坐下的苏淑,轻轻笑道:“没有必要担心什么,杜家的事情,朕的目的,不过是消耗一下,不要让他们太膨胀,而很明显,杜家领会到了朕的意思。” 如果杜倪没有成功有孕,杜家依旧小动作不断。 李安俨,丘神勣,甚至丘行恭,梁建方,都是李承乾为他们准备的屠刀。 谁让杜家率先露出破绽了呢? “对了,陛下,臣妾听说这次从杜氏收缴了不少的土地?”苏淑抬头,问道:“陛下打算怎么用?” “怎么,皇后有想法?”李承乾有些惊讶的看着苏淑。 “没有,妾身只是好奇。”苏淑想了想,问道:“陛下,会将这些土地,分给那些无地的平民吗?” “不会!”李承乾直接摇头,说道:“这些东西,朕会先给军中有功的将士,每多一批这样的人,你我在长安城,就能够睡的更加安稳。” 军中的将士,才是李承乾所选择的拉拢目标。 “天下的穷苦百姓虽然艰难,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即便是给了他们的田地,他们也不一定能够守住。”李承乾轻叹一声,摇摇头道:“给了军中的将士,他们起码能够守住一些,而且还会对你我忠诚。” 真正能够抵抗世家大族侵蚀田地的,从来就不是底层百姓,而是寒门和拥有军功的将士。 而且,从普通百姓到寒门和拥有军功的将士,并不是一条太难的路。 然后从寒门和军士到世家和将门,这又是一条路。 虽然说一切越发的艰难,但终究是一条能够看得见的路。 “不管怎样,这些事情总算是过去了。”李承乾低头看向苏淑,笑着说道:“皇后,走吧,既然来了骊山,就一起去泡泡温泉吧……杜妃既然有孕,皇后也不能慢了不是。” “陛下!”苏淑没好气的白了李承乾一眼,略带羞涩的说道:“都老夫老妻了……” …… 百炼汤中,金浆玉液。 雾气弥漫中,李承乾靠在浴池边上,轻轻地闭上眼睛休息。 魏薇和王幽兰闭着眼睛,在旁边抱着他的双臂。 泡温泉也是个体力活,魏薇还好些,王幽兰已经累的睡着了。 李承乾这一次东巡骊山,除了带了皇后,还带了苏旖,魏薇,王幽兰和柳瑶四妃。 柳瑶入宫还早,王幽兰体寒,是李承乾东宫诸妃当中,唯一到现在,还没有子嗣的后宫嫔妃。 李承乾侧身看了王幽兰一眼。 有些话,他不大好说。 他此番来骊山,一方面是希望骊山温泉能够对王幽兰的体寒有所好处,一方面也是因为柳瑶和王幽兰算是表姐妹,有一定的血缘关系。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李承乾微微侧身。 卢明月迈步进入殿中,看了李承乾三人一眼,然后低头福身道:“陛下,洛阳急奏!” 李承乾轻轻点头,说道:“放一旁吧!” “喏!”卢明月低头,脸色羞红的退出了殿中。 李承乾松了口气,转身抱起王幽兰,然后拉着魏薇,一起走出了浴池。 青丝帷帐遮住了前后。 二妃已经在床榻上沉睡了起来。 李承乾喝了一口参汤,然后拿起奏本细细的看了起来。 放下奏本,他不由得轻叹一声。 该来的风暴,还是要来。 …… 十一月下旬,皇帝从骊山返回长安。 御乘之内,苏淑将一本奏本递给李承乾,似笑非笑说道:“陛下看看吧,同安大长公主做媒了,说故谯国公有曾孙女许如烟,年芳十三,温柔娴雅,请入后宫侍奉陛下。” 李承乾没有理会苏淑有意无意的嘲讽,他轻叹一声,说道:“同安姑祖母听说最近身体不好,许家让她出面,也真是不容易。” 谯国公是高祖皇帝李渊的发小,他的长子许善,实际上比先帝要长十岁左右,和隐太子李建成同岁。 许善的孙女,就是许力士的女儿。 “许如烟也就是邢州刺史许圉师的侄孙女,后面还有一个杭州许氏的许敬宗。”李承乾看向苏淑,说道:“先让入宫,皇后先看顾一阵,日后再说。” “是!”苏淑平静了下来。 许家是荆州豪族,许绍的四个儿子虽然只剩下小儿子许圉师还在世,但这四人都做过大唐高官,不可小觑。 甚至更本质上来讲,他们因和高祖皇帝之故而入大唐,更接近于宗室,是皇帝可信赖的心腹之臣。 这里面的皇位巩固,苏淑还是明白了。 御乘从城东春明门而入长安城。 李承乾在春明门下,将长孙无忌召入了御乘之内。 “舅舅,你看看这本奏本吧。”李承乾将手里的奏本递给长孙无忌,同时说道:“这是给事中李义府的奏本,上面详细阐述了恶钱之事对朝中钱粮运转的破坏,同时他提了一些改良之法。” 恶钱泛滥的灾害,长孙无忌这个多年尚书左仆射自然心知肚明,但是多年以来,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啊! 长孙无忌低头看着奏本。 恶钱泛滥的根本原因,是铜不足。 掌握在朝廷手中的铜,不足以满足民间百姓所需,故而有人熔了官钱,铸成价值更低的恶钱,从而发现这里面的利益。 在越发熔官钱铸恶钱的同时,他们也有意的将大量官钱埋藏地下,甚至铸造成铜器,越发的造就钱荒,从而导致恶钱价值更高,然后更加的掠夺其中的利益。 铸恶钱,等同谋逆。 李义府在奏本中很严厉的指出,铸造恶钱的后果,与谋逆等同。 朝廷发放官钱,本身就是收拢百姓利益,然后用于天下之事。 然有人私发恶钱,就是在摧毁天下生存的根本。 甚至是摧毁皇权的根本。 所以,应当加大对铸造恶钱,暗中帮助发行,坑害百姓相关人等的处罚,一律等同谋逆。 此外,应当加大对官钱的铸造,高句丽铜矿的发现,将极大的助力于此,还有控制民间铜器铸造,所造铜器不得超过三寸。 对铜器铸造者进行登名,每人每年铸造的铜器不得超十件,并且每件都要登录。 定以官钱回收恶钱,以两枚回收三枚。 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发放一些小型散钱。 只有官钱一半大小的开元通报,定以一枚开元通宝,换两枚小开元通宝。 等等一系列的手段。 (本章完) 第657章 臣御史中丞高智周,弹劾宰相来济( 第657章 臣御史中丞高智周,弹劾宰相来济(第二更) “陛下,这份东西怕是准备了有段时间了。”长孙无忌抬起头,神色严肃的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说道:“前年的时候,查抄杨氏,抄出了不少铜钱,所以朕让李义府暗中察查天下恶钱的现状,触目惊心啊,舅舅,每一次朝中大战,天下就有一次恶钱泛滥,这一次东征高句丽也是一样,又被人抓住了空子。” “陛下打算如何?”长孙无忌将手里的奏本递还回去。 “一步步来吧。”李承乾稍微抬头,说道:“在少府当中,设立钱司,专职控制天下恶钱,由少府监和门下省直接控制,凡有所动,直接调千牛卫和金吾卫处置,关键时刻,可调用地方府兵。” “那么刑部呢?”长孙无忌抬头,刑部才是法律上处置此事的关键。 “刑部啊!”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舅舅难道不明白吗,之所以恶钱泛滥如此,就是因为刑部,还有地方司马,法曹的不作为。不过舅舅说的也有道理,让刑部尚书挂个名参与其中便是了,舅舅主控如何?” 刑部尚书代表了整个刑部,有他在里面,谁能说不对呢! “臣领旨。”长孙无忌神色凝重的拱手。 “舅舅,慢慢来。”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然后说道:“先不管恶钱,先杀人,将天下铸造恶钱,发放恶钱的人找到,狠狠的杀上一批,然后再定发行和回收之事,这样顺着舅舅之前做的事情做,他们就会以为这是之前杜家案子的延续。” 长孙无忌猛然抬头,惊愕的看着李承乾。 原来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皇帝的手段。 “是!”长孙无忌认真拱手。 他心中明白,皇帝是在拱卫皇权。 但是他的手段之准,之多,还有悄无声息,甚至就连长孙无忌,之前都没有丝毫的察觉。 然而,长孙无忌根本没有想到,皇帝的手段,远还没有休止。 …… 十一月二十六日。 两仪殿,早朝。 当一身赤黄色衮龙袍的皇帝在御榻上坐下时,站在群臣之首的长孙无忌,带领群臣一起拱手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众卿平身。”皇帝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多谢陛下!”长孙无忌神色平静的拱手,然后身体站直。 内侍省典仪上前一步,高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陛下,臣御史中丞高智周有奏。”高智周平静的从群臣当中站出,然后持笏拱手。 长孙无忌微微侧身,神色平静,但眼底带出一丝诧异,谁要倒霉了。 “讲!”李承乾淡淡的抬头。 “陛下!”高智周拱手,说道:“前日洛州录事参军有奏,在洛州洛宁县查出隐田一百顷,六年未交赋税,进一步查察,发现此田属于朝中某位大员在洛宁六百顷田地的一部分。” “六百顷,算不上什么大数目,诸王家里哪家不是有个六千顷?”李承乾轻轻抬起头,问道:“这六百顷是总共的六百顷,还是其中的一部分?” “陛下,是其中的一部分,该员家中登录在册的有两千顷田地,不过是在关中,而这六百顷并不是以他的名字登录的,而是用他家中老仆的名义登录的,其中有五百顷缴税,一百顷隐匿赋税。” “一百顷,一万亩,隐田,这可不是个小数字啊!”李承乾叹息一声,说道:“说吧,谁?” “回陛下,是黄门侍郎、参知政事来济。”高智周拱手,说道:“臣御史中丞高智周,弹劾宰相来济,隐匿田地,逃避赋税,请陛下严查。” 来济,宰相。 殿中群臣全部都忍不住的看向来济,甚至来济自己也是满脸愕然。 长孙无忌更是脸黑的可怕。 来济,他就贪这点钱吗? 原本长孙无忌还想让来济参与清查恶钱之事,现在全毁了。 两仪殿中,来济赶紧拱手站出,急切的说道:“陛下,此事臣不知啊!” 李承乾抬头看向高智周,问道:“宰相家的田,也不是什么人都敢查的,这件事情是怎么查出来的?” “回陛下!”高智周拱手,认真的说道:“此事是恒农折冲府的数十名有功将士,在接收洛宁县属于自己赐田的时候,察觉到数目不对,最后才查出是来相家里在侵吞田地,他们本来要到长安来告御状,是洛州府提前一步告到了臣这里。” 长孙无忌猛然侧身,眼角余光看向身后的李勣。 军中有功将士的赐田发放是李勣的事情,为什么这件事情不是李勣上奏,而是高智周来弹劾。 如果是李勣上奏,这里面还有一点回旋的余地,但高智周是御史中丞。 他一弹劾,连半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而且你还不能说他什么。 因为这件事牵涉到了有军中有功的将士要来长安告御状,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事情就麻烦了。 难道高智周是李勣的人? 但瞬间,长孙无忌就自己摇头否了这个想法。 如果高智周真的是李勣的人,那么李勣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就将高智周暴露出来…… 一瞬间,长孙无忌的呼吸轻了许多。 一切都这么明显了,还能是谁? 当然是皇帝。 利用军功将士赐田的事情来清查田地,本身就是皇帝在一直推动的,只不过是交给了李勣来负责罢了。 长孙无忌对这一切清楚无比,他之前之所以没有介入,只是从来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牵涉到来济。 这些年来济和长孙无忌走的很近。 当然,长孙无忌并不清楚皇帝知不知道,但现在,来济一个不谨慎,被当做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砰砰砰!”一阵阵清脆的敲击桌案的声音在上面响起,长孙无忌的神色顿时肃穆起来。 …… 李承乾坐在丹陛之上,目光淡漠的落在了来济身上,他轻叹一声,开口道:“来卿,朕记得,你的勋,爵位,散官,还有你的官职,给你的俸禄应该是都不少的,你真的缺这一百顷田地的赋税吗?” “陛下!”来济忍不住的跪倒在地上,这一次他直接叩首道:“臣知罪。” 李承乾深深看了来济一眼,摇摇头,说道:“不,你不知道,朕相信,这件事情一开始,甚至到现在,你都是不知情的,但你真的不知情的吗,朕看你明显就是故意不知情的。” 殿中群臣一时间有些微微哗然。 来家在洛宁县圈占了六百顷的田地,这个数字多吗? 不多。 来济是黄门侍郎,参知政事的宰相。 还有来恒,是太子詹事。 不过整个来家,真正做主的,是来济这个宰相。 很多事情,底下的人做事,是刻意不想让上面的人物知道的,但他真的不知道吗? “每一年,那么大的一笔钱入账,你就不觉得诧异吗?”李承乾一句话,揭开了这里面最深层的现实。 谁家到了年底不盘账啊! 就是皇帝,他每年到了年底,也都要拉上度支郎中,还有三省六部全天下的盘账,计算一年的开支和收入,同时还要为明年做准备。 一笔小钱倒也罢了,但百顷田地的逃税,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陛下!”来济忍不住叩首,说道:“陛下,臣有罪!” 一句话,殿中群臣目光轻轻地扫过来济。 所有人都是聪明人物,立刻就明白,这件事情来济即便是不知道事情,但一两句肯定是听到过的。 但是,他选择了视而不见。 可是,现在一切查出来了。 李承乾平静的抬头,说道:“宰相带头隐匿赋税,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啊,御史大夫,你说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罚?” “陛下!”孙伏伽站了出来,拱手道:“依律当免除所有官职,杖责六十,追缴欠税。” “只是杖责六十吗?”李承乾诧异的看向孙伏伽。 “陛下,律法如此,每隐瞒一亩,笞十;十亩加一等,最高杖六十,以六十为止。”孙伏伽躬身,说道:“过了,就容易打死人了。” 殿中群臣的呼吸越发的沉重起来。 孙伏伽这个老东西,他竟然在刺激皇帝。 李承乾轻轻冷笑,开口道:“来人,传旨……” “陛下!”长孙无忌忍不住的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律法所定,该是如何就是如何,陛下可以日后修订律法,但不可今日就以后律而惩今罪。” 李承乾目光微抬,然后身体轻轻靠后,抬头道:“诸卿怎么看?” 群臣的呼吸一窒,这话叫他们怎么接。 “陛下!”许敬宗从群臣当中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臣以为司徒说的无差,不应当以后律而惩今罪,只是陛下,多年以来,陛下要求百官严格律己,谨遵唐律,然而今日来相所为,颇有欺君之行。” 长孙无忌面色一沉,侧过身看向了许敬宗,眼神冷的可怕。 许敬宗神色平静,对着长孙无忌沉沉拱手。 “陛下,臣以为当是如此!”李义府从稍后面的位置站了出来,拱手禀奏。 殿中群臣,即便是思虑转的慢点,也瞬间就看出许敬宗和李义府这两个常年跟在皇帝身边的人,现在出来说话必然是皇帝的意思。 思虑转的快点,立刻就明白了这其中真正的因由。 来济是黄门侍郎,参知政事,而许敬宗恰好就是黄门侍郎,只有来济被罢相,许敬宗才有机会更进一步,成为宰相。 一旦成为宰相,许敬宗也就不必太在意长孙无忌了。 还有李义府,他这个给事中,明显是盯上了许敬宗升任之后留下的黄门侍郎。 这两个家伙,一方面附和了皇帝,一方面,也为自己的未来铺平了多路。 “传旨。”皇帝的声音再度响起,群臣立刻齐齐拱手。 御榻之上,李承乾眯着眼睛,开口道:“黄门侍郎来济,犯隐匿田地,逃避赋税一万亩,依律,免去其一切勋,散官,爵位,免去其黄门侍郎,参知政事之职,罚没百顷田地,补税,另念其多年老臣,贬任庭州刺史,无旨不得回朝。” 驱逐出京,无旨不得回朝。 等于来济一辈子就这样了,再没有任何再来的机会。 长孙无忌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帝仅仅是免了来济的一切勋,散官,爵位,罢了他的宰相之职,贬任地方刺史。 长孙无忌就算是再求情,最后的结果也不会好于这个。 况且,皇帝已经下旨。 最后,长孙无忌只能和群臣一起拱手:“喏!” (本章完) 第658章 国子监士子,并州太原狄仁杰(第三 第658章 国子监士子,并州太原狄仁杰(第三更) 长安城西,金光门外。 一身紫色官袍,头顶黑色镤帽的长孙无忌,举着酒杯看向即将奔赴庭州的来济,说道:“这件事情,你不该如此做?” 来济苦笑着对着长孙无忌拱手,说道:“国公,下官明白,若是下官自然不会如此,但此事是家中老妻安排家人所为,所以便是下官也无能为力。” 来济家中的钱财之事,都是家中老妻在管。 毫无疑问,这一次在洛宁县购买田地,同时隐匿赋税的事情,也是他家老妻在负责。 不然以来济对朝局的敏锐,不可能看不出皇帝如今正在进行的动作,也不会就这么的一头撞上去。 “看样子,陛下也是看出来了,所以,才仅仅是将你贬任庭州了结。”长孙无忌轻叹一声,说道:“陛下仁慈啊!” “是!”来济神色感慨的点头。 皇帝的仁德,朝中百官都知,刘德威已经到了仕途末年,还被皇帝升为中书令,这种事朝中百官谁不羡慕万分。 便是来济也同样对自己的将来充满渴望。 他已经是黄门侍郎了,再进一步,就是侍中,三省正相,那可比一个黄门侍郎要强得多。 但可惜,一切都毁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长孙无忌神色肃穆起来,看向来济道:“此番前往庭州,陛下恐怕的确是有意为之,西突厥已经传来消息,今年底,阿史那·贺鲁不会再来长安,明年底,大战就会开始,有你这个庭州刺史立功的机会。” “是!”来济苦笑着拱手,说道:“只能如此,希望立功让陛下下旨许回。” 对于来济的惩罚,最重要的是皇帝最后的一句话,无诏不得回。 来济想要重新返回长安,起码需要皇帝的圣旨。 “放心吧,彭城郡公这般年纪都做了中书令,更别说是你,而且朝中还有我在。”长孙无忌举起酒杯,对着来济认真点头道:“一路顺风,前程坦途。” “多谢国公。”来济举起酒杯,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长孙无忌放下酒杯,然后看着来济翻身上马,然后骑马朝着安西而去。 转过身,长孙无忌坐上马车,重新返回长安城。 …… 马车在大街上缓慢而行。 “大郎!”长孙无忌的声音从马车中传了出来。 长孙冲立刻从车外而入,对着长孙无忌拱手道:“阿耶!” “传话下去,让朝中百官立刻开始自查,不管谁家有隐田欠赋之事,今年之内,只要全部重新登记,并且补交赋税,那么朝中一概不予追究,但是,到了明年,李勣的事情完了,本相可就要查了,到时可别怪我手狠。”长孙无忌脸色严肃。 “喏!”长孙冲肃然拱手,不过很快,他就小心的抬头道:“那么阿耶,各世家呢?” “世家!”长孙无忌轻轻冷笑,说道:“世家的那些事情,哪里是我一句话他们就能听的,朝中百官,明年只要将隐田惩罚修改,到时候一查,死罪都能判出来,所以可以轻易拿捏,但是世家,世家可不是我一两句话就能让他们听话的。” 来济被查,不过是因为自身隐田一万亩,而世家隐田之多,都是以几十万亩之数算的。 可不是长孙无忌轻松一句话,就能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甚至就是皇帝发话,当今也好,先帝也罢,都不可能让他们放手的。 最多不过是让他们更加严谨难查而已。 “现在这些,英国公这下子要轻松多了。”长孙无忌叹息一声,利用军功赐田察查天下隐田之事,本身就是李勣在负责的,现在有了这件事,只要百官听话,那么地方一下子就会多很多的田地。 李勣手上的事情,恐怕很快完成。 “至于世家的事情……算了,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只要他们不被皇帝抓住把柄就好,一旦被皇帝抓住把柄,不被拔层皮才怪。”长孙无忌轻轻抬头,低声咀嚼道:“许敬宗,李义府,这两个人日后恐怕会是皇帝用的最顺手的刀。” 长孙冲满色感慨的点头。 来济已经被贬出长安,那么他留下来的宰相之位,立刻就会有人补充,这个人必然是许敬宗。 许敬宗成了宰相,就不好再拿捏了。 还有李义府,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要知道,他最初是晋王侍读,后来因为背刺晋王,最后成了太子舍人,给事中,如今更是成了黄门侍郎。 黄门侍郎,再进一步就是宰相。 李义府进步的速度比任何人想的还要快。 “希望他们不要犯错。”长孙无忌看向长孙冲,冷笑着说道:“陛下还是贤德,现在不过是用他们两人针对天下世家罢了,一旦他们两人自己出了皇帝,皇帝必然不会保他们的,这样的事情,贞观年间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当许敬宗和李义府,帮助皇帝盯着天下人的时候,天下人也会盯着他们,一旦他们犯错,到时候必然群起而攻之。 “是!”长孙冲用力的点头。 …… 十二月初一,朔朝。 许敬宗以黄门侍郎,参知政事。 李义府进黄门侍郎。 高智周进正议大夫。 苏良嗣进御史中丞。 …… 两仪殿中,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看着许敬宗和李义府,说道:“两件事情。” “喏!”许敬宗和李义府齐齐拱手。 “因为来卿的事情,这一次有不少的田地可以用来上次功臣和安置百姓,你们和户部妥善处理。”李承乾轻轻点头。 “喏!” “不过不要因此而有任何放松,要和地方录事参军多联系,确保此类侵占百姓田地的事情不会再发生。”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世家和官员都是只记吃不记打的,早晚他们就会旧病复发。 “喏!”许敬宗和李义府神色肃然的躬身。 “还有第二件事情,”李承乾抬头,说道:“钱司的事情已经定下,明年就会运转,赵国公统辖处理,你们两个也参与其中,小心缓慢的一步步推进。” “喏!”许敬宗和李义府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来济虽然不是长孙无忌的人,但是和他走的很近。 来济贬任庭州刺史,长孙无忌还亲自去送,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证明许敬宗和李义府是狠狠的得罪了长孙无忌。 不过还好,他们后面有皇帝。 “明年是最好的机会。”李承乾微微抬手,说道:“隐田之事,因为此番世家和官员被罚,所以短时间内他们不敢乱来,恶钱的事情,因为天下追查私铸恶钱的事情,所以一时间也不会有太大的风波。” 实际上,真正让所有人退让的,还是从高句丽战场上回来的那五万将士。 因为要军功授田,所以皇帝以此查出了更多的隐田,然后将这些隐田当中的相当一部分下发给了将士。 也是因为如此,所以有了田地的将士,在皇帝要追查私铸恶钱的事情,这些军中的将士,还有他们的家人,都会全力的协助,这样这件事情在地方就有了根基。 “明年,还有后年。”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明年是因为平穰大胜,后年若是西突厥战事也能大胜,那么一切就能够更好的推行,吏治清明,百姓富足,这下天下才算是有了几分永惟之治的光彩。” “臣等必定竭尽全力,以昌永惟之治。”许敬宗和李义府同时用力的拱手。 贞观之治。 永惟之治。 果然,皇帝对比的,还是先帝之时。 “好了,就这样吧。”李承乾微微摆手。 “臣等告退。”许敬宗和李义府同时躬身,然后缓慢转身离开了两仪殿。 李承乾侧过身,开口道:“传旨,以裴炎为起居郎。” “喏!”中书舍人张文瓘,给事中柳范,给事中、起居郎上官仪齐齐拱手。 “好了,便这样吧。”李承乾微微摆手,然后起身走出了两仪殿。 …… 坐在御辇上,李承乾神色平静的朝甘露殿而去。 他的目光抬起,看向头顶的天空。 天空明澈。 来济被罢相,许敬宗顶了他的位置做了宰相,李义府做了黄门侍郎,还有苏良嗣做了御史中丞。 御史中丞这个位置极为的关键,一旦有了实据,便是宰相也能弹劾。 李承乾对朝中的掌握,又更进一步。 “给事中有了一个空缺,得找个人填补。”李承乾微微眯眼。 柳范顶的是李义琰的位置,如今李义府升任黄门侍郎,他空出的位置,可是需要好好的找个人来填补。 …… 转眼腊月十六,冬风苦寒。 吏部科举登名处。 一名手持名帖,身穿青色长袍,头戴黑色镤帽,身材魁梧的的年轻士子,来到了最前方。 坐在案几后的吏部官员微微抬头,也不看放在一旁的名帖,直接问道:“姓甚名谁,家世如何?” 年轻士子拱手,认真道:“国子监士子狄仁杰,并州太原人,祖父狄孝绪,临颍县男,贞观初任尚书左丞、使持节汴州诸军事、金紫光禄大夫;父狄知逊,在任夔州都督府长史。” 吏部官员神色淡然的将狄仁杰说的一切记录在案,平静的抬头道:“下一个!” (本章完) 第659章 皇帝病了(第一更) 第659章 皇帝病了(第一更) 腊月二十六日,大雪封城。 甘露殿中,李承乾躺在斜榻上,额头上铺着一条微热的丝绢,微微闭着眼睛。 他很难得的病了。 当然,只是偶感风寒。 徐艺坐在李承乾身前侧,手里捧着奏本,低声道:“英国公奏,军中有功将士赐田已经拿到八成,还有两成将会在明年开春之后,推动完成。” 李承乾轻轻点头,也不睁眼,直接说道:“继续!” “喏!”徐艺微微躬身,然后继续说道:“户部侍郎张大象禀奏,江南粮草已经运至扬州,待到明年三月之后,会起运洛阳,到四月底,会全部送到长安。” “明年啊!”李承乾不由得轻叹一声。 明年他依旧要东巡,这样的确可以减少一部分粮食运到长安,但是,明年要和西突厥开战。 那么这减少的一部分必然不会太多,从而导致一整个夏秋,洛阳和长安河道都会忙碌起来。 李承乾不由得感慨,轻声道:“粮食,将士,官员,朝中的根本,加上礼法,工具和刑律,补充九寺五监,加十六卫,武装起来,就是一头凶狠的怪兽,这里面,任何一点都疏忽不得啊!” 徐艺眨着眼睛看着李承乾,一脸的茫然。 李承乾笑了笑,睁开眼,越过她看向后方站立的徐慧,问道:“慧娘,你怎么说?” 徐慧微微福身,说道:“陛下,妾身以为,礼法才是一切的根本,尤其是盛世之时。” “你的意思是说,朕的天下已经到了盛世之时了吗?”李承乾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低身看向徐艺,说道:“看看还是你阿姐会说话。” 徐艺笑的有些勉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日是她在甘露殿的第三天。 因为皇帝偶感风寒,皇帝将她召到了甘露殿伺候。 加上大雪封天,皇帝不用上朝,然而即便是如此,依旧有源源不断的奏本送入到了甘露殿。 皇帝没有多少兴致看,就让她在一旁读。 然而相比于姐姐徐慧,妹妹徐艺倒是并没有多少理政的资质,所以很多时候都说不上话。 就在徐艺神色黯然时,一根手指挑在了她的下颚,徐艺抬头,就对上了李承乾的眼睛,她下意识的说道:“陛下!” “这些事情你不用在意,不懂正好,免得让人说你后宫干政。”李承乾笑笑,说道:“你啊,等着朕病好了,就给朕好好的再怀上一个孩子,多一个人和八郎一起玩耍。” “陛下!”徐艺有些羞涩的低下头。 李承乾干脆伸手,将徐艺轻柔的身子搂进了自己怀里,然后微微的闭上眼睛。 永惟六年就要过去了,这一年,借着大军回朝之事,李承乾对隐田和恶钱之事,狠狠的整治了一番。 虽然说还没有深切的触及到根本,但是眼下的这些事情,已经足够满足朝中明年对西突厥的战事所需。 不仅钱粮保证,李承乾这一年做的事情,好处是实实在在的落到了军中的将士身上。 只要看到这一点的百姓,心中就难免羡慕,明年开战,他就能获得天下百姓最大限度的支持。 兵马,钱粮,人心,工具,礼法,刑律。 这些,前前后后李承乾都加深了控制。 对西突厥阿史那贺鲁的战事,不管怎样,他都能够获得最终的胜利。 折腾一年,他的底气足够。 …… 夜色深沉,徐慧睡在内殿的小榻上。 皇帝和妹妹徐艺躺在不远处的床榻上,已经陷入了沉睡。 徐慧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旁边的案几上放着十几本奏本,最上面的一些,是这两天刚刚送过来,但是最下面,却是前几天送过来的。 在最下面的几本上,徐慧看到了几个熟悉的,用细竹金笔勾勒的标记。 是的,熟悉的。 很熟悉。 那是武媚娘的笔记习惯。 重新入宫已经有好几年了,徐慧多数时候,都陪在妹妹徐艺的身边,替她照顾皇八子李馀。 只有在极偶尔的时候,她才会看到武媚娘。 然后便是立刻转身走开,两个人从不正面相见,别人也知道她们的这种尴尬关系,所以,也很少有人会在她们两个当面之间说这些东西。 但是,这一辈子,真的要这么过下去吗? 就在这个时候,一双臂膀从后面搂住了徐慧,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还在想媚娘的事情。” 徐慧身体微微颤抖,然后低头道:“是!” 李承乾感受着徐慧的颤抖,轻声说道:“当年的事情,你没法原谅她吗?” 徐慧紧紧的咬着嘴唇,半天之后,她才转过身,面对面看着李承乾道:“陛下若是想要让妾身放下恩怨,妾身也是可以的。” 李承乾轻轻托起徐慧的下颚,低声说道:“既然心中有怨气,那么找个时间发泄出来就是,没有必要委屈自己!” “嗯?”徐慧惊讶的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抱住徐慧,看着她说道:“朕从来就没有要你委屈自己的想法,若是有什么人让你觉得委屈了,那你就让她委屈,你受的委屈,就该在她身上完全报复回来,哪怕是媚娘也是一样。” “陛下!”徐慧嘴唇张合,眼底已满是泪波。 李承乾轻轻低头,咬住了徐慧的嘴唇,徐慧动情的抱住了李承乾,闭上眼睛,暗渡香舌。 就在下一刻之前,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并且,张阿难凝重的声音传来:“陛下,陛下……” 李承乾眼中闪过一丝恼火,稍微放开徐慧,深吸一口气,片刻之后,他才平静的问道:“怎么了?” “陛下,彭城郡公薨了。”张阿难说到最后,声音有些不自禁的颤抖。 李承乾的呼吸顿时重了起来,他轻轻地抱住徐慧,轻叹一声,说道:“如今夜深,朕不方便前往,明日清晨做好安排,朕前往拜祭。” “喏!”张阿难拱手,然后退开。 听着脚步声远去,李承乾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黑暗,一时间陷入了沉寂。 “陛下节哀!”徐慧在一旁,低声说道:“彭城郡公已经七十三岁,是极大的喜丧,陛下不必太过哀伤。” “朕知道,不过朕没有想到先走的人是他,莒国公的年纪还要大上两岁,他还好好的,没想到彭城郡公竟然先走一步。”李承乾抬起头,轻声叹道:“命运无常啊!” …… 彭城郡公府,一身纯黑长袍的李承乾,臂膀上绑一条白色绫布,对着眼前的刘德威灵位沉沉的拱手行礼。 从刘审礼的手中接过高香,他郑重的插入香炉之中。 “多谢陛下!”刘审礼对着李承乾感激的拱手。 李承乾拍拍刘审礼的肩膀,说道:“节哀吧,有人对朕说,彭城郡公七十三岁是喜丧,天下少有,你好好的办妥你阿耶的丧事,陪他一年,将来朕对你还有大用,天下之事的脚步不能慢了,朕想这也是你阿耶愿意看到的。” “是!”刘审礼一下子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哎!”李承乾转身踏步走出灵棚,对着站在两侧的长孙无忌和唐俭等人,说道:“朕看,彭城郡公的谥号,就作襄吧,辟地有德曰襄,甲胄有劳曰襄,因事有功曰襄,执心克刚曰襄协,赞有成曰襄,威德服远曰襄。 朕看无一字不合!” “臣等领旨。”群臣神色感慨的拱手。 刘德威入唐以来,授左金吾卫将军,彭城县公,历任太仆卿、绵州刺史、大理卿,迁刑部尚书,平齐王李祐之乱,升中书令,谥号为襄,的确再妥当不可。 “另外,追赠太子太师,陪葬昭陵。”李承乾目光扫过群臣,最后落在唐俭的身上,轻轻点头道:“唐卿注意身体。” “喏!”唐俭认真拱手。 “嗯!”李承乾迈步向外走,群臣跟上。 想了想,李承乾还是停下脚步看向唐俭:“唐卿日后除了朔望大朝以外,平日里的常朝,就不必参加了,多养着点,至于中书省的事情,日后交给于师来负责。” “臣领旨。”唐俭感激的拱手,他原本以为皇帝是要他卸任中书令,没想到,皇帝仅仅是让他免常朝,多养生。 如今刘德威病逝,那么日后将由于志宁升任中书令,但唐俭依旧保留中书令的职位,有事他也能参与。 “还有,门下省的事情,就由孙卿来负责吧。”李承乾看了一眼后边的孙伏伽。 “多谢陛下!”孙伏伽惊讶的拱手,一转眼,他就从御史大夫成侍中了,那是三省正相啊。 “大理寺崔卿转御史大夫,正议大夫高智周,升大理寺卿。”李承乾一句话定下来好几个职位。 “喏!”群臣齐齐拱手。 “传令尚药局和太医院,派人给朝中六十以上老臣诊病,务药早医、”李承乾看向群臣,神色认真的说道:“诸卿,朕这里向来要多是长久之道,将来永惟之治鼎盛,还需要诸卿奋力,一定要保重自身。” “臣等谢陛下!”群臣齐齐拱手。 “走吧。”李承乾迈步走出了彭城郡公府。 群臣从后面一齐跟上,跟的很紧。 (本章完) 第660章 愿为陛下上尊号,曰天可汗!(第二 第660章 愿为陛下上尊号,曰天可汗!(第二更) 永惟七年,正月初一。 太极殿中,群臣肃穆。 李承乾一身赤黄色衮龙袍,头戴白玉十二旒,神色肃然的坐在丹陛之上。 苏淑一身深青色五彩袆衣,头戴十二钗钿凤冠,面相庄严的坐在皇帝身侧。 殿中文臣武将,诸王刺史,致仕耆老,国子监太学学子,还有大量外番使者,全部持笏站在殿中。 高句丽王高宝藏跪倒在大殿之中,高声道:“臣,上柱国、辽东郡公、高句丽王高宝藏,进献黄金五百两,貂皮五百张,珍珠一百串,美人十八名,恭祝大唐皇帝陛下,寿永岁长,万年无期。” “平身吧。”李承乾平静的抬头,看着高宝藏道:“开春之后,高卿就要返回高句丽了,记得日后勤政爱民,不要再有泉盖苏文之事了。” “臣恭领圣训!”高宝藏沉沉叩首,然后起身退回班列之中。 放在一旁的三个大箱子,也被抬到了前方。 “臣,带方郡王、百济国王扶余义慈,进献黄金一千两,珍珠一百颗,玳瑁五十具,恭祝大唐皇帝陛下,万寿无疆,大唐万年无期。”扶余义慈从外番使者当中站了出来,然后沉沉叩首。 一侧的禁卫将士立刻抬着三个大箱子来到了大殿中央,放在扶余义慈的身侧。 在高句丽多年战事,加上大唐又在高句丽进行了一番深切的搜刮,以补充朝中所需后,百济实际上已经成为了东岛三国最富裕的国度。 尤其其深扼汉江通陆海东交通之利,广泛获取海运贸利,其财富最深。 黄金比高句丽王多了一倍不说,其所献的珍珠也全部都是半寸以上的大珍珠。 “爱卿有心了。”李承乾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此番能够平灭泉盖苏文乱事,百济功劳极大,日后大唐会加大和东岛的海贸,爱卿多费心。” “多谢陛下!”扶余义慈叩首,然后欣喜的退下。 新年大朝,诸番向大唐皇帝献礼,大唐自然也会有诸般回赠,不过那些就是礼部和鸿胪寺的事情了。 “陛下!”新罗国王金春秋从诸番当中走出,然后在大殿中跪倒,然后沉声道:“臣,乐浪郡王、新罗国王金春秋,进献金佛十座,十色人参一百株,美人十名,各色珠宝五十件。” 六名禁卫将士抬着六个大箱子,放到了金春秋的身侧。 “另外。”金春秋抬头,说道:“陛下文成武德,基业天成,功业浩荡,四海宾服,臣与高句丽、百济王共同商议,愿意一起为陛下上尊号,曰天可汗!” 天可汗,天可汗。 一句“天可汗”,殿中内外群臣全部都惊了。 高宝藏和扶余义慈更是惊讶的瞪直了眼睛。 金春秋说什么,他和他们商议好了,要为大唐皇帝上尊号天可汗。 哪里有这样的事情? 金春秋哪里和他们商议过了,这不是胡扯吗? 高宝藏和扶余义慈忍不住的要骂出声,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还是以前那个,一切完全是金春秋这个混蛋自己编的。 然而就在他们要开口的时候,丹陛之上皇帝目光转了过来,眼神锐利的问道:“高卿,扶余爱卿,有这件事情吗?” 高宝藏和扶余义慈咬了咬牙,随即一起站出,然后跪倒叩首道:“臣等愿为陛下上尊号,为天可汗!” 大殿之中这个时候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天可汗,天可汗,他们有多少年没有听到了这个称呼了。 天可汗这个称号,自从贞观四年,先帝灭东*突厥,被西域诸国尊为“天可汗”,至贞观二十三年,退位太上皇,被皇帝,群臣,还有内外诸国使者,加上尊号为“天圣可汗”以来,天可汗这个称号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如今,高句丽三国的国王要为今上,上尊号曰天可汗。 以皇帝的文治武功,似乎是有些道理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总觉得怪怪的。 …… “尔等有心了。”李承乾坐在御榻之上,目光通过冕旒看向金春秋,高宝藏和扶余义慈三人,平静的摇头道:“朕虽然有些成就,但和先帝当年灭东·突厥,还差上很多……而且,天可汗的尊号也应该是西域部族上的,不是你们啊。” 金春秋,高宝藏和扶余义慈三人一愣,随即脸色微微有些尴尬。 高句丽,新罗,百济,都是以王,还有大唐皇帝为最高称号,他们给皇帝上尊号,上个天皇帝,圣人皇帝,也比天可汗要好的过。 当然,他们之所以给李承乾上天可汗的尊号,也是因为先帝为天圣可汗之后,天可汗的尊号就空了出来。 皇帝上尊号,自然要像先帝一样,先上天可汗的尊号。 “好了,三位爱卿的心意,朕领回到了,你们退下吧,朝中之后,自有回礼赐下!”李承乾抬头,问道:“西突厥的人来了没有?” 诸番之中,一名身穿干净的狼皮长袍,头戴翼狮冠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走到大殿之中,跪倒道:“臣,右骁卫中郎将阿史那·咥运,拜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李承乾微微点头,问道:“你父汗呢,朕不是早先就已经发圣旨让他来长安新年大朝吗,为什么今年没来?” “回陛下!”阿史那·咥运叩首,说道:“父汗本来已经启程,然后行至半途的时候,突遇大雪。 大雪之后,父汗就病倒了,臣等等了许久,父汗的病始终不好,才由臣代替父汗前来。” “原来如此。”李承乾微微点头,说道:“回去的时候,朕让安西都护府派人去慰问一下。” “多谢陛下!”阿史那·咥运叩首,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可惜了!”李承乾叹息一声,说道:“若是你父汗今日在这里,说不定天可汗的事情朕可以问问他。” 一侧的长孙无忌和李勣等人猛然抬头,对皇帝异常熟悉的他们,已经嗅到了一点不一样的味道。 “这样吧,你回去替朕问你父汗一声,高句丽王,百济王,还有新罗王的提奏,他怎么看。”稍微停顿,李承乾笑笑,说道:“等到明年新年大朝的时候,还是让你父汗他来长安,好好的和朕聊一聊这件事。” 阿史那·咥运嘴角微微抽搐,然后叩首道:“喏!” 李承乾淡淡的笑笑,平静的说道:“说实话,朕是觉得他们还是有些僭越了,自朕登基以来,虽然在吐谷浑破吐蕃,在高句丽破平穰城,朝中连续几年丰收,但以朕看,朕最多算是一个继承了先帝江山的,比较合格的嗣君而已。” “陛下!”群臣全部肃然拱手。 “说朕想要被上天可汗的尊号吗?”李承乾直接点头,说道:“是的,朕不讳言,朕心中的确如此想,但朕也自知自己还差的很多,所以让贺鲁来给朕提提意见,看朕还有哪里需要改过,诸卿,还有天下百姓,都可以上书,提醒朕不足之处。” “喏!”群臣凛然,皇帝在天下求谏。 李承乾看向一侧的于志宁,说道:“于师,你如今是中书令,你来亲自起草求贤求谏诏。 天下百姓官员,但凡自觉所言,对朕,对天下有利的,尽可投书到当地州县官廨,然后每月递送长安。” “臣领旨。”于志宁立刻站出拱手。 李承乾点点头,然后又看向阿史那·咥运,说道:“可汗一词,终究是西域诸国至尊,贺鲁如今是西突厥可汗,朕的话,爱卿可以尽数带给他,多番上书以求天下清明,以求大唐盛世,昌祚无比,他这个西突厥可汗的意见是最重要的。” 长孙无忌,李勣等人忍不住的轻轻低头。 或许一开始金春秋奏为皇帝上尊号为天可汗有些意外,但皇帝在最短的时间内,就将责任压到了阿史那·贺鲁的身上。 皇帝求天可汗不假,但他更求天下昌明,大唐永盛,贺鲁如果不愿意皇帝为天可汗,那他就是不愿大唐永盛,不愿天下昌明,那么到时候,天地四野,内外诸番,便可群起而攻之。 灭西突厥,可以名正言顺了。 “臣领旨。”阿史那·咥运沉沉的叩首在地,他并没有完全看透李承乾的想法,他开口道:“陛下,臣此番入朝,带了七千匹骏马,还有百件珍宝,数十西域古籍,各种香料等等以献陛下!” 数名禁卫将士,带着十只箱子,进入殿中,然后放在了阿史那·咥运的身侧。 李承乾看到这一幕,轻轻点头:“善!” …… 春光易逝,转眼已经是正月十七日。 一名身穿联珠纹锦袍,头戴棕色毡帽,佩戴鎏金银腰带,身姿挺拔的年轻波斯贵族,出现在皇宫之中。 此人正是已经来到长安将近一年的波斯王子卑路斯,然而一年时间,他才终于获准觐见大唐皇帝。 在通事舍人张大安的引领下,他一步步的进入了梦寐以求的承天门。 穿过重重宫道,登上两仪殿金阶梯。 两侧是身穿红衣金甲,手持锋利长槊的禁卫将士,身前是辉煌壮阔的两仪殿。 卑路斯下意识的都屏住了呼吸,人按照之前鸿胪寺官员所教,进入大殿中央,然后沉沉的跪倒叩首道:“外臣波斯王子卑路斯,拜见大唐皇帝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丹陛之上,李承乾翻过桌案上的奏本,看向卑路斯道:“你现在是波斯王朝唯一的继承人,称波斯王子已经不再合适,既然你愿意让波斯臣服大唐,为大唐属国,朕授你波斯王,为大唐雷翥郡王,设波斯都督府,你为波斯都督。” “谢陛下!”卑路斯沉沉的叩首在地,波斯被灭多年,他终于看到了复国的希望。 “但你也要明白,波斯路途太远,这也是为什么从贞观年间到现在,大唐都一直不愿意派人前往帮你复国的原因,便是朕也是一样,直接派兵杀入波斯很难。”李承乾微微抬头,说道:“朕只能让你以波斯都督的名义,在长安,敦煌,甚至是西突厥招募骑兵,暂时稳固局势,等到朕经营到吐火罗,我们再看。” “是!”卑路斯虽然不情愿,但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李承乾的声音突然重了起来:“你要明白,灭国之后复国,是最难的事情,你要有最深的根基,不然即便是复国了,那么三五年,也会被人再度覆灭,那样就更难了。” “臣领旨。”卑路斯一下子冷静了下来,他知道,皇帝说的是对的。 “朕会下诏,让雍州府,还有沙州都督府,还有瑶池都督府给你行方便,其他的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李承乾神色平静。 “臣领命,多谢陛下!”卑路斯再度叩首。 “嗯!”李承乾抬头,说道:“今日便到此吧,剩下的事情,由鸿胪寺为你张目。” “谢陛下,臣告退。”卑路斯用力叩首,然后起身,退出了两仪殿中。 等到卑路斯的身影彻底消失,丹陛之上,长孙无忌轻叹一声道:“他死定了,贺鲁不会放过他的。” 阿史那·贺鲁,瑶池都督府都督。 李勣跽坐在长孙无忌后侧,平静的说道:“波斯终究是西域强国,没那么容易被灭的,若是他真的有什么不幸,大唐为他复仇便是。” “若是贺鲁没有反心,自然不会在意自己脚边壮大起来的波斯力量,但若是他以瑶池都督,擅自攻打波斯都督,那就他要反了。”李承乾微微摇头,说道:“一切看命吧。” “是!”长孙无忌和李勣同时躬身。 “还有。”李承乾抬头,说道:“今年秋天,关中秋收要进行组织,朝中不仅要下发大量的新镰,同时还有马车等等运输工具也全部准备到位,确保秋收提前五至十天完成。” “喏!” “秋收完成后,一路隐蔽从南丝绸之路,经东西吐谷浑进入安西,另外一路走沙肃,迷惑贺鲁的视线,引诱他提前杀往安西,而在他动兵之刻,南路直接杀出。”李承乾顿时紧紧握拳。 “臣等领命。”长孙无忌和李勣肃然拱手。 “天可汗啊,朕真的很想亲口听贺鲁给朕上。”李承乾轻轻眯起了眼睛。 “陛下必然能够得偿所愿。”长孙无忌和李勣同时郑重拱手,如果皇帝能够继承先帝天可汗的尊号,那么就说明,大唐再度走上了顶峰。 那同样是他们这些百官的荣耀。 李承乾笑笑,说道:“好了,不过一年准备还是要从根本开始,就比如二月的科举。” “陛下,科举里外已经准备妥当。”李勣拱手,说道:“今年有一千七百人科考,内外全部不会出差。” “嗯!”李承乾松了口气,起身道:“好了,就这样吧,朕要去见一下子那位天竺公主了,这个时候,让天竺出些力气,局面会更稳。” “是!” (本章完) 第661章 杀大唐使臣者,灭国(第三更) 第661章 杀大唐使臣者,灭国(第三更) 转眼已经二月底,科考结束。 李承乾坐在御榻之上,看着手里的奏本,还有奏本之下的十份试卷。 这是永惟七年科举录取的四十三名进士中前十人的试卷。 最上面的人名,科举第一状元,是李泾。 李泾,字元芳。 陇西成纪人,陇西李氏出身。 李元芳。 李承乾一时间有股荒唐的感觉。 尤其是当他看到奏本上,名单第七人,明经科中举第一名的狄仁杰的时候,更是如此。 李元芳这个名字,其实不仅仅是和狄仁杰有所关联,甚至李承乾还有位叔父,就名叫李元方。 周王李元方。 高祖皇帝第九子,可惜在贞观三年十岁的时候,便病逝国除。 李元芳,不,李泾,他和狄仁杰没有多少关系。 但是狄仁杰,他怎么就在这一科的明经及第了呢? 李承乾伸手按了按眉心,仔细的想了想,他对于狄仁杰究竟是什么时候科举及第的并不知情。 他对狄仁杰早年科举的印象,其实多来自于张柬之。 上一世的时候,张柬之因为出身寒门,所以,几次科考都没有中举,后来遇到了狄仁杰,可偏偏狄仁杰比他晚参加科举,而却先一步中举。 上一世张柬之中举是李治的显庆年间,也就是……现在。 原来如此。 李承乾收回目光,抬头看向殿中群臣,问道:“这次科举一切还正常吧?” 长孙无忌,李勣等人还在沉吟,李义府便已经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此次科举,因为准备时间较长,提前许久便已经定下以英国公为主考,所以有很多官员和世家,为其子弟,专门找人研究英国公的性格和文风,专门找人捉刀,所以在科考的时候,有的人的策论,完全是背的。” “完全是背的?”李承乾忍不住的抬头。 “也有不完全是背的,有的人参考了别人的文章,加上自己的见解,抄了那么三五成。”李义府再度拱手,说道:“陛下,这些都是科举结束之后,有士子在酒后说的,但也被有心人听到,坊间已经有些议论要在科举出名那日,齐聚朱雀门上奏。” 李承乾正旦大朝的时候,下旨广纳谏言,正好给了机会。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这么说来,是朕过早定下英国公为主考的不是了。” “陛下!”长孙无忌站出,侧眼看了李义府一眼,然后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或许这其中有些问题,但科举已了,臣建议在礼部铨试的时候,加以严查。” “科举名次事关授官大事,如何能够轻易糊涂为之。”李义府神色平静的拱手,说道:“陛下,臣请再加一考,陛下亲做考官,在太极殿专考这四十三人,也不必全部罢黜,重定名次便是。” “重定名次。”李承乾目光轻轻地看向李勣,问道:“英国公,朕来一次殿试,你觉得如何?” “臣以为可以。”李勣站了出来,不敢上看,直接拱手。 到了如今,他怎么可能还看不出来,李义府就是替皇帝在发声,科举加殿试,就是皇帝的意思。 皇帝要从吏部收拢一部分科举的权利。 谁中举,吏部说了算,但科举的名次,皇帝说了算。 “天下认真科考的士子不易啊,朕也应当为吏治清明多做些事,舅舅,你觉得如何?”李承乾一句话说完,长孙无忌顿时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落在自己肩头。 什么叫为吏治清明多做些事情? 难道不进行殿试,天下便吏治不清明了吗?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说道:“臣以为可以。” “好!” …… 太极殿中,一份份试卷被收起,一名名进士起身拱手,退出殿中。 烛光燃起,宫殿明亮。 “这些便是舅舅和英国公重新排定的前十人选。”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和李勣。 “是!”长孙无忌和李勣同时拱手,皇帝虽然重新定下殿试,但四十三个人的试卷他也不会亲自去看都是朝中诸位宰相每人看四五份后选出来的十份。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低头看向了手上的试卷。 第一名,范履冰。 咦! 李承乾心中轻咦一声,他之前怎没有看到,这一次科举竟然还有范履冰。 范履冰是前世北门学士的首脑之一,没想到他竟然也在这一科中举了,而且最后还能说服众人成为第一名。 李承乾轻轻笑了,然后仔细的看向范履冰的文章。 科举第一名范履冰,科举第二名李泾,科举第三名崔明远……科举第五名狄仁杰…… 看完狄仁杰的试卷,李承乾心中轻叹一声,他已经多给了一次机会,但狄仁杰就是考不到前三。 或许这就是明经科的局限吧。 不过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起码科举第五,狄仁杰可以直接从县尉开始,他的试图,日后就要顺多了。 李承乾没有超拔的意思,人总是要历练,才能成才。 放下手里的所有试卷,李承乾看向一侧的侍中孙伏伽,说道:“孙卿,你是本朝第一位状元,这份名单,就由你颁布下去吧。” “臣领旨。”孙伏伽拱手,然后从张阿难的手里接过奏本。 “陛下!”长孙无忌跟着拱手,问道:“敢问陛下,日后每年都有进行一次殿试吗?” 殿中群臣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李承乾淡淡的抬头,问道:“诸卿怎么看?” “陛下!”李义府再度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此番科举之所以出事,是因为科举人数过多,被人钻了空子,臣以为日后不必明年如此,只有当科举人数录取过多的时候,再进行科举为好。” 这一次的科举,经过了殿试之后,科举进士的名次进行了大幅度的调整。 当然,这里面有家世的原因。 殿试最大程度去除了家世的影响。 有了殿试,日后寒门出头的机会将大大增加。 另外,这一次的殿试虽然绝大多数都在水平之上,但也有三人,明显是不够成为进士的水平。 皇帝科举当然没有舞弊,但这三人,吏部铨试永远不会过。 “英国公!”李承乾抬头。 “陛下,臣觉得可以!”李勣认真拱手。 “舅舅!”李承乾看向了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想了想,拱手道:“臣以为可以。” “好,便如此吧。”李承乾满意的点点头,目光从长孙无忌和群臣的身上掠过,说道:“今日到此,退朝吧。” “臣等拱手陛下!”群臣齐齐拱手。 李承乾起身,从太极殿走出,坐在御辇上,然后朝甘露殿而去。 侧过身,李承乾对李安俨说道:“告诉李义府,将刚才他的话传出去。” “是!”李安俨拱手,然后他小心的问道:“陛下可是还有算计?” “呵呵!”李承乾笑笑,然后神色平静的说道:“安俨,你要明白,每一次的科考,对一个家族而言,都是一次沉重的负担,甚至很多寒门子弟,一生都只能负担一次科考。 有了今天的事情,他们就会尽可能的暗中商议,聚集在某一刻一起参考,以求殿试,然后求一个公平。” “是!”李安俨沉沉拱手,公平,对皇帝最有好处。 “好了,马上三月了,该起身东巡洛阳了。”李承乾轻叹一声。 …… 三月十六日,长安春明门外。 渭水之上,御船缓缓的朝黄河而去。 “今年朕会在洛阳,待到贺鲁攻波斯都督府,朝中动兵不必等朕,将士们该动身的直接动身。”李承乾目光从长孙无忌身上,落在程咬金的身上,然后认真的说道:“卢国公,保重身体,到了西域之后,最好就在安西都护府待着,朕不想看你出事。” “陛下放心,老臣省的。”程咬金感激的拱手。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于志宁和许敬宗身上:“今年东巡洛阳,主要是看河北百姓迁移之事,崔卿已经起身,崔家作为表率,河北其他世家多少都会跟上,剩下的就是百姓了……任何阻挠百姓迁移辽东和安东的人,全部视作谋逆。” “喏!”于志宁和许敬宗一起拱手。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春种秋收,继续察查隐田,清理恶钱,疏浚河道,加强海运,朕的要求不多,今年的秋税,要比去年多两成。” “喏!”群臣肃然拱手。 …… 转眼,八月。 洛阳,秋雨连绵。 李承乾坐在贞观殿前,看着前方逐渐修缮完成的乾元殿,心中一阵感慨。 今年没有战事,天下放松,什么事情都做的很快。 阎立德负责修缮乾元殿,仅仅半年的时间,就将乾元殿的大体结构完成了。 之后虽然依旧还要进行内部整修,但最后半年的时候。 明年他再来东巡洛阳,就可以在乾元殿中早朝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破雨声,一名千牛卫骑马直接冲进了端门,最后在承天门下下马,然后飞快地奔到了贞观殿前,将手里的军报递给李承乾,同时叩首道:“陛下,阿史那·贺鲁发兵波斯都督府,波斯都督卑路斯不敌彻底吐火罗深处,贺鲁随即转向,杀往了安西都护府。” 稍微停顿,千牛卫重重叩首,道:“鸿胪寺使张英,因事恰在波斯都督府,不幸罹难殉国!” “什么?”李承乾猛然站了起来,咬牙道:“他为什么会在那里?” “鸿胪寺使张英原本出使天竺,因天竺有意波斯,所以转引天竺。”千牛卫沉沉低头。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自从王玄策在天竺被袭杀以来,还没有大唐国使被人杀害的例子,阿史那·贺鲁,你是真的该死啊!” 千牛卫用力的点头。 李承乾猛然抬头,高声怒吼道:“传旨,出兵,灭了西突厥!” “喏!”殿中群臣肃然拱手。 随即,声音在整个天下回荡。 (本章完) 第662章 如今的大唐,和十年前是两个样子了 第662章 如今的大唐,和十年前是两个样子了(第一更) 九月,秋草枯黄。 天山南麓的龟兹境内,无数行色匆匆的旅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龟兹,朝敦煌而去。 战争的气息已经浓重的可怕。 轰然的马蹄声骤然从焉耆方向而来,东方的地平线,无数红衣黑甲的大唐骑兵如同黑潮一样的朝着焉耆涌来。 两侧的行人和商旅,立刻朝着更远处的草原边缘而去。 大军浩荡而过。 一个时辰之后,中军大纛终于停在了龟兹城外。 龟兹城外,早就已经等候的安西都护府都护郭孝恪,长史王玄策,左骁卫中郎将郭待诏,庭州刺史来济,西州刺史骆弘义还有一干司马,参军,军中郎将,密密麻麻数十人,在郭孝恪的率领下,来到了大纛之前。 众人齐齐拱手道:“下官参见大帅!” 一身红衣黑甲的程知节,平静的骑马从大纛之下无数将士的簇拥中走出,来到了郭孝恪等人的面前,淡淡的看了众人一眼,然后目光抬起,看向整个龟兹城,问道:“贺鲁现在在哪里?” 郭孝恪立刻禀奏道:“回大帅,贺鲁在击破波斯都督府后,立刻率十五万骑兵挥师东进,昨日的消息,他已经过了石国,朝从葱岭而行,越过葱龄,大小勃律,就是疏勒了。” “本帅此来,带了三万骑兵,后面还有两万步卒,不久就来,安西现在有多少兵马?”程知节问的异常直接。 郭孝恪拱手,说道:“回大帅,整个安西有一万骑兵,两万步卒,共三万军,随时听大帅调遣。” “很好。”程知节抬头,说道:“大军整修三日,三日之后,本帅率三万骑兵,加你安西一万骑兵,即刻西进,尽早抵达疏勒,然后趁贺鲁千里奔波立足未稳,一战杀之。” 郭孝恪身后,不少身份稍低一些的官吏,听到程知节的这句话,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贺鲁率十五万骑兵朝着安西杀来,程知节却要率四万大军直接正面迎敌,他脑袋糊涂了吗?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众人听到郭孝恪平静的拱手道:“下官领命!” 程知节满意的点点头,说道:“薛万备,薛仁贵,你二人负责大军安置,其他人随本帅入城!” “喏!”薛万备,薛仁贵,王方翼,段宝玄等人,齐齐拱手,肃然领命。 大纛移动,朝着龟兹城内而去。 大军分两侧,朝着城池四面的军营而去。 远处的绿洲边缘,从几只不知道从哪里而来的鬣狗,红着眼睛看了大军两眼,然后一起嚎叫着朝远处而去。 …… 龟兹城内,都督府大堂中。 程知节坐在中堂之下,目光平静的扫过两侧的众人。 左侧是郭孝恪,来济,骆弘义,王玄策,郭待诏等安西诸人,左侧是薛万备,薛仁贵,王方翼,段宝玄等征伐将士。 这些都是此次大军征伐的核心之人,官位低于五品的,根本就没有进入大堂的资格。 “诸位,此战本帅就任葱山道行军大总管,以雁门郡公,夏州都督,郭将军和契苾何力任四路总管,加回纥的五万骑兵,以安西作为诱饵,一战歼灭贺鲁的大军主力,这是大策。”程知节重重的敲敲桌案。 “喏!”众人齐齐拱手。 程知节坐镇中军,契苾何力和回纥大军从北路而来,梁建方和李德謇从南面包抄。 一个口袋阵已经给贺鲁准备好了。 “三日之后,本帅会率军前往疏勒。”程知节抬头,说道:“从龟兹前往疏勒,虽然道路方便,但疏勒距离龟兹较远,贺鲁只要快马加鞭就能提前一步抵达疏勒,然后迎头痛击本帅,本帅会率军佯败,然后撤回龟兹,同时两路夹击。” “是!”众人神色肃然。 “虽然计划周密,但这一切,赌的就是贺鲁不敢等待大军在安西集齐,所以要先一步摧毁我们在西域的立足之地,也就是安西。”程知节神色凝重。 兵者,凶也。 一个不小心,就是几十万大军也会葬身沙场。 尤其贺鲁轻而易举就集结起十五万的西突厥骑兵,后面必然还有后手,丝毫大意不得。 “贺鲁叛唐,最怕的就是大唐大军集齐,全面开战,彻底击败他,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在本帅率三万骑兵率先从沙州而来时,击败本帅,占据安西,控制沙漠与大唐开战,不然他就死定了。”程知节认真看着众人,道:“这,便是我们最大的优势。” 大唐是雄踞天下的霸主,西突厥是整个天下间,少有能够挑战大唐地位的国度。 然而,多年以来,一位位西突厥可汗起兵叛唐,全部都被大唐击败。 没有人想和大唐正面开战的。 没有人敢和大唐正面开战的。 贺鲁也不敢。 所以他更加迫切的需要率先击败大唐,然后统合整个西域的力量,来对抗大唐。 位于沙漠以西的安西都护府,是大唐在西域唯一的立足点,也是贺鲁的眼中钉肉中刺。 当然,大唐也有自己的问题,那就是大战之下,粮饷损耗无数,一旦战事绵延过长,陷入战争泥塘,那就麻烦了。 这些程知节没有必要对堂中诸将士说了。 “消息,要彻底的封锁住。”程知节看向郭孝恪,问道:“现在的丝绸之路怎样了?” 大唐和西突厥开战,影响最大的就是丝绸之路。 “回大帅!”郭孝恪拱手,说道:“去年开始,大唐商旅便已经大规模的在安西囤积货物,只要安西不陷,这些货物就会源源不断的送回长安,而且因为战事,这些货物的价格会更高……同样的,朝中的货物也可以在敦煌和安西囤积起来。” “贺鲁就没有丝毫察觉吗?”程知节神色认真的问道。 “没有!”郭孝恪轻轻笑笑,拱手说道:“大帅,突厥人对这些东西并不敏感。” “很好,从即刻起彻底封锁整个安西都护府,除军令以外,其他任何人等,都不得通行。” “喏!” …… 转眼三日之后,大军已经整备。 就在程知节要挥军西行的时候,一匹快马突然从北边疾奔而来。 “大帅。”一名千牛卫从马上跳下,面色凝重的拱手道:“大帅,昨日阿史那·咥运率五万骑兵出碎叶川。” “嗯?”程知节惊讶的抬头,道:“出碎叶川,他们不要老巢了吗?” “大帅!”郭孝恪上前,认真严肃的说道:“大帅,贺鲁从石国率十五万大军而来,咥运率五万骑兵从碎叶川而来,这太像是两面夹击的手段了,他在逼迫大帅不要轻举妄动。” “呵呵呵……哈哈哈……”程知节忍不住的大笑了起来,许久之后,他才收敛笑声,看向郭孝恪说道:“孝恪,你不觉得这样正合我意吗?” 郭孝恪微微沉吟,随即眉头一挑,道:“大帅英明。” 程知节神色平静了下来,开口道:“从即刻起,大军以守为要,薛仁贵!” “末将在。”薛仁贵骑马上前,认真拱手。 “令你即刻率一万骑兵,随来使君前往庭州布防。”程知节目光深沉的看向薛仁贵。 “末将领命。”薛仁贵肃然拱手,然后转身而去。 “薛万备!” “末将在。” “令你即刻率一万骑兵前往焉耆。” “末将领命!”薛万备拱手,迅速掉马而去。 “郭待诏,王方翼!”程知节看向侧后。 “末将在。” “命你二人即刻率一万骑兵前往西州。”程知节神色平静的抬手。 “喏!”两人迅速的转身而去。 安西都护府就四个地方,西州,庭州,焉耆和龟兹。 程知节看向郭孝恪,说道:“本帅亲自镇守龟兹,郭孝恪,你和王玄策,还有段宝玄跟随本帅身边随意机动。” “喏!”郭孝恪,王玄策,还有段宝玄等人肃然拱手。 程知节平静了下来,目光看向疏勒方向,轻声道:“贺鲁,本帅就先让你如愿又如何,你要知道,如今的大唐,和十年前,已经是完全的两个样子了!” …… 长安,太极宫。 一本本的军报从宫外送入皇宫,最后送到了太极殿中。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看着手里的奏本,看向眼前的四个人。 长孙无忌和李勣跽坐在丹陛左侧。 崔敦礼和丘行恭跽坐在丹陛左侧。 李承乾将奏本递给张阿难,张阿难又递给长孙无忌和李勣。 李承乾这才开口道:“阿史那·咥运率五万骑兵从碎叶川而出,这说明,他们的部族已经开始西迁了。” 部族西迁,这样才不会被回纥骑兵南下所威胁,这样,他们才能更加自由。 “二十万骑兵。”长孙无忌抬头,说道:“陛下,贺鲁手上就算是再有兵,也不会超过十万。” “不,最多三万。”李勣摇摇头,说道:“他除了要留一部分看顾后路以外,还需要留一部分看着对手,免得他们突然背叛,他能动的只有三万。” “二十八万骑兵,也是个不小的数目啊!”崔顿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他们的动向已经全被所知,便已经不再是威胁了。”丘行恭平静的抬头,拱手道:“恭贺陛下,这一战必胜。” 李承乾忍不住的笑了起来,看着丘行恭点点头,说道:“天水郡公总是对朕,对大唐,充满必胜之念,这很好。” “是!”丘行恭认真点头。 “天水郡公说的是没错的。”李勣跟着开口,说道:“不过臣最担心的,还是阿史那·贺鲁的胆子太小,咥运必然是盯着安西去的,他这五万人是死定了,但是贺鲁会不会中计就不好说。” “若是波斯和天竺能够出点力气就好了。”李承乾摇摇头。 “陛下,这个时候,波斯和天竺便是不动,贺鲁也会派人盯着点,而且他们恐怕也不敢直接撞上二十万骑兵。”长孙无忌抬头,说道:“陛下,是时候让阿史那·步真和阿史那·弥射出动了!” 李承乾微微抬头,说道:“好吧,便如此吧,是该让这两记杀手锏出动了。” “是!” …… 十月,西域酷寒。 安西都护府,后院大堂。 无数行军参军和文书,在里面不停的来回忙碌着,同时小心的避开炙热的炉火。 一身黑衣黑甲的程知节,平静的抱剑站在大堂中央。 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眼前的沙盘。 三条红线。 一条由程知节亲自领兵,从甘凉沙肃一路而到安西都护府,本来应该继续前行的,但在安西铺展了开来。 一条由梁建方和李德謇领兵,从兰州走西昌州,过东西吐谷浑,而至祁连山西侧隘口,随时可以杀出,进入安西。 一条由契苾何力领兵,率本部人马和回纥可汗、瀚海都府婆闰率回纥骑兵,从北部草原往南直下安西。 口袋已经布好了,但贺鲁和咥运这对父子,始终不入彀。 从阿史那贺鲁攻打波斯都督府之后,贺鲁立刻调兵东来,然而突然间,他自己却在西边疏勒的位置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他的儿子,阿史那·咥运从碎叶川突然发兵南下,又在极短的时间内,彻底逃脱斥候的眼线。 好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堂外传来。 程知节轻轻抬头,就看到一身红衣金甲的郭孝恪大踏步的从外面而入。 冷风吹起了桌上公文的一角。 郭孝恪完全没有在意,直接对着程知节拱手道:“大帅,还是没有阿史那·咥运的痕迹。” 程知节深深的看了郭孝恪一眼,叹息一声道:“孝恪,我们是老伙计,有些话虽然难听,但我还是得说。” “请大帅示下!”郭孝恪沉沉拱手。 郭孝恪和程知节早年都是瓦岗的人,不过后来郭孝恪和李勣先一步投靠了大唐,而程知节则是晚上一年。 所以,郭孝恪和程知节并不太算是一路人。 偏偏,李勣性情太谨慎,郭孝恪和李勣同样也不是一路人,后来他一路做到了安西都护。 如果说当年,他能够顺利的平定龟兹,那么自然少不了凭军功入朝,但可惜,他差点死了。 虽然最后这件事情遮掩了下来,但是突然在皇帝那里的印象彻底坏了。 “你在安西有十年了吧,左右经营下来,竟然连秋冬时节草原上的水草位置都掌握不了,你让陛下日后还怎么用你?”程知节眼底忍不住的有些失望。 程知节虽然是一路大总管,但说到底,他不过是外来人而已,郭孝恪才是真正的安西之王,可他对安西的掌控,实在是令人失望。 冬天虽然水草干枯,但也有一些地方水草是不干枯的。 那些地方联系起来,就是一条条隐秘的行军线路。 可是郭孝恪竟然连这些都没有弄清楚。 “是末将的错。”郭孝恪脸色微变,然后轻轻低头,没有狡辩。 其实郭孝恪不是对草原上的水草没有掌握,只是突厥人掌握的隐秘水草在他的掌握之外,这才导致如今的局面。 “好了,不说这些了。”程知节摆摆手是,转身看先沙盘,说道:“咥运从碎叶川一路南来,最先能打的就是龟兹和焉耆,其后是庭州和西州,龟兹和焉耆,他应该是不敢来的,至于庭州,来济现在是庭州刺史,薛仁贵又在那里,也没有太大忧虑。” “大帅担心的是西州。”郭孝恪拱手,说道:“末将虽然卸任西州刺史多年,但西州位于诸州侧后,攻伐不易,甚至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大军包了饺子。” “西州刺史骆弘义这个人,你了解吗?”程知节轻轻抬头。 郭孝恪点点头,说道:“还行,骆刺史为人目光敏锐,这些年贺鲁的不轨之行,他多有上奏,加上犬子和王中郎将如今都在西州,西州的安稳应当没有问题。” 郭待诏和王方翼,两个人如今镇守西州。 程知节叹声说道:“怕就怕这个啊,他们两个终究比骆刺史位置低一些,而骆刺史终究不是军中将领,太过敏锐的人,容易被人所陷,尤其对手还是来去如风的骑兵的时候。” “大帅是担心他会从中引乱?”郭孝恪神色凝重起来。 “西州原本是高昌之地,自守不难,但就怕有的人太贪了。”程知节抬头看了郭孝恪一眼。 郭孝恪神色未变,然后立刻拱手道:“下官立刻就让人前去安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郭孝恪的话。 就见王玄策大踏步从外面而来,面色严肃的对着郭孝恪拱手道:“大帅,有敌自西北而来。” “西北,多少?”郭孝恪顿时严肃起来。 “看狼烟,先有五千。”王玄策话刚说完,程知节和郭孝恪已经大踏步的走出来后院。 远处西北的天空上,一道黑色的狼烟已经冲天而起,狼烟迅速的朝着龟兹蔓延而来。 “他们朝龟兹来了?”郭孝恪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他回过神,看向程知节。 然而就见程知节的目光已经看向了东北方。 郭孝恪微微一愣,随即跟着程知节的目光看去,东北方的天空上一片清澈。 但就在这一瞬间,一股同样的黑烟出现在了东北的天空上。 并且很快,同样的黑烟出现在了焉耆方向。 “三路,各五千兵。”程知节神色突然平静下来,说道:“他这是要用五千兵来拖住我们,然后直攻西州啊!” “大帅,他为什么要攻西州,难道他不知道,一旦西州他拿不下,立刻机会被我们给围死吗?”郭孝恪满脸不解。 “因为再有十天,就会有两万步卒从沙州杀来,所以,他要堵住这条路,同时尽可能的搅乱我们的部署。”程知节抬头看向疏勒方向,轻声道:“这样,贺鲁就会从疏勒杀入,他这是在用自己的儿子做饵啊!” “大帅,雁门郡公一直藏在祁连山缺口,贺鲁真的杀入……”郭孝恪终于明白,贺鲁入彀了。 梁建方和李德謇他们那一路一直藏的很深,护卫着大军侧翼的同时,就是在等贺鲁入彀。 “立刻联系契苾何力,让他瞅准时间,直接南下。”程知节眯起眼睛,轻声道:“只需要各方在最佳的时间赶到,彻底的包了这二十五万突厥骑兵不成问题,剩下的,就看我们的胃口有多大了。” “喏!” (本章完) 第663章 骆弘义,王方翼,薛仁贵,一个比一 第663章 骆弘义,王方翼,薛仁贵,一个比一个疯(第二更) 远处的天山起伏之间,烽烟冲天而起。 冬日的冷风,似乎将厮杀的声音也带了过来。 高昌城头,一身红衣黑甲的骆弘义,似乎感受到了城墙的震动,面色凝重的说道:“咥运竟然朝西州而来了。” “骚扰龟兹,焉耆和庭州,避开斥候的探查,直插西州,断绝安西和沙州伊州的联系,搅乱整个安西,最后给贺鲁突袭制造机会。”一身黑衣黑甲的王方翼,手按千牛刀站在一旁,平静的说道:“咥运的确胆略雄壮。” 骆弘义转身看向王方翼,点点头道:“中郎将目光敏锐。” 左千牛卫中郎将王方翼,在殷元升任左千牛卫将军之后,王方翼积军功和资历,升左千牛卫中郎将。 “咥运在长安时,表现的很恭顺,谁想到到了西域,竟然这么胆大,他是真的不怕死啊!”王方翼深深的看向天山深处。 骆弘义轻轻点头,说道:“虽然手下有五万大军,但是直接杀入安西府邸,说不得他会直接死在这里。” 整个安西以西州为腹地。 西州往西是焉耆和龟兹,往北是庭州。 西州和庭州之间,有天山隘口相隔。 当然,天山隘口许多,西突厥对这里比大唐要熟悉的多,所以他们不顾在北边的庭州,直接杀向高昌,也没什么问题。 虽然这样风险大些。 一旦被庭州的大军阻住退路,西边的龟兹和焉耆又救援而来,咥运很可能会死在这里。 “他在为贺鲁争取时间啊!”王方翼眼底神采闪动,他抬起头,对着骆弘义拱手道:“使君打算如何?” 骆弘义突然笑了笑,转身看向另外一侧不说话的郭待诏,问道:“贤侄,你觉得呢?” 郭待诏认真拱手,说道:“咥运大军而来,西州当以稳守为先,内外百姓该入城的入城,该进山的进山,该远去的远去,然后寻机和咥运开战。” “贤侄谨慎了。”骆弘义有些感慨。 郭待诏认真拱手,面色凝重。 当年他和他父亲差点死在龟兹,在他之后,皇帝便对他父亲没多少欣赏了,不过是因为他常年待在西域,所以才继续以他为安西都护,有了那一次的教训之后,郭待诏谨慎的多了。 不过这样一来,皇帝反而欣赏他更多一些,所以他才能升任左骁卫中郎将。 谨慎,永远不会是错的。 骆弘义转身看向王方翼,问道:“中郎将怎么看?” “总得先冲一冲。”王方翼微微摇头,说道:“看那烽烟之所,咥运距离高昌还有一段距离,所以现在出兵,及时截杀,应该能够有所收获,同时遏一下他们的势头,也为百姓彻底争取时间。” “贤侄?” “可以!”郭待诏点头,说道:“不过人数选择非常重要。” “的确如此。”骆弘义重新看向王方翼,问道:“中郎将打算调多少兵?” 王方翼深深的看向骆弘义,认真的拱手道:“使君,城中全部如何?” “什么?”骆弘义突然一愣。 王方翼平静的点头,道:“使君,末将的意思,是调动城中全部大军,一万骑兵,五千步卒,全部出动,一战而定咥运。” 疯了吧。 王方翼用最平静的神色,说出了一番无比疯狂的话。 “本州的确同意出兵,但是最多出八千骑兵。”骆弘义忍不住满脸苦笑的看向王方翼,道:“毕竟西州还要镇守,并且有个万一,我们也能收拾。” “不会有万一的。”王方翼打断骆弘义,抬起头看向天山深处,认真说道:“使君,虽然说起来,攻下西州能够截断朝中后援,搅乱整个安西,但说实话,使君,以高昌的坚固,是短时间内能够拿下的吗?” “不可能。”骆弘义摇头,说道:“一万骑兵,五千步卒,别说是五万,就是十万大军来了,没有半年的时间,也别想攻下高昌。” 西域可不是个安定的地方,西突厥更是其中最大的不稳定因素,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能杀过来。 所以历任西州刺史,都非常看重高昌的防御。 以大唐工匠的手段,想要攻破高昌城,可远比当年侯君集攻高昌要难得多。 尤其突厥人不擅长攻城。 “所以,使君,咥运不是来攻高昌的。”王方翼轻轻摇头,说道:“咥运的目的不是高昌,他的目的应该是以一部搅乱高昌,一部拖住龟兹和焉耆的援兵,剩下的主力,在庭州救援高昌而来的时候,一口气吞掉庭州的援兵,然后直扑庭州。” 咥运的目标,至始至终都是庭州。 王方翼目光锐利的可怕。 “以庭州作为根本封锁天山山道,北抵回纥大军,而这个时候,贺鲁再杀过来……”想到这里,骆弘义不得不点头道:“中郎将说的对。” “所以,使君,出击吧。”王方翼抬头,说道:“咥运此来,五万骑兵,需要有一万五千骑兵,才能暂时拖住龟兹和焉耆,还有庭州的援兵,他手上只剩下三万五千的骑兵,而他本人又要埋伏在山中,最后能来西州的,只有两万骑兵。” “那也是两万骑兵啊!”骆弘义下意识的说道。 王方翼轻轻笑了,平静摇摇头道:“使君,不过是两万骑兵,末将手下的一万右领军卫骑兵,足够轻易击溃他们。” 大言不惭。 骆弘义神色严肃起来:“不够。” “交河故城,那里地势够高,足够隐蔽,而下面的大河沿河如今虽然冰封,但如此,也足够迟滞他们了。”王方翼说着说着,神色完全平静了下来。 这股平静莫名的感染了骆弘义,他深吸一口气,说道:“三千,给我留三千人,我要守城。” “五百!”王方翼直直的看着骆弘义。 “两千!”骆弘义嘴角抽了抽。 王方翼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看向郭待诏,说道:“郭兄,让骑兵开始准备。” “喏!”郭待诏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转身走下了城墙。 王方翼这才看向郭待诏,平静的说道:“使君,有些话,末将不方便当着郭兄的面说,但有些事情使君应该明白,这一战之后,无论如何,郭都护都不可能留在安西了,安西都护必然换人,使君……” 骆弘义一时间呼吸停滞了起来,他没有想到,王方翼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使君,我大唐以军功立天下,陛下那里,尤其看重如此。”王方翼对着长安方向轻轻拱手。 “好了!”骆弘义深吸一口气,他看向城内,最后一咬牙,说道:“好,人全部都给你,我这里还有一千匹战马,也全部给你,我这边自己招募城中百姓守城……你要保证,给我拦住他们。” “他们死定了。”王方翼平静的拱手。 …… 站在城墙上,看着一万骑兵风驰电掣一样的狂奔而去,胸口一直紧张的有些发闷的骆弘义,总算是松了口气。 起码,王方翼领兵是有一套的。 骆弘义突然自嘲的一笑,轻轻摇头,他自己也算是赌了这一回。 与其说是为了那个安西都护,倒不如说是看好王方翼。 王方翼出身太原王氏,是皇帝宠妃的堂兄,而且颇有名将的风范,最主要的,是他还年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下面传来,随即西州长史面色沉重的走了上来,看向骆弘义,急切的问道:“使君,怎么让他们把人都带走了,我们守城怎么办?” “将府库当中的银钱全部都拿出来,在城中招募百姓守城。”稍微停顿,骆弘义说道:“派人将北门,西门和南门全部堵死,只留下东门,城内城外的人随便他们进出。” “是!”长史虽然犹豫,但还是拱手领命。 “东门准备好石条,一旦军前传来大败的消息,立刻堵死东门。”骆弘义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当中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喏!”长史面色一肃,然后快速的转身而下。 骆弘义转身看向视线尽头的茫茫天山,突然间他轻轻笑了。 大唐,必然获胜。 …… “杀!”“杀!”“杀!” 夕阳西垂,刚刚从天山隘口冲出,来到了大河沿河,刚刚过河一半的突厥骑兵猛然抬头,就看到在北边的山坡之上,无数的黑甲骑兵如同黑潮一样从山上倾泻而下。 马蹄狂响,杀声震天。 一身红衣黑甲的王方翼冲在最前方,右手握紧长槊,左手紧握弩弓,身体微伏,目光紧紧的盯着前方。 风驰电掣之间,王方翼的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该死的咥运,他竟然在自己身边留了两万骑兵,而只调动了一万五千骑兵,就来攻击西州。 他是有多看不起自己。 该死! “杀!”几乎是在呼吸之间,王方翼就已经带兵冲下了山腰。 战马的速度已经被疯狂的提了起来,手里的弩弓更是在王方翼一声令下,直接射了出去。 无数的弩箭如同黑云一样,直接飞在了半空,然后又轰然落下。 瞬间,王方翼面前的突厥骑兵就少了一大片,只有孤零零的几匹马还站在地上,但下一刻,两支长槊已经同时从他的身上掠过,鲜血飞溅。 随即,王方翼和身边的郭待诏两个人,立刻一左一右的分开前冲。 后方冲上来的骑兵,立刻就又是一波弩箭射了出来。 弩弓开路,长槊随后。 从山腰风驰电掣杀下来的大唐骑兵,在突厥人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狠狠的贯穿到了他们的中间。 转眼间,突厥骑兵已经死伤小半。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骑兵没有速度。 更多的突厥骑兵开始朝着外围冲去,但是他们的速度相比实在是慢的可怕。 王方翼疯狂的催动胯下战马,手里的长槊仅仅是轻微的拨弄方向,便已经在转眼间带走了数十名突厥骑兵的性命。 杀入大军当中,王方翼虽然是在疯狂的冲杀,但他整个人冷静到了极点。 一只短箭不知道从哪里射了过来,王方翼平静的微微侧身,便任由短箭钉在了他的战甲上。 “叮”的一声,短箭直接从王方翼的身上被甩了下去,仅仅在他的甲胄上,留下了一点浅痕。 下一刻,无数的马蹄已经从上面踏过。 …… 仅仅一刻钟的时间,上万大唐精骑已经从过河的突厥骑兵中央杀了过去。 原地只剩下残留的不多的几百骑还茫然的站在那里。 大河沿河以西,还有将近八千多突厥骑兵缓慢而来,突然间发生的战事让他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紧靠在河西准备过河的骑兵,有的要冲过去的救援,然而没有两步,战马就直接摔倒在了冰面上。 大河沿河并不算太快,但十丈还是有了。 一旦他们摔倒在了冰面上,从东岸立刻就是一批弩箭飞起,直接将他们钉死在了冰面上。 “后撤后撤!”也不知道是谁哪位将领下的命令,西岸的突厥骑兵没有多少犹豫,立刻后撤。 他们是骑兵,骑兵最重要的就是速度。 一条冰河,过去虽然不难,但是他们速度也因为冰河而降低到了极限。 一旦被人杀回来,他们立刻就会被杀穿。 轰然的马蹄声这个时候突然在下游响起,突厥骑兵们猛然朝着下游看去,就看到无数的大唐骑兵,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然已经越过了冰河,从下游直接杀了上来。 王方翼看着想退却没有退开的突厥骑兵,脸上的神色越发的平静。 他手上有一千骑着战马的步卒,不需要他们多做什么,在完全冰封的冰面上,用草带包着土,在突厥人的视线之外,铺出一条路来,再容易不过。 这些事情,他们做,可比突厥人要快,要方便的多。 尤其现在夕阳黄昏,天山带出的巨大阴影,直接影响了突厥人的视线,遮掩了所有的小动作。 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王方翼在冲杀而下之后,在最短的时间里,又杀了上来。 狂奔的战马,似乎根本没有减慢。 这个时候,王方翼的左手上又多了一把弩弓。 这不是刚才的那一把,他已经换了一把。 如今的大唐骑兵,已经富裕到了每名骑兵的身上能够同时带两把弩弓的地步。 “嗡”的一声,无数的弩箭如同黑云一样的直接飞起,最后狠狠的钉在了还没有完全退开的西突厥骑兵身上。 锋利的弩箭从他们的身上穿过,然后直直的钉在了地上。 只有黑色的箭杆上,还带着一丝鲜血。 黑潮一样的马蹄踏过,一地血泥中,王方翼已经再度率领手下骑兵冲杀了进去。 这一次他们的速度已经降低了许多,但依旧还在突厥骑兵之上,尤其,这一次,他们的骑兵人数,已经在对方之上。 王方翼的身体压的很低,心中冰冷的计算着这里面一样样胜负数据。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原本后退的突厥骑兵,大批大批的朝着他们反冲了过来。 神色狰狞,嘴里含着奇怪的突厥语,不顾生死的冲了过来。 王方翼心中莫名的闪过一个念头。 有人要走了。 他低下头,紧握长槊,目光无意间扫到了自己的战甲。 原本光洁的战甲上已经多了十几道划痕。 每一道,可能就是一条命。 王方翼忍不住的怒吼一声:“杀!” “杀!” 杀声震天。 血飞如瀑。 …… 杀声从天山隘口直接传了出来。 藏身在一处背风绿洲中的咥运难以置信的站了起来,看着对面满身鲜血的报信的将领,怒吼道:“败了,一万五千骑兵,就这么败了,就是一万五千头猪,让人杀,也没有这么快被杀光?” “他们半渡而击,又多有准备,我们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而且……”将领面色难受,但还是拱手道:“而且这批唐军和早年我们交手的唐军完全不一样,它们手上的弩箭,比早年的,每个人手上要多一把,一把五只弩箭,一万骑兵……” “就是五万支箭。”咥运猛然抬头,突然他明白了过来,忍不住的咬牙骂道:“该死的王方翼,该死的王方翼。” 咥运去长安也不只是一次两次,他知道,皇帝身边有那么一批年轻的将领非常受重视。 裴行俭,王方翼,段宝玄,韦待价。 这些人几乎全部都出身世家,都在皇帝身边随侍过,有的,甚至还和皇帝的后妃有种种亲戚关系。 可偏偏这些人都是极有才华的,便是军中的厮杀也从来没有少过。 甚至可以说,这些人就是从战场的厮杀中活下来的佼佼者。 王方翼正是这些人当中的一个。 “该死的。”咥运起身,目光深深的看了高昌方向一眼,深吸一口气,说道:“高昌不能去了,我们一旦陷入缠斗,想走也走不了,传令,即刻北上,杀入庭州。” “喏!”无数的突厥骑兵全部起身上马,然后飞快地朝着北面而去。 后方不时的有突厥骑兵汇合而来,两万多骑兵,飞速的朝着庭州杀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西州的方向却安静了下来,只有焉耆和高昌还有一点声音。 咥运来不及想这么多,趁着夜色,直接朝着庭州杀了过去。 月上中天,两万多突厥骑兵越过天山,飞快地草原上奔驰。 咥运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这一仗,还有的打。 就在这个时候,对面的大地边缘突然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下一刻,无数黑甲骑兵从地平线上杀了出来。 为首的,赫然是一名白衣银甲的将领,手提方天画戟,面色冷峻的飞驰而来。 月光下,格外的夺目。 薛仁贵。 (本章完) 第664章 战场杀神,白马银枪薛仁贵(第一更 第664章 战场杀神,白马银枪薛仁贵(第一更) 残风冷月。 无尽的厮杀声越过天山,已经变的稀薄了许多。 天山南麓,隘口东侧。 超过九千匹战马在主人的照料和安抚下,温顺吃着从后方送上来的草料。 王方翼坐在地上,虽然低着头,但他的耳朵,却紧紧的听着远处隘口深处的黑暗之间传来的响动。 仿佛他真的能够听到天山以北的厮杀声一样。 他的手,在目光的注视下,整理着自己身上的甲胄。 便是他甲胄已经坚固非凡,但在数万人厮杀的战场上,依旧被划出了密密麻麻上百道痕迹,有的甚至已经快被击穿。 他是军中中郎将,身上甲胄和一般士卒自然有所不同。 甚至因为堂妹王幽兰是皇帝宠妃的缘故,他这一身的甲胄更是皇帝特赐的。 这样的待遇,除了十六卫的诸将军大将军,也只有他们这几个曾经前往高句丽的家伙有了。 他这一身的甲胄在厮杀之下都是如此,更别说是他手下的将士了。 这一战,他们虽然击杀了上万突厥骑兵,他们自身也死伤了一千多人,而且战马在不停的奔驰下,早已经是疲累不堪。 如果真的当面撞上咥运的主力,说不好,他们这些人会全栽在里面,所以,必须要稍微缓一缓。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前方传来,王方翼猛然抬头。 同样战甲满伤的郭待诏飞驰而至,随后翻身下马,对王方翼拱手道:“王兄,咥运已经率两万多骑兵往北而去了,我们要不要现在立刻就追?” 王方翼目光看向西侧的焉耆方向,沉吟着摇头道:“再等等吧,应该用不了多久,大帅就应该派人来了,而且……” “而且什么?”郭待诏下意识的问道。 “而且,薛将军那边,他怕是也不愿意我们现在就去搅和他的好事。”王方翼不由得有些苦笑。 “王兄的意思是说,薛将军会如同你我一样,率一万骑兵直接冲击两万多突厥骑兵?”郭待诏声音忍不住的高了起来。 “何止,怕就怕他一个人阵前冲杀!”王方翼平静了下来,轻叹一声道:“他的箭术可比你我强太多了,白马银枪薛仁贵,也是时候让整个西域,都听一听他的威名了。” …… 两万骑兵从焉耆方向席卷而来,最后轰然在山口停下。 大纛之下,赫然是程知节本人。 王方翼和郭待诏立刻骑马上前,肃然拱手行礼:“大帅!” 程知节手握马鞭,上下打量着王方翼和郭待诏。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满是伤痕的战甲上扫过,最后越过他们两人看向他们身后,问道:“骆弘义呢,他怎么没来?” 王方翼拱手道:“回大帅,骆使君正率军守着高昌城,唯恐一个不慎,就被突厥人钻了空子。” “他现在还怕会被别人钻来空子,现在哪里还有突厥人?”程知节一时间忍不住的又气愤又好笑。 王方翼和郭待诏只能拱手低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深吸一口气,程知节认真的看向王方翼道:“他这是不想因为沾了你们的光,而被别人讨厌,所以干脆根本就不来了,老狐狸。” 王方翼微微一愣,顿时就彻底的明白了过来。 这一次征战厮杀的是王方翼和郭待诏,他们两个的军功虽然不少,但是全力支持他们出战的骆弘义也要上大分。 但他毕竟没有上阵厮杀,难免会被人非议几句。 所以干脆不来了。 王方翼拱手,说道道:“使君胆略非凡,若不是他的支持,末将也不可能这么顺利。” “胆略?”程知节看着王方翼,有些好笑的摇头道:“你们啊,一个比一个胆大,本帅原本还担心骆弘义会贸然出兵,被突厥人抓住机会,没想到,你比他更想出兵,而且是倾巢而出,不过好在最后赢了。” “末将侥幸而已。”王方翼微微拱手。 “说说吧,怎么回事”程知节稍微调转战马,然后朝着天山隘口而去,整个大军立刻有序的跟着大纛前行。 “高昌难下,咥运必然是以攻高昌为假象,转身去攻各路援军,龟兹和焉耆几乎一路,所以主动那边容易出事,那么就只剩下庭州了。”王方翼简单说了两句。 “还有呢?” “还有便是抓住地形,高山,冰河,日落,然后半渡而击。”王方翼稍微停顿,补充道:“只要末将手下的骑兵速度比突厥骑兵的速度快,那么突厥人便永远没有反攻的机会。” 程知节停马侧身,疑惑的问道:“你来高昌时间也不是很长吧,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 王方翼有些茫然的抬头,说道:“为将者,不是应该每到一地,就对当地的天时地利有足够的了解吗?” “李勣教你的?”程知节忍不住的皱了皱眉头。 “不算吧。”王方翼赶紧摆手,说道:“末将曾经在英国公身边跟随作战,所以看的多了,所以就私下学了一点。” “什么私下学的。”程知节直接摇头,说道:“陛下让你们去高句丽,就是跟着李勣和苏定方去学的……初听你所言,倒是颇有有些卫国公和苏定方的风格,仔细一看,才知道,你学的其实是李勣。” “大帅!”王方翼有些茫然。 “没有什么。”程知节摆摆手,说道:“卫国公和苏定方那一套,太讲天赋了,李勣虽然也是跟卫国公学的,不过他更多的融合了自己的东西反倒更适合别人去学。” “是!”王方翼突然间平静了下来。 程知节突然笑了,摇摇头道:“看看你现在的这幅样子,太像是李勣那个家伙了。” “啊!”王方翼有些愣神。 “好了,好了,走吧,我们去看看薛仁贵那边怎么样了,那也是胆大包天到了极点的家伙。”程知节忍不住的笑笑,一边催马前行,一边说道:“这一战有意思了!” “是!”王方翼收回心神,然后紧紧跟随。 其他众人,全部都缓慢的开始加速前行,但整体稳健丝毫不乱。 似乎他们一点也不着急,一点也不担心一样。 薛仁贵以一万打两万。 他们一点也不担心薛仁贵会输,反而是担心如果他们太早过去,会影响到薛仁贵。 …… 马蹄狂踏。 天地肃杀。 无数的骑兵在来回冲杀,激烈搏命。 一身白衣银甲的薛仁贵却独自一人,冲杀在了两万突厥骑兵的极深处。 战马奔驰间,稍微处在后方的阿史那·咥运,因为放慢了马速,看起来,竟然是在不停的后退。 万骑冲锋,一身白衣银甲的薛仁贵,却一个人,在残月之下,直接冲向了突厥大军,将手下上万的大唐骑兵甩在身后。 而且甩的极远。 阿史那·咥运原本以为是薛仁贵疯了,一瞬间,他甚至想要直接活捉薛仁贵,然后轻松的击溃后面的上万大唐骑兵。 所以他直接下令,对薛仁贵不得用弓箭,然后任由薛仁贵直接杀进了突厥大军之中。 疾驰的骑兵想要留手是很不容易的,然而,突厥骑兵很快就不需要这么想了。 手持方天画戟的薛仁贵冲杀进大军之中,立刻开始了疯狂的厮杀。 转眼间奔马闪过,薛仁贵已经深深的杀进了大军之中。 沿途的突厥骑兵,不管是将领还是士卒,全部都轰然从马上跌落,直接出现了一条长长的无人带。 突厥人这才发现,自己的阵营当中,冲进来了一个杀神。 凡靠近薛仁贵的人,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不少人已经顾不得咥运下达的不让他们动用弓箭的命令,开始抄起弓箭,瞄准两人薛仁贵。 就在这个的时候,薛仁贵身一矮,已经消失在了马侧。 下一刻,他已经放下了手里的方天画戟,握起一把长弓,对着远处激射三箭。 三支锋利的箭矢瞬间穿透百步空间,各自钉在了一名突厥骑兵的胸口,但“轰”的一声,这三名突厥骑兵的胸口就像是被炸开一样,顷刻间已经被直接洞穿,箭矢穿透而出,连射九人,才最后钉在了最后三人的胸口,轻轻颤抖。 这如同神话一般的场景,让看的所有人都惊了。 突厥人是马背上的民族,对骑术弓术是要求最严格的,然而,薛仁贵的这种箭术却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 一弓三箭,每箭都越过百步的距离,射杀三人。 这就有些恐怖了。 甚至被杀死的这九个人当中,最前面的三个,都是突厥军中的将领。 不知道多少人,看向薛仁贵的眼中,一时间充满了惊骇。 然而这个时候的薛仁贵却已经放下了手里的长弓,再度拿起了方天画戟,冰冷的目光越过所有人,直接盯在了咥运的身上。 仅仅一眼,咥运就仿佛像是坠入了无尽冰窖之中,身体不由自主的后仰,但转眼间,他就反应了过来,恼怒的指着薛仁贵大吼道:“给我杀了他……” “嗡”的一声,直接打断了咥运的声音,他抬头看去,就看到天空上,一片黑色弩箭已经在远处坠落了下来。 位于大军最前列的突厥骑兵顿时倒了一大片。 有人甚至被弩箭钉死在地上,流血而死。 轰然的马蹄声将所有人都惊醒了过来,对面,大批的大唐骑兵已经极速的冲杀了过来。 因为薛仁贵惊人的冲杀,甚至让很多人都忘了,他们还在战场上,对面有一万大唐骑兵正蜂拥着冲上来…… “杀!”大军阵中的薛仁贵猛地怒喝一声,下一刻,他已经再度冲杀了起来。 一时间,内外冲击之下,突厥骑兵竟然难以想的的自己乱了。 这个时候的咥运,已经顾及不到远处,因为疯狂的薛仁贵已经朝他冲了过来。 长槊挥舞起来,只见一团银光,根本看不见薛仁贵的模样,而但凡稍微接近一点的突厥骑兵,便已经被不知道哪里的尾刃切开了胸口,直接倒地。 咥运毕竟是贺鲁的儿子,突厥的小可汗,一大群人这个时候高喊着朝薛仁贵杀了过去。 无尽疯狂的厮杀声在耳边不停的响起,让咥运脑子一时间懵懵的,根本分不清近远里外,尤其现在这个时候,更多的大唐骑兵已经和突厥骑兵厮杀在了一起。 月色笼罩,从高空看上去,顺着薛仁贵撕开的口子,加上一波波的弩箭开路,上万的大唐骑兵已经冲了突厥的大军之中。 趁着突厥人来不及指挥,他们立刻很有效率的分成三股,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进行冲锋掠杀。 双方之间的速度都很快,对面冲杀,更是快的惊人。 失去了先手,失去了指挥的突厥骑兵,很快就被唐骑完全的切割开来,一时间根本分不清哪是哪。 咥运身处其中,更是已经看不清任何的局势。 尤其薛仁贵正在疯狂的朝着他冲杀而来,他身边的人,因为前去抵挡薛仁贵而越来越少。 就在这个时候,无数的马蹄声在后方响起。 是程知节他们来了。 程知节,薛万备,王玄策,王方翼,还有郭待诏等人,带着手下骑兵已经出现在了隘口之外。 无数的骑兵黑潮一样的从山中杀了出来,朝着两军厮杀的战场冲杀了过来。 一时间来不及多想,咥运立刻朝着斜前方的位置冲了过去。 薛仁贵则是不管不顾,完全不理会身前有多少人,手里的方天画戟,凶狠的劈开无数人流,盯着咥运的背后直接杀了过去。 战场上已经乱了起来。 不,是突厥人已经乱了起来。 薛仁贵白衣银甲的单骑冲锋,咥运一个应对失误,整个突厥大军便已经陷入了绝对的劣势。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有两万多骑,即便是薛仁贵手段惊人,他们依旧有扳回局面的机会,但当程知节率领三万骑兵杀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彻底的乱了。 各自为战,回天无力。 …… “冲!”“冲!”“冲!” 咥运疯了一样的往前冲。 在他的身后,不知道多少人试图挡住薛仁贵,但全部都被薛仁贵一戟戳死。 咥运只能疯狂的前冲,他甚至都来不及向后看一眼。 终于,他冲出了厮杀的大军之中,马蹄放开,全速的向黑暗的远处冲去。 到了这个时候,充斥在咥运心里的恐慌终于轻松了一些。 这个时候,他才忍不住的看后一看,但…… 一把锋利异常的银色长戟瞬间充斥在他的视线当中,然后狠狠的贯进了他的胸口,带起无尽的鲜血。 血滴甚至落在了咥运的眼睛下方,倒映出了他慢慢消散的眼神。 白马银枪,一身血色的薛仁贵,从咥运身边而过,手里方天画戟顺势高高的举起了他的尸体。 在冷风残月之下,异常的醒目。 (本章完) 第665章 杀性奇重的薛仁贵(第二更) 第665章 杀性奇重的薛仁贵(第二更) 薛仁贵缓慢停马,然后掉头转向,高举咥运的尸体,对着远处厮杀的疆场,怒喝道:“咥运已死,降者不杀。” 声音在整个沙场轰然作响,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薛仁贵。 “驾!”薛仁贵催马,就这么举着咥运的尸体,朝着远处大纛下的程知节而去。 就在这个时候,“轰”的一声,大量的突厥骑兵开始疯狂的朝着远处逃窜而去。 同时也有相当多的一批人,朝着薛仁贵冲杀了过来。 咥运是贺鲁的儿子,贺鲁是西突厥可汗。 有相当多的一批人,是要给咥运陪葬的,只有杀了薛仁贵,他们才能够活下来,但…… 无数的长箭从后方飞起,直接贯穿了他们的身体,没有任何人能够接近薛仁贵。 与此同时,更多的唐军士卒,在高声呐喊:“咥运已死,降者不杀。” …… 薛仁贵就这么一路举着咥运的尸体,在大军当中穿过,最后来到了大纛之下,他这才一甩长戟,将咥运的尸体甩在地上,然后对着程知节拱手道:“大帅!” 程知节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做的不错。” “谢大帅!”薛仁贵肃然躬身。 程知节笑了,看着薛仁贵说道:“从高句丽战场开始,到平壤,到如今的西域,每一战你都是直冲最前斩杀敌酋,看样子,日后只要你不死,大唐在战场中就永远长胜不败。” “大帅过誉!”薛仁贵认真拱手。 “保持吧。”程知节笑着微微摆手。 “喏!”薛仁贵拱手,然后骑马来到了程知节的身侧,看向整个战场。 咥运已死,突厥骑兵早就没有了战心。 更别说一开始的时候,在薛仁贵的冲击下,他们已经落入了相当的下风。 尤其咥运的举措失当,更让他们落入了各自为战的险境。 如果那个时候咥运能反应过来,说不定他们还有机会翻盘,毕竟他们有两万多骑兵,而薛仁贵的手下只有一万骑。 但很可惜,对薛仁贵有着足够了解的程知节和王方翼等人,在最恰当的时候,率领三万骑兵杀了过来。 一战彻底击溃了整个突厥骑兵。 剩下的,就是追亡逐北的故事了。 对于薛仁贵,程知节没有多说什么。 当然在辽东战场上,他就不只这么一次做过。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跟谁学的,在战场直接用“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那一套。 在数万人厮杀的战场上,单人独骑,视无视敌军如无物,直取敌军主帅首级。 但凡实力弱点,早就死在了战场上。 可是,实力强横如薛仁贵,在无比凶险的战场上,众目睽睽之下,穿过无数敌军,最后杀到了敌军主帅的面前,一戟击杀敌军主帅,彻底奠定大军胜负,这就有些恐怖了。 尤其是遇到咥运那种从来没有真正经历过生死的将领来说,一切更加的致命。 但无论如何,薛仁贵的强大,已经深刻的印在了数万大军的心中,敬畏如神灵。 就在这个时候,轰然的马蹄声从黑夜之中的草原深处传来,紧跟着,无数原本逃走的突厥骑兵,竟然又重新跑了回来,惊恐的朝着大军的方向而来。 程知节骑在马上,平静的说道:“是契苾何力和回纥的人来了。” 一句落下,更多的唐军骑兵和回纥骑兵从突厥人的身后杀了出来。 黑色潮水,直接淹没了所有的突厥人。 大局已定。 …… 黎明时分,火堆燃灭。 程知节披着厚重的披风,看着眼前厮杀了整整一夜的战场。 尸横遍野,断剑残肢。 突厥人虽然死伤惨重,但大唐的士卒同时也有数千人的损失,但换取突厥五万兵的损失,也不亏。 看着眼前,突厥人被一堆堆的押在中央,被双手绑缚的蹲在地上,在冬日的寒风里冻了一眼的模样,他不由得笑了笑。 “大帅!”契苾何力,薛万备,薛仁贵,来济,骆弘义,王方翼,郭待诏等人,站在身后。 “本帅在想,分兵的策略究竟可不可行?”程知节转过身看向众人,平静的说道:“若是咥运不分兵,那么他也不会被王方翼抓住机会,利用过河的空隙,从山下直冲而下,过万的骑兵全部折杀在高昌;也不会被我们在知道消息后,直接出兵,吞了他用来拖延的一万多人;甚至是最后被薛仁贵直接冲破两万多大军,死在草原上。” “大帅,话不能这么说。”骆弘义拱手,说道:“说到底,咥运还是大意了,自以为拥有五万骑兵,我等就只会被迫在城中坚守,随意被他调动,一个疏忽大意,便是身死人灭的下场,大意是战场的大敌。” “还有,他们终究对我等不够了解。”来济平静的在一旁开口,说道:“陛下这些年,因为高句丽的战事,对军中的军械战备改良甚多,别看我等人少,但一比二说起来,毫不过分。” 契苾何力,薛万备,王方翼和薛仁贵等人全部都赞同的点头。 尤其是后面的两个人,都是一冲二的狠角色,他们敢这么做,根本的底气,还是大唐军械的强大。 “好吧。”程知节笑笑,说道:“此战最大的确是王方翼和薛仁贵的功劳,不然本帅担心贺鲁会从西边悄然而至,也不敢轻易发兵,如今一夜之间,直接抵定战局,这样不管贺鲁的那十五万人究竟做什么,也都来得及应对。” “是!”众将肃然拱手,神色凛然。 他们虽然灭了咥运的五万骑兵,但是对面还有贺鲁的十五万骑兵随时会杀过来,他们的压力依旧很重。 “好了,说接下来的事情吧。”程知节神色严肃起来,说道:“眼下的战事暂了,但贺鲁并不知道,他不知道他的儿子已经死在了这里,说不好现在已经从西边杀了过来,毕竟狼烟已起。” 咥运杀到西州,目的就是为了搅乱整个安西,然后好让贺鲁能够趁势杀过来。 如今咥运死了,贺鲁还不知道,他一定会按照原本的计划,杀到安西来。 “所以,所有的骑兵全部前往龟兹,各城留下来的步卒,每城挑选五千战马,分别看管这一万多突厥降卒。”程知节抬头看向契苾何力,说道:“凉国公,你率手下一万骑兵即刻返回草原,然后全力奔赴疏勒,截断贺鲁的退路。” “喏!”契苾何力肃然拱手,然后起身就要率众而去。 程知节转身看向众人,问道:“诸位,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大帅!”骆弘义突然开口,对着程知节拱手道:“下官觉得,不如将这些突厥士卒全部放走如何?” 一句话,众人齐齐抬头,就连要走的契苾何力也都惊讶的停下脚步。 程知节微微抬头:“具体说说?” “是!”骆弘义拱手,说道:“大帅,有这两万突厥降卒,不仅看守它们需要大量的兵力,甚至还要消耗相当多的粮草,所以下官以为还是将他们全部放走,这样能够空出大量的兵力,节省粮草,更多的用于军前作战。” 程知节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就这么的放这些人离开?” “让他们步行离开,这样长途跋涉,消耗他们的体力,也能降低威胁。”稍微停顿,骆弘义说道:“陛下说过,绞杀贺鲁的主力之后,第二步,就是要分化拉拢西突厥十姓部落,咥运轻易而死,如果让十姓部落畏惧了。” “突厥人畏威而不怀德,若是真的想要让他们安心,同时又能抽调兵力支援军前。”薛仁贵开口,看向远处的突厥降卒,淡淡的说道:“那不如,索性将他们全部都杀光好了。” 一句话,尸山血海的气息扑面而来。 薛仁贵不是随便说说,是真的有将这两万突厥降卒彻底杀光的打算。 甚至他的目的,还不仅是这一万突厥降卒,甚至有将整个西突厥所有部族全部杀光的打算。 不仅是旁边的铁勒和回纥将领,就是他们自己人,也觉得薛仁贵杀性真重。 程知节目光抬起,看向一侧的来济,问道:“来相如何看?” 来济一愣,赶紧摆手:“大帅不可如此称呼下官!” “无妨,你此番来到安西,本身就是陛下的意思,以你今日的军功,只要彻底平定西突厥,将来说不定有机会重回长安。”程知节看了众人一眼,说道:“至于其他的,老程在陛下那里还是有这点面子的。” “多谢大帅。”来济略微沉吟,然后说道:“若是他们没有投降,那么杀了便杀了,但他们已经降了,再杀就不妥了,所以放他们走是妥当了,以如今的天气,没有马便是有死忠回到贺鲁身边也没有大作用,反而会逼他死心前行,这样更好。” 他们怕的,其实是贺鲁突然掉头逃走,现在亲儿子死了,他为了报仇必定前来。 程知节缓缓点头,说道:“若是这样,整体的军略就要调整了,再以龟兹城作为战场就不合适了。” “去阿瓦提吧,那里有一条河流从天山流下来,只要布局妥当,突厥骑兵到那里必须减速。”郭待诏抬头,看向众人道:“而且那里的地形足够宽阔,适合大军作战,只要布局的好……” “就能杀了贺鲁。” (本章完) 第666章 杀神薛仁贵(第三更) 第666章 杀神薛仁贵(第三更) 大日高悬,天山脚下的阿瓦提河东岸一片肃杀。 密密麻麻的士卒站在距离河岸三百步的位置上。 最前面,是倒插在地上的无数锋利长槊。 长槊如林,撞上就死。 后面,大量的伏远弩,蹶张弩,还有手弩,有次序的被摆放在地上。 最后面甚至还有十几架床弩和三辆投石车。 郭孝恪站在大军中央,目光看向前方的阿瓦提河。 宽达三十丈的阿瓦提河虽然已经冰封,但是上面已经被人连夜在上面挖出了无数的陷坑,薄层,还有大量的铁蒺藜。 突厥人即便是数万人大军冲杀,不付出惨重的代价,也休想杀过来。 郭孝恪目光抬起,看向西北边的茫茫天山,天山纵横,不知道从哪一条路上就会有大量的骑兵杀出来。 在更南面,是宽达数百丈的塔里木河,突厥人真的敢从那边过河,简直是找死。 这里,是他们前往龟兹的必经之路。 郭孝恪率手下两万步卒,镇守在东岸。 西岸的天山之中,薛万备和薛万彻各带两万骑兵藏在茫茫的深山之中,随时准备杀出。 在郭孝恪身后两侧,是郭待诏和王方翼各自率领的两万骑兵。 而在对面,是斥候已经出现的西突厥骑兵。 …… 轰然的马蹄声出现在对岸,无数的突厥骑兵从龟兹爬山涉水而来。 一名突厥将看着对面沿着阿瓦提河向下排列开来的五座军阵,他的神色已经彻底的凝重起来。 暴躁的战马已经告诉他,对面的布置远没有这么简单。 很快,这名突厥将领便已经转身朝着后方而去。 在五里之外,突厥大军的前军统帅已经抵达。 西突厥处月部可汗朱邪孤注,停驻在刀郎山下,远眺前方的阿瓦提河,他的神色不由得凝重了起来。 便是不知道咥运已死,朱邪孤注面对这样的局面,也要谨慎许多。 尤其是知道咥运败就败在他没有想到唐人会以冰河为核心布局,随后一败涂地,直至身死。 朱邪孤注侧身看向北侧的茫茫天山。 他知道,唐人必定有大军埋伏在天山之中,但天山广阔,谁知道他们藏在哪座山谷里。 现在朱邪孤注的选择不多,要么停在西岸等,同时清剿山中的大唐骑兵,要么等,等中军主力杀过来。 但是,朱邪孤注目光看向唐军的身后远处。 几天之后,唐人就会有两万步卒增援而来,甚至在他们的身后,还会有更多的唐军支援。 尤其还有回纥,回纥人也已经来了。 一旦大唐的军将集齐,他们想要胜这一场可没有那么容易。 “杀!”朱邪孤注猛然抬头,说道:“我们从疏勒疾奔而来,没有超过两天,它们从龟兹赶过来布局,时间也不充裕,面对的布置看似周密,但他们没有多少弓箭,只要冲过第一层,后面我们就赢了。” “喏!”军中将士立刻拱手领命。 朱邪孤注侧身看向身后,说道:“发信大汗汉,请他立刻赶来。” “喏!”一名斥候已经疯狂的朝着疏勒方向而去。 …… 无数的弓箭升空,最后霹雳啪嗒的打在了河面之上,将试图在河面上铺草袋和泥土的突厥士兵直接钉死。 但是很快,就有更多的突厥士卒向前冲锋,试图在阿瓦提上铺出一条条路来。 郭孝恪平静的看着一切。 心里暗中默念:五万人。 贺鲁并没有直接杀到了军前,负责军前统帅的,是处月部的朱邪孤注。 性情暴躁,冒失激进的朱邪孤注。 来到阿瓦提河,便不等后方的援兵直接便开始渡河。 当然,五万人,最后用三千具尸体,也能铺出一条坦途来。 人心是变化的。 一开始的时候,当一名名同伴被射杀在冰面上的时候,更多的突厥士卒还能够保持平静。 但随着时间越来越多,人心忍不住的躁动了起来。 也不知道谁大手一挥,下一刻,密密麻麻的突厥骑兵便已经蜂拥着朝着河面冲来。 郭孝恪心中明白,对方是放弃了正常铺河的手段,就打算用人命铺出一条路来。 他手中令旗立刻一挥。 军令传递。 “嗡”的一声,一支一丈长的伏远弩箭已经腾空而去,跨越三百步的距离,最后狠狠的钉在了河面上,一下子将试图过河的三名骑兵同时钉死。 整个天地间突然一静,下一刻,更多的突厥士卒疯狂呐喊着,直接骑马冲上了冰面。 瞬间,冰面之上一片昏暗,无数的蹶张弩箭已经密密麻麻的砸落了下来。 期间还夹杂着更多的伏远弩箭,还有滚石,极短的时间内,突厥人在冰面上已经死伤一片。 但是更多的突厥骑兵不要命似的冲上了冰面。 甚至在他们的后方,朱邪孤注的银狼旗已经出现。 郭孝恪平静的看着这一幕,手下人的弩箭稳定有序的发射而出。 便是有突厥骑兵冲上了东岸,也会被人直接提弓狙杀。 在付出了超过五千骑兵的性命之后,更多的突厥人冲上了东岸。 这一刻,东岸大阵当中唐军士卒已经提起了放在脚下手弩,对着冲锋的突厥骑兵,究竟手里的弩箭全部都射了出去。 弩箭黑压压的冲上了天空,这一瞬间郭孝恪和朱邪孤注目光对视,两人的眼神都无比冰冷。 突厥骑兵冲锋的速度很快,前面的一批人刚刚死在弩箭之下,后面又是一群人已经冲了上来。 朱邪孤注完全不在意手下的生死,他有足够的资本,以本蚀人。 大唐的弩弓就算能放两轮又如何,用完了,步卒就是待宰的羔羊。 朱邪孤注更多的目光落在了天山一侧,大量的突厥骑兵在山脚巡曳,甚至有人已经杀进了山中,开始寻找唐军伏兵的位置。 虽然说从山上杀下来带有足够的速度优势,但只有提前有所准备,速度优势也可能对自己很要命。 这些,是他们这些突厥人最擅长的。 “嗡”的一片弩弓响起,朱邪孤注并没有怎么在意,但是不久之后,又是“嗡”的一片弩弓响起,朱邪孤注猛然转头,看向了对面的大唐军阵。 无数密密麻麻的长槊之后,更多的士卒已经再一次放下了手里的空弩,拿起了新的一把已经装填好的新弩,对准的岸边。 四把。 朱邪孤注一时间有些发懵,四把弩弓,每把弩弓上有五支箭。 刚才的前三轮弩箭射出,便已经有三十万支箭落了下来。 朱邪孤注原本以为郭孝恪的手里只有二十万支箭,他手上用七八千人牺牲抵消,但他没有想到,第三轮又是一轮弩箭射出,他的手下已经死了超过一万多人。 具体的人数,朱邪孤注甚至都不敢估算。 尤其是第三波,朱邪孤注原本以为郭孝恪手里已经没箭了,直接五千人冲锋在了冰面上。 一下子,这五千人剩下的已经不到一千。 “冲!”朱邪孤注脸色淡漠的一挥手,更多的骑兵疯狂的踩着同伴的尸体杀上了东岸,甚至就连他自己也忍不住的微微向前。 整体军阵开始前倾。 “嗡”的一声,最后一批弩箭射完,所最前面的一半士卒已经开始大踏步的上前,一手握住钉在地上的长槊,一手握住盾牌,脚压在长槊之上。 瞬间,无数的突厥骑兵已经狠狠的冲上了长槊。 短兵交接,生死搏杀。 无数的大唐士卒飞了起来,同样的有大量的突厥骑兵被贯穿了身体。 鲜血顺着长槊,直接流到了地面上。 后方,大量的弓箭手开始张弓搭箭,对着马上的突厥骑兵开始射箭。 弩箭不用消耗利器,而长弓,射十箭便已经到了普通士卒的尽头。 郭孝恪忍不住的抬头,看向对面的朱邪孤注,这个时候,朱邪孤注已经逐渐的来到了阿瓦提河西岸。 郭孝恪手一抬,低声说道:“毒烟球!” “喏!”王玄策转身。 很快,所有的投石车便已经射出了无数的毒烟球。 毒烟球越过阿瓦提河,落在西岸上。 瞬间,毒烟便已经直冲上方。 朱邪孤注下意识的向后退了退,但就在这一瞬间,无数的马蹄声,从西北后方数里外的山中传来。 朱邪孤注猛然转身,死死的盯向后方数里之外。 唐军……唐军的伏兵的伏兵没有藏在阿瓦提河两岸,而是藏在了更后面远些的天山之中。 不仅如此,在郭孝恪的身后,两支骑兵同样凶狠的杀了出来。 一支是王方翼,一支是郭待诏。 四万骑兵,直接朝着仅剩四万的突厥骑兵杀了过去。 一时间,近十万人厮杀在了一起。 郭孝恪这时候,握起了地上的步槊,和无数士卒站立在一起,然后大踏步的向前压了过去,同时咬牙怒吼。 “杀!” “杀!” “杀!” …… 朱邪孤注看着厮杀成一片的战场,呼吸越发的急促起来。 整个阿瓦提河,上下十里,全都是混沌一片的战场。 不,不是混沌,是唐军军甲的优势在逐渐的显现,如今的唐军已经开始踩着突厥骑兵队尸体,越过了阿瓦提河! 朱邪孤注忍不住的看向后方,他这里是前军,贺鲁率领五万中军正在极速的赶来,只要他能拖住这匹唐军,贺鲁赶过来,就能彻底将将这数万唐军全部绞杀在这里。 沉重的号角声已经从数十里外传来,朱邪孤注忍不住的松了口气。 来了。 大汗率人来了。 然而不等朱邪孤注的这口气彻底的松了下来,一股汹涌的喊杀声突然在沙漠的方向响起,紧跟着朝着后方的中军杀了过去。 朱邪孤注一时间愣住了。 这是怎么了? 他们,这是陷入了唐军的埋伏之中吗? 唐人,在沙漠那边还埋了一支伏兵吗? 他们是怎么出现在哪里的? 可汗…… 不等朱邪孤注为阿史那·贺鲁担忧,一名身穿白袍银甲等唐军将领,手持方天画戟从无尽厮杀的战场中骑马冲了出来。 下一刻,对方已经朝着他杀了过来。 冰冷的眼睛对视,朱邪孤注一瞬间就像是陷入冰窖之中。 薛仁贵。 杀了咥运的薛仁贵。 然而,没有人能挡住薛仁贵。 转眼间,薛仁贵已经杀到了近前。 朱邪孤注一咬牙,提前长刀就朝着薛仁贵杀了过去。 长刀和方天画戟碰撞的一瞬间,薛仁贵强大的力量直接将朱邪孤注的长刀震飞了出去。 下一刻,方天画戟轻轻向前一送。 戟刃已经划过了朱邪孤注的咽喉。 朱邪孤注人头飞起。 半空中,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西方,嘴里用最后一丝力气呐喊出两个字:“可汗!” (本章完) 第667章 斩将夺旗,大胜(第一更) 第667章 斩将夺旗,大胜(第一更) 天山脚下。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阿瓦提河西岸,战事将歇。 半身是血的郭孝恪,将步槊扔给手下的亲卫,然后翻身上马,看向四周。 不远处的小“山”丘上,朱邪孤注的残躯屹立。 身后一把长刀顶住了地面。 但是,他的人头,却不在躯体之上。 远处战场上,薛仁贵依旧在疯狂的来回冲杀。 朱邪孤注的人头就挂在他的马鞍上。 只要有人还在厮杀,薛仁贵立刻就会带着朱邪孤注的人头杀过去,瞬间血流满地。 整个战场上,也就数薛仁贵杀的最凶了。 朱邪孤注死后,他的部族亲兵不顾生死的朝着薛仁贵杀了过去。 一时之间,薛仁贵几乎都已经被淹没了,但是很快,他就再度杀了出来。 凶的一批。 随着时间逐渐过去,整片战场上,厮杀已经逐渐进入了尾声。 当朱邪孤注被薛仁贵杀死之后,整个突厥大军顿时便乱了起来。 同时,在西面的疏勒方向,也隐约有无尽的厮杀声和呐喊声在传来。 一切都告诉他们,正在朝这片战场极速赶过来的西突厥可汗阿史那·贺鲁,他被人伏击了。 谁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具体如何,但毫无疑问,贺鲁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再赶到这里来了。 恰好郭孝恪这个时候顺势杀过来河,突厥人更加的乱了起来。 前后穿插,左右切割。 大唐的每一支军队,都在按照提前的策定,有序的进行着厮杀和清洗。 突厥数万大军,没有了统一的指挥之后,便已经是如同一盘散沙。 他们要么逃走,要么只能被唐军一点点的屠杀干净。 薛万备,王方翼,郭待诏,都在带着手下人拼命的厮杀,同时也在很凶的捞取军功。 但战争也总有到尾声的时候。 …… “都护!”王玄策从后方赶了上来,认真在郭孝恪的身边拱手道:“大帅,该招降了。” 郭孝恪抬起头,看向整个战场上。 此刻,该死的已经死了,该投降的早就已经放下了兵刃跳下马匹趴在了地上,更多的是骑着骑马一哄而散,但也有一些人却是在咬牙坚持,但是绝境之下,只要有人喊一声弃械不杀,他们就有一条活路。 但,没人喊。 郭孝恪平静的看向四方,侧身看向王玄策,说道:“你看薛将军,这一次立功无数,恐怕下一次我们再见他的时候,就该称呼他为大将军了。” 王玄策看着郭孝恪,一时间有些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薛仁贵现在是左金吾卫将军,便是再怎样,他想要成为十六卫大将军,也得熬上几年资历。 甚至他会主动的要求多熬几年。 因为一旦成了大将军,不仅无法再掌实权,就是军功也很难有多少他的机会。 所以便是皇帝,也不会让薛仁贵太快的成为大将军的。 郭孝恪看了王玄策一眼,终于开口道:“传令下去,西突厥诸军,即刻弃械不杀,同时诸军整备,我们要立刻杀往疏勒,雁门郡公他们那一路现在说不定正在鏖战,就等着我们支援了。” 之前,阿史那·贺鲁正在率领中军朝着这里而来,相距也就三五十里。 但是这一段路,他是怎么都赶不过。 左卫将军梁建方,夏州都督李德謇,左卫中郎将裴行俭,率领五万大军,从西吐谷浑骤然杀出。 贺鲁根本想不到,有人对他的行踪几乎掌握到了极点。 在他最意想不到的时候,从西吐谷浑转战沙漠,从肋部狠狠的杀出,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 这一手,是皇帝主持,兵部,李勣,长孙无忌,程知节,尉迟敬德,还有梁建方,契苾何力,薛仁贵,薛万备等人联合制定的军策。 还有裴行俭,王方翼等人查缺补漏。 最后又被李德謇带到西吐谷浑让李靖过目,这才彻底的定下。 无数老将算计经年,又哪里是轻易能躲得过去的。 “喏!”王玄策肃然拱手,随即立刻安排手下军士传达命令。 整个战场上,诸军事迅速的收敛了起来,开始有序的招降和进行最后的清洗。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龟兹方向无数的马蹄狂响。 所有人齐齐回头看去,手中忍不住的握紧了自己的兵刃。 但很快,所有人都放松了下来,因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带着两万骑兵赶过来的程知节。 不,是两万骑马的步卒。 黑色的大纛之下,程知节高声喊道:“留一部控制俘虏,其他人增援雁门郡公,斩杀贺鲁。” “斩杀贺鲁,斩杀贺鲁。”无数人轰然应诺。 蹲在地上的突厥士卒,一个个脸色苍白的可怕。 “杀!”程知节率先带兵朝西方冲去,其他人紧紧相随,随后留在原地看守俘虏的,只有不到两千的步卒。 甚至就连郭孝恪都率人朝前方杀去。 可偏偏蹲在地上的突厥士卒,没有一个敢乱动的。 …… 夜幕之下,无数的火把照亮了整个天地。 数不清的将士,在天山脚下的厮杀惨烈着。 一身白衣银甲的薛仁贵,手持方天画戟在无数突厥骑兵当中肆意冲杀。 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半山腰上的金狼旗。 高高的金狼旗竖立在大军北侧,天山山腰之上。 天山脚下,密密麻麻的突厥骑兵在荒原上不停的奔驰冲击,然而前后十万唐军两面夹击,突厥人的圈子很快就被极大的限制住。 沙漠方向来的厮杀来的很突然,而且冲的很快,几乎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突厥大军从中间一分为二。 但好在突厥人不顾生死的挡住了,才没有让梁建方他们直接杀到了金狼旗下。 在确定无法再前行之后,唐军立刻转向西行,朝着整个突厥骑兵最薄弱的后翼杀了过去。 他们和突厥人主力的距离立刻就被拉了开来。 就在贺鲁指挥手下的大军掉头追击的时候,龟兹方向,已经歼灭了朱邪孤注的程知节,率领无数大军直接杀了过来。 突厥人被迫调头。 一时间,更多的混乱产生了。 程知节一到,前后两股唐军立刻纳入了统一的指挥当中。 熟悉的鼓声贯通前后。 更多人配合拉扯,数名战将直接杀入到了突厥大军深处。 从东面而来,冲击的最快,最深的,就是薛仁贵。 之前正是因为贺鲁突然带金狼旗撤上天山,才让梁建方的突袭袭击没有奏效的。 现在,薛仁贵率人朝着山腰猛攻,直杀金狼旗下的贺鲁而去。 他的眼神冷的可怕,方天画戟挥舞之间,一名名突厥骑兵死在了戟刃之下。 前方迅速的破开一条通道,薛仁贵纵马直冲而去,四周无人能挡。 远远的看起来,薛仁贵轻松的可怕。 即便是如此,即便是连场厮杀,薛仁贵依旧满是气力。 纵马厮杀之间,薛仁贵稍微侧身,目光看了西侧。 那里同样有数股骑兵同样在风驰电掣一样的向前冲杀。 处在最前,不是薛仁贵之前以为的梁建方和裴行俭,而是相对陌生一些的中年将领。 夏州都督李德謇。 卫国公李靖的长子。 皇帝在东宫的太子千牛副率。 薛仁贵见过李德謇,李德謇虽然回长安的次数并不多,但每一次,皇帝都和他谈到深夜。 皇帝对他的信任,几乎可以说是超过任何人。 偏偏,皇帝从来没有将他调回长安的打算……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薛仁贵立刻开始继续冲杀,但他的眼角,依旧不时的在李德謇的身上扫过。 两把长槊各自挂在战马两侧,高骏的战马极速的冲锋,锋利的槊刃不过是轻轻摆动,前方的突厥骑兵便已经全部倒地。 相比于薛仁贵的纵横无敌,李德謇要谨慎的多,在他的身后,有一队精锐骑兵在紧紧的护卫他的身后。 四周的突厥骑兵不能靠近半点,让他可以全心冲刺。 稍后一点的,才是裴行俭,后面才是梁建方。 就如同薛仁贵这边,王方翼的冲刺位置,比薛万备还要更深一些。 至于郭孝恪,他处的更后一些。 反而是王玄策,他率领五千骑兵,冲杀位置紧紧王方翼之后。 在更后面,程知节有序的指挥大军突入,牵扯,包围,绞杀。 漫天的弩箭不停的飞舞,而随着时间越发的过去,突厥人射箭越来越慢。 而且突厥人的箭矢很难穿透唐军骑兵的战甲。 局面已经彻底的落入程知节的掌控当中。 最后只剩下那一面金狼旗。 …… 锋利的戟刃轻巧的从长刀的缝隙挑进,然后左侧一抹,对面突厥大将的咽喉,便已经开始喷血。 高大的金狼旗就在三丈之外,眼前是密密麻麻的突厥亲卫。 薛仁贵一夹马腹,用力前冲。 他身上的战甲,已经满是伤痕,但依旧坚固。 薛仁贵的眼角余光从旁边一扫,锋利的长槊之后,李德謇也带人杀穿了敌阵。 更后方的其他人也距离金狼旗不远了。 薛仁贵手中方天画戟挥舞的更加凶狠,站在金狼旗下满身盔甲的的贺鲁,这一刻握紧长刀,带着手下亲卫凶狠的杀了过来。 方天画戟猛然间一个急旋,薛仁贵身前的六名突厥战事顿时向后倒去,这个时候,薛仁贵直接从战马上跃起,瞬息间,他手里的长戟就已经脱手而出。 贺鲁刚抬起长刀,长戟就已经狠狠的贯进了他的胸膛。 鲜血飞溅。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了。 这个时候的薛仁贵,已经从战马上抽出了一把横刀,在所有人的愣神间已经快速的抹过了身前数名突厥亲卫的咽喉。 随后,他的左手已经握住了戟把,用力一抽。 贺鲁已经轰然倒地。 “杀!”另外一侧的李德謇这个时候已经率人冲了过来。 李德謇看都没看薛仁贵和贺鲁一眼,长槊已经狠狠的劈在一侧的金狼旗上。 “轰”的一声,金狼旗瞬间断裂。 “杀!”更多的黑甲骑兵从李德謇身后杀了出来,直接将附近的突厥亲卫全部杀散。 一名士卒将断裂的金狼旗递给李德謇,李德謇接过之后,侧身看向薛仁贵一旁去检查贺鲁的薛仁贵,淡淡的说道:“不用看了,那不是贺鲁,贺鲁胆小如鼠,如何敢亲临大阵指挥作战,那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 薛仁贵猛然抬头,难以置信的看向李德謇。 李德謇微微摇头,说道:“你没发现吗,他至始至终都没有逃,也没有指挥大军逃,就是在为了贺鲁争取逃脱的时间。” 薛仁贵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他们这一局,是用安西为诱饵拖住贺鲁,而梁建方和李德謇等人,从西吐谷浑杀出,越过沙漠,直击西突厥大军肋部,最后彻底的绞杀西突厥的大军主力。 当初皇帝和朝中重臣定的主要目标,就是绞杀西突厥大军的主力,因为他们当时便知道很难绞杀贺鲁。 这个时候,李德謇补充说道:“当然,也有可能是贺鲁告诉他,让他多坚持一段时间,然后等后面的援军到来。” 说到这里,李德謇不由得一声冷笑。 贺鲁那种人,在清楚得知自己被大唐算计,甚至十几万大军都没有回天之力的时候,他跑的比谁都快。 薛仁贵神色平静了下来,对着李德謇拱手道:“李都督,恭喜了!” 斩将夺旗。 斩将,夺旗,自然是战将为先。 薛仁贵原本以为自己夺得了斩将之功,没想到,自己的斩将之功竟然是空的,反而是李德謇直接斩旗夺旗,是实在的。 “不必!”李德謇淡淡的摇头,道:“人依然已经杀了,那么该用还是要用,请薛将军举着‘贺鲁’的尸首,巡游一周吧。” 薛仁贵眉头一跳,随即拱手道:“喏!” 一转身,薛仁贵已经用方天画戟挑起来‘贺鲁’的尸体,快速的冲下山腰,然后对着整个战场怒声吼道:“贺鲁已死,还不弃械归降。” 顿时,整个战场上,无数的唐军士卒跟着怒吼起来:“贺鲁已死,贺鲁已死,贺鲁已死!” 一时间,战场上的所有突厥骑兵全部都惊愕的看向山腰之上。 金狼旗已断。 薛仁贵举着穿着“贺鲁”战甲的尸首,快速的冲了下来,四周竟然没有人去围杀他。 顿时所有人都知道,贺鲁死了。 下一刻,整个战场上“轰”动一声,无数的突厥骑兵开始疯狂的朝着四面八方冲了出去。 同样也有相当多的突厥骑兵在更加的疯狂厮杀起来。 但,在更多大唐骑兵的围杀下,他们死的更快。 整个战场开始以最快的速度安静了下来。 …… 黑色的大纛前移。 一身红衣黑甲的程知节出现在了战场中央,四周的众多将领齐齐围了上来,拱手道:“大帅!” “嗯!”程知节淡淡的点头,问道:“凉国公现在到哪里了?” 梁建方拱手上前,说道:“大帅,凉国公现在应该到了疏勒,如果贺鲁逃的慢些,说不定正好被他给堵上。” “贺鲁啊!”程知节不由得叹息一声,说道:“他这样的人,怎么能成为西突厥可汗呢!” “大帅!”李德謇上前拱手,说道:“大帅,如果贺鲁足够聪明,就能够发现,我们这一次来的,出了动用我们自身的十万兵力,还调动了五万回纥兵,以十五万对他十七万,就是正面厮杀,他也没有胜算,更别说他早就陷入彀中。” 这一战从开始到结束都太快了。 从王方翼在西州一战而败一万五千突厥骑兵开始,到阿史那·咥运被杀,到朱邪孤注战败,还有刚才作为贺鲁替身的乌质勒被杀,一切就像是被推到的多米诺骨牌,贺鲁想要反应都反应不过来。 也可以说是大唐在解决了泉盖苏文之后,整个大军拥有的战力,已经超出了贺鲁的原本的预计。 最后在一败涂地。 或者更直接的说,这一战,原本就是大唐处心积虑准备多年的一次收割。 多年以来,西突厥对大唐总是降而复叛,叛后又降,来来回回反复不断。 大唐早就摸清楚了他们的规律,甚至已经为这种规律做好了准备,无数的陷阱在等着他们。 贺鲁起兵早年五六年前,李承乾就有所察觉,为了高句丽的战事,他在利用李勣进行威慑,但这也遏制不住贺鲁的野心。 他的动作开始加快,但可惜,平壤的战事结束的更快,大唐已经开始回头。 当贺鲁聚集了足够的兵力开始反唐的时候,大唐早就已经给他准备好了陷阱,甚至贺鲁的每一步动作都在大唐的算计当中。 所以,他败了。 甚至契苾何力已经从后面包抄而去。 程知节平静的点点头,然后抬头道:“既然如此,那么就希望凉国公能够拖住贺鲁,现在不管将士们有没有休息啊,现在,全部上马,西行疏勒,追杀贺鲁。” “西行疏勒,追杀贺鲁。”里外无数的将士猛然高喝。 蹲在地上的突厥骑兵没有多少反应。 当知道一直率领他们的不过是个替身而已的时候,他们的意志已经被催垮。 “杀!”程知节一挥手,大军立刻动了起来。 就在大军全部西进之后,天空中突然落下了一地雪,落在了荒原上。 …… 疏勒城头,程知节看着漫天的大雪,无奈的轻叹一声,说道:“贺鲁的运气真好。” 梁建方,郭孝恪,契苾何力,李德謇,薛万备,薛仁贵,婆闰,裴行俭,王方翼,王玄策等人,全部面露无奈。 雪已经下了三天了,而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迹象,让他们的追击行动,不得不暂停下来。 程知节转身看向李德謇,问道:“李都督,这雪你估计还会下多久,我们有没有机会效仿卫国公当年灭颉利一样,趁着大雪,灭了贺鲁。” 李德謇上前一步,拱手道:“大帅,这雪怕是还得下个几天,若是在东*突厥,末将觉得没问题,但是追杀到葱龄和大雪山一带,末将觉得还是谨慎些好。 不过大帅可以趁着血色,派人去攻西突厥左厢五咄陆部,末将觉得还有机会。” 葱龄和大雪山以西,就是帕米尔高原,那边的地形,大唐是真的不熟悉。 不像这次厮杀的主战场安西,大唐起码经营了十年。 “末将愿意去西突厥。”回纥可汗、瀚海都督婆闰忍不住的站了出来。 程知节突然笑了,摇摇头道:“等雪消了些吧,现在去,你部的伤亡太大,而且阿史那·步真和阿史那·弥射快到了,到时候,能更方便一些,西突厥诸部又跑不了。” “是!”婆闰拱手之间,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好了,便这样。”程知节神色严肃起来,说道:“即刻起草奏本,送往长安,奏报陛下,今年的战事就是如此,至于之后,就看明年春暖开之后了,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再杀贺鲁。” “喏!”众将齐齐拱手,轰然应诺! (本章完) 第668章 东起平穰,西至里海,疆域远超万里 第668章 东起平穰,西至里海,疆域远超万里(第二更) 长安,大雪漫天。 两仪殿中,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看着手里的奏本。 两侧殿中火炉被烧的极旺。 李承乾放下手里的奏本,看向殿中。 长孙无忌和李勣跽坐在大殿左侧。 崔敦礼和丘行恭跽坐在大殿右侧。 “贺鲁的运气很好。”李承乾将奏本递给张阿难,张阿难又将奏本递给长孙无忌。 “这样漫天的大雪在关键时刻突然而至,被他躲过了一死。”李承乾不由得轻叹一声,说道:“若是没这场大雪,或许此番,西突厥的战事就能够了结了,明年的军费也就能够省下了。” 长孙无忌扫了一遍奏本,将奏本递给李勣,然后看向李承乾道:“陛下,从诸奏本当中,臣能够看的出来,贺鲁是个谨慎到了极点的家伙,几次大战,他都是躲在后面,甚至还让人做了替身,也真是……” 李承乾轻轻笑笑,说实话,便是他都没有想到,贺鲁是个这么胆小如鼠的人。 “不过话说回来,陛下!”长孙无忌神色认真起来,看向李承乾道:“正是因为贺鲁如此谨慎,所以臣觉得,此番便是没这场大雪,想要追杀贺鲁也没那么容易。 说不好,就被他跑到了葱龄和大小勃律,大军真要追过去,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臣赞同司徒所言。”李勣将奏本递给右侧的崔敦礼,然后才看向李承乾道:“陛下,葱龄和大小勃律地形复杂,大军又几番征战,军粮又缴获贺鲁所用,倒也没有什么,关键是军械,尤其是弩箭。” “是的,尤其是弩箭。”崔敦礼赞同的点头,说道:“此战虽然是诸方运筹,军中将士也都奋力,但最大的因素还是弩箭。” “如果没有足够的弩箭,王方翼就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将一万五千突厥骑兵击杀大半,然后在最短的时间内,封锁天山隘口,逼咥运无法增援,被迫北进。”丘行恭叹息一声,说道:“若是没有足够的弩箭,他们也没法短时间收拾掉咥运!” 五万突厥骑兵啊,即便是有咥运愚蠢到分兵的原因,但弩箭短时间内的疯狂猎杀,从而争取到的战略时间,才是奠定大胜的基础。 战略时间。 战略时间。 之后的几次战事都是如此。 大唐在最短的时间内,击败敌人,然后迅速转进,最后集结数股大军,一战而灭贺鲁主力,从而快速的杀到疏勒。 这种快速机动的战术,才是大唐真正能够获得这一仗胜利的根本原因。 李承乾轻轻点头,朝堂中的众人的确目光敏锐,每一个看的都异常清楚。 长孙无忌这个时候开口道:“陛下,如今在安西,因为缴获了贺鲁留下来的大量粮草,所以军粮的补给还能从容一些,反而是军械,尤其是弩箭,陛下,消耗太多太多了。” 李承乾面色沉重的缓缓点头。 大唐这一次之所以能够轻松的击破突厥人,弩弓弩箭在这里的功劳极大。 如果继续追杀下去,弩弓补给不足,作战就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容易了。 再加上葱龄和雪山的特殊地形,后面还有帕米尔高原,说不得,他们真的可能会大败。 即便不是大败,损失太重的拿下贺鲁,也不是李承乾想要看到的。 “便如此吧。”李承乾从张阿难的手里重新接过奏本,说道:“让工部和将作监加快生产,等明年弩箭补充到位之后,然后开战。” “喏!”长孙无忌,李勣,崔敦礼和丘行恭四人齐齐拱手。 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说道:“不管怎样,拿下了疏勒,我们在西边就又多了一个立足点,同时和西吐谷浑的联系也能更加方便,到时候军械和粮草走西突厥,也能更方便些。” 东吐谷浑属于高原,但西吐谷浑又向下凹了下去,地势没有那么高,虽然翻越高原依旧麻烦,但相比于走千里沙漠,却是要安全的多。 “拿下了疏勒,派人在小勃律驻守,就能够堵死贺鲁再入安西的通道。”长孙无忌抬头,看向李承乾道:“陛下,到了明年,阿史那步真和阿史那弥射,配合凉国公北上拿下碎叶川,然后再南下,和雁门郡公东北两面夹击,足够拿下贺鲁了。” “臣等先恭贺陛下!”李勣在一旁笑着拱手。 “对!”丘行恭跟着拱手,笑着说道:“说不定明年,贺鲁就会被押到长安,奏请陛下称天可汗了。” “天可汗啊!”李承乾有些憧憬,但随即他就摆摆手道:“诸事不要提前乐观,一切都要谨慎,这一战能胜贺鲁,原因就在于咥运的不谨慎,才被王方翼抓住机会。 至于贺鲁,能活捉最好,活捉不了,死的也行,有阿史那步真和阿史那弥射便已经足够了。” 阿史那弥射,贞观六年,先帝太宗皇帝立阿史那弥射为奚利邲咄陆可汗,但其族兄阿史那步真反对。 其后,步真杀弥射弟侄二十余人。 阿史那弥射在之后的征战中逐渐失败,最后在贞观十三年,率手下部落归于大唐。 阿史那步真遂自立为咄陆叶护,但可惜,族人并不臣服,纷纷离心,加上那个时候欲谷设开始崛起,并且在最后成为乙毗咄陆可汗,阿史那步真被迫逃亡大唐。 阿史那弥射被封为右监门大将军。 阿史那步真被封为左屯卫大将军。 这两兄弟仇恨极深,但在如今的西突厥,两人都是少有的可汗级人物。 不过两人都是失败者而已,但是两人都还活着。 加上两人有极深的咄陆五部人脉,所以,很容易便能动摇贺鲁的根基。 …… “一旦咄陆五部背叛贺鲁,那么贺鲁的手上,就只剩下弩失毕五部了。”李承乾眼神微微的眯了起来。 咄陆五部因为居住在碎叶川以东,所以受大唐影响极深,但弩失毕五部因为居住在碎叶川以西,受大唐影响较小。 加上前些年,不少东*突厥残部,还有历年失败的西突厥可汗残部,不停的逃亡碎叶川以西,弩失毕五部对大唐的仇恨极深。 “想要彻底的击败贺鲁,最后还需要一场大战。”李承乾神色凝重起来。 “陛下!”长孙无忌轻松的抬头,说道:“咄陆五部和弩失毕五部仇恨极深,到时候,轻易便可调动咄陆五部,贺鲁的失败不过是时间问题,相比于而言,臣更在意的,是贺鲁之后,谁人来统治西突厥。” “西突厥可汗!”李承乾轻叹一声,多年以来,大唐总是扶持咄陆五部的人成为西突厥可汗,而咄陆五部的西突厥可汗想要统一整个西突厥,不仅要安抚拉拢内部,甚至还要攻伐弩失毕五部。 这中间有胜有败。 胜者在统一了整个西突厥之后,对大唐开战。 败者被弩失毕五部可汗击败,最后弩失毕五部可汗统一西突厥,然后对大唐开战。 最后又全部被大唐击败。 这里面不管是西突厥的内战,还是大唐击败西突厥,都能够极大的消耗西突厥的力量。 “陛下!”李勣在一旁拱手,说道:“这一次贺鲁反叛大唐,至今为止,他的手下死伤已经超过五万,有三万做了大唐俘虏,有两万人四散而逃,不会再归贺鲁,西突厥诸部力量已经削弱很低了,所以臣建议,直接吞了西突厥,纳入大唐。” “吞了西突厥。”李承乾猛然看向李勣,轻声道:“若是朕记得没错的话,西突厥在西边的边境已经到了西海了吧?” 这里的西海,是里海。 “是!”李勣点头,说道:“西突厥向南可攻波斯,而越过宽阔的西海,便是大食境内了,再往西便是大秦了。” “东起平穰,西至西海,疆域远超万里。”李承乾的呼吸一时间不由得重了起来。 称天可汗,这四个字顿时在李承乾的心里冒了出来。 一旦将西突厥彻底纳入大唐,那么整个大唐的疆域,将会东起高句丽,西至里海,北抵漠北,南达安南,方圆广大。 这是他的父皇没有做到过的。 便是李治在上一世做到了,李承乾也比李治早了十年。 而且,李治尽管做到了这一点,但是整个大唐底蕴消耗极重,以至于后来高句丽的胜果被新罗窃取,而西突厥在李治统治之后不久,就随着吐蕃的崛起,逐渐的脱离了大唐的掌控。 最后,一个强大的后突厥,屹立在大唐北方。 后突厥,西突厥背叛。 李承乾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西突厥的背叛虽然有吐蕃介入的原因,但是更多的,还是大唐对西突厥的控制出了问题。 或者更直接的说,是大唐在灭西突厥的时候,给予西突厥的人口伤害,在多年的平静之后,迅速的恢复了过来,然后再度起兵反唐。 那个时候的大唐,已经没有了彻底安定西突厥的力量。 而更直接的说,大唐从来就没有吸引到西突厥的人心。 突厥人,畏威而不怀德。 一旦有机会,他们立刻就会背叛大唐。 不管你是否将他纳入大唐境内。 但不能学李治,糊里糊涂的来。 …… 李承乾抬头,摆摆手道:“西突厥的事情,还是暂时的放一放吧,朕还得好好的想想,毕竟一时间将西突厥纳入大唐容易,但是长此以外,大唐就要负担西突厥的很多东西,这事和我们不立刻吞并高句丽,东西吐谷浑是一个道理。” 众人惊讶的抬头,他们已经沉浸在了李勣描绘的宏伟蓝图当中,没想到,皇帝竟然率先冷静了下来。 皇帝都这么说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众人齐齐拱手道:“喏!” 李承乾笑笑,说道:“朕也想将西突厥纳入大唐境内,但眼下的确不是最好的时机,别的不说,看看安西以北,我们只有一个庭州作为支撑,而庭州距离碎叶川遥远,就算是吞并了西突厥,也做不了实际控制,而且还有一个回纥在蠢蠢欲动……” 皇帝的声音说到最后低了下来。 群臣的神色顿时肃然。 大唐的威胁可不仅仅是西边的西突厥,北边的回纥,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主。 在回纥之前是薛延陀,薛延陀在统一北境之后,也开始四面扩张,同时将目光放在了大唐身上。 最后唐灭薛延陀,回纥崛起。 回纥将来也必然不会安分的,留着西突厥,或许将来灭回纥的时候还能起到作用,到时再一次削弱西突厥…… 薛仁贵三箭定天山,定的是铁勒啊! 回纥就是铁勒诸部的一支,谁知道将来铁勒谋反,后面有没有回纥的事情。 “西突厥的事情重大。”李承乾抬头,看向众人道:“诸卿回去之后,好好的想想,我们的下一个轮回应该怎么布局?” “喏!”群臣肃然拱手。 “好了。”李承乾松了口气,说道:“西北大胜,朕终究是要有所表示的,如今大雪,也不好取消宵禁,传旨下去,大雪之后,长安城免宵禁三日,百姓庆贺!” “喏!”长孙无忌立刻拱手。 “还有,今年西北有战,朕看如今长安城的粮价比去年要高。”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如今毕竟没有彻底灭西突厥,朕不好多赏什么,传话下去,一旦明年西突厥战事解决,朕会免掉整个关中一年的田赋。” “陛下仁德。”长孙无忌有些感慨的拱手。 如今西突厥战事没有了结,是真的不方便大赏什么,不然今年赏了,明年怎么办? 还有,万一明年出了事情,军前大败,那这田赋还要不要免。 所以只能传个消息。 但是,仅仅是这一个消息,便已经足够让百姓放心下来,不用担心明年,那么粮价自然就降了下来。 “三日之后,朝中百官除了留下值守之人,其他的该休息也休息。”李承乾笑笑,说道:“此番大战毕竟杀伤西突厥无数,朕也该去祭祀太庙了,三日之后,再去太乙青华观和大慈恩寺祭拜。” 太庙更多的是先帝和高祖皇帝,和大唐的其他列祖列宗,而太乙青华观和大慈恩寺则更多的是对文德皇后的祭祀。 “喏!”群臣齐齐拱手。 “还有。”李承乾抬头,说道:“今年的事情大体就是这样了,年底的时候,吏部要开始为明年科举录名,朝中也是时候该考虑科举主考的人选了,舅舅,英国公,你们好好想想,到时候给朕一个建议。” “喏!”长孙无忌和李勣齐齐拱手。 “好了,今日便如此吧。”李承乾稍微起身,看向张阿难道:“从尚食局挑四份热菜好酒,送到四位爱卿的府上,路上不要凉了……朕要先去祭祀太庙,就不留诸卿午膳了。” “恭送陛下!” …… 太庙之中,各色祭品和牺牲都被摆放在贡案上。 李承乾一个人独自跪在蒲团上,他很难得的叩首祈愿。 “东起平穰,西至里海,疆域远超万里。”李承乾微微抬头,看向李世民的灵位,问道:“父皇,你说儿臣该怎么办?” 东岛的一切,在一步步有序的进行着,用不了几年,他就能够彻底吞掉整个东岛三国。 但是西突厥,西突厥的问题又摆在了他的面前。 高句丽和东岛三国,依仗的无非就是特殊地形,他们的实力并不强大。 但西突厥,西突厥本身实力强横,该他一段安定的时间,他就能够迅速的恢复元气,然后成为大唐新的敌人。 这样就不可能让西突厥安定下来。 可是西突厥一旦纳入唐境,李承乾就不会让西突厥轻易再起动乱。 这样就和大唐削弱西突厥的国策矛盾了。 “父皇啊,儿臣真要想要彻底吞了西突厥啊。”李承乾轻声开口,呓语道:“给儿臣一个良策吧。” (本章完) 第669章 让整个西域,都战栗在大唐的铁骑之 第669章 让整个西域,都战栗在大唐的铁骑之下(第一更) 清晨的阳光照在大慈恩寺殿顶,残雪依旧。 大雄宝殿之内,李承乾一身黑底金丝衮龙袍,面朝佛像沉沉躬身。 在他的身后,李象和李厥,长孙无忌和李勣也是同样躬身。 玄奘站在一旁,低声颂念:“阿弥陀佛!” 李承乾起身,然后看向玄奘道:“法师,随朕走走吧。” “喏!”玄奘拱手,引领李承乾朝着东侧大雁塔而去。 在整个大慈恩寺的建造当中,宫中出了不少钱。 尤其是整座大雁塔,完全是由先帝和文德皇后在宫中留下的旧衣捐赠之后,建造的。 从宫门之中走出,大雁塔便已经近在眼前。 李承乾看着大雁塔,缓慢的行走,同时问道:“大师,你可曾还记得当年朕在这里遭遇刺杀之事?” 玄奘神色肃然,然后躬身道:“陛下天子,自有苍天诸佛庇佑,一些宵小,不过是利欲熏心罢了。” 李承乾笑笑,玄奘的用词很谨慎。 “大师。”李承乾停步,转身看向玄奘,问道:“安西的战事,大师应该听说过吧,如今大唐和西突厥在安西大战,大师有何言教于朕的?” 玄奘轻轻躬身,想了想,他开口问道:“敢问陛下,陛下可是在担心大战之后的百姓安置之事吗?” 李承乾惊讶的看了玄奘一眼,随即点头道:“是的,安西终究偏远,想要让安西彻底的安定下来,西突厥是最大的不安定因素,朕想让安西彻底的安定下来,只有安定才有繁荣。” 玄奘微微躬身,合十道:“陛下,有些事情,需要彻底的说清楚,只有说清楚了,彼此才能够放心。” “嗯!”李承乾微微的眯起眼睛,一时间,他像是明白了什么。 …… 万春殿中。 李承乾坐在地上,和年幼的皇七子辽王李邈小心的玩耍。 苏旖一身淡蓝色纱裙,跽坐在一旁,目光温馨的看着父子俩玩闹。 片刻之后,李承乾抱起了李邈,然后将他交给一旁的乳娘带入到偏殿。 苏旖立刻上前,帮助李承乾更衣。 看着眼前的苏旖,李承乾忍不住的说道:“岳丈在菟州一切安好,这几年高句丽还算平定,便是边境有些纷争,也都在南边的新罗和百济接壤之地,爱妃不必安心。” “是!”苏旖虽然仅仅低声应了一声,但李承乾还是感觉到她整个身体都放松了下来。 李承乾继续开口,说道:“等过上三年,朕就该将岳丈调回来了,到时候,爱妃就能够时常见到岳丈了。” “多谢陛下!”苏旖忍不住的甜甜笑笑。 李承乾目光落在了苏旖脸上,神色温和的点头。 不自禁间,李承乾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桌案上,那里放着一本《金刚经》。 李承乾有些诧异的看向苏旖,问道:“爱妃还看佛经?” 苏旖微微一愣,侧身看向《金刚经》,随即说道:“那本《金刚经》是阿母上回入宫来探视的时候带进来的,臣妾只是偶尔翻上两眼,并不怎么看,实际上很多臣妾都看不懂。” “嗯!”李承乾拉着苏旖在地上坐下,然后抬头道:“所有人都出去。” 殿中所有的侍女,这才福身退了出去。 李承乾这才看向苏旖,问道:“如今大唐和西突厥大战正酣,但大唐胜局已定,朕如今有些犹豫战后该如何处置西突厥,前些时日见玄奘法师,法师说了些话,但朕总觉得他没有说透,爱妃对此如何看?” “陛下,后宫不得干政的?”苏旖面色凝重的看向李承乾。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会有其他人听见的,而且……”李承乾轻轻看了苏旖一眼,说道:“爱妃对军前之事了解多少,不过就是一句大唐胜局已定,其他的还有什么,干政,能干到哪里去?” 苏旖微微一愣,下意识点头道:“陛下说的有理!” 李承乾抱住苏旖,低声说道:“便是说些什么也无妨,父皇在时,武婕妤就时常帮父皇整理奏本,也没人说什么。” 更别说还有徐慧,她当时可以是因为处理奏本的时候进谏,而被称为“贤妃”的。 “那妾身便随便说说。”稍微停顿,苏旖想了想道:“臣妾对军前的事情的确不了解,但臣妾明白,大唐足够强大,大唐只需保持自身足够强大便可以了,其他的,也不需要多做考虑。” “嗯?”李承乾轻轻抬头,苏旖这话说了跟没说似的,但有句话说的是没错的。 大唐足够强大,保持自身继续强大就足够了。 李承乾伸手挑起了苏旖光洁的下颚。 轻轻笑了。 …… 永惟八年,二月七日。 天气渐暖。 北苑。 漕渠之上,一艘艘大船缓缓的逆流而上,朝着西北边的渭水而去。 “这些弩箭送到安西,应该就到三月底了,差不多能够赶上雁门郡公出兵。”李承乾骑马缓缓沿着渠畔而行,目光顺着漕渠,看向整个西北方。 茫茫的天空下,两侧绿柳已经发芽,带出一片绿意。 已经隐隐有了“万条垂下绿丝绦”的影子了。 二月春风似剪刀啊! “陛下!”李勣跟随上前,低声说道:“碎叶川的消息虽然还没有送过来,但西突厥东厢五咄陆拿下应当不成问题,剩下的不过就是席卷南下而已,倒是雁门郡公,在葱岭,怕是要啃硬骨头了。” “贺鲁最后的疯狂啊!”李承乾轻轻点头,然后开口道:“朕让雁门郡公负责此战,便是因为他杀人从不手软。” 雁门郡公梁建方,龙门县伯薛仁贵,还有右金吾卫将军丘神勣,是军中少有的杀神。 只看皇帝派谁领兵,那么朝中究竟是剿是俘,究竟侧重哪边,应该就能看出回来了。 这一战,程知节坐在安西都护府,统领南北两路。 北边是契苾何力和回纥人,加上阿史那弥射和阿史那步真。 南边是梁建方和薛仁贵,加上薛万备,王方翼,裴行俭这些人。 一看就是奔着杀人去的。 而且是屠杀。 “陛下还是在想日后安定西突厥的事情?”李勣一下子就摸透了李承乾心中的想法。 许敬宗和李义府跟在后方,两人轻轻地看了李勣一眼,然后又看向皇帝。 两人虽然如今都是黄门侍郎,许敬宗更是同中书门下三品,但对于这军中之事,他们可不敢轻易插话。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自从前年爱卿说过之后,朕便一直在想这件事情。” 李勣微微抬头,看向李承乾。 “东起平穰,西至西海,东西一万三千里,疆域无边。”李承乾轻声呓语,他的目光落在渭水之上,然后上抬,看向西北明澈的天空,神色认真起来:“爱卿说的对,的确应当将西突厥彻底纳入大唐,只有如此疆域,朕才能承载父皇天可汗威名。” “陛下英明。”李勣拱手,然后小心的说道:“臣说的是羁縻州之策。” “朕明白,无非就是以阿史那一族为都督,大唐派长史管辖,但那里终究是大唐领土,不是吗?”李承乾直接转身。 “是!”李勣点头,哪怕仅仅是名义上的,那里也的确是大唐领土。 “而且,西突厥汗国,该灭国了。”李承乾神色平静下来。 “是!”李勣眉头一挑,他终于明白,皇帝为什么答应了。 西突厥灭国,这是皇帝登基以来,第一个灭亡的国度。 这些年来,皇帝一向以天下为重,目光长远。 东岛三国便是如此。 大唐灭三国不难,难的是三国百姓不愿归心,所以想了诸多办法来转移矛盾,最后让他们相互仇恨,而心归大唐。 去年的时候,李勣刚刚提出这一个建议的时候,皇帝也是犹豫。 攻灭贺鲁,拿下整个西突厥,都不难,难的是如何让西突厥百姓归心。 这很难,前面东*突厥的例子还在那里摆着。 但皇帝突然答应了,一来是因为这是皇帝手上第一个真正灭国的国家,二来,怕是皇帝心里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大唐强大了。”李承乾催马,转身缓缓的朝大明宫而去,同时说道:“朕登基也已经有八年了,虽然因为高句丽战事,砥砺前行,但八年下来,大唐并没有因为战事而拖垮,反而日益昌盛,一战而出百万弩箭,父皇那个时代,哪能如此!” “陛下英明!”李勣猛然一惊,是的,现在相比于先帝时期,各种军械的生产何至于倍增啊! “至于说西突厥。”李承乾轻轻笑笑,叹声道:“朕的确想收西突厥的人心,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从灭东*突厥开始,一直用心西突厥,西突厥可汗也被大唐换了好几任,但西突厥的人心从来没有归服大唐,一刻也没有。” 只有大唐兵临西突厥的时候,东厢五咄陆部跪的最快,而西厢五弩失毕部,则趁机前移到更西边的地方,拉长大唐的战线,从而缩短大唐可持续作战的能力,从而躲过一劫。 然而,不管是东厢五咄陆部,还是西厢五弩失毕部,都是一样的。 他们从来就没有心归大唐过。 只不过是兵临城下,被迫无奈之举。 “东*突厥归降大唐快三十年来,但他们真正心归大唐又有多少。”李承乾冷笑一声,说道:“朕想过,效仿东*突厥,将西突厥迁移到庭州以北,但便是朕将庭州经营的如同仙境一样,怕是收不了西突厥的人心。” 李勣低头,说道:“陛下目光明澈。”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彻底灭了西突厥汗国,立威整个西域。”李承乾拳头一握,冷声说道:“便让整个西域,都战栗在大唐的铁骑之下,至于日后,谁起灭谁。” “喏!” (本章完) 第670章 灭国之功,谁不奋死(第二更) 第670章 灭国之功,谁不奋死(第二更) 天山绵延,安西疏勒。 城主府。 梁建方平静的从侧门而入,然后走到了中央的主位坐下。 郭孝恪,李德謇,薛仁贵,薛万备,裴行俭,王方翼,段宝玄,王玄策等人齐齐拱手道:“大帅。” 梁建方将手里御敕放下,平静的看向众人道:“陛下有诏,发兵,灭西突厥汗国。” “喏!”众将轰然应诺的同时,也忍不住惊讶的看向桌案上的御敕。 灭国,灭国,灭国。 他们多久没有听到这两个字了。 之前攻破平穰,因为种种利益关系,大军不得不回撤大同江北岸。 虽然在皇帝的精密策划下,用不了三五年,高句丽必灭,但从自己攻下的平穰城中撤退,多少有些让人憋屈。 之前朝中制定攻打西突厥的计划,虽然看的出来,是朝着灭西突厥汗国而去的,但皇帝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 他们在第一阶段大战结束之后,立刻派人去联系咄陆五部,以求分化西突厥,动摇贺鲁的根基。 最后才是杀了贺鲁。 至于平灭贺鲁之后朝中会怎么办,如果按照他们对皇帝的了解,应该是继续挑动西突厥内乱,不停的削弱西突厥,直到有一天西突厥彻底被大唐吞并。 之前皇帝虽然喊过灭国,但是众人都担心可能会像吐谷浑一样,灭了吐谷浑,然后又重立。 “你们没有听错。”梁建方笑了,说道:“陛下下诏,灭西突厥汗国,然后在西突厥故地设羁縻州,行东*突厥之法,不会像东西吐谷浑一样,国祚犹在,只是军政在大唐之手,如今,陛下是要彻底的灭绝西突厥汗国,将其地,尽纳大唐所有。” 灭国毁邦。 开疆扩土。 众人忍不住激动的拱手道:“臣等领旨,陛下万岁!” 梁建方微微摆手,众人这才放下手来,神色激动兴奋的站立原地。 梁建方轻轻笑笑,他能理解众人的情绪,他在最初接到皇帝御敕的时候,何尝不是如此。 灭国之功啊。 如果这一次真的彻底的灭了西突厥汗国,他梁建方立刻就能进位十六卫大将军。 更别说是他们其他这些人了。 梁建方的脸色冷了下来,他认真的看向众人道:“陛下轻易不言灭国,就是因为陛下知道灭国不易,灭国之后的治理不易,所以陛下既然这一次这么说了,那么朝中必然有所准备,但是我等,也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最彻底的灭掉西突厥。” “喏!”众人凛然拱手。 皇帝为人谨慎,他们都是知道的。 皇帝之所以不愿意轻易灭国,就是因为灭国前后事情太多,消耗也太多,对大唐不利。 虽然多少有人感到不爽,但有皇帝坐镇长安,那么后勤诸事你都不需要担心,皇帝会给你安排的妥妥当当。 甚至就连在军前,所遇到的威胁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只要你不冒失激进,胜利几乎是可以预期。 就比如这一次,虽然有咥运的冒进,但朝中提供的弩箭,发挥了最大的作用,之后的一切基本都是朝中的计划当中。 “诸位,灭国可就和击败贺鲁不同了。”梁建方神色严肃的看向众人,说道:“这意味着我们不仅要击败贺鲁,还要击败突厥左右厢十姓部落的每一个人,大军要发兵到西突厥的最西边。” “是!”群臣面色凝重的拱手,战线拉长,后勤补给才是最要命的。 “此战,卢国公被陛下所命,坐镇安西,本帅来指挥西进之战。”梁建方抬头,说道:“凉国公去碎叶川,拿下碎叶川之后,会立刻南下,消息相信不久就会传来,现在,我们需要确定贺鲁的位置。 王方翼!” “末将在!”王方翼站了出来,拱手道:“回大帅,探子回报,贺鲁整个冬天,主力驻扎在石国东部的苏咄城,同时在整个葱龄,还有大小勃律布置人手屯守关卡,如今冬天已过,不久之后,他就会率兵东来。” 高原的天气是很冷的。 尤其整个冬天下了不止一场大雪。 从疏勒往西,便是大小勃律和葱岭,那里虽然有部族生存,但并不多。 葱岭在石国人的口中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帕米尔高原。 高山林立,雪峰纵横,处处峡谷,险峻异常。 而大军要顺利的通过帕米尔高原,就要走它南面的一条谷地。 瓦罕走廊。 这也是贺鲁控制最严的一条通道。 夏天的时候,走这条路还容易一些,冬天走这条路简直是找死。 如今冬天已过,大唐要杀入大小勃律和葱岭,贺鲁要尽快的在其中布置。 这里面的厮杀艰难可想而知。 “裴行俭,你做大军前锋。”梁建方侧身看向一侧。 “喏!”裴行俭站出肃然拱手。 “李德謇,你做前军总管。”梁建方认真的看向李德謇。 李德謇站出,拱手道:“末将领命。” “本帅坐镇中军,薛万备,薛仁贵,你们随本帅而行。” “喏!”薛仁贵和薛万备一起站出拱手。 梁建方抬头看向郭孝恪,点头道:“郭兄,麻烦你领后军,运输军械粮草。” “下官领命。”郭孝恪认真拱手,但神色平静。 “很好。”梁建方深吸一口气,看向其他诸人道:“诸位各归本军,三日之后,大军前锋出动,五日之后,中军出动,十日之后,后军跟上,各路兵马要紧密相连,随时沟通。” 稍微停顿,梁建方认真的说道:“诸位,想想咥运的教训。” “末将领命。”众将齐齐拱手。 梁建方满意的笑笑,站起来,一拍桌案,高声道:“去准备,出发,杀敌,灭国。” “喏!”众将轰然领命,杀声直破云霄。 …… 白云朵朵,铺陈蓝天。 洛阳,紫微宫。 乾元殿。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殿中响起,通事舍人娄师德快步走入殿中,将一本奏本递到了皇帝案头,拱手道:“陛下,葱山道行军大总管府急报,凉国公已率军拿下碎叶川,击破西突厥东厢,斩杀三万多骑,五咄陆部六万骑兵归降。” 李承乾看了奏本一眼,微微点头。 有契苾何力本部一万人,加上回纥骑兵五万,攻打难以迁移的西突厥东厢五咄陆部,并不是太难。 “传旨,以右屯卫大将军阿史那弥射、左屯卫大将军阿史那步真为流沙道安抚大使,招抚五弩失毕部。”李承乾微微抬头,一侧的廊柱之后的中书舍人岑长倩站了起来,拱手道:“喏!” 李承乾收回目光看向娄师德道:“雁门郡公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暂时还有!”娄师德拱手,说道:“陛下,雁门郡公已入葱岭,虽然地形艰难,但西突厥不通攻城守城之道,应该还难不住雁门郡公,想来不久之后,雁门郡公就能够率军杀过葱岭了。” “五弩失毕啊!”李承乾不由得感慨一声。 如今贺鲁主力已经在安西大败,而五咄陆部已经归降,五弩失毕部虽然对大唐恨意难消,但是对贺鲁也没有多少信心了。 就剩下一仗了。 李承乾微微摆手,娄师德拱手,然后退出了乾元殿。 李承乾从御榻之上站了起来,然后走下丹陛,从殿中走去。 站在乾元殿台阶之上,李承乾目光扫过整个洛阳。 永惟八年了。 乾元殿在高句丽战事了结之后,重新开始动工,两年之内,成功完工。 日后李承乾在洛阳的朝会,全部都在乾元殿举行。 乾元殿在整个朝制当中的地位,等同于长安两仪殿,含元殿,次于太极殿。 整个大唐的唯一的天下正殿,只有太极殿。 其他各殿都要次一等,或许可以举办每月朔望朝会,但是正旦大朝,必须太极殿举行。 四夷宾服,万邦来朝。 是为大唐盛世。 李承乾收回目光,转身进入殿中,看向一侧的李义府,问道:“今年河北百姓迁移辽东和菟州的事情,河北有报吗?” “有!”李义府起身,躬身道:“回陛下,今年河北诸州已经陆续有大批百姓要前移辽东和菟州,不过迁移辽东居多,菟州较少,不过民间更多的人其实是在准备秋后迁移菟州,不过是准备今年秋收之后再动手。” “传话河北和辽东诸州,百姓迁移之事务必要安排妥当,各州要提前准备州棚以应百姓迁移所用。”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得派个人去河北,不然这些家伙为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不会尽力。” “陛下,臣愿意前往。”李义府认真拱手。 李承乾抬头,看向李义府。 片刻之后,他缓缓点头道:“也好,你是时候出去走走了,八月,朕回长安之前,你就动身吧,任河北道巡查使,务必将这件事情安排妥当,不可出事。” “臣明白。”李义府拱手,心底稍微松了口气。 李义府其实最薄弱的,就是地方履职之事。 许敬宗起码是秦王府十八学士出身,在隋末时,还做过李密的记室参军,归唐后又做了涟州别驾,玄武门后,任著作郎,中书舍人,若不是这个家伙嘴太臭,说话犯忌,被贬为洪州都督府长史,早就成宰相了。 当然,正是因为嘴太臭,所以许敬宗的人缘也不是很好。 这几年才逐渐的做了宰相。 但无论如何,任洪州长史那几年,很是为许敬宗积累了不少资历,让他在很多方面都能说上话。 李义府就不成了。 他在这方面有些薄弱,虽然早年在并州都督府任职,但官位还低,其他就没有了。 这导致他做事情之前,需要很长时间的调查准备。 真遇到突发事情,他是很难立刻提出建议了。 “好了,今日便如此吧。”李承乾微微摆手,然后朝殿外而去。 李义府,岑长倩等人立刻起身道:“恭送陛下。” …… 过烛龙门,大安门,是贞观殿。 自从乾元殿建好之后,便再没有朝臣到贞观殿来了。 李承乾步入贞观殿,站在一侧收拾奏本的武媚娘,立刻上前福身道:“陛下!” 李承乾走到御榻上坐下,然后才看向武媚娘问道:“宗室最近有什么事情没有?” 武媚娘想了想,福身道:“滕王贬任苏州刺史后,为官勤勉,官民多有赞誉。”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王叔还是有些改过的,记下吧,年底的时候,提醒朕,让王叔调任洪州都督。” “喏!”武媚娘微微福身,她每年都随皇帝来洛阳,也只有在洛阳的时候,她才能随意些,不像长安有皇后盯着。 “明日休沐,媚娘陪朕到九州池转转吧。”李承乾微微抬头,说道:“西域战事顺利,朕也能松口气。” “是!” …… 长河荡漾,夜色漆黑。 一边的河岸上满是火把,另外一侧则一片黑暗。 一只火箭从西岸飞到了半空,顿时照亮了河面之上,数十艘小船在飞快的朝西岸而来。 站在西岸稍后的阿史那·贺鲁脸色一边铁青,他的目光落在对岸。 一身红衣黑甲的李德謇,面色淡漠的可怕。 (本章完) 第671章 皇后,朕要称天可汗了(第三更) 第671章 皇后,朕要称天可汗了(第三更) 葱岭西,乌浒河。 夜色之下,水流哗响。 一片火箭从西岸升空,然后狠狠的坠在了河流中央的乌篷船上,然而瞬间,火箭就彻底熄灭。 李德謇站在东岸,平静看着对面密密麻麻无数大军护卫下的阿史那·贺鲁。 不得不承认,贺鲁是个很聪明的人。 在去年的数次大战当中,大唐诸将都非常灵活的利用了结冰的河流,来迟滞突厥骑兵的马速,从而获得速度上的优势,最后一战而下,彻底的奠定胜局。 贺鲁很聪明的利用了这一点。 在葱岭的诸多关卡被李德謇,裴行俭和王方翼等人突破之后,贺鲁率领大军撤到了葱岭以西的乌浒河西岸。 乌浒河宽百丈,恰好在突厥弓箭手的射程之内。 五万骑兵,将李德謇率领的骑兵牢牢的挡在了乌浒河东岸。 突厥人的确不擅长守城,但是利用河流和弓箭进行防御,也足够将李德謇等人拖到冬天了。 冬天永远是远距离作战最大的敌人。 葱岭严寒,处处冰川,想要在这里获得超过五万人以上的补给,简直是做梦。 如果说大唐自己从安西运送补给到乌浒河,贺鲁自然更加高兴。 因为那样,大唐的这些骑兵,将确保会在这个冬天全部死在这里。 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现在过河。 但可惜,附近数十里内,别说是木头了,就是石头,也被五万突厥骑兵给全部带到了西岸。 贺鲁就是要将他们堵死在这里。 …… 李德謇按住腰间的长剑,目光微微下落。 河面之上,倒映出了飞在半空中的无数火箭。 贺鲁是有些聪明,但也仅此而已。 他们是没有木头可以造船,但是他们可以将运粮车改造成船只。 这些年,大唐因为要征伐高句丽,不知道在军械上进行了多少的改良。 水陆两运的船车,早就在十年之前就出现了。 如今皇帝以灭西突厥汗国为战争目的,李德謇和裴行俭,还有王方翼他们自然要在方方面面都准备妥当。 是的,还有裴行俭和王方翼。 他们两个现在不在这里,裴行俭率五千骑兵去了上游,王方翼率五千骑兵去了下游,在整条长阔的乌浒河上游下游,寻找可以过河的地方。 虽然贺鲁手下骑兵同样在对岸巡逻,但机会还是找到了。 今日,天色漆黑,没有一点光芒。 乌浒河中,几十艘被水彻底浸泡过的乌篷船,快速的朝着对岸而去,任凭贺鲁手下的火箭怎么射击,都无法将乌篷船点燃。 就在乌篷船过河中央的时候,突然之间,一半的乌篷船迅速的汇聚到了一起,然后快速的前后拼接起来。 一座船桥瞬间出现。 更多的船只开始朝着船桥的对岸连接而去。 “该死的,他们在水里。”对岸,贺鲁突然一声怒吼,朝着河中央一指,下一刻,跟过的弓箭开始朝着河水中射击而去。 转眼间,就有一具尸体从水下浮了起来,他很倒霉的被弓箭从船只边缘射中。 李德謇神色微沉,然后冷声开口道:“射!” “嗖”的一声,无数的弩箭立刻飞上高空,然后冲过河面,落在了河对岸,一些身子靠前,落入了弩箭射程的突厥骑兵,顿时被射成了筛子。 “嗡”的一声,数十支伏远弩箭同时升空,然后狠狠的落在了突厥骑兵的深处。 一时间,数十名突厥骑兵被钉死在了地面上。 “吱呀”声响,三艘船床弩,五辆投石车被推到了岸边,然后对着对岸“轰”的一声过去。 一颗颗滚石在半空中飞过,然后狠狠的砸进了突厥大队之中,瞬间碾压出无数的肉泥来。 “散开!”贺鲁站在金狼旗下,忍不住的一声怒吼,手下的突厥骑兵立刻散了开来,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西岸,他如何不知道,是唐军的中军主力到了。 “杀!”无数的厮杀声突然从上游方向传来。 裴行俭已经过河了。 贺鲁猛地看向河流中央,更多的船只开始快速的拼接在一起,一座船桥飞快地朝着对面连接而来。 与此同时,一名名士卒从船底下翻了出来,然后直接将乌篷船的篷给拆了下来。 哪里有什么篷,那些原本就是用盾牌拼接在一起的。 在用盾牌挡住自身的同时,船上的士卒在第一时间拿起了早就放在船上的弩箭,对着对岸之间将上面所有的弩箭射了过去。 一时间,对岸的突厥骑兵不由得一阵大乱。 与此同时,更多的乌篷船出现在了河面上。 密密麻麻有上百艘之多。 贺鲁看到这一幕简直惊了。 大唐怎么会出现这么多的船只的。 这一次的乌篷船上盾牌没有被拆下,更多的士卒依靠乌篷船,飞速射击的同时,也飞快地朝着西岸而去,而且他们是散落开来,朝着西岸每一个可以登岸的地方而去。 贺鲁猛然间看向上游方向,一时间,他突然感到上游的厮杀声近了许多。 “贺鲁!”猛然间一声怒喝从对岸传来,贺鲁下意识的转头,就看到一身白衣银甲的薛仁贵出现在了对岸。 刹那间,整个突厥骑兵当中,一阵控制不住的骚动。 薛仁贵,白衣杀神薛仁贵。 咥运,朱邪孤注,还有作为贺鲁替身的乌质勒,全部都死在了薛仁贵的手上。 这个消息,通过无数被大唐刻意放回来的突厥骑兵,彻底的在整个西突厥轰传开来。 一看到薛仁贵,不少人下意识的想要掉头。 薛仁贵根本不理会这些,骑马直接沿着船桥,飞快地朝着对岸而去。 不知不觉中,船桥,已经快要连接到了对岸。 “放箭,放箭!”贺鲁忍不住的怒吼,无数的弓箭瞬间腾空,然后纷纷的落在水面上。 薛仁贵手里的方天画戟已经极速的挥舞了起来,他不仅自身挡住了所有的弩箭,也帮胯下的战马挡了下来。 “贺鲁!”无数的怒吼声突然从对面传来。 一瞬间,东岸彻底的亮了起来。 无数密密麻麻的大唐骑兵出现在对岸,为首的赫然是梁建方。 与此同时,更多的船只被推入河流当中,不仅仅是他们脚下,两侧更多的地方,数千名士卒同时登上船只。 贺鲁无比的惊讶,大唐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船只呢。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火光突然从下游亮了起来,随即,火光伴随着厮杀声朝他所在的位置而来。 有人从下游过河了? 贺鲁神色一沉,随即他轻轻冷笑,下令道:“一万人上前,继续射击,一万人准备冲锋掠杀,其他准备,全面开战。” “是!”所有人齐齐领命,下一刻,已经各自传令而去。 虽然说他们无法彻底阻止唐军过河,但是他们的骑兵还有速度优势,战场的胜利,就是属于他们的。 对岸的梁建方看到这一幕,不由得轻轻摇头:“真是愚蠢啊!” 李德謇站在一旁,低声道:“大帅,他们的箭不多了!” “原来如此。” …… “贺鲁,你在哪儿,你别跑。”薛仁贵在黎明时分的乌浒河西岸,挥舞着方天画戟,不停的呐喊寻找贺鲁。 四周已经是一片厮杀的声音。 裴行俭率领五千骑兵杀过乌浒河后,立刻杀穿了挡在上游的五千突厥骑兵。 同样杀入这五千骑兵的,还有王方翼,他们直接冲向了贺鲁的本阵。 这个时候,对面的唐军士兵也过了河,不过真正的主力并不是薛仁贵率领的骑兵,而是坐在船上过河的步卒。 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带了四把弩弓,同时还有长槊,一过岸,立刻就在对岸安排立起了槊阵。 突厥数万骑兵冲杀过来,竟然还冲不过这数千骑兵。 之后,真正厮杀的主力,李德謇登场,他跟在薛仁贵的身后,率两千骑兵冲过来河。 然后直透敌阵。 仅仅两千骑兵,就将突厥数万骑兵直接杀透。 之后过河的是梁建方,薛万备等人,瞬间,超过十万骑兵厮杀的战场彻底展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条人影出现在了对岸。 岐州刺史阎立本。 河面上所有在极短时间内被改造完成的船只,全部都是他的手笔。 阎立本看着对岸,目光闪烁。 似乎,贺鲁不见了。 …… 石国,苏咄城外。 梁建方率领十万大军,目光冷冽的看着高不到一丈的城墙。 李德謇,薛仁贵,薛万备,契苾何力,婆闰,阿史那弥射,阿史那步真,裴行俭,王方翼,还有更多的大唐和突厥将领,全部都站在黑色的大纛两侧。 来自大唐和西突厥的十万联军,密密麻麻的将整个苏咄城彻底包围。 阿史那弥射在收拢了咄陆五部后,立刻率大军南下,弩失毕五部三万大军不过是稍作抵抗,在损失了四千人之后,立刻西逃,西海而去。 最后,原本也要跟着西逃的贺鲁,被堵在了石国的苏咄城。 石国的苏咄城。 “吱呀”一声,城门大开。 被绑的死死的阿史那·贺鲁,被苏咄城主伊涅达干,押送了出来。 梁建方看着跪倒在地上的贺鲁,平静的摇摇头,说道:“押送长安。” “喏!”众将齐齐拱手。 梁建方抬头,继续说道:“陛下有旨,设昆陵都护,以阿史那弥射,为昆陵都护、兴昔亡可汗,统辖咄陆五部;设蒙池都护府,阿史那步真封继往绝可汗,兼濛池都护,主碎叶川西五弩失毕部落。” 在无数人惊愕的眼神中,梁建方淡淡的说道:“从今日起,西突厥汗国灭。” “喏!” …… 长安,两仪殿。 李承乾看着手里的奏本,深吸一口气道:“传旨,西突厥汗国灭亡,长安大庆十日,关中百姓免明年田赋。” “喏!”长孙无忌,李勣,还有殿中群臣齐齐拱手道:“恭贺陛下!” “传讯天下!”李承乾摆手,说道:“同时告诉梁建方,追杀五弩失毕部,遣散西突厥各部人马,修道路,置驿站,埋骸骨,问疾苦,以前被贺鲁掠夺的尽力发还,安定西域。” “喏!”群臣齐齐拱手。 李承乾直接起身,然后在群臣的恭送下,来到了立政殿。 苏淑站在了台阶之上,她已经收到了消息。 李承乾看着苏淑,脸色露出了复杂的神色,最后他轻声说道:“皇后,朕要称天可汗了,像父皇一样。” 苏淑站在对面,她能清晰的看到,李承乾的眼底已经泛起了泪光。 天可汗。 (本章完) 第672章 皇帝封禅,从来都是百官请的(第一 第672章 皇帝封禅,从来都是百官请的(第一更) 贞观殿中。 晨光葳蕤,内室温香。 李承乾侧身躺在床榻上,看着眼前的苏淑,右手五指轻轻的在她锁骨玉颈间流连。 “陛下!”苏淑朦胧的睁开了眼睛,伸手按住李承乾作怪的手,然后低声说道:“陛下,该上朝了。” “好吧。”李承乾笑笑,然后轻轻的在苏淑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这才起身。 殿中的侍女立刻过来帮李承乾洗漱穿衣。 李承乾侧身看向苏淑,一身疲累的她再度睡了过去。 李承乾心中有些可惜。 这么些年了,他和苏淑一直想要再要个孩子,但是始终都没有能够得逞。 这一次西突厥大胜,李承乾在立政殿待了五天。 甚至都有些将朝政荒废了。 不过百官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帝后和谐,乃是国家大事,谁敢乱说一句,是要被朝野百官集体弹劾的。 …… 一身黑底金丝衮龙袍,李承乾神色平静的步入两仪殿,然后走上丹陛,在御榻上坐下 长孙无忌,李勣,于志宁,唐俭,孙伏伽,马周,许敬宗,张行成,阎立德,崔敦礼,尹君,长孙祥,褚遂良,丘行恭等人,齐齐拱手道:“参见陛下!” “众卿平身。”李承乾微微抬手,然后笑着说道:“这几日,长安百姓欢庆可还顺利?” “一切如意。”长孙无忌站出拱手。 “那样便好,说正事。”李承乾神色收敛,道:“贺鲁虽然被擒,但西突厥战事还未了结,现在情况如何?” “陛下!”崔敦礼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以阿史那·步真为濛池都护、继往绝可汗,统辖弩失毕五部,所以阿史那·步真一到,弩失毕五部,便立刻归降。” “哦,立刻吗?”李承乾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身体靠后,看向群臣道:“诸卿都说说吧。” “陛下,阿史那步真虽然归入我朝多年,但其实并未立多少大功,如今倚大唐军势,成为西突厥继往绝可汗,未必是一件好事,而以弩失毕五部的情况来看,说不定他日,阿史那步真就会率部反叛大唐。”李勣站出认真拱手。 “可惜了!”李承乾不由得轻叹一声。 如果弩失毕五部滑轨的不要那么快,那么梁建方就能够顺势狠狠的杀上一波。 李承乾让梁建方去西域,就是杀人去了。 群臣默默点头。 御榻之上,李承乾突然笑了,说道:“诸卿,其实这不是坏事,不是吗?” 群臣一愣,随即缓缓点头道:“陛下所言极是。” 大唐历来是扶持一位可汗,而等到这位可汗开始掌控西突厥,然后造反,那么大唐正好可以开始清洗。 尤其随着一次次战事,不知道多少西突厥人成了大唐的眼线。 大唐对西突厥的掌握是在不断逐渐加深的。 如今不过是从整个西突厥,转化为弩失毕五部而已,不是坏事。 “传旨王方翼和裴行俭,让他们前往西突厥十姓部落,搜刮贺鲁残部,同时,紧盯各部水草所在。”李承乾目光冷冽,咬牙说道:“朕要知道西突厥的所有水草情况,将来若是再度开战,大唐要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并且击溃他们。” 西突厥没有城池,牧民逐水草而居。 然而水草之事,看起来漂泊不定,但实际上是有规律的。 尤其是那些足够大型部落所用的水草,规律更是明显。 但这些规律,向来都掌握在突厥部落,甚至是长老的手里,如今西突厥成了大唐领土,自然就有机会彻底的查清楚这些事情。 “喏!”群臣肃然拱手。 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说道:“如今西突厥已灭,彻底清查贺鲁余部,等到大军回来,将那些贺鲁手下的部落酋长,小可汗,长老,全部押送到长安来,让雁门郡公献俘太庙。” “是!”崔敦礼站出肃然拱手,献俘太庙,是对军中将士最好的奖赏。 “还有,让阿史那弥射和阿史那步真,带着他们认为重要的酋长,小可汗,长老,还有这些人的儿子,也一起来到长安。”李承乾微微抬头,说道:“年底的时候,朕要称天可汗,该是让突厥人给朕上尊号了。” “喏!”群臣肃然拱手。 从现在开始,皇帝称天可汗,将是整个大唐一等一的头等大事。 …… 李承乾抬头,说道:“西突厥已灭,如何治理西突厥就要开始认真考量了,朕想在西突厥实行府兵事,诸卿以为如何?” 一个“实”字,说的很重。 李勣站了出来,抬头看向皇帝,疑惑的问道:“陛下,不是要在西突厥行羁縻州事吗?” “没错!”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如今天下各羁縻州,州内多以义军、土丁和旧制为制,如同戎州和东*突厥各州,有战则调,再有,便是如同河北,从突厥和契丹等族,招收骑兵,迁移百姓至河北边境,在河北成折冲府,以应战事。” 河北的折冲府,严格意义上讲,都是河北人。 例如李谨行,他是粟末靺鞨族,他的父亲突地稽及其部落,在高祖武德初年,被安置在燕州,后来因为战功,被徙至幽州昌平,赐姓李氏。 他的部众实际上已经是河北人,之后便是河北的折冲府兵。 “然而西突厥不同。”李承乾看着殿中的群臣,叹息一声:“朕思虑许久,大唐虽灭西突厥汗国,但西突厥的人心,恐怕很难归附大唐,这也是朕为什么果断灭国西突厥的原因。” 西突厥不同于东岛三国。 东岛三国的国力弱于大唐,西突厥曾经完全控制西域,便是如今,随便就能拉出十万骑兵,他们心中知道,自己不必大唐弱多少,所以人心难归。 既然人心怎么都归附不了,那么我干脆灭了西突厥,不以柔性拉拢人心,以强硬震慑人心。 “灭国西突厥是第一步,之后如何治理西突厥,才是朕深思良久的。”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看向安静的群臣,接着说道:“所以,立府兵,西突厥十姓部落当中,每一部落都立一折冲府,取部落普通牧民,甚至是奴隶,为府兵来源。” 殿中群臣猛然抬头,惊讶的看着李承乾。 “便如同朕当年说的,高句丽和吐蕃有两个根本的痼疾,那就是奴隶太多,阶级对立太重。”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西突厥又何尝不是如此,什么可汗,小可汗,叶护,设,特勤,俟利发……几十种,但突厥最受压迫最底层的百姓和奴隶,人是最多的。” 群臣不少人已经开始意识到了皇帝的想法。 李承乾微微抬头,说道:“在每个部落的这些人当中,取千人成为府兵,免赋税,劳役,分贺鲁留下的草产,将来可以转为地方官吏。 朕要在西突厥当中,建立起一条新的普通牧民,甚至是奴隶的崛起之路,和旧的制度抗衡!” “陛下是想要让西突厥内部发生矛盾。”长孙无忌站了出来,认真拱手。 李承乾轻轻笑了,点头道:“西突厥左右厢本身就有仇恨,如今若是内部再起新的矛盾,那么他们的整体战力就会大大下降,同时,安西都护府,兵部职方司,还有百骑司,都可以加强渗透,将来西突厥再乱,轻易便可平定。” 李承乾虽然已经灭国西突厥,但他从来没有放松对西突厥诸部的警惕,甚至他已经做好了西突厥再度叛乱的准备。 “陛下。”李勣站在长孙无忌身后,拱手道:“西突厥的那些贵族,怕是不愿意大唐这么做吧,他们会不会千方百计的阻挠此事?” “朕真要这么做,谁敢反对!”李承乾神色淡漠的抬头。 群臣齐齐拱手,神色凛然。 如今西突厥汗国刚灭,梁建方还在搜寻贺鲁余孽,谁要反对,就是贺鲁余孽,直接绞杀。 “当然,朕也不是一个冷酷嗜杀的皇帝。”李承乾神色平静,说道:“告诉王方翼和裴行俭,让他们在西突厥各部贵族前来长安朝贺的时候,再来组建府兵,这样便是有人阻挡,人不在西突厥,怕是有心无力。” 大战了结,梁建方要献俘,皇帝还要称天可汗,大量的西突厥贵族都要前来长安。 这是皇帝刚才说过的。 而且还有他们的子嗣,以及大量的护卫。 西突厥会出现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权力真空。 “还有,让裴行俭和王方翼告诉他们,西突厥的这些贵族,在长安可能要待上超过两年,两年时间,西突厥内部会发生很多事情的。”李承乾轻轻冷笑,两年的时间,足够将这个体制彻底的建立起来了。 而且,这里面还有很多的小手段可以做。 两年了,奴隶和贵族之间的很多仇怨。 是可以报的。 有人做了例子,再想要让人心安定下来,除非你将他们全部都杀光。 “陛下,何至于有两年?”长孙无忌突然抬头。 李承乾轻轻笑了,看着长孙无忌道:“舅舅,年底,朕要称天可汗,明年年底,朕打算嵩山封禅。” “封禅?”殿中群臣忍不住的抬头、 李承乾摆摆手,道:“朕就是找个理由,将他们拖延在长安罢了,到时候,找个地方有灾,众卿在上奏说朕德性不够……” “陛下!”长孙无忌忍不住的打断李承乾。 李承乾现在说封禅,哪怕仅是嵩山封禅,群臣都会觉得太早,有些不好接受,但如果说他德性不够,那是谁也不会同意的。 李承乾笑笑,摇摇头道:“明年年底封禅也不可能的,若朕预计的不错,那个时候,高句丽,百济和新罗,也该开战了,那个时候,谁还会在意什么封禅。” 群臣顿时就彻底明白了过来,皇帝真的没想在明年年底嵩山封禅。 “不过话说回来,将来高句丽,百济和新罗如果全灭,朕以此灭国之功,求封禅嵩山,还请诸卿多多上奏。”李承乾笑着抬手,皇帝封禅,从来都是百官请封,哪有皇帝自己提的。 “喏!”群臣肃然拱手,有些东西,他们已经懂了,皇帝现在已经到了足够窥伺封禅的地步了。 而且他的功,积累的也差不多了,剩下的最多需要灭国东岛三国,封禅便已经足够。 …… “好了,不说这个。”李承乾摇摇头,说到:“继续说西突厥的事情,朕曾经想过治理西突厥,但其中最难的一点,在于碎叶川距离庭州太远了,哪怕是碎叶川以东,西突厥左厢五部边缘,距离庭州已经超过千里。” 距离太远,不仅意味着补给线要加长,甚至安西对西突厥的影响力也会降低,甚至在于西突厥出事的时候,安西无法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而等到他们抵达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 皇帝刚刚说过了,在西突厥建立府兵,瓦解西突厥统治体系,带来的高兴,瞬间在群臣脑海中散去。 “所以,朕决定,建安西大都护府。”李承乾抬头,看向长孙无忌,说道:“以天山以北,庭州,昆陵,蒙池三地,建庭州都督府;以天山以南,西州,焉耆,于阗,龟兹,疏勒,为安西都督府;庭州都督府和安西都督府,皆归安西大都护府。” 在拿下疏勒之后,大唐在安西已经通过葱岭,接触到了石国,加上昆陵,蒙池,整个西突厥,疆域太大了。 “敢问陛下,以何人为安西大都护?”长孙无忌站了出来,认真拱手。 满朝群臣都明白,长孙无忌这么说,实际上已经是同意了皇帝的决定。 “调兰州都督杜凤举为安西大都护,以西州刺史骆弘义为安西都督,以庭州刺史来济为庭州都督。”李承乾看向群臣笑笑,说道:“这样一来,朕也正好,解决掉一部分战后的赏功之事。” 多了一个安西大都护,后面可以调动的有一大串人。 长孙无忌还有李勣等人,齐齐点头。 “朕之所以这么做,还有一部分是丝绸之路的缘故。”李承乾神色稍微轻松,继续说道:“丝绸之路在西域,同样分南北两条,北面是走西突厥到庭州,南丝绸之路现在彻底归入大唐控制,北丝绸之路,才是大唐经营的要点。” 群臣齐齐躬身,大唐和西突厥在西北打生打死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一条丝绸之路。 “从庭州到碎叶川太远,虽然有诸驿站建设,但终归于统治不利,所以朕决定在北丝绸之路沿线,建坞堡。”李承乾抬头,认真说道:“传旨下去,以王方翼检校庭州大都护府司马,筹定坞堡诸事。” 刘仁轨在高句丽的时候,就建了不少坞堡,王方翼其实就在旁边看着。 也算是熟门熟路。 (本章完) 第673章 封地里海,勒石记功,永为大唐领土 第673章 封地里海,勒石记功,永为大唐领土(第二更) 两仪殿中,长孙无忌消化着李承乾的安排,同时拱手道:“陛下,那么以何人为安西大都护府长史呢?” 皇帝对安西大都护府的司马都如此安排,长史恐怕同样也有重用。 “王玄策吧。”李承乾轻轻的敲敲御案,然后说道:“以王玄策为安西大都护府长史,同时检校禁卫中郎将,西突厥十个折冲府,全都在王玄策的掌控之下,朕想,之前的诸多安排,王玄策也都能执行的下去。” 长孙无忌不怀疑王玄策的能力,不怀疑皇帝的布局,他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何是禁卫? “陛下。”长孙无忌拱手,认真问道:“以王玄策检校禁卫中郎将,是要将西突厥的那十个折冲府,全都归入禁卫麾下吗?” “是!”李承乾忍不住的笑了起来,点点头道:“不错,朕是这样安排的。” “为何?”长孙无忌眉头紧皱。 禁卫纳入十个突厥人的折冲府,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这会破坏整个十六卫的平衡的? “舅舅莫要忘了,年末西突厥诸部要来长安,给朕上尊号为天可汗,那么这些西突厥的府兵,自然是朕的亲卫,归入禁卫应该是没问题的。”李承乾神色平静下来,认真说道:“以天可汗的禁卫在西突厥,如此,他们才不会轻易被那些突厥贵族再控制。” 西突厥诸部马上就要启程东来,而他们一旦离开,朝廷立刻就会在西突厥推行府兵之事。 之后,这些人到了长安,奉皇帝为天可汗。 以西突厥的风俗,那些西突厥将士,他们或许对大唐认可不高,但是对天可汗认可极高。 成为天可汗的亲卫,他们对皇帝的忠诚为极大的赏赐。 这个时候,推行府兵的种种好处,加深这些府兵在西突厥的待遇。 在皇帝称天可汗,封禅嵩山期间,将这些西突厥贵族拖在长安,在他们在西突厥的影响最弱的时候,将整个府兵体系,彻底的建立起来。 这就是皇帝的一整套手段。 群臣想通了这些,不由得为皇帝的布局精密细致感到惊叹。 “或许将来什么时候,可以从他们当中选一些忠诚的人,到长安来宿卫,更加加深他们的忠诚。”李承乾笑笑,说道:“或许也可以将他们转入庭州都督府,或者安西大都护府的官员序列,加深他们的根基,这样,大唐在西突厥的布局才会成型。” “陛下!”李勣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贤明,只是陛下,这里面对西突厥各部贵族伤害是不是会大一些。” “这样不是更好吗?”李承乾看向李勣,说道:“英国公,你不会真的觉得大唐有机会能够收服西突厥的人心吧?” “陛下?” “先说阿史那·步真,阿史那·步真野心重重,弩失毕五部投入他的麾下,本身就是将来想要以他为主反唐。”李承乾抬头,继续说道:“还有阿史那·弥射,他在朝中的时候,或许温顺,甚至愿意效死力,但在碎叶川待的久了,他的忠诚还能剩几分。” 殿中群臣都不是什么小孩子了。 阿史那·弥射独自在西突厥待的时间长了,便是自己没有异心,恐怕心里也会有几分不安稳。 “朕明白英国公的意思,阿史那·弥射终究是跟随父皇在辽东拼命征战厮杀过,对他不宜太过严苛。”李承乾点点头,道:“国公说的没错,朕之前是有些欠思量了,加上咄陆五部对大唐相对恭顺,那么便处置柔和一些,在府兵当中,可挑选一些性情温顺的贵族子弟入府兵,作为缓冲,免得他们和弩失毕五部一起动手。” 皇帝对咄陆五部依旧没有多少好感,但不过是为了避免一下子同时逼反咄陆五部和弩失毕五部,局面容易失控,才缓和一些。 “便如此吧。”李承乾微微摆手,说道:“昆陵、蒙池两都护府,中下层官员还是以西突厥族人为主,这方面已经不算亏待他们了。” “是!”李勣拱手,低头间,他心思凝重,皇帝这里,对西突厥的成见已深。 看样子他也得好好的看看阿史那·弥射了,此去经年,他还是一样的他吗? “庭州诸事已定,还有安西。”李承乾抬头,认真的说道:“这一次灭西突厥,天竺和波斯虽然出力不大,但也一样要召他们入长安,让裴行俭暂时驻扎在乌浒河,保证交通,同时在那边也建一座坞堡吧,派三百人镇守,算是多一个眼线盯着西突厥。” “喏!”群臣齐齐拱手。 “还有,雁门郡公如今还在安西,还没有启程东归。”李承乾抬头看向于志宁,说道:“于师,你来起草诏书,朕给他个机会,让他亲自率军赶往西海,然后在西海边上,效冠军侯,祭地禅礼,再效武阳侯,勒石记功,以成武将新巅。” 群臣猛然抬头,难以置信的看向李承乾。 冠军侯霍去病,封狼居胥, 武阳侯窦宪,勒石燕然。 天下武将最高巅峰,封狼居胥,勒石燕然。 便是李勣,李勣的灭国之功,都有所差,但是皇帝现在却都给了梁建方。 在先帝在时,并不怎么显眼的梁建方。 李承乾轻轻笑笑,说道:“起诏去吧,若是诏书抵达的时候,他已经启程东归了,他便只能怨他自己没有这个造化了。” “喏!”于志宁拱手,然后转身快速的走到一旁去写诏书了。 群臣没有人会感到奇怪,因为他们知道,不仅于志宁会快,甚至就连在传旨过程当中的每一个人都会无比疯狂的骑马狂奔,以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诏书送到梁建方的手里,以完成这个天下奇功。 以前的时候,武将巅峰是两汉的冠军侯霍去病和武阳侯窦宪,但是现在,武将的巅峰是大唐的梁建方。 梁建方本人或许没有那么惊才绝艳,但他的身后有李靖灭东*突厥,吐谷浑,有李勣灭薛延陀,破平穰城,还有大量军中将士这些年立下的无数功劳。 梁建方封地西海,勒石记功。 那不是他一个人的荣耀,是整个大唐所有将士的荣耀,是大唐所有文臣武将,所有人的功劳。 便是梁建方他已经回到了兰州,他也得重新回去,杀到里海,勒石记功。 …… 李承乾看着群臣轻轻笑笑。 梁建方的功劳,何尝不是他的功劳。 李承乾心中轻轻轻叹一声,然后抬头道:“西突厥的事情便到此为止吧,说说兰州,杜凤举调任安西,兰州都督空出来了,朕看就调李德謇任兰州都督吧。” “陛下!”长孙无忌忍不住的抬头,拱手:“卫国公现在还在西昌州。” 李靖在西昌州,李德謇在兰州。 父子俩离得这么近,可不是一件好事。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卫国公在西昌州多年,一个八十五岁的老臣,为了边境稳定,高原坚持多年,多番不益,如今也是时候让他调回长安享福了。” 群臣一愣,随即缓缓点头。 他们都记得李靖是征战南北的天下统帅,却都忘了,他已经是八十五岁的老将了。 再熬下去,恐怕会死在西昌州。 甚至便是不再熬下去,李靖恐怕也支撑不了几年了。 李承乾抬头,说道:“传旨下去,让卫国公随大军一起返回长安,转任太子太傅,回来若是有空,就帮朕教教太子吧。” “喏!”群臣齐齐拱手。 长孙无忌微微上前,拱手:“陛下,西昌州关系重大,卫国公一旦回朝,恐怕吐蕃会野心蠢动,不知道陛下以何人继任?” “是啊,吐蕃该不安了。”李承乾平静的看向殿外,轻声说道:“说起来,芒松芒赞也该十岁了。” 长孙无忌猛然抬头,他敏锐的听到了皇帝的意思。 西突厥大局已定,接下来,大唐就该转向吐蕃了。 不,西突厥还有一战…… 长孙无忌轻轻低头。 不,皇帝是故意留着那一战的,若是吐蕃想要出手,必然会介入那一战。 皇帝的目光长远的简直令人可怕。 “雁门郡公封祭西海,勒石记功,这已经是难得的荣耀了。”李承乾平静的开,口说道:“让雁门郡公任西昌州都督,同时让席君买任夏州都督。” “喏!”群臣肃然拱手。 “还有,卫国公还是提前一步到长安吧。”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到时候,朕亲自去城外迎接他吧,这些年,他为大唐付出太多了。” “陛下仁德!”群臣感同身受的拱手。 “退朝吧。” “喏!” (本章完) 第674章 天可汗(第三更) 第674章 天可汗(第三更) 九月秋末,草叶枯黄。 如今虽然还没有到年底,但是来自天下诸番的国君,使者,已经密密麻麻的抵达了长安。 高句丽国王高宝藏,甚至不惜跋涉千万里,也到了长安。 甚至还有倭国使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了消息,也在这个时候赶来了长安。 但皇帝没有见他们任何人。 因为李靖回朝了。 …… 金光门。 李承乾伸手将白发苍苍的李靖扶上御辇,然后才微微抬手。 御辇立刻被抬了起来。 太子李象和李靖次子李德奖;左右骑马跟在两侧,身后才是长孙无忌,李靖等众多文武群臣。 无数金吾卫排列在长街两侧,神色肃然,然后又满眼崇敬的看着李靖。 更多的长安百姓,则是站在长街两侧远处,眺望和皇帝坐在一起的李靖。 “国公之威,已经超过前汉长平侯卫青。”李承乾目光看向四周,神色感慨。 李靖轻轻躬身,笑着说道:“其实说起来,老臣更羡慕雁门郡公,封地祭海,勒石记功,他那是远超冠军侯之举啊!” “话虽然如此,但雁门郡公里外不如国公多矣,朕是指望他日后能像国公一样,坐镇西吐谷浑,这才想出来的一记手段。”李承乾抬头,说道:“雁门郡公想要比拟国公,恐怕得等到他灭了吐蕃以后了。” 吐蕃,一提到吐蕃,李靖神色立刻肃然起来,低声道:“陛下,这几年吐蕃安心经营,已有兴盛之象。” “无妨。”李承乾微微摇头,说道:“只有他有了兴盛之相,他才会从高原上下来,然后主动介入西突厥诸事,这样,我们才正好灭了他。” “那么杜凤举?”李靖顿时听出了李承乾话里的意思。 “那是苏定方的事情了。”李承乾微微抬头。 杜凤举做安西大都护已然是极限了,让他领军平叛,开什么玩笑。 真正要灭西突厥隐患,还有吐蕃的,是苏定方,裴行俭和王方翼。 这里面的事情,李承乾心里有数。 不知不觉中,御辇已经到了宫中,李承乾直接让御辇抬着他和李靖到了贞观殿。 这是自从李承乾登基以来,第一个进入贞观殿的朝中老臣。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看着抿了一口牛奶的李靖,说道:“这一次国公回长安,日后除了朔望朝会,其他常朝便不用参加了,平日里多睡会,多养身,有心思了便到东宫走走,替朕教导太子一些军中之事。” “陛下!”李靖惊讶的抬头。 皇帝让他不参加常朝,这是在李靖的预料当中的,毕竟这些年皇帝对老臣的优渥是百官都看得见的。 刘德威这样的老臣,在病逝之前,做了两年的中书令。 还有唐俭,一样是不参加其他餐常朝,只参加朔望朝会。 皇帝图的是长久。 每个老臣多活两年,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光是坐在那里,便是对皇帝最大的帮助。 李靖真正在意的,皇帝让他教太子学习兵法,而且完全不是随意说的,是真实来说的。 李承乾微微抬头,说道:“太子已经大婚有几年了,朕的皇子们也都在逐渐长大,早晚朕会将他们都送出长安,然后就任地方,或许一开始会近一些,但以后都会到四方边州任职,就比如辽王。” 辽王的封地在辽州,李承乾将来必然会让他做辽州刺史,而且几年之后,还会调任菟州,甚至更南的地方。 “还有雍王,将来太子登基之前,朕会将他派到吐蕃去,替朕看着吐蕃,顺便看一看天竺。”李承乾笑笑,说道:“雍王要窥伺天竺,甚至将来还要对天竺作战,他这个太子,是有必要学一些精妙的兵法的,起码要对军中之事了解足够。” “是!”李靖躬身,说道:“陛下英明。” 皇帝愿意将自己的儿子都送的远些,除了能稳定天下,也能让朝中减少一些不必要的竞争。 “西突厥的事情。”李承乾神色认真起来。 李靖笑笑,说道:“陛下做的是对的,东*突厥这么多年了,都依旧有人心怀不满,更别说是西突厥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庭州以北的确不适合整个西突厥迁移,而若是强行迁移的话,到时候回纥就会盯上碎叶川了。” “回纥啊!”李承乾轻轻点头,东*突厥亡了,西突厥和薛延陀取代了他,薛延陀亡了,回纥取代了他。 如今西突厥亡了,回纥的野心又起,大唐的边境似乎永远都没有停歇安定的时候。 “慢慢来吧。”李承乾笑笑,说道:“朝中有那么多的文武群臣,足够解决将来出现的任何问题,便是真的在摸着石头过河,朕也有足够的信心。” “陛下所言极是!”李靖认真拱手。 “好了,朕今日便不留国公在宫中用膳了,国公归家吧,朕想国公家中已经是期盼许久了。”李承乾看向侧畔的张阿难,说道:“你亲自去,从尚膳局取一份朕的午膳送到卫国公府,阖府上下一起享用吧。” “多谢陛下!”李靖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赶紧起身拱手。 李承乾笑笑,摆摆手道:“陪皇帝用膳,用来就不是一件赏赐,而是一件惩罚之事,朕心中明白,反而是送到国公府上,更能让人安心……好了,差不多了,国公回府吧,记住一定要保重身体。” “臣领旨。”李靖再度拱手,说道:“臣告退。” “嗯!”李承乾点头,然后目送李靖离开。 这个时候,李承乾才平静的看向一侧,说道:“出来吧。” 殿中右侧,巨大的大唐疆域图后,李象走了出来,对着李承乾拱手道:“父皇!” “朕和卫国公的话,你都听到了。”李承乾看向李象,说道:“日后好好的待你的弟弟们,不要出现朕和你两位皇叔的事情了。” “儿臣领命。”李象认真拱手。 “跟着卫国公学点军中的事情,地方的政务也不能落下。”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朕这几年让高真行四方历练,从县令到刺史,一县,一州的政务,事无巨细的全部都送到东宫,然后东宫再将诸多策略送到地方。” 李象轻轻点头,他这几年主要做的就是这些。 “看起来,主政地方的是高真行,但实际上主政地方的是你这个太子。”李承乾点了李象一下,然后说道:“等到什么时候,高真行将三个州都治理妥当之后,朕会试着让他做一个大都督府长史,到时候,你来试着从一道的角度来看待天下。” “喏!”李象顿时感到沉甸甸的。 地方治理不易,这一点从高真行任地方县令,那些密密麻麻的地方事务就能够看的出来。 治理一州更难,虽然说这些年高真行已经逐渐的上手,但实际上,距离治理妥当,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等到这些都做完了,朕会开始让你做一做真正的监国太子。”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等你做监国太子有模有样的,内外理清,朕便可以退居太上,和你母后一起颐养天年了。” “父皇!”李象忍不住的打断李承乾。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等朕老了的时候,若是恋栈不去,恐怕会经常犯错,这不是一个合适的明君应该做的,所以在最合适的时候抽身,是对上苍,也是对天下最好的交代。” “是!”李象面色凝重的躬身。 “好好学吧,将来你若是能有那一天,也要照做,这是祖训!”李承乾神色肃然的抬头。 “儿臣领命。”李象再度拱手。 李承乾轻轻摆手,李象立刻躬身道:“儿臣告退。” “嗯!” 李象刚走,苏淑从内殿走了出来,没好气的看着李承乾道:“哪有陛下这样教子的?” 李承乾看向殿外,轻声说道:“皇后,你我都在,那么便不会有任何问题,但你我缺了一人,这天下就会出事了,父皇和祖父是何尝不是如此。” 苏淑顿时沉默了下来,然后她抬头问道:“真有那么一天,陛下真的会舍得吗?” “会!”李承乾点头,很肯定的说道:“朕视青史名节,重于一切。” 苏淑缓缓点头,她听得出来,皇帝是真的这么想。 起码是现在。 …… 十月十五,大军回朝。 太子代皇帝郊迎卢国公程知节,雁门郡公梁建方能人回朝。 然后祭祀太庙。 贞观殿中,李承乾和苏淑同时坐上御辇,然后缓缓的朝承天门而去。 “当年卫国公灭东*突厥,便是朕领他在太庙祭祀,然后父皇在承天门接见了颉利,还有诸外番国主和使者,在他们,他们集体上本,尊父皇为天可汗,今年一切礼节,效仿父皇当日。”李承乾侧身看向苏淑。 苏淑身为皇后,今日会陪同在侧。 听完李承乾这么说,她不由得轻叹一声:“天可汗啊,陛下这样就成了天下四方,无数诸国,真正的共主。” “是的,这就是天可汗。”李承乾目光抬起,望向承天门,无数群臣已经拱手以待。 那一刻,即将降临。 (本章完) 第675章 臣等愿为陛下上尊号,曰:天可汗! 第675章 臣等愿为陛下上尊号,曰:天可汗!(第一更) 太庙广场上,献俘仪式已经逐渐的到了尾声。 钟声轰鸣。 李象面色疑惑的站在一侧。 一身红衣金甲的梁建方沉沉叩首在地,隐约能听到一阵轻微的啜泣声。 他的两侧是薛仁贵,薛万备,郭孝恪,骆弘义,契苾何力和婆闰等十几名参战的军中将领。 再往后三丈位置,是被当做祭品,捆绑在地上,神色复杂的阿史那·贺鲁,以及他手下无数西突厥贵族和他们的家眷。 阿史那·弥射,还有阿史那·步真,以及那些投降他们的西突厥贵族站在更远一些的地方。 长孙无忌,李靖,李勣,于志宁等朝中四品以上文武百官,站在两侧,平静的看着这一切。 内外诸番国王,使者,则是站在更远处。 他们一个个神色复杂,无比强大的西突厥就这被更加强大的大唐给灭了。 钟声停歇,仪式终于结束。 张阿难看了一眼动作稍慢一些的李象,然后低声道:“太子,搀扶雁门郡公。” 李象有些诧异的看了张阿难一眼,随即低头看向梁建方,这才有些手忙脚乱的搀扶起梁建方,看着眼眶已经彻底红了的梁建方,他低声道:“雁门郡公,要去见父皇了。” “是!”梁建方稍微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然后低声道:“多谢殿下。” “走吧。”李象稍微看了侧边一眼,太子千牛卫率尉迟宝琳立刻率先开路引道。 其他人这才郑重的对着太庙沉沉的躬身一礼,然后跟着李象等人一起去承天门。 …… 承天门上,李承乾神色平静的看着下面的无数百官,无数外使。 长安城九品以上官员,诸王,外戚,致仕官员,国子监学子,外番国王,使者,今日全部在此。 全都恭敬的站在宫道两侧。 贺鲁,还有大量的西突厥贵族,不管是俘虏的,还是归降的,全部被引到了承天门下。 内侍省典仪立刻上前一步,然后高声道:“跪!” 所有人全部都在地上跪倒下来,然后叩首山呼:“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今日是十月十五,望日大朝。 李承乾平静的抬头道:“平身吧。” “谢陛下!”群臣这才躬身,然后起身,各自站立班列之中。 “传雁门郡公梁建方,西突厥汗国可汗阿史那·贺鲁觐见。”内侍省典仪按照流程,高声宣召。 “喏!”梁建方和贺鲁这才齐齐拱手,然后走入承天门中,最后登上了承天门。 无数禁卫将士,手持刀槊,肃然站立在城墙之上。 皇帝的两侧,更是由禁卫军将孙武开亲自率领的无数禁卫高手。 李承乾看了神色忐忑的贺鲁一眼,最后平静的看向梁建方,这才发现他的眼眶已经有些红肿。 明显一副哭过的模样。 李承乾轻叹一声,看着梁建方道:“刚才祭祀太庙的时候没有忍住吗?” 梁建方轻轻躬身,低头间有些控制不住的哽咽道:“之前祭祀先帝,臣不知道怎么的,就忍不住哭了起来……臣受先帝和陛下两代大恩,方有今日成就,臣无能为报,只有效死。” 梁建方最早是秦王府旧将,后来追随先帝在大唐立国诸战中奋勇搏杀,但可惜,他的作战才能并不是很强。 甚至于在先帝时,多因为嗜杀,而被诟病,常年居住右金吾卫中郎将。 直到后来,开国名将逐渐凋零,他才一步步的显露出来。 他其实没有什么战略天赋。 一直以来,要么是只负责冲杀,要么对付的是南方的蛮族,再有便是朝中定好军策,他一五一十的照章实行。 要么就是身边又有李德謇,裴行俭,苏定方和王方翼这些人才辅佐,所以才有他封地西海,勒石记功之举。 实际上自家的事情自家人清楚,便是其他人坐在梁建方的位置上,也依旧能够立下这样的功劳。 他自己多少有些德不配位。 更多的是依靠皇帝的信赖和重用。 所以在太庙祭祀的时候,梁建方这么一个铁骨铮铮的军中主帅,才有些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 “你的心情朕明白。”李承乾微微摆手,叹声说道:“几个月前收到消息之后,朕也去了太庙,也是哭的稀里哗啦的,所以这一次朕才没有去,让太子代朕去的,便是因为朕知道,在父皇面前,朕也会控制不住了。” “是!”梁建方有些用力的点头。 李承乾的目光看向贺鲁,神色冰冷下来,问道:“那么你呢,朕的左骁卫将军、瑶池都督,你面对先帝的时候,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贺鲁跪了下来,叩首道:“臣本败亡之虏,蒙先帝厚恩以待,然,臣愧负之,今陛下降罪,臣无可言,闻唐律刑人必于市曹,唯乞陛下赐臣一死在昭陵之前,以赎前罪于先帝灵前。” 说着,贺鲁忍不住的低泣了起来。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李承乾轻叹一声,然后缓缓向前,走到女墙之后,看向下面的无数群臣,缓缓的说道:“你既然今日有所请,那么也好,朕便以你的人头来警醒天下。” 贺鲁猛然抬头,眼中满是惊骇。 “来人。”李承乾突然一声冷喝! “陛下!”禁卫将军李玄嗣站了出来,肃然拱手。 “押送昭陵,明正典刑。”李承乾右手轻轻一挥。 “喏!”李玄嗣转身,一挥手,两名全身重甲的禁卫将士便已经上前,直接挟起阿史那·贺鲁,然后大踏步的朝着城门楼下而去,然后执送昭陵。 城门之下,所有的西突厥贵族全部忍不住的低头,甚至有不少人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 阿史那·贺鲁,西突厥汗国沙钵罗可汗,统治咄陆五啜、弩失毕五俟斤等十姓部落,率兵数十万。 一朝反唐,顷刻被杀。 这就是下场。 …… 内外诸夷国王,使者,全部都沉沉低头,但是他们的呼吸依旧沉重。 然而,在不知觉间,四周突然间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诡异的安静,让所有人都不敢乱动,甚至就连呼吸都在一瞬间放轻了许多。 然而,许久之间,依旧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人们想要抬头去看一眼站在城门楼上的皇帝,但不知道,谁都不敢去看。 只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死死的压在他们的头顶,让他们的心底一时间无比的沉重。 就在众人已经有些承受不住的时候,皇帝终于开口道:“自贞观以来,西突厥历统叶护可汗,乙毗钵罗肆可汗,咄陆可汗,沙钵罗咥利失可汗,乙毗咄陆可汗,乙毗沙钵罗可汗,乙毗射匮可汗,沙钵罗可汗贺鲁八位大可汗。” 西突厥诸部众人忍不住的抬头,神色凝重。 这些年来,西突厥又仅仅是有这八位大可汗,那些在征伐厮杀中,仅仅存在数月,甚至数日的人根本就不在其列。 “这些年来,你们往返厮杀,不知道有多少族人死于征伐当中,但这些全部都成了过去。”李承乾目光冷冽的看向每一个西突厥贵族,冷声说道:“从今往后,西突厥之地,归入大唐领地,一切遵循唐律,再无厮杀流血,内外安定。” 遵循唐律,西突厥灭国。 虽然说这早已经是事实了,但是很多西突厥贵族已经心中有些莫名的幻想,还有期待。 但是今日,大唐皇帝在内外诸臣,无数外番国王使者面前如此宣布,西突厥汗国便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平穰县伯!”皇帝冷峻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阿史那·弥射立刻趋步出列,三跪九叩,手捧西突厥王印,还有人户丁册,俯首道:“臣左屯卫大将军,昆陵都护,兴昔亡可汗,统辖咄陆五部归入大唐,愿永为大唐子民,恪守唐律,伏惟陛下圣寿无疆!” 一连串的咄陆五部贵族长老,全部都走了出来,然后三跪九叩道:“臣等愿归入大唐,永为大唐子民,恪守唐律,伏惟陛下圣寿无疆!” 张阿难快步走下城门,然后从阿史那·弥射的手里接过王印和人户丁册,然后快步的走上城门,送到皇帝面前。 李承乾淡淡的看了一眼,然后看向城下:“濛池都护!” 阿史那·步真紧跟和立刻站了出来,同样手捧印章,以及人户丁册,叩首道:“臣右屯卫大将军,濛池都护、继往绝可汗,统辖弩失毕五部归入大唐,愿永为大唐子民,恪守唐律,伏惟陛下圣寿无疆!” 所有的弩失毕五部贵族也全都走了出来,三跪九叩道:“臣等愿归入大唐,永为大唐子民,恪守唐律,伏惟陛下圣寿无疆!” 张阿难再度走下城门楼,取走印章和人户丁册,送到了皇帝面前。 李承乾平静的看了一眼,点头道:“善!” “谢陛下!”所有西突厥贵族全部沉沉叩首。 李承乾淡淡的抬手,道:“平身吧。” “谢陛下!”所有人这才松了口气,站了起来。 刚才那一瞬间,谁要是敢不跟着跪下,说不定立刻就是就会有人直接将你提起,送你去和贺鲁团聚。 李承乾继续开口,道:“传旨,授阿史那·弥射昆陵郡公,封邑五百户;授阿史那·步真西海县公,封邑三百户。” 阿史那·弥射和阿史那·步真再度跪下叩首道:“臣等谢陛下大恩,陛下万寿无疆。” 李承乾淡淡点头道:“从今日起,你二人各统领咄陆五部和弩失毕五部,相互之间不可妄自征伐,一切以安定为要。” 阿史那·弥射和阿史那·步真同时叩首:“臣等恭领圣训,陛下万寿无疆。” 两侧的所有的突厥贵族,齐齐叩首道:“臣等恭领圣训,陛下万寿无疆。” “平身吧。”李承乾淡淡的点头。 “谢陛下!”两侧的西突厥贵族这才起身,然后站立两侧。 这个时候,众人这才发现,阿史那·弥射和阿史那·步真俩个人竟然还继续跪在地上。 一瞬间,所有人都明白,最关键的时刻来了。 阿史那·弥射和阿史那·步真同时从袖子取出一封奏本,双手上抬,然后认真说道:“陛下仁德广被,泽披万民,内外咸服,万国恭朝,臣等愿为陛下上尊号,曰:天可汗! 谨奉表以闻,请陛下准奏!” 承天门下,所有文武群臣,朝野诸王,内外番夷全都跪了下来,手捧奏本齐声道:“臣等愿为陛下上尊号,曰:天可汗!” 整个皇宫之内,一时间所有的人,包括城门上下的禁卫,三省六部的胥吏,内庭的嫔妃宫女内侍,全部都跪了下来,认真的叩首道:“臣等愿为陛下上尊号,曰:天可汗!” 一时间,整个长安城中,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同时叩首道:“愿尊陛下:天可汗!” “天可汗!”“天可汗!”“天可汗!” 轰然的声音在整个天地之间不停的传荡,甚至直冲天际。 上苍可问。 (本章完) 第676章 天下敢有悖逆王命者,斩(第二更) 第676章 天下敢有悖逆王命者,斩(第二更) 张阿难从承天门楼上拾级而下。 来到阿史那·弥射和阿史那·步真身前,轻轻躬身,然后才郑重的接过两位西突厥可汗手里的请奏。 旋即他人便转身上了城门楼上。 张阿难深吸一口气,然后趋步上前,来到御前,躬身将两本奏本前递,郑重道:“陛下!” 李承乾伸手接过奏本,打开细细看了一遍,沉吟片刻,他才转身看向下方,高声道:“前有百济王请上尊号,后有百济新罗国王相附,朕都以其身不合而拒。 今西突厥诸部又联名奏请,又有万邦相附,朕虽德才浅薄,但也不忍再负盛情,便勉为其难,应下此号。” 李承乾话音刚落,内外群臣全部齐齐跪拜,叩首山呼::“臣等参见天可汗皇帝陛下,恭贺陛下万寿无疆!” 声音稍微停顿,更多的声音从整个皇宫传出:“臣等参见天可汗皇帝陛下,恭贺陛下万寿无疆!” “恭贺天可汗皇帝陛万寿无疆!”轰然的声音在整个长安城中响起。 在这一刻,整个大唐天下,迎来了他们第二位威震八方、四夷臣服的天可汗。 …… 苏淑站在城门上,看着李承乾的背影。 神色一时间满是复杂。 李承乾登基八年,终于一步步的摸到了太宗皇帝的影子。 太宗皇帝是在贞观四年,登基四年后,称天可汗。 皇帝作为儿子,用了八年时间。 他虽然不如先帝那般威望隆重,但也足够让苏淑,还有十几子女骄傲自豪了。 李承乾回过头,轻轻看了苏淑一眼,然后微笑点头。 苏淑用力笑着点头回应,只是她的眼底有一抹泪光。 李承乾心底轻叹一声,然后神色平静的转身。 承天门下,所有人已经逐渐的安静了下来。 李承乾双手微抬,沉声开口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群臣这才拱手,然后起身站立宫道两侧。 李承乾看着众人,微微开口道:“天可汗者,四夷宾服,万邦敬仰,如今朕膺天命,为天可汗,当使天下平靖,四夷安定。” 所有人齐齐躬身。 李承乾双袖一挥,斩钉截铁的说道:“传朕旨意:自今日起,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敢有悖逆王命者,斩!” “斩!”“斩!”“斩!” 皇宫之中,所有的禁卫齐声怒喝。 声音在每个人耳边不停回荡。 内外群臣齐齐俯首:“臣等恭领圣训。” …… 许久之后,承天门上才传来了皇帝的声音:“平身吧。” “谢陛下!”群臣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心底不由得说了一句“皇帝的威势真重”。 李承乾扫了所有人一眼,然后看向群臣当中,神色郑重的开口道:“卢国公。” 程知节立刻站了出来,认真的跪倒拱手道:“陛下!” 李承乾微微点头,说道:“此战有劳卢国公坐镇安西,内外调度,安定人心,方有此战之胜,所以,朕免你右卫大将军之职,授太子太保,食邑加三百户,替朕在东宫多教教太子武功之事吧。” 程知节惊讶的抬头,随即用力的叩首道:“谢陛下隆恩。” 李承乾微微抬手,程知节这才感激着退了回去。 这一次虽然他是军中主帅,但实际上真正出彩的是梁建方, 祭地西海,勒石记功。 那是李靖李勣都没有的荣耀,可偏偏程知节才是军中主帅,这多少有些让他不舒服。 不过他也明白,皇帝不让他去,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他的年龄已经六十五,着实不小了。 如果他真的跑这一趟,出了事怎么办? 当然,在回朝之前,程知节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很有可能会被免右卫大将军,所以事情到了跟前的时候,他没有意外,他相信皇帝会给他补偿的,但是皇帝直接补偿他太子太保,这多少就真的有些意外了。 想象,李勣才是太子少保,他直接压在了李勣的头上。 想到这里,程知节不由得咧嘴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压在了李勣头上。 李承乾扫了程知节一眼,然后继续开口道:“雁门郡公。” “臣在!”梁建方从一侧走出,然后沉沉叩首道:“陛下!” “此战你坐镇军前,统帅四方,有定鼎之功。”李承乾看向梁建方,郑重的说道:“朕授你右卫大将军,升代国公,授特进,领西昌州都督之职,替朕去坐镇西昌州去吧。” 西昌州都督,那是李靖之前的位置。 李靖以特进,西昌州都督,逻些道行军大总管,同中书门下三品,是为宰相。 如今梁建方代替李靖坐守西昌州,虽然没有没了同中书门下三品,也没有逻些道行军大总管,但明白其中道理的人都知道,一旦吐蕃有异动,那么大唐立刻就会筹备对吐蕃的战事。 那个时候,梁建方就是征伐吐蕃的大军主帅。 至于宰相,梁建方只要攻下逻些,这个宰相,他就有了。 “臣谢陛下,陛下圣寿无疆!”梁建方用力的叩首,神色激动。 皇帝这是在将他当做下一个李靖在培养。 “平身吧。”李承乾微微抬手。 “谢陛下!”梁建方起身,然后躬身退至一旁。 李承乾看向城门之下,继续开口道:“龙门县男!” “臣在!”薛仁贵深吸一口气站出,单膝跪倒,叩首。 “此战你数番斩杀敌酋,为大军表率。”李承乾看着薛仁贵,点头道:“今日,朕授你为龙门县公,升左卫将军。” “谢陛下!”薛仁贵躬身之间,声音不由得微微颤抖。 不少人听到皇帝如此封赏,眼中也带着无比的诧异。 从男爵,直升公爵,中间跨越几阶,这在大唐的历史上很少见。 并且很多人有种感觉,薛仁贵的道路,绝不会因此而止。 李承乾继续看向众人,开口道:“安东县侯!” “臣在!”薛万备神色认真的站出,然后单膝跪倒。 李承乾看着薛万备,笑着点头道:“爱卿此番征战搏杀,屡立战功,故升安东县公,授左金吾卫将军。” “臣领旨,谢陛下!”薛万备忍不住的重重叩首。 他的兄长,薛万均是潞国公,薛万彻是武安郡公,如今加上他一个安东县公,一门三公,也是门庭荣耀了。 这同样意味着,他的后人,能够彻底的在这个天下站稳脚跟。 李承乾神色平静的继续宣布封赏。 王方翼升太原县公,他是同安大长公主的孙子,所以爵位高些,当然,他也是皇帝的表兄。 裴行俭升闻喜县公,裴行俭的父亲是绛国公,所以他的爵位也一向不低。 其他李德謇,契苾何力,婆闰和郭待诏等人,全部都有封赏。 甚至军中将士,也各自都有兵部和户部进行叙功封赏。 …… 许久之后,宫道两侧才安静了下来。 李承乾站在城门之上,平静的看着两侧群臣道:“此番大战,朝中诸卿亦多有辛劳,传旨,各依品级赐绢。” “多谢陛下!”群臣郑重拱手。 “此外,天下百姓亦多有助益。”李承乾轻轻笑笑,说道:“传旨,大赦天下!” “陛下仁德,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侧群臣全部都齐齐的跪倒在地,然后认真叩首。 历来皇帝对天下最大的封赏不是免赋,而是大赦天下。 李承乾朝着侧畔看了一眼,李安俨立刻拱手,然后快步的从承天门下而下。 转眼间,李安俨已经疯狂的骑马朝着安福门,芳林门的方向急奔而去。 群臣一时间有些不解,但很快,一个名字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脑海当中。 阿史那·贺鲁。 皇帝大赦天下,连阿史那·贺鲁也一样在大赦之列。 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从献俘太庙开始的,如今一切也将从作为俘虏的阿史那·贺鲁结束。 “众卿平身。”李承乾平静的点头,道:“今日大喜,朕在宫中准备了美酒佳肴,以谢众卿,另外传旨,长安城大庆三日。” “多谢陛下!”群臣起身之后,认真拱手。 等到阿史那·贺鲁被重新押送回来的时候,百官,诸王,内外使节,已经在两仪殿中盛享美酒佳肴,鼓乐歌舞。 贺鲁一到,殿中旋转的西域舞女,立刻退了出去。 看着被押到殿中跪下的贺鲁,众人的脑海中忍不住的出现了颉利的身影。 当年,颉利也是在被献俘太庙之后,然后被押送到皇帝面前,为他受天可汗而跳舞庆贺。 今日…… 李承乾坐在丹陛上,目光平静的看着贺鲁,开口道:“昭陵去过了?” 贺鲁跪在地上,有些颤抖的叩首道:“是。” 贺鲁被押到了昭陵,由礼部官员宣读他的罪行,昭告先帝。 一侧的刑部行刑官已经举起了斩刀,但就在这个时候,李安俨带着皇帝大赦天下的命令到了。 可以说只差一点,贺鲁就会被直接斩首。 “那你知错了吗?”李承乾拿着手里的酒杯,神色淡漠。 “罪臣知错。”贺鲁用力的点头,他知道虽然皇帝下了大赦天下的命令,但是以后如何,全部都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知错便好。”李承乾点点头,说道:“你之罪,虽然罪深似海,但朕说了大赦天下,便不会再追究你的过错,朕会让人在长安城中准备出一间宅子,你在里面好生休养,至于其他,朕会让人将你的家眷送回去的,另外,赐封归义郡王,以食俸禄。” “多谢陛下!”贺鲁跪在地上,沉沉叩首,一时间声音忍不住哭了出来。 阿史那·弥射,阿史那·步真,还有无数的突厥贵族,看到这一幕,神色不由得有些难堪。 贺鲁毕竟是最后一任的突厥汗国可汗,竟然落到这样的下场,着实让人心中难受。 “起身吧,在殿尾坐下。”里李承乾微微抬手。 “谢陛下!”贺鲁这才收敛神色,站了起来。 一侧自有内侍引领他到殿尾而坐,然而他刚刚走了两步,贺鲁就看到对面不少人脸上一阵阵的怪异。 突然,他的脑海中灵光一闪。 归义郡王,归义郡公,那不是颉利死后的封号吗? 皇帝怎么赐给他了? 要知道贺颉利当初被囚禁长安之后,仅仅过了四年他就死了。 皇帝难道也让他活四年吗? …… 李承乾没有理会贺鲁,也没有让他在殿中跳舞。 他还不配。 贺鲁被留在长安,不过是分阿史那·弥射和阿史那·步真在西突厥的人心罢了。 真正要反唐的人,只会盯着贺鲁这个西突厥汗国最后一位可汗。 只要盯着贺鲁,那么就能从他的身上查出很多西突厥反唐复国力量的踪迹。 李承乾的目光越过大殿群臣,还有无数四夷王使,然后看向大殿之外。 天可汗,天可汗。 这个尊号,带来的不仅仅是名义上的尊崇,还有无限的权威。 吊民伐罪,那不仅仅是一个口号。 那象征着无限的力量。 (本章完) 第677章 回陛下,百官之中,有些抱怨之声 第677章 回陛下,百官之中,有些抱怨之声 夜幕初笼,华灯璀璨,长安城中一派欢庆。 少府,雍州府,长安县,万年县,准备了大量的游行庆典在长安城中。 皇帝说大庆三日,从来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而是实实在在的长安大庆。 相比于长安城中的欢庆,宫中在入夜之后要安静许多。 尤其是太庙附近。 …… 太庙之中,李承乾从李奉慈的手中接过高香,然后对着他父皇太宗皇帝李世民的灵位,沉沉躬身。 李象站在李承乾身后左侧,一起跟着郑重躬身。 李承乾将高香插入香炉之中,然后才从袖中抽出一张写着密密麻麻小字的黄纸递给李奉慈。 李奉慈拱手接过,然后走到一侧的火盆前,将黄纸点燃,然后看着它一点点化为灰烬。 李承乾看向眼前的灵位,拱手道:“父皇,西突厥诸部上请,四方诸夷附和,尊儿臣为天可汗。 今日,儿臣特地来告知父皇此事,儿臣已经开始逐渐的踏上父皇走过的路,开始一步步的朝着将大唐治理更加繁盛的方向前进,望父皇庇佑儿臣,早成永惟之治。” 说完,李承乾再度沉沉躬身。 李象跟着躬身。 李承乾起身,然后转过身在身下的蒲团上坐下,然后才看向李象道:“坐下吧。” “喏!”李象这才在身后的蒲团上坐下。 李承乾背靠高祖和太宗皇帝灵位,淡淡的说道:“此次朕称天可汗,虽然是以灭西突厥而成,但前有吐谷浑破吐蕃,后有灭泉盖苏文破平穰城,军功累加,才有今日之得,这些你都是看在眼里的。” “是!”李象用力的点头。 “天可汗,是内外诸夷为你皇祖父上的尊号,后来,朕给你皇祖父上尊号于天圣可汗,你皇祖父病逝之后,这些尊号就跟着他一起去了,并没有落在朕的身上。”李承乾继承的只有大唐皇帝的帝位,天可汗的尊号他是没法继承的。 李象躬身。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也就是说,将来朕一旦归去,你也没法继承朕的天可汗尊号。” “父皇!”李象忍不住的抬头。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一切都得靠你自己去争,你自己争下的才是你的,你若是将来争不到,那么这天可汗,也就不会落在你的身上了。” “喏!”李象点头,但他的脸上带出一丝为难。 李承乾笑笑,看着他说道:“朕自登基以来,虽然有多方战事,但很多依旧还未平定,比如东岛三国还没有彻底灭国,西突厥还有隐患存在,更别说还有吐蕃,这些都是朕要解决的问题。” “是!”李象脸色苦笑,然后说道:“父皇将所有的大敌全部都解决了,儿臣该如何做?” “你错了。”李承乾摇摇头,说道:“哪怕是东岛三国灭国,西突厥隐患被解决,吐蕃灭国,但依旧还有很多的隐患存在,譬如北边的回纥,这一次灭西突厥的过程吧中,他们就多有野心露出。” 回纥,雄踞大唐北方,东至辽东,西接西突厥,而且又吸取了薛延陀灭国的教训,将来一旦壮大,也是不好对付的。 “而且还有东*突厥。”李承乾微微摇头,说道:“东*突厥虽然早就灭国,甚至大半迁移到了长城内外,但不过是暂时隐忍罢了,一旦大唐虚弱,他们立刻就会再起,背叛大唐。” 李象惊讶的抬头,他没有想到,还有突厥人的事情。 “另外,还有中间的契丹,滇地的五诏,安南的林邑,吐蕃以南的天竺,波斯以西的大食,这些都可能会是大敌。”李承乾笑笑,说道:“而且五诏和林邑虽然看起来是小国,但雨林瘴气是大敌,再有天竺和大食,超远距离的后勤补给也是问题。” 李象赞同的点头,对于这些他也不是一无所知的。 “所以,将来你要量力而为,不然一个不小心,就是大唐要因付出巨大而无收获,最后国祚萎缩的。”李承乾稍微停顿,说道:“朕这些年行军布局,就是要将敌人引到大唐后勤补给最方便的地方作战,就比如此次安西,是现在安西开战的。” 安西开战获胜,得到足够优势之后,大唐才开始源源不断的西进。 “卫国公和卢国公,朕都给你安排到了东宫,这些军阵上的事情,你要向他们多多请教。”李承乾最后认真的开口,说道:“这是朕对你最后的要求。” 一个皇帝可以不用去战场上杀敌,但是军策布置,还有后勤诸事,都是必须要清楚的。 “儿臣明白。”李象认真的叩首。 “好了,你去吧。”李承乾微微摆手。 “喏!” …… 一道人影从太庙门口走入,然后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 李承乾轻轻颔首,问道:“殷元,如今长安城中情况如何?” 左千牛卫将军殷元拱手:“回陛下,百姓安乐。” “军中呢?” “军中将士开怀,齐颂陛下武运昌隆。”殷元认真拱手。 李承乾神色平静的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么百官之中呢?” 殷元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拱手道:“回陛下,百官之中,有一些抱怨之声,此番陛下用军中将领偏多,赏赐也以军中将领为多,所以,难免会有些抱怨。” 李承乾神色淡漠的点头,说道:“朕知道了,这些人不必去动,盯住就好,同时记录他们的言行。” “喏!”殷元认真拱手,然后转身告退。 李承乾目光看向一侧,李五从阴影当中走了出来,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那件事情,你去安排吧。” “是!”李五拱手,然后退入到了黑暗之中。 看着眼前的黑暗,许久之后,李承乾才起身,转身看向前方的灵位。 父皇,儿臣有东岛三国要灭,有西突厥隐患要平定,还有吐蕃需要灭国,还有朝中,也需要顺通下来。 李承乾轻轻低头,躬身道:“父皇,希望一切顺利。” …… 立政殿中,李承乾大踏步的走入殿中。 一名十五岁的红衣宫妃上前,一脸喜意的福身道:“陛下!” “爱妃平身。”李承乾脚步稍微停下,对着许萱温和的问道:“许妃,皇后如何?” 许萱福身道:“恭喜陛下,太医查过,皇后有孕了。” “哈哈!”李承乾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一时间也不理会许萱,然后转身大踏步的朝着内殿而去。 苏淑神色平和的躺在御榻上,看到李承乾,有些慵懒的点头道:“陛下!” 李承乾走过来,握住苏淑的手腕,低声道:“感觉如何?” “还好。”苏淑拍拍李承乾的手腕,安定的说道:“陛下,一切无事,妾身又不是第一次有孕了,不用担心的。” 苏淑膝下已经有了太子,雍王,代王和永康公主四个孩子,如今已经是第五个了。 “嗯!”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说道:“要不要让岳母入宫,让旖娘也过来照顾皇后。” “按陛下安排便是。”苏淑点头,说道:“这样,妾身这里也能热闹一些。” “这样就好。”李承乾彻底放松了下来,看了苏淑一眼,说道:“等到皇后这一次安然生子之后,后宫的一些事情也该安定下来了。” “陛下说的是贤妃和德妃的事情?”苏淑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后宫四妃如今只有贵妃和淑妃在列,其他位置都还空着。 “也是该动一动了,毕竟朕登基多年,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李承乾摇摇头,说道:“什么东西,久置不动,早晚是要出事情的。” “是!”苏淑忍不住的抬头,她莫名的有种感觉,皇帝说的,不仅仅是后宫的事情。 …… 年末岁尾。 腊月二十五日。 两仪殿中,李承乾看着跽坐在一侧,抿了一口热茶的杜凤举,说道:“正月初六,爱卿便启程西归吧。” 杜凤举放下茶杯,认真拱手道:“臣领旨。” 李承乾点点头,看向殿外道:“如今朕明年要封禅嵩山的消息已经传扬了开来,加上皇后有孕,一旦明年朝臣上奏之后,朕便会定下八月秋收之后,启程洛阳,所以那些突厥贵族,朕会留他们到后年,等他们回到西突厥,就是后年年中了。” “是!”杜凤举认真点头。 “今年朕免了西突厥百姓一年的赋税,但明年年底,却是要开始统计征收。”李承乾看向杜凤举,说道:“西突厥赋税体制虽一如东*突厥,但中途距离可比东*突厥要远,所以沿途坞堡的建设必须要加快。” “臣明白。”杜凤举郑重的拱手。 “做好准备吧。”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西突厥的隐患彻底爆发,估计会在三四年之后。 如今卫国公被调回长安,吐蕃那边怕也是不会安定,他们肯定会插手,爱卿要将他们动作全部摸清楚。” “是!”杜凤举微微躬身。 “从吐蕃有条路到西突厥,这便意味着,有条路从西突厥到吐蕃。”李承乾看着杜凤举,幽幽的问道:“爱卿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一旦有事,从西突厥可以直接出兵,杀往吐蕃。”杜凤举凛然躬身。 (本章完) 第678章 陛下是不是打算放魏王出宫?(第一 第678章 陛下是不是打算放魏王出宫?(第一更) 腊月二十七日。 晨光从初起的长安城上空掠过。 最后落入到了北边的大明宫中。 紫宸殿。 床榻上,已经苏醒过来的李承乾,手指轻轻的在细纱下的纤腰间掠过,然后顺着夸张的曲线向上。 “陛下!”武顺睡意朦胧的转过身,然后轻轻靠进了李承乾的怀里。 清新的香气从武顺身上传来,让李承乾神经有些放松。 这段时间他在朝中不停的进行布局,让他有些疲惫,这才叫将武顺召入到大明宫中。 十年了,武顺还是一如既往的年轻迷人。 其实也是,她也不过才三十出头而已。 轻轻的抱住武顺,李承乾低声在她耳边问道:“在朕这里,心中欢喜吗?” “嗯!”武顺下意识的应了一声,然后有些害羞的红了脸颊。 “最近有什么事情吗?”李承乾稍微挑起武顺的下颚,问道:“你似乎别有所求。” 很多事情,从一举一动之间就能看出端倪了,尤其是昨夜的疯狂,武顺的表现太明显了。 武顺脸上顿时升起一丝担忧,说道:“陛下,是敏月的婚事,贺兰家的人想要介入敏月的婚事。” 李承乾的脸色微微一沉:“这些人,就没有别的本事吗?” “陛下!”武顺紧紧的抓住了李承乾衣领。 “宫中明年会找一批女官,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让她以女官的身份入宫。”李承乾抱住武顺,说道:“有朕和媚娘在,安排她自然妥当,不过更妥当的,是她直接入宫,朕可以以媚娘为借口,等她做才人,你自己选。” 武顺的身体微微有些僵硬,但她随即就身子软了下来,低声说道:“妾身回去问一下她,就说是媚娘的意思?” “你就不能自己做回主吗?”李承乾轻轻摇头,将武顺稍微拉到自己眼前,然后叹息一声道:“算了,朕直接做主,让她入宫,为宫中才人,记住,这是圣旨。” “是!”武顺抬起头,神色温婉,虽然眼中迟疑,但却没有任何拒绝的意思。 李承乾轻轻笑笑,再度紧紧的将柔媚似水的武顺抱在怀里。 这是个不会拒绝的女人。 …… 李承乾踩着晨光,步入到了含元殿中。 长孙无忌和李勣各自站立两侧,后方站着于志宁和许敬宗。 李义府,上官仪,岑长倩和裴炎站在廊柱两侧。 李承乾在丹陛上坐下,众人齐齐拱手道:“参见陛下!” “今日是年前最后一次常朝了。”李承乾摆摆手,说道:“不用多礼。” “喏!”众人齐齐拱手。 李承乾抬头,看向长孙无忌,问道:“舅舅,那些突厥贵族如何了?” “回陛下,没人想着要回去。”长孙无忌笑着拱手,说道:“如今是冬日,天气森寒,长安都如此,更别说西域,西域想要天气暖和,起码得明年三四月,再有长安繁华,不少人都醉倒在了平康坊,不肯离开。” “这虽然是层手段,但不能太用。”李承乾稍微沉吟,说道:“明年二月要科举,正月里,让鸿胪寺的人带他们去国子监看一看,还有金吾卫,西突厥的人,或许更喜军中。” “是!”长孙无忌认真拱手。 “正月里,封禅嵩山的事情就要定下,让鸿胪寺出面,将他们全部留在长安。”李承乾笑笑,说道:“两年时间,先将他们腰里的金银全部榨干再说。” “喏!”长孙无忌拱手,然后他小心的问道:“陛下,提封禅之事,由何人来提,毕竟万一不成?” “若是真的要封禅,自然是太子,文臣,还有武将,同时提奏,不过如今只是个幌子,就没有这个必要了。”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让太子提吧,李义府,你来写提奏内容。” “臣领旨。”李义府立刻起身躬身。 “陛下,封禅之事倒是不难,只是高句丽那边,高句丽王高宝藏一直请见陛下!”李勣微微拱手。 “应该是百济和新罗那边,给他的压力不小,所以他才会来长安,求朕支援。”李承乾突然感慨的摇头,说道:“朕原本没有想过他会亲自来长安的,如今他这么一来,反而是高句丽那边没了主心骨,应对百济和新罗的压力会手忙脚乱。” “这样距离高句丽的灭国,会更近一些。”长孙无忌眼神狠辣的拱手。 “是这样不错,不过他人在长安,而且去年请上尊号的事情,也有他的一份,朕还是需要见一见的,然后安抚一下他。”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这件事情又不能直接去信斥责新罗和百济,得想想,这件事情该怎么结束。” “陛下,以臣看,他既然已经到了长安,明年又有封禅之事,年底三国就要乱起来了。”长孙无忌神色一冷,说道:“陛下,不妨就让他永远都留在长安好了。” 瞬间,整个大殿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长孙无忌这个大胆的想法震惊了。 御榻之上,也是一片安静,但时间稍过,众人便明白,皇帝是认真的在思索这个提议。 众人不由得微微有些战栗。 一国之君,就这么被变相的囚禁在长安,然后一直到他国破家亡的那一天。 终于,御榻之上,皇帝的声音缓缓的传来:“也好,便这样吧。” “喏!”所有人肃然拱手。 “诸事安排的妥帖些。”稍微停顿,李承乾淡淡的说道:“告诉他一声,朕年后会见他。” “是!”长孙无忌拱手领命。 …… “高宝藏复国已经两年多了,在高句丽应当也有足够的势力恢复。”李承乾微微抬头,说道:“尽量控制这些人的力量用在南面和新罗百济厮杀,让他们相互之间的仇恨深些。” “喏!”群臣齐齐拱手。 “高句丽尽在掌握,不是什么问题,百济临海,水师齐上,平灭不易,真正的麻烦是新罗。” 李承乾目光扫过群臣,说道:“尽管对高句丽的仇恨会让新罗将大部分主力从山中调出来,但只要有一部分留下,一座城池阻挠,战事就会迁延下去,所以,必须彻底掌控高句丽在山地的布置,然后通过他们知道新罗的秘密。” “是!”长孙无忌等人齐齐拱手,安东的战事,最怕的就是迁延。 李承乾舒了口气,说道:“虽然说现在距离三国灭国,还有几年时间,但有必要开始往安东囤积粮草了,毕竟三国一灭,不管好坏,那两三百万人口,就是大唐的难题了。” “喏!”众人神色凝重的点头。 “最后便是河北的百姓迁移和江南的船贸展开,这两件事情,尚书省要抓紧。”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和李勣。 两人立刻认真的拱手道:“臣等领命。” “剩下的还有就是明年科举的事情。”李承乾抬头,沉吟道:“科举主考的人选?” “陛下!”长孙无忌下意识的抬头。 李承乾回过神,说道:“就吏部尚书吧,行事也方便些。” “喏!”长孙无忌忍不住立刻拱手。 这几年,皇帝一直都是在用宰相做科举主考,吏部尚书张行成一直都是居旁辅佐,现在终于轮到他了。 “年前就这些了。”李承乾笑笑,说道:“明日舅舅去查一下,看看朝中谁的年礼还没有领到,该派人送的送一下。” “臣领命。”长孙无忌很轻松的拱手。 “便这些吧。”李承乾微微抬手,说道:“众卿好好过个新年。” “陛下新年安康。”众人一起笑着行礼。 …… 长孙无忌看着李勣等人的背影,然后转身回到殿中,对着御榻上的李承乾拱手道:“陛下!” 李承乾点点头,看着长孙无忌道:“叫舅舅回来,是因为有一件私事,要和舅舅商量。” “请陛下示下!”长孙无忌躬身。 “是齐王的事情。”李承乾从御榻上站了起来,走到殿中,然后看向殿外,轻声道:“我们都知道,齐王谋逆的事情,当年很有些蹊跷,所以父皇才会将他幽禁在邙山,免得再有什么变故,如今十几年过去了,齐王早已改过,所以朕想将他放出来。” “将齐王放出来?”长孙无忌有些惊讶的抬头。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朕登基马上就九年了,如今天下称天可汗,江山已稳,放他出来不会有任何影响,而且明年底要封禅嵩山,用这个借口做一做兄弟孝悌也不错。” 长孙无忌了略微思索,然后小心的问道:“陛下是不是将来也打算放魏王出宫?” “还是舅舅了解朕。”李承乾有些苦涩的笑笑,说道:“算是朕的一己之私吧,等再过几年,东岛三国齐灭之后,朕想就将青雀从北苑放出来。” “那陛下打算在哪里安置魏王?”长孙无忌神色谨慎起来。 李承乾略微沉吟,最后说道:“去濮州吧,降封濮阳郡王,让青雀安静的过完余生吧。” 长孙无忌想了想,最后拱手道:“陛下仁德。” “至于齐王。”李承乾平静下来,说道:“让他去闽地做一任刺史吧,这几年足够让他的心思沉定下来了,去闽地深山,做一任开拓之臣吧。” 福建多山,多蛮族,那里的地方刺史需要做的最多的,就是引蛮族下山,定居州县,然后予以教化。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陛下,臣看刺史就算了,齐王毕竟有罪。”长孙无忌稍微沉吟,说道:“臣看便做地方别驾吧,内外都方便。” 李承乾眉头一跳,随即缓缓点头。 “齐王和魏王都可如此安排,那么晋王呢?”长孙无忌小心的看着李承乾,问道:“陛下,将来在灭吐蕃之后,是否要对晋王也予以优待。”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再看吧,前两年,他已经在黔州纳了一房妾室,等将来,朕灭了吐蕃,真正的封禅嵩山之后,或许会让稚奴在黔州找个地方做别驾,安度晚年就是了。” “陛下仁德!”长孙无忌郑重的拱手。 “朕能做的不多,也就是如此了,算是对得起父皇母后。”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说道:“相比青雀和稚奴,房二凭借战功,在军前已经做到了校尉之职,将来再有战事也能多立功劳,等到灭三岛之后,朕会让房遗直将他的几个儿子送过去团圆。” “房遗爱毕竟是房相教导出来的,能力还是有的。”长孙无忌点点头,道:“将来说不定他还有在安东做一任刺史的机会。” “希望如此吧。”李承乾目光轻抬,叹声道:“如此,朕便能彻底的对父皇和母后有所交代了。” “是!”长孙无忌感慨的拱手。 李承乾兴致一时有些不振,微微摆手。 长孙无忌认真拱手,然后从含元殿退了出去。 看着长孙无忌离去的背影,李承乾神色平静下来,反而是看着长孙无忌的背影,眼神复杂。 …… 永惟九年,正月初一。 正旦大朝。 群臣,诸王,地方刺史,内外诸夷国王使者,国子监学子,还有致仕耆老,全部肃然的站立两侧。 李承乾一身赤红色衮龙袍,站在了殿门前。 侧过身,李承乾看向身后一身金红色凤袍,头戴凤冠,腹部微微隆起的苏淑,然后温和的伸手右手。 苏淑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将左手伸了出去。 李承乾托着苏淑的手,然后一起迈步进入太极殿。 群臣恭敬的持笏拱手。 皇后身体有孕,这是国之吉兆,但无论如何,有了今天这一幕,皇后在群臣心中的份量,越发的重了起来。 等到李承乾和苏淑一起在御榻之上坐下,群臣这才齐齐跪倒,叩首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李承乾目光看向一侧的内侍省典仪,然后微微抬手。 内侍省典仪立刻上前一步,高声道:“兴!” “谢陛下!”群臣这才肃然躬身起来。 侍中孙伏伽从群臣当中站出,走到大殿中央,对着皇帝沉沉拱手,然后才庄重的开口道:“臣,门下侍中孙伏伽,启奏陛下,永惟八年,风调雨顺,百姓安乐,诸业顺畅,天下安定,臣以天下臣民,启祝陛下万寿无疆。” 李承乾透过冕旒,看着群臣。 冕旒晃动,一年新始。 (本章完) 第679章 李治如何比得上朕(第二更) 第679章 李治如何比得上朕(第二更) 正月十五,望日大朝。 太极殿中,百官肃立。 御榻之上,李承乾放下奏本,看向群臣最上的长孙无忌:“舅舅,太子上奏请封禅嵩山,你如何看?” 长孙无忌从群臣当中站出,然后拱手道:“陛下,臣以为可以,陛下自登基以来,败吐蕃,破平穰,灭泉盖苏文,灭西突厥汗国,武功昌盛,这几年间,每年天下丰收,又有殿试遴选人才,文治清明,如此人心所向,陛下封禅嵩山可矣!” 殿中群臣肃穆安静。 封禅并不是一件多稀奇的事情。 先帝时期,先帝就曾经数次打算封禅泰山,但偏偏天下多灾,又有战事,最后也不得不停下。 最后是皇帝在先帝退位太上之后,主动为先帝在嵩山封禅的。 如今皇帝要在嵩山封禅,知晓其中内情的人都明白,这事不可能成行;便是不知道内情的人,也知道此事不易。 李承乾侧身看向另外一侧的程知节,问道:“卢国公,你怎么看?” 程知节站了出来,干脆利索的拱手道:“臣以为可以。” “封禅啊!”李承乾目光抬起,轻轻看向殿外。 封禅的提议虽然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但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将那些西突厥贵族留在长安,做的权益之策。 至于真心封禅。 李承乾心中摇摇头,现在他的还没有资格。 他也不想现在封禅,因为当他有更多功劳面对天下,面对上天的时候,他才会去进行封禅。 “好吧,既然太子、诸王和百官相请,那么便如此定下,年底腊月二十三,封禅嵩山。”李承乾看向群臣,目光在群臣当中扫过,直接说道:“礼部尚书!” “臣在!”褚遂良神色认真的站了出来。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以你为封禅大使,里外准备封禅之事,全心些。” “臣领旨!”褚遂良明白皇帝的意思,这一次虽然是以留西突厥贵族在长安,以求朝中在西突厥的制度能更快的建立和铺展开来,方便朝中更顺利的整个西突厥而做的一次战略欺诈,但该做的,依旧要去做。 虽然糜费不少,但相比于朝廷顺利的在西域布局,顺利的掌控整个丝绸之路,这样的付出还是值得的。 李承乾看着群臣,说道:“既然要封禅,那么今年去洛阳的事情就要调整。” 正常来讲,李承乾要在三月中,便启程前往洛阳东巡,但既然要封禅,那么这个时间就必须往后延。 “皇后预计会在七月底八月初诞子,所以,就定在八月底启程洛阳,正好秋收也结束了。”李承乾稍微停顿,说道:“八月底启程,那么三月太乙青华观和大慈恩寺祭祀,这样,五月,朕去一趟昭陵吧,父皇过世八年了,朕也该再去祭祀了。” “喏!”群臣肃然拱手。 现在是冬天,那些西突厥人要启程返回西突厥,起码要在三月天暖之后,而五月,皇帝要去祭祀昭陵,祭祀太上皇,便是那些突厥人,也不会愚蠢到这个时候要回西突厥。 之后便是年底封禅之事,阿史那弥射,阿史那步真,但凡是个有身份的西突厥贵族都不会拒绝这个盛事。 当然,如果真的有人想要回去西突厥,他们哪怕离开长安,也是回不到西突厥的。 因为他们路引,完全掌握在朝廷之手。 这样只要这些西突厥的人跟着去了洛阳,那么他们再要回长安,就是明年三月了,回到西突厥就是明年秋天了。 明年秋天,两年之间,足够杜凤举完成所有的布局了。 接下来,西突厥的一切都会掌握在朝廷的手上。 直到最后…… 李承乾抬头,看向群臣道:“既然要封禅,那么今年天下事便都要注意,尤其是春种秋收,传朕旨意,天下各州县刺史县令,务必保证今年境内丰收,以贺封禅盛世,任何人不得怠慢,违者严惩。” “喏!”群臣凛然拱手。 李承乾眼底闪过一丝戏谑,群臣虽然已经足够重视了,但还是没有弄清楚他的真意,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认真说道:“朕要求不多,尽可能今年天下,不要饿死任何一个人。” 群臣惊愕的抬头。 李承乾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的说道:“朕欲行封禅,然能昭告上苍者寥寥,文治也好武功也罢,从来没有比能使天下苍生免于饥饿,更能够打动上苍的。” “喏!”长孙无忌率先反应了过来,随即郑重拱手道:“臣等恭领圣命!” “臣等恭领圣命!”群臣紧跟着也反应了过来,齐齐拱手。 同时,他们也明白,皇帝这句话,其实并不是针对这一次的封禅而言的,而是针对整个封禅之事而言,他是认真的。 将来如果皇帝要封禅,便要天下州县刺史县令,保证境内百姓不要因为粮食不足而饿死。 当然,这不涉那些羁縻州。 但这也极难,天下穷苦之地无数,谁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就会有人因为粮食不足而饿死。 可转念想想,若真能成就此业,那是何等旷世的功业啊! 皇帝在此昭告天下,此其真志也。 以封禅而明敕,天下刺史县令,皆须为此而竭力。 群臣躬身间,对皇帝的心胸,感到无比钦服。 …… 春雨迷蒙,雾气遮笼整个长安城。 李承乾站在贞观殿前,看着整个天下。 天可汗,他要的又岂是仅仅一个天可汗。 他要有更高远的成就。 李治都敢自称天皇大帝,他又有什么不敢的。 李承乾心中不由得轻轻冷笑,李治做的那点事情,李承乾现在几乎已经全部都做到了。 除了李治不要脸的封禅泰山。 然而对李承乾而言,他想要封禅泰山极难,天下人口超五千万,是他自己许下的承诺,他不打算违背,但是若是他以灭高句丽,百济,新罗,西突厥,加上吐蕃,还有天下安定,没有饥馑。 这样的成就,便是上苍,也会多看他几眼吧。 “咦!”一声轻咦从李承乾的身后传来。 李承乾微微转身,看向了坐在殿中右侧,阅览密密麻麻上百本奏本的武媚娘。 这些奏本全部都是朝中百官在李承乾说下祈愿,不,甚至是宏愿之后,送上来的奏本。 许多都是在信誓旦旦的保证,他们一定会按照皇帝的圣训去做。 当然,其中也有一些认真提奏,上禀很多有用谏言的奏本,李承乾让武媚娘全部都摘抄了出来。 不仅仅是武媚娘,徐慧也会阅览其中一半的奏本。 她们两个是李承乾最放心的后宫女子,因为李承乾只要不给她们真正自己后宫嫔妃的身份,她们就永远无法插手前朝。 真正避免后宫干政之祸的发生。 只是此刻,武媚娘的脸上一脸惊讶。 “怎么了?”李承乾的声音从侧畔传来。 武媚娘有些茫然的抬头,看向李承乾道:“陛下,这里有本少府的奏本,宫里要遴选良家女子充实宫廷,妾身在这里看到了敏月的名字,贺兰敏月,那是妾身的外甥女。” “哦?”李承乾有些诧异的接过,一边看一边说道:“朕之所以有如此安排,是因为诸王都逐渐的长大了,再有几年便会陆续的进行婚配……贺兰敏月,找到了,在这里!” 贺兰敏月,贺兰安石和武顺的女儿,性情温婉,容颜殊色。 这是少府的评语。 当然,李承乾更知道。 贺兰敏月和武媚娘的关系可没有多好。 李承乾将奏本递给武媚娘,皱眉道:“他们真的是乱来,朕这就让他们将贺兰敏月的名字从这其中剔除。” “陛下!”武媚娘抓住李承乾的胳膊,有些担忧的轻轻摇头:“此事后面怕是还有些什么,以阿姐的性情,不会这么不和妾身商量,就将敏月送进宫里来的,这里面怕是和贺兰家有些关系,贺兰家和阿姐向来不睦,少不得他们又逼迫什么。” 李承乾侧过身,看向一侧:“去查,怎么回事?” 徐安立刻拱手,然后转身走出贞观殿。 李承乾坐下,抱住武媚娘,轻声道:“这世间终究还是有许多不如意,贺兰敏月,终究是贺兰家的女儿。” “嗯!”武媚娘轻轻点头,她敏锐的意识到,这里面怕是有些问题,毕竟贺兰敏月不仅有这么个做先帝婕妤的小姨,还有武元庆这个做陈州长史的舅舅,没那么好欺负的。 很快,徐安就重新返回,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名字是贺兰家报上来的。” 武媚娘眉头一愣,咬牙说道:“贺兰家的人真该死。” “这话不对,贺兰安石可不仅仅有一个女儿。”李承乾看着武媚娘轻轻摇头。 武媚娘一愣,随即缓缓点头。 武顺和贺兰安石有贺兰敏月,贺兰敏之这一对子女,但贺兰安石的妾室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贺兰务温。 这里面难免说是贺兰家在做什么文章。 “算了,不用多想,将贺兰敏月从这名单上剔除。”李承乾微微摇头,说道:“至于贺兰家,派人警告……” “陛下!”武媚娘抬头,看着李承乾道:“还是算了吧,敏月入宫,也没有什么,毕竟妾身在宫里的外甥女,还有大小杨妃,加上敏月也没什么,而且这或许对敏之是好事。” 李承乾微微一愣,侧身对着徐安摆摆手。 徐安立刻拱手而退。 李承乾低身看向武媚娘,道:“媚娘可是想到自己了。” 武媚娘轻轻低头,她终究是没有子嗣的,她也不能有子嗣。 李承乾轻叹一声道:“那好吧,便让敏月入宫吧,到时候,爱妃生个孩子,便寄托在敏月名下吧。” 武媚娘忍不住的抬头,眼底已经闪过泪光,然后用力点头道:“嗯!” 李承乾抱住武媚娘,抬头看向上方。 这一刻,他的眼中异常的淡漠。 这一局,武媚娘没过啊! (本章完) 第680章 国公,退一步吧(第三更) 第680章 国公,退一步吧(第三更) 三月,春暖。 贺兰敏月已经入宫。 两仪殿中,李承乾看向殿中的梁建方,说道:“五月下,爱卿便启程吧。” “是!”梁建方认真拱手,皇帝要在五月祭祀昭陵,他也是要跟着一起去的,至于之后的封禅嵩山事,他知道那是针对西突厥人的一次骗局,也就没有必要留了。 “此番卫国公调离西昌州,爱卿虽然也是战功累累之辈,但吐蕃人未必会如同对待卫国公那么重视,说不好,他们就会有所动作,爱卿记住,要将他们的试探,狠狠的打回去。”李承乾眼神冷然。 “臣领命。”梁建方拱手领命。 “吐蕃的事情,西昌州和松州方面都要顶死,让他们不得不出兵西域。”李承乾轻轻冷笑,说道:“西域诱惑足够大,这样他们一出兵,正好一网打尽,然后顺势杀入吐蕃,灭了吐蕃国祚。” “是!”梁建方用力的点头。 灭国西突厥汗国,是他梁建方。 灭国吐蕃,一样是他梁建方。 “爱卿在西昌州有三件事。”李承乾微微抬头,说道:“首先是派人介入羊同,这一点卫国公和兵部职方司一直在做,朕早年也布了一些棋子,爱卿需要做的,就是扩大这些力量,一旦出兵羊同,要立刻灭了吐蕃人的傀儡,彻底掌握羊同的兵权。” “臣领旨。” “第二件事,是苏毗,苏毗虽然早年间被吐蕃暗取,但是苏毗女王还是有后人在世的,联合安西大都护府,找到这个人。”李承乾身体前倾,认真说道:“将来一旦攻伐苏毗,这个人便是我们的借口。” “臣明白。” “第三件事,便是练兵,高原瘴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问题,但对于一些特殊的人来说,却没有多大影响,甚至一些人在经过一定的锻炼之后,也能够适应。”李承乾稍微停顿,说道:“不管是灭国吐蕃,还是之后治理吐蕃,都需要大量这样的将士。” 吐蕃也有上百万人口,不是说他们领苏毗羊同和西突厥的骑兵灭国吐蕃就能完事的,他们还需要大量的唐人在之后,驻扎在吐蕃很多年,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臣领旨。”梁建方郑重的拱手。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其他的便没有什么了,爱卿如今主政地方,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还有两个月的时间,爱卿多在六部九寺跑一跑,尽可能将所有需要带的东西,全部带齐。” “臣遵旨。”梁建方认真拱手。 “去吧。”李承乾微微抬手,说道:“有什么事情,直接来找朕。” “臣告退。”梁建方拱手,然后转身退出两仪殿。 …… 李承乾看着殿外,梁建方的身影已经消失。 如今的四方战事,只剩下一个吐蕃,吐蕃远还没有到前世大非川之战后的那么强大。 败他不难,梁建方应该能够做到,但是想要在高原反应的强大影响下,灭国吐蕃,就需要特殊的能力。 这一点,李承乾并不看好梁建方。 不过那个时候,东岛三国应该已经灭国了,足够李承乾将苏定方调回来了。 两仪门外,一道身影出现,然后极快的朝着太极殿而来。 很快,通事舍人娄师道已经站在殿门前,神色急切的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吏部尚书,北平县公张行成薨逝!” 李承乾猛然站了起来,盯着娄师道:“你说什么?” 娄师道拱手,满脸苦色的说道:“北平县公府刚刚传来奏报,张尚书昨夜偶感风寒,今日便再难起身,原本请了太医诊病,但没想到已经是到了油尽灯枯之境了,刚刚已经薨逝。” 李承乾手腕微微有些颤抖,他抬起头,深吸一口气,然后尽力的平静:“李卿,许卿!” 李义府和许敬宗同时站了起来,拱手道:“陛下!” “你们二人现在替朕去看一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直接找鸿胪寺。”李承乾叹息一声,说道:“此事,七日之后,让太子代朕去吊唁吧,朕就不过去了,免得惊动太大。” “臣等领旨。”李义府和许敬宗同时拱手。 这个时候,李承乾已经起身,朝着殿外而去,同时摆手道:“传旨,辍朝三日。” “喏!” …… 月色之下,马车晃晃悠悠离开北平县公府,行驶在长安大街之上。 许敬宗坐在马车内,不由得轻叹一声道:“北平县公运道不是很好,今年刚刚开始为陛下所重,没想到一场风寒,就……彻底的断了他的一切。” 张行成虽然是吏部尚书,但实际上却是身处在皇帝和长孙无忌之间。 而且张行成也不是什么的完全中立,他是有些偏向于长孙无忌的,这才导致他虽然是多年的吏部尚书,但在皇帝心里的位置却并不太重,甚至多年了,一点拜相的迹象都没有。 今年好不容易,皇帝让他这个吏部尚书来做科举主考,已经是重用之象了,没想到一个风寒没有熬过,人便已经走了。 “早先的时候,太医说过,北平县公是油尽灯枯而亡。”李义府轻轻抬头,看向许敬宗道:“许兄,科举最是磨人啊!” 许敬宗猛然抬头,难以置信的看向李义府,他的嘴里含着不知道多少话,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义府微微摆手,说道:“老兄,这才是个开始呢,吏部尚书空缺下来,何人上补,你猜陛下是什么想法,你猜赵国公又是什么想法,这要是撞起来,会是什么结局?” 许敬宗忍不住的一个寒颤,这个时候,李义府已经闭上了眼睛。 许敬宗忍不住的长叹一声,官场厮杀,总是在最不经意间,有无数的刀光剑影。 马车在月下,渐渐的驶入了长街深处。 不几日,皇帝下诏,北门县公张行成,谥号为定,追赠为开府仪同三司、并州都督。 许陪葬昭陵。 …… 两仪殿中,李义府站在稍后,低头琢磨着皇帝皇帝对张行成的追赠。 开府仪同三司,并州都督,这些都是预料当中的事情,没有追赠宰相,也没有授东宫官职,但却许陪葬昭陵。 这便多少有些深意。 一阵平静的脚步声传来,李义府看着眼前的笏板,然后在皇帝坐下之后,和群臣齐齐拱手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众卿平身吧。”李承乾神色平静的看着群臣,说道:“张卿的葬礼已经过去,朝政还需继续,首先,吏部尚书的位置不能空下来,尤其是接下来的几年,不管是东岛还是西域,都需要大量的官员填补,所以吏部尚书的人选,今日便定下吧。” “喏!”群臣微微躬身。 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问道:“舅舅,你有什么人选吗?” 长孙无忌刚要站出,却隐约听到了很轻微的敲击桌案的声音,他的眉头下意识的一跳,随即拱手道:“不知陛下有何安排?” 李承乾目光从长孙无忌身上掠过,随后看向阎立德道:“阎卿任吏部尚书吧,同时同中书门下三品,以户部尚书,转任吏部尚书,相对比较合适,之前又有唐卿的例子在前,舅舅以为如何?” 吏部尚书最大的职责,便是统筹安排天下三百多刺史的官位,这里面首先要做的,就是对这些刺史进行考核。 户部涉及到钱粮户口,是对一州刺史政绩考核的最重要指标。 所以,从户部尚书转任吏部尚书是合适。 “陛下安排甚至妥当,臣没有异议!”长孙无忌沉沉拱手,阎立德已经是宰相了,任吏部尚书,他能说什么。 “那么便将这个定下,至于空缺出来的户部尚书,裴卿,你来吧。”李承乾的目光落在了后方的裴仁方身上。 裴仁方立刻站出,拱手道:“臣领旨。” 户部向来是皇帝的地盘,他一言而定,长孙无忌也没法说什么。 “至于空缺出来的户部侍郎。”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认真的说道:“舅舅,你来推荐一个人选吧。” 长孙无忌有些诧异的抬头,随即低头道:“陛下,燕然副都护任雅相如何?” 如今的燕然都护,是雍王李厥在遥领。 是的,李厥虽然是雍王,但是雍州都督丘行恭,皇帝一直都没有要换的意思,所以在雍王大婚之后,便让他遥领燕然都护。 而实际上真正负责燕然都护府的,是燕然副都护任雅相,他是长孙无忌的人。 “便是任卿了。”皇帝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点头应了下来。 长孙无忌立刻便明白,皇帝是用户部侍郎和吏部尚书进行了交换,同时也是在安抚他。 “至于说燕然都护府。”李承乾抬头,看向群臣道:“鸿胪寺少卿萧嗣业。” “臣在。”萧嗣业认真的站了出来。 李承乾微微点头,说道:“你曾经在草原待过,如今再回去几年吧。” “臣领旨。”萧嗣业肃然拱手。 “至于你空下来的鸿胪寺少卿的位置。”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道:“舅舅,你看着安排吧。” “臣领旨。”长孙无忌认真的拱手,就在这个时候,他眼角余光敏锐的捕捉到身后有个人准备要动,他心里一沉,随即立刻拱手道:“陛下,巂州都督刘伯英前些年平定诸蛮有功,可调任鸿胪寺少卿。” 李承乾有些惊讶的看了长孙无忌一眼,说道:“那好,便由刘卿调任吧。” 巂州是羁縻州,巂州都督的品级并不高。 “谢陛下。”长孙无忌高声说了一声,然后退回班列之中。 他背后的那个人也收回了脚步。 …… “莒国公,聊一聊吧。”长孙无忌放慢脚步,在宫道上等上了唐俭,侧身看向他,问道:“今日贤兄似乎有事?” “国公应当明白的,不然也不会推荐下官的亲家做鸿胪寺少卿。”唐俭深深的看了长孙无忌一眼。 刘伯英是唐俭小儿子唐观的岳父,所以,当长孙无忌推荐刘伯英做鸿胪寺少卿的时候,唐俭才收回脚步。 长孙无忌轻叹一声,问道:“国公真的要致仕吗?” 是的,唐俭要致仕,今日他刚迈步,长孙无忌就猜透了他的想法。 “北平郡公病逝了,老朽也该主动求去了。”唐俭轻轻摇头。 “再等半年吧,起码等到明年正旦大朝之后。”长孙无忌略带恳求的看着唐俭。 唐俭深深的看了长孙无忌一眼,说道:“好吧,便依国公,不过国公,退一步海阔天空啊,这些年,朝中百官当中,不少人暗中都有怨气,这些话,陛下是听得见的。” 长孙无忌面色瞬间一沉。 唐俭这个时候已经不再理他,大踏步的从他身边而过。 长孙无忌回头看向太极殿的方向。 宫门千重,皇帝的身影自然看不见。 甚至就连他在长孙无忌脑海的模样,也逐渐的模糊起来。 (本章完) 第681章 皇帝是重情的(第一更) 第681章 皇帝是重情的(第一更) 五月二十三。 帝祭昭陵。 嵕山巍峨,郁郁葱葱。 密密麻麻的金吾卫,手持长槊,身穿红衣金甲,从山腰一直蔓延到了山下,然后朝着长安城的方向蔓延而去,威严肃穆。 长安城所有九品以上官员,还有无数致仕耆老,外番国主使者,全都跪倒在山道两侧,痛声哀哭。 李承乾一身黑底金丝衮龙袍,站在献殿之前,神色庄重的将手里的高香插入香炉中。 他的目光从眼前桌案上的祭品,还有各色牺牲上抬起,落在眼前耸立的昭陵之上。 四周数股青烟直冲天际。 先帝位居中央。 两侧十数老臣陪葬。 房玄龄,萧瑀,高士廉,刘德威,张行成等人,全部陪葬在昭陵两侧。 护卫帝陵。 一旁的礼官在大声的念诵着祭文,李承乾看着前方的陵墓,轻声低语:“父皇,母后,青雀和稚奴,儿臣都妥善安置了,你们不用担心,就是高阳的几个儿子,房遗爱在安东安定下来之后,也就将他们送过去,将来一切不愁。” 长孙无忌跪在后方,哀哭声中,隐约听到皇帝的声音,他忍不住的长泪流了下来。 皇帝还是重情的。 “至于天下,高句丽,新罗,百济,还有西突厥,三五年内就会平灭安定下来,或许吐蕃用的时间会长一些,但上天注定,那里必然是将属于大唐的,无需担忧。”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至于天下事,百官辅佐,安定不难,难的是天下有灾。” 今年虽然还算是风调雨顺,但李承乾还是从太史局的禀奏当中,嗅到了一点火气。 说不好在几年来,天下就有大旱,那才是最麻烦的。 “无论如何,儿臣会尽一切力量治理天下的。”李承乾微微躬身,这才继续说道:“年初的时候,象儿提请让儿臣封禅,百官随奏,儿臣不忍推拒,便应承了下来,但儿臣心中明白,封禅从来不是容易的,但无论如何,儿臣踏上了这条路。” 封禅这一条,一旦踏上,就会不停的走下去。 “父皇在世时,三封泰山而不得,儿臣也想看看,儿臣封禅嵩山,又会经历几次艰难。”李承乾深吸一口气,拱手高声道:“愿父皇母后,庇佑儿臣,庇佑大唐,天下昌盛,万年无期。” “愿先帝庇佑,文德皇后庇佑,天下昌盛,大唐万年。”李象,长孙无忌,李靖,李勣,于志宁,唐俭,程知节,尉迟敬德等人,齐齐俯身叩拜。 声音一节节的从山腰传递下去,轰然传到天边。 …… 御乘缓缓的朝长安而去。 李承乾坐在其中,看向一侧的李义府说道:“传旨,让郭孝恪回宫之后觐见。” “喏!”李义府拱手,然后快速的转身离开。 李承乾抬头,看向晃动的车帘外。 五月的雍州地界,禾苗在茁壮成长,七月丰收已经是可以预期的。 李承乾的目光落在车外跟随的内外官员身上。 从诸番使者,到内外朝臣,所有的人,莫名的都有一种向外的力量,但却是他这个皇帝,将所有的人心全部都拉拢在一起。 李承乾的神色平静了下来。 御乘从金光门入长安城,然后进入皇宫。 宫中准备了素席,李承乾让李象在宫中招待。 贞观殿中,郭孝恪有些疑惑的步入殿中,看到站在右侧大唐疆域图前的李承乾,他立刻上前拱手道:“臣,阳翟郡公郭孝恪,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李承乾微微摆手,目光依旧看着眼前的大唐疆域图,问道:“你见过回纥可汗了?” “是!”郭孝恪神色严肃起来。 “说说吧,你对他感官如何?”李承乾问的很直接。 郭孝恪舔了舔嘴唇,略微沉吟,最后拱手道:“回纥可汗、瀚海都督婆闰,其人虽然看似恭顺,但心藏野心,便是如今臣服大唐,将来也必然会反背大唐。” 李承乾侧过身,看向郭孝恪:“怎么,猜到朕要你做什么了。” “臣惶恐。”郭孝恪赶紧低头。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你的事情,朕没有原谅的打算,那一次若不是薛万备他们及时赶到,你已经死了。 郭待诏说不得得陪葬,只剩下郭待封给你传承香火,若是他日后再出了事,你郭家就完了。” 李承乾骂的很狠,但是此刻郭孝恪心中已经清楚的明白,皇帝对他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便如同先帝一样。 “臣有罪!”郭孝恪沉沉拱手,认真悔过。 李承乾转过身,走到了御榻之上坐下,然后才看向郭孝恪道:“朕之所以愿意给你这次机会,就是因为你在西突厥一战中尽心竭力,没有丝毫逾矩,恪尽职守,这一点很难得,尤其是你!” “谢陛下!”郭孝恪忍不住的低头,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了,到了今天总算是了结了。 “回说回纥的事情。”李承乾一挥长袖,严肃的说道:“回纥可汗如今恭顺,不过是因为大唐强大而已,以草原人的秉性,相互吞并几乎是本能,此次他对西突厥透露出了野心,那么将来对东*突厥还有契丹等部也一样少不了,最后必然会威胁大唐。” “是!”郭孝恪面色凝重的拱手。 李承乾轻轻敲敲桌案,用力的说道:“今日他敢窥伺西突厥,明日,他就敢对西突厥下手,后日,他就会挑拨东*突厥反叛大唐,混乱之下,趁势壮大,然后威胁天下,所以,朕需要提前准备因应。” “臣明白!”郭孝恪如今对皇帝的行事风格有足够的了解。 便如下棋一样。 别人不过刚看透三步,皇帝已在为十步之后落子了。 “从今日起,你会授你武散官辅国大将军,从此不再出现在百官视野当中,但暗领百骑司一部,专司因应回纥之事。”李承乾抬起头,看向郭孝恪道:“回纥必然会暗中一点点的吞并西突厥的部落,同时又挑动东*突厥反叛,找到这些手脚,斩断他们。” “臣领旨。”郭孝恪深吸一口气,重重拱手。 “然后将回纥内部诸部的位置,相互之间的矛盾,冬天水草的变化,全部给朕找出来,一旦出事,立刻便可直插回纥王庭。”李承乾目光幽幽的看着郭孝恪,眼神深沉。 “臣领命。”郭孝恪认真的躬身。 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然后看向郭孝恪道:“有些话,朕要和你说明白,回纥的叛乱,不一定是今日,甚至你这一生,朕这一朝,都未必能够看到,所以,这些事情,必须要严格保密,你便是出外,也只能以阳翟郡公,辅国大将军的身份面对世人,甚至彻底的消失在百官眼中。” “臣明白,能再为陛下效力,臣此生已经无憾。”郭孝恪重重的躬身。 “朕不会亏待你的。”李承乾看着郭孝恪,叹息一声,道:“郭待诏将来会代替你,替朕和大唐冲锋陷阵,至于郭待封,朕听说他文笔不错,你让他好好准备参加科举,明年又是殿试之间,准备的妥当些,朕会尽可能的将来将他拔擢前列,甚至是状元。” 郭孝恪身体不由得微微有些颤抖,随即他直接跪倒,对着李承乾叩首道:“臣谢陛下天恩,臣一家,必定为陛下一生效死。” “好了,你去吧。”李承乾微微侧过身,摆手道:“百骑司和职方司会有人和你联系的。” “臣领命,陛下万寿,大唐万年!”郭孝恪再度沉沉的叩首,然后才起身,告退而去。 看着郭孝恪离去的背影,李承乾不由得叹息一声。 轻微脚步声响起,李承乾微微抬头,就见武媚娘端着托盘从侧殿走了出来。 将温茶放在李承乾面前的御案上,武媚娘这才小心的说道:“陛下宽仁,郭氏受陛下恩典太深了。” 李承乾轻轻笑了,看了武媚娘一眼,似笑非笑的问道:“媚娘是想问,为何当年,郭孝恪犯下那么大错,朕为何为他还如此宽厚吧?” 武媚娘略微迟疑,但还是点头道:“是!” 李承乾转过身,看向殿外,轻声说道:“当年的一切,的确是因为他太贪所致,然而他在龟兹被人攻入之后,毫不犹豫的就冲杀回去,身边带的兵力并不多,但毫无畏惧的奋勇厮杀,支撑到了薛万备杀回,重新拿下龟兹,损伤并不大。” 当然,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李承乾提前进行了布局。 而在上一世,郭孝恪率千人杀入龟兹城,最后被万箭射死,同样也是因为他的坚持,四方将领的反扑,最后又夺回了龟兹城。 但是,他终究是死了。 “虽然,他有错不假,但是造成后果之后,他不顾生死的反扑,这便是一种忠诚,对朕的的忠诚,对大唐的忠诚。”李承乾看向武媚娘,很认真的说道:“这种忠诚,是很珍贵的,所以在惩罚了他十年之后,朕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忠诚是大于一切的,然后才是能力。 李勣虽然能力出色,但他在很多事情,态度都不明确,这让人在用他的时候,总是会多一些防备。 当然,仅仅是一些而已,因为正是因为他对谁都的这种态度,反而也会让人放心一些。 能用,却不能太大用。 所以以忠诚之士居住中心,而有能力的人四方开拓,这才是皇帝真正统治天下的方式。 当然,忠诚之人,也不能抢了有能力的人的风头,更不能和有能力的相争。 制衡就足够了。 这便要看皇帝的权术运用了。 武媚娘轻轻点头:“陛下仁德。” 李承乾微微摆手,道:“郭卿虽然是许州郭氏出身,但他本身还是太原郭氏的一支,朕记得媚娘的三妹,嫁的也是太原郭氏吧?” “是!”武媚娘点头,说道:“不过其人选择不对,卷入了晋王谋逆案,已经流放而死了,可惜三妹,年纪轻轻便已经寡居了。” “她没有后人吗?”李承乾惊讶的抬头。 “没有!”武媚娘有些苦涩的摇头,然后说道:“三妹一直在跟着阿母。” “原来如此。”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如今敏月已经入宫,等将来找个机会,朕便可以给你阿姐和阿母进行加封,也算是略做恩典。” “多谢陛下!”武媚娘有些感激的福身,虽然她最后是留在宫里了,但实际上并没有给她的母亲带来多少明面上的恩典。 “不过话说回来,敏月如今在皇后那里调教,若是她能过皇后这一关,自然一切好说,但若是她过不了皇后这一关,那么朕便只能让她出宫了。”李承乾一番话说的非常严肃。 如今的后宫,一切以皇后为主。 若是皇后不赞同一个人入宫,皇帝也绝对不会反对。 “陛下放心,敏月还是明白轻重的。”武媚娘起身,叹声说道:“尤其这些年,她们过的实际上也没有多好。” “嗯!”李承乾平静的点头。 他心中明白,武媚娘虽然对家人关怀,但仅限于她的阿母。 对于她的其他亲人,她也没有那么关注。 所以,贺兰敏月,她会是怎样的人呢? (本章完) 第682章 若有人求到国公门下,国公能不理, 第682章 若有人求到国公门下,国公能不理,便不理吧(第二更) 转眼已经六月,天气闷热。 御辇从两仪殿而出,往立政殿而去。 李承乾忍不住的抬头,看向清澈的天空,他轻叹一声道:“今年夏天少雨,太极宫已经有些不能待了。” “陛下!”张阿难在一旁躬身,说道:“皇后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子,现在不宜前往翠微宫。” “让人将大明宫好好好的收拾一下,让皇后搬到大明宫吧,那里清凉一些。”李承乾微微抬手,大明宫位置偏高一些,没有那么闷热,人少,相对凉快些。 “是!”张阿难认真躬身。 稍微停顿,李承乾问道:“郭孝恪那边开始动起来了吗?” “是!”张阿难躬身,说道:“百骑司和职方司已经抽调了相关人手,用的是百骑司的名义,军中机密,窥探者死。” “动起来就好。”李承乾点点头,轻声说道:“郭孝恪动手,稍微方便一点的,就是太原郭氏的力量在这件事当中能够体现出来,不像是太原王氏,他们太显眼了。” 王氏有女为宫中宠妃,虽然说南北来往贸易极大,但却是回纥人在暗中很警惕的。 郭氏虽然不如王氏那么强盛,但实力却不容小视,而藏在王氏的阴影之下,更容易被人忽略。 李承乾用郭孝恪,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他能够动用太原郭氏的力量,这样不仅能够盯住回纥人,还能够盯住东*突厥。 “稍微看着点郭待封,查一下他内外结交的人,别走了歧路。”李承乾微微摆手。 “是!”张阿难躬身,一句话为什么也没有问。 李承乾满意的笑笑。 不过坐在御辇上,他的神色不由得微微凝重起来。 郭待封。 前一世,大非川之败的罪魁祸首。 因为皇帝的宠信,就敢不遵守薛仁贵的将令,最后导致有大非川之败。 这事听起来是那么回事,但李承乾怎么都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薛仁贵在前一世,是李治的信臣,甚至是救命之臣,之后又有军中无数军功,同时他出身闻喜裴氏,以他的身份,官职,还有皇帝的信重,哪里是一个郭待封,想要不遵军令,就敢不遵军令的。 李承乾怀疑这里面有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但具体什么,他还说不出来。 这件事情必须深查。 如今梁建方坐镇西昌州,将来大唐和吐蕃一战不可避免,薛仁贵到时必然会参战,若是这里面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力量在暗中作用,那么就必须要提前拔出来。 …… 御辇在立政殿落下。 李承乾起身,步入殿中。 两名明艳的年轻宫妃,站在两侧对着李承乾俯身道:“陛下!” 是许萱和贺兰敏月。 李承乾不是第一次见贺兰敏月了,他从她的眼神中,总是能够看到一些野心。 李承乾轻轻笑笑,然后迈步走入内殿。 苏旖,还有苏淑的母亲冀国公夫人冯氏,一起福身道:“陛下!” “岳母请起!”李承乾微微抬手,走到了床榻前,看着躺在红色摇椅上怀孕八月的苏淑,握住她的手,问道:“怎样,是不是有点热的不舒服?” 苏淑很用力的点头,像小孩一样撒娇道:“今年的皇宫,比往年要更热些。” “今年关中少雨,自然是要热些。”李承乾轻轻低身,说道:“朕已经让人去收拾大明宫了,爱妃这两日,便可以搬过去,那边要凉爽的多。” “搬到大明宫吗?”苏淑一时间有些迟疑,低声说道:“妾身感到有些不安。” 怀孕期间的孕妇对陌生的环境,总有些敏感。 李承乾想了想,说道:“朕让人将蓬莱殿,完全按照立政殿来改造出来。” “嗯!”苏淑稍微点头,道:“陛下,妾身想吃莲子羹。” 李承乾直接侧身道:“还不让人送上来……记得,稍微淡一些。” “喏!”一堆人齐齐躬身,然后转身忙碌去了。 李承乾侧身看向冯氏,说道:“岳母,昌容今年已经十八岁,是时候入仕,朕打算让他先做尚药奉御。 先积累一点官场经验,过几年转任地方别驾,然后再一步步的展开仕途,你觉得怎样?” 昌容是苏瑰的字。 苏瑰是苏淑的亲弟弟,李承乾正儿八经的小舅子。 苏亶如今是扬州大都督府长史。 苏瑰的仕途,李承乾需要好好安排。 冯氏福身道:“一切听陛下安排。” “那便这样吧。”李承乾笑笑,然后看向苏淑道:“皇后没意见吧。” 苏淑甜甜的笑笑,摇头道:“一切听陛下的。” “另外,朕会调冀州冯元常任河南县令,正好今年去洛阳的时候,皇后见见。”李承乾稍微点了一下。 “是冯家的表兄吗?”苏淑忍不住的抬头。 “是,冯家自从光禄少卿冯怦故世之后,后续便没什么人才了,只有冯元常,朕还能看的过眼,便让他任河南县令吧。”李承乾不由得轻叹一声。 光禄少卿冯怦也是苏淑母亲冯氏的堂兄弟,其他还有冯元常的父亲冯摁也都是冯氏的堂兄弟。 “这样不会对朝政有什么影响吗?”苏淑有些担忧的看着李承乾。 “无妨。”李承乾摇摇头,说道:“本身就是河南县令任期所到,所以朕才让吏部调冯元常任河南县令。恰好年底还有封禅之事,嵩山就在河南县境,恰好处理。” “好!”苏淑点点头,深深的看了李承乾一眼。 李承乾轻轻笑笑,无声的点头安慰。 张阿难站在一侧,平静的低头。 …… 大明宫,紫宸殿。 长孙无忌在丹陛之下跽坐下来,然后才看向一旁的李勣道:“的确,这里是比两仪殿要凉快一些。” 李勣微微点头,看着内侍将凉茶放在眼前,然后才看向长孙无忌道:“再有一个月,陛下就要启程洛阳呢,褚尚书那边可曾安置妥当?” “一切按照封禅步奏而行。”长孙无忌刚要继续说什么,就看到李承乾从后殿走入,他立刻就要起身:“陛下!” “不用多礼!”李承乾穿着石青色衮龙袍,从后殿而入,对着长孙无忌等人摆摆手,说道:“舅舅继续!” 长孙无忌拱手道:“洛阳那边诸般行事正常,便是陛下真的封禅,也没有什么不妥,不过一旦东岛的消息传来,封禅立刻就可暂停。” 李承乾微微点头,在丹陛上坐下,然后说道:“朕看,恐怕也不用等东岛的消息,今年这天气怕是就能让封禅停止。” “今年天下虽然干旱,但还是没有到成灾的地步。”李勣在长孙无忌身后拱手,说道:“陛下多年来要求地方积水,如此之下,应对今年的干旱问题不大。” “话不是这么说的。”李承乾微微摇头,看着眼前的整个紫宸殿,目光抬起,看向殿外的阳光,轻声道:“朝中的官员的品行朕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来,没有几个是品行差的,故意害民不会,但朕就怕他们懒。” “陛下!”长孙无忌和李勣同时抬头。 “要求地方积水,真的每个地方官都做到了吗,还有,到了今年,有没有被人提前将水引走,有没有将水灌溉到更多百姓家中的田地里面,这些才是最实际的。”李承乾面色稍微一沉,说道:“但凡有一个地方官有所懈怠,便会有数万百姓受灾。” 一旦缺粮,不是说粮价会上涨几成,而是粮价会上涨又有几成缺额的百姓饿死,这样粮价才会平稳下来。 “陛下,要么今秋还是派人天下巡查吧。”李勣抬头,看向李承乾道:“天下十道,每道选十个最困难的县,让御史台,大理石,刑部,门下省,派人去巡查。” “还有吏部,吏部清吏司的人也需要天下去动动。”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和英国公,还有孙卿一起去安排人选吧,这件事情在十一月必须要有个定论。” “臣领旨。”长孙无忌肃然拱手,低头之间,他的神色凝重,皇帝明显是打算做些什么,但他却有些琢磨不透。 “还有!”李承乾抬头,说道:“洛阳的事情,此次封禅必然难成,那么到时可以让天下人都知道,是因为东岛内战的缘故而使封禅难成,但不能用这个理由来交代天下。 到时,谁来上奏说朕不够资格也好,其他也罢。 这个人要找好。” “臣明白。”长孙无忌拱手,说道:“陛下,御史大夫如何?” “崔卿?”李承乾轻轻摇头,说道:“他的履历太浅,不过资格,还是让孙卿来吧,他是门下侍中,当年魏公上奏劝谏父皇停止封禅的时候,也是门下侍中,如今才有门下侍中劝止,父皇与朕父子相承,也算是一段佳话。” “是!”长孙无忌眼神露出了沉思。 李勣在一旁看了长孙无忌一眼,然后轻轻低头。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还有最后,总得有一样东西来交代跟着一起去洛阳的诸番国王和使者。 他们在长安等了一年,最后什么都没有,难免会让人怨言朕是在耍人,那时候是要出事的。” “陛下所言有理。”长孙无忌和李勣同时点头,面色凝重。 “舅舅,这件事情你好好的找人商量商量,找件事情出来,封禅不成,朕也能在洛阳有件事情,带着诸夷国王使者一起做。”李承乾微微摆手。 “臣领旨。” …… 丹凤门下,长孙无忌和李勣一起上马,缓缓的朝皇宫而去。 长孙无忌一直在想些什么,突然间他回神,看了四周一眼,然后微微摆摆手。 四周的无数侍卫,立刻朝四周散开。 李勣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平静的看向长孙无忌:“国公!” “英国公。”长孙无忌转身,看着李勣问道:“陛下今日多番多言,某总觉得别有深意,但又有些琢磨不透。” “国公说的是吏部清吏司的事情吧。”李勣轻叹一声,缓缓的催马上前,说道:“吏部清吏司,地方功曹;刑部和大理寺,地方司马和法曹;门下省和御史台,地方录事,陛下此次的目的,是要让三股力量合而为一。” 长孙无忌的缰绳不由得一紧。 李勣看了他一眼,说道:“陛下是要用孙伏伽,来统管天下监察事。” “所以,陛下才让孙伏伽效仿魏征阻止他封禅。”长孙无忌现在彻底的明白了过来。 李勣点点头,认真的说道:“国公,年底必有大事,所以,若是有人求到国公门下,国公能不理,便不理吧。” 长孙无忌一愣,彻底的停下了马匹。 李勣则是缓缓而去。 长孙无忌看着李勣远去的背影,脸上一阵苦涩。 …… 七月二十九,皇后于大明宫蓬莱殿诞下公主。 皇帝欣喜万分,赐名曰:永乐公主。 小名:福宁儿。 八月初九,皇帝启程,东巡洛阳,封禅嵩山。 (本章完) 第683章 国公,该换条路了(第三更) 第683章 国公,该换条路了(第三更) 洛阳,紫微宫。 乾元殿。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看着跪倒在地的齐王李佑,轻声道:“五郎,你比当初成熟许多了。” 一句话,李佑顿时忍不住的眼泪流了下来,哽咽的叩首道:“皇兄!” “出来了,就好好的。”李承乾轻叹一声,道:“朕这一次用封禅的理由,好不容易才说服朝臣将你放出来。 不过亲王的爵位你不用想了,朝中不会允许,朕思量之后,封你建安郡王,领建州别驾,好好做上几年,朕会升你为建州刺史,好好治理地方。” “多谢皇兄。”李佑起身,颤抖的拱手。 “今日,你先在洛阳过,建安郡王府,朕已经让人给你收拾出来了,带上王妃和太妃,一起搬进去。”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到了明年,你回长安一趟,去昭陵祭祀父皇。” “是!”李佑顿时忍不住的痛哭了起来。 先帝病逝的时候,他还在洛阳被囚禁,只能遥遥的拜祭,没想到,今生竟然还能有去昭陵亲自祭拜的机会。 “之后,便然后便带着王妃和太妃,一起去建州吧。”李承乾有些感伤的侧过身,然后说道:“好了,出宫去吧,好好的在洛阳转一转,日后你想要再回来,就不容易了。” “是!”李佑叩首,再度忍不住的痛哭了起来。 …… 齐王李佑被从宫中放出的消息,立刻就在整个洛阳沸沸扬扬的传扬了开来。 十几年前,齐王李佑谋反的事情,也重新被人翻了出来。 少不了还有其中的一些蹊跷事。 当然,这些和皇帝没有关系,甚至当初齐王李佑能够保住一命,也都是皇帝在先帝面前求情,这才最后以幽禁邙山了事。 如今皇帝更是亲手将齐王解除幽禁。 兄弟孝悌之情,几乎能为天下表率。 十几年过去了,李佑背后的阴氏,几乎是彻底凋零,好在齐王妃背后的韦家还在。 李佑如今虽然不再是齐王,但身为建安郡王,手下还是能够安置不少人。 这样的官位,便是京兆韦氏,也不敢轻易小视。 尤其这些年,皇帝已经加紧了对天下世家的控制。 所以很快,韦家的人很快便找上了门。 尤其是跟在皇帝身边的右卫中郎将韦待价。 他是齐王妃的亲哥哥。 就在洛阳百姓议论皇帝会不会将魏王也放出来的时候,一匹快马匆匆的从上东门极速的进了皇宫。 …… 乾元殿中,李承乾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奏本,然后看向长孙无忌,李勣等满殿群臣,甚至微微有些颤抖的说道:“屠城了,新罗王将高句丽的一座城,彻底的屠了。” 李勣站出,拱手道:“陛下,虽然是只有三千余人的一座小城,但的确是屠城了。” 李承乾突然放下奏本,轻叹一声道:“可惜了,如此一来,高句丽和新罗之间的仇恨便再也难以解开了。” “是!”长孙无忌站出,拱手道:“陛下,高宝藏在承天门外,叩首求见。” “朕就不见他了。”李承乾平静的摆摆手,说道:“他想说的,无非就是让大唐替高句丽主持公道,告诉他朕会替他主持公道的,传旨下去,令新罗王金春秋入长安解释此事,同时让苏勖派人前往调停两国战事……” 听到皇帝的沉吟,群臣忍不住的抬头:“陛下!” 李承乾收回神思,看向群臣,神色严肃的说道:“诸卿,大唐的目的,从一开始就要让三国齐灭。 如今到了这一步,高句丽和新罗之间,便再也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战事必然会进行下去,然后以一国灭亡为第一阶段的结束,但具体该怎么做,兵部?” “陛下!”兵部尚书崔敦礼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东岛三国之战,终究的焦点是落在高句丽的身上。 因为一个高句丽在当初,便有新罗和百济两国加起来的两倍还要大,而且还不包括辽东。” “所以,兵部的看法,是要以新罗灭了高句丽的国祚,但是新罗有这个实力吗?”李承乾微微抬头,说道:“朕相信,新罗有足够搅乱高句丽南部的力量,但是说他们北上灭国高句丽,且不说能不能,敢不敢就是一个问题。” 如今大唐就屯兵在大同江北,有大唐在,新罗可以说敢一步步的侵占高句丽国土,但灭国,他们恐怕不敢。 “正常来讲他们是不敢的。”崔敦礼低头,平静的说道:“但若是大唐支持高句丽,可以用一切手段报复新罗的屠城的时候,新罗最后必然会杀入高句丽深处。 如果这个时候,他们发现高句丽国内的防御就像纸一样薄弱,他们会不受控制的杀入平穰……” 大唐支持高句丽,用一切手段报复新罗的屠城。 崔敦礼的话有些绕,说的也云山雾罩的,但在场的人都明白,其实也就是两个字,屠城。 高句丽以屠城来报复新罗的屠城。 高句丽一旦屠城,那么大唐就可以告诉新罗,大唐会在这件事情上保持中立。 以新罗人对高句丽人的仇恨,一得到大唐的允诺,立刻就会不顾一切的杀入高句丽,然后不停的冲杀。 这个时候,他们一旦发现高句丽的城市防御像纸一样的薄弱,他们立刻就会忍不住的不断的向前冲杀。 直到最后杀入平穰。 “需要让高句丽人对高宝藏失去信心,需要有人引导,告诉高句丽的百姓,只有大唐出兵,才能够让他们彻底的安心下来,才能彻底的向新罗报复。”崔敦礼抬头,说道:“陛下,泉盖苏文的儿子和旧部,是时候发挥作用了。” “高句丽百姓自愿归入大唐,然后大唐率领高句丽的军队杀入新罗,灭国新罗,事后再拉扯一下,将百济也牵扯进来,最后灭了百济,三国同时归入大唐。”李承乾忍不住出了口气,看向崔敦礼道:“兵部的计划纸上谈兵是行的通的,但具体做起来,中间的困难很大,尤其是人心,还有天时地利种种细节。” “是!”崔敦礼拱手,说道:“兵部能策划的,只有如此了,剩下的,就是军前统帅更详细的不熟了,毕竟洛阳距离菟州太远,相互之间沟通不多。” “苏定方。”李承乾微微点头,然后又摇摇头,说道:“不用让苏定方回朝,让他六百里加急,将奏本送回来就是。” “喏!”崔敦礼认真拱手,然后退回班列。 李承乾转身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去和高宝藏说,高句丽被屠城,朕无比愤怒,大唐愿意帮助高句丽报复,让他下令,高句丽所有的将士,全部听从大唐所令。” 如果没有大唐的调动,新罗如何能够轻易的杀入平穰。 这里面的细节很重要。 “臣领旨。”长孙无忌认真拱手。 李承乾轻轻敲敲御案,轻叹一声道:“东岛战事再起,朕的第一次封禅,算是就彻底毁了。” “陛下!”群臣齐齐躬身。 李承乾侧身看向孙伏伽,问道:“孙卿,一个秋天过去了,地方事务察查如何?” “回陛下!”孙伏伽面色凝重站出,拱手道:“陛下,门下省,御史台,刑部,大理寺,户部清吏司,联合地方司马,录事参军,法曹参军一起查查,天下诸道,如今已经查出有九位刺史三十三位县令懈怠公事,从而导致三十三个县,共计有超过千人因此而亡,上万百姓受灾,臣请陛下严处。” 孙伏伽一句话,殿中群臣立刻肃然起来。 长孙无忌忍不住的要站出说些什么,但突然间他想起了在洛阳时,李勣和他说的话,长孙无忌有犹豫之下,还是没有开口。 “朕就不严处了。”李承乾平静的摇头,说道:“孙卿领御史台,刑部和大理寺,依照唐律处置便是……记住,这件事情,任何人不许求情。” “喏!”群臣拱手,道:“臣等谨遵圣训。” “孙卿便以这件事情,起草奏本,驳了朕的封禅之事吧。”李承乾微微摆手。 “臣领旨。”孙伏伽用力的拱手。 先帝时期,魏征有《谏皇帝十思疏》。 现在也该轮到他孙伏伽了。 “舅舅!”李承乾看向有些愣神的长孙无忌,说道:“舅舅,封禅停了,接下来该做什么,数日之后,你要提出来。” “臣明白。”长孙无忌认真拱手。 …… 尚书省,尚书左仆射官廨。 褚遂良看着长孙无忌,认真拱手道:“国公,天下事,除天地外,能让百缭在意之事,恐怕只剩下神灵了。” “神灵?”长孙无忌眉头闪过一丝疑惑。 “不错。”褚遂良点头,说道:“这其中要么是昊天,要么是佛道,封昊天,其实和封禅雷同,所以更应该是佛道。” “佛门就算了,倒是道门可以考量。”长孙无忌缓缓的点头。 “皇室是道德真君后人,那么是否可以请陛下,追封道德真君?”褚遂良小心的看着长孙无忌。 “你有想法了?”长孙无际顿时听懂了褚遂良的话。 “譬如太上玄元皇帝,如何?”褚遂良微微笑着拱手。 “不错!”长孙无忌彻底的松了口气,他稍微靠后,看向褚遂良道:“这件事情,你来上本,你是礼部尚书,上本最好,而且嵩山封禅也是你一直在做,等到册封太上玄元皇帝的事情了结,你也正好是时候更进一步了。” “更进一步?”褚遂良诧异的抬头。 “唐俭年底就要致仕了。”长孙无忌微微叹息一声,说道:“一个中书令空了下来,后面不少人要递进,你原本就是宰相,这个时候正好再进一步。” 褚遂良看着长孙无忌,有些苦涩的摇头道:“国公,下官真的还有更进一步的机会吗?” 有的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进一步,万丈悬崖。 (本章完) 第684章 让陛下亲自来面对整个关陇门阀(第 第684章 让陛下亲自来面对整个关陇门阀(第一更) 乾元殿中,群臣肃穆。 李承乾坐在御榻之上,看着手里的奏本,不时的读出两句:“一曰天时未至,旱灾未弭;二曰东岛兵凶,西域未靖;三曰吏治待整,根本当固……故请缓封禅事,以整肃吏治。” 群臣微微侧身,看向站在殿中的孙伏伽。 这家伙也真是敢说,“流民万余,饿殍盈野”,“东有屠杀暴行,西有军耗岁增三成”,“隐饰灾情,危殆之征也”。 “请罢车驾,遣御史巡察,缓诸夷朝贡,以免步炀帝毁天下后尘。”李承乾看向肃然站立殿中的孙伏伽,突然笑了,说道:“爱卿此奏,朕无言以对,便以此暂停封禅。” “陛下仁德,此停封禅,天下幸甚!社稷幸甚!”孙伏伽直接跪倒,叩首曰:“陛下贤明,大唐万年。” “陛下贤明,大唐万年。”群臣齐齐躬身拱手。 李承乾拿起奏本,递给一旁的张阿难,说道:“抄录下来,张贴全城,传召天下。” “喏!”张阿难拱手之间,脸上难掩欣喜。 皇帝行事虽然多有雕琢痕迹,但很多事情,都是在顺着先帝的脚步,一步步的走下去,这一点张阿难心中很欢喜。 “传旨,门中侍中孙伏伽谏言有善,赐绢三百匹。”李承乾稍微笑笑,深深的看了孙伏伽一眼,说道:“还望孙卿日后如魏公有谏父皇一样,谏言于朕。” “臣领旨,谢陛下隆恩。”孙伏伽沉沉拱手。 长孙无忌在一旁看着,神色严肃起来。 他当然知道,孙伏伽不是魏征,他虽然一直以魏征为榜样,不停的模仿魏征,但他永远也成不了魏征。 因为魏征谏言,不仅是有理有据,而且心中无畏,所以,即便是面对先帝,也能够强谏,最后逼的先帝不得不悔过。 但孙伏伽不同,他虽然看起来如此,但很多事情,实际上不过是皇帝在允许他谏言,他才能够畅所欲言。 实际上,皇帝不过是为天下人竖起一个榜样而已。 魏征遇事,说不对就不对。 天下百官在上奏的时候,自己就要掂量三分。 而孙伏伽,他是以门下侍中,统合门下省,御史台,加刑部,大理寺,还有吏部清吏司,还有地方司马,录事参军,法曹参军功曹参军而成的一整个监察体系,逼到天下百官不得不掂量三分。 如果说他们对魏征的态度是敬,那么对孙伏伽的态度就是畏了。 可惜,偏偏孙伏伽自己并不是太清楚这一点。 因为这一切都是皇帝刻意推出来的。 孙伏伽就是皇帝用来监察天下的一把刀。 皇帝统治天下的体系在逐渐的成型,而他长孙无忌…… “舅舅!”皇帝的声音在上方响起,长孙无忌立刻拱手道:“陛下!” 李承乾对着长孙无忌点点头,说道:“那件事情?” “陛下!”褚遂良从群臣当中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凡帝王者,当追元祖,大唐元祖者,太上道德天尊李耳是也,故臣请陛下追赠太上道德天尊。” “让皇室,群臣,加上诸夷,一起随朕,追赠元祖。”李承乾轻轻点头,说道:“此事能让天下道门全都动起来,也能让天下佛门一样为之震动,整个长安沸腾,诸夷使者就算是不通文化,位居其中,也能感受其事盛大。” “是!”褚遂良忍不住敬畏的躬身,如今的皇帝,洞彻人心世事,你只要开个头,他就能看清楚一切。 “便如此吧。”李承乾点点头,说道:“朕亲自写一封追封诏书,册封元祖,为,大唐太上玄元皇帝。” “为大唐太上玄元皇帝贺!”殿中群臣齐齐拱手。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既然要册封元祖为太上玄元皇帝,那么就不能在嵩山,得去一趟亳州太清宫了。 此事褚卿依旧统领诸卿,太常寺,鸿胪寺,宗正寺,少府监一起协助。” 太常寺卿赵元楷,鸿胪寺卿李义表,宗正寺卿李百药,少府监丘行掩。 四人一起站了出来,拱手道:“喏!”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诸般礼仪务必齐备,尽可能与道门沟通,合乎帝礼和道门科仪,同时令太子十二月初一从长安启程,离开长安前,先去太庙祭祀先祖,敬告此事。” “臣等领旨。”群臣肃然拱手。 “退朝。”李承乾直接起身,群臣肃然拱手道:“臣等恭送陛下。” …… 贞观殿中,李承乾坐在御榻上,提起细竹金笔,认真写道:“大道混成,先二仪而立极;至人虚己,妙万物以为言。粤若老君,朕之本系……”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这个时候从侧畔响起,随即来到了御榻之畔,一只青瓷茶碗被放在了御案上。 李承乾看到了握着茶碗的纤纤玉手,他诧异的抬头:“皇后。” “陛下!”苏淑走到了李承乾的身后,轻轻的帮他捏着肩膀,低声说道:“臣妾听说嵩山封禅之事已了,所以来看看陛下!” “呵呵!”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还是皇后最了解朕啊!” 放下手里的细竹金笔,李承乾将苏淑拉到身前,抱在怀里,头搭在她的肩膀上,轻声说道:“朕的第一次封禅,就这么草草的结束了,朕一手开启,最后又一手终结。” 封禅啊,这两个字又岂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虽然朝中轻巧的用追封太上玄元帝君的事情,将民心引导了过去,但李承乾心中的遗憾却是根本没有多少人察觉。 当然,这件事情,本身就是皇帝一手开启,整个过程也全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其中的目的,也是为了确保大唐在西突厥的布局。 一旦有成,大唐就能够将整个西突厥彻底纳入掌控。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那条丝绸之路。 “陛下封禅转追封玄元帝君,诸番那里反应如何,有没有感觉自己被戏弄了?”苏淑稍微抬头。 诸番国王使者的想法,才是这件事情唯一需要注意的地方。 “情况比预想的好。”李承乾忍不住的笑笑,说道:“虽然元祖是神灵之上的存在,三清之首,民间百姓倒还是能够分辨的出来,可是外族却分辨不了这么多,不过他们在知道皇室是神灵的后裔,反而更加的敬畏起来。” 三清是神灵之上的存在,但在外族的理解中,也是神灵之一。 当然,这多少和陶弘景的《真灵位业图》脱不了关系。 “外族也认神,大唐皇室是神灵后裔,他们自然更加敬畏。”李承乾突然笑笑,说道:“当然,这不包括那些野心之辈,不过便是他们,恐怕也会窥伺一下元祖和道门在整个天下的影响,从而在洛阳安静的待下来。” 这便足够了。 “如此便很好了。”李承乾抱着苏淑,低声说道:“朝中的事情,皇后不用太担心,不管是东岛三国,还是西突厥,又或者是吐蕃,一切都在缓慢稳定的推进当中,总有一天,朕会真正的封禅嵩山的。” “嗯!”苏淑点头,然后说道:“不说是封禅嵩山,便是封禅泰山陛下也可以的。” “哈哈,这可就不容易了。” …… 尚书省,尚书左仆射官廨。 “弄的隆重些。”长孙无忌看着手下的都事将一杯茶递给褚遂良,这才继续说道:“有些话,因为孙伏伽的上奏,所以陛下没法说的很清楚,但追封太上玄元帝君,那毕竟是陛下的元祖,再隆重也不过分,更别说,还有无数外夷,神秘庄肃,才最重要。” “国公放心,这些事情,只需要将封禅仪式转移过去便是了,加上道门的科仪,不会有问题的。”褚遂良微微拱手。 长孙无忌点点头,抬头看了一侧的都事一眼。 都事立刻拱手,然后倒退着从一边退下。 长孙无忌这才看向褚遂良,问道:“上次说的那件事情,登善,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褚遂良心中轻叹一声,然后看向长孙无忌道:“国公,下官想过了,便是莒国公真的致仕,中书令的位置也不会轮到下官。” 长孙无忌点点头,说道:“孙伏伽的机会不大,陛下要用他在门下省的职责,来控制天下监察事,所以最后可能对是吏部尚书阎立德,毕竟有刘德威的前列在先,而阎立德本身便是宰相。” 褚遂良微微低头,他知道,长孙无忌在盯着点的,一直都是吏部尚书。 吏部,这便是皇帝和赵国公这些年一直在争的东西。 从唐俭,到杨师道,到张行成,到现在阎立德四任吏部尚书,还有薛元敬,到崔仁师,柳奭,李乾祐,四位吏部侍郎。 这几年间,前前后后不知道发生了多少事情。 但总体而言,皇帝在吏部的直接影响力,依旧不如长孙无忌。 哪怕现在的吏部尚书是阎立德,但也依旧不如长孙无忌在吏部的影响力大。 褚遂良轻叹一声,诚恳的说道:“国公,便是阎立德做了中书令,陛下也依旧不会让下官就任吏部的,下官的身份在这里摆着,陛下哪怕是用李乾祐做吏部尚书,都不会用下官,国公不如从下面着手,着力在吏部侍郎上。” 长孙无忌不由得微微沉吟起来。 “国公!”褚遂良拱手,说道:“陛下这些年用心在外,多番征战,如今也是励精图治,开始革新吏治,诸般手段层出不穷,就比如孙伏伽这件事情,陛下最后查了三四十人,其中关中出身的官员就占了一大半。” 如今的朝堂,真正在逐渐的成为皇帝阻碍的人,正是关陇门阀的人。 这一点,褚遂良看的很清楚。 这是没办法的,天下之大,不是一个关中出身的人才就能够全部填满的。 皇帝必然有用天下四方所有的人才。 可是在这之前,关陇门阀会尽可能的将他们的自己送到每一个官位上,哪怕这些人不合格。 偏偏就是这些不合格的人,引起了皇帝的厌恶。 最后被清查的也是他们这些人。 长孙无忌不由得轻叹一声,这些道理他又不是不懂,但身处他这个位置,很难说退就退的。 “所以,国公,依下官看,国公不妨退一步吧,让陛下自己来处理这些事情。”稍微停顿,褚遂良满脸劝谏的说道:“国公,如今已经到了让陛下自己来面对整个关陇门阀的时候了。” 长孙无忌有些疑惑的轻轻抬头,随即眼神沉重的看着褚遂良。 褚遂良被长孙无忌用极具压迫的目光看了一眼,他赶紧低头。 随即,褚遂良又赶紧开口道:“国公,下官知道国公受先帝和文德皇后大恩,一心以稳定天下为主,但有的时候退一步更好。 只有让陛下认识到关陇门阀的强大,还有他们对天下的重要,那个时候,才是国公重掌大权的时候。” 长孙无忌身体直接靠后,目光微微的眯了起来。 重掌大权。 长孙无忌轻轻低头,看向褚遂良的眼中带着一丝陌生。 “假如,陛下不需要国公就能安定关中,那么……”褚遂良有些沉重的拱手,道:“那时候便是国公真的应该放下一切,将一切交给陛下的时候了。” “好吧,我考虑一下。”长孙无忌抬起头,平静的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唐俭刚致仕,我就走,天下会出事的。” “是!”褚遂良拱手点头。 “便这样吧。”长孙无忌微微摆手,侧过身,开始认真思量起来。 “是!”褚遂良躬身,道:“下官告退。” …… 等到褚遂良彻底的离开,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一旁的廊柱之后,尚书左丞裴熙载站了出来,对着长孙无忌拱手道:“国公。” “他有别的想法啊!”长孙无忌不由得叹息一声,说道:“他说的那些,我又何尝不知道,但我退了,总得有人顶我的位置吧,原本以为他可以,没想到他别有心思!” 长孙无忌一旦从现在的位置退下去,那么他们这一系,就得有人顶起来。 不然早晚人心会全散的。 这种情况下,还有谁比褚遂良这个前任中书令,如今的礼部尚书更合适的。 尤其如此好不容易有了机会。 “褚相应该是被当年的那件事情给吓着了,所以担心一有窥伺上位之意,便会被陛下狠狠打击,所以才显得谨慎了些。”裴熙载微微拱手,说到底,皇帝已经不再是当年的皇帝了,六部尚书,当朝宰相,说贬就贬。 “算了,他既然不愿意,那么这个礼部尚书的位置便空下来吧。”长孙无忌淡漠的摇摇头,看向裴熙载道:“你那边藏着的那件事,可以开始动手了。” “是!”裴熙载肃然拱手,然后小心的从一侧退了出去。 长孙无忌看着前方半空中,整个人逐渐的陷入了沉思当中。 (本章完) 第685章 道祖显圣,皇帝的野心(第二更) 第685章 道祖显圣,皇帝的野心(第二更) 祭坛幽幽,石像高耸。 鹿邑,太清宫。 宫殿矗立,森严巍峨。 无数的禁卫士卒,手持槊刃,站立在长道两侧。 四方各有一座太极纹刻大鼎。 大鼎中无数祭品牺牲在熊熊燃烧。 青烟袅袅,直冲天气。 数百名穿着朱紫道袍的道门真人,站立在石像前方的祭场前方,行礼叩拜,高声念诵《道德经》, 在他们身后,是密密麻麻从天下四方而来的受箓道士。 两侧烟气弥漫,一眼看不到尽头。 看上去,似乎有数千人之多。 在整个太清宫之外,仿佛整个鹿邑的百姓全部都到了,全都跪倒在道观两侧。 如今繁复无比的道门祭祀科仪总算已经到了尾声。 站在两侧无数官员,还有内外国主使节感到无比震撼的同时,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一身黑底金丝衮龙袍,头戴黑色冠冕的李承乾走上了祭坛。 站在道德天尊像下,李承乾看了一眼放满祭品的供桌,张开圣旨,朗声念道:“大道混成,先二仪而立极;至人虚己,妙万物以为言。粤若老君,朕之本系。爰自伏牺之始,暨乎姬周之末。灵应无象,变化多方……” 随着皇帝的声音响起,整个太清宫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朕嗣膺灵命,抚临亿兆,总三光之明,而夙宵寅畏;居四大之重,而寝兴祗惕。尽孝敬于宗祧,罄怀柔于幽显,行清静之化,承太平之业……”李承乾低头念诵封赦诏书,突然间他感觉到眉心有一点热。 紧跟着,温热直接在他的头顶弥散开来。 李承乾虽然感到有些异样,但还是坚持着继续诵读敕书。 然而在四周无数百官,外夷国王和使者的眼中,一抹清光从道德天尊的双眼射出,最后直接照在了皇帝的头顶上。 一顶无形的太极图若隐若现的出现在了皇帝的头顶。 所有人都惊愕的站在原地,尤其是以尹文操和潘师正为首的道门真人,都是惊讶的难以置信。 长孙无忌猛然转头,看向了站在左侧前方的褚遂良。 褚遂良似乎也察觉到了长孙无忌的目光,赶紧转身,然后用力的摇头。 今日这一切,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随着李承乾的念诵声逐渐的接近尾声,无形的太极图缓缓的从他的头顶落下,一直落入到脚底。 “……宜昭元本之奥,以彰元圣之功。 可追上尊号为“太上玄元皇帝”,圣母为“先天太后”。祠堂庙宇,并令修创。 置令丞各一员,以供荐飨。 钦此!” 李承乾声音落到最后,太极图彻底的在他的脚下消失。 一时间,整个太清宫中彻底的安静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楼观道尹文操真人,手持笏板,率先躬身道:“为太上玄元皇帝贺,太上玄元皇帝圣寿无疆!” 潘师正跟着躬身道:“为太上玄元皇帝贺,太上玄元皇帝圣寿无疆!” 下一刻,整个太清宫,所有人,全部齐齐躬身道:“太上玄元帝君万寿无疆!” 太常寺卿赵元楷从一侧站出,对着众人高声道:“献礼册。” 太子李象为首,长孙无忌和李勣紧跟在后,然后上前将手里的礼册放入到两侧刚刚点燃的小鼎中。 随即,火焰蒸腾,烟气冲天。 …… 精骑相随,刀槊寒光。 御驾缓缓的朝洛阳而去。 御乘之内,李承乾放下手里的奏本,看向对面的长孙无忌,问道:“所以,什么都没有吗?” “什么都没有,太上玄元皇帝石像之内没有任何机关。”长孙无忌惊讶的看着李承乾,忍不住激动的说道:“或许真的是太上玄元皇帝降福,道门那些人,简直是快要疯了。” 太上道德真君在众目睽睽之下,显圣在皇帝身上。 而且就在皇帝为太上道德真君上尊号太上玄元帝君的时候。 难道皇帝真的是太上道德真君的后人? 还是说,太上道德真君承认了这层关系? 李承乾轻轻笑笑,他能够想到这件事情所引起的巨大舆论风暴,对他的威望巩固将会有极大的作用。 从今往后,道门就是他最忠诚的帮手。 或许,从一开就是。 “舅舅,让太常寺,鸿胪寺,宗正寺,还有礼部,兵部,户部,全力都动起来。”李承乾目光严肃起来,道:“这件事,必须要让让四方诸夷更加的敬畏朕,更加的敬畏大唐,这样将来大唐吞并高句丽,新罗,百济,甚至是吐蕃的时候,才不会有杂音。” 什么祥瑞,什么吉兆,在那些真正主持一方的诸夷国君那里,根本就不信这个,他们只信利益。 当然,表面上他们还是要认的,因为他们自身就有天命的色彩。 今日的事情,不会让他们真正的成为李承乾的信徒,但是他们会敬畏带有这层光环,还有整个大唐力量的李承乾。 大唐,才是李承乾最大的底气。 “喏!”长孙无忌肃然拱手。 …… 乾元殿雄伟壮阔。 文思殿静谧深沉。 苏良嗣迈步走进文思殿中,张阿难在前方引路,然后转身进入西偏殿之中。 密密麻麻的书架有无数排,而这还仅仅是整个文思殿的一个偏殿。 河南,河北,山南,淮南,江南。 天下五道的名字渐次出现。 在文思殿深处,苏良嗣见到了正在查阅文本的皇帝。 两侧许敬宗,马周,李义府,张文瓘,裴爽,柳亨,裴炎等人全部都在桌案之后,仔细的誊写文本。 至于上面究竟是什么,苏良嗣也不清楚。 但是他隐约听说过这些东西。 “臣,御史中丞苏良嗣,参见陛下!”苏良嗣在皇帝身前三步停步,然后肃然拱手。 “来了。”李承乾微微抬头,看了苏良嗣一眼,淡淡的开口道:“这里的书架上,摆放的天下五道中所有州县的户数,田数,赋税数目,还有每年发生刑案的数目和种类,有最新的,还有十年之内的,只需要将这些摆出来,绘列成图,天下尽在眼前。” 苏良嗣轻轻点头。 天下治理,兵部和礼部先摆一遍,吏部和工部并不直接。 最直接的,还是天下州县的户数,田数和赋税总数。 至于刑案的数目和种类,那是另外一个层面上来反应地方治理的标志。 一个地方刑案数目突然增多,便说明,这个地方的治理出了问题。 这些苏良嗣懂。 “就比如,一个县,根据往年的户数和田亩增加,没有各种天灾,今年的赋税总数,应该是三十万贯,但到最后,上缴到朝中的赋税却只有二十五万贯。”李承乾轻轻抬头,说道:“若是这个地方的刑案同时增加,那么就说明这个县出了大问题,朝中就应该派人去查了。” 苏良嗣神色凝重起来。 光是这些东西,能看到的远比任何人想的还要多。 “一个州就那么几个县,这些数字累加起来,便能够看尽一个地方的吏治情况……当然,更多的,还可以查看吏部,户部,还有刑部更详细的卷宗。”李承乾微微抬头。 “是!”苏良嗣沉沉拱手。 李承乾从桌案之后,站了起来。 他平静的从一个个书架旁边走过,然后淡淡的说道:“孙卿如今在统管天下监察,他那边有自己的一套东西,每年会有大量的官员被弹劾。 朕需要的,你在旁边看着,若是有哪里不对的地方,就来这里查阅数据。 许敬宗,李义府,还有马周,他们每个人都会全力的帮助你,然后孙相那边该提异议的提异议。 朕不想看到任何一个好官被冤枉,也不想看到任何一个贪官被放过。” “臣领旨。”苏良嗣认真拱手。 “之所以选你,是因为你是皇后的堂弟,有些话他们不方便说,但你没有太多顾忌。”李承乾将这里面的东西全部都说了出来,苏良嗣微微躬身。 “而且,你将来也少不了要去地方走一遭的。”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有了现在的这些东西,将来你任地方州县,也能够更方便一些。” “是!”苏良嗣躬身。 李承乾转身走出了偏殿,走到了殿门之前,看着前方的洛阳城,深吸一口气,这才看向苏良嗣道:“其实这座文思殿,只有两个数字最重要。” “请陛下示下。” 李承乾抬起头,竖起一根手指,说道:“第一,是天下的户口总数;第二,是天下的赋税总数。” 李承乾弄出来的这一套东西,所有的累加起来,就是天下需要上缴赋税的户口,还有赋税总数。 “永惟九年,天下户数是四百五十万户,人口总数的两千七百万。”李承乾侧身看向苏良嗣,说道:“朕将西突厥,西昌州,还有菟州的人口,全部都加了进去。” 苏良嗣拱手,点头道:“西突厥和突厥都是大唐领土,陛下所做无差。” “这一年,天下赋税总数,不加丝绸之路的商税,全部换算成铜钱,是一千三百二十四万贯。”李承乾笑笑,说道:“丝绸之路的收益,大体是这个数的三成。” “是!”苏良嗣点头,说道:“臣知道,当年东征高句丽时,每年的军费是八百万贯。” “是啊!”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抛掉官员的俸禄,一年下来剩不下多少,一有大灾,就是天下变色。” “是!”苏良嗣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了天下。 “朕最期盼的,其实就是天下赋税,一年比一年都更能有所增长。”李承乾轻轻的眯起了眼睛。 (本章完) 第686章 天津桥鸣冤,请诛褚遂良(第三更) 第686章 天津桥鸣冤,请诛褚遂良(第三更) 巍峨的乾元殿就在前方。 李承乾平静的步行,苏良嗣跟在身侧。 李承乾神色淡漠的开口道:“如今的天下,每年的赋税总额都在以三十万贯的数字在增长。” “仅有三十万贯吗?”苏良嗣惊讶的抬头。 “这很正常。”李承乾摇摇头,说道:“虽然天下都在开拓,但也不是立刻就有成果的,每年能够保证三十万贯的增长,已经是天下丰收和百官竭力的结果了。” “是!”苏良嗣面色凝重的点头。 “但是,三十万贯这个数字真的不大。”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一旦明年增长的赋税小于三十万贯,就要去查是哪里出了问题,一旦赋税增长成了负数……” “那天下便出了大问题了。”苏良嗣下意识的呓语。 李承乾平静的抬头,说道:“天下有灾,朕从来不怕,朕怕的,只有三样,隐田,隐户,还有恶钱。” “是世家。”苏良嗣顿时明白皇帝统筹这一切真正的目的所在。 “是啊,世家,世家才是天下真正的蛀虫。”李承乾转身看向殿内,平静的说道:“如今还好,天下世家还算有所节制,所以只需要在直接进行敲打便可以了。” 世家虽然是天下最大的蛀虫,但也是皇帝统治天下最大的帮手,这是一体两面的。 现在还好,一旦将来世家将天下侵蚀的无比严重的时候,隐田隐户隐税到皇帝都控制不了的时候,就是租庸调彻底崩溃的时候了。 前世李隆基在开元末年,天宝初年的时候开始放松,均田制便很快走向了崩溃。 均田制崩溃,赋税无法稳定供给,府兵制也就崩溃了。 李承乾现在还很难在制度上做什么完整的革新。 历朝历代在这方面最大的手段,就是行大狱。 前世李治之所以能够在新罗和吐蕃手上不停战败,还能维持天下盛世,根本的原因,是因为从李忠开始,到长孙无忌,还有李弘和李贤两兄弟接连被废。 一次又一次的大案,让不知道多少世家受到了重创。 从而变相的缓解了天下矛盾,让盛世继续。 李承乾轻叹一声。 他是不能走这条路的,而他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将海贸的庞大利益拉进来,才能缓解世家大族的饥渴。 当然,行大狱,也有其他的法子。 逼人造反,或者诱人造反。 然后清洗。 虽然欠缺光明正大,但却是缓解天下矛盾最好的手段。 …… 李承乾刚刚迈上乾元殿的台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乾元门的方向传来,李承乾脚步停下。 通事舍人娄师德脚步匆匆的从后方走上,对着台阶上的李承乾拱手道:“陛下,有人在天津桥上喊冤!” 李承乾眉头紧紧皱起:“天津桥何等地方,怎会随意让人于其上喊冤,说,是什么人?” “回陛下!”娄师德低头,面色凝重的说道:“是前相刘洎次子刘弘业,其人跪在在天津桥上为其父喊冤,说当年是礼部尚书褚遂良诬陷其父,最后才致其身死。” 其实真正导致刘洎自尽的,是先帝之令。 其中还有李承乾也参与其中。 当然,如今这里面根本不能够提及先帝和当今。 李承乾抬头,问道:“刘洎长子现在何处?” “回陛下。”许敬宗上前,拱手道:“陛下,刘洎当年自缢而死,陛下并没有追究其长子罪责,然而其长子刘广宗,时任刑部郎中,后来调任地方长史,多年都没有消息,想来现在应该是已经病故了。” 刘洎死了,他的儿子又能好过。 吏部在转眼间就将他调了出去,几年间便郁郁而终。 “那么刘弘业呢,他如今又是怎么回事?” “回陛下!”李义府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若是算算年纪,刘弘业应该早已到了科举之年,但以他之身份,恐怕想要科举,极为艰难。” “所以他是不得已之下,才行此下策。”李承乾有些明白了过来。 “或许这与陛下追封太上玄元帝君,有祥瑞发生有关,所以刘弘业有所希冀,才前来喊冤。”稍微停顿,苏良嗣说道:“或许是为他自己,也是为他的子嗣。” 李承乾轻轻点头,开口道:“传旨,召朝中所有宰相……贞观殿一起议事。” “喏!”众人齐齐拱手。 李义府在低头之间。 心里轻声叹息。 …… 贞观殿中。 长孙无忌,李勣,唐俭,于志宁,马周,孙伏伽,许敬宗,张玄素,阎立德齐齐跽坐在大殿两侧。 李承乾站在殿中不停的踱步。 众人的神色一片凝重。 皇帝的脚步声一声声响起,一声声落下,他们的心,也跟着一次次跳起,一次次的落下。 刘弘业告的,是褚遂良构陷刘洎。 一旦刘洎的案子被推翻,褚遂良必然会被定罪。 一朝的礼部尚书,会因此而被反坐。 尤其是皇帝刚刚有所祥瑞的时候。 褚遂良不管是被杀,还是被贬,都不会好看。 许久之后,李承乾才停下脚步,目光看向诸相。 长孙无忌神色凝重的坐在那里,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于志宁,孙伏伽,张玄素三人,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李勣,唐俭,马周,许敬宗,阎立德相对平静, 李承乾抬头,看向唐俭,问道:“莒国公,你是老臣,当年的事情,你是最利益无关的,这件事情你先说吧。” “是!”唐俭拱手,看向李承乾道:“陛下,当年刘洎被赐自尽,根本是因为他在先帝病重期间,胡乱而言,最后差点导致大乱,这是毋庸置疑的,褚尚书没有冤枉他。” 当年被杀的,也不仅仅是刘洎一个人。 毕竟其中涉及到了晋王谋逆案。 李治虽然成功的从这件事情当中被摘了出去,但是和他有关的很多人都被严厉处置了。 “或许当年先帝对刘洎的处置有些偏重,但在当年的那种情况下,也并不是太过分,毕竟陛下当年……”唐俭忍不住的看向李承乾。 当年李承乾在前往定州的路上遭遇刺杀,是实打实的。 李承乾微微摆手,说道:“继续!” “喏!”唐俭拱手,说道:“既然先帝处置无碍,那么便也就没有什么冤枉之说。” 李承乾轻轻点头。 殿中群臣一时间也都安静了下来。 刘洎那件案子如果仅仅是他和褚遂良的事情,或许可以让两个人当面对峙。 不管是刘弘业手上有什么证据,还是说褚遂良当年的事情并非一人所见,都可以拿出来说。 但这件案子定型的是先帝,其中又涉及到了皇帝,还有晋王谋反案,一旦掀开,所有的事情都要被牵扯开来,那么这件事情牵连到就大了。 没有人愿意再听到晋王两个字。 仅仅这两个字,就是一场巨大的风波。 李承乾转过身,看向殿外,平静的开口道:“刘洎当年是有罪,罢黜所有官职,流放便已经足够了,但实际上若是那样,刘家别说是不被牵连,参加科考都不可能。 父皇赐死刘洎,实际上变相的宽宥了刘洎的后人。 朕知道,刘弘业的手上必然是有东西,但当年的事情,便是刘洎复生,他自己能够说得清楚吗?” 众人心中不由得轻叹一声。 皇帝在河北道被刺,这是实打实的,刘洎终究有罪,无非就是处置的重些。 在当年那个特殊时候,也是没有办法的。 “这件事情不会被翻案。”李承乾看向唐俭,说道:“莒国公,你去和他说,告诉他,刘洎之罪已惩,不追究后人,科举也一视同仁,他可以放心的参加明年科举。 当然,他若是还有所担心,那么朕可以现在便授他官职,当然,是安东的官职,先任军中参军,然后拿下高句丽之后,可授县令之职。” 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他在安东道,朕可以保证,他的升迁不会受到丝毫影响,但是在长安,便是朕也能够保得住他,毕竟人心难测。” “喏!”唐俭拱手,然后起身。 “劳烦莒国公了。”李承乾一时间有些感慨。 “为陛下效力,是臣等职责。”唐俭并不在意在致仕之前,替皇帝背最后一次黑锅。 “好了,便如此吧。”李承乾摆摆手,说道:“诸卿都去忙吧,舅舅留一下!” 众人齐齐起身,拱手。 只是离开的时候,众人忍不住的看了长孙无忌一眼。 这件事情的背后,究竟有什么猫腻。 刘弘业来宫中喊冤,指责褚遂良诬告其父,究竟又是谁在背后指使呢? (本章完) 第687章 长孙无忌:陛下,臣请致仕(第一更 第687章 长孙无忌:陛下,臣请致仕(第一更) 贞观殿中。 火炉闪烁着微光。 李承乾走到御榻上坐下,微微抬手。 张阿难和徐安立刻端着两杯热茶,分别送到了李承乾和长孙无忌的桌几前。 “这里面放了些蜂蜜,冬天饮多有益身体。”李承乾喝了一小口,然后才看向长孙无忌道:“舅舅回去时,不妨多带上一些,这些都是洛阳本地的蜂蜜,长安一般见不着。” “谢陛下!”长孙无忌微微躬身。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莒国公不容易,再有几天,新年大朝之后,他就要致仕了,临了还要做这等事情。” 长孙无忌抬头,沉吟着说道:“刘洎当年毕竟是文坛大家,颇为有些影响,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依旧人心不忘,说明还是有不少人,对他的死,还是感到很惋惜的。” “那件事是父皇做的定论,舅舅,我们就没必要再推翻了。”李承乾面色平常摆摆手,这件事情他不想再议论了。 刘弘业说到底,还是为了他自己,还有家族后人,没有多少真正让人感到眼前一亮的地方。 “是!”长孙无忌肃然躬身。 “莒国公要致仕了,他一致仕,中书省就只剩下于师一个人了。”李承乾抬头,看向长孙无忌道:“中书省事务繁杂,所以,舅舅,朕需要找个人选,替于师还分担中书省的政务。” “不知道陛下想用谁做中书令?”长孙无忌忍不住的抬头。 “广州都督杜正伦。”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他是多年老臣了,在外的时间够久了,调回来任中书令,在资历上是足够了……至于功劳,这些年东岛战事,广州的粮草提供从来没有迁延过,这本身便是难得的功劳。” 不是阎立德,长孙无忌心中有些惊讶。 眉头微微皱皱,长孙无忌小心的拱手道:“陛下,杜正伦虽然资历和功劳都足够,但先帝当年曾有言,杜正伦性情可能有些偏激,若是这些年他没有改的话……” “他不会改的,人上了年纪,就越发不会认错了。”李承乾微微摇头,然后平静的说道:“不过舅舅,有些时候,有些地方,可能就需要这么一个人,商君变法,虽然结局不美,但过程却是值得让人学习的。” 长孙无忌瞳孔顿时忍不住的放大。 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 商鞅变法,虽然变法成功了,但商鞅却死了。 或者说,秦孝公和秦惠文王,利用商鞅完成了商鞅变法,最后又将商鞅抛出去,用来平息受损贵族群体的愤怒。 在这些贵族的愤怒稍微降下去一些之后,他们又强硬的将商鞅的变法保留了下来。 皇帝这是要用杜正伦来做某些必然会得罪大量世家大族的事情。 但最后,以杜正伦的性子,他必然会在一些事情上做的过激,最后被皇帝作为棋子抛弃。 长孙无忌一时间,心中有些自嘲。 皇帝如此,他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 长孙无忌微微低头,然后问道:“陛下,广州都督执掌南疆,陛下下一步打算让何人任广州都督?” 李承乾看了长孙无忌一眼,无声的叹了口气,说道:“褚卿吧,他已经六十了,做上两任广州都督,便该致仕了。” 刘弘业的事情出来,即便是李承乾强力压下,但也必然在朝中之中引起舆论。 刘洎的事情,他的死多少有些冤。 尤其是在文人之间,明面上碍于先帝不会多说什么,但私底下,还是会抱怨几句的。 但最后,一切的不满都会积累在褚遂良的身上。 风评不好,对礼部尚书,是很要命的。 “广州太远了,还是荆州吧,荆州大都督做上五年,便可以致仕了。”长孙无忌神色平静的看着前方。 李承乾有些惊讶,但还是点点头道:“好,许叔牙在荆州也十年了,也该动动了。” “多谢陛下。”长孙无忌侧身,认真拱手。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礼部尚书空缺出来,就让宗正寺卿李百药接任吧,到时候,便让表兄从秘书监调任宗正寺卿吧,时间算算也差不多了。” “那臣也该致仕了!”长孙无忌神色肃然的抬头。 “舅舅说的哪里话,外甥还需要舅舅多主持几年政事堂呢!”李承乾神色温和的摇摇头,然后诚恳的说道:“明年又是科举大年,又要殿试,外甥看,这一次便由舅舅主持科举吧,等到三月初,朕再回朝,举行殿试。” 长孙无忌有些诧异的抬头,随即拱手道:“多谢陛下!” 李承乾笑笑,说道:“天下艰难,只有一切清顺,才能持续下去,当然,也需要舅舅坐镇源头。” “谢陛下!”长孙无忌笑着躬身。 …… 天津桥东,尚善坊。 赵国公府。 窗外红梅绽放,窗内火炉温热。 一张黑色矮几摆放在了窗台之上,上面的火炉温着酒。 长孙无忌坐在一侧,目光从窗外的风雨中收回,然后看向对面的褚遂良道:“我已经上奏,请致仕呢?” “国公!”褚遂良忍不住的抬起头,直直的看着长孙无忌:“陛下不会装糊涂答应了吧?” “没有!”长孙无忌摇摇头,说道:“陛下让我辞去尚书左仆射,专任司徒,同时明年科举是我的主考,科举之后,我会主动上奏,以老病,辞去尚书左仆射。” “陛下还是念旧情的。”褚遂良轻轻笑笑,看向长孙无忌道:“有国公在朝中,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能帮陛下收拾。” “陛下是很聪明的。”长孙无忌微微赞同点头。 “那么国公辞去尚书左仆射之后,谁来继任呢?”褚遂良神色严肃起来。 “这没有提。”长孙无忌摇头,叹声说道:“那些应该就都是陛下的权力了,不过如果不出意外的,应该是李勣,至于李勣后面的尚书右仆射,就不好猜了。” “是!”褚遂良面色凝重的点点头,于志宁,阎立德,张玄素,甚至杜正伦都有可能。 “唐俭致仕之后,会由广州都督杜正伦升任中书令。”长孙无忌看着震惊的褚遂良,继续说道:“荆州大都督府长史许叔牙会调任广州都督,这样,荆州大都督府就无人主持了。” 褚遂良猛然抬头,看向长孙无忌,喃喃的说道:“国公。” “陛下虽然让我以司徒,领政事堂事,但我已经不打算再多管什么,会用更多的时间来进行休养。”长孙无忌有些担忧的看向褚遂良,道:“登善,我反而担心你,刘弘业的事情,陛下虽然压了下来,但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结束,一旦再度爆发,你……” 褚遂良紧紧的抿住嘴唇。 “所以,退一步吧,去荆州做一任荆州大都督!”长孙无忌提起前面的酒壶,给褚遂良倒了一杯,说道:“再说,我这一退,陛下掌权,你之前说的风暴就要来了,出去躲一躲吧,小心你第一个被祭旗。” 褚遂良神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长孙无忌一退,皇帝要就直面关陇门阀。 到时候,清查隐田隐户,还有追缴之前隐匿的赋税,察查恶钱之事,皇帝之前已经开始推动的事情,就会更加的铺展开来。 以如今天下的局势,天下世家恐怕很难直接挡的住皇帝的手段,最后不得不暂时委屈。 然而,他们暂时的蛰伏,不意味着他们软弱可欺。 他们必然会报复的,当然,他们的报复不会针对皇帝,而会针对那个动手的人。 这里面少不了要有一番腥风血雨。 “杨家的事情,你是领头的,如今又有刘弘业的事情,陛下帮了你一次,不会再帮你第二次。”长孙无忌不由得轻叹一声。 “国公,刘弘业的事情,背后的人是谁?”褚遂良神色凝重起来。 褚遂良没有怀疑过皇帝,因为皇帝刚刚完成了追封太上玄元皇帝事,以礼部尚书主持那件事情的褚遂良,如果这个时候出事,打的是皇帝的脸。 事实也证明的确如此,皇帝将这件强行压了下上来。 “不知道。”长孙无忌给自己倒了一杯,说道:“太清宫祥瑞之事,让陛下威望大增,或许有人试图通过你来剑指陛下吧。” 褚遂良轻轻抬头,然后抬起头,端着温酒,自言自语道:“荆州大都督,离洛阳也不是太远,而且是从二品的大都督,将来回朝,恐怕就只有……” 将来回朝,就只有宰相之位的。 褚遂良低头,认真的说道:“国公,下官愿与国公共进退。” 长孙无忌抬起酒杯,然后和褚遂良一起一饮而尽。 ……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风雪大了许多。 “如果陛下真的能够完成所愿,其实也不失为一件好事。”长孙无忌轻轻放下酒杯。 “若是能成,自然最好。”褚遂良抬头,看向长孙无忌,道:“国公说的没错,世家的确难以正面直抵陛下的锋锐,但那是因为他们还愿意守规矩,但若是他们也动用军中的手段……国公,世家的手段,从来都不弱啊!” 关陇门阀,河东四姓。 他们之所以能够鼎立于世,除了各自掌控地方和官场势力之外,同样在军中也还有相当的势力。 甚至在宫中,都有一些暗伏多年的死士。 能不能用是一码事,消息传不传的进去是另一码事。 但这么多年以来,世家和皇帝联姻,送进去的家族女子不在少数。 跟着这些家族女子一起进宫的侍女,就更多了。 当然,多年以后,这些人会不会听话,又是另一码事。 只要皇帝手段柔和一些,不往死路上逼,这些世家一般也不会冒着要命的风险去走这条路。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不看好陛下清理隐田和隐户诸事?”长孙无忌低着头,看着空荡荡的酒杯,眼底闪过一抹肃杀。 (本章完) 第688章 不测之祸(第二更) 第688章 不测之祸(第二更) 长孙无忌神色平静的再度提起酒壶。 光洁的壶壁倒映一抹微冷的炉火。 褚遂良微微躬身,同时有些颤抖的将酒杯前送。 一杯酒,倒了一杯。 看着杯中有些浑浊的酒液,红着脸颊的褚遂良,感慨一声道:“陛下为人难得的稳重,所以登基以来,四方诸事顺利的难以想象,但清理隐田和隐户之事不同,陛下之前虽做过一些尝试,结局也很好,但不过是因为他小心的没有真正触及更多世家的利益罢了。” 不仅如此,褚遂良看的很清楚,皇帝做事非常谨慎,他的目光也同样敏锐,能清楚看到事情会造成的隐患。 “然而,便是先帝在晚年时候也有些刚愎自用,更别说是陛下了。”褚遂良或许是酒喝多了,没有察觉到长孙无忌的脸色一瞬间有些难看,他继续说道:“陛下登基多年,西突厥被灭国,吐蕃和高句丽败于其手,加上百济和新罗,都距离灭国不远,陛下也是到了刚愎自用的时候了。” 其中最为代表的,就是长孙无忌被迫辞去尚书左仆射之职。 朝局开始失衡。 完全的落入皇帝手中。 褚遂良抬头,看向神色再度凝重起来的长孙无忌,说道:“国公,若是陛下依旧还是小打小闹,那么谁都可以容忍,一旦陛下太过激进,甚至激进到天下世家被迫联手的时候,那时候,就是天下大乱了。” 褚遂良的脸色已经沉重的可怕。 其实对皇帝的分析,褚遂良一般而言,是很准的。 譬如李治在封禅之后,发行的乾封泉宝,就是李治刚愎自用甚至到了发疯的地步。 最后被天下世家联手,狠狠的敲了一棒,他才老实了下来。 褚遂良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但这不妨碍他担心李承乾,也走到这一步。 “你说的是对的。”长孙无忌抬起头,轻声说道:“是得有人,给陛下当头一棒了。” “是!”褚遂良微微躬身。 “好了,不说这些了,该退的退,该各自准备的各自准备。”长孙无忌轻叹一声,然后神色肃然起来:“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你到了荆州之后,还是要注意清理地方世家的隐田隐户之事,起码你要让陛下看在眼里,这样将来你才能更好回来。” “是!”褚遂良用力点头,一切为了将来,将来会来做宰相。 “小心些,将来我有个万一,你就能靠自己了。”长孙无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国公。”褚遂良欲言又止,他知道,不管是他还是长孙无忌,年纪都不小了。 长孙无忌摆摆手,端着酒杯,眯着眼睛,说道:“最后,稍微盯着点吴王。” “喏!”褚遂良沉沉躬身。 …… 不知道过了多久,褚遂良已经离开。 窗户之下,只剩下长孙无忌一个人,他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的酒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随即“吱呀”一声,长孙冲推门走了进来。 看了长孙无忌一眼,长孙冲躬身道:“阿耶,夜深了,该歇息了。” 长孙无忌回神,松了口气,看向长孙冲道:“你怎么看褚遂良?” 长孙无忌微微一愣,然后拱手道:“阿耶,褚相毕竟做过宰相,虽然被罢免,但如今又起复为礼部尚书,不是儿子能随意评论的。” “让你说,你就说。”长孙无忌脸色一沉。 “是!”长孙冲拱手,想了想,说道:“褚相虽然是文人出身,但颇有投机之念,当年晋王谋储,褚相便多有与其来往之事,但后来,褚相却弃晋王而去;后来,便是刘洎之事,褚相颇有阴险之风;再有陛下登基,褚相被贬,便是自大之嫌。” “所以,陛下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褚遂良做宰相的,但是他偏偏还有这样的奢望。”长孙无忌轻叹一声,说道:“他把他自己当成了萧瑀,也把自己当成了李靖。” 萧瑀虽然在太宗皇帝末年主动辞仕,但那是皇帝主动让他退,后来启用。 至于李靖,褚遂良有李靖那样的能力吗? 当然,这不容易,所以当皇帝和世家要激烈冲突的时候,褚遂良表面上支持皇帝,但实际上却看好世家。 “阿耶明年三月,就会辞任尚书左仆射。”长孙无忌抬头,看向长孙冲道:“你是陛下的表兄,年后,褚遂良会调任荆州,李百药会接任礼部尚书,你去就任宗正寺卿。” “阿耶!”长孙冲一阵惊愕,然后有些战栗的问道:“何以至此?” “你不明白。”长孙无忌摆摆手,说道:“为父在尚书左仆射位置上太久了,很多人都被压着,一层接一层,这么多年下来,不知道积累了多少的怨气,甚至已经阻碍了吏治的正常运转。” 长孙无忌嘴唇微微颤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陛下仁德。”长孙无忌抬头,说道:“这些年,苏亶没有调回长安,李道宗没有调回来,苏勖也没有,杜正伦没有,杜凤举没有,甚至于李德謇,赵节,刘仁轨,裴行俭,席君买,杜构那些人,也全部都被安排在外。” 朝中李承乾虽然培养了不少的亲信,但在外面地方州县的更多。 “陛下不想让他们回来,无非就是担心他们会抱团在一起,和为父来争夺权力,到时候朝争一起,谁也无法控制。”长孙无忌轻叹一声,随即他摇摇头道:“陛下还是信任阿耶的,所以阿耶会在三月科举之会,辞任尚书左仆射,任司徒,领政事堂事。” 领政事堂事,也就是说,在整个政事堂,所有的宰相当中,长孙无忌依旧排名第一。 “整个天下,陛下最信任的,还是为父。”长孙无忌笑笑,然后说道:“只可惜,朝局如此,不过也好,为父正好歇一歇。” “是!”长孙冲稍微松了口气。 “为父退一边,褚遂良都外任,你在朝中难免会有些显眼。”长孙无忌神色再度严肃起来,道:“在朝中,若是关于诸王的事情,你该说就说,便是太子,你也无需客气。” “是!”长孙冲郑重的拱手。 “至于其他,一概无需理会。”长孙无忌盯着长孙冲,说道:“一切以陛下态度为准,明白吗?” “喏!”长孙冲沉沉拱手。 “便这样吧。”长孙无忌摆摆手,说道:“为父再坐会,一会便去安歇。” “喏!”长孙冲再度躬身,然后转身退出了房间。 “唉!”长孙无忌看着窗外的飞雪落梅,一时间轻声叹息。 褚遂良这一退,将长孙冲给显露了出来。 这是长孙无忌不愿意看到的。 长孙冲虽然有一定能力,但多年以来,在他的庇佑下,并没有经历多少的风雨。 褚遂良从礼部尚书转任荆州大都督,这让长孙无忌在朝中的布局出了问题。 这些年,褚遂良都是长孙无忌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他们这一系中,褚遂良的威望仅次于长孙无忌。 但是,褚遂良心思有些险恶,当年刘洎之事,虽然多少是刘洎罪有应得,但却是褚遂良在暗中推波助澜所致。 如今褚遂良的心思再起。 皇帝根本没有打算让褚遂良再任宰相,或者说,朝野没有变局的情况下,便是长孙无忌全力支持,褚遂良都没有机会。 但是,皇帝要进一步对隐田和隐户之事动手。 而褚遂良的心思,就是让长孙无忌直接抽手,然后坐观皇帝自败,最后再由长孙无忌和他来收拾烂摊子。 这样便能够将褚遂良送到宰相之位上。 然而,他的想法,不等于长孙无忌的想法。 长孙无忌虽然是关陇门阀的代言人,但是却是先帝放在关陇门阀和皇帝之间的缓冲,真正的目的在于保护皇帝。 褚遂良的做法,最后的结局,必然是世家大族的特权,完全临驾在皇帝之上。 这样的事情,长孙无忌怎么可能会答应。 所以,只有将他先送走了,希望他在荆州,能够安稳的度过最后几年,然后致仕。 至于朝中的情况,还是先看皇帝的手段吧。 ……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不经意间,已是永惟十年。 一开年,朝中便接二连三的发生了许多大事。 中书令唐俭致仕,广州都督杜正伦升任中书令;荆州大都督府长史许叔牙调任广州都督;礼部尚书褚遂良调任荆州大都督。 宗正寺卿李百药,升任礼部尚书。 秘书监长孙冲,升任宗正寺卿。 国子祭酒陆敦信,转任秘书监。 转眼正月十七日。 乾元殿中,李义府端坐在大殿左侧桌几之后,小心的处理着奏本。 他的对面,坐着给事中起居郎上官仪,给事中柳范;中书舍人岑长倩,中书舍人张文瓘;还有起居郎裴炎。 在他的左侧旁边,坐着中书侍郎高季辅,还有新任秘书监陆敦信。 是的,最上首的是陆敦信,之后才是高季辅和他李义府。 前太子中允陆德明之子。 在整个乾元殿诸臣当中,负责统管一切的,竟然是李义府之前都很少在皇帝身边看到的前国子祭酒陆敦信。 不过仅仅是数日功夫,陆敦信就将内外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打理顺当。 皇帝有事,一般由他代替诸臣回奏。 一些就连李义府都没有想到的地方,陆敦信都能够及时的想到妥善处理,让李义府都十分的敬佩。 说实话,如果不是李义府对自己未来的道路早有想法,不然陆敦信就是他最大的敌人。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侧畔的偏殿门口响起。 随着皇帝的身影在御榻上坐下。 已经起身的殿中众人齐齐拱手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平身吧。”李承乾摆手,看向一侧的陆敦信,问道:“今日没有常朝,说说吧,都有什么事情?” “回陛下!”陆敦信递上一本奏本的同时,拱手道:“荆州大都督褚遂良来奏,请察查荆州隐田事!” 李承乾一愣,然后看向一侧。 张阿难立刻将奏本送到了李承乾的面前。 李承乾打开奏本之后,认真的审阅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 褚遂良虽然说是要清查荆州隐田事,但通篇都在说清查隐田的重要性,但具体要如何清查隐田,却言者寥寥。 将奏本放在一侧,李承乾看向陆敦信,突然笑笑,说道:“褚卿知道国祚艰难,所以愿意为朕分忧,既然他愿意清查荆州隐田事,那么便在荆州展开吧,只是荆州诸事复杂,需要派个得力的人去荆州协助,陆卿觉得,朝中谁去协助清查最为合适?” “清查隐田。”陆敦信目光微闪,随即拱手道:“陛下,臣以为中书舍人裴爽最为合适。” “是啊,裴卿最擅长清查之事,在弘农又和褚卿一起联手清查杨氏,现在他们再度联手,必然能够将整个荆州彻底的清查干净。”李承乾抬头,说道:“传旨,以裴爽为荆州大都督府长史,协助褚卿,全力清查荆州隐田事。” “喏!”群臣肃然拱手,只是站在一侧的李义府在低头之间,竭力的控制着笑意。 褚遂良愿意清查田亩,开什么玩笑,自从当年弘农事了之后,褚遂良就一个字也没有提过清查事了。 现在不过是要做个样子,却被皇帝彻底的架了起来。 “好了。”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认真说道:“一年开始,首先要全力推动春种之事,之后,便是东岛的事情,东岛三国,该灭了。” “喏!” (本章完) 第689章 武媚娘,恨心再起(第三更) 第689章 武媚娘,恨心再起(第三更) 春雨清绵,润物无声。 李承乾坐在贞观殿前的台阶上,看着眼前的整个洛阳城。 细雨之中,洛阳难得的安静了下来。 一时间,能清晰的听到细雨敲打在石板上的声音。 “陛下!”徐慧从侧畔走上,将一杯清茶放在了李承乾面前的桌几上。 李承乾看了徐慧一眼,然后左手向外张开。 徐慧很温顺的坐进了李承乾的怀里。 李承乾轻轻嗅了嗅她脖颈间的香气。 带着一点桃的香气。 徐慧的脖颈间忍不住的有些红晕。 李承乾笑笑,侧过身,拿起一旁的奏本递给徐慧,说道:“这是荆州大都督府长史裴爽刚刚送到长安的奏本,他已经开始和荆州大都督褚遂良一起开始着手进行荆州的田地清查之事。” “荆州大都督。”徐慧琢磨着接过奏本,侧身看向李承乾道:“陛下,褚相准备致仕了吗?” “哈哈哈哈……”李承乾忍不住的大笑了起来。 褚遂良在荆州的一系列做法,无非就是在告诉李承乾,他将来可以为他续行清查隐田事,然而他根本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早就已经被长孙无忌全部告诉了李承乾。 他还在想着回朝做宰相,然而他根本没有想过,以他六十的年龄,任地方大都督,就是给他致仕之前最后的体面。 这些是徐慧,一个后宫女子,都能够清晰看到的东西,褚遂良也丝毫也看不到。 一叶障目,竟至于此。 “好了。”李承乾稍微收敛笑声,低头看向徐慧问道:“你怎么看褚遂良这个人?” 徐慧神色慎重起来,略微迟疑,她开口说道:“褚相这个人,妾身一向觉得,陛下若是用他做黄门侍郎,中书侍郎,又或者是尚书右仆射,都会是比较适合的人选,但一旦让他做侍中,或者中书令,就要出事了。” “他很有野心。”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在官位低的时候,他可以服从于野心,做任何事情,但一旦完成了野心,就开始为自己谋利了,而且会因为自大而漏洞百出。” 当年褚遂良因为抑买下属田产的时候,实际上就有这里面的原因,最后他因罪被贬出长安。 这样的错误,褚遂良不会只犯一次。 这样的人,整个朝堂,也不会只有褚遂良一个人。 “陛下很重视荆州的隐田清查吗,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在荆州展开,若是陛下有所计划的话,这样难免有打草惊蛇的风险。”徐慧有些担忧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稍微抬头,说道:“今年,天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东岛的战事,想来不出两年,东岛就会有一国被灭,三年,东岛三国会齐灭,然后彻底归入大唐,之后,便是要准备西突厥和吐蕃的战事。” “这里面便需要大量的粮草。”徐慧立刻便明白了过来。 “所以,天下需要更多缴税的人口和土地。”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说道:“朕原本的计划是在杜正伦返回长安之后,让他以中书令展开清查天下隐田事,起码要将东岛,还有西突厥,以及吐蕃的战事所需都撑过去。” 徐慧轻轻点头,她知道,皇帝说的撑过去,不仅仅是要保证有足够军需的粮食,还要保证天下的粮价在整个战争期间能够稳定的过渡,不影响百姓生机。 “所以才需要彻底的清查隐田来渡过这几年,同时也需要有大量的田地,在将来能够奖励有功将士。”李承乾这些年,已经逐渐的建立自己的田地体系,那就是以军功稳定天下府兵,以府兵逼迫天下世家让步。 这样,将来即便是天下世家想要反扑,他们第一个面对的,也不是李承乾,而是天下府兵。 收回心思,李承乾继续说道:“杜卿便是以中书令的身份着手,也不过是从河南道先开始,毕竟当年河南道也已经查过一遍了,再来,反弹也会小些,但是褚卿愿意在荆州先开路,朕求之不得,正好荆州和河南同时开始,这样对朕更好,对天下更好。” “是!”徐慧有些明白了李承乾的想法。 为了大计,中间的一些阻碍。 出来了,就灭掉。 “那么五年之后,若是荆州有成?”徐慧抬起头,看向李承乾。 “五年之后,谁知道呢?”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五年之后,天下最大的敌人就是吐蕃了,而吐蕃已经以手段众多著称……好了,不说这些了,月底就要回长安,收拾的怎么样了?” “已经差不多了。”徐慧稍微低身,然后问道:“陛下,以后,妾身还能再来洛阳吗?” “你这话说的,好像朕哪年来洛阳不带你似的。”李承乾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陛……”徐慧话说到一半,突然间侧过身,捂住嘴,忍不住的干呕起来。 李承乾看着这一幕,整个人有些愣了,但随即,他就反应了过来,然后轻轻的拍着徐慧的后背,低声问道:“几个月了?” 怪不得徐慧之前那么问。 徐慧用丝巾擦了擦嘴角,然后侧身,小心翼翼的看着李承乾,问道:“陛下,能不能不要……” “闭嘴!”李承乾神色冷了下来,他深深的看着低下头不语的徐慧,然后轻叹一声,抱住徐慧道:“今年,你就留在洛阳吧,其他的朕来安排……还有,今晚让你妹妹的来侍寝吧。” 徐慧顿时明白了皇帝的想法,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的有些失落,但还是点头道:“是!” 李承乾侧过身,看着眼前的细雨,心思突然沉静了下来。 …… 二月底,帝返长安。 站在巨大的御船之上,李承乾感受着迎面而来的东方,侧身看向两侧的洛阳城,轻声说道:“怪不得漕运从来都是三月从洛阳到长安,若是朕也能冬日顺西北风下洛阳,春天顺东风返回长安就好了。” “陛下贤明。”李勣站在一侧,低声说道:“如今起行,是因为漕运还没有正式开始,但即便是如此,也耽误了一阵漕运,而正常时节,陛下应该是三月底从长安来洛阳,那个时候,漕运已经结束了,所以那样对天下更好。” 长孙无忌并不在旁边,如今他在长安主持科举。 “这是其一。”稍微停顿,李勣继续说道:“其二,长安粮价在秋收之后最低,秋收之前最高,陛下东巡,本身就是为了方便关中,秋收之前的,陛下在洛阳,能减轻长安负担,但若是秋收之前陛下在长安,恐怕……” 李承乾摆摆手,这里面的道理,他是懂得的。 “今年,最主要的事情,还是天下农事。”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说道:“尤其要注意今年天气,洛阳的春天的雨水虽然不算少,但整个天下并不必然,要注意开凿井水,以供天下所用。” “是!”李勣认真点头。 “还有便是东岛的战事了。”李承乾看了后方一眼,问道:“高宝藏最近什么动静?” “他在安心的等着,陛下已经下诏让金春秋来长安了,到时候只要两人一对质,陛下就能压制住新罗。”李勣稍微停顿,稍微耸耸肩道:“起码高宝藏是这么想的。” “这样便好。”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问道:“金春秋到哪里了?” “辽东!”李勣拱手,说道:“金春秋的速度不快。” “他做了布置。”李承乾点点头,然后冷笑一声,说道:“我们也做了布置。” “是!”李勣点头,认真说道:“苏定方回奏,一切尽在掌握。” “嗯!那其他外使呢?” “都差不多了,西突厥那些人虽然有些着急,但所有人都是和他们一起到的长安吧,然后又一起来的洛阳,一起耽误了一年半的时间,他们也没有察觉到什么。”李勣稍微笑笑。 “西突厥要盯紧。”李承乾神色放松了下来,说道:“王方翼还是有些手段的,西突厥两个都护府的府兵体系算是成功的建立了起来,只要这些西突厥的贵族,秋后再回西突厥,整个大局就彻底定了。” “是!”李勣点头,说道:“臣会安排好的。” “最重要的,还是吐蕃。”李承乾微微咬牙,说道:“虽然西突厥和高句丽都和大唐打交道多年,但是说到对大唐的了解,吐蕃是最深的,尤其是吐蕃还有高原之利,我们要杀入吐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臣会让工部,将作监和百工司想办法的。”李勣认真拱手。 “嗯!”李承乾侧过身,看向眼前宽阔的洛河,一时间有些沉迷。 …… 武媚娘从甲板上回到了舱室。 一旁的侍女奉茶上来,武媚娘已经坐在长榻之上。 她刚刚向皇后请安回来。 然而,她见到了几乎所有的嫔妃,但偏偏没有见到徐慧。 不过这也正常,徐慧虽然是在宫中,但她在宫中没有任何的身份,仅仅是因为徐妃的姐姐而待在宫中。 所以,一般情况下,也没有见皇后的资格。 但武媚娘就是觉得不对劲,可是怎么不对劲,她又说不出来。 她的目光看向船舱之外,大船在快速的朝着长安而去。 外面景色闪过。 不知不觉中,船行已经从洛水进入了黄河。 顺东风,逆黄河,而入洛河。 沿着幽长的洛河,最后回到长安。 …… 刚刚在自己的宫殿中安置下来,一个消息就传到了武媚娘的耳中。 徐妃有孕。 皇帝已送至大明宫休养。 武媚娘一愣,随即脸色微微一白。 不是徐妃。 是徐慧。 武媚娘的脸色彻底的冷了下来。 (本章完) 第690章 从今日起,朝政尽在朕手(第一更) 第690章 从今日起,朝政尽在朕手(第一更) 三月初三,太极殿。 李承乾一身赤黄色衮龙袍,头戴白玉冕旒,坐在御榻上,神色肃穆的看向殿中群臣。 整个长安所有九品以上官员,全部在列,从太极殿蔓延出去,一直到太极门的边缘。 侍中孙伏伽站在群臣左上,高声道:“惟永惟十年,岁次戊午,三月丙辰,朔初三丙寅日,皇帝若曰: 於戏! 惟天育生物,必极其毒而后臻于和。 惟君保天禄,必登厥德而后厎于道。 金紫光禄大夫、司徒、尚书左仆射、赵国公长孙无忌,抚四夷,亲万国,文以和政,武以宁乱,修德刑为战器,阅礼乐为身文,虽其功不自伐,已为众所共钦。 不有殊荣,曷酬盛德? 兹用命尔为太尉,领政事堂事,散官勋封如制度。 钦此!” 长孙无忌有些惊讶的站出,随即跪倒,沉沉叩首:“臣谢陛下隆恩,陛下圣寿无疆。” 群臣看着长孙无忌,一时间有些感慨。 多少年了,长孙无忌终于离开了尚书左仆射的位置。 虽然有些唏嘘,但在心底深处,不知道多少人,身体有种控制不住的蠢蠢欲动。 长孙无忌一离开尚书左仆射的位置,那么后续一连串的人补充上去,那是一连串无数的人事变动啊。 李承乾目光从群臣身上扫过,然后看向长孙无忌道:“舅舅平身吧,日后军中的事情,舅舅要多关心一些。” 太尉,金印紫绶,武将之首,掌天下兵马事。 大唐上一位活着的太尉,是那位尚书令、太尉、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天策上将的秦王。 也就是先帝。 长孙无忌自然不可能复制先帝之事,甚至他这个实际上的太尉,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实实在在的掌握军事了。 李承乾自从登基以来,说出于朝政平衡的原因也罢,说他为了长孙无忌的长久着想也罢,起码长孙无忌十几年都没有掌控军权,甚至李勣做的都比他多。 如今大唐的军中,几乎全部都是皇帝的亲信。 当然,长孙无忌毕竟是前任司空,尚书左仆射,早年他也是跟着先帝一起征战杀伐的,军中的那些人手虽然多年没有怎么理会,但是人还在。 “臣领旨。”长孙无忌沉沉叩首,他知道,皇帝让他多关心军中事务,实际上就是让他少操心些政事了。 长孙无忌退回到班列之中,然后持笏战立。 …… 孙伏伽再度拿起一封诏书,群臣的目光立刻落在上面。 长孙无忌辞任尚书左仆射,那么尚书左仆射自然要有人继任。 谁呢? 会是李勣吗? 还是说是其他人? 整个大殿之中,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 呼吸沉重的可怕。 孙伏伽无视众人的视线,打开圣旨,高声念道:“惟永惟十年,岁次戊午,三月丙辰,朔初三丙寅日,皇帝若曰: 於戏! 端右望隆,寄任尤重,实资勋德,朝难其选。 金紫光禄大夫、司空,尚书右仆射、英国公李勣,识度宏远,才略优赡,博综机务,兼资文武。 可尚书左仆射,散官勋封如制度。 钦此!” 李勣在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就已经站了出来,在殿中跪倒:“臣李勣,叩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寿无疆。” 李勣的身体不由得微微颤抖。 他自己的行事,他自己是知道的,不算是太好,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差。 起码在整个朝中的高层当中,不会有多少人将他当做是自己人的。 甚至皇帝也不会。 但这就够了,李勣隐约明白了皇帝的想法,他大体也明白了皇帝用他的真正原因。 但,他接受。 他愿意接受。 尚书左仆射,天下左相,虽然还在长孙无忌之下,但他已经有了可以和长孙无忌掰手腕的力量。 “平身吧。”李承乾对着李勣轻轻点头,说道:“赋税天下之重,钱粮天下之重,农耕天下之重,此种诸事,拜托英国公了。” “臣领旨,陛下万寿!”李勣再度叩首,然后起身,退回到班列之中。 一时间,群臣的呼吸声再度沉重了起来。 李勣从尚书右仆射,升任到尚书左仆射,那么他空下来的尚书右仆射,又该是谁接替。 站在李勣身后的杜正伦神色最是平静,他不过是刚刚回朝任中书令,尚书右仆射还轮不到他。 于志宁微微低头,目光淡定,尚书右仆射是做事的,也轮不到他。 其他人,孙伏伽也没有多少机会,难道是张玄素,也不对,他也不是做事的。 阎立德,还是崔敦礼? ……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神色平静的看了一侧的孙伏伽。 孙伏伽微微躬身,再度拿起一封诏书,面对群臣,高声道:“惟永惟十年,岁次戊午,三月丙辰,朔初三丙寅日,皇帝若曰: 於戏! 仆射贰令之职也,奉常正卿之选也,假中台之极称,冠列寺之崇秩。 受此兼合,必资重贤。 银青光禄大夫、太常寺卿、五强县男赵元楷,道合时中,识通政本,清贞不挠,方廉自持。 可尚书右仆射,散官、勋、封如故。” 太常寺卿赵元楷,有些发懵的站了出来,然后走到殿中,跪倒在地对着丹陛之上,沉沉叩首道:“臣赵元楷,叩谢陛下圣恩,陛下万寿无疆。” 说着说着,赵元楷声音竟然忍不住的有些哽咽起来。 他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有机会做宰相。 群臣也没有想到,皇帝选择继任尚书右仆射的竟然是赵元楷。 按道理说,九寺寺卿,直接擢升为尚书右仆射,多少有些超拔之意,毕竟尚书右仆射是从二品,九寺寺卿多是从三品,但偏偏,赵元楷是太常寺卿。 太常寺卿是九寺寺卿当中,唯一的正三品,唯一可以与六部尚书平起平坐的,所以,赵元楷从正三品的太常寺卿,升尚书右仆射,起码是能够说的过去的。 李承乾坐在丹陛上,看着赵元楷,平静的说道:“多年以来,卿从司农寺卿,升太常寺卿,多管天下农改之事,这些年天下丰收,粮食满仓,卿功劳盛大,朕以宰相酬功,亦是感念卿之辛劳。” 这些年,李承乾在农事上用心很多。 从农具,到农种,到耕种良法经验,一次又一次的全面革新,最后导致天下的粮食每年都丰收。 这里面,全面负责的人就是赵元楷。 从贞观年间,到现在永惟十年,赵元楷用心很多。 “多谢陛下!”赵元楷有些感激的叩首,他的功劳皇帝竟然全部都看在眼里。 李承乾微微点头,说道:“耕者,天下之本,爱卿如今虽升尚书右仆射,但仍旧需要多注意农事改革之事,不可懈怠。” “臣领旨。”赵元楷认真躬身,然后起身缓缓退入班列之中。 群臣当中,不少人现在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赋税天下之重,钱粮天下之重,农耕天下之重”,这是皇帝对新任尚书左仆射李勣说的。 “耕者,天下之本”,这是皇帝对新任尚书右仆射赵元楷说的。 皇帝对尚书左右仆射说的都是同样的话,这是否意味着,朝廷整体风向的转变? 李承乾平静的看向群臣当中的中书令杜正伦,开口道:“杜卿。” “陛下!”杜正伦站出肃然拱手。 “多年以来,爱卿镇守南疆,着实辛苦,但更值得赞扬的,是多年来对稻种的改良更新。”李承乾侧身看向群臣,道:“在林邑南方和室利佛逝,有些地方有一年三熟的稻种,这些年通过商贸到了广州,通过杜卿多年培育,广州亩产大增,如今已经陆续福闽和吴越之地培育,将来天下产粮大涨已是必然。” 如今整个天下的温度都是逐渐的变暖,正是对东南亚粮种在大唐改良的最佳时机。 “臣等恭贺陛下!”群臣惊讶的同时,齐齐拱手,他们太清楚粮食对如今大唐的重要性了, 从东岛三国的数百万百姓,还有西域控制西突厥,将来对吐蕃的准备作战,都需要大量的粮食支持。 “英国公,赵卿,杜卿。”李承乾声音落下,李勣和赵元楷同时跟着站了出来。 三人齐齐拱手道:“陛下!” “从今日开始,你三人统管天下农耕,钱粮和赋税诸事,一切以天下赋税为日后治理根本,但有阻碍者,斩!”李承乾直接在御案上重重一拍。 群臣肃然拱手道:“喏!” …… 孙伏伽,孙伏伽继续展开新的圣旨,高声道:“惟永惟十年,岁次戊午,三月丙辰,朔初三丙寅日,皇帝若曰: 於戏! 九卿之重,参理于佐邦;纪掾属序,稽其职业;百事根本,在文昌官。 益州大都督府长史卢承庆,可太常寺卿;松州刺史王仁祐,可益州大都督府长史。 尚书右丞卢承业,可松州刺史、 吏部考功司郎中王师旦,可尚书右丞;吏部考功员外郎李敬玄,可吏部考功司郎中。” 孙伏伽声音落下,众人已经齐齐在殿中跪倒叩首。 一系列的人事调动,让群臣看的眼缭乱,不过很多人都看的明白,皇帝基本还是围绕尚书省在做动作。 卢承庆是房玄龄的人,早年因事调任益州大都督,现在回任太常寺卿,正三品。 卢承业是卢承庆的亲弟弟,卢承庆回了朝中,卢承业是有外调的需要的,从三品的松州刺史也可。 当然,也可以不调,毕竟九寺并不属于尚书省的门下机构,它归皇帝直管。 可是卢承业依旧被皇帝外调,说明卢承庆皇帝有大用。 另外,这里面真正令人在意的,是多年考功司郎中王师旦,升任尚书右丞。 王师旦在吏部多年,实际上,他才是长孙无忌真正控制吏部的核心人员,但现在他调走了。 吏部的核心,从今日开始彻底掌握在皇帝手里。 出身赵郡李氏的李敬玄,开始正式代替皇帝执掌官员的处分,议叙,还有科举诸事。 从吏部尚书阎立德,吏部侍郎李乾祐,到吏部考功司郎中李敬玄,都在皇帝的掌握当中。 整个吏部,全部在皇帝的掌握当中。 人心蠢动。 长孙无忌站在群臣之首,哪怕不回头看,也能知晓一切。 但他心思很平静,皇帝虽将他彻底踢出了吏部,但却将他在尚书省的力量留了下来。 王师旦从正五品考功司郎中,升任正四品下尚书右丞,和尚书左丞裴熙载一起,牢牢的控制住了整个尚书省的执行层面。 皇帝在提他保留足够影响力的同时,也在挟制李勣和赵元楷。 皇帝的权术越发的精通了。 长孙无忌刚刚从尚书左仆射升任太尉,皇帝便已经瞬间彻底掌控住了朝局。 吏部户部兵部礼部刑部工部,全是皇帝的人。 大唐已经彻底完成了迭代。 …… 绿柳垂下,春意盎然, 李承乾坐在御辇上,从献春门而过,路过万春殿,最后在立政殿落下。 “陛下!”苏淑带着众人从殿中迎出,然后齐齐福身行礼道:“参见陛下!” “平身吧。”李承乾神色温和的将苏淑搀扶起来,然后一起走入内殿,蹲在刚刚半岁的永乐公主摇篮边,神色有些发呆。 “陛下为何看起来神色不佳?”苏淑朝着旁边的侍女摆摆手,然后在李承乾神色蹲了下来。 李承乾微微抬头,叹声说道:“朕也不是神色不佳,只是没有自己预想当中的那么高兴罢了。” 长孙无忌成了太尉,位列百官之上,虽然已经有插手朝政的机会,但实际上已经失去了一锤定音的能力。 李承乾开始彻底的掌管天下,然而大权在握,需要面对的是更加复杂的内外朝政,他也没有多少心思去高兴。 苏淑握住李承乾的手,说道:“要不臣妾陪陛下到后苑去走走,散散心。” “也好。”李承乾稍微起身,顺手抱起来女儿永乐公主,看着不哭不闹的女儿,他神色已经放松了许多。 苏淑跟着低身,然后对着站在殿中的许萱和贺兰敏月,说道:“你们俩也一起来吧。” “喏!”许萱和贺兰敏月同时福身行礼。 李承乾侧身,目光在贺兰敏月的身上扫过,眼底一瞬间幽微起来。 随即,李承乾轻轻笑笑,走出殿中,看了贺兰敏月一眼,说道:“朕听说,武婕妤的母亲,在过几天就是八十大寿了?” “是!”贺兰敏月立刻点头,说道:“外祖母马上就要八十了。” 李承乾叹息一声,说道:“人生七十古来稀,八十耄耋更难得,这样吧,过几日,敏月和武婕妤一起回老宅看看,宫中再出一份贺礼,也算是真的一份心意。” “多谢陛下。”贺兰敏月脸上满是欣喜。 李承乾眼神深沉的笑了起来。 (本章完) 第691章 武媚娘和贺兰敏月的暗中交锋(第二 第691章 武媚娘和贺兰敏月的暗中交锋(第二更) 黄篷马车从延喜门而出,两侧禁卫护送,前后宫中内侍相随,一群人缓缓的朝着长乐坊而去。 武媚娘斜靠在马车之内,目光透过晃动的车帘看向外面。 长街两侧来往行人并不很多,而且行走之间面对武媚娘一行人,也不过是稍微后退,然后福身行礼。 武媚娘心中知晓,这些人,其实都是附近各王府下人和奴婢。 皇宫东是永昌坊,永昌坊中,全都是皇族的地界。 雍王府就在这里。 皇帝的子嗣当中,只有太子和雍王成年,太子居住在东宫,而雍王在大婚之后,便住在了永昌坊的王府之中。 至于其他皇帝的兄弟,早年间虽然多在此处,但随着皇帝的登基,大多数搬到了皇宫西侧的辅兴,安定四坊。 毕竟这里,将来是皇帝儿子们的地方。 武媚娘不由得轻叹一声,自从皇帝回到长安之后,武媚娘就再也没有见到徐慧。 也没有见到皇帝。 当然,这是因为皇帝才回长安没几日,朝中官位更迭,也没有时间来处理后宫诸事。 不过皇帝对她还是不错的。 长乐坊的宅子,是当年皇帝登基之后,赐给武媚娘的一座外宅。 但武媚娘基本居住在宫里,宫外进出不易,所以那里基本上是武媚娘的姐姐武顺一家人在住。 后来太原郭孝慎被流放至死,武媚娘的妹妹武仪也就搬了过来。 在长安城中女儿俱在,杨氏也就搬了过来,多与女儿相处,少与杨家人来往。 尤其是贺兰敏月入宫为妃之后。 武媚娘侧身看向一旁流连街道景色的贺兰敏月,一身梨白点蕊襦裙,身材丰腴,眼神带着一丝清真,脸上更是没有心思的笑容。 武媚娘心中轻叹一声,敏月虽然入宫,但宫中的残酷,她还没有体会到。 …… 大堂之中,武媚娘和贺兰敏月,同时给杨氏行礼祝寿。 武媚娘虽然是宫中婕妤,但她是先帝的婕妤,所以对于一些规矩,也不需要严守。 贺兰敏月虽然入宫,不过是宫中采女罢了。 杨氏是一品应山公夫人,哪里是贺兰敏月这种还没有被皇帝宠幸的妃子能比的。 “久闻陛下宫中规矩森严,没想到竟然到如此地步。”杨氏拉着贺兰敏月的手,眼中满是疼惜。 武媚娘目光扫过整个院中,今日虽然是杨氏八十大寿,但来往的客人并不多,多年杨氏在杨家的一些亲戚,还有武媚娘一家人。 武元庆没有来,他是陈州长史,如今地方春种繁忙,陛下又严加察查,所以武元庆也没有赶回来。 不过武元爽来了,他很识趣的站在一旁的角落里,安静不语。 贺兰敏之也很安静的站在母亲武顺的旁边,虽然年少,不过也已经有几分俊朗英姿之象。 武媚娘回头看向杨氏,低声说道:“后宫向来是皇后做主,皇后若是不喜欢那个妃子,立刻就会被赶出宫去,陛下也不会答应半句,至于敏月,她的年纪还小,在皇后身边多待一阵,也不是坏事。” 杨氏微微点头,然后问道:“去年的时候,有一阵风声说陛下要封贤妃和德妃,后面怎么没消息了?” “那是因为皇后突然有孕,然后又要封禅泰山,陛下就搁置了下来,不过想来不久之后,陛下应该就会重启的。”武媚娘沉吟着点头。 “那媚娘,你觉得敏月有机会没有?”杨氏轻轻抓住了武媚娘的手腕,认真关切。 一句话,整个堂中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贤妃德妃,贺兰敏月? 武媚娘看向母亲杨氏,道:“阿母,若是大小杨妃,或许还有几分机会,但敏月……阿母,陛下初封贤妃和德妃,家世的考量是很重要的,贺兰家恐怕不够,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机会,先帝时,郑妃就是一步步从才人而进贤妃的。” 皇帝后宫诸妃没有那么稳定,或因病离世,或因事而贬。 就像李佑的母亲阴淑妃,还有徐慧。 武媚娘眼神微冷,不过很快,她就微微抬头,看向了一侧的贺兰敏月,贺兰敏月的脸上满是失落。 “这种事情,皇后若是说话,应该是管用的吧。”杨氏同样看了贺兰敏月一眼,说道:“敏月如今正好在皇后身边,若是皇后坚持让敏月做四妃……” “阿母。”武媚娘轻叹一声,说道:“后宫之事,向来和前朝有关,若是贺兰家能与前朝有所助力,陛下或许会松口。” 杨氏懂了,这种事情,真正做决定的还是皇帝。 皇后在四妃之事上,没有多少决定作用的。 “不过皇后若是疼爱敏月,或许敏月起点能高些,越过才人,直接从美人开始。”武媚娘看着贺兰敏月,神色温和起来。 “是!”贺兰敏月低头福身,脸上满是期待,但她的眼底却闪过一丝不甘。 武媚娘凑近杨氏,低声说道:“阿母和敏月说会话,媚娘找二兄有点事。” “好!”杨氏虽然点头,但却神色诧异的看向了一旁的武元爽。 …… 西偏房中,武媚娘坐在短榻上,看着眼前有些拘束的武元爽,神色淡淡的问道:“听说二兄在跑长安到吐蕃的商路?” 武元爽小心的拱手,说道:“家中在漠北的商路已经走不通了,只能依附苏家,走一点吐蕃的商路。” 大唐到吐蕃的商路漫长凶险,一般人根本不敢走。 只有那些有大世家背景的家族,才能借助军中的力量在这条路上走一走, 毕竟文成公主为吐蕃大妃,在逻些还是有些威望的。 武家能够依附到苏家的身上,也多亏了武元庆在陈州清理隐户隐田很得力,才和苏家勾连上关系。 武媚娘点点头,问道:“不知道二兄对湖州徐氏有多少了解,他们的商路都走哪些地方?” “湖州,徐氏?”武元爽小心的看了武媚娘一眼,然后低声说道:“江南世家的商路多走平穰,和吐蕃够不上关系。” “不,那是过去。”武媚娘摇摇头,说道:“今年开始,那条路便容不下太多人了,徐氏要被挤出来了。” 徐氏虽然在宫中有徐艺这么一位皇帝的嫔妃,但在整个江南,徐家不过是小门小户罢了。 萧家,张家,陆家,顾家,哪家不比徐家强。 更别说关陇门阀,河东世族,也都将力量投入到对平穰的海贸当中。 如今朝中在东岛三国的算计成型,三国眼看着就要打成一锅粥,徐家不被挤出来才是怪事。 “是!”武元爽点头,但更加的茫然。 “安东那条路,几年都不会安静下来,所以徐家要找别的路,要么丝绸之路,要么去吐蕃的路。”武媚娘摇摇头,说道:“丝绸之路是关陇门阀的禁锢,不会让徐家插手的,所以,他能走的只有去吐蕃的商路。” 武元爽低头,问道:“婕妤,需要臣做什么?” “长安什么都别做,有太多人盯着了,在逻些,让你的人,不要用你自己的名义,把你手上所有在逻些的人脉全部都介绍给徐氏,让他们加大在逻些的动作。”武媚娘深深的看了武元爽一眼。 武元爽这个时候一脸的糊涂,他不知道武媚娘究竟要做什么? 武媚娘这个时候却突然起身,平静的从武元爽身边走过。 武元爽的呼吸都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武媚娘却平静的开口:“未来三年,二兄开始逐渐的收拢吐蕃的商行吧,那个时候,平壤应该彻底安静了下来。” 武元爽一愣,站在那里陷入了沉思,就连武媚娘什么时候彻底离开也没有察觉。 突然间,武元爽打了寒颤。 吐蕃,要开战了。 …… 武媚娘从偏房走出,一眼就看到和武顺、武仪在笑着说些什么的贺兰敏月。 她笑着走了过去,开口道:“你们在说什么?” 贺兰敏月下意识的福身,说道:“是宫中的一些趣事。” 武媚娘点点头,说道:“这些事情,家里人说说就好了,阿姐和三妹,别传出来,不然敏月要出事的。” “是!”武仪脸色微微一变,然后轻轻福身。 武顺没好气的白了武媚娘一眼,然后看向武仪,认真说道:“三妹,最近有几户人家来给你提亲,你怎么想?” 武仪是三姐妹中年纪最小的,也是三人容颜最出色的,但偏偏也是最胆小的。 她脸色微微一白,低声说道:“阿姐,三妹还不想那么快成亲。” 武仪没有子女,现在基本就靠母家在支持。 武媚娘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姨娘想在家里待着就待着好了。”贺兰敏月这个时候却突然开口,满脸笑着说道:“人生在世,何必委屈自己,更何况姨娘还年轻,美的跟一朵似的。” 武媚娘猛然抬头,有些惊讶的看着贺兰敏月。 贺兰敏月却是甜甜的笑笑。 武媚娘的手指,不由得扣动了起来。 转过身,武媚娘看向一侧的贺兰敏之,平静的问道:“敏之该入仕了吧,想好怎么走了吗?” 贺兰敏之一愣,他不知道话怎么扯到自己身上,赶紧低声说道:“外甥准备参加科考,明年开始,或许三年后陛下在殿试时,能有机会。” “也好,科举入仕途,毕竟好走些。”说完,武媚娘看向贺兰敏月,平静的说道:“敏月,我们该回宫了。” 贺兰敏月低头:“是!” (本章完) 第692章 东岛三国,献于陛下(第三更) 第692章 东岛三国,献于陛下(第三更) 两仪殿中,张阿难端着托盘,放在了御案之上。 托盘上放着一碗被清洗得很干净的樱桃。 李承乾捏起,扔了一颗在嘴里,轻轻一咬,甜腻的汁水立刻在嘴里炸开。 吐出果核,李承乾这才看向殿中。 坐在左侧的杜正伦也在品尝樱桃,稍后一些的陆敦信,李义府和许敬宗等人,也是一样。 “宫中樱桃恰好成熟,诸卿尝尝。”李承乾笑笑,说道:“之后,少府会将多余的樱桃送入众卿府上。” “多谢陛下!”群臣微微躬身,但都很会意的将最后一颗果核吐在一旁,神色严肃起来。 李承乾看向杜正伦,说道:“如今大唐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应对东岛三国的灭亡,有岳丈和苏定方他们在平穰,大局朕是不担心的,朕真正担心的,还是之后吞并三国之后,大唐要接收的两百多万百姓。” “是!”杜正伦身体坐直。 “所以,需要有足够的粮草供应。”李承乾神色凝重,说道:“英国公总责天下赋税之事,然后天下赋税除了租庸调,还有各方商税,不管是东南海贸,还是西南的丝绸之路,所提供的商税,都是对朝中极有助益的。 更别说,他还要察查战事安置,所以他在这方面的精力不会太多。” “是!”杜正伦神色凝重起来。 “赵卿负责新的一轮农改之事,爱卿带回来的稻种,也由他负责培育,他的职责是让天下每一亩田地的亩产能够大幅度的增加。”李承乾看向杜正伦,说道:“而爱卿的职责,便是负责让天下有更多的土地用于耕种。” “清查隐田隐户!”杜正伦躬身,说道:“臣知道,臣回京之后有和驸马谈过。” 杜荷虽然年轻,但他是城阳公主驸马,又是皇帝的亲信,在京兆杜氏的份量很重。 “不错。”李承乾微微抬头,说道:“关中别动,这里情况复杂,便是最后查清楚了,所得也不会太多,所以,爱卿这一年要多跑跑河南道了……河南道前几年查过一次,但这些年诸事肯定又有复萌,爱卿凭借之前的基础,再查一遍。” “喏!”杜正伦点头,河南道已经查过一遍了,不缺人手,道路也熟,不难。 “褚卿在山南道同样在清查隐田隐户,爱卿在河南道动手。”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等到这两道完成之后,朕会让褚卿转向淮南道,爱卿便要转向河北道。” “陛下!”杜正伦忍不住惊讶的抬头。 “朕知道,河北世家大族不少,而且又多固执,所以困难颇多。”李承乾淡淡的看了杜正伦一眼,然后才说道:“所以才要爱卿以中书令尽一切力量的推动。” “是!”杜正伦神色肃然,微微低头。 李承乾淡淡的笑笑,说道:“当然,这里面的底线朕是清楚的,朕要的,不过是粮食而已,不是要自己动摇自己的根基,所以在具体执行的时候,对于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还有赵郡李氏,要有一定的宽容,但……这个宽容的限度不会太大。” “臣知道该怎么做了。”杜正伦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皇帝不是在往死里逼,那么他能腾挪的余地就会大上许多。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先将安抚这些河北世族,对其他的小族进行清查,清剪枝叶之后,再找机会对这些大族动手。” “是!”杜正伦嘴角微微一抽,皇帝还是要对这些大族动手,不过不是现在。 “这件事情并不容易,朕给爱卿推荐一两个助手吧。”李承乾看着惊讶的杜正伦,说道:“一个是刑部侍郎柳奭,一个是陈州长史武元庆,清查杨氏的时候,他们两个很得力。” “是!”杜正伦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柳奭是柳家的人,武元庆是武士彟的儿子,都是关陇门阀和太原贵族,皇帝是在清洗关中门阀以外的力量吗? “朕希望在三年之后,朝中能够积累下来,足够养活安东三百万人口的粮食。”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包括高句丽三国自身拥有的,加上辽东和菟州,还有朝中,所有的粮食,能让安东三百万百姓活一年……哪怕是最低口粮。” “臣明白,这虽然不容易,但还是能做到的。”杜正伦郑重的拱手。 “准备好这些,便开始要盯向吐蕃了。”李承乾的目光抬起,看向吐蕃方向,轻声说道:“吐蕃才是大唐的大敌,甚至比西突厥还要更加凶险。” “是!”杜正伦点头,这些年,只有吐蕃的君臣,在借助高原地利的情况下,才有和大唐稍微抗衡的力量。 “去做吧。”李承乾微微摆手,说道:“中书门下尚书省,三省六部九寺五监,调多少人手,爱卿自己看着办。” “臣领旨,臣告退。”杜正伦起身,对着李承乾沉沉拱手,然后才退出殿中。 李承乾低头看了一眼桌面上的樱桃,然后才起身,走下丹陛,然后平静的走在大殿之中。 两侧的陆敦信,许敬宗,李义府,高季辅,上官仪,裴炎,岑长倩,柳范,张文瓘,目光都紧紧的盯着皇帝。 李承乾走到了大殿中央,然后停步,说道:“从今日起,隐田隐户的清查,农改诸事,安东诸事,还有西突厥诸事,甚至包括吐蕃诸事,都要全部汇总统计起来,朕要知道,每件事情每时每刻的进度。” “喏!”两侧群臣齐齐拱手。 ……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出现在大殿门口,一身绿色官袍的通事舍人娄师德出现在殿门前,手里捧着军报对着李承乾道:“陛下,安东急报。” 李承乾转身,张阿难已经上前一步,从娄师德的手里接过奏本,然后递送到了李承乾的手里。 李承乾打开看了一眼,微微松了口气,然后他轻轻笑了。 笑的异常满意。 但瞬间,李承乾的笑容就已经彻底收敛了起来,甚至有些悲痛,一边将奏本递还给张阿难,一边说道:“召赵国公,英国公,还有兵部尚书崔敦礼一起觐见。” “喏!”娄师德刚要转身离开,李承乾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什么话也不要多说,就说朕召见。” “是!”娄师德再度躬身,然后快步的转身离开。 一路上,娄师德的脸色无比凝重,他知道安东一定出事了。 很快,长孙无忌,李勣,还有崔敦礼已经全部来到了太极殿中。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朝着张阿难摆摆手。 张阿难躬身,然后将军报递给了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刚接过奏本,就听到李承乾平静的开口道:“高句丽人屠了新罗的一座城池,为了报复新罗王屠了高句丽一座城,高句丽边境几大家族同时联手,出兵,杀入新罗境内,屠了新罗的一座城。” 长孙无忌,李勣,还有崔敦礼,同时抬头,脸上满是惊喜。 李勣第一个反应了过来,站出拱手道:“敢问陛下,新罗王金春秋呢?” “他从辽东逃走了。”李承乾微微摇头,叹声说道:“在辽东有新罗的商旅,沿海路将他送回了,我们的人察觉到慢了一步,不过他回去正好。” 李承乾抬起头,平静的说道:“他死了,新罗才算灭了。” 高句丽,新罗和百济三国,李承乾最讨厌的就是新罗。 前世,大唐费尽无数力气,好不容易灭了高句丽和百济,最后却被新罗捡了桃子。 最后国祚又传了几百年,甚至大唐灭了,他还在。 “告诉苏定方,让高句丽的人狠狠动手,杀入新罗境内。”李承乾冷漠的抬头。 “陛下,难道不怕高句丽将新罗灭了?”长孙无忌忍不住的抬头。 “朕也希望啊!”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但是并不容易,高句丽能动手的,不过是边境的几个有实力的家族罢了,以新罗的地形,一旦他们深入,恐怕立刻就会被在山东歼杀,最后新罗人会杀入高句丽……” “臣会让苏定方弄出一条通往平穰的‘快捷通道’来。”李勣微微躬身。 李承乾笑笑,说道:“平穰城破,要让高句丽对高宝藏完全失望……泉盖苏文的那三个儿子,也该回去了。” “全放回去吗?”长孙无忌惊讶的抬头。 “全放回去。”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说道:“朕知道舅舅在担心什么,但既然已经确定他们会反叛,难道我们还不能在他们身边埋伏足够的人手吗,反正他们最大的目的是灭掉高氏高句丽,在此之前,什么都不需要担心,至于之后。” 李承乾轻轻冷笑,说道:“这样正好,就让高句丽的那些反唐之人,全部都集中在他们麾下,然后一举荡灭。” 李承乾忍不住的握紧了拳头。 “喏!”群臣齐齐躬身。 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三国灭后,朕需要大量管理高句丽的基层官员。” “可以在这些年,将那些服从大唐的高句丽家族子弟送到长安来,在国子监进学,和国子监学子一起进学,培养关系,然后一起送回到高句丽。”长孙无忌躬身,说道:“地方县丞,县尉,长史,诸曹参军这便有了。” 李承乾看向崔敦礼,说道:“开始准备,今年秋后,将河北现在所有的折冲府士卒全部调到大同江。” “喏!”崔敦礼肃然躬身。 李承乾看向李勣,说道:“在河北,再招一批本地府兵吧。” “是!”李勣点头。 “陛下!”长孙无忌抬头,认真问道:“那么高宝藏呢?” 李承乾轻轻抬头,看向殿外湛蓝天空,冷漠的说道:“从今日开始,软禁高宝藏,不许他接触任何来自高句丽的消息,直到高句丽国灭。” “喏!” (本章完) 第693章 平穰要归入大唐了(第一更) 第693章 平穰要归入大唐了(第一更) 黄昏落日。 大同江平原上缓缓流过,最后汇入大江。 刘仁轨站在君陛城头,目光越过大同江,眺望平穰城。 平穰城中喧闹如昔。 刘仁轨的嘴角闪过一丝轻蔑的冷笑。 没有力量保护自己生活的人,最终也只能任由别人,将自己生活砸个稀巴烂。 刘仁轨的目光向下。 一座浮桥从平穰城中伸出,跨过整个大同江,连接到了对岸。 无数高句丽百姓,正踩着夕阳的余晖,从君陛城而出,快速的返回对岸的平穰城。 这些人,每日都来君陛城中讨生活,然后又在黄昏之时返回平穰城。 因为,他们没有在君陛城居住的资格。 只有为大唐效力五年,才能获得君陛城的临时居住权,为大唐效力十年,才拥有君陛城的永久居住权,为大唐效力三十年,才有机会成为大唐子民。 无数的高句丽百姓在为此而奋斗着。 为了他们心目中美好的大唐梦,在奋斗着。 可惜,高句丽马上就要并入大唐了,不然若真能够让这些家伙辛苦为大唐效力三十年,该有多好。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刘仁轨转身。 两侧的城墙上,无数黑衣黑甲的将士手持长槊站立女墙之后,数不清的旗帜迎风飘扬。 一身黑衣黑甲,身材笔直的苏定方,手按长剑,从下面走上。 刘仁轨立刻转身拱手:“下官参见大将军!” 左屯卫大将军,安东都护府副都护,怀化大将军,武邑县公苏定方。 苏定方平静的走上前,和刘仁轨肩并肩,看向对面的平穰城,说道:“消息刚刚传来,新罗人已经进入了预定的通道之内,三个月后,他们就会杀到平穰城下。” “高句丽人还是有些力量的。”刘仁轨轻叹一声,有那么相当多的一批人,不管是泉盖苏文时期,还有高宝藏时期,从来都不参加高句丽对大唐的战事,而是稳稳的守住了自己领地。 所以,即便是高句丽国内几次动荡,也没有怎么连接到他们。 如今,新罗杀入,而且屠城,这些家伙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这些人,一旦将来有人反唐,他们必然会倾力去资助,现在借助新罗人的力量,将他们荡平,也没有什么不对的。”苏定方微微摇头,说道:“其他都好,就怕新罗人在最后关头后缩,不敢杀入平穰城。” “大将军太不了解新罗人了。”刘仁轨轻轻冷笑,说道:“这些人,自言心中有倾吞宇宙之志,别说是对面的平穰城,就是到了长安城下,他们也敢闯一闯。” “如此吗?”苏定方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不过刘仁轨毕竟当年去过新罗,而且奉陛下之命,窥探新罗虚实。 也正是他带回来的结果,彻底的改变了大唐上下对新罗的态度。 毕竟之前两任新罗女王和大唐之间关系相当不错,谁能想到后人如此。 苏定方摇摇头,将手里的本章递给刘仁轨,说道:“朝中公文,三个月后,会有五千河北府兵抵达君陛城,朝中要我们为这五千府兵准备好一切,后续粮草供应朝中负担。” 刘仁轨轻叹一声,说道:“攻伐安东,陛下和朝中几乎将所有能想到的东西,全部都提前准备充足,若是如此,我等都无法平灭东岛三国,那么有何颜面去面对陛下!” “是!”苏定方轻轻点头。 不是身处在军前,那么便不会很直观的体会到如今的军中各种便利,相比于先帝之时,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 军中士气高昂。 “如今就等新罗人杀入平穰了。”刘仁轨轻轻伸出手,对着对面平静的平穰城轻轻一握,轻声道:“这样,我们便也可以再度杀入平穰了。” “是!”苏定方抬头,看向平穰城,点头道:“这一次,我们不用再离开了。” …… 长安,夏季闷热。 北苑,绿树成荫。 李承乾骑马从树荫下而过,赵元楷跟在李承乾身侧,低声说道:“关中冯翔,麟游,永寿三县,今年降雨普遍不如往年,好在提前有所准备,所以还能勉强度过,若是明年再来旱灾,怕是要连累四方。” “明年若再有旱灾,就不是连累四方的事情了,而是四方也要发生旱灾。”李承乾微微摇头,说道:“想要应对旱灾,最好的办法就是,挖井。” 水在地方,自然容易蒸发,但在地底,想要蒸发,却没有那么容易。 “若是在还有一些水的地方,还可以用水塘储水,甚至已经开挖沟渠引水灌溉,但在水少的地方,挖井是最好的办法。”李承乾缓缓催马前行,继续说道:“满天下去搜罗会找井会挖井的人才,然后将相关经验技术编纂成册,颁行天下。” “喏!”赵元楷肃然拱手。 “另外,这其中,难免会有世家仗此获利,隔绝上下通道,窃天下技术为己私。”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干旱之年,警告便可,不用动太多手段,等到井打好了,再给朕狠狠的收拾他们。” “喏!”赵元楷神色凛然,天下世家的那点阴私事,一点也瞒不过皇帝。 “最后,便是尽可能的推广一些耐旱的作物,加深耕作技术。”李承乾侧身看向赵元楷,说道:“《齐民要术》当中方法不少,多来自于百姓经验,多去民间找找,百姓的办法远比你我凭空想要多得多。” “臣领旨。”赵元楷钦佩的拱手,他是皇帝一手带起来的,在这方面,也最懂皇帝的心思。 很多人碍于身份官位,不愿与百姓交流,但皇帝却是深刻的明白,百姓经验之广,哪怕得其一,对天下亦有大利。 但可惜,很少有人愿意朝这方面去想。 玄武门就在前方,李承乾侧身问道:“菟州的情况如何了,朕说的是农耕之事?” “菟州诸事进展妥当。”赵元楷不由得笑笑,说道:“刘仁轨在菟州行事很有办法,在君陛城扩建完成之后,他让已经迁移到菟州的河北百姓,招募平穰的耕作,所以菟州的农耕进行的很顺利。不过……” “怎样?” “这两年,平穰逐渐的缓了过来,即便是在大唐抽走一部分之后,他们依旧足够保证自己所需,所以前往江北的人今年便少了许多。”赵元楷脸上带着一些担忧。 “这不是坏事。”李承乾放慢缰绳,开口道:“派人去菟州吧,开始总结菟州这几年农耕方面的种种经验教训,然后加以改良,再覆盖到菟州,增强产粮。” 李承乾稍微停顿,说道:“记住,这些对高句丽人完全保密,最好是在秋收之后,将在北边的高句丽人全部赶回去。” “喏!”赵元楷恭敬的躬身,高句丽人不愿意来,就全部都不要来了。 李承乾骑马继续前行,同时说道:“平穰秋后应该丰收,派人去平穰城购粮,哪怕价高些也无所谓,最后在新罗人杀入平穰城之前,将粮食全部都转移到江北的君陛城。” 一旦新罗人杀入平穰,平穰必然会乱,粮价必然会涨。 赵元楷心里清楚,他们的皇帝,要的不是在平穰粮价涨起来的时候卖粮,皇帝要的,是平穰城在战后彻底绝粮。 只有等到平穰城陷入绝望的时候,大唐介入。 他们才会对大唐奉若神明。 对陛下,奉若神明。 …… 甘露殿前,李承乾目送赵元楷进入甘露门,然后转身朝甘露殿而去,准备午休一阵。 张阿难跟在身边,低声说道:“陛下,波斯都督卑路斯午后觐见。” 李承乾脚步微微停下,说道:“又是大食的事情,好吧,也是该处理一下了。” “是!”张阿难拱手退下。 李承乾迈步进入甘露殿,站在一侧的徐安,立刻带着许萱上前,行礼道:“参见陛下!” 李承乾目光落在一身浅黄色襦裙,身材婀娜,头上带着金饰,面容清丽的许萱身上,目光一挑,问道:“她怎么来了?” “皇后旨意,许妃可册封才人,居上恩殿。”徐安轻轻拱手。 “在皇后那里学完规矩了。”李承乾顿时明白了过来。 这是在他登基以后,逐渐在宫里形成的惯例:宫外的女子入宫之后,基本要在皇后身边学习一段时间的规矩。 这是李承乾对苏淑的尊重,同时也是他控制后宫纷争的一种手段。 宫中的后妃都在皇后身边学规矩,那么以后,自然她们就会对皇后有一种天然的畏惧。 有皇后压着,李承乾的后宫就不会乱。 李承乾走到了许萱身前,看着有些怯怯的柔媚女子,温和的笑笑:“之前入宫的时候,带的嫁衣还在吗?” “还在!”许萱不知道怎得,一下子羞红了脸颊,低着头不敢说话,看起来格外的妩媚。 “一切按皇后意思办。”李承乾满意的点点头,侧身看向徐安道:“带许妃到上恩殿,换好嫁衣之后,晚上送到甘露殿来行礼。” “喏!”徐安立刻躬身。 “去安排吧”李承乾微微摆手。 “喏!”徐安这才带着许萱一起行礼,退出贞观殿。 李承乾看了两人离开的背影一眼,转身走入内殿,然后在凉榻上躺了下来。 (本章完) 第694章 帝王心术,山中老人(第二更) 第694章 帝王心术,山中老人(第二更) 夏季闷热,凉榻上还舒服一些。 李承乾看着手里的奏本,菟州军前回奏,新罗出兵三万杀入高句丽,前往五千以往平穰而来。 一切开始了。 一身浅绿色襦裙的卢明月和另外三名侍女,小心的来到李承乾旁边,举着凉伞,轻轻扇着,李承乾一下子就感凉爽起来。 侧过身,李承乾看向卢明月,还是一如既往的娇小可人。 “陛下!”卢明月有些诧异的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伸出左手,卢明月轻轻低头,然后咬着嘴唇,在其他三名侍女艳羡的目光中,红色脸颊靠进了李承乾的怀里。 李承乾抱着卢明月,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看向上方,轻声说道:“十八年了吧,你初入东宫的时候,还是个六岁的小姑娘,如今已经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跟在朕身边,也已经有十二三年了。” “是!”卢明月轻轻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泪水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唉!”李承乾轻叹一声,抹了抹她的眼泪,然后说道:“有什么好哭的,整个宫里,就数皇后和你在朕身边的时间最长,朕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自然点点滴滴记在心中。” “嗯!”卢明月低下头,靠进李承乾的怀里,泪水湿透了李承乾的衣裳。 李承乾抱着卢明月,低声问道:“朕听说最近宫里又传起封贤妃和德妃的事情了?” “是!”卢明月下意识的抬头,说道:“去年风声就起过,不过因为皇后有孕,就又搁置了下来,最近的确有些风声……陛下真的打算要封贤妃和德妃吗?” 说是要封贤妃和德妃,但怎么可能仅仅是贤妃和德妃,是后宫所有的嫔妃都要进行一次新的封赏。 “诸妃跟朕多年了,若是一直什么都不做,那么难免会有人说刻薄寡恩,所以封赏一定是会进行的,不过会一点点的来,然后全部重新调整过来。”李承乾心中有些感慨。 宫里的事情,从来就不仅仅是宫里的事情,和宫外的事情,有着最密切复杂的联系。 宫中嫔妃位份的一个上迁,其背后家人在朝中的位置也要有所变化。 “一点点的来?”卢明月有些不懂。 “先封一个贤妃,然后昭仪,婕妤,美人,一个个安置好,最后再定德妃。”李承乾稍微松了口气,说道:“这样,事情就能够一点点的清理清楚了,朕也不会太为难。” 一口气定下贤妃和德妃,不知道多少人会打破头。 但是只是先定一个贤妃,那么能够入选的就极少,从其中选一个最好的便是。 反正还有德妃,其他人也还有机会,不会斗得太厉害。 一切会缓和的进行下去。 李承乾低头,看向卢明月,挑起她的下颚,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道:“朕在想,要不要在这一次顺带也给你一个名分,这样你在宫中就能彻底的安定下来。” 卢明月看着李承乾,眼眶不由得再度红了起来,一时间终于控制不住地在李承乾怀里大哭了起来。 李承乾抱着卢明月,一时间有些唏嘘。 终于,卢明月还是收敛了笑容,抬头看向李承乾,一抽一抽的说道:“是不是臣妾封了嫔妃,就无法时刻跟在陛下身边了?” 李承乾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道:“宫中的规矩你是清楚的,封妃之后,你会住在自己的宫殿当中,自然有其他侍女伺候你,至于其他,一切按照宫中的规矩来。” “那就是很久时间才能见到陛下一次,臣妾不要。”卢明月抱着李承乾,用力的摇头。 李承乾如今在宫中,卢明月几乎天天能够见到他,一旦卢明月封妃之后,她一个月都未必能见到李承乾一次。 “为了见朕,你连嫔妃的位置都不要了。”李承乾捏了捏卢明月的鼻梁,然后说道:“这样吧,你先升五品宫中尚寝,掌朕的帷帐床褥事,将来一旦有了身孕,就转为美人,好好的在宫里享受吧。” “嗯!”卢明月用力的点头。 李承乾放松了下来,卢明月好歹是范阳卢氏出身。 算起来,卢照邻还是她的兄长。 李承乾平静的抱着卢明月,然后缓缓的陷入了沉睡。 …… 太极殿中,铜鹤灵动。 波斯国王,波斯都督府都督卑路斯,跪倒在地上,对着丹陛之上沉声说道:“自从西突厥事了之后,大食安静了一阵,如今又开始窥伺波斯都督府,派兵骚扰边境。”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看向卑路斯,神色已经肃穆起来。 大食,绝对是一大威胁。 现在他们还肯乖巧的待在波斯,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彻底的消化波斯。 一旦他们消化了波斯,转身东进,立刻就会和大唐发生冲突。 不过那个时候,大体应该在数十年之后。 想要消化波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西突厥一战,爱卿尽力了。”稍微停顿,李承乾看着卑路斯,神色平静的说道:“如今的情况,波斯都督府,朕可以从昆陵、蒙池两个都护府,派兵前往护卫,但仅限于波斯都督府,但杀入波斯,替爱卿复仇,这基本不可行。” “陛下!”卑路斯叩首在地,声音哀求。 李承乾摇摇头道:“不是大唐做不到,而是这里面代价极大,而收益极小,最关键的,就算是大唐替你收复了波斯,朕问你,一旦大唐撤兵,大食再来,你能够守得住波斯吗?” “臣……臣……”卑路斯抬头,想要说些什么。 李承乾直接摆手,说道:“你守不住,若是你能够守住,波斯也就不会亡了。” 卑路斯一时间愣住了。 李承乾看着卑路斯,眼神平静淡漠。 卑路斯所指望的,无非就是大唐出兵,替他收复波斯,然后大唐撤兵,他可以继续统治波斯。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大食重来怎么办? 波斯那么大一块肥肉,大食怎么可能放过,更别说其中付出了无数代价,然后又有大量的死伤,想也知道是必然会重来的。 就比如大唐之于西突厥。 两方之间的战事持续了二十多年,这才以西突厥汗国被灭结束。 但即便是到如此,还远没有结束,阿史那·步真那里已经折腾起来了,将来必然还要厮杀。 而李承乾和整个大唐更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所以,大食必然会重来,而卑路斯,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 李承乾估计,在他的脑海中,以为大唐一战杀入波斯,就能将大食杀的几十年一蹶不振,这怎么可能。 连想都没有想过这一点,如何指望波斯自己能够抵抗大食。 所以,李承乾也绝对不会去做大唐杀入波斯和大食两败俱伤,最后波斯捡了便宜,但偏偏没过几年,波斯又丢了,又来找大唐这种蠢事。 卑路斯一家如果真的有能力,波斯也就不会丢了。 “所以,朕这里提供给你一个选择。”李承乾看着卑路斯,道:“大唐会派兵守住波斯都督府,那里的地形不错,大食敢来,就狠狠的收拾他一顿,但大唐不会更进,你若是想进,就自己钱去招募兵士,当然,也可以去招募波斯境内的士卒。” 卑路斯一族统治波斯不知道多少年,自然有一些忠诚的人,但不会太多。 “臣……”卑路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皇帝的意思很清楚,想要杀回波斯,自己尽力。 但,尽力了,就做的到吗? 卑路斯心中一时间有些茫然。 李承乾轻叹一声,从御榻之上站起,然后走下丹陛,走到了卑路斯的身前,开口道:“起来吧。” “是!”卑路斯起身拱手。 “你的路很难。”李承乾抬起头,看向殿外,平静的说道:“但若朕是你,就必须要清楚,短时间想要复国,基本不可能,大唐没有那么大的力量,辐射到那么远的地方,所以,你能靠大唐一世,但靠不了一世,你只能靠自己自己。” “是!”卑路斯有些哀伤的拱手。 “你要做的,首先是要告诉波斯百姓,你还在。”李承乾侧身看向卑路斯,说道:“所以,你需要一场战事,可以是大战,借助波斯东北和东南的地利,一战而灭波斯数千,乃是数万大军,这样,波斯百姓就会牢牢的记住你,然后就会有无数人来投入你的麾下。” “是!”卑路斯忍不住的抬头,脑海中满是憧憬。 “当然,也可以是小战,杀人不多,三五人而已,但其中要有一重要人物,就比如,刺杀大食在某一地的都督郡守之类,同样让波斯百姓知道你还在。”李承乾向前走上两步,然后说道:“总归一点,你手下要有人,要有波斯战士,要能收拢波斯百姓的人心。” 卑路斯最大的问题,就是他只指望他曾经的那些旧部,能够永远给他无尽的支持,但那些人在庞大的国势面前,又能有几分力气,不出卖他已经是很好的了。 “人才是最重要的,大食统治波斯,必然是倾力压榨,你收拢人心,积蓄力量,躲在吐火罗,后者波斯东北,东南山区,利用地势稳固根基,不要想着贸然杀入山中,最好多等几年,等到波斯其他地方生乱,再瞅准时机杀回去。” 李承乾看向卑路斯,说道:“朕就一句话,要稳,要稳,大食可以败无数次,你,可能只败一次就一无所有了。” “是!”卑路斯缓缓的躬身,他在想着李承乾刚才说的那番话。 皇帝在以他的视角,来为卑路斯划定了未来。 在卑路斯的心里,一个想法冒了出来,或许大波斯他难以复国,但只一个小波斯,也可以告慰先祖。 就在这个时候,李承乾平静的开口道:“当然,若是你心中有什么怨气,那么便多准备些杀手刺客,专门刺杀大食人的首领,从而为你争取时间。” 卑路斯猛然抬头。 …… 夜色之下,李承乾平静的走向贞观殿。 他的脑海中,依旧在思虑大食的事情。 卑路斯难成大器,但他存在的时间越长,大食人想要彻底消化波斯,需要的时间也就越长。 这样,大唐就能够彻底的消化东岛三国,西突厥,吐蕃,甚至是吐火罗,然后在里海旁边,给大食狠狠的当头一棒。 战场必须是在西突厥的领地。 因为那里距离大食本土更远。 战线拉长,是军中大忌。 前世恒罗斯之战,大唐虽然惨败,但大食也不过是惨胜而已。 更准确的讲,其实是两败俱伤。 一战之后,大食没有再度东进,甚至继续向大唐朝贡,就是明证。 如今李承乾在位,他要的,是彻底击败大食,然后将大唐的影响力,彻底扩散到中亚诸国。 波斯,不过是暂时的屏障罢了。 收回目光,李承乾迈步进入贞观殿。 看着殿外的红绸,他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即,他有些苦笑的一拍额头,他竟然将许萱的事情给忘了。 今夜,可是一个美人的第一次啊! 走进内殿,李承乾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榻上,手持桃枝却扇的许萱。 一身红色的嫁衣,头戴九钿树金冠,抿着嘴唇坐在床榻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明艳。 李承乾走到了床榻之侧,站着,欣赏的看着许萱的容颜。 “陛下!”许萱握着却扇,忍不住的轻声开口。 李承乾轻轻笑笑,在一侧坐下,轻声道:“可以去扇了。” “是!”许萱莫名的心里一跳。 一侧,侍女已经托着红色托盘来到了近前。 李承乾神色认真起来,取下上面的红瓷酒壶,然后到了两杯酒。 将其中一杯递给许萱,一杯自己握住,然后说道:“交杯而饮,两心永结,来,饮!” “是!”许萱有些颤抖的和李承乾双臂交互,然后近距离看着彼此的眼睛,同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杯刚刚被放下,许萱突然感觉身体飞了起来,下一刻,她已经落在了床榻上。 李承乾已经趴在了她的对面,轻轻的俯身下来。 帷帐落下。 衣裙翻飞。 (本章完) 第695章 灭国,屠杀(第三更) 第695章 灭国,屠杀(第三更) 八月深秋,大地凝霜。 大同江平静的流过,江面上已经是一片火红。 刘仁轨站在君陛城的城头,目光冷漠的看向对面的平壤城。 一股股的火焰从城市的各个地方腾空而起,刺鼻的烟气直接朝着大同江而来。 站在城头,刘仁轨依旧能够感受到炙热的温度。 还有那清晰无比的喊杀声。 他的眼神一片淡漠。 平静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刘仁轨赶紧转身,对着从城中而来的苏勖认真拱手道:“大帅!” 苏定方,刘德敏,薛万彻,高侃,李谨行等人站在两侧。 苏勖看着对面的平穰城,轻叹一声道:“新罗人啊,他们的野心真的是大到难以想象,杀入平穰还不够,竟然还想着攻过大同江来。” “新罗虽然是大唐属国,但实际上他们和大唐真正的接触并不多,他们知道大唐强,但不知道大唐比他们强多少。”稍微停顿,刘仁轨轻叹一声道:“陛下当年在攻下平穰之后,就主动撤出平穰,给了新罗人错觉,以为大唐没那么强。” “所以,他们才会一步步的步入陛下的瓮中。”苏勖神色一凛,问道:“他们进入了瓮中,剩下的,就是我们的事情了。” “喏!”众人肃然拱手。 “新罗人剩下的三万大军在哪里?”苏勖侧身看向苏定方。 “大帅,他们距离平穰城,还有两百里,还在极速赶来。”苏定方认真拱手。 “哦,他们这么冒失吗?”苏勖一阵的难以置信。 他在军前多年,对当年大军破平穰城的战略很感兴趣,所以也学了一些东西。 自然明白,数百里狂奔而来,自身的状态会极差,不说是被人半道伏击吧,就是到了平穰城,被人趁着立足未稳发起反击,他们也会倒大霉。 “泉盖苏文的三个儿子,带着他们自己的老部下,撤出在战场百里之外,全靠高宝藏这些年积攒起来的家底根本就挡不住,一次次胜战之后,自然会人心疏忽。”苏定方稍微停顿,说道:“又因为末将之前派人传信,说天亮之前,平穰城中的事情,大唐一概不管,所以他们觉得是个机会。” “他们觉得哪怕是天亮之后,他们不撤,大唐也奈何不了他们,是吧?”苏勖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是!”苏定方点头。 “很好。”苏勖抬头,说道:“明日清晨,李谨行率兵杀入平穰城,剩下诸将前往平穰城南五十里外,伏杀新罗人,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杀往新罗……金春秋还有五万人守在高句丽和平穰边境,破了这五万人,新罗就难守了。” “喏!”众将凛然拱手。 苏勖重新看向平穰城,还有更广阔的三国大地,轻声说道:“这里都将属于大唐,都将属于陛下。” “一切都将属于大唐,一切都将属于陛下!”众将肃然躬身。 “杀吧!” …… “杀!”天色初明,在无数平穰百姓渴望的眼神中,通往平穰的大桥彻底打开。 下一刻,无数的大唐骑兵已经直接朝着平穰城北门而去。 开了一夜的北门根本没能阻挡阻止大唐骑兵的杀入。 随即便是在一夜悲愤的平穰城百姓的协助下,对新罗人展开的屠杀。 烧杀劫掠了一夜,自然也累了一夜。 所以,死的时候,也没有多少反抗的力量。 苏定方和薛万彻各自率领一万骑兵,从左右两侧杀向平穰城南,同一时间,他们也给泉男生,泉男建,还有高句丽的其他将领发布了命令,一切围杀新罗的三万士卒。 根本就没有什么伏击,苏定方和薛万彻带着一万骑兵直接就杀了过来,然后在最短的时间内直接杀穿。 三万士卒,骑兵不过三千。 平原之上,双方对垒,那简直是一场屠杀。 有大唐骑兵冲锋在前,高句丽发挥出了难以想象的战斗能力,一场屠杀将三万新罗士卒全部杀光。 一个活口没留。 因为紧跟着,苏定方就带着他们杀往了新罗和高句丽的边境。 金春秋率领的五万士卒还在两国边境待着,只有杀光了他们,整个新罗才会彻底的丧失抵抗力。 最终灭国。 苏勖依旧站在君陛城的城头,看向远去的苏定方等人,轻声说道:“东岛三国归唐最后一战,终于开始了。” “是!”刘仁轨平静的躬身。 “泉家三兄弟那边说好了吧?”苏勖微微侧身。 “已经说好了,等灭了新罗,就顺手对百济下手,灭了百济,他们就以高宝藏无能持国,整个高家无能持国为由,将整个高句丽,献给陛下。”刘仁轨拱手,说道:“高句丽国内已经没有什么强硬的反对派了,只剩一个国相金上泉。” 苏勖点点头,说道:“献国之事,让金上泉做吧,他的代表性更强些,至于泉家三兄弟,你觉得他们三个,谁将来会背叛大唐。” “老二泉男建。”刘仁轨很肯定得点头,说道:“千牛卫有不少人在他们三兄弟身边,老大泉男生想的是将来将家族建在长安,老三是个没主意的,只有老二是个有野心的。” “很好,那么便让所有对大唐有敌意的人,全部都汇聚到泉男建的麾下吧。”苏勖微微握拳,道:“这样,将来便好彻底的一网打尽。” “喏!”刘仁轨认真拱手。 “好了,该写信往长安了。”苏勖笑笑,说道:“也是时候上奏陛下,新罗无由杀入高句丽,屠十余城。” “是!” …… 十月初冬,长安城白雪飘飞。 李承乾站在两仪殿前,看向殿外,轻声说道:“这一场雪,明年便是有灾,也不会太大。” “喏!”群臣跽坐在大殿两侧,对着皇帝轻轻躬身。 李承乾转身看向群臣,神色冰冷的说道:“今年隐田隐户,还有农耕之事不尽力的官员,全部送到菟州,虽然说现在距离高句丽灭国还有一段时间,但是大唐需要对高句丽和新罗的家底进行最彻底的盘查。” “臣等领旨。”群臣肃然躬身。 李承乾迈步走上丹陛,拿起桌面上苏勖刚刚从军前送来的奏本,看向群臣道:“以苏定方的能力,杀破金春秋那五万人不成问题,关键还是要快,不能让新罗有任何机会在依据地利拖延时间。” 新罗多年在和高句丽的战事中出于下风,他们有足够的以弱抗强的经验。 一旦给他们机会,那么整个战事将来蔓延到不知道多久去。 “是!”崔敦礼站出,认真拱手。 李承乾看向前方,说道:“新罗屠高句丽十余城,大唐有理由介入其中,让新罗给高句丽一个交代,但高句丽愤怒之下,一战而灭新罗……要记住,灭新罗的,从来都是高句丽,不是大唐。” “喏!”李勣站了出来,认真领命。 新罗是大唐属国,有罪可以斥责,可以讨伐,但灭国纳入自家境内,便难免要有所非议了。 “最后便是人心。”李承乾眼神冰冷起来,说道:“如今高句丽十几城被破,明年春种必然会有问题,让他们种,足够活着,但不能吃饱,只有这样,人心煽动之后,他们才会求入大唐。” “是!”赵元楷站出领命。 “然后,便是三国归唐之后的治理之事。”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说道:“舅舅,你来负责挑人吧,一旦三国抵定,需要有大唐的官员进入三国,同时,也需要将三国彻底的重新划分,分为多少州多少县,用什么分,都需要布置妥当。” “臣领旨。”长孙无忌沉沉躬身。 “臣看可以放松一些,五品以下朝中官员去东岛任职,一律官加一品,未入仕者,愿去东岛为官,可授县参军事,甚至是主簿县尉和县丞。”李承乾笑笑,说道:“要让人去贫寒之地,自然要给些好处。” “是!”长孙无忌点头。 “最后,便是府兵之策。”李承乾重重的敲敲御案,看向群臣道:“要在高句丽选忠诚之人进入府兵的,这些人优先驻扎在高句丽,还有一部分不是那么忠诚,驻扎在百济,让他们去压迫百济人,至于新罗,我们自己驻兵。” “是!”群臣齐齐躬身,他们能够感受到皇帝对新罗的重视。 其实也是,不管是从前隋还是先帝时期,大唐攻高句丽,最大的问题,还是高句丽境内东部有高山,高句丽在山中囤积了大量的士卒和粮食,也就是大唐攻破平穰之后,才借助高宝藏的力量,逐渐的平了这些山城。 而新罗,整个国家都在山中。 “对了。”李承乾抬手,说道:“我们军中的将士,若是愿意去高句丽地方任职,也可以转为地方官员,不要对军中将士们吝啬了。” “喏!”群臣稍微放松下来。 “最后说几句不能记的。”李承乾侧身看向一旁的上官仪和裴炎,两人立刻停笔。 李承乾抬头,说道:“虽然朝中多有布置,但东岛终究要以大唐百姓为主,小的宗族,大的世家,这些才是让地方彻底安定的根基,所以,将来东岛三国的基本方式,是以大世家为主,小家族四起,所有的利益最终送入平穰,然后从平穰送入朝中,所以,朝中以扬州,登州,平州,还有辽州,进行辖制,以保朝中税收。” 这些是民间利益的分配。 “东岛太大,大唐百姓移民,便是百年,恐怕也不会太够,所以容得下太多的利益分配。”李承乾目光从殿中群臣身上扫过,然后淡淡的说道:“宗室,诸王,陇西李氏,赵郡李氏,还有诸卿背后的家族,要动作便快些,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喏!”群臣全部重重拱手。 灭国的利益瓜分,谁都不会嫌多的。 (本章完) 第696章 金春秋死,新罗国灭(第一更) 第696章 金春秋死,新罗国灭(第一更) 广阔平原,战火初歇。 无数断折的旗帜,长矛,随意的插在地上。 一具具尸体胡七乱八的躺在地上。 鲜血从尸体身上流下,然后汇聚成小溪,朝着西北方向流去,源源不绝。 四周无数的士卒在手持步槊冰冷的检查尸体。 看到没有死的,直接一槊戳死。 “嘶”的一声,十几匹战马从远处疾奔而来。 为首的,赫然是一名红衣金甲,脸上一道斜疤痕,眼神淡漠的将领,随即快速来到了大纛之下。 虽然,将领翻身下马,对着大纛之下的苏定方拱手道:“末将房遗爱,参见大将军,末将已擒新罗王金春秋。” 苏定方猛然看向趴在房遗爱战马上,身穿鱼鳞甲、披黑色披风的金春秋,被房遗爱一把从战马上掀了下来。 “砰”的一声,金春秋直直的跪倒在地上,脸色悲戚,一言不发。 苏定方微微催马上前,看向金春秋,神色淡漠的说道:“抬起头来。” “呛”的一声,房遗爱腰中长剑出鞘,冰冷的剑刃瞬间落在了金春秋的脖颈之上:“抬头,说话……你的生死不重要,陛下可没有说过,要将你送到长安去。” 连去长安的资格都没有,那金春秋便只有死了。 金春秋终于还是抬头,目光紧紧的盯向苏定方,咬牙问道:“为什么?为什么?” “你是想问,为什么大唐介入新罗和吐蕃的战事当中吗?”苏定方神色平静的抬头,问道:“从新罗士卒杀入平穰城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我不懂!”金春秋抬头,脸色难看。 “新罗杀入平穰,说明新罗有一统东岛三国之志,而整个天下,只有大唐,才有这个资格,而新罗没有。”苏定方看向金春秋,摇头道:“任何有这样野心的人,都必死。” “大唐……”金春秋轻轻低头,问道:“大唐究竟要怎样?” “大唐不会怎样的。”苏定方平静的摇头,说道:“本帅如今在这里,大唐行军已是停了,剩下的,是杀入新罗的高句丽人的事情了,至于他们会不会一口气杀到新罗王都,攻破王都,就不是大唐的事了。” “胡说。”金春秋猛地抬头,咬牙道:“我看到薛万彻混在高句丽大军中,杀向了新罗。” 苏定方深深的看了金春秋一眼,叹声说道:“你又何必说这么一句话呢?” 金春秋一愣,下一刻,冰冷的剑刃已经划开了他的咽喉。 剧烈的疼痛中,金春秋缓缓的倒了下来,满眼的血色昭示着他的愕然。 阴沉的天空下,苏定方微微催马上上前,然后从金春秋的身上直接跨了过去。 “新罗士卒敢杀入平穰,敢冲击大同江,说明你们对大唐没有敬畏。”苏定方缓缓前行,说道:“多年前,刘仁轨就看到了这一点,你们野心太大……或者说,东岛三国的野心都大,而这,是大唐容不下的。” “整个天下,只有一个人能够统领三国。”房遗爱躬身,说道:“是陛下,是大唐。” “不错。”苏定方点头,目光看向四周,说道:“陛下有信,大唐控新罗而制三地,所以,整个新罗和高句丽的边境线,全部都将由大唐占领。” “是!”房遗爱神色一肃,心中暗叹一声:好狠。 如今高句丽的主力大军已经杀入了新罗,不管是后勤,还是归途之路,全部都在大唐的掌控当中。 “传信长安,金春秋已死,大军杀入新罗。”苏定方看向房遗爱,说道:“记住,走密信。” “喏!”房遗爱凛然拱手。 …… 长安,两仪殿前。 月色落在殿前广场上,一片空旷。 远处的长安城闪烁着点点星火,一派静谧。 李承乾坐在桌几之后,目光看向两侧,左边坐着汉王李元昌,右边坐着纪王李慎。 每个人面前的桌几上,都摆着美酒美食。 李承乾将手里的奏本递给李元昌,平静的说道:“大军已经杀入了新罗,新罗八万人死在高句丽,加上金春秋已死,新罗国灭之事已经抵定。” “金春秋死了?”李元昌不由得一愣,然后回过神,说道:“早些年,他来长安的时候,臣还见过他,若是臣记得没错的话,那时还是善德女王,还是真德女王病逝之后?” “善德女王和真德女王病逝,他都来了。”李承乾轻轻摇头,说道:“朕之所以下定决心对新罗动手,就是因为善德女王和真德女王的死都有问题。” “什么?”李元昌猛然抬头。 “最主要还是真德女王。”李承乾看向一侧的李慎,问道:“十郎还记得真德女王是什么时候病逝的吗?” 李慎想了想,说道:“是在大唐破平穰之后。” “是啊,大唐刚刚破平穰,真德女王就病逝了。”李承乾轻轻摇头,然后接着说道:“其实你们并不清楚,在善德女王病逝之后,新罗的政权便已经逐渐的转移到了金春秋的手上,真德女王不过是傀儡而已,平穰一破……” “高句丽的威胁没有了,他们不需要大唐了,自然也就不需要真德女王了。”李元昌嘴角不由得微微一抽。 “金春秋忍耐不住了。”李承乾轻轻摇头,叹声说道:“若是真德女王还在,一切后续还好些。” 李元昌微微低头,大唐之所以和新罗关系友善,一方面是因为战略大局的需要,大唐和新罗都需要彼此牵制高句丽来减轻自身压力,高句丽一弱,战略需求的关系没有了;另外一方面,是真德女王和善德女王和大唐的特殊关系。 在早年的时候,真德女王和善德女王曾经来过长安,有过一段时间的留宿宫廷…… 大唐百姓自然以为是一段风流佳话,而在新罗,或许会被认为是一种耻辱,所以当双方需求关系减弱的时候,新罗就不甘心了。 所以,真德女王在平穰城刚破的时候,就死了。 “新罗有一统三国之志,他们最希望的,是大唐灭了高句丽和百济,然后新罗一统三国地界。”李承乾轻轻冷笑,说道:“这一点,当年刘仁轨去新罗的时候,就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 李元昌和李慎神色同时肃然起来。 大唐打下来的领土,凭什么给别人。 所有新罗人都该死。 “从那个时候朕便开始做准备的。”李承乾摆摆手,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今日叫王叔和十郎来,是因为有件事。” 李承乾举起酒杯,李元昌和李慎同时躬身举杯。 将一杯酒饮下,李承乾这才开口说道:“如今新罗灭国,只在指日之间,而一旦新罗灭国,百济灭国,朕需要有人替朕去一趟军前,安抚奖赏军中将士。” “陛下!”李元昌和李慎同时拱手。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这只是其一,其二者,东岛三国已灭,就有大唐的田地和矿山归入大唐,少府会从中抽走一部分,其他的,朝中便会有大量的世家涌入东岛。 在此之前,朕需要宗室提前一步进入东岛,一些肥沃的土地,除了朕和军中有功将士以外,要首先封给宗室,平衡世家。” 东岛三国灭国,朝中要迅速清点其中的利益,少府会代表李承乾率先抽走一部分,之后是户部和有军功点将士,再之后是大量的世家,还有宗室,但是,为了避免世家对东岛介入太深,李承乾需要宗室提前介入,进行制衡。 正好三国灭国,他可以提前派人前往犒赏军中士卒,所以让宗室收走一部分利益。 毕竟宗室收走了地方利益,李承乾轻易就可以收回,但想要从世家的手里收回田地,就难了。 东岛在李承乾转移天下矛盾的过程中,有极大的作用。 “陛下是害怕将来世家占据东岛之后,反而会成为祸患?”李慎有些明白了过来。 “朕是希望东岛能够更长久的成为大唐新的赋税来源罢了。至于说东岛生乱,”李承乾微微摇头,说道:“哪怕到最后,真的有什么万一,朕只要派人锁死扬州,登州,平州和辽州,就算那些世家在东岛闹个天翻地覆,朕也不在意。” 李元昌和李慎一时间突然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以他们对皇帝的了解,皇帝有足够的力量控制住东岛三国的核心命脉,一旦锁死东岛和大唐本土的联系,那么剩下的,就是东岛本地的混乱和厮杀。 等他们杀够了,朝中再派人前去收拾残局。 这样反而容易许多,只需要杀就足够了。 这很皇帝。 这才是皇帝的行事风格。 “当然,朕是不希望东岛生乱的。”李承乾摇摇头,说道:“东岛能够源源不断的容纳大唐新增的人口,同时也将世家大族的目光吸引过去,避免他们在天下间大肆的侵吞田地,同时,朕在严查的时候,世家也会因为东岛的利益会退让几分,这样天下才能清明。” “陛下贤明。”李元昌和李慎同时拱手。 “好了,不说这些了,东岛的治理是一件长期的事情,不是说朕在这里泛泛而谈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的,需要每一项事务的认真解决。”李承乾看向李元昌和李慎,问道:“东岛谁去。” “臣去吧。”李元昌微微抬头,看向李承乾道:“臣毕竟年长些,处理事情的手段可以圆滑些,而且说起来,苏勖和薛万彻还是臣的妹夫,臣在那边也还是有些薄面的。” 代皇帝东巡,本身就有权威,和地方主官关系良善,更能促进事情解决。 至于说其他的,在关键时刻,李元昌也能更狠的下手。 “便这样吧。”李承乾点头,说道:“王叔年前和各王府通好气,记住,要保密,仅仅是各王府,公主府就不要说了,先帮他们她住地便是,免得消息传入世家当中,我们要快他们一步。” “臣明白。”李元昌认真点头。 “来饮!” “敬陛下!” …… 月色之下,御辇在宫道上缓缓而行。 李承乾坐在御辇上,平静的思考。 他之所以要将宗室拉进来,根本的目的就是控制。 若是从文臣的角度来看,去掉一切皇权和宗室的影响,才是天下清明的最好方式。 但那不过是世家通过文臣愚弄皇权的话术罢了。 天下真正清明的文臣又能有几个呢。 所以,以宗室,加军功将士,加亲信大臣,还有世家宗族,移民百姓,这样的方式来统治东岛三国,是最好的办法。 “东岛太大了啊!”李承乾不由得轻叹一声,高句丽,新罗和百济,三国加起来,有近三百万的人口,如果不能竖立起一根稳定的统治枝干,那么不用大唐乱,东岛自己最后就能大唐所有的力量全部撵出去。 李承乾微微抬头。 夜空之上,月朗星稀,让人心不由得安静了下来。 …… 北风冷冽。 东岛东南,茫茫山野当中,新罗国祚延续百余年,但是被人杀到国都还是头一回。 金城内外的厮杀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月,高句丽数万大军围城,从各个方面试图寻找城池的破绽,但是还是被新罗人不要命的挡了下来。 终于高句丽人精疲力竭。 然而,就在这一天,无数黑衣黑甲的骑兵出现在了金城之下。 一面面黑底赤边,绣白虎头颅的大唐军旗当先开道,随后,一面黑色的大纛出现在金城之下。 整个金城之中,所有人都陷入了无尽的绝望当中。 苏定方缓缓的从后面驶到了黑色大纛下,随即,一名赤膊的大唐骑兵,口叼白色绢布,骑马朝着金城而去,最后坐在吊篮中,缓缓进城。 唐军迅速的在金城之下扎营,同时做好了攻城准备。 第二日,天明时分,阳光铺洒。 被围困了整整一个月的金城终于彻底打开了城门。 无数的唐军骑兵排开精疲力竭的高句丽士卒,牢牢的占据在城门两侧。 “大将军。”金法敏带着整个王室所有男女,跪倒在城门外,然后面色哀恸的将新罗王印献上。 苏定方平静的摆摆手,房遗爱上前,直接接过王印,然后递给苏定方。 苏定方淡漠的看了金法敏一眼,说道:“你做了最对的选择,若是大唐杀入金城,恐怕整个金城活不下几个人,但是如今,新罗国灭,但金城你却能保留,而你,将成为大唐庆善都督府第一任都督,换一种方式保护百姓。” “是!”金法敏脸色虽然难看,但还是沉沉叩首。 苏定方继续开口,说道:“除了你的妻子儿女,你的兄弟姐妹,还有他们的家人,都要被送往长安。” “是!”金法敏面色一变,但无力的点头。 “你做庆善都督府都督,房遗爱任庆善都督府长史。”苏定方侧身看了房遗爱一眼。 房遗爱一愣,随即拱手道:“末将命令。” “嗯!”苏定方微微摆手,下一刻,大唐的唐军士卒就已经有序的进入到了金城之中。 金城,还有整个新罗,都将是大唐的,所有的财富,也都将被搬入大唐。 “大帅!”泉男生脸色微微有些难看的上前,拱手道:“二郎们……” 苏定方直接摆手,说道:“一个贫瘠的新罗,有什么抢的,告诉他们整军三日,然后由你带兵杀往百济,一路上,所得城池内的一切财富女子,都是你们的。” “喏!”泉男生用力的拱手,然后返回到了手下之中。 很快,一阵阵的欢呼声就在四方响起。 新罗算什么,百济的富饶远超新罗三倍不止。 “大帅!”薛万彻从后方走上,有些诧异的看着苏定方。 苏定方微微侧身,淡漠的说道:“他们这些人,攻了一座新罗国都都这么久,想要打百济,也没有那么容易,好好的耗一耗他们和百济的力量,然后我们再一举杀入。” “是!”薛万彻拱手,然后小心的问道:“我们这么直接杀入,真的好吗?” “我们当然不会直接杀入,但是当高句丽人灭了新罗国都之后,率兵东进,而大唐又逐渐的陈兵在高句丽和百济边境,你说是大唐会先动手,还是百济会先动手。” “百济!”薛万彻很肯定的点头。 “记住。”苏定方深吸一口气,说道:“灭掉新罗的,从来不是大唐,而是高句丽,灭掉百济的,从来也不是大唐,而是高句丽,只不过是在战后,高句丽难以承担东岛治理之重,才将整个东岛全部献于大唐,献于陛下!” 薛万彻嘴角微微颤抖,一时间不代表该说什么好。 这种鬼话,真的有人信吗? “大唐军强,自然会有无数人替大唐定论名正言顺的。”苏定方微微催马,继续向前,同时道:“走吧,房遗爱率人攻克新罗的每一座城池,而你则率兵从北面杀入,刘仁轨和刘德敏已经从海上出发了,一统东岛值日可待,不要让陛下久等了。” “喏!”薛万彻神色一凛,然后骑马朝着苏定方追去。 (本章完) 第697章 皇帝,从来没有自己(第二更) 第697章 皇帝,从来没有自己(第二更) 年终岁末,长安城一派欢庆的欣喜之色。 两仪殿中,李承乾将捷报递给一旁的长孙无忌,自己握着新罗王印,轻松的笑着说道:“苏定方总算是在年前,给了朕一个最好的新年礼物,可惜,朕没法奖赏于他。” “无妨,之后要治理地方,有的是封赏的地方。”长孙无忌看着手里的奏本,最后抬起头看向李承乾,感慨的说道:“陛下的风格虽然和先帝有所不同,但基本都是积累厚势,然后一举爆发,这转眼之间,高句丽和新罗已经算是全部被灭国了。” 如今高句丽的治权全部都在苏勖的手里,而高句丽的军权全部都在苏定方的手里,他和灭国也没有区别。 加上新罗已灭,整个东岛距离全部归入大唐也不远了。 听到长孙无忌这么说,李承乾却突然间冷静了下来,他轻轻摇头道:“不,舅舅,真正的艰难的时候,才刚刚开始,东岛之所以能够成为大唐的阻碍,关键还在于那些深山,一旦被三国余孽跑入深山,将来治理必然是大麻烦。” “是!”长孙无忌神色肃然起来。 “告诉房遗爱,让他全面清查山中的高句丽和新罗余孽,手狠一些,不论什么手段,这些人全部杀绝。”李承乾眼神一狠,长孙无忌立刻拱手道:“喏!” “还有刘仁轨,海上行军要小心些,没有那么容易的。”李承乾深吸一口气。 “陛下是在担心百济的水军。”长孙无忌眼睛一跳。 “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高句丽和新罗灭国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入了百济,他们应该已经警惕了起来,这一仗,将来大唐在东岛,最难的一战了。” “是!”长孙无忌神色凛然。 李承乾突然笑笑,说道:“舅舅传信便是,朕相信不管是苏定方,还有刘仁轨,都有办法应对眼下诸事的。” “是!”长孙无忌躬身,但他的神色依旧不轻松。 “就如此吧。”李承乾抬头,说道:“明面上,朕无法奖赏军中将士,便让汉王前往高句丽的时候,多带些如意钱。” “汉王。”长孙无忌抬头,问道:“臣听说,汉王在做一些事情……” “嗯!”李承乾点头,说道:“东岛治理,需要天下世家全部齐心协力,朕在用汉王和宗室,做一点诱饵。” “原来如此。”长孙无忌瞬间想明白了一切,随即认真拱手道:“陛下英明。”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李承乾轻叹一声,只有利益,才能够吸引人心。 “是啊!”长孙无忌轻轻点头。 李承乾收回思绪,抬手从桌案上取下一只盒子,笑着递给长孙无忌道:“这是少府新铸的如意钱,舅舅带回去吧,腊月三十早上,便可以送给家中儿孙为乐。” “多谢陛下!”长孙无忌上前接过。 “明年啊!”李承乾抬头,眼神严肃起来:“明年一年,可不是那么好过的。” “是!” …… 送别长孙无忌,李承乾坐在御辇上,缓缓的前行。 治理东岛之事,他不仅是思考了许久,甚至已经动作许久了。 可惜,很多人才刚刚察觉。 “落!”一旁徐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李承乾侧目,眼前已经是观云殿。 宫殿广阔,隐约能听到一丝嬉闹的声音。 李承乾从御辇上走下,然后走上观云殿台阶。 一身浅绿色云纹襦裙的王幽兰,披着红色的披风,已经快步从内殿而出,欣喜的对着李承乾福身道:“参见陛下!” “平身吧!”李承乾轻轻点头,然后朝内殿走去。 王幽兰赶紧笑嘻嘻的跟上,然后上前伺候李承乾更衣洗漱。 一切异常的熟练。 换过衣裳,李承乾这才搂住王幽兰,到一侧的短榻上坐下。 一旁的侍女,已经将一碗红枣人参莲子羹送了上来。 王幽兰坐在李承乾的怀里,然后拿起莲子羹,小心的喂李承乾吃了起来。 等到李承乾吃完,她才有些激动的说道:“臣妾原本以为陛下今日不会过来了!” “怎么会?”李承乾有些诧异的看向王幽兰。 王幽兰低头,说道:“陛下在臣妾这里已经待过了七日,皇后有规矩,陛下在一个嫔妃那里,不得连续待过七日的,所以……” “这是朕的后宫,朕想去哪里,自然随便去哪里。”李承乾搂住王幽兰,捏了捏她的翘鼻,然后说道:“至于皇后那里,你不用担心,朕已经和皇后说过了,年前,朕会一直在你这里的。” “一直!”王幽兰突然自己愣了。 李承乾用力的抱住她,几乎将她揉进身体之中,然后才低声说道:“都这样了,你还不明白吗?” 王幽兰脸色一红,随即,她立刻恍然了过来:“陛下是说孩子……不是不急……陛下是说四妃……陛下是说,臣妾是四妃之一?” 看着终于明白过来,一脸难以置信的王幽兰,李承乾抱着她走向床榻,然后平静的说道:“朕和皇后说过了,以你为贤妃,什么时候,你怀上孩子,朕什么时候册封。” “陛下!”王幽兰看着李承乾,满脸欣喜的脸上不由自主的流下了泪水,几次抹泪,但就是抹不干净。 李承乾将王幽兰放在床榻上,脱去外衣,然后轻轻的解开她的衣裙,最后在她耳边说道:“朕的贤妃只有你,也只能是你!” “陛下!”王幽兰用力的抱住李承乾,忍不住大声的痛哭了起来。 李承乾在这个时候,轻轻的放下了帷帐。 …… 王幽兰终于沉沉的陷入了昏睡之中。 李承乾抱着王幽兰的身子,将红色被子向上拉了拉,盖住了她的后背。 侧过身,李承乾看向帷帐之外。 昏暗的灯光下,烛火在轻轻燃烧。 李承乾疼爱王幽兰是真的,毕竟她从十三岁的时候就跟着他,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到现在已经十五年了。 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很深。 最关键的,是他和苏淑商量来商量去,如果暂时抛开德妃不谈,只定贤妃的话,那么就只能够在王幽兰和杨宓两个人之间挑,毕竟想要做皇帝的四妃不是那么容易的。 李承乾最终选择了王幽兰,甚至可以说,只要王幽兰没有孩子,她不封四妃,其他任何人都要停下来。 这件事情不是李承乾的想法那么简单。 王幽兰的背后是太原王氏和河东柳氏,甚至还有长孙无忌的影子。 李承乾停止封四妃和其他的妃嫔,那么其他世家自然会不满,他们的怨气不会冲向皇帝的。 王幽兰在东宫的时候,就已经是皇帝的妃子了。 所以,他们真正的目标只会是太原王氏。 太原王氏如何可能会放弃,自家的女儿有可能成为皇帝的贤妃,他们拼了命也要维持住皇帝的想法。 这样就会导致太原王氏和其他大族之间的对立。 在各大家族之间制造矛盾对立,才是皇帝控制天下的手段。 至于说王幽兰怀上孩子,这不用担心,只要消息传出宫,就足够了。 王幽兰有了孩子,又坐上了贤妃之位,还有皇帝的宠爱,外面的太原王氏子弟会更加的高傲,更加的不把别人当人看,这样的结果只有一个,王家和其他家族的对立会更加激烈。 更别说,这里面还有安东的利益分配。 …… 临照殿,杨宓坐在主榻上,目光出神的看着前方。 皇九子李极在内殿之中和乳娘一起玩耍。 午后的阳光通过窗户照进殿中,光影斑斓。 武媚娘坐在左侧的短榻上,杨姗坐在她的对面,贺兰敏月坐在武媚娘的下首。 “消息已经确定了。”武媚娘抬头看向杨宓,说道:“陛下在等王修仪有孕,起码在一两年来,只要王修仪不怀孕,陛下就不会册封诸妃。” “怎么会这样?”杨姗有些担忧的看向杨宓,低声问道:“阿姐怎么办?” 杨宓回过神,松了口气,看向众人道:“此事最应该着急,不应该是我们,而是萧妃和崔妃。” 此次皇帝只封贤妃,而不封德妃,这就让贤妃所需的家世门槛立刻高了许多。 当然,皇帝的后宫,一般家世的女子也进不来,但是这也筛选了很大一批人。 武媚娘点点头,说道:“崔妃虽然出身博陵崔氏,也生了皇子,但说实话,皇帝的四妃,还是得从关中门阀中来,当然萧妃是例外。” 萧家背后江南萧氏,萧氏帝王之后,两代都嫁入宫中为妃,尤其萧姿还有儿子。 萧氏虽然身份敏感,但在朝中的实力庞大,又和皇帝多重联姻,所以萧姿封贤妃都没有问题。 “陛下是何等人,既然有这样的风声传出来,自然毋庸置疑。”武媚娘稍微停顿,说道:“不过陛下有心如此,恐怕也没有那么简单,那么便索性认定王修仪已是贤妃,那么剩下一个德妃,便是众妃真正争夺所在。” “姨娘的意思是说陛下故意让争的。”杨宓惊讶的看向武媚娘。 武媚娘轻叹一声,点点头,然后看向面前的三人。 杨宓和杨姗,辈分上都是她的外甥女,贺兰敏月就更别说,那是她姐姐的女儿。 只是为什么她会参与进这件事情,还是因为弘农杨氏在背后催促,弘农杨氏下场了。 弘农杨氏虽然是因为长房一系的胡来,导致家族衰退,但在皇帝四妃之上,杨氏却非常有信心。 因为在先帝时期,杨家就有三个女儿是先帝的后妃,其中有一个还是贵妃。 不是杨广的女儿,而是赵王李福的母亲。 此外,还有一个燕德妃,那是杨家的外孙女。 当然,还有武媚娘,是先帝的婕妤。 杨家在后宫的势力,远在诸家之上,所以,杨家希望通过杨宓成为皇帝的四妃,然后重振家族。 这才是杨氏想要的。 但是…… “陛下。”武媚娘稍微停顿,说道:“陛下的心思虽然并不好琢磨,但其实还是有些迹象的。” 杨宓,杨姗,还有贺兰敏月同时认真起来。 武媚娘无奈的笑笑,说道:“陛下是皇帝,皇帝无己,陛下的事情就是天下的事情,所以陛下后宫的事情,与天下事连接极深,而如今天下最重要的事情,无非就是彻底灭亡高句丽、百济和平壤三国。” 杨宓,杨姗,贺兰敏月,一时间有些听得糊涂。 “东岛三国灭亡已在陛下的掌心之中,接下来的难题是如何安定安东,开发安东,让安东彻底地融入到大唐之内。”武媚娘特意的停顿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这里面百姓的迁移是最重要的,同样也是最难的,不到生死关头,谁愿意背井离乡。” “所以陛下需要世家起到带头作用。”杨宓已经有些明白了过来。 “王家应该是已经动了。”武媚娘沉沉的叹了口气,说道:“有太尉,刑部侍郎柳奭,左千牛卫中郎将王方翼,还有益州大都督长史王仁祐,他们肯定下一步动了,所以陛下才会暂时的将这件事情压下来。” “韦家,还有杜家。”杨宓轻轻的念出来京兆韦氏和京兆杜氏的名字。 “不错。”武媚娘看向杨宓,认真的说道:“韦家有韦待价,杜家有杜正伦、杜荷、杜构、杜凤举,他们才此事上也必定会有动作,韦妃和裴妃仅仅是现在没有皇子罢了,一旦之后有子,那么剩下的那个德妃就是他们的了。” “嗯!”杨宓用力的点头,说道:“此事,家里我会和阿耶说的。” “宓儿最大的优势,便是已经有了皇子,若是能再有一个,那么不管是儿女,德妃那个位置,就一定是宓儿的了。”武媚娘鼓励的点头,杨宓轻松的笑笑,不就是讨皇帝欢心嘛,她最知道皇帝喜欢什么。 如今的后宫,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诸妃也都还年轻,皇帝雨露均沾,并没有太多偏向。 所以有子嗣的机会大家是均等的,而杨宓又大一点。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随即一名内侍进入殿中,然后来到杨宓的身侧,低声说了两句,然后退出了殿中。 杨宓看着众人好奇的衍生,轻叹一声道:“刚刚的消息,徐妃在大明宫生了个皇子,陛下已经赶过去了。” 杨姗脸色微微一变,徐妃有两个皇子了,又多了一个德妃有有利竞争者。 武媚娘看了杨姗一眼,轻轻摇头道:“徐氏不用担心,她虽然有了两个皇子,但徐家的家世太差,家里的很多事情都经不起查,陛下如果真的要将她送到德妃的位置上,那么徐家所有不堪的过往都会被扒出来。” 尤其,徐艺刚生的儿子,也不是徐艺的。 “姨娘,要不要……”杨姗忍不住的开口。 武媚娘低头想了许久,最后还是轻轻摇头,道:“陛下不喜欢宫里的争斗蔓延到宫外,我们如果真的这么做的,陛下已经会厌恶我们,到时候得利的就是其他人。” “就听姨娘的!”杨宓直接做了决定,无论如何,皇帝的宠信才是最重要的。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武媚娘拉起贺兰敏月,对着杨宓点头道:“宓儿,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做多错多,陛下的欢心,才是永远的。” “宓儿知道了,多谢姨娘。”杨宓起身,送武媚娘到了殿门前。 武媚娘和贺兰敏月平静的走在宫道上,贺兰敏月侧身看向武媚娘,问道:“姨娘,杨家会再送进宫一个嫡女吗?” “你为什么这么想?”武媚娘惊讶的看着贺兰敏月。 “从先帝朝起,先帝有三位杨妃,两位韦妃,两位萧妃,还有其他很多不在册的姐妹妃嫔。”贺兰敏月轻叹一声,说道:“陛下的宫里,皇后和昭媛是堂姐妹,修仪和柳妃两人的母亲是族姐妹,淑妃的母亲和崔妃的父亲是族兄妹……” “世家大族往来联姻,又不是同姓,你在乎那么多做什么。”武媚娘平静的摇头,说道:“当年燕德妃在宫里的时候,和姨娘也是表姐妹,但她什么时候真正理过我。” 贺兰敏月微微一愣,随即缓缓点头。 “好了,不要说这些了,回去吧。”武媚娘平静的往前行,她的脑海中想着徐慧。 徐慧的事情当然没这么容易解决,但宫里到处都是皇帝的眼线。 有的话能说,有的还不能说。 贺兰敏月跟在武媚娘身后,眼神微微有些异样。 …… 大明宫,麟德殿外。 李承乾听着殿中传来的婴儿啼哭声,不由得笑笑。 “陛下!”徐安从一侧快步走来,然后低声在李承乾耳边说了几句。 李承乾微微一愣,然后眼神淡漠下来,摆摆手道:“不用理会。” “是。”徐安轻轻躬身,然后退入一旁的阴影中。 李承乾的目光抬起,看向了高句丽的方向。 东岛三国,数百万百姓的治理,大唐必须要倾尽全力,才能将其彻底消化。 这不容易。 (本章完) 第698章 皇帝手段:灭其国,毁其文字(第一 第698章 皇帝手段:灭其国,毁其文字(第一更) 永惟十一年。 正月新春,长安欢庆。 初九,两仪殿中一派肃然。 朝中所有在宰相,六部尚书,九寺寺卿,军中所有大将军将军,全部在列。 “吐蕃要派使者来长安觐见。”李承乾放下手里的奏本,侧向看向长孙无忌道:“舅舅怎么看,自从那五万两黄金全部送入大唐之后,吐蕃很久没有派人专门来长安了,这一次他们想干什么?” 长孙无忌站出拱手,认真的道:“陛下,应该是高句丽的事情,让吐蕃人察觉东岛的事情已经接近尾声,大唐可以转向西顾,所以他们才派人过来看看。” “新罗的事情,连长安城中也没有多少人知道,所以,他们应该还没有察觉到新罗的事情。”李承乾微微抬头,说道:“所以应该是新罗杀入平穰的消息,被吐蕃人知晓了,达玛仁增如今为吐蕃国相,猜到这些并不难。” “松赞干布为吐蕃赞普时,麾下有七贤臣,甚至禄东赞都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这些年,虽然老一辈的人物死的死退的退,但是年轻一辈已经逐渐的成长了起来,尤其是达玛仁增还活着,这是个能屈能忍的老家伙。”长孙无忌面色凝重的拱手。 松赞干布死的那几年,是达玛仁增稳定住了吐蕃的局势,给年幼的芒松芒赞争取了成长的期间。 而在这之间,大唐成功的平定了西突厥,还有高句丽和新罗,只剩下一个百济,年内就能平定。 虽然说大唐依旧还要费大量的精力,来治理消化这些国家,但大唐已经逐渐的能腾出手来应对吐蕃的威胁。 虽然距离大唐完全准备好灭吐蕃,还需要几年的时间,但这不妨碍吐蕃人提前感到不安,提前来试探大唐的虚实。 “刺探虚实。”李承乾微微抬头,看向群臣道:“众卿说说吧,此事,大唐该如何应对?” 群臣一阵寂静,最后,李勣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大唐即将空出手来是不争的事实,同样,大唐这些年对吐蕃的觊觎,吐蕃人也心知肚明,所以臣以为,这些该遮掩遮掩,但却要在这些之下,留出一些,让吐蕃人放松。” “细说!” “喏!”李勣躬身,想了想,他继续说道:“陛下,大唐要灭吐蕃,最大的问题依旧是高原瘴。 这些年,虽然在不停的培养能够适应高原瘴的士卒,但实际上,人数依旧不够理想,还有逻些还位在高原深处更高的地方,那里高原瘴更重。” 殿中群臣神色肃然起来。 李勣和梁建方这几年在西昌州和东西吐谷浑,阎立本在岐州,李德謇在兰州,房仁裕在沙州,还有李道宗在剑南道,王仁祐和卢承业在松州,最后还有顶在通天河的李君羡,这些年军中士卒来回调动,就是为了更好的适应高原环境。 可即便是如此,训练出来的士卒也远远不够。 也正是在这种背景下,李承乾开始在东西吐谷浑,东西突厥,党项,招收大量的外族忠诚士卒成为府兵,用于将来对吐蕃的作战。 可即便是如此,用来击败吐蕃或许够了,但是距离灭亡吐蕃,甚至是治理消化吐蕃,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所以,臣以为,应当让吐蕃知道这一点,甚至让他们知道大唐对此的准备严重不足,甚至不足以在高原深处开战。”李勣神色冷冽,然后轻声说道:“这样,他们就会放松。” “但也有可能是他们以此,会在高原深处布置陷阱,引诱大唐杀入。”长孙无忌转身看向李勣,神色严肃。 “不错,朕虽然知道和吐蕃在高原深处必有一战,但还是希望在此前能让高原之下,最大程度的杀伤吐蕃人的主力。”李承乾轻轻敲敲御案,然后认真的说道:“不然,朕宁愿等。” 大唐远比吐蕃要强大,在高句丽,百济和新罗,还有西突厥被逐渐消化的时候,大唐所能储存的战争潜力,远比吐蕃要增长的快,时间越长,大唐准备的越充分,和吐蕃之间的差距就越大,将来就越容易灭亡吐蕃。 “从容和耐心,是陛下最大的利器。”李勣拱手,说道:“只要让吐蕃明白这一点,他们就会恐慌,因为时间不站在他们那一边。” 殿中一时间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李勣,这手段不错啊,不过怎么有些熟悉的味道。 “便这样吧,此次吐蕃人到长安,英国全权处置。”皇帝带着轻笑的声音传来。 群臣顿时恍然,这种仔细算计的手法,不正是皇帝一贯最精通的吗? 好你个李勣,真会拍马屁啊!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看着李勣退回班列,持笏站立,李承乾这才看向群臣道:“吐蕃人的事情暂且按下,如今朝中最大的事情,还是要将东岛三国的事情彻底安置妥当,如今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大意不得。” “喏!”群臣神色肃然起来。 “如今已经开年,春天里,路上可以慢慢来,但海运已经可以启程了,眼下时节,是时候将大唐登州和扬州所有水师全部派往百济,一举灭国百济了。”李承乾拳头轻轻的在御案上砸了一下。 “砰”的一声,声音在整个大殿回响。 “喏!”群臣凛然拱手。 “一旦百济灭国,便是整个东岛归唐之事。”李承乾转身看向长孙无忌,问道:“舅舅,此事必须筹备妥当,朕可不想因为行事疏漏,而被史家诟病。” “臣领旨。”长孙无忌平静的拱手。 殿中群臣低头之间,一时间有些好笑,现在这个时候想到脸面了,早干什么去了。 李承乾没有理会群臣,继续说道:“三国归唐在即,很多事情不能到时候再准备,尤其是三国归唐之后的地方官任用,丝毫马虎不得,舅舅,此事准备的如何了?” “人选已经大体挑选完毕。”长孙无忌想了想,拱手道:“敢问陛下,到时,三国,整个安东,还有辽东,该如何划定都督府和相应州县?” “以朕想来。”李承乾抬抬头,说道:“当设安东大都护府,以平穰为治所。” “喏!”群臣肃然拱手。 “设四个都督府,江北都督府,江南都督府,滨海都督府和东山都督府。”李承乾看向群臣,说道:“诸卿都能听明白朕说的是哪里吧?” “大同江以北为江北都督府,大同江以南为江南都督府,百济临海为滨海都督府,新罗在山中为东山都督府。”长孙无忌拱手,说道:“陛下之意,是要永远不再出现高句丽,百济和新罗三个名字。” “不错。”李承乾点头,说道:“灭其国,毁其文字,全面推行唐文,以文教治理四都督府,百年之后,便不会再有任何人记得那里曾经有高句丽百济和新罗的领地,只会记得,那里是大唐领土,自古以来都是大唐领土。” “那里本来自古就是中原天下!”李义府站出,平静的拱手。 “呵呵!”李承乾笑了,点点头,说道:“此事李卿负责吧。” “臣领旨。”李义府肃然拱手。 群臣看向李义府的眼神中不由得带上一丝钦佩。 这种话也能坦然的说出来,不愧是人猫。 “江北都督府,分三州,菟州,北菟州和东菟州。”李承乾稍微点点头,说道:“东菟州为江北都督府东部山区一带。” 群臣当中不少人已经敏锐的意识到了皇帝对于安东大都督府各地山区的重视。 “江南都督府分五州,平穰州,南浦州,清海州,中川州和高山州。”李承乾轻轻敲敲桌案,说道:“中川州为羁縻州,让安东大都督探查清楚,究竟有多少百姓,不愿意归附大唐,全部迁往中川州,重税重役少兵,多提防。” “喏!”群臣肃然拱手。 他们已经清楚了皇帝的意思,不愿意归附大唐的,就逼在一州,以重税重劳役逼其造反,然后一举清洗。 “等个三五十年,若是他们屈服了,然后减免重负,让其归心大唐。”李承乾突然间停顿了下来,一个念头突然在他的脑海中闪过,他现在的做法,怎么有点像朝中对待河北和江南的做法。 先帝和高祖皇帝这么多对待河北和江南,不会也是在对他们进行驯化吧。 李承乾将这点记下,收回心思,继续说道:“滨海都督府分三州,滨海州,东川州和南川州,以东川州为羁縻州,东山都督府分两州,东山州和山海州,以山海州为羁縻州。” 富饶平旷之地多为大唐直属州,而地形复杂不易治理的地方多为羁縻州。 区别对待,分类而治,尽可能多的快的让一部分东岛百姓归入大唐,然后用他们来治理剩下的。 “至于更具体的州县划分,舅舅和吏部,兵部一起研讨。”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想要让东岛三国百姓人心归入大唐不易,朕的想法,是将那些最愿意归入大唐的百姓聚集在富饶之地,以他们为榜样,吸引整个东岛的人心。” “臣等恭领圣训!”群臣肃然拱手。 李承乾神色平静下来,继续说道:“朕的态度只有一点,那就是跟着大唐的,能吃饱能吃好,不跟着大唐的,去挨饿吧,朕相信,饥饿最是能够摧毁人心,或许不出十年,那些中川州,东川州和山海州的愚顽之辈,要么饿死累死,要么主动要求归附大唐,届时,整个安东大都护府,将再无二心之人。” “陛下圣明!”群臣凛然拱手。 “退朝。” …… 武德殿中,整个安东大都护府的地形沙盘摆在东殿之中。 长孙无忌站在李承乾身侧,拱手道:“陛下,臣以为想要让整个三国百姓最快融入大唐,必须要先彻底抵定高句丽的人心,而想要让高句丽人心彻底归附大唐,那么就必须要让他们对高宝藏最彻底的失望,所以臣希望能够将高宝藏送回平穰。” “哦!”李承乾微微侧身,脸上带着一丝疑惑。 “臣在想,想要让东岛三国在礼法上,不被人挑出错来的归入大唐,那么必须要让高宝藏回去。”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说道:“让高宝藏在无数平壤百姓的眼中,赤膊坦胸,一手持王印,一手持户册,然后过大同江,将整个东岛三国全部献于大唐,献于陛下,将能最彻底的摧毁三国民心。” 李承乾手微微停顿,问道:“可以做到吗?” “可以!”长孙无忌点头,说道:“臣和苏勖有所策划。” “便按舅舅和姑父一起定的做。”李承乾平静的点头。 “另外,陛下,臣希望能将平穰城改名为安东城,如此天下再无平壤,再无高句丽,也再无百济和新罗。”长孙无忌重重的拱手。 李承乾神色认真起来,看向沙盘,仔细斟酌着里面的利弊。 许久之后,李承乾才缓缓的摇头道:“舅舅的想法,方向是对的,但不能太急着进行,高句丽,百济和新罗三国俱灭,那么必然会有大唐的三国旧族利益受损,他们必然会聚集一处,谋划反唐。 所以以朕看,留下平壤,能让他们的注意更多在平穰身上,如此,反过来能抓住线索…… 用个十年时间,将最冒头的这些人清理一批,然后便可以将平穰城改名为安东城。 让什么高句丽,什么百济,什么新罗,什么平穰,彻底在人们的记忆和历史中被彻底的遗忘。” “陛下是不想让百官放松对三国遗族的警惕吧。”长孙无忌笑笑,随后点头道:“除非将东岛的贵族全部迁移到大唐,不然恐怕只有如此。” 李承乾转过身,走到长几之后。 长孙无忌在一侧坐下。 徐安上前奉茶。 李承乾看着眼前的水汽,然后轻叹一声道:“舅舅,朕对于一些事情的看法,可能与你不同。” “请陛下示下。”长孙无忌神色认真起来。 “贵族迁移之事,始于秦,而盛于汉,杨广也多有效仿,这其中有利有弊,唯看所用时机。”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若是天下盛世多年,所用之地又是河南,河北和淮南,江南这样的富庶之地,此行无妨。” 长孙无忌点点头,他想的也是这样。 “但如同高句丽这样刚刚归附的地方。”李承乾摇摇头,道:“那些世家本身是地方支柱,虽然有些问题,但大体能够帮助大唐稳定地方,最大的原因在于他们在当地有家有口,有牵累,可若是将他们迁移走呢?” “别人就会崛起。”长孙无忌一句话下意识的说出口。 李承乾点点头,眼神冷峻的说道:“那些有家室的老贵族是不可怕的,来回拉扯便是,最可怕的,是没有任何牵挂的新人,一旦那些老贵族被迁移走,那么新人崛起,一切就不可控的。” 稍微停顿,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道:“舅舅,想想项羽。” 长孙无忌神色顿时肃然起来。 项羽少时,还是楚国贵族,那时楚国未灭,后来秦灭楚,项燕身死,项羽一家逃遁至吴地,后来秦迁移吴地贵族,而项家趁势打下根基,一朝反秦,立刻便是八千吴中子弟一起反秦。 “所以,有些老贵族的,在便让他在吧,正好可以将他作为鱼饵,来引诱那些三国余孽上钩,”李承乾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陛下为安定三国之事,弹尽竭虑,臣钦佩至极。”长孙无忌轻轻躬身。 李承乾摆摆手,然后问道:“舅舅,如今新罗已灭,百济也不远,天下世家的动静如何?” 长孙无忌忍不住的笑笑,说道:“恭喜陛下,原本只是崔氏,王氏,柳氏,郑氏和李氏动作,如今韦氏,杜氏,杨氏,裴氏,薛氏已经全部动作起来,现在再不动手,将来的好处就没他们的了。” “他们不过是慢了一步而已,若是没有汉王,他们早晚也能发现其中的利益,一样有办法分割其中最美味的一块。”李承乾微微摇头,世家和皇权,还有朝廷是紧密结合的,这一点李承乾还没法改变。 这里面,天下寒门的数量是关键,只有天下寒门的数量多到可以动摇世家根基的时候,世家才会开始让权。 “说了说回高宝藏的事情,找个妥当的人选送他回去吧。”李承乾眼神思索起来。 “就让韦待价去吧,他是右卫中郎将,又在辽东待过……”长孙无忌的话说到一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窦知节出现在殿门口,神色激动的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恭喜陛下,修仪有孕了。” 李承乾忍不住的站了,盯着窦知节问道:“确定吗?” “确定!”窦知节立刻点头。 “恭喜陛下!”长孙无忌忍不住的松了口气。 “朕现在就去看看,舅舅自便。”李承乾对着长孙无忌点点头,然后焦急的迈步朝后宫而去。 长孙无忌站在原地,脸上满是欣喜。 自从褚遂良去朝之后,柳奭便成为了长孙无忌选择的他们这一系的未来掌权人。 不是长孙冲,也不是杜正伦,杜荷,杜构,就是柳奭。 这一下,王幽兰的贤妃位置,算是彻底稳了。 …… 没几日,皇帝圣旨下达,以益州长史王仁祐之女王幽兰为贤妃。 同时,安东都护府都护苏勖之女苏旖为昭仪。 其他张萱是昭容,崔鸾升昭媛,萧姿为修仪,杜倪为修媛,杨宓为修容。 徐艺为婕妤。 其他韦丹,柳瑶,薛兰迪,裴倩,许萱等女为美人。 余德妃空缺,令诸家争夺。 皇后居于众妃之上,后宫由此而定。 …… 转眼六月。 百济白江西北,得物岛。 阴云密布,海风肆虐。 刘仁轨站在东侧灯塔之上,眺望远处的百济大陆,眼神中闪过一丝凝重。 右千牛卫中郎将李孝逸站在一侧,低声说道:“正则兄,不必担心,大帅率主力五万人从北面逼近,刘都督率战船一百艘从白江杀入熊津江,然后顺熊津江直扑百济国都泗沘城,一战而下。” “郡公,不可小视任何人啊!”刘仁轨轻轻摇头,说道:“高句丽大军去年底便从新罗扑下,虽然遇到了冬天,但到如今六个月,依旧没有能够杀到百济都城之下,可想而知,百济已经做好了战争准备。” 新罗和高句丽的战事突然激化,先是新罗屠了高句丽一座城,转眼,高句丽就报复了回来,屠了新罗一座城。 之后,金春秋逃回了新罗,两国大战全面爆发。 随即,不知怎得,新罗就杀入了平穰。 然后,新罗就灭国了。 百济虽然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但是长达两年的时间,足够百济做好准备。 “这些年,百济的水师,虽然多次遭受绞杀,但实际上那不过是其中的一半而已,熊津江,还有百济南部,都还有大量的水师存在,如果他们这一次调运全部水师进行设计,恐怕会有危险。”刘仁轨面色凝重的摇摇头。 “所以,你老兄就设计了这一局,让刘都督率水师一部,杀入熊津江,而自己则藏在后面,一旦前方爆发不测战事,立刻突袭。”李孝逸的声音刚刚落下,就听轰隆一声,天空上顿时闪过一道霹雳。 一瞬间,整个得物岛被彻底的照亮。 密密麻麻上百艘战船出现得物岛的四周,舰上全部都是精准待战的大唐士卒。 “但这突然而来的暴风,很可能会导致局面溃败啊!”刘仁轨看着头顶上的风暴,面色凝重。 “没有必要那么担心。”李孝逸平静的摇头,说道:“海上风暴,向来来的快,去的也快,而且以刘都督的能力,百济人想要击溃他,哪里有那么容易。” “希望如此吧。”刘仁轨不由得叹息一声。 转过身,他的目光紧紧的盯向陆地之上,唯恐突然间就冒起无数火焰。 然而,片刻之后,暴风突然小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灯塔之下传来,随即,一名千牛卫登上了灯塔,先是向李孝逸拱手:“中郎将。” “嗯!”李孝逸淡淡的点头,随后,这名千牛卫又看向刘仁轨,拱手道:“长史,王将军询问,是否可以出发了?” 水师副都督,水师将军王文度。 “再等等……”刘仁轨话音未落,远处的陆地上,一片火光突然窜了起来。 刘仁轨猛然抬头,高声道:“出发,杀往新罗。” “喏!”千牛卫立刻躬身,然后转身而走。 刘仁轨站在灯塔上,深深的看了陆地一眼,随即转身而下。 那是大唐水师和百济水师已经交战,所用的火箭引燃战船的火光。 (本章完) 第699章 大唐为何如此霸道?因为天命归唐! 第699章 大唐为何如此霸道?因为天命归唐!(第二更) 熊津江上,一艘艘战船半浮半沉的飘在了江面上。 很多的尸体在江中沉浮。 刘仁轨率领战船从后方而上,目光冷漠的扫过一切。 南岸上,大量的唐军骑兵已经杀往了百济都城,而刘仁轨依旧在寻找着什么。 “那具尸体,捞起来。”刘仁轨猛地指向其中一具衣着和大唐、百济人明显不同的尸体。 尸体头部沉进了水中,双手张开,上半身漂浮,但下半身却完全沉在水里。 尸体很快就被捞了起来,刘仁轨仅仅看了一眼尸体的下裆布,就忍不住一声冷笑:“果然,是倭国人。” 李孝逸从后方快速赶来,恰好听到了刘仁轨的这句话,面色一沉,然后走近低声问道:“正则兄,倭国人也参与到了大唐和百济的战事当中了吗?” “有应该是有的,不过数量应该不多。”刘仁轨抬头,看向面前的整个江面上数千具的尸体,轻叹一声,道:“先捞吧,先将所有的尸体全部捞出来再说。” “喏!”一旁的水卒立刻领命。 两个时辰之后,一共三十具倭国人的尸体,被摆放在地上。 刘仁轨和李孝逸一起走过,一具具的确认,最后,刘仁轨长松了一口气,说道:“半队的倭国人,人不多,说明倭国人在盯着百济,但来不及准备。” 李孝逸低声问道:“正则兄,倭国距离百济很近吗?” “怎么说呢,说远吧,海上两日两夜就可以到了,但如果说近呢,倭国国都距离百济有两千里。”刘仁轨将当年在新罗得到的消息告诉李孝逸,随即说道:“现在没有大碍了,倭国现在没反应过来,便是将来有野心,百济已下,他们也难有所图。” “原来如此。”李孝逸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现在还是快些赶到泗沘城吧,百济国都,怕也是没有那么被攻破的。” “嗯!”刘仁轨面色郑重的点头,他叫过手下人交待一遍,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将江上的尸体清理一遍,不然等到尸体变质,生成瘟疫就麻烦了。 交待完,刘仁轨和李孝逸带着三百骑兵直接朝着泗沘城奔去。 …… 熊津江南,广阔的平原上,一座巨大的城池屹立在平原之上。 此刻,这座城池已经四面八方被十万大军全面围困。 没有围三缺一,只有彻彻底底的四面围困。 无尽的厮杀,弥漫的硝烟。 无数的高句丽士卒扛着云梯,疯狂的朝着百济城冲去,好不容易冲上城头,但又在最短的时间内被赶下城。 泗沘城,百济王都。 当百济察觉到大唐有灭百济之心,虽然准备时间不是太够,但也足够让他们在自己的王都构建起充足的防御。 哪怕不够,王都当中的十几万百姓,全部拉上城头,也足够抵抗一阵。 惨烈的厮杀持续进行了三天三夜,依旧没有停歇。 但是就在今日,锣声却在刚刚午后便突然被敲响。 刘仁轨和李孝逸刚刚来到了大纛之下,看着命令鸣金收兵的苏定方,两人愕然:“大帅!” 苏定方平静的摆摆手,目光看向泗沘城,淡淡的说道:“百济王这几日间,一直对外喊话,要与本帅对谈,本帅口舌不利,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侧过身,苏定方直直的看着刘仁轨。 刘仁轨一愣,随即神色肃然的拱手道:“下官领命。” 无尽的大军之中,刘仁轨骑马从中而出,然后直接来到了距离泗沘城头一箭之地的地方,抬头道:“大唐太子少詹事,检校安东都护府长史,菟州长史刘仁轨在此,请百济国王出来答话。” “父王身体不适,有些问题,小王扶余隆请问长史。” 一个身穿红衣金甲的中年将领站了出来,满脸悲愤的看着刘仁轨,高声道:“敢问长史,多年以来,百济和大唐有好往来,友善备至,今日何辜,大唐竟非要灭百济不可,大唐强大如斯,难道就不能放过区区百济吗,大唐为何如此霸道?” 扶余隆一句话,整个泗沘城上下,所有人都忍不住的满脸悲愤,目光怨恨的看向刘仁轨。 这一次大唐灭了新罗之后,突然就掉头东来,非要灭百济不可。 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是高句丽和新罗的战事,大唐为什么要硬插一手,还要灭亡百济? “因为天命,因为天命归唐。”刘仁轨高昂着头,一句话在整个熊津平原上回荡。 远处骑在马上的苏定方顿时忍不住的坐直了起来。 刘仁轨低下头,看向城头上的扶余隆,握紧缰绳,神色庄重开口道:“百余年来,高句丽、百济和新罗三国相互厮杀不休,无辜百姓死于非命。” 刘仁轨的目光从城头上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所有人都有些畏惧的低下头。 整个平原上,一时间彻底寂静了下来。 百余年来,先是高句丽和百济开战厮杀,百济和新罗联手以抗高句丽,后来百济和新罗翻脸,彼此厮杀。 最后百济和高句丽联手,东征新罗,夺四十余城。 这是大唐介入之前。 “去岁之时,高句丽和新罗冲突,而百济,却趁机掠夺高句丽十三城,你们说无辜,你们哪里来的无辜?”刘仁轨近乎咬牙切齿的一句话,让所有的高句丽士卒,忍不住紧紧的握住了手里的刀矛。 城头上的扶余隆想要开口打断刘仁轨,但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仁轨根本没有看扶余隆,他抬起双手,高声道:“只有大唐,只有大唐才能终结东岛百年乱世,如今,新罗已灭,高句丽也将归唐,只剩百济,只要百济归唐,那么整个东岛,将能够彻底的归入安定。” 所有人都为刘仁轨规划的未来震惊了。 那种画面,光是想想,就令人无比憧憬。 “只有大唐能做到这一点,所以,天命归于大唐,天命归于陛下!”刘仁轨猛然举起右手,然后高声道:“天命必定归于大唐,天命必定归于陛下!” “呼喝!” “呼喝!” “呼喝!” 无数的大唐将军无数手里长槊,高声怒喝。 声音在整个平原上回荡,久久不息。 刘仁轨深深的看了扶余隆一眼,不再多话,转身骑马返回大军之中。 大纛之下,刘仁轨对着苏定方拱手道:“大帅,下官幸不辱命!” 苏定方仿佛才刚刚回神,对着刘仁轨轻轻点头:“果然,让你去是对的,你说的比我好。” “多谢大帅。”刘仁轨认真拱手。 苏定方侧身,看向另外一边的薛万彻,淡漠的说道:“传话下去,三十日内,百济不降,破城之后,除百济王宫外,其他各方随大军劫掠三日。” “喏!”薛万彻拱手,随即立刻下去传令。 很快,整个大军之中就传来一阵阵的欢呼声,基本全部都是高句丽人。 “这一战,高句丽人是攻城主力。”苏定方转身看向刘仁轨,说道:“我们在他们身后,提供云梯,攻城锤,弩弓,甚至是弩箭,投石车种种支持,你说我们能够在三十日内拿下泗沘城吗?” 刘仁轨略微犹豫,侧身看了泗沘城一眼,然后轻轻摇头道:“很难,不是谁都愿意放弃手中的权力,所以,他们会尽一切力量厮杀到最后一刻,同时等待援军救援。” “援军,他们有吗?”苏定方平静的反问。 “没有,有也是来送死的。”刘仁轨轻叹一声,躬身道:“以大帅之能,想必任何来救援之人,都会被彻底伏杀。” 苏定方平静的笑笑,说道:“剩下的,我们就等吧,等到泗沘城破的那一日。” “喏!”刘仁轨肃然拱手。 他忍不住的再度回头看向泗沘城,他知道,苏定方的策略,远没有现在看上去的这么简单。 以高句丽人为主强攻泗沘城,除了要消耗高句丽人的兵力以外,关键还是要加上高句丽和百济之间的仇恨。 什么仇恨能够比攻破你的王都,然后肆意劫掠三天三夜来的更深。 之后,这些高句丽的将士将会被编入大唐府兵,然后驻扎在百济。 有他们在百济,新罗和百济人即便是有复国之心,第一个要对付的对象也是高句丽人。 同样的,大唐之后也会在百济招收府兵。 这些府兵会被布置在高句丽唯一的羁縻州,中川州,以他们严苛对待高句丽人而报复。 这样,只有高句丽和百济,新罗三国的反唐之心,无法整合到一起,他们就是乌合之众,永远起不到作用,最后只能在大唐的一次次一批批绞杀中彻底的损失殆尽。 还是那句话,大唐有无数的贤臣名将,而天命,终将归于大唐。 …… 攻城战整整三十三日,然后城破。 一夜的厮杀声逐渐的停歇了下来。 泗沘城四处城门,还有城中的主要干道,已经全部都被黑衣黑甲的大唐骑兵占据。 黑色的大纛缓缓前行,逐渐的渐入到泗沘城中。 苏定方目光冷峻的扫过四周,远处的城池边缘还有一阵阵的厮杀声,但整个城池大体陷入平静。 虽然他下令允诺攻克泗沘城后,可以有三日劫掠时间,但那仅仅是对高句丽士卒,不包括大唐士卒。 所以,当大唐士卒彻底占领百济王宫,整个泗沘城的所有交通主干道,还有所有的贵族府邸的时候,这些高句丽士卒不敢说一句话,只能够转向那些普通的百姓。 刘仁轨神色平静的跟在一旁。 他一点也不担心将来泗沘城的百姓归唐之事,因为民心这种东西,有太多的手段可以操纵了。 片刻之后,一行人来到了城市最重要的百济王宫之前。 扶余隆,还有他的兄弟姐妹,一众子女,还有百济城中的所有贵族,全部都被绑着跪倒在王宫之外。 薛万彻上前,举着一个托盘,上面是百济王印、鱼符和账册,他认真躬身道:“大帅,扶余义慈昨日已经病逝。” “所以,昨日的那阵混乱,是他们没有控制好消息,消息传扬开来,最后导致的混乱。”苏定方微微侧头。 “是!”薛万彻点头,说道:“正是那阵混乱,导致他们被高句丽人抓住机会,最后一举破城。” “死了也好,起码不用牵连儿孙。”苏定方看了地上的扶余隆等人,说道:“传令下去,将扶余隆,还有百济城中的所有贵族,还有他们的财富,全部送往长安,这一战朝中的付出也不少。” “喏!”薛万彻肃然拱手。 “另外,以你检校滨海都督府都督,滨海州刺史,三日之后,率领一半士卒,前往攻克百济的任何一座城池。”苏定方看着那个王印,开口道:“带上这颗王印,应该容易些,记住。” “大帅。” 苏定方深深的看着薛万彻,说道:“如今新罗,百济和高句丽已经全部归入大唐,本帅要大唐的旗帜,插遍高句丽新罗和百济的所有角落,而百济,将由你负责。” “末将领命。”薛万彻高声拱手。 “先收拾泗沘城吧。”苏定方说完,然后缓缓的催马,进入了王宫之中。 刘仁轨等人紧跟在后,在城外的唐军,超过一半也进入城中,剩下的,在城外警戒。 …… 夜色落下,整个泗沘城大半都是一片漆黑。 这让躁动了一日的泗沘城安静了下来。 王宫北门,城头之上。 苏定方目光远眺北方。 刘仁轨站在苏定方身后,认真拱手:“大帅!” 苏定方轻轻点头,说道:“局面至此,高句丽,百济和新罗,三国进入大唐之手,如今只剩下最后一步。” “算算日子,高宝藏应该已经到了菟州。”刘仁轨抬起头,轻声说道:“如果不出意外,十日之内,高宝藏会手捧高句丽王印,还有高句丽,百济,新罗三国户册,跪在大同江北岸,将整个东岛三国,彻底的献于大唐,献于陛下。” 苏定方抬起头,看向头顶的星空,轻声说道:“你有句话说的没错,天命必将归于大唐,天命必将归于陛下!” “是!”刘仁轨重重拱手。 (本章完) 第701章 从今日起,天下只有大唐(第二更) 第701章 从今日起,天下只有大唐(第二更) 高宝藏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大殿的。 他坐在长榻上,有些苦涩的看向金上泉道:“国相,你说该怎么办?” 金上泉有些难过的拱手道:“大王,如今的东岛,新罗和百济已灭,高句丽的军队掌握在大唐手上,还有高句丽其他各城,实际上也都掌握在大唐手上,如今不过是大唐自己想要个体面,所以才将大王放回来,若是惹怒了他们……” 高宝藏的脸色不由得一变。 “还有。”金上泉轻叹一声,说道:“如今的平穰,表面上还好,但十日之后,一旦没粮了,百姓就会疯狂起来,说不定他们会冲进王宫,架起陛下冲向大同江。” 高宝藏突然浑身一愣。 “最后。”金上泉躬身,认真的说道:“现在的平穰,大唐看起来是已经撤走了,但实际上在很多角落里,不知道有多少眼线在,尤其是泉男生三兄弟。 大王不在平穰的这几年,他们不知道造了大王多少的谣言,说大王不合称王之类,时间长了,不少百姓已经信了,而且他们说,高句丽归入大唐是最好的……” 高宝藏一摆手,盯着金上泉道:“泉盖苏文的三个儿子都回来了?” “是的,他们正在前线领军。”金上泉含糊的说完,随即拱手道:“其实在大王回来之前,臣担心的,是他们三个强行带领国民将高句丽献给大唐,那样做虽然不体面,但……” “一旦成了,就没人在乎什么体面不体面了。”高宝藏突然间苦涩起来,道:“这么说来,本王现在没任何选择了?” “大王!”金上泉突然声音高了起来,然后深吸一口气,说道:“如今的局面,臣想过很多,大唐倾力而下,大王若要反抗,只有死路一条,但若是顺从一下,或许还有生路可走。” “怎么讲?”高宝藏抬头,神色肃然起来。 “陛下向来仁慈。”金上泉轻轻拱手,说道:“大王若是归顺大唐,起码能保一郡王爵位,甚至可以兼领一州牧守,将来如果说东岛动荡,大唐难以控制,那么大王说不定还有重来的机会……” “但是……”高宝藏身体微微颤抖,说道:“但这是亡国啊!” 将整个高句丽献给大唐,这不就是亡国吗? “大王。”金上泉拱手,说道:“现在城中百姓无粮,若是大王以自己王位,换的大唐对整个平穰,还有这个高句丽的援助,说不定在百姓心中会记得大王的仁慈,一旦将来唐人反复,大王重归,说不定立刻就是群起响应。” 高宝藏顿时握紧了拳头,他挣扎着抬头问:“非此不可吗?” “这是唯一的办法。”金上泉拱手,说道:“大王,你也不想看到泉建生三兄弟,带兵杀回平穰吧?” 高宝藏突然失声笑了:“原本他一开始打的就是要吞并高句丽,百济和新罗的打算。” 他,当然是皇帝。 “起码,大王,高句丽是在灭了新罗和百济之后,在不得已之下,献降大唐的。”金上泉轻轻拱手,说道:“这样,大王也算是对得起先祖了。” 高宝藏深深的看了金上泉一眼,他突然明白,金上泉才是大唐在平穰城最大的帮手。 有金上泉在,高宝藏只能一步步的按照大唐的步骤走。 深吸一口气,高宝藏说道:“我要去祭祀太庙,给我几日时间,我好好的想想。” 金上泉神色平静下来,然后拱手道:“喏!” …… 高句丽王宫,太庙。 天色漆黑,烛影摇曳。 高宝藏跪在地上,看着前方的牌位,不知道该说什么。 高句丽要灭国了,但他能怎样。 他从来就是一个傀儡。 高宝藏侧身看了后方的太子一眼,这些天,他试图通过太子的关系和外面联系,但所有的渠道全部都被堵死了。 高宝藏抬起头,苦笑着看着前面的灵位,他只能说高句丽已经灭了新罗和百济,现在高句丽是东岛的唯一国家。 起码现在还是,起码今夜还是。 只要他一天不去大同江,他就是整个高句丽的王,整个东岛的王。 突然,一阵喧哗声打断了高宝藏的臆想。 很快,高宝藏就带着太子走出了王宫。 一出王宫,他们就看到了南边的宫门外,闪起一片的火光。 金上泉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拱手道:“大王,城中有些人家断粮了,所以他们相约来王宫……” “将他们都赶走,都赶走。”高宝藏忍不住的怒吼,他知道,一旦有人开始,整个平穰城的人都会来这里。 “宫中卫士的粮食,也只剩下一日了。”金上泉平静的拱手。 高宝藏愣住了,他直直的看着金上泉。 金上泉平静的低头。 远处的阴影中,几道人影似乎轻轻闪过。 高宝藏终于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他才开口道:“亡国之君,本王不想做,让给太子如何?” 一旁的太子惊讶的抬头。 “臣是无妨的,想来陛下应该也无妨。”金上泉拱手,说道:“但大王,一旦太子登基做了大王,那到时候,归降大唐受封的就是太子,将来在大唐任郡王,或者某个十六卫的大将军,或者某个地方刺史的,也将是太子,而大王,或许会在某个无人关注的角落里终老余生。” 死了也没人知道。 高宝藏瞬间就听明白了金上泉的隐台词。 他闭上眼睛,许久之后,他才轻叹一声,道:“国相去准备吧,三日之后,本王去菟州城,献上王印和户册,献国大唐。” “父王!”一侧的太子忍不住的惊叫出声。 高宝藏转过身,带着儿子一起走进了太庙。 一抹泪光从高宝藏的眼角划过。 很快,太庙之中就传来一阵哭泣的声音。 金上泉站在太庙之外,听着里面的声音,平静的侧身道:“让外面的人继续待到三日之后,还有告诉城中百姓,大王三日之后,会去求大唐赐下粮食的。” “喏!”阴影中的侍卫转身离开。 金上泉看了一眼太庙,然后轻叹一声,朝着宫外而去。 实际上如今平穰城的情况,比金上泉说的要糟的可怕,百姓已经饿的快要发疯。 距离易子相食只有一步之遥。 大唐在水面之下,几乎用尽了一切手段来导致平穰缺粮。 金上泉甚至在想,大唐是不是真的想要让平穰百姓,真的将高宝藏架到君陛城去直接献国。 粮食啊! 大王,你手上没有粮食,你为什么要回来啊! 高宝藏根本不知道,金上泉究竟是废了多大的力量,才挡住了知道高宝藏空手而回的百姓的。 没有粮食,高宝藏这个做了没几年根本没有多少威望的高句丽王,在此时百姓心中的份量,甚至还没有一张纸重。 站在宫门之下,金上泉最后回头看了王宫之中。 王宫之中的哭泣,已经从太庙蔓延到了整个王宫。 金上泉无奈的叹息一声:“或许,这就是天命吧。” …… 永惟十一年,六月二十九。 平穰城北门。 高宝藏光着臂膀,袒露胸膛,捧着黑色的托盘,面色悲苦的走出了城门。 托盘上放着高句丽王印,舆图和户册。 在高宝藏的身后,整个高句丽王室的所有人,全部都一起出城。 高宝藏轻轻侧头,在城墙上,满是整个平穰城的百姓。 没有一名将士。 高宝藏并不是太糊涂,这一路上从王宫而出,沿路上看到的平穰城百姓,所有人的眼中都是饥饿的野火。 饥饿能够摧毁一切良知。 高宝藏转过身,看向前方的大同江,心中不由得轻叹一声:“好手段啊!” 便是将来高句丽的百姓后悔,但也是他们亲眼看着高宝藏献国大唐,而无人阻止的。 高宝藏面色平静下来,然后大踏步的向前而去。 在王族出城之后,金上泉带着这个平穰所有官员,也跟着全部出城。 以最正式的官服,最华贵的礼仪,送他们国王最后一程。 大同江畔。 高宝藏停下脚步,眼前宽阔的江面上没有浮桥,因为这里的浮桥在几天之前,就被彻底的拆掉了。 但是,在江面上有着一艘艘的大船。 就在高宝藏停步之时,那些江面上的大船,开始快速的朝着南岸而来。 随着第一艘大船在南岸码头固定,紧跟着,一艘艘大船快速的在江上勾连成一座浮桥。 动作熟练的可怕。 高宝藏深吸一口气,也不回头,直接踏上了浮桥,朝着对岸走去。 他的眼里,只有对面君陛城的城门。 …… “吱呀”一声,君陛城城门打开。 高宝藏捧着托盘站在城门之前,微微抬头。 无数红衣金甲的千牛卫从城中直接涌了出来,然后在城墙两侧排列开来。 城墙上,旌旗招展。 城墙下,刀槊林立。 “哒哒哒”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从城中走了出来,同样红衣金甲的韦待价出现在了高宝藏的视线中。 长槊挂在马侧,千牛刀悬在腰间。 韦待价停马在高宝藏身前,他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高宝藏,还有他身后的众人,不解的问道:“大王不是归平壤了吗,今日何故来此,这又是在做什么?” 高宝藏直接在韦待价面前跪了下来,他身后的整个王室,一瞬间也全部跪了下来。 高宝藏声音苦涩的说道:“平穰缺粮,故来献国,以求大唐赈济。” 韦待价一愣,随即微微躬身道:“此事重大,非末将能够处置,请大王稍等,下官这就回报都护。” 高宝藏低头躬身:“有劳了!” 韦待价骑马转身,然后快速的朝着城中而去。 高宝藏就这么跪在地上,低着头不说话。 时间过去不久,一身紫色官袍的苏勖,还有一身淡黄色蟒袍的汉王李元昌,在韦待价,还有一众安东都护府官属的簇拥下,骑马来到了城门口。 马一停,苏勖就翻身下来。 上前,苏勖赶紧搀扶高宝藏,同时说道:“大王请起,何至于此?” 高宝藏心里不由得轻叹一声。 大唐在体面这方面做的的确不错。 他不理苏勖,直接举起托盘,然后叩首道:“下臣,上柱国、辽东郡公、高句丽国王高宝藏,愚鲁好战,穷兵黩武,以至于民不聊生,宗庙倾危,今日,整个高句丽国内,粮秣断绝,百姓饥馑,几有易子相食之兆。 为免苍生罹难,今献王玺、舆图、户册,举国归附,唯乞天朝垂怜赈济,活此东陲遗民。” “请大唐上国,倾力出手,以求下番死难。”后面无数王室,同时叩首道:“以国相谢,无怨无悔。” 苏勖缓缓的站了起来,看着跪倒在地的高宝藏,轻叹一声道:“宝藏王,高句丽国内之事,本都护何尝不是心知肚明,此番在你北归之前,本都护亦曾全力赈济,多次从菟州调集粮草相援助,此事你知道吧?” 被苏勖突然一问,高宝藏立刻立刻叩首道:“小王听国相说过一句。” 苏勖点点头,继续说道:“然而菟州粮食有限,几番相援,便是菟州也有粮草不济之像,这才不得已撤回。原本指望你南归之后,能够解此疑难……” “小王无能。”高宝藏沉沉的叩首在地,面色哀切再度说道:“故而恳求以国相托,望上国待高句丽百姓,如同大唐子民,予以赈济,小王不胜感激至尽,他日若有何人疑问,一切皆是小王无能之国,绝对不让上国为难。” 高宝藏怎么可能听不明白苏勖话里的潜台词。 大唐想要吞并高句丽,百济和新罗,先是利用高句丽灭国新罗和百济,最后让他高宝藏以自己穷兵黩武导致民不聊生为由,主动将高句丽,还有被高句丽吞并的新罗和百济一起献给大唐。 这里面唯一的原因,就是大唐不想让手下其他的属国,以为大唐有吞并之意,最后猜忌离心。 这才是真正体面背后的厉害。 今日是他高宝藏非要将高句丽献给大唐,和大唐没有一点关系。 这就是高宝藏要表现的姿态。 苏勖轻叹一声,说道:“大王既然如此说,下官也只能暂且收下,将大王,还有诸王室,一起送往长安,此事决定与否,将由陛下抉择。” “是!”高宝藏沉沉的叩首,心底还是忍不住一声冷哼,人都已经送往长安了,还有什么不答应的。 苏勖侧身看了韦待价一眼,韦待价上前,从高宝藏的手里取过托盘。 也不避人,他直接对手下千牛卫说道:“八百里加急,单人三马,即刻送往长安。” “喏!”手下十名千牛卫同时应命,转眼已经迅速离开。 苏勖这才看向高宝藏道:“大王请起。” “谢都护!”高宝藏沉沉叩首,然后才起身。 “来人,迎大王到馆驿!”苏勖侧身安排,一旁自有鸿胪寺的官员上前,领着高宝藏,还有他带来的整个高句丽王室成员,全部朝着驿馆而去,就在这个时候,苏勖却突然开口:“大王等一下!” 高宝藏停下脚步,有些诧异的回头看向苏勖。 苏勖平静的点点头,然后朝着两侧微微摆手。 下一刻,无数的骑兵从君陛城两侧而出,然后越过浮桥朝平穰城而去。 能够清晰的看到,每一批战马前后,都有四袋粮食,然后全部都被送到平穰城。 早有准备的金上泉,立刻安排人从城门口开始,到整个长街上,一路开始不停的设粥棚,救济百姓。 走到了高宝藏身前,苏勖看着他,轻声说道:“大王,你有一个好的国相,大唐撤离平穰之后,是他在一力维持,百姓才没有沸腾造反,此中诸事,希望大王不要怪他。” 高宝藏看着远处的整个平穰城,他能够清晰的看到,无数骨瘦如材,无力行走的百姓,在家人的搀扶下从家中而出,然后到城中吃粥,苟延活命。 平穰城的艰难彻底的展现在高宝藏眼前。 看到这一幕,高宝藏忍不住的泪直接涌了出来。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微微躬身,然后转身朝着城内而去。 看着这一幕,苏勖不由得轻叹一声。 转过身,苏勖的神色已经无比的冰冷起来。 “传令下去,五日之后,海上的粮船,还有百济的粮队一起返回高句丽,接济百姓用粮。”苏勖冷漠的看着众人。 “喏!”众人肃然拱手。 “传令下去,南征大军,还有菟州大军,全面进入高句丽的每一座城池,告诉他们高宝藏献国之事。”苏醒深吸一口气,说道:“愿意归降大唐的,出粮赈济,不愿意归降大唐的,杀!” “喏!”众人凛然。 “还有,支撑过秋收之后,开始告诉百姓,今年的收成依旧不足,让他们尽可能的保留粮食,争取度过明年夏荒。”稍微停顿,苏醒抬头道:“有了今秋之事,他们自然能够明白明年的艰难,自然会谨慎许多。” “是!” 苏勖看向对面的平穰城,平静的说道:“此番因为缺粮,所以他们拥护高宝藏献粮大唐,可一旦他们吃饱,他们心中难免就会反复,所以,这一年不能让他们吃的太饱了,如此经过一年的磋磨,他们便应该忘记高句丽,心归大唐了。” “大帅英明。”众人齐齐拱手。 “最后,传令下去,从今年开始,所有的高句丽,百济和新罗的旗帜全部废除,本帅要让大唐的旗帜,插遍高句丽的每一个角落。”苏勖重重的握拳。 “呼喝!”所有人高声应和。 “从今日起,天下的再无高句丽,百济和新罗,只有大唐安东大都护府。”苏勖抬头,用力的说道:“天下,只有大唐。” “呼喝!”整个君陛城所有人轰然应喝,声震云霄。 …… …… 夜色之下,明月高悬。 大同江缓缓的流过。 君陛城城头。 李元昌从台阶下走上,看着坐在城头依江临月,独饮美酒的苏勖,好笑的说道:“妹夫,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大军已经进了平穰城,也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苏勖伸手,请李元昌坐下,然后说道:“至于平穰城,有金上泉暂时负责便足够了,他如今是江南都督府长史,兼南浦州刺史,行事妥当,对大唐忠诚,无需担心。” “江南都督府,都督人选定下了吗,不是你这个安东都护兼任?”李元昌有些诧异的问道。 “不是,我会升安东大都护府都府,检校江北都督府都督,检校菟州刺史,至于江南都督府,虽然现在明确人选没有定下,但以我对陛下的了解,这个江南都督,应该是刘仁轨。”苏勖轻叹一声,皇帝对刘仁轨的重视谁看不出来。 更别说刘仁轨现在还是太子少詹事。 “可是安东大都护府治所不是在平穰吗?”李元昌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呵呵!”苏勖忍不住的笑了起来,随后轻轻摇头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应该是在安东大都护待不久了,应该和英国公一样,等到安东的事情平静下来时候,我应该也就调回去了。” “那这里?” “辽东那边,崔仁师还在等着呢。”苏勖摇摇头,说道:“陛下想要用安东都护府,还安置整个天下之难,而天下最难,无非河北和江南,江南之事可以从海运缓解,而河北之事,只有借用世家之力的。” 稍微停顿,苏勖接着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崔仁师可能会任安东大都护府都护,同中书门下三品,成为宰相。” “宰相?”李元昌惊讶的抬头。 “但是,他这一辈子,除非致仕,那么就再也别想回到长安了。”苏勖轻叹一声,笑着说道:“陛下用人,最好如此。” 给你一颗甜枣,但却只有半颗甜。 李元昌一阵无语。 苏勖举起酒杯,看着杯中的明月,江上的明月,还有头顶的明月,轻叹一声道:“无论如何,高句丽,百济和新罗,三国全部都灭了,整个东岛都成了大唐的一部分,也算是完成了先帝的心中所愿。” “是啊!”李元昌眼中泪不由得闪过,点头道:“陛下登基以来,十年谋划,用最小的代价,让东岛三国彻底的归入大唐,不论其他,单是如此,就足够告慰先帝了。” “来,王兄。”苏勖起身,走到了女墙之后,对着大同江和平穰城,还有头上的明月,轻声说道:“以此杯,以敬先帝。” “敬先帝!”李元昌声音有些颤抖,和苏勖一起并肩举杯,然后将杯中酒倒入城下。 苏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先帝,此番种种,臣终究不负所托。” “皇兄,此番种种,陛下终究无负所托,你选的,是最对的人。”李元昌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轻声说道:“陛下一定会带领大唐,走入更高的盛世。” “一定会的。” 明月之下,两人在城头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本章完) 第702章 祭祀先帝,焚烧王印(今日一更) 第702章 祭祀先帝,焚烧王印(今日一更) 洛阳,乾元殿。 铜鹤静立,青烟袅袅。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平静的看着眼前的高句丽王印,新罗王印和百济王印。 一时间,光影变幻。 脑海中不自禁的流过这些年,大唐在东岛的诸般用兵。 当年父皇太宗皇帝东征高句丽,在他的暗中协助下,一口气打到了大同江,从而定下了大唐在安东的优势。 这里面不知道多少将士死在了安东。 还有岑文本和阿史那·思摩,也因为冻寒有伤而死。 便是他的父皇,也因多年旧伤复发,最后几年,将朝政完全委托在他的手里。 李承乾收回目光,轻轻抬头,看向殿外。 他自己呢? 他登基以来,在西线击破吐蕃的威胁之后,便将精力放在了东岛之上,尤其是李勣坐镇君陛城多年,内外筹谋终于破泉盖苏文,然而挑拨三国内乱,彼此攻伐,最后掌握三国军权,逼高宝藏不得不献国自保。 虽然有些不择手段,但为了大唐,一切终究是成了。 东岛三国彻底归入大唐,日后东岛的诸军可以逐渐的减少,东岛的军费,也会因为得到整个东岛三国的财富,而使朝中能够极大的放松。 “陛下!”长孙无忌站在一侧,拱手道:“高宝藏,金法敏,扶余隆,及三国王室的所有人,已在送往洛阳的路上……” 李承乾轻轻摆手,说道:“去长安,等他们抵达洛阳之后,朕就启程返回长安,然后祭祀献陵,祭祀昭陵,大唐从高祖皇帝起,从开始对东岛用兵,到今日算是彻底结束了。” 今年以后,大唐在东岛的布置,就不是用兵了,而是内部清肃叛乱。 “是!”长孙无忌认真的拱手。 他知道,当年皇帝就曾经说过,他要用高句丽,新罗和百济三国的国王,一起来献俘昭陵。 让先帝看一看,他心中的所愿完成了。 “另外。”李承乾轻轻侧身,说道:“传旨,朕要以这三枚王印,去祭祀嵩山,以嵩山祭告上苍,同时祭告父皇。” “喏!”许敬宗从一侧起身,然后肃然拱手,然后快步转身离开。 “陛下!”长孙无忌等李承乾稍微平静一些,才接着说道:“陛下,吐蕃国使现在还在长安等着呢。” “找人传句话,许他随朕一同祭祀献陵和昭陵,之后,朕会找时间见他的。”李承乾轻轻摆手。 “喏!”长孙无忌认真拱手。 从今年三月下旬,李承乾就东巡洛阳,以太子李象监国,尚书左仆射李勣留长安辅政,长孙无忌随驾洛阳。 安东的事情,虽然今日才一步步进行到此,但实际上,全部都在朝廷的掌握之中。 实际上从今年开始,大唐的战略重心,便已经逐渐的朝着吐蕃转移。 所以,吐蕃国使来长安,李承乾便提前一步到洛阳东巡,而吐蕃国使则硬是被他留在长安晾了小半年。 …… “在祭祀昭陵之前,东岛的一些事情,也需要提前处置妥当。”李承乾将三枚王印推到一旁,然后认真说道:“这两年定下的前往安东大都护府任职的官员,现在可以先行启程一批……传话下去,走得早的,去了安东任职优待。” “喏!”长孙无忌凛然拱手。 安东大都护府,越是靠近海边的,越是靠近北边的,可中原的联系就越紧,里外行事就越方便。 这些一般都是会被世家子弟所占,但现在,皇帝却以谁到的早谁就任好的职位。 这有问题吗? 这当然没有问题。 一切以国事为重,谁管你那么多的蝇营狗苟。 这么多年了,长孙无忌越发的了解李承乾。 扶持寒门,打压贵族,清查隐田,打击恶钱,引诱世家将主要精力转移到东岛三国和西突厥。 原因在于皇帝吸取了两汉灭国的教训,在尽可能的避免世家大族侵占天下赋税。 赋税啊,天下根本。 “另外!”李承乾稍微抬头,说道:“这一次虽是以高句丽的名义灭的百济和新罗,但军中将士出力不少,我们也不能一笔抹杀,所以军功授田之事必须在安东迅速的推展开来。” “陛下的意思是说,这一次军功授田,全部放在安东?”长孙无忌有些惊讶的抬头。 “不然还能是哪里呢?”李承乾轻轻敲敲桌案,说道:“军中将士的授田,尽可能的集中在一起,告诉他们,如果愿意家中迁移到安东,那么免赋三年,家中额外授田,若是不愿意迁移家中,那么就将田地交给安东大都护府军屯吧。” “嗯!”长孙无忌有些没有听明白。 “等到戍期满了,在回朝的时候,可以将田地卖给安东大都护府,由大都护府接下来进行统一处置。”李承乾稍微停顿,说道:“安东的授田,不管是百姓,还是世家,又或者是军中将士,全部按照朝中的规矩授田,每人一百亩。” “陛下放心,世家那些人做事,还是会守规矩的。”长孙无忌拱手,笑着说道:“他们会保证有足够的族人迁移到安东,不过是用宗族的力量率先取一些良田罢了,而宗族从每家当中抽一些入宗族而已。” “这样便好。”李承乾松了口气,道:“朕要的,无非就是有足够的税收罢了,只要不是一开始就隐田,什么都好说。” “是!”长孙无忌神色肃然起来。 “最后,安东诸事有一个规矩必须明确。”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说道:“只要完全心归大唐的三国子民,那么安东都护府上下,还有各家宗族世家,都必须从心底将他们完完全全的当做唐人来看,不许有任何欺压。” “臣领旨。”长孙无忌认真的拱手,道:“安东百姓得来不易,只要愿意归心大唐,那么自然就是唐人,是自己人。” 李承乾满意的点点头。 有些事情,哪怕他千叮咛万嘱咐,但平等这个词是不可能出现在安东的。 宗室,世家,迁移百姓,还是本土归唐的人,愿意诚心归唐,不愿意诚心归唐的,反对大唐要复国的。 林林种种。 但那些本地人愿意心归大唐的,就必须全部当作唐人来看待。 只有越来越多的东岛人将自己当成是唐人,整个东岛才会彻底的归心大唐。 “至于其他的,朕就不多问了,安东大都护府上下,行事都能处理干净。”李承乾身体稍后靠后,说道:“天下世家进了辽东,诸般手段也不用朕操心,三国旧族他们轻松就能够拿捏。” 世家大族的手段,联姻,收做学生,举荐做官,商业合作。 拉拢,打压。 请客,斩首,收下做狗。 这些手段,他们熟的很。 “是!”长孙无忌拱手,然后抬头道:“这一次刘仁轨特别奏禀,在百济发现了有倭国人介入。” “倭国!”李承乾轻轻冷笑,说道:“他们也不怕朕顺势派人杀到倭国去,直接灭了他整个倭国。” “陛下!”长孙无忌面色凝重起来。 李承乾摆摆手,说道:“朕没有打倭国的打算,毕竟那一段海路也不好走……当然,反过来讲,他们若是有心介入安东,将来也能走海路,告诉刘仁轨和刘德敏,让他们仔细防备。” “喏!”长孙无忌肃然拱手。 “还有。”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召沈州刺史崔仁师回长安。” “喏!”长孙无忌凛然拱手,他知道,苏勖从来不是治理安东大都护府的正式人选,皇帝真正看中的是崔仁师。 崔仁师做过户部侍郎,做过吏部侍郎,简州刺史,定州刺史,沈州刺史。 当年如果不是崔敦礼先一步成为兵部尚书,恐怕崔仁师早就成了吏部尚书,一步慢,步步慢啊! “至于其他的正式任命,等到祭祀昭陵之后再说。”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 “喏!” …… 秋风已起,红叶微枯。 御辇在庄敬殿落下。 李承乾刚刚走近点头,苏旖已经上前福身道:“参见陛下!” “平身吧。”李承乾微微摆手,然后走到了内殿主榻坐下。 苏旖亲自接过一碗茶奉上。 李承乾抿了一口,然后对着苏旖招招手。 苏旖这才有些害羞的坐进了李承乾的怀里。 李承乾抱住苏旖,贴住她的脸颊,握住她的十指,轻声说道:“旖娘,明年岳丈就能够回来了。” “嗯?”苏旖惊讶的抬头,忍不住的问道:“真的吗,阿耶要回来了?” “是!”李承乾点点头,说道:“不过不是在长安,而是在洛阳,朕会让岳丈任洛州都督。” “洛州?”苏旖心里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说道:“陛下如今每年都东巡洛阳,只要让臣妾跟着,臣妾每年就都能有半年的时间见到阿耶,阿母也可以跟着来洛阳。” 皇帝每年东巡洛阳,朝中都会有一大批人跟着一起来。 到时候,李承乾的姑母南昌公主也可以跟着一起过来。 “这个自然。”李承乾微微抬头,说道:“岳丈任洛州都督,贵妃的父亲调任雍州都督,丘卿调任禁卫大将军,不过你阿兄,就要从东宫调出来了。” “嗯?”苏旖有些诧异,问道:“怎么阿耶刚刚调回京,阿兄就要调走了?” “他做太子家令已经十年了,也该动动了。”李承乾摇摇头,说道:“正好,沈州刺史空缺了下来,让他调任沈州刺史便是,反正岳丈之前做过沈州刺史,而且辽王府也在沈州。” 苏旖的儿子是李承乾的七子辽王李邈,安东想要安定下下来,辽东的位置非常关键。 一听到儿子,苏旖便不再多说什么,点头道:“一切按陛下安排便是,只是阿兄临走前,和阿耶能不能相处一阵。” 李承乾刮了一下苏旖的鼻梁,笑着说道:“当然可以,那些都是明年的事情了。” “多谢陛下!”苏旖有些开心的笑了起来。 “走吧,陪朕午睡一阵。”李承乾直接抱起苏旖走向的床榻。 老夫老妻了,苏旖仍旧忍不住的脸红了起来。 …… 文思殿中,两侧偏殿人员来往不息。 李承乾坐在御榻之上。 秘书监陆敦信站在丹陛之下,拱手道:“陛下,长安那边,吐蕃国使一直在安静的待着,并没有多少异样。” 李承乾放下手里的《春秋》,平静的摇头道:“吐蕃人行事,向来阴诡,吐蕃国使不动,那么说明私底下便已经有人在动了,他不过是在表面身上吸引目光罢了。” 陆敦信面色凝重,拱手道:“那陛下,该如何应对?” 李承乾稍微抬头说道:“吐蕃人要动,能动用的无非就是光军潜伏在长安的人手了,刺探一些情报,寻找一些破绽。” “破绽?”陆敦信一凛,拱手道:“陛下,可不能放任啊!” “无妨。”李承乾摆摆手,说道:“大唐于吐蕃的确有些破绽,但这些破绽虽有,但已经在逐渐弥补,大唐有的是耐心,朕有的是耐心,可是吐蕃想要利用这些破绽,那么他们就必须要从高原上杀下来。” “便如此当年的东吐谷浑大战一般?”陆敦信有些明白了过来。 “这是阳谋。”李承乾点点头,说道:“要么他们提前从高原深处杀出来,要么就等着大唐准备好,一口气杀入高原深处,卿猜他们会怎样?” “臣不知道。”陆敦信摇头,说道:“大唐和吐蕃高层已经多年未曾打交道了,实在不清楚吐蕃高层想要做什么。” 李承乾笑笑,说道:“以朕对他们的了解,他们会心存侥幸的。” “为何?”陆敦信满脸不解。 “因为他们不甘心。”李承乾抬头,平静的说道:“松赞将吐蕃发展的那么昌盛,芒松芒赞也好,达玛仁增也罢,他们都不会允许,朕一点点的扼杀吐蕃更加强盛的机会的,所以,他们必然会找到破绽,撕开破绽,从朕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动手。” “陛下!”陆敦信神色已经严肃起来。 “无妨,不是大事。”李承乾摆摆手,说道:“这是风险,也是机遇,若是有成,吐蕃将灭国。” “是!”陆敦信只能拱手。 …… 夜色笼罩,御辇前行。 贞观殿前,御辇落下。 一条人影从廊柱后面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 “安俨!”李承乾对着李安俨轻轻点头,然后看向一侧的徐安说道:“清一下。” “喏!”徐安拱手,然后转身将四周的内侍和护卫,全部带到数十米外。 “陛下!”李安俨上前,来到了御辇旁,拱手道:“陛下,吐蕃人联系骆宾王那边了。” “咦?”李承乾惊讶的抬头,问道:“他们怎么知道骆宾王那边的?” 这些年,大唐在李承乾的治理下逐渐的鼎盛。 骆宾王那些人原本藏在陇西,也逐渐的藏不下去了,最后躲到了安西。 安西对户册查的比较松,所以便于他们隐藏。 “吐蕃人说,是禄东赞留下的消息。”李安俨轻轻躬身。 禄东赞,这个名字李承乾很久没有听到了。 “看样子,当年禄东赞和噶尔·钦陵愿意归降大唐,背后也做了准备,这藏了十年的一手啊!”李承乾不由得轻叹一声。 骆宾王那群人的背后,真正在掌控的是李安俨,是李承乾。 实际上就连骆宾王自己都不知道,这背后的真相。 尤其是当年“公孙常”病逝,骆宾王独掌大权后,便是有什么谣言,他自己也不信了。 然而他根本不知道,他手下的那么多人,虽然首领是他,但其他人全部都是密卫啊! 这些年,骆宾王也没有闲着,东西吐谷浑和西突厥,他都有所联系,但可惜,始终没有任何成果,以至于李承乾都快将这一枚棋子给忘了。 没想到,吐蕃人竟然又将他拾了起来。 “藏了十年,一朝有用,便是彻底覆灭吐蕃的时候。”李承乾看向李安俨,问道:“他们找到想做什么?” “吐蕃人想通过他,去联系武元爽,然后试探宫中机密,朝中机密。”李安俨认真拱手。 “去做吧,朕给他们这个机会。”李承乾轻轻摆手,说道:“看看他们究竟能给朕带来多大的惊喜。” “是!”李安俨躬身,然后退入了一侧的黑暗中。 李承乾坐在御辇上,许久之后,他才从御辇上起身,一步步的迈上金阶,最后走入贞观殿。 许萱这才小心的从内殿走出,拱手道:“陛下!” “嗯!”李承乾点点头,张开双臂道:“替朕更衣吧。” “是!”许萱稍微松了口气,然后一点点上前帮皇帝解开衣扣,他下意识的抬头,就看到皇帝火热的眼睛在盯着她。 夜色深沉,李承乾躺在床榻上。 身侧是困累疲乏、沉沉睡去的许宣。 李承乾目光看向眼前深沉的黑暗,眼神逐渐的警惕,充满斗志起来。 很多事情,都是他在背后一手布局而成的。 吐蕃也在一步步的踏入陷阱当中。 或许他们随时会脱钩,但机会终究是来了。 吐蕃啊,只要灭了吐蕃,将吐蕃的数百万人口直接吞并,那么他就可以以此来真正的封禅嵩山。 若是大唐数代皇帝都只封禅嵩山,而不封禅泰山,泰山在天下的地位,也会下滑。 当然,这是后事。 还有,武媚娘。 唐传三代,有女主武王代唐而立,这是李承乾心底最后不放心的东西了。 所以,他才会有所布局。 只是,媚娘,最后你自己会怎么抉择? …… 永惟十一年,八月二十。 帝归长安。 随行有高句丽,百济,新罗三国王室。 太子,英国公李勣,率朝臣春明门外迎接。 帝入长安。 随后,御驾停在了太极宫承天门下。 李承乾从御乘当中走出,李象,长孙无忌,李勣,丘行恭,尉迟敬德等人齐齐拱手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李承乾神色平静的抬手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群臣这才起身。 李承乾环视群臣,淡淡的说道:“高句丽王高宝藏,愚鲁好战,穷兵黩武,以至于粮秣断绝,民不聊生,几有易子相食之兆,苍天煌煌,高宝藏终幡然悔悟,愿献王玺、舆图、户册诸物,举国归附大唐,以求黎民富庶,天下安定。” 群臣肃然拱手,躬身垂首。 “此事,朕亦难以决断。”李承乾抬头,说道:“传旨,明日,朕祭祀太庙,禀告诸祖,后日,朕祭祀献陵,禀告高祖,八月二十三,朕祭祀昭陵,禀告父皇,伏乞父皇圣灵明示。” 群臣沉沉拱手,齐呼道:“陛下仁孝贤德,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部安置好三国王室,八月二十三,随朕一起祭祀昭陵。”李承乾一摆手,然后转身进入了御乘之内。 群臣齐齐拱手:“臣等恭送陛下。” 李承乾坐在御乘内,然后进入承天门。 下一刻,承天门在身后轰然关闭。 李承乾侧身,看向一旁道:“传旨,令同安郡公郑仁泰,守承天门。” “喏!” …… 贞观殿中。 李承乾和苏淑对面而坐。 三名王印放在两人面前的桌几上。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这就是从贞观十七年出兵,到如今永惟十一年,一共数十万将士,搏杀疆场最后的结果。” “陛下忘了说了,还有三百万百姓。”苏淑笑着看向李承乾。 “还是皇后最了解朕啊!”李承乾不由得笑了起来。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徐安随即禀奏:“陛下,太子求见。” “让他进来。”李承乾微微摆手。 李象小心的进入内殿,对着李承乾和苏淑拱手道:“儿臣参见父皇,参见母后。” “平身吧。”李承乾侧身看向李象,轻轻招手道:“来看看,这就是朕奋力多年,最后得到的战利品。” “喏!”李象上前,仔细的看了三枚王印一眼,然后拱手道:“恭贺父皇。” “多看一点,以后,你要得到的王印要比朕更多,才能够算是超过朕。”李承乾看了李象一眼,然后才又看向这三枚王印,说道:“朕这些年,不管怎么做,都比父皇要差上一点。” 好在还有吐蕃。 “是!”李象深吸一口气,面色凝重的拱手。 “还有,苏均明年初会调任沈州,整个东宫要提前为他准备,朕每年要细查他的每一年政绩。”李承乾抬头,说道:“他的政绩,便是你的政绩,他的失误,便是你的失误。” “儿臣领旨。”李象肃然拱手,神色凛然。 李承乾轻轻笑笑,给儿子压力这种事,果然很舒服。 …… 火焰熊熊燃烧。 三枚王印被直接投入到了烈火之中。 九嵕山上下,昭陵之前。 诸王,无数朝臣,内外使节,甚至包括李象,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东岛三国的王印,就这么烧了? (本章完) 第703章 朕赌吐蕃赞普活不到二十岁(今日一 第703章 朕赌吐蕃赞普活不到二十岁(今日一更) 九嵕山,所有人都无比敬畏的看向了站在山腰献庙之前的皇帝背影,然后下意识震惊的躬身。 许久之后,李承乾轰然转身。 他的目光从在场每一名王族,文武百官,还有内外使节的身上扫过,所有人都战栗的低头。 高宝藏,金法敏,扶余隆,还有三国王室,更是沉沉俯首。 李承乾环视四周,然后缓缓开口道:“高句丽王以国难,献国大唐,以求大唐援手,度过劫难,朕难以决断,故祭祀昭陵,以求父皇圣灵明示。” 整个九嵕山上下,所有人依旧心中激荡,难以平复。 前日,皇帝祭祀太庙。 昨日,皇帝祭祀献陵。 谁能想到,今日皇帝祭祀昭陵,突然就将三国的王印,直接扔进了烈火之中。 虽然三国已亡,但那好歹也是不错的战利品啊,放在国库,或者兵部,供人瞻仰也好。 可皇帝就这么烧了。 “朕刚刚行礼之时,突感冥冥有诏,令朕将三国王印放入鼎火之中,若三国王印无法在火中融化,那三国各归其位,但若三国王印在火中融化,那么三国归唐,便是天命所昭。”李承乾转身看向高宝藏,开口道:“辽东郡公,你去看看吧。” “喏!”高宝藏认真拱手,眼中带着一丝希冀。 虽然不得已将国祚献于大唐,可但凡有一丝机会,能将国祚拿回来,他也是会绝对奋力以求的。 高宝藏现在已经顾不得一切了,脚步踉跄的来到了燃烧的大鼎之前。 有些刺鼻的味道从鼎下传来,但这个时候都高宝藏已经顾不了许多,他上前一看。 就见大鼎之中,三枚王印已经完全碎裂开来,有几片碎片已经完全融化,其他碎片也是半融化的状态。 一股灰黑色的烟气从鼎中升了起来,传入高宝藏的鼻中。 下一刻,高宝藏已经无力的瘫倒在地。 群臣看到这一幕,难以置信的看向高宝藏。 难道说王印真的融化了? 李承乾看向金法敏和扶余隆,淡淡的说道:“你二人也上去看看吧。” “是!”金法敏和扶余隆小心的靠近,看了一眼之后,瞬间感觉头脑一片昏沉。 大鼎之中的王印已经彻底的裂开,不少碎片在火焰中已经开始融化。 虽然说距离完全融化,还需要一段时间,但一切已经足够了。 李承乾目光看向三人,淡漠的问道:“三国王印是否已经开始融化?” “是!”高宝藏,金法敏和扶余隆三人无力的叩首。 “那么,东岛三国完全归唐,便是天命所昭!”李承乾转身看向群臣,高声道:“三国归唐,乃是天命所归,天命昭示,东岛归唐,大唐天命所归。” “大唐天命所归,陛下天命所归。”九嵕山上下所有人无比兴奋,神色激动的叩首。 “传旨,立安东大都护府,统辖高句丽,新罗,百济,三国之地。”李承乾抬头,看向上苍,高声道:“今日起,东岛只有大唐。” “大唐万年,陛下万年!” “大唐万年,陛下万年!”、 “大唐万年,陛下万年!” 无尽的欢呼声从九嵕山传遍整个关中,传遍整个天下。 东岛归唐,天命永昭。 李承乾缓缓的转身,看向前面的昭陵,身体微微颤抖的拱手:“父皇,你没有做到的事情,儿臣做到了。” 一时间,他已是泪流满面。 …… 九月初一,大朝。 吐蕃使者韦·丹增扎西身体微微有些颤抖的跟着大唐文武百官一起进入承天门,然后朝太极殿走去。 几天前的事情,一直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玉能雕刻,能凿碎,但融化,丹增扎西还是第一次见。 他原本以为皇帝是做了手脚,用假的三国王印,欺骗天下,然而大鼎在昭陵上熊熊燃烧了七日之后,里面玉石才被从大鼎中取出,水一浇,结块的玉石已经出现在人眼前。 上面能清晰的看到扭曲的刻文,让人可以完全确定,那些东西,在被摧毁之前,它就是高句丽百济和新罗三国的王印。 不管如何,三国王印毁了,三国彻底的不存在了。 日后便是有人复国,复的也不是那三国。 皇帝的手段,彻底的摧毁了人心。 甚至,那些玉石结块,在被从大鼎中取出之后,便供奉在了昭陵献殿之中,永远祭祀。 三国永远都完了,三国永远都不存在了。 丹增扎西心中难受。 他有种感觉,一旦他日吐蕃被灭,他们面临的,也都将是这样的下场。 一股郁气,压在丹增扎西的心头。 就像是大唐皇帝,压在他的心头一样。 不知不觉中,丹增扎西已经来到了太极殿中,和大唐百官一起肃然站立在大殿之中。 沉重的脚步声在殿门处响起,随即,一身赤红色衣摆出现在丹增扎西的眼角余光中。 皇帝来了。 丹增扎西沉沉躬身。 皇帝的身影走上丹陛,然后在御榻上坐下。 群臣齐齐躬身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内侍省典仪上前道:“兴!” “谢陛下!”群臣拱手,然后起身站立,一派肃然。 …… 御榻之上,李承乾目光平静的看向群臣。 自从昭陵焚烧三国王印以来,李承乾能够非常明显的感受到,几乎所有人对他的敬畏都更加深了一层。 这很好。 李承乾侧身看向一旁的侍中孙伏伽。 孙伏伽对李承乾微微躬身,然后上前一步,走到了群臣左上,从张阿难的手里圣旨,然后看向群臣,高声道:“惟永惟十一年,岁次己未,九月甲戌,朔初一甲午日,皇帝若曰: 於戏! 阊阖风至,太白星高。 谋帅护边,国之大计。 驸马都尉,安东都护府都护苏勖,心蕴六奇,折冲千里,追奔迈于三搜,受降逾于万计。 建功若此,朕实嘉之。 故任安东大都护府都护,江北都督府都府,菟州刺史,升金紫光禄大夫,授武功县公。 诸馀如故,钦此!” 太子家令苏均站了出来,对着皇帝叩首道:“臣代家父,叩谢陛下大恩,陛下万寿无疆。” “平身吧。”李承乾微微抬手。 “谢陛下!”苏均起身,然后退回班列。 孙伏伽展开圣旨,继续念道:“惟永惟十一年,岁次己未,九月甲戌,朔初一甲午日,皇帝若曰: 於戏! 扬威怀旨,宣静镇风。 畀以藩翰,俾清疆埸。 左屯卫大将军,安东都护府副都护,怀化大将军,武邑县公苏定方,升安东大都护府副大都府。 水师都督冠军大将军刘德敏,升安东大都护府副大都护。 安东都护府长史刘仁轨,升安东大都护府长史,检校江南都督府都府,平穰州刺史。 右卫将军、武安郡公薛万彻,检校滨海都督府都督,滨海州刺史。 故新罗国王金法敏,授上柱国、乐浪郡王,太府寺卿同正员,检校东山都督府都督。 故高句丽王高宝藏,授上柱国,辽东郡王,司农寺卿同正员。 故百济国公扶余隆,授光禄大夫,带方郡王,太常寺卿同正员。 水师副都督王文度,检校安东大都护府司马。 钦此!” 李勣站出,认真拱手道:“臣代诸将领旨,谢陛下!” “平身吧。”李承乾对着李勣点点头。 他的目光扫向群臣,群臣凛然。 这几份圣旨,已经将整个安东大都护府的格局彻底的定了下来。 当然,在圣旨当中,很多东西都没有明确的讲出来。 比如苏勖会在明年调回长安,在此之前,他要将整个安东大都护府的局面定下来。 金上泉会在江南都督府任长史,同时检校南蒲州刺史。 金法敏虽然检校东山都督府都督,但他永远不会再回到新罗故地去,真正负责掌控东山都督府一切的,是东山都督府长史房遗爱。 另外,安东大都护府格局一定,苏定方和刘德敏,李承乾都会调回长安来。 他们两个,李承乾要用在对吐蕃的战事上。 是的,从这一刻起,大唐在安东的局势,算是彻底的定下,剩下的,不过就是缝缝补补的妥善治理地方罢了。 剩下的,整个大唐的主要精力将全部转向西面。 转向吐蕃。 …… 李承乾坐在丹陛上,目光落在韦·丹增扎西的身上,淡淡的开口道:“吐蕃国使。” “臣,吐蕃国使,韦·丹增扎西。”丹增扎西从班列之中走出,然后沉沉的叩首在地,高声道:“拜见天可汗,大唐皇帝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李承乾嘴角微微勾起,然后抬手道:“平身吧。” “谢陛下!”丹增扎西这才缓缓起身,拱手站立。 李承乾看着他,淡淡的问道:“皇妹在吐蕃,可还好?” “大妃身体康健,心宽体安,谢陛下关心。”丹增扎西微微拱手。 “吐蕃赞普呢?”李承乾不经意的开口,说道:“很久没有听到贵国赞普的消息了。” “赞普一切安好,而且赞普已经于今年成年,开始亲自执掌国政。”稍微停顿,丹增扎西跪了下来,对着李承乾叩首道:“外臣此番东来,除了觐见天可汗、大唐皇帝陛下以外,便是奉命,来向大唐提亲,提赞普求娶大唐公主。”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不由得一愣,问道:“你说什么?” 丹增扎西叩首道:“外臣此番东来,是为赞普求娶大唐公主,大唐永康公主殿下!” 李承乾的拳头瞬间握紧的,眼神愣肃。 全天下都知道,他李承乾如今只有两位公主,永康公主和永乐公主,两个都是他的心头肉。 而多年以来,大唐外嫁诸番国,赐嫁的都是宗室女,从来不会以大唐真正的公主相嫁,这是规矩。 而这一次被外番使者,亲自点名来求娶某位公主,这还是第一次,而且是最令人恼火的一次。 丹陛之上久久没有声音,群臣只感觉一股沉重的压力压在心中,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 皇帝的愤怒,他们能够异常清晰的感受到。 长孙无忌忍不住的要站出斥责丹增扎西,这个时候,李承乾却轻轻摆手,然后笑了。 长孙无忌心里一紧,随即站了回去。 李承乾满脸的笑容,但眼神却无比冰冷的开口:“国使,贵国赞普,如今多大年纪了,朕记得当年他刚出生不满一年,生父就亡故了吧?” 丹增扎西嘴角忍不住的抽搐起来,但他还是认真的拱手道:“回陛下,赞普如今已经十三岁,到成年之时,已经亲掌王权。” “十三岁了,那他的身体还好吧。”李承乾平静的抬头,说道:“不到周岁就丧夫,内外照料不好,极容易在幼年的时候,就带上什么难以治愈的疾病。” “多谢陛下关心,赞普一切都好。”丹增扎西用力咬牙。 “是吗?”李承乾摇摇头,说道:“说实话,他这些年隐居深宫,外人难窥真容,别是个瘦麻杆的病秧子吧。” “陛下!”丹增扎西忍不住的打断了李承乾。 “不要怪朕说话难听。”李承乾眼前一冷,身体前倾道:“赞普的祖父,松赞干布,他在位二十一年,寿命三十三岁;赞普的父亲,贡松贡赞,年十八而亡。 从赞普的祖父到父亲都是早早亡故,而且都是独子,这难免让人怀疑,赞普一家,是不是有什么病世代相传。” 李承乾一句话,群臣忍不住的嘴角微微抽搐。 人家不过是来求娶大唐公主,皇帝就将人家祖孙三代的底而直接掀了起来。 虽然有些不讲道理,群臣的心底,也感到一阵阵的解恨。 大唐的公主,也是你一个番邦小国的国主,能够来求娶得吗? “陛下!”丹增扎西抬起头,面色难看的拱手道:“赞普身体康健,千秋盛享,还请陛下收回前言。” 李承乾神色平静下来,随即,他不屑的一声冷笑:“是你们来长安求娶朕的公主的,怎么,朕连要一个身体好点的女婿都不行了吗?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你都要恼羞成怒,国使,你让朕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真的隐瞒了什么?” “陛下!”丹增扎西拳头紧握,但他最终还是松开手,叩首道:“赞普身体没有问题,今日请婚,还请陛下应允。” “朕没说不允!”李承乾平静的摇摇头,说道:“但有些礼节,还是要按大唐的婚仪进行准备的,就比如最初的合八字,起码,你要让朕看一看你们赞普的八字……或许朕能从他的八字上看出他能活几年。” 丹增扎西低下头瞬间凶狠,然后一刹那间,他又平静了下来。 大唐婚仪要合八字这种事情,丹增扎西怎么可能不知道,芒松芒赞的八字如今就在他的袖子里面。 但是,现在的丹增扎西根本就不敢拿出来。 他敢肯定,只要他拿出来,皇帝一定会以八字不合为理由拒绝。 甚至,皇帝还会拿着赞普的八字胡乱的说些什么,说什么赞普活不过二十岁一类的妄言。 丹增扎西抬起头,平静的说道:“番邦小国,早年礼仪不备,臣这里虽然有一份赞普的八字,只是可能有些不准确。” 说着,丹增扎西从袖子里面将芒松芒赞的八字拿了出来,然后递到一旁。 后侧的内侍从丹增扎西手上取过奏本,略微检查,然后才交给张阿难,然后送到了李承乾眼前的御案上。 李承乾目光平静的看向丹增扎西,他没有看那份奏本。 既然丹增扎西说这个八字不准确,那么他再说什么也没有意义。 李承乾突然笑了,然后淡淡的说道:“求婚之事,事关重大,别的不说,朕总是要见见人的,当年松赞迎娶皇妹,人是到西昌州迎娶的,而且在此之前,他可是到过长安的。 虽然朕不太喜欢他,但是他的风采还是令诸族钦佩,父皇也是很满意的,所以,芒松芒赞若是真的要求娶朕的爱女,就让他亲自来长安吧,朕略设考考验,只要他能过,朕就将永康公主嫁给他。” 丹增扎西脸色微微一变,他相信,只要芒松芒赞敢到大唐领土,李承乾一定会让他死在大唐的。 芒松芒赞不过只是一个虚岁十二的少年罢了,他没有任何子嗣,他只要死在大唐,那么吐蕃国内必定会大乱。 到时候,也就没有什么到时候了。 如今的大唐,在灭国高句丽,百济和新罗之后,已经完全的抽身出来,有足够的力量和吐蕃来上一场。 关键是这一战的战场究竟会选择在什么地方? 是通天河南岸的苏毗地界,还是通天河北岸的大唐地界? 这里面地形的抉择,将会极大的决定战争的胜负。 丹增扎西沉沉叩首道:“此事,外臣会禀奏赞普,请赞普做决定。” 李承乾神色冰冷,冷漠的说道:“那么就快点,朕的公主年纪也不小了,说不定一两年内就会成婚,朕可不会等他到十几二十年后,他能够走得动的时候。” 丹增扎西呼吸一沉,他脑海之中那根戒备的弦突然间紧了起来。 皇帝似乎在逼吐蕃先动弹。 一旦吐蕃忍不住杀到东吐谷浑,那么说不定,就又是当年之战的重演。 …… 两仪殿东偏殿。 窦知节快步从偏殿走入,面色急切的走上丹陛下,在李承乾耳边,低声说道:“陛下,皇后求见。” 李承乾微微抬头,问道:“是公主的事情?” 窦知节躬身道:“是!” 李承乾看向殿中的长孙无忌和李勣,于志宁,孙伏伽,阎立德,薛仁方,崔敦礼等人,笑着说道:“皇后来了。” 长孙无忌等人脸色微微一变,皇后轻易不参与前朝之事,但是涉及到公主之事,皇后的态度必须重视。 “陛下,要不臣等先告退?”长孙无忌谨慎的抬头。 “不必。”李承乾微微摆手,看向窦知节道:“请皇后进来吧。” “喏!”窦知节转身走向偏殿之外。 很快,一阵玲珑环佩声响起,一身红绿翟衣,头戴凤冠的苏淑面无表情的不如两仪殿,走到丹陛之下,轻轻福身道:“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皇后平身。”李承乾稍微侧开位置,说道:“来,上来坐。” “喏!”苏淑松了口气,然后起身走上丹陛,在御榻之畔,对李承乾再度行了一礼,然后才在一旁坐了下来。 李承乾侧身看向苏淑,问道:“皇后此来,是想问今日吐蕃国使请婚之事吧?” “是!”苏淑点头,认真问道:“臣妾想知道陛下究竟是如何打算的,臣妾这里是绝对不可能让福昌儿嫁到吐蕃去的。” 李承乾不由得笑了,御案之下,他拉住苏淑的手,低声说道:“皇后真的觉得真会将福昌儿嫁到吐蕃去吗?” “但是吐蕃。”苏淑忍不住的急了起来。 李承乾平静的摇摇头,说道:“朕知道,是吐蕃,但是皇后想想,多年以来,朝中外嫁公主,向来都是宗室女,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公主,这一点,皇后觉得吐蕃人是真的不知道吗?” 苏淑抬起头,看着李承乾,欲言又止。 李承乾平静的看向前方,淡淡的说道:“吐蕃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点,若是他们诚心来和大唐修好,那么他们便应该仅仅言及求娶大唐公主便足够了,何必非要指定是福昌儿,所以他们的根本目的,并不在求娶公主。” “那是什么?”苏淑下意识的问道。 李承乾目光看向前方,看向殿中的众人,平静的说道:“在朕看来,吐蕃人行事,有两个目的。” “两个?” “嗯!”李承乾点头,说道:“其一,他们是来试探朕将来对吐蕃开战,决心有多大,他们想看看,朕是不是有在将来彻底灭绝吐蕃的心思。” “陛下。”苏淑满脸不解,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若是朕不想和吐蕃开战,那么联姻这事必然会有所余地。”李承乾摇摇头,面色淡漠的说道:“就算是不嫁福昌儿,那么找个宗室女相嫁,内外妥协,自然也是可以的。” “陛下怎么可能会主动去做这种事情?”苏淑一时间感到有些荒谬。 “朕是不会这么去做,但难道有朝中的大臣不愿意两国开战,而来去寻什么转圜之策。”李承乾摇摇头,说道:“这也是吐蕃人的目的,他要试探的,不仅是朕,还有满朝文武,还有整个大唐对和吐蕃开战的想法。” 苏淑眨眨眼,她没有想到这么一件事情,里面竟然还会有这么多的玄机。 “大国之间,任何一个动作都不会是临时起意,都是经过了无数的谋算。”李承乾对着苏淑摇摇头,道:“便是皇后,能想到他们几年不来,一来就是求娶朕的公主吗?” “想不到。”苏淑点点头。 “所以,除非是疯子,才会临时起意。”李承乾看向群臣,面色严肃的说道:“他们此来的第二个目的,就是要激怒朕,激怒大唐,逼大唐现在就开始对吐蕃的战争准备,因为时间从来没有站在他们那一边。” 群臣齐齐拱手。 谁都知道皇帝性情沉稳,先帝十五年前就已经打到了平穰城下,皇帝五年前已经破了平穰,然后直到今年,大唐才一举吞并了整个东岛三国。 其中大唐的各种耗损,整个战事当中可能会出现的意外,全部都被降到了最低。 煌煌大势,一战功成。 这就是皇帝。 一旦皇帝以这样的方法对待吐蕃,以大唐如今蒸蒸日上的国力,吐蕃必然会被灭国。 所以,他们不能等。 李承乾转身看向苏淑,认真说道:“皇后放心,朕不会将福昌儿嫁入吐蕃的,朕会一步步的积攒大势,最后将吐蕃彻底荡平,芒松芒赞不过一个小儿,他能活到二十……” 李承乾突然笑了,看向群臣道:“原来他们还有第三个目的,就是在告诉朕芒松芒赞已经亲政,吐蕃群臣合一,将会更加强大,以此来逼朕动手,但实际上,如今的吐蕃,芒松芒赞依旧躲在深宫,真正的执政者还是达玛仁增。 他们想逼大唐杀入高原深处,然后以大唐的压力,逼吐蕃散乱的部族联合,最后归权到王室手上,然后举国开战。” 长孙无忌和李勣同时面色凝重的抬头,他们的神色已经表明了他们完全赞同皇帝的分析。 “真难得,吐蕃竟然出了这样的人才。”李承乾看向李勣,说道:“英国公,去查查吧,这些主意,究竟是谁出的。” “喏!” (本章完) 第704章 调苏定方回长安,要开战了(今日一 第704章 调苏定方回长安,要开战了(今日一更) 两仪殿中,看着皇后的身影消失在偏殿门口,群臣这才转身对着丹陛之上拱手道:“陛下!” 李承乾平静地点点头,目光看向殿外。 群臣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李承乾才缓缓的开口道:“十年了,吐蕃在经过了松赞之死后的乱局,已经逐渐的恢复了过来。” 长孙无忌和李勣等人面色郑重的躬身。 “贞观十二年,松赞亲率十万大军攻松州,最后被琅琊郡公所破。”李承乾抬头,说道:“到了贞观十四年底,往南击败的泥波罗,并强娶的泥波罗尺尊公主的松赞,派人来长安求娶大唐公主,皇妹文成嫁吐蕃。” 李承乾一番话娓娓道来,仿佛当年的事情,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群臣面色再度凝重起来。 文成公主和松赞干布没有子嗣,这让大唐的整个策略出现了极大的问题。 这一点,皇帝做太子的时候,就已经明确的提过了。 事实也验证了皇帝的正确。 “后来,松赞身体不好,预感寿命将终,所以派禄东赞和噶尔·钦陵来长安窥伺虚实,最后被朕和父皇抓住机会,一举击溃其杀入吐谷浑的十万大军,击杀松赞的替身一人。”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当然,那十万大军里面,有素和贵的吐蕃人,还有苏毗和羊同的骑兵,真正归属松赞的吐蕃本部骑兵,不过三万……但这也足够动摇吐蕃的根基了。” 群臣躬身。 “吐蕃内部原本的势力平衡被打破,吐蕃以五万两黄金求得大唐停兵,之后又以松赞病逝,请皇妹回到吐蕃,两国贸易重启,这才换来了十年和平。”李承乾抬头,目光冷峻的说道:“十年时间,那三万吐蕃精锐骑兵的损失已经弥补了过来,所以,他们野心动了,但是,他们唯一的问题,是不知道大唐有多强。” “他们知道大唐很强,但是不知道大唐强到了哪一步。”长孙无忌站出拱手。 李承乾微微点头,说道:“的确如此,按照一般道理而讲,大唐东灭东岛三国,西灭西突厥汗国,多年战事,应该国困民疲才对,但是大唐,这些年,却是越打越强。” “嘿嘿!”群臣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大唐对外开战,从来都是绝对大胜。 朝中的确消耗不轻,但大战的损失却不大,而且每一次都能够有大量的收获归入朝中。 最关键的是,朝中有一班贤臣能臣能够稳定的治理大唐。 他们不仅能够提供足够的粮草,还能够迅速的将战争的收获,全部消化。 所以,便是一场场战事,便是有安东将近三百万百姓,西突厥将近百万族人,还有西昌州的数十万人口,全部融入大唐,也从来没有拖垮过大唐,甚至大唐每一天都在更加强大。 不知道为什么,笑着笑着,很多朝臣都忍不住的轻轻低头。 因为他们的眼底都闪过了泪光。 这一切从来没有谁是容易的。 他们不是,李承乾也不是。 “所以,大唐比十年前要更加强大。”李承乾轻轻笑笑,然后收敛神色,眼神冰冷的说道:“但吐蕃,虽然十年恢复,但也不过是一个很表层的恢复罢了,松赞死了,芒松芒赞还未成年,他们恢复个屁!” 李承乾最后一句话直接骂了出口,群臣再度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松赞比不上父皇,朕也比不上父皇,但朕比他松赞要强吧,芒松芒赞如何能与朕相比。”李承乾轻轻冷笑,身体前倾,看向群臣道:“所以,这一次,我们一样要赢,而且我们要彻底灭了吐蕃。” “喏!”群臣大声应诺。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还是之前的行事之法,一切不要乱,一切要稳,稳定的将东岛所得的一切全部消化,同时趁着这两年难得的又风调雨顺,加深粮食储备,军械生产,为将来灭吐蕃,开始做全面准备。” “喏!”殿中群臣,全部郑重拱手。 …… 夜空之上,三五残星点缀。 平康坊中,一派喧闹沸腾。 吐蕃使馆在平康坊西北,距离最热闹的东南教坊区最远。 丹增扎西站在使馆二楼的窗口,远远的眺望远处教坊司的灯红酒绿。 许久之后,丹增扎西才不由得轻叹一声:“你知道吗,平康坊的一掷千金,不知道为大唐招敛了多少财富,而这些钱,在关键时刻,都会转化成为射向每一名吐蕃战士的弩箭。” 黑暗中,一条人影走了出来,对着丹增扎西拱手,说道:“国使,人性是难以控制的,想要阻止这些东西,只有将那里彻底毁了才有可能,唐人有句话,眼不见以为静,看不见,自然就不会有欲望。” “但这里是大唐啊!”丹增扎西转身看向来人,问道:“你为什么对那里不感兴趣?” “因为属下心中全部都是恨。”来人用力的拱手,道:“刻骨铭心的仇恨!” “抱歉,你阿耶,阿弟,还有家人的消息的,这些日子以来,一点也没有找到。”丹增扎西有些抱歉的低头,道:“悉若,你放心,一定会有消息的。” “不用找了,不会有任何消息的。”悉若平静摇头,说道:“他们都被清洗掉了。” 悉若,噶尔·赞悉布,也就是赞悉若,禄东赞的长子。 当初吐蕃在东吐谷浑大败,禄东赞和论钦陵在长安被抓,李承乾要求吐蕃将禄东赞一家人全部都送到长安来,可是最后,禄东赞家中的所有人都被送来了。 唯独缺了赞悉若。 吐蕃说他是在来长安的路上因为反抗被杀了,但是李承乾却一点也不信,因为这个所以要诛杀禄东赞全家。 但是在最后关头,是先帝的一旨诏书赦免了禄东赞一家。 可后来,整个长安便再没有禄东赞一家的一点消息了。 “当初,最后的消息,是国相被送进了北苑,其他人被没入掖廷,他们的确有可能死了,但国中却分析,他们有很大的可能是被唐皇藏在了某个地方。”稍微停顿,丹增扎西轻轻摇头道:“以他们的才能,不会有人舍得杀他们的。” 赞悉若轻轻低头,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果真的是这样,反而不是好事。 因为禄东赞和噶尔·钦陵如果还活着,那么他们所掌握的关于吐蕃的机密,将会成为吐蕃最大的威胁。 这也是为什么赞悉若这些年在吐蕃提出的建议,虽然几乎每一条都被采纳,但他从来没有被允许走到前台。 如果不是这些年,在他的控制下,吐蕃国力逐渐的恢复,这一次丹增扎西来长安,也不会让他跟着一起来。 “算了,不说这些事情了,大唐这么大,若是皇帝真的想要藏人,我们轻易之间是找不到的。”丹增扎西摆摆手,说道:“今日的一番刺探,足够说明大唐皇帝对吐蕃的确有着心思。” “右卫大将军梁建方如今就镇守在东吐谷浑,虽然不比李靖时期,但足见皇帝的心思。”赞悉若神色平静下来,然后说道:“眼下的关键,还是要弄清楚大唐皇帝真正的布局是什么,他要杀入吐蕃,什么时候准备妥当,什么时候调集大军,什么时候对苏毗和羊同下手,这些才是关键。” 丹增扎西微微抬头,认真的问道:“你觉得呢,他会用几年时间,来完成他的布局?” 赞悉若深吸一口气,抬头道:“如今的大唐,刚刚吞并了高句丽,百济和新罗,年底就会有一批百战悍卒从东岛抽回来,而开始准备征逻些需要的兵员和粮草,实际上只要明年风调雨顺,国使,其实明年秋后最足够了。” 丹增扎西瞳孔瞬间放大,忍不住的问道:“一年就足够了吗?” “足够了。”赞悉若点点头,看着丹增扎西说道:“大唐真正的精力,其实更多的是分散在对东岛的消化上,而以皇帝一贯的作风,恐怕现在这个时候,东岛明年一年需要的东西,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明年秋后东岛丰收,人心安定……” “他就可以全力的对向吐蕃。”丹增扎西深吸一口气,说道:“也就是说,到了明年秋后,大唐就会大规模的朝西昌州调兵。” “是!”赞悉若点点头,说道:“只要到了明年秋后,那么不管我们在东吐谷浑有多少的布置,就都难以起到作用了,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在明年秋收时,西突厥暴动,东西吐谷浑暴动,若能再联系东岛遗族搅乱东岛,大军再从高原杀出,让大唐彻底的赶出东西吐谷浑,那么战争的主动权便掌握在我们手里了。” “明年。”丹增扎西面色凝重起来。 这些年,吐蕃虽然在进行内部的治理和整合,但实际上,他们的目光一刻都没有从大唐的身上移开过。 大唐灭西突厥,他们也不是没有和阿史那·贺鲁联系过,但可惜,手上有二十多万控弦之士的贺鲁,根本就没有将吐蕃放在眼里。 然后,贺鲁败了。 二十多万大军,败在了大唐十五万人的手里。 整个战事持续甚至刚刚超过半年。 一个涉及近五十万人的大战,竟然没有对大唐造成多大的负担,甚至在之后,他们被大唐迅速地吞并。 吐蕃看的目瞪口呆,但最后也只能骂贺鲁太过愚蠢。 但之后,吐蕃就开始介入西突厥了,他们的动作很小心,甚至到现在,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东西吐谷浑就更别说了,大唐虽然没有吞并东西吐谷浑,但却夺了他们的治权和军权,不知道多少人对大唐痛恨彻骨。 如果西突厥暴动的同时,东西吐谷浑能在大唐的背后狠狠的插他们一刀,然后吐蕃再顺势冲下高原,那么一战可定大局。 但这里面,大唐的反应很重要。 大唐在西突厥和东西吐谷浑出事的时候,第一时间能够抽调多少兵力过去支援,同时结合西昌州的兵力,能不能抗住吐蕃的第一次攻势,若是不能,等到大唐反应过来,增援过去,倒霉的就是吐蕃了。 “阎立本在岐州,李德謇在兰州,房仁裕在沙州,夏州的席君买,还有剑南的李道宗,他们随时可能会增援到位。”丹增扎西抬头,看向赞悉若:“更别说还有顶在通天河的李君羡,第一个需要解决,否则烽火一起,长安都能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整个大唐,消息传递最快的,从来都是烽火。 从通天河到西昌州,从通天河到松州,只要通天河的烽火一起,兰州和巴蜀就能在极短的时间收到消息,然后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到长安,送到皇帝手里。 “真正的关键是皇帝。”赞悉若轻轻点头,说道:“所以,我们只需在皇帝这一关彻底地堵死,在计划发动的时候,皇帝因为其他的事情反应不过来,甚至是完全没有反应,那么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吞并东西吐谷浑。” 丹增扎西深吸一口气,看着赞悉若道:“你是在想安西的那个人吧?” “是!”赞悉若认真的点头,说道:“父亲当初的时候,就已经盯上了他,甚至开始有所接触,不过那个时候,公孙常刚死,要求他低调,所以他们就没有参与进来,也让他躲过一劫,十年来,他们终于在西域站稳了脚跟。” 丹增扎西点点头,也正是这十年,让吐蕃对那个人彻底的放心下来。 “吐蕃这些年在大唐虽然有所部署,但对高层动作却极为的困难。”赞悉若看向丹增扎西。 丹增扎西的脸色一阵难看。 如今的大唐,蒸蒸日上,谁会和吐蕃勾连。 便是有那么一两个被大唐抓住把柄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将吐蕃给卖掉,成为大唐算计吐蕃的棋子。 这是他们最小心的。 “那个人,他对大唐的了解远超你我,而且事情看起来过了很多年,但他的根本却还是存在一些的。”赞悉若神色认真起来,说道:“还有我们在逻些发现的那件事情,如果由他来操刀,或许能够让大唐宫廷从内部彻底的乱起来。” 赞悉若狠狠的一握拳,眼神凶狠。 “那个时候我们再突然动兵,便可以一举彻底击溃整个大唐。”丹增扎西轻轻点头,说道:“就这么办,你去和那个人联系,他什么时候能来长安?” “年底了。”赞悉若神色平静了下来,然后有些好笑的摇头道:“论及谨慎,他们还要在我们之前,他说年底的时候,来往长安城的人会很多,所以,不会有人察觉到他。” “明年正旦,皇帝大朝。”丹增扎西点头,说道:“也好,我们会在那之后离开长安,正好用我们来吸引大唐的注意力,让他在暗地里行事。” “是!”赞悉若轻轻点头,他的目光抬起,看向皇宫方向。 他的父亲,他的弟弟们,还有他的家人,他们真的全死了吗? …… 大雪过后,长安城一派素白。 李承乾一身银白色衮龙袍,头戴金冠,身披黑色貂皮披风,行走在宫墙之上。 两侧无数禁卫手持长槊肃立。 对面的长安城安静井然。 崔仁师跟在皇帝侧后,李象和崔均跟在稍后一些的地方。 李承乾一边走,一边看着整个长安的雪后风光。 这样一座广阔宏伟的都城,他真的很难想象,后世会有哪个皇帝,在遇难的时候,不想着抵抗,而是要逃离这座都城。 逐渐的,李承乾走到了城墙东南角,他的目光轻轻的在远处的平康坊扫过,然后回头,。 “陛下!”崔仁师认真的拱手。 李承乾点头,说道:“明年正旦,朕会封爱卿为安东大都护府大都护,同中书门下三品,日后,安东的事情,朕就全部托予爱卿了。” “臣领旨,多谢陛下圣恩。”崔仁师忍不住就要跪下。 “不必。”李承乾摆摆手,说道:“要行礼,等到大朝之时再说。” “是!”崔仁师有些感激的拱手,皇帝虽然几年前说过要封他做宰相,但几年过去了,灭东岛三国的军功没有他的,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有机会做宰相。 “安东之事重大。”李承乾抬头,说道:“首先是粮草,这个冬天,到明年秋收之前,大唐在安东都不会付出太多,会让安东的百姓,保持一定的饥馑,所以,明年的春种要做好,一直到明年丰收,饥饿一年之后的丰收,百姓必然会对大唐归心。” “是!”崔仁师点头,若是不经磨难直接给好处,不会有多少人珍惜的,但一经磋磨,一切就不一样了。 “粮食是一码事,第二件事,是安东的商贸。”李承乾笑笑,说道:“有商贸的繁华,安东的旧民就不会怀疑朝中是在刻意的打压他们。” “是!”崔仁师认真拱手。 “商贸就涉及到了开元通宝。”李承乾转过身,朝着朱雀门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他一边说道:“朝中需要安东的铜矿,金矿和银矿,同时朝中也会按照安东所挖掘的矿产,返给一定比例的开元通宝。” 这样,就能够保证开元通宝的足够流通。 “今年,朕免了安东百姓的一年赋税,也保他们度过灾年。”李承乾微微抬头,说道:“明年,朝中会前面征收安东一半的赋税,同时剩下一半的粮食,安东大都护府用开元通宝去买,保证开元通宝发放下去。” “是!”崔仁师微微躬身,他知道,皇帝之所以没有彻底的免除明年安东的赋税,就是因为吐蕃人今年来了。 不过也好,有安东来承担朝中的负担,河北就能好许多。 “安东诸事,暂不谈将来它给朝中的供应超过朝中支出,但起码要在短时间内,完成收支平衡,安东都护府从里到外的消耗,全都要安东自己承担起来。”李承乾看向崔仁师,道:“爱卿什么时候能做到这一点,朕便什么时候将爱卿调回朝中。” “臣领旨。”崔仁师用力的拱手。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等爱卿到任安东之后,朕会将苏定方和刘德敏调回长安来,剩下的薛万彻,高侃,李谨行,王文度和房遗爱等人,协助爱卿……当然,如果爱卿有什么举荐的人,拟份名单给朕。” “臣领命。”崔仁师肃然躬身。 “治理安东不易。”李承乾感慨一声,说道:“爱卿今冬在长安,有什么需要调配的东西,启程之前,尽可能和六部协调好,至于这期间,让苏均跟着爱卿跑一跑吧,他明年要任沈州刺史,先跟着爱卿学学。” “臣领旨。”崔仁师抬头看向苏均,苏均认真的拱手行礼。 崔仁师知道苏均,太子家令,现任安东大都护苏勖和南昌公主的长子,皇后的堂弟,昭仪的兄长,太子和辽王的舅舅。 “陛下!”崔仁师下意识抬头,问道:“陛下,辽东似乎不在安东大都护之列。” “不在。”李承乾平静的点头,说道:“辽东归安东道,但成辽东都督府,以辽王遥领辽东都督,苏均任辽州长史,检校辽东都督府长史。” “是!”崔仁师凛然拱手。 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今日便先到此吧,都回去准备。” “喏!”李象,苏均,还有崔仁师,全部认真拱手。 …… 御辇落在两仪殿前。 李承乾迈步走上台阶,一眼就看到站在殿门前的李安俨,他抬头问道:“怎么,有事?” 李安俨凑近,低声说道:“陛下,骆宾王三日之后抵达长安。” “他要进长安城吗?”李承乾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不会,他会待在武功县。”李安俨躬身,说道:“他很小心。” “嗯!”李承乾点头,说道:“不用管他,派人盯死吐蕃人,看看他们有没有办法,摆脱我们的监视,若是有,找出漏洞,进行弥补。” “是!”李安俨拱手。 李承乾稍微转身,看向长安门方向。 那里住着隐太子李建成的隐太子妃,郑观音。 她还活着。 (本章完) 第705章 他的可怕,丝毫不逊色于先帝太宗皇 第705章 他的可怕,丝毫不逊色于先帝太宗皇帝(今日一更) 太极殿外,廊柱旁。 禁卫森严,刀槊明寒。 李承乾背手站在廊柱之侧,目光盯着长乐门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他的目光缓缓高抬,看向平康坊方向,轻轻冷笑:“吐蕃人啊,这么多年了,还是一样的作风,始终不改。” 路径依赖,几乎都养成了习惯。 这种习惯很难改,即便是在深刻的教训之后。 当然,也或许吐蕃人压根就没有弄清楚,上一次他们失败的真正原因所在。 站在李承乾身后的李安俨,躬身道:“陛下,破敌之道,知己知彼为首,但若是内外夹攻,则破敌更为容易。” “内外夹攻。”李承乾点点头,道:“因为历史上,甚至他们自己之前就以此为胜,所以心中依赖,他们才会被朕所趁,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大唐可以利用这件事来算计吐蕃,但,我们不可以此为根本,真正能依赖的还是军中将士。” “是!”李安俨认真拱手。 “高原瘴啊!”李承乾眼神凝重的看着整个长安城,他转身看向李安俨道:“让尚药局和大医院尽可能多研究一些能够减缓高原瘴的药物,高原瘴,只要能够熬得过第一次,以后就会好很多。” “喏!”李安俨躬身,然后从一旁退下。 李承乾侧身看了殿中一眼,摆摆手道:“告诉殿中诸卿,今日雪后严寒,让他们早些回家休息去吧。” “喏!”徐安拱手,然后转身进入殿中。 …… 李承乾径直走向偏殿,眼神思索。 吐蕃的高原反应,是大唐和吐蕃之战中,唯一真正可能会使大唐被吐蕃翻盘的理由。 但想要治疗高原瘴,从古至今都是一个难题。 即便是在千余年后也是如此,很难从根本进行治疗。 除非他能制造出纯氧来,然后又能好好的储存起来。 李承乾心中苦笑,这怎么可能。 平静的行走在雪地之上,不知不觉中,李承乾已经来到了立政殿门下。 突然,他脚步停下,抬头道:“还是得从吐蕃内部想办法。” 李承乾忍不住的笑了,他刚刚才告诉李安俨,不能够太依赖内外夹攻这一套。 因为他刚刚利用这一手算计了赞悉若。 可是现在,李承乾自己又在这条路上打起了主意。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想要克服高原瘴,即便是倾尽大唐所有的力量,也已经很难。 所以,必须要从吐蕃本身想办法。 “来人。”李承乾看向一侧。 徐安快步上前,拱手道:“陛下!” “传旨张相,让他领秘书监和鸿胪寺,将吐蕃语言文字和大唐文字的对比翻译,撰写成册,然后从天下寒门子弟当中,招收特殊学徒进行培养,将来专门到吐蕃任职。”李承乾微微抬手,徐安拱手道:“喏!” “嗯!”李承乾转身,朝着立政殿走去。 吐蕃内部,有大量的奴隶。 这些命运悲惨的奴隶,是整个吐蕃过度运转的底层。 若是能策反他们,灭吐蕃,或许可能会更容易些。 还有,吐蕃国内的贵族,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和吐蕃一起共存亡的。 李承乾轻轻抬头,神色冷峻,他和吐蕃人不同的,是他不怎么需要吐蕃人在战场上相助。 他唯一需要的,是灭亡吐蕃之后的快速治理。 …… 李承乾迈步进入立政殿,苏淑已经笑着上前行礼道:“恭喜陛下!” 李承乾一愣。 怎么他还没有说话,苏淑怎么就恭喜他了。 “喜从何来?”李承乾微微抬手,朝中殿中主榻走去。 苏淑从贺兰敏月的手里接过温茶,放在李承乾面前的桌案上,笑着说道:“就在陛下刚才在前朝时,御医为许妃诊脉,许妃已经有身孕月余,所以恭喜陛下!” “许妃有孕了。”李承乾微微一愣,随即喜上眉梢,同时点头道:“皇后说的不错,这的确是一件喜事,尤其是年底了,宫中也能多份喜气。” “恭喜陛下!”殿中众人再度齐齐躬身。 “平身吧。”李承乾侧身看向苏淑,抬手道:“升许妃为婕妤,封赏之物,内外诸事,皇后仔细安排一下。” “臣妾领旨。”苏淑有些疑惑的看向李承乾,问道:“陛下今日可是有其他的事情。” “原本是有的。”李承乾笑笑,说道:“难得宫中再进丁口,等明年正月十六吧,召玄奘法师入宫,朕很久没和他好好聊聊了。” “是!”苏淑终于彻底的明白了过来。李承乾刚才要说的是玄奘的事情。 皇帝找玄奘有事。 原本是想从她这里找个理由,没想到恰好许萱有孕。 也正好,以这个借口让玄奘进宫,很多事也能掩饰一些。 “不过陛下!”苏淑抬头,看向李承乾道:“福昌儿的婚事,陛下也该操心了,臣妾是真的不想出什么意外,还是让福昌儿的婚事早些定下都好。” “这件事一时还真不好决断。”李承乾微微摇头,神色凝重的说道:“九月初,吐蕃国使请婚,但却被朕用种种理由给反驳了回去,最后朕让芒松芒赞亲自来长安求娶,而吐蕃国使则说要询问赞普的意见。” “臣妾担心的就是这个,若吐蕃赞普真的来长安求亲怎么办?”苏淑脸色担忧。 “若他真的敢来,首先,他得能活着从通天河杀到西昌州,然后一路上保证一口水也不喝,最后还能安然抵达长安,在朕的重重刁难下过关……”李承乾轻轻停顿,然后看向苏淑。 苏淑心里一惊,立刻开口:“陛下不会因此就应允了吧?” “怎么会,他若是真的这样有能力,想要杀他的就不是朕了,天竺人,突厥人,羊同遗族,苏毗遗族,有的是人想要在长安城杀了他,或许朕会因此受些诟病,但为了天下,一点骂名朕还是担的起的。”李承乾平静的摇头。 芒松芒赞要是真的敢来长安,能来长安,李承乾绝对保证他一定会死的很精彩。 狠辣,李承乾是从来不缺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吐蕃人对李承乾有足够的了解,所以他们不可能让芒松芒赞冒着巨大的风险来大唐的。 上一世的芒松芒赞不过是赞悉若和论钦陵的傀儡罢了,现在这一世,他也一样是别人的傀儡。 如何能离开逻些。 若是他真的敢动,李承乾除了一路上围杀外,也会在芒松芒赞抵达长安的同一时间,派大军杀入吐蕃,彻底灭了吐蕃。 项羽犯的错,李承乾可不会再犯一次。 所以,芒松芒赞要来,他就死定了。 “可惜,他应该是不会来的。”李承乾抬头,放下手里的茶杯道:“吐蕃国使大概会找个借口离开长安,然后再过两年,来求娶大唐宗室女,仅此而已,不过那个时候,朕应该已经彻底灭了吐蕃了。” 苏淑终于放松了下来。 灭了吐蕃就好。 敢觊觎她的女儿,吐蕃就该灭。 “不过皇后说的对,福昌儿的婚事的确应该好好筹划了。”李承乾微微沉吟,说道:“眼下这个时间,不宜太过大张旗鼓,等明年秋后吧,选定驸马,出嫁公主。” “就听陛下的。”苏淑终于彻底的松了口气。 李承乾目光看向殿外,眼神冷峻。 明年秋天,对吐蕃的战争准备应该就完成一半了,剩下,就是杀入高原的准备了。 若吐蕃人不愿意等待大唐完成杀入高原深处的准备,而提前杀下来,那么正好,他可以在西昌州彻底解决吐蕃最核心的骑兵力量。 “对了。”苏淑抬头,看向李承乾道:“敏月在臣妾这里的时间已经足够长了,规矩也学的差不多了,陛下今日便将人领走吧。” 李承乾一愣,转身看向一侧的贺兰敏月。 贺兰敏月已经羞红了脸颊。 李承乾看着她笑笑,说道:“敏月若是离开了,皇后这边不是缺人手照料二娘了吗?” 永乐公主年幼,苏淑又是皇后,要统领整个后宫,难免精力不足。 虽然说有宫中侍女帮忙,但她们在有的时候,会太过于小心,不敢下决断。 所以这个时候,找一个宫中嫔妃来帮忙照料,便比较妥当。 不过宫中的嫔妃在宫中的时间久了,多少有些让人不放心,所以找那些刚入宫的嫔妃,一边在皇后身边学规矩,一边顺带照料公主比较让人安心,这是这几年逐渐定下来的事情。 “福宁儿那里,臣妾从宫外再招人进来便是。”苏淑笑笑,说道:“不妨事的。” “也好。”李承乾平静的点点头,说道:“马上就年底了,年底事情繁杂,皇后早点安排妥当。” “臣妾明白。”苏淑似乎从李承乾的话音当中,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至于敏月。”李承乾侧身看向贺兰敏月,笑着说道:“敏月先去后宫收拾一下,将从宫外带进来的嫁衣收拾妥当,正月初三,是个不错的日子。” “那是陛下的事情。”苏淑轻轻白了李承乾一眼。 …… 天色昏暗,在旒月阁收拾好了贺兰敏月,这才从阁中出来。 想了想,她还是率先朝着临照殿而去。 临照殿中,杨宓正在照料皇九子李极,看到贺兰敏月,她笑着点头道:“敏月没有在宫中待着等新年吗?” “见过修容。”贺兰敏月有些脸红的福身。 杨宓将李极交给侍女,然后才起身走到了贺兰敏月的身侧,拉住她的手,说道:“都是自己姐妹,不用这么客套,称表姐就好。” “是!”贺兰敏月稍微松了口气,点头道:“谢过宓表姐。” 杨宓拉着贺兰敏月在内殿长榻坐下,然后才笑着说道:“陛下为人仁和,等到正月初三之后,你就能封才人了,将来有了子嗣,基本婕妤之位就可坐稳。” “还请姐姐在宫中照顾。”贺兰敏月温顺的坐下。 杨宓将侍女递上的莲子羹放在贺兰敏月身前,然后才笑着说道:“敏月从皇后那里出来,皇后可还好。” “还好。”贺兰敏月低头,道:“许妃有孕,贤妃又诞生在即,宫中多有喜事,陛下开心万分,所以今日在立政殿歇息了。” 杨宓轻轻点头,皇帝和皇后的感情极好,正是因为皇后的地位不可动摇,所以后宫诸妃才安稳许多。 “另外。”贺兰敏月稍微停顿,说道:“小妹从皇后身边离开,皇后准备从宫外再引新人,到时候,正好帮助皇后照顾永乐公主,陛下也很是欢喜。” 杨宓眉头一挑,轻轻点头道:“是如此。” 贺兰敏之端起莲子羹,小心的喝完,然后才起身福身道:“多谢姐姐款待,敏月要去姨母那里说一声,日后再来探望姐姐和陈王。” “好。”杨宓回过神,笑着对贺兰敏月说道:“我送妹妹。” “不敢!”贺兰敏之福身,然后主动退去。 杨宓送到了内殿门口,就转身回来。 坐在长榻上,杨宓轻轻抬头。 贺兰敏月今日传来的消息就一条,皇后要从宫外选人入宫,杨家若是还要送人入宫的话,那么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大唐高祖皇帝时,宫中有名有姓的杨妃就有三人。 先帝太宗皇帝时,宫中同样有三位杨妃。 这还不包括那些出身略差,最后不被史书记载的杨妃。 杨氏女子入宫之后,多少会抱团在后宫生存。 先帝时,燕德妃和武媚娘同样是杨家的外孙女,血脉极近。 这本身就是一种巩固自己在后宫恩宠的方式。 如今也是一样,贺兰敏月的母亲武顺是武媚娘的长姐,和杨家的关系一样不浅,所以贺兰敏月才会在稍微安置妥当之后,就过来将消息告诉她。 当然,她没有先去告诉武媚娘,说明她在贺兰敏月和武媚娘之间做了选择。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家中快点安排合适的女子入宫,这样,杨宓才好在皇帝身边固宠,再生个子嗣,这样她才好争那德妃之位,杨家才能够再度崛起。 …… 转眼已经是腊月三十,除夕之夜。 一辆马车缓缓的从应山公府门前而过,马车车帘之后,一双眼睛深深的盯着来回热闹的府邸。 一缕光芒照在那人脸上,这赫然是骆宾王。 “不是说好的在武功县见吗,你怎么突然想到要进城了?”赞悉若的声音从马车黑暗之中传出。 骆宾王放下被挑起的一抹车帘,神色淡淡的说道:“大年三十,是整个长安戒备最放松的时候,不会有人在意我的。” “但也还是有些风险的。”赞悉若有些担忧的说了一句。 “呵!”骆宾王轻轻冷笑一声,说道:“十年前,赞普不还是抓住了新年的时机,直攻东吐谷浑吗?” “所以我们败了。”赞悉若淡淡的回应。 骆宾王一时间沉默了下来,一次败北,十万大军损伤。 不管是来自吐谷浑,还是苏毗羊同,都是吐谷浑真实国力的一部分。 在那之后,大唐又勒索了五万两黄金,用在东征吐高句丽之事上。 而以骆宾王对皇帝的了解,这些年大唐治理妥善,那五万两黄金未必就一定完了。 马车缓缓前行,进入长安大街。 远处,皇宫城墙上璀璨的宫灯,将整个皇宫映照的如同仙宫一样。 骆宾王轻叹一声,说道:“皇帝今夜在两仪殿大宴皇室,内外诸王,驸马,公主,外戚长辈,今夜都在宫中。” 赞悉若知道骆宾王在想什么,他微微摇头道:“团圆,美满,欢乐,都没有我们这种人的事情。” 骆宾王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长乐门方向,但一扫而过,然后转头看向赞悉若,说道:“李承乾这个人,他很厉害,这一点必然承认,不然将来是要吃大亏的。” “嗯!”赞悉若微微点头,说道:“这一点不必多说,大唐灭高句丽,百济和新罗,自身的粮饷,士卒死伤,都维持的最小,还有如今东岛竟然没有烽烟四起的反抗,足见的他的算计之深。” “最关键的是他肯沉下心。”骆宾王摇摇头,说道:“打压世家隐田,奖赏军功将士,迁移百姓,发展农事,大唐这些年能够连年丰收,他的功劳很大。” “嗯!”赞悉若不得不再次点头,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唐和吐蕃的国力差距,才有越来越被拉大的迹象。 “最关键的,是他的朝政很稳。”骆宾王轻叹一声,说道:“他用了十年的时间,让长孙无忌没有反抗地退出尚书省,这一点他已经有了李世民的风采。” 赞悉若的心不由得沉了下来。 “所以,他被上尊号,曰天可汗。”骆宾王抬头,直直的看着赞悉若道:“天下无人反对,吐蕃也无人反对。” 赞悉若默默点头,许久之后,他才缓缓说道:“以大唐摧高句丽,破百济新罗,又灭西突厥汗国,大唐兵锋之内,何人敢说个不字。” “你忘了说,他刚刚登基,就灭了吐蕃十万大军。”骆宾王扫了赞悉若一眼,然后神色郑重的说道:“他的可怕,丝毫不逊色于先帝太宗皇帝,你们若要对付他,必须要用最谨慎小心的态度,然后快若雷霆的动作,方有可能成功。” “我们知道。”赞悉若点头,说道:“若是这次不成,那我们就退缩到高原深处,以高原瘴硬熬。” “那是最好的办法。”骆宾王轻叹一声,说道:“若是那样,即便是大唐无法灭吐蕃,但吐蕃也会因为多年战事而国力损耗严重,而大唐,以皇帝的风格,恐怕自身不会弱上多少。” 赞悉若轻轻点头。 吐蕃本土位于在唐古拉山之内,而在唐古拉山外,又有苏毗和羊同分居左右,前方又有通天河和西塘沼泽阻挡去路。 然而,李君羡守在通天河畔。 这些年,通天河已经难在成为阻碍。 以大唐的军势国力,数年大战,说不得苏毗和羊同都会被颠覆,最后只剩下吐蕃在唐古拉山之后苟延残喘。 大唐一旦那些苏毗和羊同,那么他们就会以苏毗和羊同为根基,然后一步步深入经营,最后吐蕃依旧会被杀入唐古拉山,最后灭国。 所谓的硬熬,不过是躲在唐古拉山之后,等皇帝老死罢了。 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明显,大家心里都懂。 …… 马车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转回来平康坊附近。 骆宾王看了一眼平康坊深处,然后才开口道:“你出来的时候,不容易吧?” “嗯!”赞悉若点头,说道:“大唐的暗线盯得很死,若不是国使使劲的动作,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不然哪怕是我这个不在使团名单当中的人,也出不来。” “最坚固的城池,最容易从内部打破。”骆宾王抬头,听着外面的喧嚣声远去,然后才轻声说道:“大唐,我远比你们要了解,你们手上的牌,只要到了我的手上,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远听高论。”赞悉若神色认真起来。 “你们手上的,无非就是武元爽在逻些算计许家人的事情。”稍微停顿,骆宾王说道:“武元爽的背后是武媚娘,而许家的背后是徐慧徐艺两姐妹。” 赞悉若轻轻点头。 “她们两人的纠葛,还在先帝时,那个时候我恰好在长安。”骆宾王叹息一声,说道:“徐慧原本是先帝贤妃,但后来被武媚娘构陷,罢为庶人,囚禁掖廷,后来先帝病逝,武媚娘成了婕妤,而徐慧则被送到感业寺出家。” 这些是先帝时期的恩怨。 “后来,徐慧的妹妹徐艺入宫,成了皇帝的嫔妃,后来有孕,所以皇帝便让徐慧入宫照料。”骆宾王抬头,说道:“徐慧那个时候已经是庶人,又在感业寺出家一回,和先帝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所以,她回宫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可是构陷她的武媚娘着急了。”赞悉若明白这件事情的根源。 “一开始武媚娘是没有着急的,真正让她着急的,是徐艺生下来第二个皇子之后。”骆宾王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冷峻的说道:“徐艺很有可能会被封为德妃,尤其若是她生下第三个皇子,那就是必然了。” 赞悉若缓缓点头。 “徐慧不过是庶人,又算的了什么,而徐艺一旦成为德妃,那么武媚娘一个先帝婕妤,在她眼里就更不算什么了,到时候,轻易就能将她赶出宫去,杀了她。”骆宾王神色逐渐的兴奋起来,说道:“我知道你们想要凭借搅乱皇帝的后宫,但我告诉你们,这还远不够。” “你想怎样?”赞悉若的呼吸沉重了下来。 “谋反。”骆宾王死死的盯着赞悉若,道:“武媚娘的背后,是太原武氏和弘农杨氏,乃至于整个关陇门阀,而徐慧姐妹的背后,是整个江南世家,若是能够想法,让二人互告彼此谋反,那么一旦被查实,那么最后牵连到就不仅是武徐两家了。” “是整个关陇门阀和整个江南世家,他们两大世家集团会因此而大打出手。”赞悉若惊叹的看向骆宾王,说道:“若真是那样,那么那个时候,皇帝将没有精力在关注吐蕃战局,我们将有可能会一战而将大唐彻底赶出高原。” “对!”骆宾王眼神冰冷起来。 “怎么做?”赞悉若拳头紧紧的握住。 (本章完) 第706章 传旨:调狄仁杰回京,任监察御史( 第706章 传旨:调狄仁杰回京,任监察御史(今日一更) 除夕之夜,红灯高挂。 朱雀大街上到处都是来往的人群。 父母领着儿女,穿着新衣,在街上尽情的欢闹。 马车之内,骆宾王目光扫过车帘之外,警惕地看着任何一个可能会靠近的人。 “你太谨慎了。”赞悉若看了骆宾王一夜,知道他虽然胆子大到在除夕夜进长安城,但依旧每时每刻都关注着车外。 “毕竟我们在谈的是谋反的事情,小心些不过分。”骆宾王收回目光,看向赞悉若道:“不管是武氏,还是徐氏,在吐蕃都有生意,但如果不出意外,明年来往吐蕃的商旅就会少上许多,后年……走的就都是有心人了。” “嗯!”赞悉若点点头,从丹增扎西代表赞普来求娶大唐永康公主开始,大唐和吐蕃之间的关系,就注定了要开始走下坡路。 “所以,即刻传信逻些,拉拢,收买,威胁,乃至于彻底将武氏和徐氏商队的一些伙计,转为细作。”骆宾王抬头,认真看向赞悉若道:“利用他们和皇室的关系,走私铁器。” “走私铁器?”赞悉若一愣,说道:“若仅仅是伙计的话,怕是走私不了多少吧?” “第一回,十把刀;第二回,二十把刀;第三回,四十把刀。”骆宾王面色冰冷的开口,说道:“看他们的运气,谁先被抓到,算谁倒霉,然后你让另一方,将他们之前走私过多少次,还有走私过多少数量的兵刃铁器,翻十倍,举告到官府。” “十倍。”赞悉若眉头一跳,随即低声说道:“仅仅是如此,恐怕两家人瞬间就会成为生死仇敌。” “我们要的不就是如此吗?”骆宾王冷笑的看着赞悉若。 赞悉若轻轻点头,然后问道:“那接下来该如何,如何才能从他们两家人的身上牵连到后宫,牵连到更多的人?” “后宫你别想。”骆宾王直接摇头,说道:“大唐百骑司不是放在那里吃干饭的,但凡你的手,有一点介入宫廷的迹象,很快,你就会被百骑司发现,被皇帝发现,最后一切筹谋,彻底化为泡影。” “那该如何?”赞悉若紧紧的盯着骆宾王。 “这不简单。”骆宾王有些无趣的摇摇头,说道:“武家背后是杨家,而许家背后,和张家萧家关系都不错,找个伙计走关系的时候送笔钱过去就是了。” “这的确能牵连到杨家和张家萧家,但这还不够。”赞悉若直接摇头,说道:“我们要的,是尽可能牵连到整个关中门阀,牵连到整个江南士族。” 骆宾王深深的看向赞悉若,冷不丁的问道:“你还记得晋王李治吗?” 赞悉若顿时感到背后一阵脊背发凉,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骆宾王:“这就是你的杀手锏?” “皇帝那个人,可怕如太宗皇帝,贤明如太宗皇帝,冷血无情如太宗皇帝,若仅仅眼下的手段,他会果断的杀掉武媚娘,杀掉徐慧,将武家和徐家所有在官场上的人全部都免职,然后在最短的时间内暂停风波。” 骆宾王身体靠后,面色冷漠的说道:“所以,你想要将事情无限扩大,那么就必须要将李治牵扯进来。” “李欣不行吗,他是李泰的儿子,而且他就在长安。”赞悉若有些为难的摇头道:“李治在黔州,那里可不好动啊!” “正是因为李欣就在长安,就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所以才不好动。”骆宾王摇摇头,说道:“李欣就是皇帝放在长安,就来吸引别人的一颗棋子,只有李治,远在黔州的李治,太宗皇帝的儿子,才能彻底的搅乱朝局。” “还是那句话,李治在黔州,不好动啊!”赞悉若面色凝重。 “没有什么不好动的。”骆宾王平静的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们和五诏关系紧密,派三百精锐,带着我的人,从五诏到黔州,然后从黔州再杀回五诏,至于之后,你们可以将他带到逻些,让他见见文成公主。” 骆宾王的手下都是唐人,在一些地方行动,他们要比吐蕃人要方便得多。 而吐蕃人的人数,又弥补了骆宾王人手不足的劣势。 三百吐蕃光军,走五诏到黔州。 快速杀入,快速撤走。 谁都阻止不了。 “这真是一招不错的棋啊!”赞悉若有些感慨,随即他抬头问道:“但这些和之前的那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很简单,在李治的住处,放一封快烧毁的信就足够了,信的落款是武媚娘。”骆宾王淡淡的回道。 看着骆宾王这样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赞悉若就知道骆宾王早就将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算计了一遍。 “李治谋逆的时候,里面有些细节就是武媚娘参与的。”骆宾王稍微解释,说道:“当年那个时候,徐慧已被打入冷宫,她和李治之间没有任何往来,所以只能够牵扯武媚娘。” 骆宾王当年就在李治身边,很多事情也都是他参与的。 如今他的很多判断,都是根据当年的事情,以他顶级的聪明才智判断出来的。 说多智近妖有些过分,但他是骆宾王啊! …… “李治从黔州逃走,武媚娘走私铁器到吐蕃,你是想设局,让人以为武媚娘在勾连李治谋反,所以她才会走私吐蕃。”赞悉若沉吟着看向骆宾王,说道:“这样,皇帝就会怀疑,这里面牵涉的会不会更多,尤其弘农杨氏,乃至于整个关中门阀?” “是这样。”骆宾王平静的点点头。 赞悉若看着骆宾王,皱眉道:“你的计划虽然周密,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给人一种哪里不足的地方,还是说你有所保留?” 骆宾王神色平淡下来,然后才开口道:“我能得到什么?” 赞悉若一愣,下意识的问道:“你说什么?” “我能够得到什么?”骆宾王重复了一遍,然后说道:“我帮吐蕃将大唐从高原赶出去,之后呢,我能得到什么?” 赞悉若直直的看着骆宾王,他没有想到,骆宾王竟然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 我们大家都是大唐的敌人,联手起来削弱大唐,这样不是大家都能够从里面获得好处吗? 看着神色依旧淡漠的骆宾王,赞悉若平静了下来。 他知道,骆宾王想要的更多。 吐蕃得到了整个东西吐谷浑,而骆宾王呢,不过是大唐追查他的力量削弱了而已。 实际上如果不是吐蕃将他找出来,骆宾王现在还藏的很好。 当然,借助了大唐在高原大败,骆宾王能够得到许多,但是,那些东西相比于整个东西吐谷浑又算的了什么! 赞悉若思索了半天,最后还是摇头道:“你想要什么,你可以直接说,若是我能答应,我都可以给你。” “你给不了的。”骆宾王看着赞悉若,抬头道:“我要李治。” “李治?”赞悉若眉头微皱,说道:“你不是说要让李治去逻些吗?” “是啊,之后,我要你们将李治送到安西。”骆宾王眼神微眯,看向赞悉若道:“有些事要看长远,不能只看眼前。” “你说。”赞悉若深呼吸。 “西突厥叛乱,党项叛乱,若是你们还能够联手三国遗族,同时加上长安内乱,的确足够将大唐的力量从高原上赶下来,但是……”骆宾王坐正起来,说道:“但是之后呢,大唐一定会反扑,一定会竭尽一切力量的反扑。” 赞悉若眼神肃然起来。 “皇帝是什么人,他是那种百折不挠,永远也不会放弃的人。”骆宾王轻叹一声,说道:“一旦西昌州出事,他会在第一时间平息掉朝中的所有纷争,哪怕将所有人都杀光也在所不惜。” 赞悉若轻轻点头,皇帝的确是那样的人。 “再来,松州的党项人不难处置,西域的突厥人在反唐之后,他们第一时间做的,绝对不会是越过茫茫沙漠杀向敦煌,而是会自己内乱一阵,选一个大可汗,然后休养生息。”骆宾王轻轻冷笑,说道:“他们巴不得吐蕃替他们引走大唐的怒火。” 赞悉若的呼吸已经重了起来。 “还有,西昌州只是高原,而没有在高原深处,那里的高原瘴没有高原深处那么严重,大唐如果反扑,不需要担心太多高原瘴的问题,所以,之后的一战,将会十分的血腥和惨烈。”骆宾王神色严肃起来,问道:“你确定吐蕃要独自承受吗?” “那你呢,你要李治做什么?”赞悉若直接问道。 “立国。”骆宾王咬牙,说道:“我要在西州和庭州立国,以李治为皇帝,继承太宗皇帝的皇位,和李承乾争夺大唐正统,只要能够如此,那么大唐必然要放一半的精力在西域,而我则可以以沙漠为屏障,抵挡大唐。” “你,挡得住吗?”赞悉若眼神凝重起来。 骆宾王轻轻笑了,说道:“西突厥若是不怕大唐灭了我之后,直接攻西突厥,那么他们最好借我点兵,还有你们。” “不错,你若是能在西域站稳脚跟,我们的确能够在吐谷浑减轻不少压力。”赞悉若抬头,说道:“好的,可以,我可以答应将李治给你。” 骆宾王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轻蔑的说道:“不,你的答应不算数,我要达玛仁增的许诺,我要赞普的许诺。” “所以,你藏的最后一手是什么?”赞悉若开口,问道:“你总得给我一句话什么?” “李治,武媚娘,加上弘农杨氏,湖州徐氏,还有江南世家,的确能让大唐乱一阵,但仅仅是乱一阵。”骆宾王抬头,说道:“但这很难撼动皇帝的根基,我手上的,是能够重创他根基的东西。” “好,我去说服赞普。”赞悉若用力的点头。 “在下静候佳音。”骆宾王躬身,说道:“其他诸事,可以开始推进了。” “好。”赞悉若点头。 马车之外,已经是敦义坊了。 骆宾王对着赞悉若点点头,一个闪身,人已经消失在了马车之中。 赞悉若轻叹一声,目光抬起,看向吐蕃方向。 骆宾王的要求,恐怕吐蕃不会那么容易答应,毕竟他们这些人也不是那么说的算的。 但是最后,也一定会通过的。 除非他们不想击败大唐。 “噼里啪啦”一连串的爆竹声在车外响起。 赞悉若轻轻看了一眼。 长安城中的安定喧闹顿时映入眼中。 而在喧闹的长街深处,背对着赞悉若的骆宾王,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不知道是对眼前繁华的大唐,还是对马车上精明算计的赞悉若? …… 永惟十二年,正月初一。 正旦大朝,皇帝以崔仁师任安东大都护府长史,同中书门下三品成为宰相。 这是大唐自开国以来,第一次真正的以河北顶级世家子弟为宰相。 之前不管高士廉也好,其他人也罢,都不是河东崔卢郑王李五家之一。 这意味着到了今天,大唐对河东士族的态度,相比于建国,甚至是贞观年间,都有极大的进步。 天下间一时间疯传皇帝圣君之言。 不过更多人在崔仁师赴任安东的时候,紧密的跟了上去。 崔仁师最知道皇帝想要什么,所以,他前赴安东的时候,不知道多少河北世家,被崔氏带着一起去了。 当然,他们去安东这一趟绝对不亏。 在安东不知道有多少财富在等着他们发掘。 关中门阀之所以能够成为天下鼎盛,最重要的,便是他们的背后有着整个丝绸之路在手,而江南世家的背后,有着通往南海丝绸之路的通道,甚至就连河南世家,早年间也走从登州到高句丽,百济和新罗的海上商道。 只有河北世家,被牢牢的控制住了,他们只能够和突厥人打交道,然后和高句丽人稍微走私一些。 可是如今,这条商道彻底的在他们眼前展开了,甚至商道的另外一侧也可能会被他们占据。 这种情况下,谁不心动。 …… 正月初三,贞观殿中。 李承乾握着手里的奏本,终于稍微松了口气。 河北世家开始投资安东,那么将意味着他们对河北本地的剥削会加大的减缓,继续清查田亩也会变得容易,河北百姓的日子,总算是能好过一些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李安俨很快出现在殿门殿内。 李安俨对着李承乾认真拱手道:“陛下,骆宾王进城了。” 李承乾猛然抬头,惊讶的问道:“什么时候?” “除夕夜那日。”李安俨拱手,说道:“消息周转了一些,所以才刚送到臣的手里。” “他带了几个人进城?”李承乾紧跟着问道。 “三个。”李安俨稍微平静下来,说道:“三个人,一个人先进城传递消息,后面的两人在确定安全之后,才将骆宾王迎进城,最后他们将他送到了永宁坊,之后一辆马车就将骆宾王接走了,而他们三个奉命出城在城外接应他。” “他是突然决定进城的吧?”李承乾沉吟。 “是!”李安俨躬身。 “他是在查自己到长安的消息有没有泄露。”李承乾轻轻点头,说道:“他不相信吐蕃人。” “是!”李安俨点头,说道:“毕竟吐蕃人在长安城那么久,一直都被盯着,所以很容易消息泄露。”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我们的人,没出什么意外吧?” “没有,我们行事一向谨慎,即便是在长安,消息也是传了三天才到了臣等手里。”李安俨微微躬身,道:“陛下教导,下面的人从不敢忘。” 李承乾笑笑,说道:“知道骆宾王进城见了谁吗?” “不知道。”李安俨面色凝重,拱手道:“他们没有跟着那辆马车,所以不知道马车当中的人是谁,至于吐蕃那边,三十那夜的记录臣查过,整个吐蕃使团所有人都在监控之列。” “也就是说,有不在吐蕃使团名单上的人负责和骆宾王见面了。”李承乾轻轻点头。 “是的。”李安俨躬身,说道:“那辆马车后来被废弃在一条街坊的深处,雍州府所查是某一家人前日就丢了的。” “大年三十啊!”李承乾轻叹一声。 整个新年期间,长安城全部免宵禁,所以大多数地方都可以随意往来,想查很不容易。 “算了,吐蕃那边不好查,光查骆宾王这边就足够了。”李承乾侧身,问道:“骆宾王那辆那车的路线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李安俨点头,说道:“武元庆的府邸就在永宁坊,武元爽三十那夜在应国公府邸。” “他们开始对那条线动手了。”李承乾微微闭上眼睛,说道:“他们在查武元爽的背后,究竟是不是一个陷阱?” “仅仅是看上一眼,就能看的出来?”李安俨有些诧异。 “能的。”李承乾点点头,说道:“若这是一个针对吐蕃的布局,那么整个大年三十夜,武元爽哪里都去不了,他应该是随时被人盯着的。” “原来如此。”李安俨恍然了过来。 “骆宾王现在还在武功县,对吧。”李承乾抬头。 “是!”李安俨很肯定得点点头。 “武元爽暂时过关了,也就是说,他们对武元爽的计划要开始了。”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应该会是吐蕃那边动手,不过在长安这边,他们也需要一个在关键时候推波助澜的人。” “有这样的人吗?”李安俨神色严肃起来。 “抓把柄,然后做些不重要的事情,在关键时刻来上这么一下,也是挺要命的。”李承乾摇摇头,说道:“也有可能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在关键时刻,被他们狠狠的利用一下。” “嗯!”李安俨面色凝重。 “狄仁杰现在在什么地方?”李承乾突然抬头。 李安俨拱手,说道:“狄怀英入仕五年,刚从开封县尉,升任开封县丞,如果不出意外,几年后会任开封县令。” 狄仁杰是明经入仕,而且位置前列,所以直接从县尉开始任官,一任之后,调任地方县丞,若是能转任地方县令,那么他的仕途才算是彻底打开。 李承乾最初没有过多干预,就是因为他希望狄仁杰能有足够的地方磨砺,这样将来才能走的更远。 李承乾没有犹豫,直接开口道:“传旨,调狄仁杰回京,任监察御史。” “是!”李安俨肃然拱手。 李承乾神色放松下来,说道:“他们需要有一个性格执拗的人,在关键时刻,能够顶住压力搅乱局面,而能够被他们要挟和收买的人,在关键时刻,是会出问题的,所以,一个刚正不阿的人,反而最容易将局面搅乱。” “所以,是狄怀英。”李安俨缓缓点头。 狄仁杰虽然不是他们那一科的状元,但却是他们那一科吏部考绩最好的。 整个开封县所有的大小刑案在他到任三年时间内,全部都被彻查干净。 他在任县尉的最后一年,整个开封县再没有一件案子发生。 本来这样的人才是要调任刑部和大理寺的,但是硬被汴州刺史给留了下来,最后从从九品上的开封县尉,升任从八品上的开封县丞,如今调任监察御史,恐怕整个长安城都会掀起一番风波来。 可惜他们会知道狄仁杰很强,但不会知道狄仁杰究竟有多强。 “让阎立德去办,不要说是朕的意思。”李承乾抬头,说道:“骆宾王和吐蕃人联手,这一次不会那么简单的,将从骆宾王那里收回的消息仔细审核,骆宾王要做事情,最依赖的,还是我们的人。” “是!”李安俨点点头,不管骆宾王要做什么,他要动手,能动用的最信任的,还是密卫的手下,不管他想要做什么,最后消息一定都会送到李承乾的手里。 “还有便是吐蕃方面。”李承乾轻轻冷笑,说道:“他们既然有不在名单之列的人,那么做个不经意的样子,仔细的查一查,朕要知道吐蕃究竟有谁有这份能力。” “是!”李安俨肃然拱手。 李承乾轻叹一声,道:“吐蕃从不易于,他们对大唐的威胁,还要在东西突厥和高句丽之上,这一次他们要搅乱大唐,必会从我们想不到的地方着手。 骆宾王身边虽然有消息,但终究会慢一步,最后是我们自己先分析出来,他们要在哪里动手。” “臣领命。”李安俨拱手,见李承乾没有其他安排,这才躬身退去。 李承乾一个人坐在主榻上,脑海中思虑着和吐蕃有关的方方面面。 就在这个时候,徐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陛下,贺兰美人已到殿外。” 李承乾微微一愣,刚要抬头,突然一道灵光闪过他的脑海。 李承乾直接站了起来,说道:“让她先去内殿,朕还有点事情。” “喏!”徐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转身到殿外将一身红绿嫁衣的贺兰敏月送进了内殿。 李承乾这个时候已经来到了后殿的隐书房之中。 一名黑影从近角落里站了出来,神色平静的拱手道:“陛下!”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晋王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黔州洪杜山下!”黑影眼中忍不住的闪过一丝诧异。 李承乾神色一凝,说道:“派人去黔州。” 黑影眼神惊骇,但随即就平静下来,认真拱手。 “派人去黔州,将晋王一家隐秘的迁移到成都,交由益州大都督李道宗看管。”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但是在原地进行布置,找一个和晋王身形相似的人,还有他的妾室,伪装成他的一家,让他们做好出事的准备。” “臣领旨。”黑影躬身,然后从隐书房秘密通道,快速的离开了贞观殿。 李承乾走到了桌案之后坐下,不由得长松了一口气。 如果说他在这个世上还有任何一个破绽的话,那么就只有李治了。 以骆宾王的身份,他从李治的身上着手也最正常不过的。 一想到李治落入到吐蕃人的手里,和文成公主在一起,李承乾就不由得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以吐蕃人的手段,能够在这件事情上,玩出来。 李承乾目光看向前殿,然后淡淡笑笑。 好在,有人提醒了他这一点。 (本章完) 第707章 战争的口袋已经彻底的张开了(今日 第707章 战争的口袋已经彻底的张开了(今日一更) 正月十六,观云殿。 李承乾正在摇篮侧畔,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 刚刚诞下,皮肤已经舒展开来,看起来粉粉嫩嫩的皇十三子李骄。 一身粉色襦裙,头戴金饰的王幽兰靠在李承乾的怀里,目光一时一刻都不离开自己的儿子。 她嫁给皇帝十五年了,终于有了自己的儿子。 李承乾侧身看向一旁的玄奘,笑着说道:“贤妃十数年,终于得一子,颇为不易,故今日请大师来给小子祈福。” “能为皇子祈福也是贫僧的福气。”玄奘平静的躬身。 十几年了,玄奘的样貌和他初归长安的时候,没有多少变化,只是他眼神中多了许多沧桑。 “有劳大师了。”李承乾轻轻躬身,带着王幽兰稍微退开。 李象站在殿中,目光诧异的看向殿内。 他不明白,今日为什么要将他也叫到这里来。 李骄虽然是他的十三弟,先后又受楼观道尹文操真人和大慈恩寺玄奘法师的赐福,是让他稍微感到有些不舒服,但也仅此而已。 玄奘低声念诵《弥勒下生经变》,同时从一旁沙弥手里的钵盂,拿起里面蘸水的贝叶,然后轻轻的在李骄的眉心一沾,随即尾指扫过,一滴血珠渗了出来。 血珠转眼化作一朵血莲,镶嵌在李骄的眉心。 王幽兰忍不住的有些发急,但却被李承乾死死的按住,然后轻轻摇头。 王幽兰有些哀求的抬头。 李承乾轻轻笑笑,然后朝着摇篮中的李骄微微点头。 王幽兰赶紧朝孩子看去,这个时候,摇篮中的李骄却是嘻嘻的笑了起来。 王幽兰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儿子是她的命根子啊! …… 殿外的石亭中,李承乾坐在主位上。 玄奘坐在左侧上首,李象坐到了右侧上首。 一时间玄奘心中诧异,随即对着李承乾合十道:“阿弥陀佛。” 李承乾笑笑,说道:“今日请大师前来,一方面是为小儿祈福,另一方面有件事情要请教大师。” “陛下请讲!”玄奘神色庄严起来。 李承乾目光抬头,看向石亭之外的蓝天白云,轻声说道:“朕听说,当年松赞创吐蕃文,实际上多有取自天竺文,不知道大师对此如何看法?” 玄奘点头,说道:“贫僧在天竺时,曾经听闻此事,当年吐蕃赞普派手下七贤臣之一的吞弥·桑布扎,前往天竺学习古梵文和天竺文,历经七年时间,桑布扎回到吐蕃,然后闭关三年,以古梵文和天竺文,结合象雄文字,最后创造出吐蕃文。” 李承乾面色凝重的点头,对文字的追求,是任何一个国度都必然会追求的。 不说突厥和契丹诸部,便是高句丽,也在暗中借助汉文和高句丽人的发音对汉文进行改良。 取半字以做省略,妄图成为自己新的文字,可惜,还未有所成,高句丽已经被灭了。 吐蕃也是一样,只不过在早年间,吐蕃和大唐相隔太远,最后吐蕃的目光落在了南边的天竺身上。 发音去半数,书写取半数,然后接着吐蕃发音和文字书写习惯给,最后而成吐蕃文。 李承乾收敛心思,看向玄奘道:“所以,大师是能认得吐蕃文?” “是!”玄奘点头,说道:“不仅是贫僧,但凡通晓梵文的佛门僧侣,用半年时间也足够认得和书写吐蕃文。” “善。”李承乾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张相如今正在集秘书监,弘文馆和鸿胪寺的人力,进行吐蕃文和唐文的进一步翻译和注释,对吐蕃的一些历史进行研究,若是能有佛门子弟协助,则善莫大焉。” 玄奘沉默了下来,他看着李承乾问道:“陛下,佛门非杀戮之器。” 李承乾神色平静的点点头,说道:“佛门是治世良法之一,尤其是对一些生在炼狱当中的人而言更是如此。 佛讲解脱,又曰普度众生,有上百万人置身炼狱而不得脱,所见之人,是否皆有罪过?” “阿弥陀佛。”玄奘轻叹一声,说道:“但佛门力有不及。” “无妨。”李承乾摇摇头,道:“吐蕃之地,联通大唐和天竺,若大唐和天竺都能派人在吐蕃交流佛法,则善莫大焉。” “陛下打算何时在吐蕃宣扬佛法?”玄奘轻轻躬身。 李承乾沉默了下来,最后缓缓说道:“快则三年,慢则五年。” 玄奘眉头一挑,忍不住的问道:“陛下如此有信心吗?” “差不多吧。”李承乾抬起头,淡淡的说道:“三年便足够大唐完成一切准备了,若是吐蕃此前再犯错误,唐吐合一之日不远矣。” “如此,贫僧便静候佳音了。”玄奘笑了,双手合十道:“若是贫僧那时还未圆寂,便去吐蕃走一遭,以成陛下所愿。” “大师!”李承乾忍不住的站了起来,惊讶的看着玄奘。 “生死轮回,皆有定数。”玄奘起身,对着李承乾合十躬身道:“陛下安宁,则天下安定,阿弥陀佛,贫僧告退。” 李承乾轻叹一声,点点头道:“朕让人送大师吧。” “谢陛下!”玄奘躬身,然后跟着站在一旁的徐安,一起朝着甘露门的方向而去。 看着玄奘的背影,李承乾轻叹一声,感慨道:“原来佛祖只给了他二十年的时间。” “父皇!”李象站在一旁,满脸凝重。 “无妨。”李承乾摆摆手,说道:“法师从天竺带回来的经典,应该多数已经翻译完毕,而他的传承自有子弟效劳。” “是!”李象神色已经凝重,玄奘说自己三五年内就要圆寂,这句话哪怕是传出去,天下都要沸腾。 “有人的走了,纪念便是,没有必要太过悲伤。”李承乾轻轻抬头,道:“这世上,缺了谁,不一样还是在滚滚向前吗?” “喏!”李象神色平静下来,然后缓缓坐下。 “三月,朕要去东巡,惯例,你留下来监国。”李承乾微微抬手。 李象猛然间惊讶的站了起来,随即对李承乾拱手道:“喏!” “你听出来了,要准备对吐蕃的战事了。”李承乾点点头,说道:“从去年,吐蕃人向你妹妹提亲开始,这场大战便随时可能会开启。” “是!”李象神色冷峻起来,他是长子,当听到有人来求娶他的妹妹的时候,愤怒如同当年的李承乾。 “这是一场全面战争。”李承乾站了起来,走到石亭最前,抬头看向头顶的蓝天,平静的说道:“吐蕃人会从方方面面来试图削弱大唐,而朕自然也不会轻易的让他们好过。” “是!”李象跟着平静下来,但神色依旧严肃。 李承乾说道:“朕在走之前,会给李德謇留一封便宜行事的诏书,这是你和英国公知道便可以了。” “喏!”李象立刻就明白,今年依旧是李勣留在长安辅政。 “你要开始学习战争了。”李承乾看向李象,说道:“一旦朕灭吐蕃,那么只要朕在的一日,四方诸国,便不敢再起异心,所以,这是你最后一次学习战争的机会了。” “儿臣明白。”李象认真拱手。 “亲贤臣远小人,所以如是矣。”李承乾轻叹一声,然后回神道:“军中诸事,你有不解的,可以和英国公请教,至于其他人的说法,没有必要多听。” “是!”李象点头。 “正常而言,你不需要多做什么。”稍微停顿,李承乾说道:“若是军前,或者天下什么地方出了乱子,朕给你四个字,镇之以静,则天下自安。” “儿臣谨记父皇教训。”李象肃然躬身。 …… 两仪殿中,晨光铺陈。 李承乾放下手里的奏本,看向殿中群臣道:“吐蕃国使要离开长安了,他说芒松芒赞依旧还是想要求娶朕的永康公主,如今回吐蕃,就是要满朝上下商量一下,该如何打动朕。” “不过是迷惑之言罢了。”长孙无忌从群臣当中站出,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臣以为吐蕃人真正的目的已经不再是求娶公主了,而是开始全面准备开战了。” “臣也以为如此。”李勣从群臣当中站了出来,拱手道:“这两年,昆陵都护府的西突厥左相诸部还算安定,但蒙池都护府的西突厥右厢诸部,原本的部落贵族长老,和新崛起的府兵矛盾冲突的厉害,已经发现有吐蕃人的介入。” 李承乾点点头,看向崔敦礼,问道:“崔卿,兵部是怎么推演的,吐蕃人若要动手,他们会从哪几个方面着手?” 崔敦礼神色稳重的站出,拱手道:“回陛下,兵部定论,吐蕃若要出兵,当以搅乱西突厥,东西吐谷浑,还有党项诸部为先,然后趁乱,直接越过通天河,袭击左金吾卫将军李君羡部,然后席卷而下,于西昌州大战。” 李承乾点点头,问道:“兵部如何应对?” “令兰州都督李德謇,岐州都督阎立本,沙州都督房仁裕,夏州刺史席君买和安西都督骆弘义五部支援西昌州,同时长安出左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和左卫将军薛仁贵支援西昌州,左领军卫大将军执失思力支援安西,左金吾卫将军薛万备前往松州。”稍微停顿,崔敦礼拱手道:“最后是左金吾卫将军李君羡部,若遇敌袭,当直接坐船退往松州,不可行陆上。” “这些年,党项人还是没有喂熟啊!”李承乾轻叹一声。 大唐多年治党项,虽多部恭顺,但有少部始终心向吐蕃。 他们对当地地形熟悉,一旦有变,在李袭誉从通天河撤退到松州的路上直接伏击,李袭誉很可能死在那里。 但好在,在通天河下游河水平缓处,大唐秘密建立了一个码头。 从码头可以直接退往理塘,雅安一带,然后在雅州站稳脚跟。 这是李袭誉多年以来,最大的秘密。 崔敦礼拱手道:“这是吐蕃主动出兵的情况,吐蕃亦有可能不主动出兵,死守高原深处,这样反而是对大唐最不利的。” 李承乾满意的点点头,轻轻笑笑。 若是吐蕃人知道大唐早已经将他们所有的想法全部都看透,恐怕会气的发疯。 尤其是西突厥的事情,本身就是大唐早就一开始布局引诱他们介入的陷阱。 …… 李承乾看向崔敦礼,神色平静下来,问道:“崔卿和兵部以为,吐蕃人究竟会死守高原深处,还是会杀入西昌州?” “他们会杀入西昌州的。”崔敦礼神色凛然,躬身道:“陛下,他们已经开始西突厥算计了,除非大唐雷霆万钧,提前解决西突厥的问题,否则他们必定会从高原杀下来的。” 沉没成本。 崔敦礼虽然不懂这个道理,但是吐蕃人的心思,基本逃不出这个定式。 他们的沉没成本太高了。 “兵部的诸般安排还算妥当。”李承乾抬头,继续问道:“那么至此,在诸般布置当中,可还有什么隐患?” 崔敦礼沉默了下来,最后他拱手道:“回陛下,是代国公,西突厥诸般事务有杜凤举,骆弘义和来济在,朝中可以完全放心,但是西昌州是代国公做主。 若是不出意外,吐蕃人和东西吐谷浑恐怕会选择刺杀于他,他一出事,局面容易失控。” 西突厥也好,党项诸地也罢,大唐真正的核心依旧是西昌州,在那里,大唐自己的精兵就有三万,还有从东西吐谷浑收编的精锐骑兵两万,此外,东西吐谷浑若是全部动员,十万骑兵还是拿得出来的。 一旦出事,整个局面都有可能会被逆转。 李承乾点点头,略微沉吟,他开口问道:“吐蕃人若是要挑起动乱,兵部觉得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崔敦礼躬身道:“要么是今年七月关中秋收之前,要么是正月前后,再有便是明年三月春忙之时,还有明年七月……” “至于明年七月之后,就不必担心了。”李承乾摇摇头,说道:“那时候大唐可以增兵了。” “是!”崔敦礼点点头。 两年时间,大唐对吐蕃的战争准备已经会进行到大后期,那个时候就什么都不必担心了。 “甚至不用等到明年七月,明年三月,朕就会出兵解决西突厥之事。”李承乾微微抬手,说道:“安西大都护府的诸卿在西突厥行事令朕甚是安心,西突厥折冲府建立的速度比朕预想的要快,所以西突厥的事情,明年我们可以主动解决。” 李承乾还是有些小看了那些被无限压迫的底层牧民的反抗之心。 当大唐给他们伸出一根橄榄枝的实惠,那些人死死的抓住了。 这也是为什么,李承乾开始找玄奘要在吐蕃进行类似事情的原因。 吐蕃的那些奴隶,一旦反抗开来,他们爆发的力量,要远超那些吐蕃贵族的想象。 尤其现在这个时候,那些吐蕃贵族压根没有想到他们会出事。 李承乾松了口气,说道:“所以,今年七月之前,西昌州不会出事,对不对?” “对!”崔敦礼肯定得拱手。 “很好。”李承乾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便将代国公从西昌州叫回来述职吧。” “陛下!”崔敦礼一愣,随即赶紧拱手道:“陛下,代国公一离开西昌州,那么整个西昌州会有乱的。” “怎么,你担心辛獠儿收拾不住吗?”李承乾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梁建方不是一个人在西昌州的,辛獠儿以左卫中郎将检校西昌州副都督,也足够镇压地方。 “虽然不知如此。”崔敦礼拱手,担忧的说道:“但是一旦代国公离开西昌州,东西吐谷浑的那些人,会忍不住加快动作。” “再怎么加快动作,难道他们会在七月,在吐蕃人还没有准备好之前动手吗?”李承乾淡淡的抬头。 崔敦礼一愣,随即摇头道:“不会。” 东西吐谷浑畏惧大唐如虎,如果不是背后有吐蕃人,他们根本就一点也不敢动。 “既然如此,就让代国公先回长安……不,到洛阳吧。”李承乾摇头,说道:“东西吐谷浑的那些人如果想动,那就让他们去动,正好看一看,这些年,他们对大唐,究竟恨到了那种地步。” 群臣肃然拱手道:“喏!” 皇帝话里的意思很清楚,让梁建方先离开西昌州,然后让东西吐谷浑的那些人动起来。 这些年,大唐已经彻底的掌控了东西吐谷浑的一切军权政权。 只是保留了东西吐谷浑王室。 也正是因为如此,东西吐谷浑王室当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憎恨大唐。 现在,只要他们动起来,那么大唐就可以提前做好准备,彻底摸清楚他们的动作,然后布置陷阱一网打尽。 最后一口气吞掉整个东西吐谷浑,然后将整个吐谷浑全部纳入大唐之地。 如今时机到了。 “还有,传话给代国公,让他来回的时候小心些,吐蕃人的光军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已经潜伏在了西昌州,朕可不想看到他在来回的路上被人刺杀。”李承乾重重的敲敲御案。 “喏!”群臣凛然起来。 大唐虽然在国力上强于吐蕃,但是双方之间的差距,还没有到大唐完全碾压吐蕃的地步。 一个光军,就足够决定一场小型战役的胜负了。 “如今来说,今年七月之前,大体是安宁了。”李承乾身体坐直,目光看向群臣道:“所以,传朕的旨意,天下各州府县刺史县令,务必要抓紧今年春种秋收。 一旦西昌州七月有战,那么八月九月,各地的粮草要有序的送往长安洛阳,保证大战所需。” “喏!”群臣肃然拱手。 …… 四月初夏,洛阳。 乾元殿。 李承乾站在巨大的西昌州舆图前,手里一根竹杖在上面轻点:“大唐攻吐蕃,真正的要害在于适应高原瘴的士卒不多。” 梁建方站在侧后,看了一眼身边的苏定方和刘德敏说道:“臣在玛积雪山多番练兵,加上英国公早年所练,还有兰州,松州和沙州所练,所得兵士依旧仅得半数。” 灭吐蕃,大唐起码需要调动府兵十万,加上三万东西吐谷浑的精兵,还有三万突厥骑兵,一共十六万。 而如今,即便是经过多年筹备,大唐能够调动适应高原瘴的士卒,也不过五万。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各地在练兵,但朕在朝中也多有思量,朝中有论,能够快速适应高原瘴的,首先要选择各地的山地兵,巴州,荆西,河南西部,最后还有并州的士卒。” “陛下所言妥当。”苏定方点点头,说道:“这些人补充进入军中,的确对前方支援很大。” “但这也不够。”李承乾转过身,看向刘德敏说道:“最后一批补充高原瘴的士卒,朕决定选择水卒。” “水卒?”刘德敏惊讶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点点头,说道:“潜水潜的最深的,同时又能够冲到括州最高峰凤阳黄茅尖的士卒,选出一批来,然后从睦洲骑马至歙州,从徽州北上洛阳。” 刘德敏想了想,说道:“臣不知道究竟有多少用处,但若陛下让臣放手去做,臣一年时间,大概能练出三千这样的兵来,两年是九千,三年能出两万来。” “你放手去做,整个江南道的百姓,你随意挑选,然后加入你的水师之中。”李承乾直接抬手,说道:“尽量选普通百姓,因为他们一旦去了吐蕃,将来很可能要在那里安家。” “臣明白了。”刘德敏并不糊涂。 他哥哥刘德威曾经是宰相,皇帝最在意的,就是世家侵占田亩和百姓人口日益增多之间的矛盾。 仅仅是清理世家侵占田亩是不够的,百姓人口放任增长的同时,也需要将多余的劳力转移出去。 将来平定吐蕃之后的地方,能够最大程度的容纳人口,减缓矛盾。 李承乾抬头,看向苏定方,说道:“至于爱卿,各地山地士卒,任由爱卿去挑选,最好以最快的速度筹集一万兵,让代国公带回西昌州去。” “臣可以回去了?”梁建方顿时惊讶的抬头,他才刚回来啊! “六月,你回西昌州去,不过不要走兰州,走黄河道,去尖扎同仁一带,在那里藏起来了,一旦吐蕃人杀入,就从给朕从黄河道杀出去,从后面,直接掀翻他们。”李承乾神色凶狠。 “是!”梁建方用力的拱手。 “还有,就是东西吐谷浑。”李承乾眼神冰冷,说道:“朕已经让殷元悄悄的过去了,他会隐藏在辛獠儿的身边,一旦东西吐谷浑反叛,他会从西吐谷浑东南之地直接杀入,彻底肢解他们。” 梁建方在东边的黄河古道,辛獠儿在西昌州治所曲沟,而殷元在西吐谷浑,加上兰州的李德謇,岐州的阎立本,沙州的房仁裕,夏州的席君买和安西都骆弘义。 一个口袋,彻底的张开了。 (本章完) 第708章 唐人的骄傲(今日一更) 第708章 唐人的骄傲(今日一更) 五月。 天色阴沉,小雨淅沥。 洛河上游,一艘乌篷船在晃晃悠悠的顺河漂流。 坐在船首的,是一名戴着斗笠的青衣男子,手持鱼竿在钓鱼。 雨滴落在水中,轻轻的炸起一朵水,然后又悄然散开。 就在这个时候,一艘飞舟从后面而至。 随即一名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登上了乌篷船,面色凝重的对着青衣男子拱手道:“郎君,我们的人已经过了五诏,下个月就能抵达黔州。” 骆宾王抬头,看向雨雾之中紫微宫的方向,点点头道:“让我们的人仔细些,同时传信赞悉若,等李治到了逻些之后,让他抓紧时间到大勃律去,只要他到了大勃律,我们就将最后那枚棋子交出来。” “是!”黑衣男子拱手,然后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骆宾王侧身,看向黑衣男子道:“听说下面的兄弟对和吐蕃人联手,有意见?” 黑衣男子略微迟疑,但还是拱手道:“郎君,大伙终究是唐人,如今仅仅是和吐蕃人联手算计还没有多少问题,但若是让大伙上战场去和吐蕃人并肩厮杀,大伙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你还是替他们遮掩了。”骆宾王轻轻笑了,然后不由得轻叹一声。 他手下的这些人,多数都是公孙常留下的。 公孙常死后,这些人对他的忠诚没有问题,但是有些东西,他们还是在固守着的。 比如身为唐人的骄傲。 不管是高祖皇帝也好,还是太宗皇帝李世民也罢,哪怕是当今的李承乾,这些年大唐都在积极的开拓进取。 尤其是在西域,身为一个唐人的骄傲能更多的展现出来。 所以让他们和吐蕃人联手行一些阴谋事,他们心中难免就有些不舒服。 甚至一旦骆宾王要强行让他们和吐蕃人一起并肩作战,和大唐厮杀,他们恐怕要立刻离心离德。 如果骆宾王是伊稚斜,行鸣镝响箭,用杀戮和服从来镇压人心倒也罢了,但他不是伊稚斜。 骆宾王归根到底是唐人,手下这批人是他最忠心的人手,他想要从外面招揽可信任的新人并不容易,所以,这些人他必须用正当手段来收服人心。 “你们真觉得我会和吐蕃人真心联手吗?”骆宾王轻轻抬头。 黑衣男子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即低头道:“当然不会,郎君是高祖皇帝的血脉,如何会和腌臜的吐蕃人联手。” 骆宾王笑了,随即点点头,说道:“这是当然,但是我们的处境你也是知道的,我和吐蕃人说,我们要在安西立国,你觉得我们有多少的把握能成功立国?” “应该不小吧。”黑衣男子拱手,说道:“很多事情郎君算计严密,成功应该不难。” 骆宾王看着黑衣男子,眼底彻底放松下来,随即他摇摇头,叹声道:“不是成功不难,是成功很难,吐蕃如今虽然联系了西突厥那些人,但西突厥那些人对安西关注很少,而且别忘了,北边还有一个回纥,他们一旦杀过来……” “可是我们手上有晋王啊!”黑衣男子忍不住的急了。 “任何事情不要单从眼前看。”骆宾王神色严肃起来,说道:“若是吐蕃人肯放手,我们是能拉着李治在安西称帝,但又能持续几天呢,你觉得李治真的能让突厥人和回纥人臣服吗?” “不能吗?”黑衣男子下意识的问道。 “不能。”骆宾王轻轻抬头,说道:“晋王当年被流放的罪名,是谋逆,是试图围杀先帝,你觉得回纥人会臣服吗?” “不会。”黑衣男子有些失望的点头。 如今先帝虽然故去,但他的威名在整个天下却越发的强盛。 尤其是在皇帝继承了天可汗的名号之后。 “不过你也不用失望,我们的目的从来不在安西。”骆宾王一句话,黑衣男子忍不住的抬头。 “那我们的目的在哪里?”黑衣男子下意识的问道。 “在吐蕃。”骆宾王眼神眯了起来,轻声说道:“吐蕃人或许能够和大唐在西昌州僵持一时,但时间一久,他们恐怕就有崩散的风险,因为吐蕃的国力并没有真正的恢复,而大唐的国力,却在迅速的强盛,拖下去,对大唐有好处。” “郎君的意思,是大唐会重新夺回西昌州,甚至会杀过通天河,杀入唐古拉山,最后灭掉吐蕃。”黑衣男子眼神惊讶的难以置信。 “是这样。”骆宾王平静的点头,说道:“那个时候,我们的机会也就来了。” “机会!”黑衣男子咀嚼着这两个字。 “所谓鞭长莫及。”骆宾王转身看向紫微宫方向,然后平静的说道:“大唐灭吐蕃不难,难的是如何治理吐蕃,甚至他们就连吐蕃人的残余都杀不干净。” 黑衣男子认真拱手,听骆宾王所言。 骆宾王抬头,认真说道:“到时候,我们正好吞了那些残余的吐蕃人,一旦大唐治理吐蕃出事,烽烟四起,我们就将他们从吐蕃赶走,然后我们称王吐蕃,依靠唐古拉山,建立我们的大唐。” 骆宾王不和大唐争安西四镇,他要在大唐之外,建立自己的大唐。 这才是骆宾王的真实计划。 这样,他手下的这些人才会毫不犹豫的追随他。 “郎君英明。”黑衣男子郑重激动的拱手。 骆宾王平静下来,说道:“眼下这一局,其实我最担心的,就是这根本就是皇帝的一个局。” 黑衣男子一惊,身体前倾道:“郎君的意思,是说我们所有的一切,都可能在皇帝的算计当中?” “嗯!”骆宾王点点头,随后他又摇摇头,说道:“不过皇帝算计的不是我们,是吐蕃人。 当年,他一样就是这么算计吐蕃人的,后来也是这么算计突厥人的,现在也或许就是在故技重施。” “郎君,那我们?”黑衣男子已经紧张了起来。 “无妨的。”骆宾王平静下来,抬头道:“皇帝现在甚至都不知道我们的存在,甚至可能他连赞悉若都不知道,所以我们还是按照我们的计划走,不过为了避免这真的是皇帝的一个局,等到商路的事情爆发之后,我们要抓一个人。” “谁?”黑衣男子下意识的问道。 “武元爽。”骆宾王眼神凝重起来,自言自语道:“这一切本来就是他在吐蕃挑起来的,很多事情,也是他有意无意间透露给吐蕃人的。” “原来是他。”黑衣男子缓缓的点头。 …… 贞观殿,东上阁中觥筹交错。 殿中左侧上首坐着苏勖和南昌公主,右侧上首坐着年纪十岁的皇七子辽王李邈,苏干和苏昱两兄弟。 上方,御榻之上坐着李承乾,旁边坐着苏旖。 众人笑呵呵的说着闲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殿外传来。 李承乾稍微侧身,左千牛卫郎将刘审礼从殿外而入,将一封密信送到了李承乾的手里。 李承乾神色顿时肃然起来,打开细细的看了一遍,神色终于恍然了起来。 随即,他将信笺放回到心中,然后将信封递给刘审礼,说道:“处理掉。” “喏!”刘审礼立刻拱手离开。 李承乾这才看向安静下来的殿中,随即他笑了笑,看向苏勖道:“岳丈此番回京,先在洛阳稍微歇一歇,缓缓身子,然后便忙碌起来吧。” 苏勖抬头,神色稳重的说道:“请陛下示下。” 李承乾认真起来,看向殿外道:“如今安东初定,需要大量的官员充填,所以,这几年朝中的人事调配,会优先倾向于安东,然而,吐蕃之事,以朕预计,不出五年就会彻底平定,所以,朕需要提前五年准备吐蕃平定后的人事情况。” “是!”苏勖缓缓点头,朝中的人才这几年全往安东调了,那么到了吐蕃安定之后,哪里还有人。 “所以,朕打算在洛阳设洛阳学院,仿太学。”李承乾轻轻敲敲桌案,说道:“国子监眼下来看,一个就够了,但是太学,还是多建一个都好,明年殿试,四年之后还有殿试,刚好储存两批人才。” 苏勖有些恍然的点头,拱手道:“陛下未雨绸缪,天下大幸。” 李承乾笑笑,这件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现在的安东,已经消耗了大量世家储备的人才。 一旦将来吐蕃平定,世家豪门便是嫡系子弟也需要往吐蕃输送,这样,将来朝廷中枢有空缺的时候,李承乾就可以启用更多的寒门子弟。 “洛阳太学不比长安,长安多贵族番邦豪奢子弟,洛阳太学可以修建的普通一些,平日里的食宿也多以简朴为主。”李承乾笑笑,说道:“毕竟吐蕃大战,朝中消耗也不少。” “臣领旨。”苏勖思索着点头。 李承乾神色温和的说道:“此事岳丈领衔,行事可多与张公多多商量,毕竟他是弘文馆大学士。” 苏勖呼吸一停,随即缓缓点头:“是!” “好了,朕敬岳丈一杯。”李承乾举杯一饮而尽,然后才笑着对苏旖说道:“旖娘和七郎,陪岳丈在宫中多转转,朕这里还有事情,就先行一步了。” 苏勖和南昌公主等人,齐齐起身道:“恭送陛下!” 李承乾这才起身而走。 殿中的气氛一时间松缓了下来。 …… 马车缓缓的在长街上行驶,前后护卫开道。 苏勖坐在马车里,一路上目光总是落在车帘外,神色思索。 南昌公主坐在一侧,终于快到府中了,南昌公主忍不住的问道:“驸马还在想陛下说的太学事情吗,那虽然也不是一件小事,但也不值得驸马如此挂念吧?” 苏勖终于回过神,看向南昌公主,笑笑道:“公主考虑的虽然周到,但相比而言,陛下的心思则更加的深远。” “深远?”南昌公主有些不解。 苏勖轻叹一声,道:“以后,会有更多的寒门子弟入学,平衡世家强权,所以,这太学不过仅仅是才开始而已,将来,少不了还有国子监也要在洛阳开一所。” 皇帝说过,国子监现在还不着急,但仅仅是现在还不着急。 将来国子监肯定要扩建,但不是在长安扩建,而是洛阳再建一所。 “而且还不止如此。”苏勖抬起头,说道:“张玄素是东宫太子詹事出身,是太子师,是皇帝师,所以,在陛下登基之后,张玄素被授弘文馆大学士,同中书门下三品成为宰相,还主持过两届科举。” 南昌公主点头,随即又问道:“这和驸马什么关系?” “因为张玄素明年就七十了。”苏勖看向南昌公主,认真说道:“公主,张玄素要么明年,要么后年,必然致仕,那个时候朝中的弘文馆大学士,同中书门下三品的宰相位置就会空缺出来。” 南昌公主终于听明白了苏勖话里的意思,有些颤抖的说道:“驸马有机会做宰相?” “应该是这样的。”苏勖笑笑,然后有些苦涩的摇头道:“原本以为旖娘嫁了皇帝,为夫又是驸马,所以不可能有机会做宰相,但是陛下似乎有意再开一条宰相之路。” “弘文馆大学士,同中书门下三品。”南昌公主已经彻底的明白了过来。 “不错。”苏勖点头,说道:“这条路和朝中三省宰相,六部尚书及地方大员的同中书门下三品不同,这条路,是完全给弘文馆大学士准备的,日后朝中的清贵文臣,便也有了做宰相的机会。” “而且便是驸马和皇帝的外戚,也不受约束。”南昌公主眼中已经满是惊喜。 “嗯!”苏勖点点头,说道:“因为一般的驸马和皇帝外戚实际上很难走上这条路,为夫之所以不同,是因为为夫本身就是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编纂《括地志》,又任安东大都护,有灭国之功,所以才有机会做宰相,其他人哪有这样机会。” “是的,驸马最是天下能臣。”南昌公主忍不住的笑笑,随即轻叹一声说道:“驸马做了宰相,家中的根基算是彻底的有了。” 苏勖脸上的笑容收敛,随即轻轻点头。 别看苏勖是驸马,又是朝中功臣,但实际上他的功劳只能够荫封一代,但只要他做了宰相,家族三代以内都是稳妥的。 三代之后,就要看后续的拼搏了。 只有累世公卿,才能够成为真正的顶级世家。 “我们有辽王,家族终究是稳些的。”苏勖稍微摇头,说道:“二郎那一脉,差不多也就是这样了。” 苏亶虽然是皇后之父,但实际上家中和皇室的亲近关系,最多保持三代。 看看长孙无忌吧,他虽然是皇帝的亲舅舅,但他的长子长孙冲最多做宗正寺卿,长孙冲的儿子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已经淡漠许多,再将来,恐怕家族难免没落。 当然,苏勖他们说的没落,是家中只有一两人任三四品官。 这叫家族没落。 “瑰儿年少博学,文采初中,如今已经是五品的尚药奉御,将来说不定也能多走几步。”南昌公主轻轻苦笑,说道:“瑰儿可比我们的四个孩子要强的多。” 苏均等人虽然是公主之子,但实际上仕途最好的也就是苏均,现在做了沈州刺史,或许多年之后,有机会做一做六部尚书,但也就是如此而已。 就像是长孙祥一样。 “或许吧,有瑰儿在,或许家族能够多延续几代。”苏勖平静下来,说道:“还是陛下,宽厚仁德,太子承继,天下才能长久不息。” 马车在前方缓缓停下。 南昌公主府到了。 …… 飞香殿,光阴斑驳。 李承乾坐在殿门前,眼前透过宫墙,能看到大片洛阳的风光。 身前的矮几上,放着几本奏本。 李承乾手里也打开着一本奏本,但是他却丝毫没有看奏本的意思,心思完全在其他地方。 骆宾王,赞悉若。 来自骆宾王方面的消息,虽然还不是很完全,但大体已经清晰了。 躲在旦增扎西背后,在算计一切的人,就是赞悉若。 这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前世的时候,在论钦陵实际掌权之前,就是赞悉若接替了禄东赞的位置,协助吐蕃走向强盛。 不仅仅是赞悉若,整个吐蕃都和东西吐谷浑,高句丽不同,因为他们太像中原政权了,种种手段层出不穷。 前世吐谷浑之所以完全从大唐手上丢失,就是因为李治和武媚娘在追杀长孙无忌一党,被吐蕃人看准了时机,然后一口气将吐谷浑从大唐手上夺走,然后时刻威胁陇西之地。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后面的大非川之败。 怪不得吐蕃人上手这么快,对大唐的弱点抓的这么准。 原来是赞悉若。 一个赞悉若,加一个骆宾王,的确不能小视。 尤其在他们背后还有一整个吐蕃。 李承乾神色平静下来,如今的局面已经完全在他的手上,虽然依旧需要小心翼翼,但大局的胜势还在,剩下的,就要看吐蕃人什么时候在东西吐谷浑和党项,西突厥动手了。 “陛下!”杨宓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李承乾轻轻侧身,就看到杨宓从身后走上,将一杯温热放在了矮几上,同时将矮几上的凉茶去走。 李承乾看着杨宓的身影,轻声说道:“这些事情,让侍女们做就是了,爱妃何必自己来?” “服侍陛下,本身就是臣妾的职责。”杨宓放下托盘,然后转身走上,走到了李承乾身侧,然后轻轻坐了下来。 李承乾看着杨宓,她和当年刚入宫的时候一样娇媚,只是少了几分天真,人也变得人家的成熟。 当然,对于天真活波的少女,李承乾也很喜欢,但他天生性情沉稳,热闹也仅仅是一时的,他更喜欢安静。 所以现在杨宓,其实更得李承乾的心思。 李承乾伸手握住杨宓的柔荑,然后低声说道:“听说皇后身边新入宫的,是你家族妹?” 杨宓微微抬头,说道:“是也不是?” “怎么讲?”李承乾有些诧异的问道。 “陛下可还记得杨素吗?”杨宓见李承乾点头,这才说道:“杨素有一女嫁高祖皇帝为妃,生江王;又有一孙女,嫁先帝太宗皇帝,生赵王,如今入宫的这位,是杨素之孙宋州长史杨台之女。” 说完,杨宓的脸上也带出一丝无奈,她请族中选年轻女子送入宫中,但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是杨素的曾孙女杨凝。 虽然说江王太妃和赵王太妃已经出宫,但他们对宫中熟悉,和张阿难,还有窦知节都有一些关系,所在在宫中照料杨凝股根本就不需要杨宓。 甚至说不定,杨凝还会和她来争抢德妃之位。 李承乾轻叹一声,然后将杨宓搂进怀里,这才低声问道:“爱妃真的很想那德妃之位吗?” “嗯!”杨宓躺在李承乾怀里,看着李承乾,咬着嘴唇轻轻点头道:“臣妾阿耶如今是弘农杨氏族长,杨氏飘摇,臣妾若是能得那德妃之位,对家中多有好处的。” 李承乾搂紧杨宓,目光看向前方,轻声道:“他日,朕若是封德妃之位,第一个便考虑爱妃好不好。” “陛下!”杨宓在李承乾怀里轻声呢喃。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李承乾放开杨宓,神色严肃起来,随即,张阿难出现在了殿前,随即面色严肃的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出事了!” “什么事?”李承乾眼神冰冷。 “回陛下,契丹首领、松漠都督府都督大贺窟哥病逝。”张阿难拱手,道:“百骑司和兵部职方司暗探奏禀,其子大贺阿卜固准备起兵。” “什么!”李承乾顿时愤怒的站了起来。 …… 贞观殿中,李承乾看着手里的奏本,神色严肃。 长孙无忌,阎立德,苏勖,郑仁泰等人都神色凛然的立殿中。 真的是什么人都敢捋大唐的虎须。 一个甚至都从来没有听过名字的大贺阿卜固,竟然敢起兵反唐。 李承乾目光抬起头,眼神凝重。 去年,大唐才刚刚吞并了高句丽,百济和新罗,声势正盛,吐蕃人闹一闹倒也罢了,契丹人竟然也乱来。 这倒也罢了。 若仅仅是契丹小乱,这也不算什么,他担心的是这里面还有吐蕃人的事情。 赞悉若去年到的长安,待到了今年二月才启程返回吐蕃。 要不是后来从骆宾王那里得到消息,李承乾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而他在长安的这段时间,究竟在李承乾的视线之中做了多少不为他所知的事情。 若是契丹的事情,真的有吐蕃的勾当,那么这里面情况就严重了。 思虑许久,李承乾开口道:“传旨,以右武卫大将军阿史那·忠为松漠道行军总管,右金吾卫将军丘神勣,营州都督张延师,领精兵三万,击贼。” “喏!”长孙无忌等人齐齐拱手。 李承乾轻轻敲敲桌案,说道:“再加一个人吧,让魏州刺史房遗直为松漠道行军副总管,后军总管,军前参赞。” 众人一阵惊讶,随即神色放松下来,拱手道:“喏!” “好在朕人手足够,便是在吐蕃开战之际,也能调出妥善的文臣武将出征松漠。”李承乾抬头,说道:“传旨下去,西北各州加强戒备,吐蕃人的手段,可比我们想得要阴险的多!” “喏!” (本章完) 第709章 狄仁杰,朕给你特权(今日一更) 第709章 狄仁杰,朕给你特权(今日一更) 六月中,贞观殿。 李承乾站在巨大的松漠道地图之前,神色凝重。 一身银白色雀纹长袍、男装打扮的武媚娘,从东上殿走入,手里捧着数本厚重书籍来到了一侧。 李承乾看着地图上的广阔的草原和丘陵,侧身问道:“媚娘,你说为什么,契丹人为何会突然起兵反唐呢,是不是高句丽的事情,让他们感到唇亡齿寒了?” 高句丽,百济和新罗,说到底都是大唐属国,虽然李承乾用了种种手段,但还是难以掩盖大唐吞并属国的事实。 所以,其他国家看到这些难免有些担忧也是难免的。 “陛下还是在想契丹人为什么会被吐蕃人说动的事情吗?”武媚娘走过来看了地图一眼,想了想,她开口说道:“臣妾以为,其实没有那么复杂,或许仅仅是因为这些年陛下移民辽东,河北府兵同样被迁移到了大半有关吧?” “你是说河北空虚,所以契丹人看到了这个机会,就不顾一切的动手了?”李承乾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武媚娘。 武媚娘平静的耸耸肩,说道:“大体应该是这个原因,而且陛下没有觉得吗,若是契丹人在秋后动手,或许他们能得到的更多,但现在动手,臣妾以为更多的是受到了大贺窟哥之死的影响……若是大贺窟哥秋后病死,就是另一回事了。” 李承乾恍然的点头,道:“的确,在吐蕃人的算计当中,契丹人是秋后动手才更符合他们的利益,但可惜,大贺窟哥的死,让一切发生了意外,大贺阿卜固担心消息泄露,所以提前起兵。” 武媚娘微微福身道:“虽然贼辈狡诈,但陛下安排极为妥当,阿史那·忠是突厥人,对草原地形熟悉,还有营州的张延师,和右金吾卫将军,魏州刺史房遗直居后监督,控制全局,更是神来之笔。” 房遗直是房遗爱的嫡长子,虽然为人木讷了些,但是他的能力,却是实实在在的继承了房玄龄。 有他出面,这里面可能会出现的任何意外,都会被提前发现,然后快速解决。 这才是李承乾对战场胜负真正的保证。 “若不是薛仁贵和苏定方,李德謇朕都要用在吐蕃身上,不然何至于在契丹之事上如此苦心。”李承乾摇摇头,道:“有件事媚娘看的不错,朕让丘神勣去契丹,就是杀人去的。” “陛下!”武媚娘轻轻低头,她之前刻意略过丘神勣,本身就是对杀戮成性的丘神勣下意识的忌惮。 “若是以往,契丹单独反叛,朕或许还会给契丹一些体面,但是现在不行,大唐接下来数年的重心都在吐蕃,朕不想让其他任何方面,分走大唐的重心。”李承乾眼神冷峻,道:“谁都不行。” “是!”武媚娘微微福身。 李承乾笑笑,神色平和的说道:“媚娘的目光敏锐,甚至有些朕都没有看到的地方,你看到了,着实不错。” “谢陛下!”武媚娘微微低头,不知道为什么,皇帝的神色明显赞许,可武媚娘却总感到有些怪异。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而来。 徐安面色凝重地出现在殿前,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长安奏报,在兰州发现有商队运送铁器至吐蕃。” 李承乾疑惑的侧身,问道:“此事照律处置了便是,何至于报到朕这里?” 徐安躬身,说道:“陛下,是徐婕妤家里的商队。” “哦!”李承乾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走到了御榻之上坐下,抬头道:“确认吗?” “确认!”徐安拱手,说道:“徐家商队已经有三次将超量铁器走私到了吐蕃,这还是刚查到的,其他更深入的还在深查。” “徐家啊!”李承乾轻叹一声,侧身看向武媚娘,问道:“媚娘,你觉得他们是被贪婪蒙住了眼睛,还是被陷害利用的?” 武媚娘呼吸微微停顿,但还是躬身说道:“妾身以为,徐家应该是被利用的。” “哦!”李承乾惊讶的抬头。 武媚娘想了想,说道:“臣妾虽然不通外事,但也知道,徐家出身湖州,湖州商队应该走安东才对,怎么去了吐蕃,而且这一路上太远,徐家应该没有能力打通这条商路才对,所以徐家应该是被冤枉的。” “媚娘真的令朕刮目相看啊!”李承乾实在没有想到,武媚娘竟然在为徐家求情。 以李承乾对武媚娘的了解,武媚娘恨不得直接让徐慧和徐艺姐妹,完全消失在宫中才对。 不过…… 现在的情况,徐家终究是出错了。 徐慧和徐艺姐妹在宫中的地位不可能再有任何的提升。 这样将来杨宓成为德妃的时候,武媚娘就可以借用杨宓的宫中力量,来打压徐慧和徐艺姐妹。 小心翼翼,就直指核心,这才是武媚娘。 所有人都看错了她。 武媚娘从来就没有要和徐慧,在李承乾眼皮子底下,斗得你死我活的打算。 李承乾一时间感到有些好笑,骆宾王看待武媚娘和徐慧之间的仇恨,都是从当年贞观朝时的局面来看待的,然而现在不同了,现在是李承乾在做皇帝。 尤其如今是大唐在和吐蕃开战的关键时刻,李承乾根本不会让这件事情扩大化。 谁扩大,谁倒霉。 武媚娘看到了这一点,而骆宾王仅仅是靠自己顶级的才智在猜,只有李承乾才是掌握一切的人。 李承乾侧过身,看向徐安,说道:“传旨下去,让戴至德前往兰州,亲自查查,另外,此事涉及到的徐家众人,从今日起,开始闭门自守,不得随意对外联络。” “喏!”徐安躬身,然后立刻转身而去。 李承乾看向武媚娘道:“媚娘,你回去吧,一会该有人来了。” “是!”武媚娘小心的福身,然后退出了贞观殿。 …… 贞观殿前,李承乾目光越过乾元殿,看向整个洛阳城,然后扬起手里的奏本,说道:“兰州急报,武家被查获走私铁器到吐蕃,朕已经让兰州方面全面去查,究竟是只有武家和徐家两家,还是说有更多的世家参与到对吐蕃的走私事中。” 长孙无忌和于志宁,还有孙伏伽三人站在李承乾身后,相互对视一眼。 最后,长孙无忌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臣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里面似乎有人要挑起冲突。” 没有人是笨蛋,好好的,什么时候早不发生这种事情,偏偏现在这个时候发生。 长孙无忌是怎样的老狐狸,他迅速的就捕捉到了异样的味道。 “查吧。”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传旨下去,让武家涉足此事中的人,从现在开始闭门自守,另外,让柳奭也去兰州,所有的案子,一律以实据为主,查实一个人处理一个人,只要没有任何证据,就不做惩罚,朕这里不做株连。” “臣等领旨!”长孙无忌等人齐齐躬身。 李承乾站在殿前,目光越过洛阳城,看向洛阳城东,洛河上游。 似乎都看到一丝波光粼粼。 …… 水下的倒影中,一艘乌篷船停在水中央。 水面之上,骆宾王已经戴着斗笠,似乎在遮挡头顶的烈日。 快舟从远处而来,最后黑衣男子将一封密信交到了骆宾王的手里。 骆宾王看了一眼密信,眯着眼睛说道:“不下狱,仅仅是闭门自守,李承乾啊,你果然有先帝的风采。” 现在,走私铁器到吐蕃,在眼下大唐和吐蕃的战火眼看着就要燃起的关键时刻,绝对不是小事。 但他依旧能够冷静的处置,这份气量绝非一般人能有的。 闭门自守,能够最大程度的避免混乱,避免相互弹劾,斗争升级。 同时引而不发,将事情最终的处置权限,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就是皇帝的帝王权术。 黑衣男子有些拱手道:“郎君,这会不会是皇帝的一个局?” “不会。”骆宾王摇摇头,说道:“他如果要布局就应该将人下狱才对,这样才能做的更真一些,现在其实是他在用力的维持平衡,只要事情没有更多的真凭实据被查出来,那么事情他就可以无限期的拖延。” 稍微停顿,骆宾王冷笑,说道:“也不需要无限期拖延,他只需要拖延到将来吐蕃动手就足够了。” “可惜宫中没有消息。”黑衣男子有些愧疚的拱手。 “不用自责,皇帝的后宫不是那么好容易窥伺的。”骆宾王摇摇头,说道:“而且皇帝后宫也不可能出事,武媚娘和徐慧,说到底不过是先帝的嫔妃罢了,甚至徐慧早已经不是先帝的嫔妃了,所以就算是将两人囚禁起来,外人也不会知道。” 黑衣男子缓缓点头,然后对着骆宾王拱手道:“郎君,那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投封信。”骆宾王抬头,说道:“新任监察御史狄仁杰,从调回朝中开始,已经弹劾了十几名朝中官员,而且都有实据,胆大包天啊,如此,就让他替我们探探水吧。” “喏!”黑衣男子躬身,然后就要转身离开。 “等一下。”骆宾王抬手,说道:“日后不要来这里了,我要走了。” “郎君要离开洛阳吗?”黑衣男子有些诧异。 “不错!”骆宾王点点头,说道:“李治的事情,马上就要传到长安了,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是!”黑衣男子拱手,然后问道:“那么属下呢?” 骆宾王从袖子里面掏出一封信,说道:“你也离开洛阳吗,南下去荆州,等到李治出现在逻些的消息传到你的耳中的时候,你就将这封信,秘密送到褚遂良的手里。” “是!”黑衣男子眉头一挑,神色认真的拱手。 “记住,若是你没有收到这个消息,就什么都别做。”骆宾王轻叹一声,说道:“那么就意味着吐蕃人在高原的战事彻底失败了,一切就都没用了。” 骆宾王神色凝重。 这一次他做了这么多的布局,实际上的目的只有一个,吐蕃人能够将大唐从高原上赶下来,之后大唐凶猛的反扑,这样,他才会被吐蕃人更加的需要。 可是一旦吐蕃人从一开始就没有能将大唐从高原上赶下来,那之后的一切就不好说了。 不一定就是他们被皇帝算计了,而是在东西吐谷浑的某个环节出了问题。 毕竟他们对于东西吐谷浑大唐实力的了解来自于吐谷浑人,若是大唐有什么他们所不知道的隐秘布置,那才是要命的。 “是!”黑衣男子拱手,然后说道:“属下告退。” 骆宾王轻轻摆手,看着远去的快舟,骆宾王轻叹一声。 没有人能够保证计划一定能完成,就必须契丹人的突然动手。 骆宾王知道吐蕃人不仅联系了回纥人,联系了契丹人,联系了奚族,相约秋后动手,但他也没有想到契丹人竟然提前动手了。 这下子,奚族和回纥人,就更不可能动手了。 走了,他也该走了。 他如果不走,一旦李治消失的事情传到洛阳,那个时候,皇帝说不好会发疯了。 还好,他还有最后一手。 …… 六月十五,乾元殿中。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看向群臣道:“如今马上就要秋收,各地方刺史县令,务必抓紧此事,不得延误。” “臣等领旨。”群臣齐齐拱手。 李承乾微微抬手,看向一侧。 内侍省典仪向前一步,高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陛下,臣监察御史狄仁杰有奏。”狄仁杰从群臣后列走了出来,站在殿中拱手道:“陛下,臣前日接人投书,言说徐氏走私铁器之利,有分得萧氏,还有张氏等族,武氏走私铁器之利,有分得窦氏和苏氏诸族之事。” 殿中一瞬间静谧了起来,所有人都惊讶的看向狄仁杰,满眼难以置信。 这种事情,狄仁杰竟然真的直接翻了出来。 李承乾抬头,问道:“此事可有查实?” 狄仁杰拱手,道:“臣查过,徐氏商路,每月都有固定分红给到萧氏张氏等族,武氏商路,每月都有固定分红给窦氏和苏氏等族,若是按照朝制,当以严查。” 李承乾听到了狄仁杰话语当中一丝不一样的味道,问道:“若是,何意?” “回陛下!”狄仁杰拱手,说道:“臣才能询问过其中分红比列一如往常,没有多少增减,所以臣断定,萧氏,张氏,还有窦氏和苏氏,对此中之事并无所知,但按唐律,相关诸人有失察之罪。” 李承乾轻轻笑了,满意的点头道:“狄卿敏锐,朕心甚慰,先这样吧,相关诸人,一律暂不做处置,全部闭门自首,等待兰州之事彻底查清之后,再按照实据依律处置。” “臣领旨!”狄仁杰拱手,然后又从袖子里面取出两封信,抬头道:“陛下,这是臣所收到了两份举告信……此中之事,便连兰州方面都未曾察查清楚,可是却有人将其中详情牵连了出来了,臣以为有人要搅乱朝局,以为吐蕃谋利,请陛下严查。” “为吐蕃谋利。”李承乾朝着一侧的张阿难摆摆手,然后又看向满殿群臣道:“大唐与吐蕃开战,诸事总是与东西突厥,高句丽不同,舅舅,你觉得这其中是因为如何?” 长孙无忌从群臣中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早在贞观八年时,松赞便派遣禄东赞率众前来大唐求情,其人居长安久矣,先帝曾许其与国子监读书半年,等候贞观十三年,其人再来时,谈吐已经大有长进,同时整个吐蕃行事都有所变化。” “他们在学我们啊!”李承乾轻叹一声,看了眼张阿难从狄仁杰手里接过,又放在桌上的奏本,平静说道:“孙子兵法,朕看他们已经学过许多,而且在吐蕃传扬了开来。” “是!”长孙无忌认真拱手。 “传旨,许天下举告吐蕃细作,有查实者,举告人可授从九品上散官文林郎。”李承乾抬手,说道:“让天下人去搜寻吐蕃细作的踪影,朕要他们寸步难行。” “臣领旨。”长孙无忌凛然拱手。 李承乾看向狄仁杰,手按在密信上,开口道:“狄卿,这里面的蹊跷是你找出来的,那么就由你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吧,朕授你特权,大理寺,刑部,还有洛州府,全部予以配合!” “臣等领旨。”相关众人全部站了出来,拱手领命。 “好了,退朝吧。”李承乾松了口气,刚要站起,这个时候,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殿中群臣的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今是皇帝大朝之时,按照朝制,非要大事不可相扰,所以一旦有事,必然是大事。 李承乾已经重新在御榻上坐了下来,脸色在这一刻冰冷的可怕。 一名风尘仆仆的千牛卫从殿外而入,然后进入殿中,单膝跪倒叩首道:“臣左千牛卫备身张俭,参见陛下!” 冕旒之下,李承乾淡漠的开口,问道:“何事?” “回陛下。”张俭躬身,说道:“回陛下,黔州急报,有人突袭了庶人李治居所,然后劫走了庶人李治。” “你说什么?”长孙无忌忍不住的站了出来,脸色一瞬间阴沉的可怕。 “有敌百人杀入黔州,将庶人李治劫走,护卫其居所的千牛卫战死三十人,斩敌十八人。”稍微停顿,张俭拱手道:“劫走庶人李治的,是吐蕃人,被斩杀的尸体确认是吐蕃人。” 长孙无忌忍不住的转身,对着李承乾拱手道:“陛下!” 李承乾开口问道:“如今情况如何?” “臣北上上,黔州刺史已亲自率人去追,结果尚未知晓。”张俭沉沉躬身。 李承乾抬头,开口道:“安俨,人带下去,问清楚里面的细节。” “喏!”一身红衣金甲,手按千牛刀的左千牛卫将军李安俨,从丹陛左侧走出拱手,然后带领张俭一起离开。 …… 沉重的脚步声逐渐消失,李承乾这才抬头道:“传旨,令代国公梁建方即刻返回西昌州,准备开战。” “喏!”长孙无忌站出拱手,神色平静了下来。 他是知道的,梁建方其实早已经秘密返回西昌州了,皇帝如今这么安排,怕是在迷惑吐蕃人的视线。 不过,长孙无忌低头之际,面色无比的凝重。 皇帝已经确认,李治是追不回来了。 刚才张俭的话虽然说的不多,但基本还是能够听出一些问题来的。 在黔州护卫在李治身边的,基本都是千牛卫中的好手,一共五十人。 以五十敌一百,自身损伤三十,斩杀十八人。 天下间能够有这样一份战力和大唐千牛卫媲美的,只有吐蕃影子军。 光下无影,称影子军,称光军。 李承乾继续开口,说道:“传旨,从即刻开始,停止大唐和吐蕃一切往来,西昌州,关中,河洛诸地,各城门,关卡,全部严查吐蕃细作,朝中全面备战,粮草军械加快送往西昌州。” 兵部侍郎韩瑗站出拱手道:“臣领旨。” “传令天下各州府县,地方主官督促秋收,今年秋税必须提前送往洛阳长安。”李承乾目光冷漠。 尚书右仆射赵元楷,中书令杜正伦,户部尚书薛仁方,三人一起站出拱手:“臣领旨。” “传旨。”李承乾继续开口,道:“传英国公李勣,还有武义县公苏定方,至洛阳,商议出兵大策。” 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长孙无忌拱手站出:“臣领旨!” …… 夜色之下,整个西北逐渐的回复宁寂。 定西城南,山脚庄园之中。 赞悉若放下手里的急报,看向长安方向,说道:“皇帝将李勣和苏定方叫到了洛阳。” “李勣去洛阳,应该是稳定人心和制衡长孙无忌的。”骆宾王坐在对面,平静的斟茶道:“毕竟长孙无忌是晋王的亲舅舅,皇帝应该会防着他一些的。” “也就是说,李勣不会成为西征大军的主帅了。”赞悉若轻轻点头。 若是说在战场上,吐蕃人除了李靖以外最忌惮谁,那么除了李勣也不会再有别人了。 “李勣功劳太大了,皇帝轻易不会让他再立新功,所以不用担心李勣,但是需要小心苏定方。” 骆宾王神色严肃起来,说道:“梁建方现在左卫大将军,而苏定方是左屯卫大将军,早在十几年,他就是皇帝的亲信,当年更是第一个杀入颉利牙帐的,灭高句丽,新罗和百济,虽然苏勖是主帅,但实际上他才动手的那个人。” “你担心,他会取代梁建方?”赞悉若摇摇头,说道:“时间上来不及了。” 骆宾王停顿下来,说道:“梁建方已经启程,不出意外,三日之后,就能抵达兰州,至于苏定方,洛阳那边已经完全断了消息,现在也不知道那边具体怎么样了?” “李治的事情一出,皇帝一定会警惕起来的。”赞悉若看向骆宾王,道:“其他的我或许不懂,但皇帝的多疑,史书上不知道写了多少,李勣去洛阳,不就是因为皇帝开始猜忌长孙无忌了吗,而且还有更多的关陇贵族。” 骆宾王点点头,是的,他们这一次赌的就是皇帝的多疑。 一个多疑的皇帝能够做出什么来,谁都想不到。 甚至都不用他们多做什么,皇帝自己就会在洛阳杀个血流成河。 武媚娘和徐慧说到底不过是先帝的后宫而已,走私铁器的事情,他们都看的清楚。 武家,徐家,杨家,苏家,萧家,张家,所有涉及到其中的人,最多不过是闭门禁闭而已。 事情一点也没有激化。 真正让皇帝变色的,还是李治的失踪。 李治终究是先帝之子。 “他现在严查关中和河洛来往之人,说明他已经开始警惕有人会在关中和河洛做文章。”骆宾王摇摇头,道:“可惜了,我们的消息通道因此也被断了,不然我们能够知道更多的细节。” 李承乾下旨天下关卡严查,这还仅仅是表面上的,甚至于就连原本在山野间培训好的信鸽也彻底的断了消息。 现在的骆宾王和赞悉若等同于对河洛一片黑暗,便是长安,他们知道的也不是太多。 如果不是他们在关中的驿站安排了人手,不然现在什么消息都得不到。 “梁建方不需要担心,天水是他的必经之路。”赞悉若抬头,看向天水驿站的方向,轻声道:“他想要活着回到西昌州并没有那么容易。” “你打算在天水刺杀梁建方?”骆宾王顿时明白了过来。 东西吐谷浑动作在即。 只有杀了梁建方,才能让西昌州彻底的群龙无首。 (本章完) 第710章 西突厥提前举兵,赞悉若死(今日一 第710章 西突厥提前举兵,赞悉若死(今日一更) 骆宾王目光抬起,从赞悉若的身上,看向了他身后黑暗中的莽莽群山,惊叹的说道:“从玛积雪山,绕过西昌州到天水,一路上群山可不容易,你的人手怕是不一般啊!” 赞悉若面无表情的看了骆宾王一眼,说道:“你想问是不是戈巴族的战士,没错,是的。” 吐蕃影子军,是松赞将一整个悍不畏死的戈巴族的战士,全部都编入军中编制。 绝对的保密,绝对的强大,绝对的忠诚。 隐秘而强大,最容易让人畏惧。 骆宾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赞悉若收回目光,然后平静的说道:“刺杀之事,便是我们轻易也不会去用,毕竟今日我们随便的刺杀大唐的刺史县令,明年大唐也会对吐蕃贵族动手,最后弄的人心惶惶,但……现在要开战了。” 要开战了,杀一人而救数万人,什么不能做。 “梁建方若是不小心,那么他死定了。”赞悉若眼神深沉,说道:“便是他侥幸活一命,也难以抵达西昌州,而且刺杀之事也能让附近诸州的刺史长官小心起来,这样增援西昌州的脚步就会慢起来。” 刺杀梁建方,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吐蕃人的目的,还有震慑四方诸州。 “小心些,梁建方毕竟是一卫大将军,身边带着的护卫至少上千,想要杀他没那么容易。”骆宾王沉吟许久,说道:“而且他这一次回西昌州,说不定会从长安带一批人马。” 骆宾王也好,赞悉若也罢,手上即便是有些眼线,但也不过是最外围,通过驿站,或者是山中的眼线,远远监视。 对于更深的消息根本没有刺探的情报。 尤其是现在,皇帝下令关中戒备,就是有消息,现在也不容易传到天水来。 所以,赞悉若才会带人来到天水。 天水是交通重镇,所以他们在很多年前就开始经营,而且西南紧邻山区,便是有人潜入,天水一时间也难以知情。 若是梁建方真的从长安而来,一路上前后又派人戒备,他们就算是获得了消息,也很难在不惊动梁建方的情况下传到赞悉若手里,所以,他们只能蹲守。 “就算带人也不会太多的。”赞悉若看了骆宾王一眼,说道:“大军行动,粮草军械必须准备齐全,梁建方若是带的人太多,那么他出发的时间就晚,路上行军的速度也慢,最后的结果也一样的,对我们也能接受,但就怕他自己接受不了。” 现在梁建方,最要紧的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西昌州主持大局,所以,他带的人必然不会太多。 “那就是苏定方了。”骆宾王话还没有说完,赞悉若直接摆手道:“苏定方现在人在洛阳,他若是是大军主帅,他需要统帅的人马更多,也就更来不及了。” “所以,西昌州已经快要发动了?”骆宾王彻底的明白了过来。 “短则七日,长则十日。”赞悉若点头,说道:“东吐谷浑会安排人刺杀辛獠儿,然后东西吐谷浑一起出兵,冲杀大唐在高原上的四座军营。” 大唐在高原上有四座军营,曲沟,兴海,大非川和格尔木。 “格尔木在西吐谷浑,自然是西吐谷浑的人动手,曲沟是东吐谷浑的人动手,那么兴海和大非川……”骆宾王想着东吐谷浑的地图,终于彻底的明白了过来:“原本你们也会在那个时候杀到东吐谷浑。” “我们的第一个敌人是李君羡。”赞悉若摇摇头,谨慎点说道:“若是李君羡那一关出了问题,那么之后一切都会受到影响,所以方方面面都必须要控制妥当。” “李君羡。”骆宾王叹息一声,说道:“小心些,李君羡也不好惹,当年就是他在通天河截杀赞普的。” 当然,是杀了个替身。 “嗯!”赞悉若点点头,说道:“高原上的事情,自然有人负责,你的那件事情,也可以告诉我了吧。” 骆宾王抬头,诧异的问道:“晋王到逻些了?” “还没有,应该快了。”赞悉若稍微停顿,道:“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也不差那点时间,你早说,我好早进行安排。” “不急。”骆宾王还是摇头,说道:“那边的事情,现在发作没有意义,尤其现在高原之事已经全部安置妥当,那边的事情,能够将来大唐重兵集结兰州鄯州,那个时候,朝中大乱,才最容易逼着大唐退兵。” 赞悉若深深的看了骆宾王一眼,他现在彻底明白了,骆宾王就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如何会轻易将底牌交出来。 “好吧。”赞悉若还是退了一步,说道:“接下来你打算如何,继续在天水待着,还是……” “这里马上就要兵火连天了,我何必在这边待着。”骆宾王摇摇头,说道:“我还是去洮州吧,那边又安静一些。” “也好。”赞悉若点点头,他刚要开口继续说什么,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前院传来。 …… 一名安全唐人模样的护卫从外面而入,神色凝重快步来到了赞悉若身前,拱手将一封短笺递上。 赞悉若有些诧异的接过,然后仅仅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就突然骤变。 “怎么了?”骆宾王忍不住的开口问道。 “出事了,西突厥右厢五弩失毕部提前起兵了。”赞悉若将短笺递给了骆宾王,同时忍不住的站了起来,面色凝重的来回不停的踱步思索。 骆宾王看完短笺,想了想,说道:“我不知道你具体的计划究竟是怎样的,但若是西突厥现在动手,起码安西那边短时间内无法支援西昌州,也不是一件坏事。” “不。”赞悉若摇头,说道:“西突厥应该比东西吐谷浑要慢一点动手,这样才能在安西出兵支援西吐谷浑的时候出兵到一半,又不得不返回,来回拉扯,西突厥的乱事才能不断的持续下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他们可以一方面派人去平定西突厥,同时又能派出一定的人手前往西吐谷浑。”骆宾王抬起头,说道:“甚至整个西突厥的战事会比预期快很早结束,那么他们就可以和兰州相互呼应,东西两面夹击,你们立刻就有大麻烦。” “大唐这些年在东西吐谷浑,虽架空了吐谷浑王室,但吐谷浑的百姓却是很倾向大唐,尤其是大唐还保留了东西吐谷浑王室。”赞悉若抬头,说道:“一旦无法在第一时间清除大唐在东西吐谷浑的力量,将来纠缠起来,再有安西的增援……” “那怎么办?”骆宾王直接开口。 赞悉若思虑良久后,说道:“没办法,我虽然统军来到了天水,但实际上负责军中大战的另有他人,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将梁建方诛杀在这里,不然麻烦就大了。” 整个战争,就是一整个异常严密的机器。 在没有动作之前,你可以有无数的时间来进行战争准备,可是一旦战争开始,那么你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就清除敌人。 所谓兵贵神速,绝对不是一句空话。 一旦动兵,很有可能一夜之间,一切就会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好吧。”骆宾王起身,说道:“祝你们旗开得胜。” “嗯!”赞悉若起身,送道:“我派人跟你去洮州吧,这样传递消息也能方便一些。” “也好!”骆宾王点点头,道:“等西昌州拿下,我们在西昌州再会。” “好!”赞悉若将骆宾王送到门口,说道:“一路小心。” 骆宾王对着赞悉若拱手,然后翻身上马,带着自己手下人,还有赞悉若的两名手下,顺着月色朝远处而去。 洮州最南,实际上是和西昌州截然的一片山区。 山岭起伏,险峻异常。 赞悉若手下带着这些人,就是从这样的山岭中悄然潜伏过来的。 吐蕃光军,戈巴族人,最擅长的就是翻山越岭。 一旦西昌州落入吐蕃人的手里,那么骆宾王就可以顺着这条路返回西昌州,然后从西昌州返回安西。 只是…… 一直到了极远处,骆宾王才终于忍不住的回头看向赞悉若的庄园。 月色之下,庄园除了零星的灯火以外,已经全部陷入了黑暗之中。 骆宾王心中轻叹一声,这一战吐蕃人能赢吗? 契丹人的事情,明显是出了意外。 现在,突厥人一样也出了意外,这就意味着有相当多的一股唐军力量被空了出来。 若是这一批人,最后还是由一位能征善战的将领率领。 结果恐怕很不理想。 算了,骆宾王转身,朝着远处而去。 不管是大唐赢,还是吐蕃人赢,对于骆宾王而言,一切都是一样的。 甚至在骆宾王的心底,他还是更加期待大唐赢。 或者说,在心底权衡了最后的战力对比,骆宾王最本能的认为,是大唐会赢。 如今的大唐,虽然顶级名将可能不如太宗朝多,但是大唐的国力却是要比那个时候强上太多了。 尤其是李承乾,他是最擅长继续力量,然后转化胜势的。 …… 夜色深沉,轰然的马蹄声从东面的平原上而来,无数的骑兵顺着渭水停在了天水县城东侧的驿站外。 派人和城门守将知会一声,紧跟着,这些骑兵便住进了驿站当中。 远处的东北方的丘陵之下,数百骑兵默默的停在原地,看着远处的驿站。 赞悉若骑马停在了众人之前,目光落在驿站中已经升起了的喧闹。 梁建方到了。 他从岐州一路奔行,连夜赶到了天水,然后在天水歇息一夜之后,会前往定西。 之所以赞悉若肯定梁建方会在天水停留,因为过了天水,就会进入陇西山地当中,必须要在天水进行休整。 然而从天水到定西,中间虽然两侧山岭不断,但中央的一条渭河谷地,却让赞悉若绝了在半路截杀的心思。 渭河谷地说宽不宽,说窄也不窄,并没有什么很好的伏击之地。 便是有几处地方,那里也早就有城镇建立,除非是在夜间,不然赞悉若很难伏击到梁建方。 梁建方是军中老将,一旦离开天水,他就会完全戒备起来。 身边的哨探会放出到几里远,根本不会给赞悉若多少袭击的机会。 尤其梁建方返回西昌州,身边带了八百骑兵,而赞悉若身边只有五百的影子军骑兵。 影子军骑兵的确是厮杀的好手,但梁建方身边的亲兵也全部都是厮杀经验最丰富的悍卒。 双方一旦厮杀起来,以五百对八百,赞悉若并没有多大的把握将梁建方留下来。 一旦惊动了他,下一次想要再动手就难了。 所以,赞悉若将动手的地方选在了天水,就是因为这里是人思维的盲点。 天水从关中平原逐渐过渡到陇西山地的关键之地,过了这里,进入莽莽群山,人的警惕会瞬间升到极致,但是在天水,人们会最后的放松下来。 尤其是在几日几夜的狂奔之后。 天水是梁建方必然要休息的地方,只有这最后的放松,才能让他们顶起精神,直去兰州。 看着远处的驿站逐渐的从沸腾进入安定,甚至平静宁静下来。 赞悉若心中明白,时机要到了。 夜半三更,赞悉若向前一挥手。 十几名一身蓝袍银甲的士卒从赞悉若的身后直奔而出,最后朝着东南面小心的行进了一里之后,然后快速的朝着驿站狂奔而去,最后在赞悉若的视线之中,径直敲开了驿站。 …… “什么人啊,这里被大将军征用了,去别的地方歇息。”驿站的门打开,一名值夜的校尉不耐烦的走了出来。 即便是夜深人静,整个驿站已经被完全的军事化管理了起来。 梁建方不好在深夜的时候直接离开天水县城,所以提前让人和定西县沟通好,先一步征用了这里的驿站。 但是之前到的可以挡住,但是后面来的,就不好说了。 “大将军。”一身银色鱼鳞甲的队率皱了皱眉,然后拱手道:“便是大将军在这里,怕也是不能耽误兵部的公文,我等要在这里歇息半个时辰,同时喂马之后,立刻前往安西……校尉,这里是驿站。” 校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里是驿站,虽然可以供官员休息所用的,但这里的本质还是传递公文消息。 “四百里加急?”校尉微微侧身。 瞬间,队率的手就按到了刀柄上,他眼神冷冽的说道:“校尉,若是大将军来问,或许我等可以交代一二,但阁下要问……阁下确定真的要问吗?” 校尉顿时被噎住了,然后无奈的摆摆手,让开位置说道:“好了,进来吧,你们到西边去歇息换马,其他地方不要随意去。” “知道了!”队率平静的点头,然后跟着校尉一起进入了驿站深处。 一瞬间,整个驿站已经彻底的展现在他的眼前,他极度敏锐的看向了几个特殊的地点。 果然,黑影晃动,暗哨已经全部到位。 他的目光陆落在驿站门口两侧,一个整队的亲卫负责前半夜的值守。 不过在他们这些人进门之后,这些人已经放松了警惕。 下一刻,横刀出鞘,转眼间已经在前面还在絮叨什么“那群混蛋”的校尉的咽喉上抹过。 鲜血迸射的瞬间,队率还有他的手下已经朝着四周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值夜卫士扑了过去。 驿站门口,四名卫士刚要关门,就被四把横刀直接捅穿了胸口。 不等阴影中的暗哨提醒,下一刻,轰然的马蹄声已经从驿站外面响起,在压过哨声的一瞬间,他们直接冲进了驿站当中。 密密麻麻的黑影如同潮水一样的冲进了驿站,然后对着两侧值夜的亲卫展开了屠杀。 但这个时候,整个驿站之中不少地方已经哗然了起来。 这里是军中士卒睡觉的地方,即便是有人负责大门的守卫,但每一处小院落之中,也都有其他的一两人在值夜。 军中将士的习惯不是随便就能抹杀掉的。 赞悉若这个时候已经冲进了驿站,他直接摆手。 一半的影子军直接朝着后院杀了过去,而剩下一半的影子军,开始朝着各处院落门口扑出,手里的弓箭已经对准了门口和院墙之上,上面蹲在的几个暗哨,瞬间就被射落在地。 赞悉若没有管这些,他手里握着无环刀直接冲进来驿站深处。 梁建方是右卫大将军,他所住的,正是整个驿站最好的小院。 其他的数百名士卒,除了内外巡逻和明暗哨卫以外,全部都在两侧的院落中休息。 一瞬间,这些院落的门口被彻底的封死,根本没有来得及去救梁建方。 甚至就连梁建方自己院落之后的守卫力量也不是很足。 影子军很快就冲进来梁建方的院落之中。 赞悉若紧跟其后,只是他在进入院落之中的一瞬间,心中有一种无比的不安。 虽然他们这一路上的进展,比预期的还要更加迅速一些,但是……他们杀的人不够多。 难道是唐人真的松懈了,还是说…… “砰”的一声,前方的大屋屋门瞬间被踢了开来,赞悉若收回自己的胡思乱想,快步跟着冲进来大屋,然后一片哗然声中,出现在赞悉若眼前的内屋床榻上,却是空无一人。 被子整齐的盖在床榻上,但是床上去没人。 根本不用赞悉若多说什么,他手下的人已经开始快速的在整个院落之中搜索了起来。 赞悉若紧皱着眉头,一步步的走到了床榻之前,然后一只手放进了被子下面。 被子下面一片冰冷,整个被子也没有任何褶皱,就像是这里根本没有人睡过一样。 “撤!快撤,我们中陷阱了……”赞悉若的话音还没有落地,屋外已经是一片火红。 无数的火箭从两侧的院落之中直接飞了起来,狠狠的落在了赞悉若所在的院落中,整个大屋瞬间就汹涌的燃烧了起来。 不仅是这一座院落,是整个驿站,两侧唐军休息的地方,所以的院落中几乎在同一时间升起了火箭。 看着这一幕,赞悉若浑身冰冷:“怎么会!” “杀!” …… 整个驿站的中央汹涌的燃烧了起来,院中的吐蕃人清晰的现出身来,而两侧的院落之中,却是陷入了无比的黑暗之中。 只能隐约的看到密密麻麻的将士站在了院墙之上,手里的弩弓在冰冷的收割。 是的,每个人都手里都有一只弩弓。 这支弩弓当中的五支弩箭全部射完,立刻就有一把新的弩弓送了上来,几乎没有穷尽。 弩弓相比于弩箭的优势就在于此,弩弓只需要提前上好弦,那么在发射的时候,普通弓箭手射出一支箭的时候,他们已经将五支箭全部都射完了。 人死了,就这么都比不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地上已经满是吐蕃人的尸体。 这个时候,两侧的院落之中,才有士卒手持矛盾长槊冷峻的走了出来。 “砰”的一声,后院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破门声,随即命令传来:“有人逃走了,出两百骑兵追杀!” 光影之中,两百骑兵立刻朝着后院追杀而去。 黑暗之中,赞悉若带着三十多名影子军骑兵快速的狂奔,在他的身后两百骑兵在紧紧的追杀。 赞悉若的脸色无比的难看。 这竟然是一个陷阱。 从头到尾,他只听到一片弩弓的声音,甚至都没有见到梁建方整个人。 不仅如此,赞悉若甚至有种感觉,今夜在追杀他的,根本就不是梁建方。 因为今夜这种厮杀的习惯,太不梁建方了。 或许梁建方根本就不在这里。 梁建方不在这里,那他在哪里? 赞悉若猛然抬头,脸色惊变。 梁建方不在这里,自然也不可能在长安洛阳,因为西昌州战事,要求他必须最快的返回西昌州,所以他不可能在长安洛阳逗留,但是他又应该返回西昌州。 赞悉若今日是亲自杀进驿站中的,他可以肯定,今夜驿站当中的守卫并不是表现出故意的松懈,而是就是那个样子。 甚至从两侧院落当中的唐军士卒的反应时间也能够看的出来,他们的确没有想到有人会在今夜杀到。 但是他们又反应了过来。 这说明,他们在很早就进行了某种布置。 这种布置就是在针对别人对梁建方的刺杀而来的,不是这里,也会是在其他别的地方…… 梁建方在西昌州吗? 一个念头突然在赞悉若的脑海中直接炸开。 难道说这一切本身就是一个局,是唐皇针对吐蕃设计的布局,让梁建方离开西昌州,本身就是为了引诱吐谷浑和吐蕃人动手,然后好在西昌州一战再度诛杀吐蕃主力。 光是想到超过五万的吐蕃骑兵死在西昌州,赞悉若就感到一阵的头皮发麻。 尸堆成山,血流成河。 这几乎就是当年一战的翻版。 只不过那个时候,被唐皇算计的,是赞悉若的父亲和弟弟,但这一次是赞悉若自己。 赞悉若浑身上下一阵战栗。 身后追杀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这几乎在告诉赞悉若,他已经没有可能将消息传到高原上了。 赞悉若微微一愣,随即满脸苦笑。 便是他现在将消息送回去,难道真的便能改变得了吐蕃出兵西昌州的局面吗? 他们已经在西昌州做了太多的布置,投入了太多,现在的他们只会像个赌徒一样不停的投入,加快脚步的投入。 “嗖嗖嗖”一阵弩箭声从前方传来,赞悉若下意识的瞬间停马。 但是身前左右的数名骑兵已经同时中箭倒地。 其他人根本不等赞悉若吩咐,便已经朝着前方杀了过去。 随即更多的弩箭声响起,仅仅在片刻之间,十几名吐蕃影子军骑兵除了赞悉若一个人以外,其他人全部都死了。 火把终于亮起。 身前身后,数百名大唐骑兵将赞悉若彻底的围住。 赞悉若看了身后一眼,目光看向东面方向,那里同样有一连片的马蹄声响起。 “这果然是一个局。”赞悉若轻轻抬头,看向众多大唐骑兵后方一名缓缓而上的年轻将领,赞悉若开口问道:“敢问将军何人,前来送吐蕃人归西?” “左千牛卫郎将刘审礼。”刘审礼神色淡漠的扬起了手里的刀,开口道:“你可以不死的。” “还是死了的好。”赞悉若看向刘审礼,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也该死了。” 一句话说完,赞悉若手持长刀直接朝着刘审礼冲了过来。 两侧的骑兵如波浪一样的朝着两侧分开,刘审礼坐在战马上,在赞悉若冲上前的一瞬间,右腿在马车用力一顶,挂在马侧的步槊直接向前冲去,根本不给赞悉若任何反应就已经洞穿了他的胸膛。 紧跟着,刘审礼手持千牛刀从赞悉若的身侧划过,锋利无比的长刀直接将赞悉若的人头斩了下来。 看着刘审礼将赞悉若的人头挂在马侧,四周的将士齐齐躬身:“将军!” “连夜戒备,同时通知天水县城,全部搜查整个天水境内,这里少不了还有吐蕃人的细作。”稍微停顿,刘审礼抬头看向兰州方向,说道:“后日,我们去兰州,说不定前线大战,我们还能够赶上。” “喏!” (本章完) 第712章 暗夜厮杀,运筹千里(今日一更) 第712章 暗夜厮杀,运筹千里(今日一更) 大非川。 冷风在漆黑的夜空上方极速的划过。 空荡荡的军营之中,火把高举。 丹增扎西勒住缰绳,深深看了吕旦一眼,问道:“你是怎么觉得,眼下这些就一定是陷阱,就因为这座空营,还是说你有什么隐瞒的地方,是西吐谷浑进展不顺,还是曲沟进展不顺?” 吕旦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其他两个地方的进展都在预料当中。 “原来你是被唐人给吓到了。”丹增扎西声音一冷,他的手无声的握在了刀柄之上。 吕旦看到这一幕,眼睛一跳,赶紧拱手道:“末将一切听副相之令,绝不违逆。” 丹增扎西这才缓缓的松开手,说道:“如今之事,数万大军已经到了大非川,便因为你一个猜疑,就要撤军,你真的当大军行军是儿戏吗?” “是末将之错。”吕旦沉沉躬身。 丹增扎西森冷的眼神依旧在吕旦身上萦绕。 一时间,吕旦只觉得浑身发麻。 就在这个时候,一匹快马从营外而来,最后在丹增扎西身前停下,马上将领面色凝重的拱手道:“副相,唐人大部朝着兴海的方向去了,另外有三百骑兵朝曲沟方向,应该是求援去了。” 丹增扎西想了想,开口道:“求援是真的,那些人,怕是还想着要杀回来,毕竟汇合兴海的那五千骑兵,他们就有一万五千骑兵了,应该有胆子和我们搏一搏了。” “是!”吕旦拱手,他知道,从战略上来讲,只要那一万五千人还在兴海,那么丹增扎西就不能倾力派人去攻曲沟。 只要曲沟还在,兰州鄯州的增援就能够顺利抵达。 一旦曲沟失守,青海南山山口被吐蕃人占领,那么整个东吐谷浑的大局,就彻底的落在吐蕃人的手里了。 丹增扎西抬头看向吕旦,说道:“你的人今夜还能跟上吧?” “跟上?”吕旦惊讶的抬头。 “今夜我们就要杀到兴海。”丹增扎西淡淡的开口,说道:“明日清晨拿下兴海,然后趁着天亮,越过沙珠玉河,杀往曲沟。” 沙珠玉河,在整个高原中部,从西往东流入黄河的一条长河。 “原来他们今夜撤到兴海,也是担心被人在沙珠玉河追上,骑兵一旦落入那样的境地,就麻烦了。”吕旦喃喃的说道。 “自然。”丹增扎西调转马头,朝向兴海方向,淡漠的说道:“你们的一万骑兵,在大军最左侧,然后一起杀往兴海。” “喏!”吕旦立刻拱手。 很快,吕旦就跟着丹增扎西出了军营,这个时候,看着密密麻麻的吐蕃骑兵,心里大概一数,吕旦就明白,如今在大非川的吐蕃骑兵,起码有三万人。 吕旦的目光越过大军落在后面的玛积雪山。 从吐蕃杀到大非川的吐蕃骑兵真的只有三万吗,还是说,有更多的吐蕃骑兵,在飞快地朝着这里赶来? …… 夜色之下,无数的骑兵举着火把,顺着雪山山脚朝着兴海狂奔而去。 从上往下,隐约能够看到,骑兵大体分为四股。 最前面的一万骑兵,中间的一万骑兵,还有后面的一万骑兵,密密麻麻的拉开十几公里。 而在他们的左侧,朝着沙珠玉河方向,是一万吐谷浑骑兵。 一旦从沙珠玉河方向有任何的袭击而来,第一波遭受攻击的,就是吐谷浑骑兵。 丹增扎西坐镇中军,然后率领手下骑兵以稳定的速度朝着兴海而去。 虽然他也巴不得马上就到兴海,但是他必须要为战马留力。 不然的话,到了兴海,战马却没有了奔跑的力气,那么该死的就是他们了。 丹增扎西目光越过深沉的黑夜,在草原上奔驰。 战马比他们更加懂得该如何安全奔跑。 突然,一片“嗡”的声音从东南方的密林传来。 丹增扎西惊讶的抬头,就看到一片密密麻麻乌云一片的弩箭从密林之中直接飞出,然后飞快地落下。 大军最前列的几十匹战马,骤然倒地。 丹增扎西惊讶的看着又是一波弩箭升空的密林中,他实在没有想到,唐人竟然敢在半途设伏截杀他。 丹增扎西随即笑了,因为他的手下有三万吐蕃骑兵,还有一万吐谷浑骑兵,在玛积雪山上,还有一万吐蕃骑兵和一万党项骑兵,整整六万人,对兴海的一万五千骑兵,很好,很好。 “杀!” …… 洛阳,乾元殿。 数十根灯烛照亮了整个大殿。 不停的有官员来来回回,不停的将奏本整理送到了秘书监陆敦信的手里,最后送到了坐在御榻上的皇帝手中。 长孙无忌和李勣坐在大殿左侧,同时仔细的阅读着一份份奏本。 李承乾面色平静的将手里的奏本放下,看向长孙无忌和李勣道:“安西大都护府奏报,他们选择相信阿史那·弥射,然后统合昆凌都督府诸部突厥,一起杀向五弩失毕部,以诬告反坐,捉拿阿史那·步真。” 长孙无忌摇摇头,叹声道:“阿史那·步真也真的是蠢,他竟然指望大唐会替他杀掉阿史那·弥射。” “不管怎样,有了阿史那步真的弹劾奏本,安西大都护府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拿阿史那步真,一旦突然反抗,必然就是血流成河的下场。”李勣抬头,看向李承乾道:“恭喜陛下,多年以来,诸番布置,总算是要得逞了。” 李承乾轻轻笑笑,然后神色认真的说道:“朕不在乎西突厥这一次究竟会死多少人,朕要的,是之后的府兵体系,要在整个西突厥彻底的建立起来。” “以如今的局势,昆陵和蒙池都督府的府兵和当地头人的血仇深了。”长孙无忌拱手,说道:“这一次之后,除了陛下,任何人都想轻易再在西突厥纠集大量骑兵了。” “能成最好,接下来是西昌州的战事。”李承乾抬头,说道:“裴行俭已经从安西出兵西吐谷浑了,而西域一旦平定,立刻就能抽调两万骑兵参加吐蕃灭国之战。” 吐蕃灭国之战。 这个六个字轻轻的在整个乾元殿中回荡,让所有人的动作不由得一阵停顿。 李承乾从御案上拿起另外一本奏本,说道:“刘审礼在天水遭到了刺杀,杀了一名领头之人,朕已经让长安找人辨认了,应该很快就能有结果了。” 长孙无忌点点头,说道:“能够率五百影子军骑兵,悄然越过群山,杀到天水,还能准确的预判代国公会在天水停留的人,怕不是一般人,这样的人就这么死在天水了,可惜啊。” “刘审礼是动手快了些,不过看奏本而言,那人明显已经有了死志。”李承乾摇摇头,道:“他都不想活了,其实就算是活着拿下他,恐怕早晚他也会死,没有多少用的,只会耽误我们自己的时间。” “是!”长孙无忌和李勣同时齐齐拱手。 其实已经如此,人也已经死了,已经没多少再讨论的价值。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随即徐安从殿外快步而入,将一封卷成团的密信放在了李承乾身前。 “陛下,这是从长安飞鸽传书而来的。”徐安轻轻拱手。 李承乾满是惊讶,随即打开了卷纸,然而仅仅是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就不由得一变。 “陛下!”长孙无忌和李勣同时抬头,脸色惊讶。 “是赞悉若。”李承乾长叹一声,说道:“窦知节曾经去过吐蕃,所以多看了几眼之后,最后还是认出了赞悉若。” “所以最近一段时间,在大唐搅风搅雨的就是赞悉若。”长孙无忌恍然的点头,随即他点头冷笑道:“果然有其父就有其子,禄东赞和噶尔·钦陵和赞悉若,几乎都是一样擅长阴谋,最后又是一样的死在阴谋之上。” 李承乾看了长孙无忌一眼,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想了想,他开口道:“赞悉若一死,吐蕃人在大唐所有的布局都彻底完了,英国公回长安吧,连夜走。” “是!”李勣立刻站了起来,拱手领命。 “英国公回到长安之后,所有的军中调遣,就全部托付给国公了。”说完,李承乾跟着说道:“让太子也跟着学学,其他的不说,军中行事每一步的简单,都需要让太子清楚的明白。” “臣领旨。”李勣立刻拱手,然后说道:“臣告退。” 李承乾点点头,李勣这才退身离开。 …… 看着李勣的背影消失,长孙无忌这才转身看向李承乾,说道:“如此说来,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在陛下的运筹之中了?” 李承乾低下头,叹息一声道:“西突厥的事情,是从当年灭西突厥就开始的布置,好在吐蕃中计了,朕也恰好可以解决西突厥的问题。” 长孙无忌轻轻躬身。 “至于调代国公回朝,那是兵部尚书给朕的提醒。”李承乾的目光看向西昌州方向,然后轻轻笑道:“他如今和苏定方在兴海藏着,若是吐蕃人一个不小心,他们两个带着的一万山地兵,绝对会被吐蕃人一个好看的。” “是!”长孙无忌赞同的点头,梁建方的突然回朝,让吐谷浑人彻底暴露了出来。 “再有就是赞悉若之死。”李承乾摇头,说道:“朕也没有想到真的会有人在代国公返回西昌州的路上去截杀他。 原本不过是做的一着闲棋,但朕真的没有想到,他会入彀,而且死了,的确是可惜了。” 赞悉若,论钦陵和禄东赞,这父子三人,是造就吐蕃数百年辉煌的人。 赞悉若的能力并不是太在禄东赞和赞悉若之下。 说实话,若是他能为大唐所用,不管是将来攻灭吐蕃,还是说将来用在大唐自己的内政治理上,也都绝对会是一把好手。 但可惜,父子三人都死在了大唐手中。 “说实话,朕也没有想到,竟然是赞悉若在朝中兴风作浪。”李承乾抬头,叹声道:“这两年整个后宫,传扬的最多的,无非就是四妃和后宫诸妃的重新排定,此事的风声是朕故意放出去的。” 长孙无忌点点头,皇帝这一手的确是高招。 当初安东初定,就是因为后宫要补定贤妃和德妃,所以对于朝中对安东的支援,各家都派了不少人前往安东。 虽然说安东的利益不少,但是没有皇帝的这一手,世家对安东的布置,绝对会下降一个层次。 “最后是兰儿做了贤妃,太原王氏和河东柳氏出力不少。”李承乾不由得笑笑。 太愿王氏这两年对他的支持不小,目的就是要将王幽兰送到四妃的位置上。 实际上这不仅是太原王氏的事情,河东柳氏,乃至于长孙无忌都在尽力支持。 所以王幽兰最后做了贤妃,整个关中门阀全都高兴。 看看皇帝的后宫吧,皇后是正儿八经的武功苏氏出身,在关中也是仅次于几大门阀的大族;贵妃的父亲郑仁泰是秦王府的旧将;淑妃更是魏征的女儿,加上一个和关中紧密联系的太原王家,还有九嫔之首的昭仪苏旖,都是关中自己人。 “崔家得了一个宰相,卢家得了一个太常寺卿。”李承乾平静的看向长孙无忌,道:“各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有杨家和江南士族有些失落,后来朕便借机让他们在逻些动手。” 当初四妃的事情,因为李承乾没有刻意遮掩的缘故,所以在长安城传的沸沸扬扬。 长安百姓,都城子民,他们对八卦扒的比谁都深。 再加上推波助澜,便是吐蕃人也能够察觉到其中的利益往来,还有仇怨。 很多事情,从李承乾的角落看来不过是小事,但是在有心人的眼里,稍微借题发挥,立刻就会弄出一堆事情来。 长孙无忌缓缓点头。 这个时候,他在有意无意间忽略了武媚娘和徐慧的事情。 毕竟在他看来,武媚娘是先帝的嫔妃,如今留在宫中,更多的是给皇后和宫中嫔妃看孩子。 徐慧也是如此,徐艺已经生了两个皇子,她在身边照料也是正常之事。 当然,长孙无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有更加要关注的事情。 抬起头,长孙无忌问道:“陛下,那么晋王的事情……” “稚奴……”李承乾想了想,最后索性说道:“稚奴并没有被吐蕃人掳走,他如今就在成都,在益州大都督李道宗手下照料着。” 长孙无忌缓缓点头道:“臣就知道陛下不会让这么一个把柄被吐蕃人拿到的。” “朕也是午夜梦回,思索吐蕃人可能会做什么出乎朕所预料的时候,突然将想起了稚奴。”李承乾轻叹一声,然后说道:“所以朕就让人在黔州略做布置,百骑司布置了一批死士。” “那么那个‘晋王’?”长孙无忌忍不住的抬头。 “他会和文成皇妹见面的,至于剩下的,究竟会有什么人死在他的手里,朕就不知道了。”李承乾平静的摇头。 一个精心培训的死士,他最好的下场就是拉着最有价值的敌人一块去死。 “天下事最是不易。”长孙无忌感慨一声。 “大唐是最不易的。”李承乾神色认真起来,说道:“这一次吐蕃人杀入西昌州,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派了多少人来,五万,还是十万,舅舅,这一战还有的打。” “是!”长孙无忌认真拱手。 “今夜就先到这里吧,舅舅回去早些休息。”李承乾看了一眼殿外,天色已经很深了。 长孙无忌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开口问道:“敢问陛下,将来事情了解,陛下打算如何安置晋王,黔州如今已经不安全了?” 李承乾微微握紧拳头,然后抬头道:“安置到襄州吧,那里相对安静一些。” “是!”长孙无忌稍微松了口气,然后拱手道:“臣告退。” “舅舅慢走。”李承乾温和的点头,然后看着长孙无忌离开了乾元殿。 李承乾这才看向殿中诸人,说道:“分为两班,一班去西偏殿休息,一班值守。” “喏!”陆敦信,许敬宗,李义府,裴炎,岑长倩等人齐齐拱手。 李承乾起身,朝着东偏殿走去,最后从东偏而出。 …… 夜色清冷,星月匿影。 李承乾漫步在宫道之上,朝着贞观殿而去。 李治的事情,李承乾虽然不舒服,但也没有太过反对长孙无忌。 李治他其实还是想要让人安置在黔州,毕竟他以李治来钓鱼,是许多人都能看出来的。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不会有人敢在李治的身上打主意。 相反,长孙无忌其实更多的也还是怕有人在李治的身上打主意,如果真的那样的话,那么李治恐怕就很难活下去了。 所以,才想将李治另外迁移一个地方,消息隐秘些,尽量不要让人打扰他,从而让他平静的度过一生。 暂时先这样吧。 大业门下,李承乾停下脚步抬起头。 自从徐家被举告走私铁器到吐蕃开始,武家,萧家,张家,杨家,苏家,还有窦家,牵涉到其中的人,全部都被李承乾下令闭门自守,但不仅宫外如此,宫内也是一样,所有涉事的嫔妃全部都被闭门自守。 不过等到事情最后查清楚后,几乎所有人都会被接触禁令,除了两个人。 李承乾侧身,问道:“武婕妤和徐婕妤两边情况如何了?” 徐安快步上前,拱手道:“回陛下,一切无恙。” “嗯!”李承乾点点头。 武媚娘和徐慧徐艺一样被令闭门自首。 不过相比于宫外,宫内的饮食需要专人奉送。 所以有内侍在殿外守卫,禁止暗通消息。 李承乾抬头道:“秋后,朕要回长安,武婕妤和徐婕妤全都留在洛阳不回长安,挑选好适合的人妥当伺候,勿要出事。” “是!”徐安点头躬身应诺,武婕妤的背后是杨家,而徐婕妤是两个皇子的母亲,自然要照料妥当。 不过不让她们回长安,这里面的事情,就不是徐安该问的。 李承乾迈步前进,神色平静,同时问道:“对了,狄怀英那边查的怎样了?” “应该还需要些时间,差不多等到陛下回长安后,就能够弄清楚了。”徐安稍微停顿,然后沉沉拱手。 “狄怀英行事,不需要太过操心,唯一需要小心的是武元爽那边。”李承乾迈步走进明亮的贞观殿中,走到了御榻上走下,沉吟道:“赞悉若死了,骆宾王接下来的动作就不好预料了。” 赞悉若一死,吐蕃人在西昌州的计划会彻底的失败,剩下的,他们除了困守唐古拉山什么都做不了。 吐蕃人不会再相信骆宾王,李治自然也不会再交给他,未来骆宾王会怎样? 是强行前往吐蕃,强要李治,还是说杀回到长安,掳走武元爽,还是重新潜藏起来,销声匿迹。 如果是前两者,骆宾王死定了。 如果他选最后,李承乾倒是可以放他一把,将来和大食交战,或许他这一颗棋子还能够派上用场。 李承乾抬头,说道:“派人盯着武元爽,若是有人对他下手,那么连背后的人也一起收拾干净吧。” “是!”徐安拱手,然后悄然退入黑暗之中。 李承乾的目光抬起,看向西昌州方向。 也不知道那里的战事进行到哪一步了? …… 夜色之下,数万骑兵在草原奔驰。 山林之中突然射出了无数弩箭,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但区区数十人的死伤,相比于四万骑兵,在丹增扎西的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 甚至如果唐人真的试图用山中埋伏的方式,来试图获得一定的战略优势,丹增扎西更不得不如此。 相比于残酷的攻城战,这样的骑兵对决,更合丹增扎西的口味。 以四万对一万五,优势在他。 “呜”的声音联系响起。 黑夜中,军令快速的传令。 一大片的骑兵开始向北面而行,避开山上的弩箭打击。 同时也有大量的骑兵继续冲锋,不过在冲锋的同时,手里的火箭同时闪起,然后直接射入了山林之中。 火箭落下,火光闪起。 山林中密密麻麻的唐军身影顿时出现在吐蕃骑兵的眼里。 轻轻一数,赫然有三四千人之多。 丹增扎西的眼底,闪起了狰狞的笑容。 (本章完) 第713章 以强大精良的军械,强行欺负人,这 第713章 以强大精良的军械,强行欺负人,这就是大唐(加一更) 星月匿影,战马狂奔。 雪山脚下的密林中,火箭在落下的同时,也照亮了其中密密麻麻,整整三千人的唐军将士。 黑衣黑甲,手持弩弓。 唐军将士手里弩箭,对准了密林之外数百步远的吐蕃骑兵。 为首的,赫然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唐军将领。 看着头顶的火箭,他的手轻轻一挥。 四周的唐军士卒立刻后退一步,同时后面一排的唐军士卒立刻手持盾牌上前。 非常迅速的搭在了两树之间,借用树木的力量来抵挡吐蕃弓箭的力量。 “砰砰砰”无数的吐蕃火箭落下,然而不管是钉在盾牌上的,还是钉在树木上的,同时快速的熄灭。 黑甲将领的眼中,闪过了残酷的冷笑。 这些盾牌和树木,全部都在天黑之前侵泡过水,或者被水重重浇过。 以如今高原上的昼夜温差,夜里虽然不至于说是寒冷,但温度着实不高。 想要用火箭点燃他们所在的这片树林,怎么可能。 黑甲将领,看了丹增扎西的方向一眼,他的神色迅速平静下来。 下一刻,他的手用力再一挥。 举着盾牌的士卒大踏步的上前,跟在他们身后的弩弓手,对准了下方的吐蕃骑兵,更多的弩箭如同乌云一样的坠落下来。 顷刻间,上百名吐蕃骑兵从战马上栽落。 不过这个时候,更多的吐蕃骑兵已经在号角声的指引下,快速有序的朝着东北方而行,划过一个大弧,朝兴海继续前进。 几乎所有人都明白,大战要来了。 距离山脚最近的吐蕃骑兵,在奔驰的同时,也将更多的火箭射进了山林中,哪怕射不死他们,也要阻拦他们下山的脚步。 一切发生的很快,几乎在转眼之间,已经有上万名骑兵冲过了黑甲将领所在的山林所在。 与此同时,轰然的马蹄声从前方的黑暗之中快速的奔来。 踏起一片心惊。 唐军的主力骑兵,来了。 黑暗之中,一时间根本看不清有多少人。 但是吐蕃人自己,却在点燃火箭的同时,将自己的位置彻底的暴露了出来。 两股轰然的马蹄声在迅速的接近,然后“嗡”的一声,却是无数的弩箭率先从半空飞起。 吐蕃人的羽箭也在同一时间射了出去,但两股箭矢之下,大唐骑兵不过是倒了十几人,而吐蕃人却是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彻底不见了。 下一刻,两股人马迅速的接近,锋利的长槊率先捅穿了吐蕃骑兵的胸膛。 军械上,大唐永远都是占优势的。 位居中央的丹增扎西清晰的看到了这一幕,与此同时,他也清楚的看到漫山遍野的唐军骑兵从对面直接杀了过来。 人数起码在上万人。 甚至还有更多。 难道说,真的是兴海的唐军骑兵全部都杀了出来。 丹增扎西手一挥,“呜”的一声,所有的吐蕃骑兵,立刻开始按照军令,按照隶属,或整或散,以吐蕃人最擅长的战争方式,手持长矛长刀朝着对面凶狠的扑了上来。 战争在第一时间最激烈的展开。 无数骑兵在对撞在一起后,然后同时倒地,鲜血染红了草原。 广阔的草原上,从南到北,数十里内,数万骑兵在激烈的拼死搏杀。 雪山山脚的山林中,这时,已成了一个单独的偏僻战场。 战马飞奔的速度慢下来之后,立刻有三千吐蕃骑兵专门抽调出来,对着山林中,不停的大步向前的大唐骑兵冲锋而去。 但,密密麻麻弩箭,一次次的飞起,一次次的又落下。 吐蕃人骑兵反应很快,但最后死在弩箭之下的吐蕃骑兵,还没有千人之多。 在付出了不菲的代价之后,吐蕃骑兵已经冲进了山林边缘,对着山林中的唐军士卒疯狂的开始。 就在这个时候,“嗡”的两声从山林深处响起。 下一刻,十几支粗长无比的伏远弩箭已经飞在了半空中,然后狠狠的在山林之外落下。 后面正在冲刺的吐蕃骑兵,瞬间被穿透了几十人。 不仅如此,两个火球突然从山林深处飞起,然后狠狠的朝着吐蕃骑兵大队当中砸了过去。 火球飞在半空中的时候,将更多的吐蕃骑兵的身影彻底的照亮。 人群之中,丹增扎西心里猛然一惊,暗叫一声“不好”。 不是因为大唐在山林中还藏了伏远弩和投石车,而是因为在大唐的算计之下,吐蕃骑兵的虚实更多的暴露了出来。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如今的天空之上,星月无影,只能依靠火把的光亮和天生的直觉在厮杀。 然而,如果这一切的厮杀都是一个局,那么丹增扎西就要有麻烦了。 果然,丹增扎西隐约看到前方的黑暗中,数支以千人为单位的大唐骑兵开始迅速的调动,朝着吐蕃骑兵的薄弱处,就杀了过去。 丹增扎西立刻进行快速的调整,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又是两个火球升空。 在他头顶照亮的同时,在坠落下来的实惠,也在地面上狠狠的砸开,然后碾压,数十名吐蕃骑兵被直接砸死砸伤。 死伤虽然不大,但实在是太动摇军心。 丹增扎西指向山林之中,怒声吼道:“再去两千人,一定要将山中的投石车毁掉。” 转眼,数名传令兵已经快速的骑马而去。 丹增扎西深深呼吸,终于平静下来,开始稳定的调遣大军和四周的大唐骑兵进行厮杀。 超过五万骑兵厮杀的战争,在黑夜中,更多的是依靠火焰余光和战争本能,还有自身的军械进行厮杀。 而这里面,唐军是占优势的。 这一点,丹增扎西心中早有准备,然而,在厮杀之中,丹增扎西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出现在战场的唐军数量,根本不是一万人,也不是一万五千人。 光是四面八方传回来的消息,他略做统计,就能够得出,唐军骑兵的数量起码在两万人以上,还有山林中的步卒,唐军的数量起码在两万五千人以上。 而且他能够确定,这些人可不是什么生瓜蛋子,而是实实在在的百战精锐。 不仅如此,在黑暗之中,还有一名红衣金甲的将领,在来回的冲杀,极快的就穿透了一波敌阵,然后朝着下一批再度冲杀过去,这样的人,并不在丹增扎西记忆当中任何西昌州将领之列。 难道说,眼前这一局,根本不是某些人的临时起意,而是整个大唐苦心多时的精密算计? 莫名的,丹增扎西感到全身上下一阵冰寒。 他抬起头,看向远处红衣金甲的将领。 此时,对方正在直直的盯向他,眼神中满是血腥的肃杀,下一刻,他人已经转身杀向了吐谷浑骑兵的方向。 刹那间,丹增扎西的脸色难看的可怕。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大唐的算计,他们突然增兵,为的是歼灭他手下这数万人,那么他们最好的选择突破的方向,就是吐谷浑人。 大唐骑兵,吐谷浑骑兵,都是强悍的存在,但是吐谷浑骑兵,却是三家之中最弱的一方。 丹增扎西有些慌乱的重新排布起来,三千骑兵从后方朝着吐谷浑人方向增援而去。 与此同时,一队传令兵已经迅速的朝着玛积雪山的方向而去。 在山上,那么还有一万吐蕃骑兵,一万党项骑兵在作为丹增扎西应对变数的底牌。 这支底牌,今夜他就必须要揭开了。 就在这个时候,两只火球再度冲上来高空,将整个丹增扎西所在的地方,照的一片通明。 优势。 整个黑夜之中,最大的优势,就是身处在光明之外。 谁在光明之中,谁就死的最快。 丹增扎西疯狂的加派人手朝山林之中冲去。 但这个时候,原本往出冲的大唐士卒,也在山林边缘,稳稳的立足脚跟。 以盾牌,树木,还有长槊,弩弓,构成了一道难以被冲垮的防线。 加上身后山林深处的十几架伏远弩,还有两架投石车,让吐蕃人即便是一夜冲击,最终也没有能够冲入山岭。 天逐渐的蒙蒙亮了起来,在这一刻,丹增扎西也终于看清楚了山上的情况。 原来,藏在山林中的大唐将士,从来不是三千人,也不是四千人,而是整整的五千人。 五千步卒,加上两万骑兵,这正是大唐这一次伏击丹增扎西所派出的力量。 …… 一夜的混乱厮杀,吐蕃死伤超万人,而对面的唐军,死伤虽然只有六七千人,然而这些人,有不少还在继续作战。 如今的情况下,吐蕃骑兵剩余两万人,还有吐谷浑骑兵剩下还有五千人。 将近两万人死伤在这一夜的混乱厮杀当中,虽然吐蕃人死伤不少,但大唐目前剩下的,也就只有不到两万人而已。 其中骑兵更是只有一万五千人。 以两万五对一万五,整体上,吐蕃人还是占有优势。 丹增扎西目光远眺,一名红衣金甲的大将骑马停在数里外的山林之下。 梁建方,丹增扎西忍不住的一阵咬牙。 果然,他还是被唐人给骗了。 梁建方早就从长安返回了,甚至早就已经在草原上做下了种种布局,而不是现在已经在长安。 该死的赞悉若,这种事情你都能出错。 还有骆宾王,眼下这一切说明长安的事情,还是一个局。 这一场豪赌,于吐蕃而言,他们又输了。 他们以为自己可以制造长安城的困局,然后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然后彻底的吞并西昌州和吐谷浑,没想到反而被大唐抓住了他们这种急切的心理,反过来设局给他们。 眼下这一局虽然算不上怎么顶级,但大唐骑兵的战损却要远在他们之下,甚至只要好好的养伤,不久之后,就能够重新出现在战场上。 以强大精良的军械,强行欺负人,这就是大唐。 当然,丹增扎西这一夜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他的眼睛红彤彤的。 在他的身后,一万完整的吐蕃骑兵已经重新列阵,另外一侧的五千吐谷浑骑兵,也做好的集结。 这就是丹增扎西努力一夜的结果。 他非常小心的,将手下的骑兵在夜晚厮杀的时候,无声无息间退下来了一万人。 在凌晨广阔的草原上,六千骑兵冲杀在最前线,和大唐骑兵进行最激烈的搏杀,剩下的四千骑兵在后面来回奔驰。 对前线进行增援的同时,也在阻止任何一名试图穿越战线,朝着丹增扎西杀来。 此刻的丹增扎西,已经退到了数里之外的小山丘上,接着黎明的天色,将所有的一切全部都看在了眼里。 尤其是站在后方的梁建方,看到梁建方的瞬间,丹增扎西终于彻底的死心。 他们的确被大唐算计了。 不过,情况还没有到沮丧的时候,昨夜,丹增扎西已经派人去玛积雪山传信而去,在那里的一万吐蕃骑兵,一万党项骑兵,用不了多久就会杀过来,以四万对一万五,优势在他。 远眺梁建方身上的战甲,一道灵光突然在丹增扎西的脑海中闪过,他猛然看向了另外一侧,在东北方的草原上来回奔驰,压的吐蕃骑兵不得不退缩回去的另外一名同样红衣金甲的将领。 同样的大将军甲胄,更加的年轻,更加的骁勇善战。 苏定方。 丹增扎西终于明白,这个一整夜都在冲锋厮杀的大将军是谁了,赫然正是大唐左屯卫大将军苏定方。 一股冷意从全身上下袭来。 要不要撤?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的升上来丹增扎西的心头。 但在瞬间,这个念头就被他自己彻底抛弃。 以四万对一万五,优势在他。 抬起头,一道道命令迅速的被丹增扎西发布了出去。 在丹增扎西身后的一万吐蕃精骑,开始疯狂的提速,朝着东北方向,划过一个大弧,朝着苏定方的方向直接杀了过去。 大将军又怎样,在他的手下,大将军一样要死。 战场已经如此了,任何人再有什么精明的智计,现在这个时候也用不出来了。 …… 整个战场的东北方,苏定方来回不停的冲杀,将眼前的吐蕃骑兵杀透成了筛子,这个时候,他终于抬头。 前方,上万吐蕃精骑已经朝着他的位置汹涌的冲杀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苏定方嘴角忍不住的闪起一丝笑意。 一丝轻松兴奋的笑意。 终于被别人当成了软柿子,这种感觉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了。 两万五千兵力,五千在山林中,一万三千归梁建方指挥,在正面狙杀吐蕃骑兵,而剩下的七千骑兵归苏定方指挥。 一夜的厮杀之后,已经有近两千骑兵退出了战场,其中战死数百人,剩下的还能有一千人再返回战场,所以士卒的情绪依旧高涨,因为对面的吐蕃人的战损是他们的两倍之上。 看着远处冲锋而来的吐蕃骑兵,苏定方轻松的打了个口哨,下一刻,他已经率先朝着上万的吐蕃骑兵冲了过来。 身后的五千骑兵没有丝毫犹豫的就紧跟而去。 密密麻麻的羽箭直接朝着苏定方笼罩而去,但是一丈三的长槊肆意挥舞之间,羽箭已经被全部扫落在地。 “嗡”的一声,无数的弩箭升空,下一刻,已经直接坠落在吐蕃骑兵的军阵当中。 瞬间,最前方的吐蕃骑兵已经彻底的不见了踪影。 呼哨一声,苏定方已经随后紧紧的杀了进去,如同一只楔子一样,狠狠的插进了吐蕃大军之中。 丹增扎西在远处看着,眼神忍不住的闪过一丝震惊。 昨夜的时候,看的不是很真切,但是到了白天,一切更加的清晰。 远处的苏定方,苏定一头优雅的猎豹一样,轻松的冲进了上万大军的冲锋之中,然后在里面悠闲的来回踱步。 然而,长槊挥舞之间,不知道多少士卒已经死在了他的手上。 丹增扎西的眉头忍不住紧紧的皱了起来。 一万对五千,难不成他们还会败落吗? 丹增扎西之所以选择苏定方作为冲击的对手,就是希望能够从他的身上打开缺口,然后从东北方朝着正东方席卷而去,最后彻底的动摇唐军的阵营。 毕竟正面穿透一万唐军骑兵的阻挠并不容易。 “咚咚咚”一阵阵锣鼓声突然从远处传来,丹增扎西忍不住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然而刚刚抬头,一片刺目的霞光已经射入了眼中。 丹增扎西迅速的眨眼,然后在最短的时间里,迅速的适应过来。 但是这个时候,他的脸色已经难看的可怕。 现在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唐人要将战场选择在这样一个地方,为什么他们要在半夜对他们进行截杀。 就是因为要图晨起阳光破晓的优势。 这一点优势其实并不大,但在相互之间剧烈厮杀的战场上,这一点优势足够致命。 果然,在丹增扎西的视线当中,不少吐蕃骑兵因为抬头一瞬间的光线刺激,身体动作无法及时反应,下一刻,冰冷的长槊已经刺进了他们的咽喉。 一瞬间,整个战线被大唐骑兵整整向前推进了一大步,后续不少的吐蕃骑兵迅速的被迫补充上去。 突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东侧的山林方向传来。 丹增扎西迅速的转头,然后就看到原本在山中的大唐步卒终于冲下了山林。 在方圆近十里的广阔战场上,这五千人实际上很难发挥太大的作用,但是,当他们端着长槊朝着距离最近的吐蕃骑兵杀过去的时候,丹增扎西立刻就明白了唐人的打算。 他们要将吐蕃骑兵从中间一分为二,然后分别猎杀。 然后以局部战场动摇全局。 丹增扎西的目光迅速的落在了梁建方的身上,这个老辣的唐军主帅,一样不是好惹的。 就在这个时候,轰然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 丹增扎西终于轻轻的笑了。 他等了一夜,从玛积雪山上下并不容易,但是现在,在整个战场厮杀最激烈的时候他们赶到,最好不过。 …… 梁建方站在山林之下,平静的看着一切。 两万吐蕃骑兵赶到增援。 梁建方不得不感慨一声,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果然胆大包天,最后的力量竟然直接投放了进来。 一点也不怕死啊! 梁建方看着两万骑兵朝着苏定方的方向直接冲击过去,忍不住的惊讶的看向了丹增扎西。 胆略真大啊。 不管因为山中的五千步卒冲下来搅乱的主战场格局,反而以三万骑兵冲锋苏定方的五千人。 一旦彻底冲垮苏定方的五千人,他们立刻就能朝着梁建方的方向冲击而来。 只需要杀了苏定方和梁建方,那么吐蕃人就能够彻底的动摇整个战局,最后获得整个战场的胜利。 梁建方不得不承认,丹增扎西这个人还是有些东西的,不然也不可能成为统帅六万大军的主帅,但可惜…… 苏定方没有退,他已经朝着前方坚定的冲锋。 虽然他的神色已经凝重起来,身后跟随的骑兵不少已经掉队,但他的手已经稳稳的握住了长槊,继续冲杀。 一瞬间,三万骑兵,竟然被苏定方的五千人给挡下来了。 虽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局面支撑不了多久,但仅仅是眼下做到了一下,也足够令人震惊的。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东北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上。 苏定方轻轻笑了。 丹增扎西眼神惊骇。 在他的注视下,无数的黑甲骑兵,如同黑潮一样,朝着战场的方向直接冲击而来。 为首的将领丹增扎西认识,一个是镇守曲沟的唐军主将,西昌州都督府副都督辛獠儿,一个是兰州刺史李德謇。 丹增扎西彻底的明白,他们的计划彻底的失败了。 以一万人突袭曲沟,不仅没有拿下曲沟,反而被唐军彻底的击溃了他们,而之后,辛獠儿和李德謇一起朝着战场方向杀了过来。 丹增扎西稍微估计了一下时间,从曲沟到战场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只能说他们昨夜就到了距离战场不远的地方,甚至已经休息了一阵,这才积蓄力量,一口气杀了过来。 看着迅速增援苏定方的上万骑兵,丹增扎西心里清楚,这一战不容易了。 他即便是能够大败大唐,恐怕最后也是两败俱伤。 丹增扎西忍不住的看向西北方向。 在西吐谷浑还有唐人五千骑兵,东西吐谷浑那些人不会挡不住他们的,难道说不久之后,他们也会杀回来? 丹增扎西的呼吸沉重了下来,如今的局面,如果东西突厥的两万骑兵能够增援而来,那么丹增扎西有足够的机会获得眼前这一战的胜利,但如果来的是唐人。 微微闭眼,在睁开的时候,丹增扎西已经彻底的平静了下来,他开始快速的传令,然后对战场再度进行调整。 这一战,他不能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