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稳重点》 第一章 开新号了 大宋,汴京,楚王府。 银安殿仿佛被一支马匪队肆虐过,地上散落无数碎裂的瓷片,撕毁的字画,四分五裂的桌椅。 一众青衣下人打扮的人站在殿外瑟瑟发抖,不少人眼圈乌黑,鼻青脸肿,显然刚挨过揍的模样,众人正惊恐又忐忑地望向银安殿内。 殿内正中,赵孝骞半躺半坐在一张完整的椅子上,只觉浑身酸痛,尤其是胳膊,痛得抬不起来。 而他的对面,坐着一名五十许的白须老者,正一手捋须,一手搭在赵孝骞的脉搏上。 赵孝骞与老者两两对视,目光触碰,一眼千年。 两人之间的沉默已有一会儿了,气氛有些尴尬。 赵孝骞欲言又止,几番心理建设,仍在脑海里修改开场白。 老者仙风道骨,白须飘飘,好一副老神仙模样,可惜一只眼圈乌黑,花白的头发略有些凌乱,无端折煞了几分仙气。 良久,赵孝骞终于幽幽地开口。 “大夫,我大抵是病了,横竖睡不着,这悲伤没有由来……” 老者显然是大夫,闻言老脸微微一抽,然后指了指殿外一众面露惊恐鼻青脸肿的下人。 “世子多虑了,他们的悲伤才叫没有由来。”老者淡淡地道。 然后老者翘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继续淡淡地道:“老朽的悲伤与他们一般无二,皆是没有由来。” 赵孝骞抬起一只胳膊,朝殿外的下人们挥手,脸上露出歉意的微笑:“包意思啊。” 下人们纷纷垂头,连道不敢。 没错,赵孝骞是世子,北宋楚王府的世子。 神奇的是,这个身份赵孝骞也是两个时辰前才知道。 两个时辰前,一梦千年的赵孝骞迷迷糊糊睁开眼,赫然发现周围的环境无比陌生。 更令赵孝骞惊悚的是,几名穿着道袍的道士正摁着他的手脚,而一名穿着紫色道袍的老道士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水,打算强行往他嘴里灌,这画面跟电诈集团噶腰子一样一样的…… 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 赵孝骞不知道别人会怎么办,反正他不会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遇到犯罪分子当然要奋起反抗,反抗不过再跑。 于是赵孝骞果断出手了。 “蛋来!” 随着一声厉喝,赵孝骞骤然偷袭,一手狠狠拿捏住了紫袍老道的要害。 招式有点下作,但……赵孝骞躺在床榻上,紫袍老道站在他床前,两人所处的位置实在太完美了,不拿捏他都对不起老道的风骚站位。 紫袍老道发出凄厉的惨叫,捂着裤裆,两腿呈内八字倒下。 另外几名年轻道士也没被放过,赵孝骞抄起屋里的一张胡凳,横扫千军落花流水,动作特别帅。 奇怪的是,无论紫袍老道还是几名年轻道士,被赵孝骞揍了之后却没人敢反抗,他们神情惶恐,只敢抱头躲避,嘴里不停叫着“世子饶命”。 赵孝骞可不管那些,毕竟莫名其妙身处陌生环境,醒来还被人摁住手脚给他强行灌药,此时的他一门心思只想杀出重围,逃离这个犯罪集团的老巢,然后报警。 道士们见赵孝骞疯了似的揍他们,众人不敢反抗,但逃命还是很有必要的。 于是道士们跑出屋子,逃命似的逃命。 赵孝骞宜将剩勇追穷寇,抄着胡凳不依不饶地追杀。 从后院一直追到王府银安殿。 人没追到,后面却跟了一大群穿着青衣的家仆,一边追着赵孝骞一边大声呼曰“世子不可,世子冷静”。 赵孝骞已有些上头,于是在银安殿内大发神威,不管是谁,敢靠近他半丈之内必被爆狗头。 片刻之后,王府内的下人们被他揍了个遍,赵孝骞占了大便宜,只有他揍人,别人不敢动他,只是围着他。 银安殿内一片狼藉,王府鸡飞狗跳,狼奔豕突,就连王府看门的狗都被他扇了俩嘴巴子。 正大杀四方之时,忽听殿外一道欣喜的声音,混乱中赵孝骞扭头望去,却见一个圆滚滚又矮又肥的肉球滚了进来。 “醒了?醒了!哈哈,天佑吾儿……” 话音未落,赵孝骞二话不说一记凌空飞腿。 肉球刚跨进门槛就倒飞出去。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记飞腿后座力很大,赵孝骞也倒飞了出去,重重跌落在地。 下人们顿时一拥而上,制住了赵孝骞的手脚。 整个王府被赵孝骞兴风作浪,风平浪静后,银安殿仿佛变成了台风过后的一片废墟。 平静下来后,赵孝骞发现了一个事实。 这里好像不是什么电诈集团,而是北宋。 现在的他,身份好像是楚王府的世子。 于是便有了开头的一幕。 老大夫给世子搭脉看病,下人们拖着伤躯收拾善后,赵孝骞表情麻木,正在拼命消化自己已穿越的事实。 眼前的大夫姓孙,是一位太医,赵孝骞在银安殿大发神威时,这位被请来给世子瞧病的孙太医恰好跨进银安殿,于是适逢其会,喜提一记铁拳。 摸了许久的脉,孙太医收回了手,捋须悠悠地道:“世子无大碍,身子单薄了一些,气血不够旺,多晒太阳多熬练筋骨便可,老朽开一副方子聊为滋补……” 赵孝骞此刻的心情很复杂,两个时辰了,他还没从穿越的事实中缓过神来,表情看起来有些呆滞。 见孙太医起身准备写方子,赵孝骞忽然伸手拽住了他。 “大夫,您再仔细瞧瞧?”赵孝骞的眼神有些不甘。 孙太医不解:“世子贵体还有何不适?” “有。” “哪里?”孙太医表情凝重地坐了下来。 赵孝骞严肃地缓缓道:“这里其实不是什么大宋,对不对?这里应该是一个异世大陆,大陆上各种国家王朝,而我,只是小家族里的一个废材,毫无修真的资质。” “一段传奇的故事就此开始……” 孙太医眼皮猛跳,动作有些气急败坏地再次搭上赵孝骞的手腕。 “老朽医术不精,差点误诊,世子的脑子怕是有问题,老朽再看看。” “刚才在殿内被我踹飞的那个肉球,莫非是家族里闭关的元婴老祖?” “那是你爹,他只是胖了点。”孙太医忽然笑了,笑得有点幸灾乐祸。 第二章 王府独苗 孙太医确实有点幸灾乐祸,毕竟一把年纪的他,无辜挨了楚王世子一记铁拳,又不敢报仇,老夫幸灾乐祸笑一笑,犯王法吗? 不犯! 穿过过来第一天就干了一件倒反天罡的事,赵孝骞有点惶恐。 一脚把亲爹踹飞,这种事放在二十一世纪也是很炸裂的。 如今这个礼法森严的古代,尤其是在宗亲王府,赵孝骞这种行径…… 他都能想象自己被五花大绑吊在王府大门口,肉球一样的父王敲锣打鼓满世界吆喝“大家快来看看我家的不孝子”。 “太不稳重了啊……”赵孝骞叹息自省。 主要是今日滚进来的那颗大肉球,实在来得太突然了,像一颗来自天外的陨石砸向头顶,赵孝骞几乎出于本能反应将他踹飞。 孙太医没能瞧出毛病,但他一直怀疑赵孝骞脑子出了问题,盯着他的脑袋看了半天,令赵孝骞不寒而栗,生恐这老货动了不该有的念头,比如掀开赵孝骞的天灵盖一探究竟什么的。 于是赵孝骞果断决定送客,朝孙太医挤出一丝符合社交礼节的友善微笑后,随即转身板着脸离开了银安殿。 穿越这个事实实在太具冲击性了,赵孝骞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消化一下。 从银安殿转到后院,在回廊下随机找了个顺眼的下人,下人表现得很乖巧,用瑟瑟发抖的肢体语言回答了世子的所有疑问。 如今是北宋时期,年号是绍圣元年,时下正是三月阳春。 当今官家名叫赵煦,是宋神宗的儿子。神宗驾崩后,赵煦即位为帝,史称“哲宗”,当然,这是他去世后的庙号。 经常当皇帝的朋友都知道,所谓的什么什么“宗”,都是死后的皇帝才有的称呼。 而赵孝骞的父亲楚王,名叫赵颢,正经的皇室宗亲,他是宋神宗的亲弟弟,一个娘胎出来的,也就是当今官家赵煦的皇叔。 从辈分来说,赵孝骞的身份不小,跟当今官家赵煦是堂兄弟的关系,亲的。 如果大宋突然国破家亡,皇帝要被诛九族的话,不必怀疑,赵孝骞是要陪着皇帝上法场挨刀的。 至于赵孝骞,他是楚王府毫无争议的世子。 因为楚王赵颢只剩了他这一个儿子。 原本赵孝骞上面有两位兄长,下面有个弟弟的,赵孝骞只能排老三。 不幸的是,另外这三兄弟全都早夭,王府内只剩了赵孝骞这一根独苗,货真价实的“千顷地一根苗”。 物以稀为贵,儿子也是。 楚王赵颢对这位唯一的儿子简直溺爱到骨子里,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大粪都浇灌到这根独苗上。 可惜的是,赵孝骞这根独苗性格有些特别,自幼便沉默寡言,不喜见生人,常年幽闭在自己的王府小院里,极少与陌生人打交道。 用现代的话来说,赵孝骞根本就是个资深宅男,房子着火都懒得出门逃命的那种。 因为赵孝骞的古怪性格,他爹赵颢可是操碎了心。 为了让唯一的儿子多出门,多交朋友,赵颢甚至不得不拿出父亲的权威,逼赵孝骞参与一些社交活动。 两日前,同样是在赵颢的逼迫下,赵孝骞不得不出门,参加了一场由汴京宗亲纨绔子弟们组织的蹴鞠赛。 汴京东郊马场,被逼上场的赵孝骞刚迈出步,就被一颗蹴鞠狠狠砸中额头。 年轻人的睡眠质量自然是极好的,赵孝骞二话不说倒头就睡。 家将下人们惊惶将赵孝骞抬回王府,赵颢又急又气,慌忙请了太医诊治,一夜过去,赵孝骞悠悠醒转。 醒来便见一位紫袍老道和几名年轻道士在作法,而那碗递到他嘴边的黑乎乎的水也不是什么毒药,而是道士作法后烧成灰的符水。 赵颢生怕唯一的儿子死了,在他昏迷不醒的那一夜,既安排了科学,也安排了玄学,总有一款适合他。 于是才有了今日赵孝骞醒来后大闹王府的一幕。 最不幸的是那位紫袍老道,被赵孝骞一把抓差点变了坤道。 没人知道,醒来后的赵孝骞其实已换了灵魂,彻底成了另一个人。 跨越了千年,仍然被国足狠狠伤害,上辈子破口大骂那么多次国足,果然没有一次是冤枉的。 暖春三月,万物复苏。 赵孝骞漫无目的走在王府内。 接受了穿越的事实,既来之,则安之,不然能怎样呢?下雨天找个雷劈,试试能不能重回二十一世纪? 赵孝骞没那么大的魄力,他怕疼,也怕死,更不认为老天爷会那么仁慈,睁只眼闭只眼任他死了一次又一次。 额头的伤隐隐作痛,触手一摸,头上有一个大包未消,那颗蹴鞠真是又准又狠。 王府其实不算大,准确的说,北宋汴京城内的皇宫都不大。 楚王府只是一座五进院的豪宅,分为前庭二庭中庭后院等等,王府内唯一有些气派的,只有位于前庭的银安殿,那是规制允许的亲王府建筑,相当于皇宫里的金銮殿。 赵孝骞独自走在后院,府内的气氛有些压抑,压抑来源于四周处处挂满的白绫孝带,屋顶,廊柱,就连树上都挂满了。 去年九月,太皇太后高氏薨逝,这位传奇的女人辅佐过丈夫英宗,辅佐过儿子神宗。 十年前,神宗驾崩,她的孙儿赵煦才十岁便不得不仓促登基。 主少国疑,内忧外患,高氏在群臣督请下,于是临朝听政,朝堂内外事悉决于高氏。 而这位传奇的太皇太后,正是楚王赵颢的母亲,赵孝骞的奶奶。 母逝已半年余,按制子孙必须守孝,所以王府内至今到处挂满了白绫孝带。 赵孝骞心情很平静,对于这个年代里的亲人,说实话,他并没有半点喜悲。 刚刚穿越才两个多时辰,若说能为了未曾见面的奶奶哭一嗓子,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转过后院的一道长廊,赵孝骞赫然发现府内竟然有一个不大的小池塘,穿过水榭,池塘正中央有一座凉亭。 赵孝骞刚在凉亭中坐定,打算欣赏一下王府的春色,却见一颗圆滚滚的肉球快步直奔凉亭而来。 那颗肉球,不偏不倚正是他爹,楚王赵颢。 赵孝骞一惊,急忙起身站定。 赵颢是个胖子,圆滚滚油腻腻的大胖子。 这个胖子大约三百来斤,身高却不到一米六的样子,远远望去,真就像一颗肉球在地面上滚动。 刚刚在银安殿,赵孝骞将这颗肉球踹飞,看着很严重的样子,可是现在却见赵颢能跑能跳,似乎那一脚完全没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赵孝骞不由钦佩不已。 肉坦血厚扛揍,果真不欺。 赵颢显然是奔着儿子来的,从池塘边朝凉亭奔跑,身上的肥肉跑起来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而他的脸上却洋溢着开怀的笑容,肥肉将眼睛挤成两条细缝,看起来非常憨厚讨喜。 赵孝骞远远观察赵颢的表情,从他的笑容来看,似乎对儿子踹飞他的事并无芥蒂,丝毫没有责怪问罪的意思,于是赵孝骞悄悄松了口气。 这大约便是千顷地一棵苗才能享有的宠溺吧。 “骞儿,父王来啦!”快到凉亭时,赵颢扬声爽朗大笑。 赵孝骞也不得不挤出笑容回应,为了迎合社交礼仪,他甚至也朝赵颢挥手。 然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赵颢身后传来。 一名青衣家仆跑到池塘边,躬身急促地道:“禀殿下,宗正寺来人了,寺卿请殿下速去一趟宗正寺。” 赵颢原本快跑到凉亭了,闻言脚步不停,竟原地硬生生地转了个身,朝池塘外继续奔跑,一边跑一边背着身挥手。 “骞儿,父王走啦!” 然后一口气跑远。 赵孝骞目瞪口呆站在凉亭内。 刚才发生了什么?那颗肉球究竟是真实存在过,还是只是自己的幻觉? 第三章 子夜变故 谁能想到,一个三百斤的胖子居然跑得如此身轻如燕。 风一样的男子。 赵颢眨眼就没了影儿,赵孝骞仍站在凉亭里发呆。 今日的春风有些喧嚣…… 踹飞亲爹那一次不算的话,这应该是赵孝骞记忆里的父子第一次见面。 见面太匆匆,那奋不顾身奔赴亲情的样子,搞得赵孝骞还有些感动,谁知眨眼间亲情就改变了方向,一溜烟没影了。 赵孝骞短暂的呆怔过后,也顺势离开了凉亭。 不指望什么父爱,毕竟在他的心里,其实跟这个世界不熟。 王府规模虽不算大,但他必须每个角落都走遍,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将是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家了。 家里的花花草草当然都要认识一遍。 一个时辰后,王府终于被他逛遍,不仅认识了府里的花花草草,也把府里重要一点的人都记住了。 所谓重要的人,是指有点身份的,比如王府长史,翊善,记室参军,各院管家等等。 当然,还有一些相对重要的人,这些人是亲爹赵颢的侍妾。 楚王侍妾大大小小一共十余人,分别住在不同的院子里,这些侍妾年龄最大的约莫三十出头,年纪最小的……比赵孝骞还小,刚满十六岁。 一座王府,为何能有这么多侍妾?楚王妃难道不管吗? 真管不了。 因为楚王根本没有正妃。 楚王妃,也就是赵颢的正室夫人,赵孝骞的亲娘姓冯,是真宗年间的宰相冯拯的曾孙女,也算出身名门。 然而嫁给楚王后,夫妻之间感情一直不和,更要命的是,冯氏跟赵颢的亲娘,也就是太皇太后的婆媳关系也非常不睦。 手握大权的婆婆,跟忍气吞声的儿媳,二人若是关系不好,儿媳的下场不言而喻。 于是在夫妻最小的儿子夭折后,冯氏心灰意冷,彻底厌倦了这个家庭,与楚王赵颢和离了。 没错,这个年代的夫妻是能离婚的,日子过不下去,大家好聚好散,一封和离书送进官府,官老爷盖上印,夫妻的离婚就具有了法律效力。 冯氏离开楚王府后终于解脱了,但她的人生并没有自由。 和离之后,冯氏被送进了瑶华宫出家为道。 皇室是需要维护体面的,宗亲的妻子就算和离了,也不会容许她再嫁二夫,瑶华宫坤道便是皇室为她准备好的结局。 而和离之后的赵颢恢复了单身,瞬间原地起飞喽。 楚王府接二连三纳进了十几房侍妾,个个年轻貌美,妖媚动人。 赵孝骞知道了这些秘闻后,暗暗叹了口气。 自己的前身是个资深宅男,把自己关在院里不愿见人,性格内向孤僻,现在他终于知道原因了。 如此破碎的家庭,对当年还是孩子的赵孝骞来说,心灵上想必是受到很大伤害的。 而那个渣男亲爹,却玩得飞起。 果真应验了上辈子的那句话,爸爸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王府逛累了,赵孝骞回到自己的小院。 小院里配了两名丫鬟,一个杂役,当然,不仅仅是这些。 作为楚王唯一的儿子,整个王府爹是老大,儿子是老二,赵孝骞在府里的其他待遇其实与赵颢不相上下。 晚膳由丫鬟送来,菜肴还算精致,简单的两荤一素,味道……只能说勉强入口。 经历过前世八大菜系洗礼的他,自然不大可能对一千年前的菜肴产生什么喜爱。 当然,重要的是,现在的赵孝骞跟这个世界不熟。 不熟,就不好意思下手。等熟了以后,便该抄着棍子满院追杀王府厨子。 王府厨子的末日就快到来了,等着! 用过晚膳后,赵孝骞在院子的书房里找了几本书,这年头的书已有了印刷版,但阅读方式有些吃力,都是竖版文字,读起来很不习惯。 夜渐深沉,书本终于成功起到催眠的作用,赵孝骞打了个呵欠正要回屋睡觉,却听院外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听声音似乎有很多人。 脚步声到了院外便停住,很快一名丫鬟匆匆来报。 “世子,王爷的如夫人们都来了,似乎府上出事了。” 赵孝骞皱眉,然后起身出门。 院子外一群王府家仆提着灯笼,灯笼昏黄的光线下,十几名穿着华贵绸裙,年纪几乎比赵孝骞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女子正在院外焦急地徘徊。 若不是王府规矩森严,侍妾地位低下,恐怕她们早就闯进了赵孝骞的院子。 环视这群女子,赵孝骞知道她们都是老爹赵颢纳的侍妾,白天都认识过了。 赵孝骞不由暗暗叹息,老爹品行如何不好说,四十来岁的年纪居然娶了一堆十八九岁的侍妾,冲这点品行大抵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但品行归品行,赵孝骞无法昧着良心否定赵颢的审美。 审美是真的很强大,眼前的这堆侍妾一个个如花似玉,换了前世大约都是校花系花级别的美女,至不济也是个妖娆的麻药搜查官。 为首一名女子穿着湖绿色襦裙,宋朝女子服饰的特点是窄,瘦,长,奇,一身襦裙完美地将她纤细的身材突显出来。 女子大约二十岁出头,娇俏的脸蛋上布满焦急之色,秋水般的眸子微微发红,显然是刚哭过。 赵孝骞认识她,知道她姓甄,名娥,别误会,她不是赵颢从青楼赎身的风尘女子,她可是出身清白的良家女,父亲据说是某个县衙的小吏。 甘心让女儿去给赵颢当侍妾,自然不排除她的父亲有着攀附的想法,就算大宋的宗亲没有实权,能从王府搞点钱也不差,总比嫁给清贫寒门子弟好多了。 眼前这个叫“甄娥”的侍妾,不仅长的美丽,做人也颇有手段,据说赵颢对她尤为宠爱,王府虽未立正妃,但后院诸妾隐隐以她为首了。 见赵孝骞披衣而出,甄娥领着诸女纷纷朝他敛衽行礼。 作为王爷的侍妾,她们理论上的辈分比赵孝骞高,但是,赵孝骞是法定的楚王世子。 而她们,却是地位低下的侍妾,两者身份根本没法比,所以在王府里,王爷的侍妾也要老老实实向世子行礼,这便是王府的礼法规矩。 “惊扰世子,我等之罪也,只是府外传来消息,殿下怕是出事了,府里除了世子,别无做主之人,妾身等只好负罪求见。”甄娥垂头低声道。 赵孝骞挑眉:“出了什么事?” “殿下今日午间被宗正寺卿召见,直到此刻子时仍未见归,听随从家将言,殿下似乎被宗正寺扣押了。” 第四章 世子出马 不得不说,赵孝骞还没有自己已是楚王世子的觉悟,在他的自我认知里,他还是那个前世碌碌无为的平凡人。 平凡与富贵最大的价值观区别就是,富贵险中求,而平凡人,却很排斥生活里的任何风吹草动,他只想赚着饿不死的小钱,无风无浪度过一生。 当然也曾踌躇满志,仰望远方巍峨的高山,幻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登临那山巅俯瞰苍生。 然而当年岁渐长之后,残酷的现实教会了平凡人一个真理,那就是,高山真的只能用来仰望,除此最好不要有任何非分的念想。 认不认同这样的观点,区别在于有没有被社会无情地鞭笞过。 穿越过来的赵孝骞,身份虽然已是世子,但他的心态,仍是前世那个平凡人,这个平凡人只愿自己的生活波澜不惊,任何一点涟漪都会引发他内心的疲累。 所以,当赵孝骞听到赵颢出了事,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万恶的生活终于对我下手了! “被宗正寺扣押是什么意思?父王……犯事了?”赵孝骞皱眉问道,“父王”这个词儿,说出来有些生涩。 甄娥摇头,神情凄婉:“妾身不知,听到殿下出事后,妾身与姐妹们便匆忙赶来了。” “王府里能做主的人,除了殿下就是世子您,妾身想请您拿个主意。” “殿下向来安分,偶有浪荡之举,却也是无伤大雅的风流之事,妾身也不知殿下怎会招惹了宗正寺。” 赵孝骞忍不住朝她投去欣赏的一瞥。 这女人年岁不大,却深谙语言的艺术。 直白的翻译过来意思就是,你爹除了吃喝嫖赌,根本没胆子干别的事。 赵孝骞自然是听说过宗正寺的,前世看影视剧,皇帝龙躯一震,大喝一声“着发付宗人府处置”。 这里的“宗人府”其实就是唐宋时期的宗正寺,各个朝代说法不一,职能却大同小异。 简单的说,宗正寺就是专门管皇室宗亲的政府机构。 皇帝的七大姑八大姨,二舅四叔三表弟等等,但凡与皇帝沾亲带故的皇亲国戚,都归宗正寺管。 而赵孝骞他爹赵颢,英宗之子,神宗之弟,当今官家之叔,爵封楚王,原汁原味的大宋宗亲,不管他犯了什么事,首先处置他的便是宗正寺。 “除了被宗正寺扣押,没别的消息了?”赵孝骞又问道:“父王以前干了什么落人把柄的事,你们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甄娥含泪摇头,神情愈见焦虑。 赵孝骞情绪有些烦躁,王府当家的出了事,能出面解决问题的,除了他这个唯一的儿子,似乎确实没别人了。 可是……赵孝骞初来乍到,对这个世界完全陌生,出了事都不知道该找什么人,眼前这桩大麻烦他能如何解决? “王府内可有官员能用?”赵孝骞终于想到了办法。 王府内确实是有官员的,比如王府长史,司马,翊善等等,都是正经在编的国家公务员,官品不大,从八品到正七品都有。 这些官员可以理解为辅佐宗亲藩王的左膀右臂,也可以理解为代官家监视亲王的朝廷眼线。 甄娥闻言却突然一滞,仿佛没听到赵孝骞这句话似的,垂头沉默不语。 此时的沉默震耳欲聋,赵孝骞懂了。 出了这桩麻烦,王府属官不可信,消息散播出去,或许会有更大的麻烦。 有的事情是经不起放大的,鸡毛蒜皮都会一夜之间变成惊天巨案。 如今的王府内,唯一可信的人只有亲儿子。 “诸位……那啥,此时已夜深,回去安歇吧,明日我亲自去一趟宗正寺。”赵孝骞温言宽慰,顺便朝她们露出一抹微笑。 莺莺燕燕,环肥绿瘦,渣男老爹是真该死啊…… 甄娥等侍妾们也很清楚,这件事她们根本帮不上忙,于是朝赵孝骞敛衽一礼,默默地告退。 ………… 次日,天没亮赵孝骞便出了王府。 这是赵孝骞第一次出门,也是第一次见到千年前北宋汴梁城的景象。 刚出门的赵孝骞便被汴梁城的景象惊呆了。 万千形容不过四字可概,“极尽繁华”。 仅仅从马车外瞥过第一眼,赵孝骞便终于明白,为何史书上谓宋为“富而不强”。 大街上到处都是穿着华丽绸衫的男女,他们的神态悠然自得,无数挑着担子的小贩在密集的人群中穿梭叫卖,来自域外的商人们牵着骆驼和马匹,满载货物行走于街市。 与其他朝代最大的区别是,大宋的漕运非常繁荣,横穿汴梁就有四条河流,即北宋漕运四河。 城内河多,便意味着桥也多,赵孝骞乘坐的马车忽上忽下,经过好几座拱桥,终于在内城御街边停下。 大宋的宗正寺便在此处。 王府随从家将搀扶着赵孝骞下了马车,赵孝骞看着眼前这座宗正寺高大肃穆的门楣,心情不由有些紧张起来。 门口值守着一队禁军,皆披甲按刀,站在门前不怒而威。 家将上前,向门口的禁军递过一面象牙牌,禁军看了一眼,转身进门通报,没过多久,便有一名主簿迎出门来,客客气气递恭请赵孝骞入内。 赵孝骞微微有些惊讶,没想到楚王世子的身份还能用,他还以为老爹被扣了,世子的身份也会打折扣,被人拒之门外呢。 进了宗正寺的侧门,赵孝骞跟着主簿朝里走,紧张之余忍不住偷偷反手摸了一下藏在后腰的物事。 后腰藏的是一柄小铁锤,铁匠打铁用的。 赵孝骞倒没有劫狱救爹的打算,他没那实力。 纯粹是为了寻求一点安全感,自保用的。 令赵孝骞意外的是,主簿将他带到内堂后,出来接见他的居然是宗正寺卿,濮王赵宗晟。 这位可是大宋宗亲里德高望重的大人物,他是已故英宗的兄长,理论上是赵孝骞的爷爷辈。 穿越之后,赵孝骞给自己补过课,自然是听说过这位的大名,于是急忙起身行晚辈礼。 赵宗晟大约六十多岁,行走间尽显垂垂老迈之态,一双眼睛却难得的锐利有神,仿佛能直透人心。 见赵孝骞行礼,赵宗晟捋须呵呵一笑,声音嘶哑地道:“难得见子安一面,老夫上次见你,好像还是五年前官家祭祀农坛,一晃眼都五年了。” 赵孝骞茫然眨眼,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子安”应该是自己的表字,大约只有亲近的长辈和同辈能叫。 赵孝骞仍保持躬身行礼的姿势,挤出应酬式的假笑。 赵宗晟仍呵呵笑道:“闻听属官说楚王世子求见,老夫深觉意外,还以为下面的人认错了,子安啊,你可是数年没出过门了吧?今日若非被逼急了,怕是也不会轻易迈出你家门槛。” 赵孝骞低声道:“听说昨日父王被宗正寺扣下了,小子确实急了,今日不顾体面登门求见,看在同宗同族的份上,还请濮王爷爷告知一二……” “濮王爷爷”这个称呼有点新鲜,赵宗晟不由一愣,接着大笑出声,显然颇为愉悦。 笑过之后,赵宗晟突然沉下脸,捋须缓缓道:“你父王确实在宗正寺内,昨日是老夫下令扣下的。” “同宗同族,并无阋墙内斗,你莫多想,但尔父所涉之事……不瞒你说,有点麻烦。” 第五章 所谓罪名 当今皇叔突然被宗正寺扣下,无疑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究竟多严重,赵孝骞目前不清楚,暗中观察濮王赵宗晟的表情,却见他面沉如湖,看不出端倪。 活到这把年纪,若能叫一个孙子辈看出端倪,算是白活了。 赵孝骞心里有点急,父子之情什么的,目前自是有点虚的,但……你特么把我的长期饭票扣了,我以后吃谁去? “濮王爷爷能否赐告,小子的父王究竟涉了什么事?”赵孝骞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赵宗晟捋须笑道:“莫急,本来宗正寺今日也要将你父王释归的,既然子安你来了,正好接你父王回去。” “至于你父王所涉之事,回头你问他,老夫就不多嘴了。” 赵孝骞继续堆起假笑,老家伙做人四平八稳,当真是一点口风也不漏。 赵颢果然被放了出来。 宗正寺的大门外,赵孝骞等了没多久,便见一颗圆滚滚的肉球活蹦乱跳地滚出来了。 被宗正寺扣押了一夜,此刻赵颢的神态油光满面,像一个开着豪车在大学外勾搭校花的油腻暴发户。 赵宗晟陪着赵颢出门,赵颢在赵宗晟面前点头哈腰,一脸恭敬讨好,而赵宗晟的表情却是不咸不淡,捋须不时嗯嗯两声算是应付。 赵孝骞迎上前,还没开口,便见赵颢愣了一下,接着油腻的肥脸涌起无比感动的表情,一双小绿豆眼也瞬间蓄满了泪水。 “骞儿,你……不愧是为父的好大儿,竟孤身勇闯宗正寺救父,千古佳话啊!”赵颢按住赵孝骞的双肩,仰天嚎啕大哭。 从赵颢中气十足的哭声里,赵孝骞确定了,昨夜宗正寺应该没虐待他,可能寺内的伙食还不错。 一旁的赵宗晟老脸瞬间绿了,捋须的手气得微微发颤。 “孤身勇闯”什么的,把我宗正寺当什么了? 赵孝骞也被赵颢的嚎啕大哭搞得有些猝不及防。 这位亲爹同志的感情真的……好饱满! “父王言重了,孩儿不过是来宗正寺问问消息,跟濮王爷爷聊了几句,顺便把您带回府,没那么惊心动魄。”赵孝骞扯了扯嘴角道。 说着赵孝骞不好意思地看了赵宗晟一眼,道:“濮王爷爷莫误会,父王并无他意。” 赵颢也收起了澎湃的情绪,站在赵宗晟面前尴尬陪笑。 有些嫌弃地瞥了赵颢一眼,赵宗晟缓缓道:“人是放出来了,事情如何解决,楚王你自己看着办,此事宗正寺管不了了。” 赵孝骞心头一沉。 此时他才明白,宗正寺这么痛快放人,不是事情解决了,而是事情更严重了,严重到宗正寺都无法干预的地步。 转头迅速看了一眼赵颢,赵孝骞暗暗叹气,这不省心的爹到底惹了什么祸。 父子二人正要向赵宗晟告辞,然而就在赵孝骞转身的那一刹,突听“当”的一声闷响。 赵宗晟和赵颢同时朝地上望去,却见一柄打铁用的铁锤四平八稳地躺在地上。 二人立马抬头,用古怪的目光盯着赵孝骞。 赵孝骞镇定地弯腰拾起铁锤,将它插回后腰,面不改色地解释:“刚才乘坐的马车车轴坏了,小子用它来修一下车轴,修完后随身带着,这个解释想必很合理吧?” 赵颢却感动坏了,小声嘀咕道:“你还说不是孤身勇闯宗正寺……” “父王,真不是……”赵孝骞微笑咬牙,有一种寡妇被造黄谣的无力感。 赵宗晟看着面前这对不合时宜的父子俩,表情沧桑仰天叹了口气:“我大宋皇室宗亲的气数……罢了,你们回吧,快滚!” ………… 回王府的马车上多了赵颢这个人,速度似乎慢了许多,拉车的马儿犹显吃力。 坐在晃晃悠悠的车厢里,赵颢一脸欣慰地盯着赵孝骞,上下打量许久,那眼神盯得赵孝骞浑身发毛。 今日赵孝骞来宗正寺的举动,显然令赵颢感到万分意外,印象中这个儿子可是常年不出门的,性格十分内向孤僻的。今日为了救父亲,不仅登门宗正寺,还随身带了铁锤…… 虽然思想很危险,成功率基本等于零,但儿子这份孝心却令赵颢感动得想哭。 “儿啊,以后莫再犯险,一柄铁锤是救不出父王的……”赵颢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孩儿知道,本也没打算救您。”赵孝骞淡淡地道。 误会解释不清了,赵孝骞连说话的兴致都缺缺。 一记肥厚的巴掌拍在他肩上。 “面冷嘴硬心热,你是我儿,我难道不了解你?哈哈!”赵颢笑得很开心。 再次打量赵孝骞,赵颢肥脸上满满的欣慰和讶异。 是的,今日赵孝骞的表现确实令他很吃惊,性格变化太大了,直到此刻他仍在消化儿子的这份孝心。 赵孝骞扯了扯嘴角。 不解释了,毁灭吧。 其实算是父子俩第一次认真交流,本以为温情的画面,赵孝骞却浑身别扭。 这位四十来岁的亲爹,无论说话还是行事,似乎处处透着一股子不着调儿的味道,像个心智不成熟的顽童。 “父王能否告诉孩儿,您究竟犯了什么事?”赵孝骞忍不住问道。 赵颢的表情如山体滑坡,瞬间崩了。 “麻烦不小,咱楚王府怕是保不住了。”赵颢脸色苍白地道。 “展开说说?” 赵颢展开说得很详细,在儿子面前,赵颢毫无保留。 事情的起因是两日前,赵颢被朝堂的御史参劾了。 大宋的御史管天管地,鸡毛蒜皮啥都参,本来不算什么大事。 但这次御史参赵颢的罪名有点严重,其罪有两条。 一是结交外臣,二是妄议国政。 没错,大宋的亲王宗室是不能结交朝臣的,终宋一朝,亲王宗室大多本分,史书上甚少看到宋朝历史上有亲王宗室参与大事件,只有一群文人上蹿下跳。 因为大宋对宗亲的限制很严格,结交外臣属于犯忌。 如果任由同姓宗亲在朝堂上拉帮结派,皇帝还要不要当了? 而赵颢之所以被参这条罪名,说来有些荒唐。 去年尚书省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范纯仁六十五岁寿诞,赵颢携礼登门拜寿,还填了一阙《西江月》作为贺词相送,后来范相公又以一阙《西江月》和之,以为回礼,一时谓为佳话。 正常人的眼里,这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人际来往。 然而,朝中御史的角度却非常清奇,竟以此拿住了话柄,非说楚王赵颢结交外臣。 而赵颢的第二桩罪,所谓的“妄议国政”…… 是因为去年九月,太皇太后薨逝,登基十年的官家赵煦终于亲政。 作为官家的皇叔,赵颢上了一道奏疏,大致内容是恭贺赵煦亲政,并表示坚定不移地拥护赵煦的统治,保证楚王一脉忠君爱国,指哪打哪,并请官家给皇叔一个机会,让我舔你的沟子…… 说的直白点,赵颢的这道奏疏就是一通毫无营养的马屁,而这份马屁居然也被御史当成了话柄,参他“妄议国政”。 参劾奏疏是昨日中午递进御史台的,赵颢是昨日下午被扣在宗正寺的。 赵孝骞对大宋的规矩律法不甚了了,但作为一个思维正常的人,他想破脑袋也没想通,赵颢那份马屁奏疏究竟哪里错了。 就算马屁拍得肉麻了一点,顶多被官家撕碎了扔回去,不痛不痒斥责几句便是,怎么就摊上“妄议国政”这桩罪了? 所谓的“结交外臣”和“妄议国政”,认真论来,事实依据根本站不住脚。 赵孝骞思索许久,然后做出了结论。 “父王,这是有人要搞你啊。”赵孝骞叹道。 赵颢虽然是个大胖子,但他不是弱智,闻言也无力地叹道:“老夫也知道,应该是得罪人了,但……究竟得罪谁了?” 马车内,父子相对沉默许久。 终于,赵孝骞忍不住问道:“父王您说实话,您……是不是祸害哪位朝臣的夫人或侍妾了?” 不是赵孝骞不着调儿,从他的观察来看,自己这位亲爹同志根本就是一只人形泰迪,很难说他干不出“夫目前犯”“老公原谅我”之类的荒唐事来。 第六章 越收越紧 一个无所事事,骄奢淫逸的王爷,从来不过问政治,就怕政治过问他。 这样的人,居然被御史参了两条重罪,每一条都很要命。 赵孝骞抑郁了,刚穿越过来,还没来得及享受楚王世子骄奢淫逸的生活,而生活却先给了他一个大逼兜。 面对赵孝骞的问题,赵颢的眼神突然有些闪烁。 而这闪烁的眼神恰好被赵孝骞捕捉到,不由大吃一惊。 “你不会真的,真的偷……” 赵颢脸上的肥肉微微一颤,心虚地朝车厢外看了一眼,涨红了脸低声辩驳道:“什么话,什么话这是!什么叫偷,……‘窃’,懂吗?窃玉之雅,子非鱼,安知鱼甩籽时是多么的快乐……” 赵孝骞:“…………” 好想撞墙清醒一下,脑子里的三观已摇摇欲坠了。 “男欢女爱之事,跟身份有何关系?为父我只是稍微关爱了一下那些常年被官人冷落的可怜女子。” “我让她们得到了快乐,她们快乐了,与自家官人的夫妻关系便愈发和睦,我为他们的家付出这么多,我有什么错?” 赵颢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声音都变得洪亮起来,表情透着一股不可侵犯般的正义。 赵孝骞下意识双手捧头,紫府内的三观又摇晃了,稳住! “不过骞儿你放心,老夫关爱的女子,她们的官人都是汴京城里的微末小官小吏,此事应与他们无关,就凭他们,还掀不起这么大的风浪。” 赵孝骞看着赵颢的眼神愈发复杂。 离了婚的中年男人真的很可怕,这种人比少年郎更放纵,自由一旦失而复得,会变得比宗教更疯狂。 然后赵孝骞猛地回过神。 跑题了啊大哥。 眼前这桩大麻烦都快砸到头上了,父子俩还在讨论鱼甩籽的风流事,将来被人弄死都是活该。 “父王是当今皇叔,不如进宫向官家陈情,看在同宗同族的份上,官家想必能转圜一二吧?”赵孝骞又道。 赵颢苦笑数声,沉默摇头。 显然这条路走不通,赵孝骞不知为何走不通,但隐隐好像明白了什么。 天家宗族内的亲情与普通百姓家不同,里面的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与恩怨,亲情大约已薄如纸。 赵颢进宫陈情,多半是会碰壁自讨没趣的。 “父王,御史所参之罪如若坐实,咱楚王府会是什么结果?” 赵颢黯然道:“罪名不大也不小,杀头倒不至于,大宋立国以宽,甚少用极刑,何况是宗亲,多半会被降爵,收地没产,或是贬谪。” “贬谪……何处?” 赵颢叹道:“半年前便有御史进言,永厚陵尚无宗亲守陵,官家本应遣皇族宗亲之人,但官家亲政未久,朝政繁多,事情被暂时按下。” “如今出了这桩事,如若被坐实,我楚王一脉兴许都要被贬谪永厚陵,不知守陵多少年了。” 赵孝骞松了口气,不杀头还好,留得命在,就有翻身的机会。 马车突然停下,外面有车夫恭敬地道:“殿下,世子,车驾已至王府。” 赵颢猛地打起了精神,三百斤的胖子竟以无比矫健之姿,像只喝了核废水变异的大黑耗子,一溜烟窜下马车,张开双臂冲进府里。 “我的乖乖亲亲,想煞本王也!一夜苦相思,本王衣带渐宽,都瘦了!” 赵孝骞坐在马车内,愁眉苦脸地叹气。 这位亲爹,心是真的大。 ………… 楚王平安从宗正寺释归,王府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一切都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当夜王府家宴,赵颢被侍妾们环绕,莺莺燕燕欢声笑语。 若非仍在太皇太后孝期,以赵颢的性子,恐怕早已阖府举宴,歌舞娱之。 当夜只是一顿家宴,赵颢终究还是非常收敛了。 王府后院不远处的院落里,赵孝骞独自面对桌案上的一盏孤灯,陷入沉思。 太多事情不明白了,他不清楚为何赵颢像没事发生似的,回府后居然玩得那么开心,也不清楚楚王府到底惹了谁,竟被人背后捅刀子。 来到这个世界,不管他有没有融入现在的家族和身份,有一个无法辩驳的事实是,他的命运已与这个家庭牢牢地捆绑在一起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说实话,赵孝骞并不愿意自己的未来只能守在冰冷的陵墓边,蹉跎一生的青春。 救家族也好,自救也好,赵孝骞总归要在尘埃落定前挽回点什么,破掉这个局。 然而眼前的这桩麻烦无头无尾,他想破头都想不到破解之法。 一直独坐到深夜,赵孝骞还是没头绪,心头一阵烦躁,猛地吹熄了蜡烛。 “睡觉!” 当做无事发生,不代表着事情不会发生。 第二天一早,王府乱了。 一队穿着皂衣的公差登门,登门时很客气,该有的礼节都有,但话语间的意思却有些强硬。 这队公差是奉御史台和大理寺之命,进王府搜查不法。 两部门联合执法,没人敢阻拦,贵为王爷也不敢。 于是赵颢和王府上下打开门,任由这队公差走进府内,搜查各个殿房阁宇。 赵孝骞也闻讯赶来,看着这队搜查王府的公差,心情愈发沉重。 赵宗晟没说错,果然,宗正寺处置不了的事,只会变得更严重,显然御史台和大理寺接手此事了。 王府内的侍妾和下人们无措地站在院子里,目露惶然之色,人们纷纷朝赵颢投去问询和求助的眼神。 赵孝骞走到赵颢身边,赵颢的脸色比昨日更灰败了几分,但还是朝赵孝骞挤出一丝抚慰的微笑。 公差们搜得很细致,每间房屋,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尤其是王府内赵颢专用的书房,书房内所有的书籍纸张信件等等,全都被搬了出来,在院子里归拢成堆。 有的公差甚至在各个屋子的墙壁上轻轻叩击,显然在找王府内是否有密室之内的隐秘所在。 站在赵颢身旁,赵孝骞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悄声道:“父王,您书房里那些书籍信件……” 赵颢回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无妨,他们拿不到把柄的。” 公差们整整搜查了一上午,快到午时,搜查终于结束。 当然,没有影视剧里那种鸡飞狗跳的混乱场面,公差们都很客气,而且很有素质,搜过的地方甚至还细心地恢复原貌,他们带走的只是书房里所有的书籍和信件。 书房确实空了,一片纸都没留下。 礼貌地朝赵颢父子告辞后,公差们列队离去。 搜查过后,事情结束了吗? 没有。 当日下午,大理寺传来消息,王府一应属官包括长史,司马,翊善等等,都被大理寺传讯,直到晚上都没放出来。 赵孝骞只觉得,勒在脖子上的绳子越收越紧了。 难道只能坐以待毙? 第七章 奏疏之祸 针对楚王的动作一步接一步,步步紧逼。 首先是参劾,然后是扣人,搜府,最后传讯王府属官。 这些事情全集中在两天之内完成,以大宋如今臃肿冗余的官衙办事效率来看,针对楚王的效率简直是雷厉风行,丝毫不拖泥带水。 赵孝骞这个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外人都看出来了,这是一场阴谋,主谋之人根本是将赵颢当成仇人来对付了。 王府属官被传讯,赵颢终于着急了。 他很清楚大理寺的手段。 进了大理寺的人,已不是招不招认的问题了,各种严酷残忍的刑具下,审讯官员想要他们招什么,他们就得招什么。 一旦王府属官扛不下去,各种屎盆子都会扣在赵颢头上,不仅罪名很容易被坐实,而且还会格外“发现”很多新罪名。 到了那时,恐怕楚王一脉想去给英宗守陵都已是奢望,最大的可能是一削到底,沦为庶民。 没心没肺的赵颢终于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得知王府属官被传讯后,赵颢晚膳都没吃便匆忙出了门。 赵孝骞知道他出门做什么。 无非托人打探找关系之类的,说实话,赵孝骞认为完全是无用功。 能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而且几乎是雷霆之势的打击力度,这时候找关系托人有用吗? 有能力策划这场阴谋,将一位皇室宗亲打入尘埃,他的权力一定不小,小官小吏可没这本事。 属官被传讯后,王府人心惶惶,侍妾和下人们各自聚集,窃窃议论。 王府内的气氛非常压抑,充斥着分崩离析前的绝望。 赵颢在汴京城像没头的苍蝇,急着到处托人。 赵孝骞仍独坐在他的院子里,盘腿盯着桌案上的一炉檀香发呆。 他在努力梳理整件事的脉络逻辑。 赵颢两条罪名,结交外臣和妄议国政。 “结交外臣”应该是其次的,范纯仁是宰相,身份显赫,寿诞之日登门贺寿的宗亲绝对不止赵颢一人。 御史单拿赵颢开刀,说明所谓的“结交外臣”只是一个表面理由。 麻烦的是赵颢还填了一阙《西江月》作为寿礼,范相公还回了一首以和之。 这个年代但凡读过书的,多少都会填一两首词,这个不稀奇。 赵颢虽然是个大胖子,但从小接受的可是皇室精英教育,填词对他来说很轻松。 至于为何赵颢的作品在千年后不见流传,……当然是文采平庸,泯于历史了。 同样是做菜,会做番茄炒蛋和国宴名厨是一个概念吗? 现在的赵孝骞缺少太多信息,他需要知道赵颢那首《西江月》和范相公回礼的《西江月》的具体内容。 其次是“妄议国政”这条罪,根本原因在于赵颢给官家上的奏疏,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贺官家亲政的马屁奏疏,怎么就成了“妄议国政”? 所以赵孝骞还需要知道那道奏疏的具体内容。 这事儿找别人没用,赵颢是最清楚的。 思定之后,赵孝骞起身出了房门,随手叫来王府一名家仆。 “去请父王回府,就说是我说的。”赵孝骞神情泰然地道。 家仆愣了一下,儿子请父亲回家,语气这么横的吗? 这位常年不出门的世子,最近两日感觉变化好大…… 一脚狠狠踹上家仆的屁股,赵孝骞不耐烦地道:“愣啥!要给你备马车吗?” 家仆急忙转身飞奔而去。 半个时辰后,赵颢被家仆找到,硕大的肉球滴溜溜地滚进了赵孝骞的院子。 “吾儿何事唤父王?”赵颢掏出手帕,擦着额头的汗。 赵颢的神情掩饰不住的憔悴,脸色也灰败,但望向赵孝骞的眼神却一如既往充满宠溺。 “吾儿放心,小风小浪而已,父王一定平稳度过,保楚王府无虞。”赵颢温言安慰道。 赵颢以为是儿子待在府里惶恐不安,把他叫回来以求获得安全感,于是开口便给足了安全感。 赵孝骞心头有些感动,不管这位亲爹为人品行如何,对他这个儿子至少是毫无保留的,那种宠爱简直溢于言表。 “父王,两件事。”赵孝骞言简意赅道。 赵颢一愣,然后点头:“你说。” “第一,我要你和范相公填的两首《西江月》,完完整整的内容。第二,我要你给官家那道奏疏的完整内容。” 赵颢不假思索地道:“半个时辰后给你。” 赵孝骞好奇道:“咱府里的书房都被公差搬空了,您……” 赵颢咧嘴一笑,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全在此,一字不差。” 没问赵孝骞要这些东西做什么,赵颢命人取来笔墨,一声不吭奋笔疾书。 很快,两首词和一道奏疏的原文写成。 赵孝骞对文学这玩意儿没什么研究,手拿着两首词,半天都没品出其中韵味,但字词之间颇为陌生,显然并未流传于后世。 所以这两首词应该是文人应酬式来往,没什么文学价值。 里面的内容当然也是商业互吹,你好我也好,你我在官家的英明领导下,一定要忠君报国巴拉巴拉…… 连续看了好几遍,又有旁边的赵颢逐字逐句地解释,赵孝骞终于确定了,这两首词不犯毛病。 那么,重点就是那道奏疏了。 奏疏的第一句“臣楚王颢昧死言……”开始,赵孝骞便一句都看不懂。 久违的清澈而愚蠢的光芒,跨越千年再次笼罩全身,赵孝骞瞬间觉得好无力,有一种文盲看天书的愚昧感。 “父王,孩儿愚钝,您解……解释一下?”赵孝骞尴尬地道。 赵颢露出吃惊的神色:“你自小读诗书,奏疏都看不懂?” “孩儿被蹴鞠爆头后,很多东西都记不住了。”赵孝骞轻描淡写地解释。 赵颢咬牙,露出愤恨之色:“那个踢蹴鞠的人该死!此间事了,本王必为吾儿报此大仇!” 于是赵颢开始一字一句解释奏疏里的内容。 小半个时辰后,赵颢终于解释完毕。 赵孝骞的目光落在奏疏上,头也不抬地挥手:“好了,父王,孩儿有事要忙,您随意吧。” 赵颢嗯了一声,站在赵孝骞身后,含笑注视儿子的背影。 良久,赵孝骞转过身看着他,道:“父王,孩儿说‘随意’的意思是……您可以离开了。” 赵颢一脸受伤:“本王没有利用价值了吗?” 赵孝骞想了想,语气委婉地道:“是的。” 屋子里恢复了安静,赵孝骞眉头紧锁,盯着奏疏一动不动。 奏疏通篇基本都是毫无意义的马屁,而且马屁拍得辞藻华丽,清新脱俗,当事人看了会起一身鸡皮疙瘩的那种。 赵孝骞看了好几遍,一字一句咂摸许久。 可以肯定奏疏的内容是没毛病的,就是马屁拍的太猛太肉麻,写奏疏的人很明显道德上有瑕疵。 然而,但是…… 奏疏里提到了一个关键词,《请更新新法札》。 《请更新新法札》其实也是一道奏疏,它作于十年前,作者是一位历史上的名人,叫“司马光”。 没错,就是那位司马缸砸光的名人。这位名人已去世多年。 司马光的这道奏疏内容更复杂,通俗解释一下,那就是反对新法,主张恢复旧法。 赵颢在奏疏里提到司马光,也是对官家歌功颂德的一部分。 大意就是司马光曾经上疏反对新法,太皇太后和官家这十年来做得很好。 天下百姓摆脱了新法恶政,子民安居乐业,天下人无不感念太皇太后和官家的恩德巴拉巴拉…… 赵颢的这道奏疏至此便看到了他的站队,毫无疑问,赵颢的立场是旧党一派,他和司马光苏轼一样,都是反对新法的。 这其实也没毛病,太皇太后临朝听政这十年,朝堂上下推行的基本国策就是废新法,复旧法。 赵颢的站队完全没问题。 然而,赵孝骞看到此处,眼皮却猛地抽了一下,心跳陡然加速。 别人眼里的“没问题”,看在赵孝骞眼里,问题大了。 心里闪过一道念头,隐隐约约,灵光转瞬。 这几日楚王府为何被针对打压,此时的赵孝骞似乎有了答案。 原来这道马屁奏疏,才是真正要命的! 赵孝骞叹了口气,这个不省心的亲爹啊…… 正要去找赵颢,却听屋外传来轰的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了。 一名家仆神色慌张,急促地道:“世子,不好了!大理寺和宗正寺来了公差,说是要请殿下过堂!” 第八章 力挽狂澜 意料之中,但还是猝不及防。 公差来得太快了,比赵孝骞想象中更快。 拿问一位宗亲王爷,按照正常的程序走,少说也要十天半月,而针对赵颢的动作,却在短短两天内全部走完,此刻大理寺竟迫不及待上门拿人了。 所谓“过堂”,不过是委婉的说法,大理寺过一遍堂,几乎能肯定不会轻易放回来了。 赵孝骞脸色当即变了,起身匆忙朝王府大门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传令王府禁军,不准任何人入内!” “另外再叫人告诉我父王,待在书房里别露头,露头就秒。” 报信的下人飞奔而去。 赵孝骞快步走到王府大门外,却见一队禁军横拦在石阶下,正与一群皂衣公差对峙。 领头的是两名官员,其中一人赵孝骞认识,正是濮王赵宗晟,宗正寺卿。 另一人穿着绿袍官服,头戴长翅帽,脸色难看地盯着禁军一名披甲武将都指挥。 王府也是有禁军守卫的,这是皇家的体面。 但守卫王府的人数并不多,以赵颢当今皇叔的地位,楚王府的禁军数量也只有一指挥。 “指挥”是大宋军事单位,一指挥大约是四五百人左右,统领这支禁军的武官名“都指挥”,相当于后世的一个营长。 禁军只负责保护王府,除了王府范围,武将并不听从亲王的命令,他们直属汴京步军殿前司。 此刻这名禁军指挥暂时拦住大理寺的公差,是得了世子赵孝骞的命令,而这,也算是这名指挥送给楚王世子的小小人情。 见赵孝骞昂然而出,禁军指挥悄悄松了口气,然后一挥手,王府禁军让开一条道。 赵孝骞没理会那名大理寺的绿袍官员,从官服颜色能看出,绿袍者顶多是个八品官儿,没资格让楚王世子主动打招呼。 于是赵孝骞上前先朝赵宗晟长揖一礼:“小子拜见濮王爷爷。” 赵宗晟愉悦地眯起眼,捋须笑道:“子安免礼,呵呵,又见面了。” 赵孝骞十分懂事地道:“是,小子多谢濮王爷爷。” 当着众人的面,赵孝骞没明说谢什么,但赵宗晟听懂了,心下不由一乐,这小子常年不出门,人情世故倒真是一点也不缺。 大理寺拿人,宗正寺卿却亲自陪着,当然不是跟过来看热闹。 皇室宗亲被大理寺拿问,宗正寺纵然无法干涉,却也要到场盯着的,防的是下面的官员对宗亲态度粗暴,损了皇家体面。 但是宗正寺卿亲自到场,这说明天家宗族对此事的重视,赵宗晟的出现对楚王府来说,无疑是一份沉甸甸的人情。 那名大理寺官员终于忍不住上前,脸色虽难看,但还是很客气地行了一礼:“下官大理寺丞周审,拜见楚王世子。” 赵孝骞这两天也渐渐寻摸出世子的气质了,闻言板起脸,冷淡地嗯了一声:“周寺丞兴师动众聚我楚王府前,有事?” “不敢惊扰楚王和世子,但御史台发来了文函,楚王殿下牵扯了一点事,下官奉命请楚王移驾一行,还请世子包涵。”周审客气地道。 “堂堂楚王,当今皇叔,被大理寺一句话就带走了,你们的官威当真比天还大,再过几年,恐怕连官家都要看大理寺的脸色了吧?”赵孝骞语气阴阳地道。 这话的威力太恐怖,周审脸色剧变,情不自禁扑通一下,面朝皇宫方向跪了下来,颤声道:“臣岂敢有此大逆的念头,臣……臣,” 旁边的赵宗晟朝赵孝骞投去欣赏的一瞥,这小子带给他的惊喜越来越多了,就凭这说话的技巧和分量,朝堂上跟那些老狐狸打嘴仗都不落下风。 咳了两声,赵宗晟缓缓道:“子安,尔父被多位御史参劾,所奏之事已发付御史台和大理寺,还是请令尊出来,去大理寺解释一下吧。” 赵孝骞对周审没什么好脸色,但对赵宗晟还是很给面子的,于是点了点头,道:“濮王爷爷的话,小子不敢不听,还请濮王爷爷屈尊入寒舍稍坐片刻,父王出行还需整理仪装……” 周审咬了咬牙,面露难色道:“大理寺只是请楚王过堂,殿下何必整理仪装……” 话没说完,赵宗晟却冷冷地道:“宗亲之尊,行止皆关乎天家颜面,仪装岂可草率,周寺丞等不起么?” 周审被两位宗亲轮着怼了几遍,又不敢翻脸,只好陪笑连道不敢。 赵宗晟含笑望向赵孝骞:“今日兴师动众,不宜入内,老夫便在门外等候,子安去请你父王吧。” 赵孝骞告了一声罪,转身便进了王府。 王府侧门刚关上,方才一脸镇定自若的赵孝骞瞬间变了脸色,撩起袍摆便朝书房狂奔。 飞奔到书房,赵颢正表情淡定地坐在书房内,见赵孝骞闯进来,奇怪的是,赵颢的表情立马由淡定变成了惶恐不安。 赵孝骞眨眼,刚才眼花了吗? “吾儿,大理寺的公差要拿我下狱了吗?”赵颢瑟瑟发抖,像一只落进陷阱的鹌鹑。 赵孝骞没理他,转身大声道:“来人,取纸笔来!” 下人闪现,纸笔搁在桌案上,下人消失。 赵颢惊愕:“这是……” 赵孝骞将笔塞到赵颢手中,盯着赵颢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父王,废话不多说,来不及了,父王若信我,马上提笔写一道奏疏。” 赵颢大吃一惊:“奏疏?写啥?” “如何措辞,文章怎么写,父王比我懂,但意思只有一个……”赵孝骞缓缓道:“……请废旧法,复行新法。” “新法?”赵颢震惊地看着他:“这道奏疏怎能写!新法已废十载,人人皆谓恶政,今日你却要废旧法,行新法,社稷大事岂能儿戏!” “快写!”赵孝骞有些着急了,道:“满朝诸公无人再敢提新法,父王是第一个!” “太皇太后已薨逝,官家今年亲政,大人,时代变了!” “官家需要第一个站出来提新法的人!父王,楚王府这次能否转危为安,全在父王这道奏疏了!” “父王若不写,今晚就要蹲大理寺的监牢,那些乱七八糟的罪名全都要扣在父王头上,若父王站出来提新法,楚王一脉兴许还有希望。” 赵颢神情呆滞,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说,官家早有变法的心思,只是太皇太后在世时,官家尚未亲政,不得不屈从太皇太后的意思推行旧法。” “太皇太后薨逝,官家已亲政,他更希望的是复行新法?” 赵孝骞重重点头:“是,官家隐忍多年,如今亲政,欲行新法,先来个杀鸡儆猴,试探朝臣们的态度,而父王……” 赵颢懂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所以,本王就是那只鸡?因为本王那道奏疏里提了司马光,提了继续推行旧法?” “虽然有点不敬,但……是的,父王就是官家单拎出来的那只鸡,杀给朝臣们看的。”赵孝骞无奈地道。 赵颢若有所悟,难怪这次针对他的风浪来得如此猛烈,原来背后针对他的人竟是官家。 赵颢呆怔半晌,突然怒发冲冠:“本王哪里像鸡了?本王明明……” 垂头看了看自己圆成球的大块腹肌,赵颢意气顿失。 “父王,欲求生路,必须马上掉头,转变立场,记住,旧法是恶政,是天怒人怨的祸水,新法才是我大宋社稷的希望!” “所以父王不但要提议恢复新法,更要建议官家重新起复那些曾经被贬谪罢职的新党朝臣。” 赵孝骞盯着赵颢,缓缓道:“兹事体大,官家不能亲自开口,所以官家需要第一个站出来发声的人,他非常需要,父王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 赵颢脸色时红时白,神情惊疑不定,此刻的他,还在消化儿子的话。 实在是太突然了,无论儿子对官家心思的猜测,还是儿子如此巨大的性格变化,都让赵颢一时无法接受,懵逼的楚王很懵逼。 良久,赵颢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狠狠一咬牙:“好!我写!” “左右已是这般境地了,索性豁出去了吧!” “大不了被贬为庶民,咱父子上街要饭去!” 赵孝骞一惊,急忙道:“不至于的,不至于的,……孩儿想坐享富贵,孩儿不想要饭。” 赵颢的文学素养还是杠杠的,一炷香时辰后,一篇洋洋洒洒的奏疏写成。 赵孝骞接过来扫了一眼,仍旧是一句都没看懂,于是吹干了上面的墨渍,小心地折起来,塞入自己怀中。 “骞儿,这事儿能行吗?”写完奏疏的赵颢又是一脸忐忑。 这道奏疏若送上去,如果赵孝骞的猜测错误的话,不仅前面几桩罪被坐实,也会激怒满朝旧党朝臣,那时可真就朝野哗然,四面皆敌了,赵颢父子就算被贬为庶民,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豪赌,关乎身家性命的豪赌。 “父王安心蹲大牢吧,剩下的事交给孩儿了。”赵孝骞此刻的表情特别孝顺。 “事关重大,奏疏不可落入他人之手,骞儿记得绕过六部和御史台,亲自将它送进禁宫,面呈官家。”赵颢叮嘱道。 赵孝骞点头:“孩儿懂的,我这就去禁宫,父王在里面好好改造,争取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赵颢表情惨然,圆滚滚的肚皮像被扎了钉子的球,瞬间瘪了下去。 第九章 深宫天听 强迫性地逼着赵颢写下这道诡异的奏疏,不是赵孝骞突然如有神助,而是来自前世的一点模糊的记忆。 北宋这个时期,赵孝骞能记得的内容不多,在他的记忆里,终宋一朝把文人抬得太高,把武人贬落到尘埃。 而最令赵孝骞印象深刻的,是北宋时期的变法,那真是……数十年来被君臣们搞成了一场场闹剧。 这个皇帝说新法好,换了下一任皇帝又说还是旧法好,新法旧法,几废几复,国家大事跟特么闹着玩似的,折腾得百姓叫苦连天。 支持变法的,反对变法的,朝堂上的新旧两党势力针锋相对,党争愈演愈烈,搞得朝堂乌烟瘴气。 年轻的官家有没有政治抱负? 他当然是有的,但他的抱负与太皇太后背道而驰,在太皇太后听政的十年里,官家从来都是无条件支持太皇太后推行旧法,打压新党朝臣。 但在赵孝骞模糊的记忆里,这位历史上还算英明的哲宗皇帝,亲政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废除旧法,再次恢复新法。 只能说,这位官家是非常懂得隐忍的。 太皇太后在世时,官家是坚定的旧法拥护者,因为他年幼无权,太皇太后一死,他立马就翻脸。 朕,其实是个卧底! 没错,在邪恶的旧党里卧底已十年了! 十年!你知道这十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直到今日,哪怕太皇太后薨逝已半年之久,他也从未对外透露一丝打算复行新法的口风。 但是,赵孝骞知道,他马上要动手了。 在今后的一两年里,大宋朝堂几乎经历了一次大清洗,曾经被打压的新党朝臣被复用,无数顽固旧党朝臣被贬谪,被罢官。 而如今,正是官家打算复新废旧的初始时期,赵颢却在如此敏感的时刻自己跳了出来。 一个亲王,在朝堂上其实基本没地位,本来存在感很微弱,可谁叫这个不省心的亲爹上了一道马屁奏疏呢。 官家正愁找不到鸡杀给猴看,正愁不知如何试探顽固旧党的态度,恰好看到了赵颢的奏疏,上面竟还写着“拥护朝廷继续推行旧法”之类的屁话。 不搞你搞谁?你自己送上门的啊。 赵孝骞几乎都能想象官家看到奏疏后的表情,必然是惊喜交加,仰天长笑的。 哪里来的二货,竟舍身甘当炮灰,助朕成就大事! 再一看署名,哦,我家二叔啊,那没跑了,就是你了。 天家亲自选择的棋子炮灰,简称天选之子。 ………… 怀里揣着赵颢新鲜出炉的奏疏,赵孝骞匆匆朝王府门外走去。 走出大门,赵宗晟和大理寺官员仍在等候,赵孝骞上前行礼。 赵宗晟捋须,眼神充满探究意味:“都安排妥当了?” 赵孝骞含笑道:“是,多谢濮王爷爷周全,父王马上就出来。” “子安如何处之?” “父王无端涉事,小子欲为父王鸣冤。” “鸣冤何所往?” “禁宫。” 赵宗晟欲言又止,但还是叹了口气,道:“去吧,尔父入大理寺后,老夫自会让人关照,休教外人折辱慢待我大宋宗亲。” 赵孝骞对这位老头儿颇有好感,果然还是自家人靠得住。 此刻他已明白,为何千百年来的古人如此依赖凭仗同姓宗族势力了。 再次长揖一礼,赵孝骞转身便朝禁宫而去。 王府到皇宫有一段距离,但不算太远,赵孝骞决定步行,只带了几名禁军护卫。 无暇欣赏路边的繁华街景,此时的赵孝骞其实心里是有些忐忑的。 赵颢对他这个唯一儿子的信任,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没犹豫多久便选择将身家性命都交托给了他。 父子俩都很清楚,这道奏疏送上去,会在朝堂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祸兮福所倚。 这次针对王府的阴谋,未尝不是楚王府的一次机遇。 很快官家就会惊喜地发现,原来卧底在旧党十年的人不止是他自己,还有楚王父子。 没错,楚王父子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也卧底十年了! 今日就是旗帜鲜明亮剑的时刻! 楚王一脉与官家永远是背靠背的战友! 穿过御街,赵孝骞和禁军护卫很快来到皇宫前。 大宋皇宫的规模其实不大,跟别的朝代皇宫比起来,甚至显得有些寒酸。 皇宫的中门是宣德门,那是文武百官上朝的地方,平常情况下是不会开启的。 赵孝骞选择的是宣德门旁边的右掖门,算是皇宫的侧门。 右掖门外,禁军披甲,戒备森严。 赵孝骞令护卫停在原地,独自上前。隔着老远便掏出了证明身份的象牙腰牌,一边走一边扬声道:“楚王讳颢之子赵孝骞,代父呈疏,烦请将军代呈官家阶下。” 说完从怀里掏出赵颢新写的那份奏疏,双手高捧至顶。 右掖门外的禁军们面面相觑。 朝堂大臣们每日送奏疏的多了,但这般绕过宰相和六部,直接把奏疏送到皇宫门外的,简直闻所未闻。 按规矩,这种奏疏是不能接的。 可赵孝骞刚才已亮明了身份,是楚王之子,楚王是官家的亲叔叔。 亲叔叔的奏疏若被禁军所拒,万一搞出了事,责任谁来担? 所以,这道奏疏是接,还是不接? 犹疑许久,一名步军司指挥模样的武将走来,眼神充满了幽怨和控诉。 你特么这不是给我找事儿么? 赵孝骞堆满了笑:“多谢多谢,有劳将军。” 随手朝怀里一掏,打算让对方深深感受一下世间温暖的人情世故,然而伸手入怀,脸色立变。 堂堂世子,为何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 不给足好处,别人如何办事? 情急之下,赵孝骞朝腰间使劲一拽,一枚质色上佳的玉佩摘下,塞进武将的手心。 武将的脸色顿时灿烂起来,收下奏疏的同时,也不着痕迹地收下了那枚玉佩。 为了对得起这枚玉佩的酬劳,武将亲自进了右掖门,朝内宫皇仪门跑去。 ………… 禁宫,福宁殿。 福宁殿是大宋历代官家的寝殿,当然,也有别的作用,比如官家办公。 官家赵煦今年正好二十岁,此刻的他正坐在偏殿的桌案后,眉头紧蹙地批阅奏疏。 皇帝已当了十年,但真正亲自处理朝政才短短半年。 前面的十年,国政皆是太皇太后与群臣商议而定,那时送到他面前的奏疏,已是决定后的结果,他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去年太皇太后薨后,赵煦终于亲政,有资格批阅奏疏,能提朱笔在臣子们的奏疏上做决定了。 而朝堂的权力,也在这半年里慢慢聚握于他的手心。 说来不孝,对于太皇太后的薨逝,官家赵煦内心其实是喜大于悲的,原因自然不言而明。 但是对外,官家仍是一副悲伤的表情,皇宫的白幡孝带至今没有拆除,官家的悲伤逆流成河,半年仍未缓解。 朝堂上最大的老顽固去世了,年轻的赵煦雄心勃勃,少年已立志,他要做出一番远迈汉唐的功业,大宋将在他手里变得不同。 功业何所取? 必须变法,唯有变法,才是大宋唯一的出路! 不仅为了大宋社稷,也为了自己的统治巩固长久。 如今朝堂上大多是守旧势力当道,学过帝王术的官家,怎会容许朝堂上的势力呈现一面倒的绝对优势? 他以后讲话还管不管用了? 所以,朝堂势力必须制衡,如今也该将那些被打压多年,不得志的新党臣子们提拔起来了。 两边打出脑浆子,他这个皇帝才坐得安稳。 朱笔在奏疏上划了个小圈,又批示了几个字,赵煦搁下笔,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一名宦官躬身匆匆而入,手里捧着一份奏疏。 “禀官家,楚王之子赵孝骞,宫门外呈上楚王奏疏,伏请官家御览。” 赵煦一怔:“楚王颢?朕的皇叔?他的奏疏为何是从宫门递进来的?” “奴婢不知,是楚王之子赵孝骞亲自送至宫门的。” 赵煦皱眉,这种不合规矩的事让他有些不悦。 而且,这位楚王叔……此时应该在大理寺被讯问,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份奏疏? “呈来。”赵煦一招手。 展开奏疏,赵煦随意拿眼一扫,然后,渐渐睁大了眼睛,表情变得凝重严肃。 匆匆看完,赵煦猛地合上奏疏,表情看不出喜怒。 阖目沉思半晌,赵煦再次打开奏疏,重新认真地看了一遍,这次是逐字逐句,看得非常仔细。 良久,赵煦又合上奏疏,眼中闪过一道笑意。 “朕的这位皇叔,倒是一个妙人,以前却是朕走眼了,有意思!哈哈!” 宦官静立一旁,不敢吱声。 片刻后,赵煦突然又问道:“你刚才说,宫门外送奏疏的人是谁?” “回官家,是楚王颢之子,也是唯一的儿子,赵孝骞。” 赵煦眨眼,脑海里搜索许久,却始终记不起赵孝骞的眉目容貌。 按辈分,赵孝骞是赵煦的堂弟,好像比赵煦小两岁。 但赵煦似乎很多年没见过这位堂弟了,最近的一次记忆,好像还是几年前的正月,赵煦领群臣和宗亲祭祀农坛典仪时,匆匆见过一面。 传闻中,赵孝骞这位堂弟久居王府深院,常年不见外人,性格非常孤僻古怪,今日竟然代父送奏疏,委实令人吃惊。 “赵孝骞还在宫门外吗?召他进宫,朕想见见他。”赵煦吩咐道。 第十章 君臣初见 递上奏疏后,赵孝骞仍站在宫门外。 他在等宫里的消息,不出意外的话,赵颢应该已进了大理寺,说不定此时有好几个官员正对他圈踢。 而王府被传讯的那些属官,不管主动还是屈打成招,总之一定给赵颢扣上了许多罪名。 所以赵孝骞现在不能走,他必须尽快等到宫里的结果。 他不想沦为庶民,不想上街要饭。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一名宦官匆匆从宫门出来,见到赵孝骞后立马行礼,满脸堆笑。 “世子,官家召见,请您跟奴婢进宫。” 赵孝骞笑了,果然,这道奏疏的分量比他想象中更重。 走进皇宫,赵孝骞左右张望,宫墙深深,禁军执枪林立,一道又一道的宫门深锁春色,宫人如履薄冰,在红墙绿瓦的回廊下碎步而行。 皇宫真的不算大,一则开封城本来不大,大宋官家行仁政,不能占民居而扩建皇宫。 二则是,真宗祥符八年,皇宫发生了一场大火,这场火几乎烧毁了大半个皇宫,后来经过重建修缮,但仍有许多地方还是废墟,破败之处屡见不鲜。 从右掖门到福宁殿,很快便走完。 宦官进殿通报后,请赵孝骞入内觐见。 赵孝骞站在殿外整理了一下仪装,谨慎地踏进了殿门。 进门后赵孝骞一直半躬着身,直到看见桌案后坐着一位穿着明黄便袍的年轻人,情知这位便是传说中的官家了。 于是赵孝骞长揖行礼:“楚王之子赵孝骞,拜见官家。” 大宋的礼仪没那么复杂,这个时期的臣子脊梁是挺直的,不像影视剧那样动辄下跪膜拜。 除非重大正式的场合,否则通常情况下,臣见君是不必下跪的,长揖行礼就好。 刚行礼,赵孝骞便听到温和的声音。 “孝骞?朕记得你表字是叫……‘子安’,对吧?自家人不必拘礼,过来坐。” 赵孝骞挺直了身子,向桌案旁的地毯蒲团走去,然后跪坐下去。 赵煦对他的表现有些惊讶,见惯了战战兢兢的臣子,所谓的面君礼仪一套下来非常繁琐。 而赵孝骞,叫他坐他竟真的一屁股坐下,真就没一句多余的废话。 赵煦也起身,走到赵孝骞对面跪坐下来,含笑打量着他。 没人教过赵孝骞面君的礼仪,什么臣子不可直视君上,他可不管,现代的礼仪是说话要正视别人的眼睛,这才叫礼貌。 赵煦大约跟赵孝骞年龄相仿,容貌颇为清秀,眼睛湛湛有神,但肤色却带着几分不健康的白皙,身材也颇为瘦削,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 赵煦没想到这位堂弟好像不太懂礼仪的样子,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他,这倒令赵煦颇不自在了。 两人就这样对视,谁都没开口说话。 赵孝骞也有些不自在,不知是自己本身性格原因,还是受到原身主人的影响,在人际交往方面,赵孝骞有些被动。 熟人面前他能泰然处之,比如他爹赵颢,王府里的一些下人等等。 但在陌生人面前,他却实在无法找话题,所以他两辈子都不喜欢与陌生人打交道,太累了。 福宁殿内,气氛有点干,赵煦仔细观察着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良久,赵煦笑道:“说来你我是同宗兄弟,你的父王可是朕的亲叔叔,子安,幼时你我还一起玩耍过,记得吗?” 赵孝骞松了口气,总算特么的有人主动找话题了。 “记得记得。”赵孝骞干笑。 “朕还记得当年你六岁时,被朕打了屁股,因为你非要抢朕的一本古籍,后来抢不过,竟把古籍撕了,朕气坏了,狠狠揍了你。” 赵孝骞又笑:“臣那时还小,不懂事,闯了许多祸事。” 赵煦笑道:“幼时之事,说来已很遥远了,如今思之,竟是再也回不去的往趣……” “人长大了,心眼也多了,满心算计人,又怕被人算计,朕都不记得上次真心发笑是何时了。” 话听着心酸,赵孝骞抬头看了看他,道:“官家若想心情欣快,臣可为官家分忧,汴京繁华,人间春色,深锁禁宫里的人可是见不到的。” “官家若有瑕,臣可带官家微服出宫游玩一番。” 赵煦两眼一亮,颇为意动的样子,但目中的神采却很快黯淡下来。 “罢了,你若带朕出宫,真当朝中那些御史是吃干饭的?不仅朕会被骂得狗血淋头,你楚王府上下都讨不了好。” 说着赵煦拍了拍矮桌上的那道奏疏,盯着赵孝骞的眼睛道:“尔父的奏疏朕已看了,不解之处甚多。” “父王在大理寺,托臣将奏疏送来,官家若有疑问,臣知无不言。” 赵煦嗯了一声,却绝口不提楚王为何在大理寺,大家心照不宣。 “这份奏疏的意思,是建议朕废除旧法,复行新法,这果真是你父亲的意思?” 赵孝骞毫不犹豫点头:“是。” 赵煦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新法之恶,举世皆知,朝野臣民畏之如虎,恨之入骨。” “且不说尔父是宗亲,不得擅议国政,就算能议,他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提这祸国殃民的新法!” 赵孝骞一惊,随即很快平静下来。 要不是我开了挂,知道历史进程,这会儿真特么被你唬住了。 赵孝骞不慌不忙地道:“臣以为,官家恰好说反了,世间之恶者,旧法最恶,新法反倒是能救我大宋的一剂良方。” 赵煦一怔,道:“子安何出此言?” “大宋看似繁华,但实已危若累卵,民间大量土地被权贵地主圈占。” “他们占地却偷漏粮赋,对百姓农户欺压抢掠,民间早已苦不堪言,唯有朝廷颁行新法,遏制权贵地主,百姓才有活路,国库也有充盈之钱粮。” “新法纵有许多不尽人意之处,但对朝廷来说,终归是利大于弊的,臣以为,父王之见并无错,错的只是不合时宜。” 赵煦沉默下来,蹙眉盯着面前的奏疏。 许久之后,赵煦缓缓道:“子安可知,这道奏疏公之于朝堂,会是什么后果?” 赵孝骞挺直了腰,正义地道:“虽千万人,吾往矣!父王公心为国,不惧狂风暴雨,任何后果,楚王一脉皆愿担之!” “若朕不愿复新法,废旧法呢?”赵煦突然问道。 “官家若不愿,父王仍会上谏,剖明新法之利,旧法之害,直到官家答应为止。” 赵煦盯着他的脸,突然道:“复新法究竟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父亲的意思?” 赵孝骞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当然是父王的意思,臣才疏学浅,怎敢妄议国政。” 第十一章 雨过天晴 正义的嘴脸表现得有点过了,难怪赵煦起了疑心。 赵孝骞在赵煦面前侃侃而谈,一时兴起,竟忘了理论上,复行新法的主张应该是他父王赵颢提出的。 现在搞得好像是他在主张一样,这可不行。 我只是一个混吃等死啃老的世子啊,搞得这么英明睿智干啥?人设要崩。 “是这样的……”赵孝骞遣词造句努力找补:“臣来送奏疏之前,父王跟臣说了许多,臣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了,刚才那些话,都是父王告诉臣的。” 赵煦眼里笑意愈深:“嗯,朕信了。” 赵孝骞无奈干笑。 果然,人设崩了真不容易挽回。 屈指弹了弹奏疏,赵煦缓缓道:“既是你父亲的意思,朕可就当真了。” 赵孝骞不得不再次用正义的表情道:“请官家务必当真,父王为国谏言,百死不悔。” “此疏日后当公之于朝堂……”赵煦若有深意地笑道:“子安和你父亲,恐怕要被天下人唾骂一段时日了。” “宠辱不惊,唾面自干。”赵孝骞淡定地道。 赵煦笑赞道:“说得妙!子安果真有如此胸襟?” “臣没那么大的胸襟,关键是挨骂的是父王,此事与臣无关。”赵孝骞无辜地道。 赵煦一愣,接着开怀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 “你们……你们,哈哈,你们楚王一脉,当真妙得很,哈哈!” 喘着大气撑在桌上,赵煦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儿,道:“这次楚王无端遭了波折,朕于心不忍,回去后你可去大理寺,接尔父回府。” 说着赵煦盯着他的眼睛,道:“此事揭过了,但没完全过去……” 赵孝骞是聪明人,立马接道:“父王回府后,定会坚持己见,继续上疏,请官家废旧法,复新法。” 赵煦微笑点头,这个答案他很满意,也正是他需要的。 二人互视,眼中的意味不言而明。 确认过眼神,都是在旧党里卧底多年的战友啊! 之前赵颢被针对,被大理寺拿问,那是卧底之间不明身份产生的误会。 现在确定了,我们其实是同伙。 直到此刻,赵孝骞的身心终于完全放松下来。 他赌对了! 赵煦亲政后,果然有了废旧法,复新法的心思,只是缺少一个契机,以及……一个率先站出来发声呐喊的人。 而楚王赵颢,恰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了。 有人第一个站出来发声,赵煦接下来才好因势利导,顺势而为。 出于亲情也好,出于利益也好,总之,如今的赵煦与楚王府已是捆绑在一起的盟友了。 楚王应尽的责任是当出头鸟,为新法摇旗呐喊,赵煦的责任是在幕后暗搓搓地搞事。 至此,联盟已成。 赵孝骞逼着赵颢写的那道奏疏,果真让楚王府翻盘逆转。 正事聊完,赵煦又与赵孝骞聊了一会儿童年趣事,话里全是感情,没有任何技巧。 无形之间,赵煦与楚王府的关系越聊越紧密,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细线,将两者捆绑得越来越紧。 天家的亲情其实很脆弱,大多数时候,它比寒铁更冰冷。 但如果里面掺杂了大家都在乎的利益,亲情不仅会变得热烈,还会升华,这也是人情世故的一部分。 许久之后,赵孝骞提出告辞,赵煦也含笑亲自将他送到殿门外。 “子安,尔后有瑕,可多来宫里坐坐,你我是同宗兄弟,不必见外。”赵煦拍了拍他的肩,语气突然加重:“记住,我们是自家人,是亲兄弟。” 赵孝骞点头,认真地道:“是,臣与官家是亲兄弟,楚王一脉愿永世忠于陛下。” 这句表态很重要,必须有。 赵煦动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用力按了按他的肩。 ………… 出了皇宫,赵孝骞径自赶往大理寺。 皇宫里大约待了两个时辰,也不知赵颢在大理寺会是怎样的待遇,若是被用了刑,呵,乐子可就大了。 大理寺位于御街旁,“御街”是汴京城的主干道,子午正中直通皇宫,相当于长安城的朱雀大街。 朝中六部御史台和一些重要的官衙几乎都在御街边。 赵孝骞领着几名护卫刚来到大理寺外,便有官员在门外等候,定睛一看,呵,熟人。 大理寺丞周审,两个时辰前人五人六带公差来楚王府,欲拿问赵颢的那位。 此时的周审一脸逢迎的笑,见到赵孝骞后非常主动地行礼。 看他前倨后恭的表情,赵孝骞便已知道,想必赵煦的旨意已到大理寺,赵颢无罪开释,又是毫发无损的楚王,周审这才换了一副嘴脸。 懒得跟这种小人物计较,在周审的领路下,赵孝骞进了大理寺二堂,在二堂东侧的一间厢房里见到了赵颢。 不知是濮王赵宗晟特意关照过,还是大理寺的胆子没那么大,赵颢虽被拿问,但大理寺终归给宗亲留了体面。 就算是关押,也没把他扔进大牢,而是给他安排了环境还算不错的厢房。 赵孝骞进了厢房,见赵颢盘坐在屋内,倒看不出多惶恐,只是神色有些灰败。 眯眼见赵孝骞笑吟吟地站在门口,赵颢一惊,接着大喜。 “吾儿又勇闯大理寺救父了!”赵颢感动涕零:“又是一桩千古佳话!” 赵孝骞无力地道:“父王,您的戏太多了,没那么轰轰烈烈,孩儿大摇大摆走进来的,跟‘勇闯’没有半文钱关系。” 赵颢老怀大慰:“来得好,来得好!为父沦为阶下囚,都饿瘦了,大理寺虐待为父……” 赵孝骞继续无力地道:“父王,您进大理寺总共才两个时辰,不至于饿瘦的。” 赵颢自动屏蔽了他的话,急忙问道:“吾儿可将奏疏递进宫了?” 赵孝骞点头:“递进去了,官家也看了,不仅如此,官家还召见了我。” 赵颢面露喜色:“官家如何说?打算如何处置为父?” 赵孝骞神情一振:“好消息!官家说,只将父王削爵流放,孩儿没事,可以在汴京城里继续浪。” “祸不及家人,官家果真是个讲究人。”赵孝骞发自内心地赞道。 第十二章 度尽劫波 赵颢的世界崩塌了。 赵孝骞带来的消息简直是晴天霹雳。 一个啥都没干,简简单单上了个马屁奏疏,就被削爵流放的亲王,本人多么无辜,朝堂多么黑暗,世道多么不公。 一股委屈悲愤涌上心头,赵颢的自我认知里,一个心怀正义却被昏君无情打压的落寞形象油然而生。 好委屈,好想抱抱自己…… 坐在厢房内,赵颢呆怔看着赵孝骞,肥厚的嘴唇一瘪,然后咧嘴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以手捶地。 “儿啊,给为父挑个结实的棍儿和盆儿,为父上街要饭去……”赵颢哭着叮嘱道。 赵孝骞吓了一跳,这活爹咋就经不住玩笑呢。 懒得解释,太费口舌了,赵孝骞扭头:“来人!” 几名大理寺公差出现在门口。 赵孝骞指了指赵颢,道:“帮忙扶,嗯……抬,扛一下楚王殿下,扛到门外的马车上。” 几名公差用尽吃奶的力气,堪堪将赵颢扛了起来,沿途所过之处,大理寺官员们纷纷恭敬让道,毕恭毕敬将这位王爷抬上门外的马车。 直到回了王府,坐在门口的石阶上,赵颢这才回过神来。 “咱王府没事了?官家不追究了?”赵颢又惊又喜。 刚才儿子开他玩笑的事已被他忘却,唯一的儿子嘛,把王府烧了都没事,跟亲爹开个小玩笑算啥。 “是的,没事了。官家召见孩儿聊了很久,咱楚王府这一劫算是过了。” 赵颢目露惊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短短几天,这个儿子带给他的惊喜实在太多了,现在看着他的模样,赵颢打从心底里涌起一股陌生感。 这根本不像他儿子,更像被鬼上身了! 上次请来道士给他驱邪,恐怕没驱干净。 ……这得退钱啊。 “就因为那道奏疏?”赵颢仍有些不敢置信。 “是的,孩儿已确定,官家有复新法的心思,如今正缺第一个发声的人,父王这道奏疏,甚合官家之意。” 赵颢倒吸一口凉气,……居然是真的! 太皇太后薨逝才半年,官家便要彻底改换国策了么? 莫看现在风平浪静,一旦复行新法的政令公开,汴京,天下,无异于一场地震,各地官员,各种现行的法令,各家权贵地主,都将深受影响。 数十年前王安石变法,天下便已经历过一场大变动,十多年前司马光被太皇太后召回汴京复任宰相,废除新法,重开旧法,天下又遭遇了一场变动。 如今旧法又要被废,新法又要复行…… 饶是赵颢不过是个吃喝玩乐的老纨绔,此刻也忍不住叹气。 天下百姓经得起几次折腾。 新法旧法,变来变去,最后都成了新旧两党斗法的工具棋子,满朝上下有几人是真正做事的。 奏疏送上去后,赵颢自己心里都没底,一整天心神不宁,谁知道那道奏疏居然真的有用。 就因为一道奏疏,官家撤去了架在楚王府脖子上的刀。 太神奇了,说是扭转乾坤也不过分。 这个常年幽闭在王府,拒绝跟生人打交道的儿子,是怎么做到如此神奇的? “你是如何知道官家欲复新法的?”赵颢忍不住问道。 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今早在书房,儿子几乎是掐着他的脖子,逼着他写下那道奏疏。 “社会上的事少打听。”赵孝骞懒得找借口。 “啊?呃……好,为父不打听。” 赵孝骞盯着他,认真地道:“父王,事情还没完,官家说了,上一道奏疏不够,父王以后还需继续为新法摇旗呐喊,这是个苦活脏活。” “满朝大多是旧党,父王提议复开新法,势必会得罪很多很多人,有时候甚至连官家都会装模作样斥责怪罪父王……” 赵颢了然一笑:“莫看低了为父,朝堂上那些勾当,为父懂的。总之,父王今后只做两件事,不停上疏,抱头挨骂。如此而已。” 赵颢不蠢,之前只是没想通,想通之后不需要别人点拨,他什么都懂。 楚王府这次的危机,说直白点就是站错队了。 朝堂上站错队,是很要命的。 一不小心站到官家的对立面,人家的汗毛比他大腿都粗,不搞你搞谁? 幸好在儿子的帮助下,楚王府紧急掉头,这次终于站对了位置。 位置站对了,接下来的操作赵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捅破天了都有官家兜底。 “父王,关于新法,您上疏吆喝几句就好,切莫亲自参与,咱们不可避免卷进了新旧之争,但尽量别卷进太深。” “至于挨骂……”赵孝骞有些不忍心地看着赵颢。 赵颢向来没个正形,言行举止各种不着调儿。 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在古代已经能自称“老夫”了,这把年纪每天还要顶着别人的唾沫星子,这人还是自己的亲爹…… 谁知赵颢却哈哈一笑,手掌狠狠朝自己脸上啪啪两下。 “挨骂?呵,老夫这脸皮如铜墙铁壁,刀枪不入,怕别人骂?笑话!” 赵颢此刻的嘴脸特别的帅,但凡被大理寺多关两天都说不出如此豪言壮语。 四十多岁的人了,比大学生还清澈。 ………… 劫波度尽,风平浪静。 王府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穿越至今,大约已有四五日了,赵孝骞直到这时终于放松下来。 这是他喜欢的状态,生活回到了正轨,岁月静好,吃饱撑着。 没有任何规划未来的想法,楚王世子的身份代表着四个字,“富贵荣华”。 什么都有了,为何还要努力? 那些年轻人给自己的人生规划小目标大目标,各种热血沸腾什么的,他们是因为什么? 因为穷啊。 楚王世子怎会穷?所以,世子就算想努力,也找不到方向啊。 如此苍白枯燥的人生,赵孝骞只能自己默默承受了,想想就觉得委屈。 躺在院子里,赵孝骞脑子放空,晒着阳春暖暖的阳光,旁边的矮桌上搁着几碟精致的点心。 不知名,味道也一般,但排面够了。 赵孝骞嘴角含笑,人生还是要规划的。 接下来给自己找几个女人,躲在后院里各种荒淫无道,相比亲爹的快乐,自己一定要青出于蓝。 然后呢? 当然是生一炕娃,耐心地等着继承亲爹的遗产。 不催,催的话有点不孝了。 第十三章 撞开封印 虽然从穿越至今,赵孝骞和楚王府不可避免被卷入了朝堂事,但赵孝骞打从骨子里是拒绝掺和的。 对如今的朝堂格局,赵孝骞没兴趣参与,也没有任何倾向。 所谓新法旧法,赵孝骞都毫无偏颇,在他眼里,无论新法还是旧法,落实到民间早就变了味。 所以赵孝骞根本没兴趣,日前逼着亲爹写支持新法的奏疏,目的是为了让楚王府脱困。 啊不然咧?难道真是忧国忧民? 赵孝骞没那么伟大,过好自己的日子已经很了不起了。 春日的阳光很舒服,有一种不招谁也不惹谁的惬意,特别补钙。 赵孝骞眯着眼,暗暗思量如何在平淡的日子里找点刺激。 大宋最有名的是青楼勾栏,这个……必须有。 好想谈一场甜甜的,只送到楼梯口的爱情啊。 上辈子过得不算苦,但由于钱包的原因,如此令人神往的爱情,他却没尝试过几次。 这辈子不能委屈自己了! 思忖之时,一颗肉球滚了过来,眼熟得很。 然后,赵孝骞就被赵颢拽住了手腕,拉着他往大门外走。 “吾儿跟我走,带你去办事。” “啥事?”赵孝骞愕然。 赵颢来不及解释,便将他推上门外的马车。 二人在马车里坐定,马车便启行,直奔天波门。 出了城门,便见一片平原中竟矗立着一座道观。 道观的占地面积非常广阔,目测近五百亩,大小殿阁房屋两千余间。 说实话,汴京城里的皇宫都比它寒碜。 道观外车水马龙,六丈宽的京道被堵得严严实实,来来往往的人群从道观进出,路上的人们面带虔诚,双手捧香,有的甚至三步一磕,五体投地式膜拜。 赵孝骞坐在马车里有些吃惊:“这是……” 赵颢咧嘴一笑:“玉清宫,没听过么?” 赵孝骞摇头。 赵颢叹道:“也对,你都多年未出王府了,外面的人和物想必都陌生得紧。” 赵孝骞忙不迭点头,还是亲爹好,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亲爹却已给他找到了理由。 路虽堵,行则必至。 大宋王爷自然是有特权的,禁军护卫开道之下,王府的马车很快畅通无阻地来到道观门外。 父子俩下了马车,一位仙风道骨的紫袍老道微笑迎了上来。 “贫道青阳,拜见楚王殿下,拜见……” 话没说完,却见这位老道突然神色一紧,下意识地夹紧双腿,后退了两步,一副“莫挨老子”的表情。 赵孝骞瞥了瞥他,心中有些奇怪。 这是啥意思?以为我会非礼他么?过分了!没那爱好! 场面有点尴尬,赵颢干咳两声,凑到赵孝骞耳边道:“吾儿不认识他了?数日前你昏迷不醒,为父请他来府上给你驱邪,你一声‘蛋来’,然后……” 赵孝骞大吃一惊:“难道……” 赵颢默默点头:“没错,来的就是他的蛋……” 赵孝骞尴尬了,这个……纯属意外,当时他的蛋出现的位置实在太帅了。 赵颢叹了口气:“这位青阳老道,是神宗先帝御封的真人,” “老夫今日观之,真人的胡须似乎都稀疏了不少,声音也尖细了,吾儿这一抓,怕是要变坤道了,我大宋皇家情何以堪……” 错了就立正,赵孝骞上前一步,青阳真人面露惊恐吓得后退两步。 “真人恕罪,小子当日神智不清,误抓……嗯,总之,对不起!” 赔礼态度很端正,赵孝骞满心愧疚,人家只是跳个大神,骗点香火钱,他有什么错。 世子都道歉了,青阳真人就算恨得想杀了他,也没那胆子。 不仅如此,世子的一句对不起,是必须要换来“没关系”的。 青阳真人努力挤出微笑:“没关系,世子不必多礼,一切都是误会。” 青阳真人领着父子俩进了道观。 道观名曰“玉清宫”,全称是“玉清昭应宫”,是真宗年间修建的,目前为止,它是大宋规模最大的一座道观。 不仅民间信众甚多,就连皇家每年的一些重大祭祀活动,都在这座道观举行。 不过这座道观规模太大,当世和后世都受到不少指摘讦难,占地近五百亩,两千余殿阁房屋,建造耗费了太多民脂民膏。 导致许多臣民至今都在质疑,道观供的神像究竟是来救苦救难,还是为人间降下苦难的。 父子俩进了真武大殿,赵颢带着赵孝骞跪在道君法像前,纳头便拜。 赵孝骞不大信鬼神之说,跪拜动作有些敷衍,一边叩首,眼睛却一边乱瞟。 但赵颢却非常诚心,非常扎实地三跪九拜,又给道君上了香,然后跪在道君像前喃喃自语。 “信男赵颢,汴京人士,前日虔心祈祷,求道君施法怜悯,救吾儿孝骞于生死,今吾儿无恙,信男赵颢携吾儿来还愿,拜谢道君,一拜再拜。” 喃喃过后,赵颢用力朝道君像磕头,一下又一下,磕得非常用力,额头很快红肿一片。 赵孝骞一怔,扭头出神地看着赵颢。 赵颢的容貌很普通,身材更是一言难尽。 然而此刻的赵颢神情湛然,全身仿佛被笼罩在一团圣洁的光晕中,为子还愿的虔诚模样,如同一支利箭,狠狠穿透了赵孝骞封闭的内心。 是的,穿越至今,赵孝骞的内心一直是封闭的,他在小心翼翼地观察这个陌生的世界,他在用旁观者的视角,冷漠地注视着世间的悲喜。 对赵颢这位父亲,赵孝骞仍然感到陌生,他没有胡乱认爹的兴趣,当日救赵颢的目的,也不完全是为了他,更大的目的是救己。 然而此时此刻,赵颢每一记用力的磕头,如同撞在赵孝骞的心里。 一下又一下,赵孝骞内心的封印被撞开了。 这个陌生世界的阳光,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洒满心里的每一个角落。 世界仍然如此陌生,但眼前的人,却是唯一的温暖。 “父王……”赵孝骞眼眶微红,然后迅速扭过脸去,注视那尊高高在上的道君。 赵颢的额头红肿,表情很严肃:“莫说话,你也给道君叩首,诚心一点,道君救了你呢。” 赵孝骞笑了笑,但还是认真地面朝道君叩首,一下又一下。 他仍旧不信神,但,此刻他愿意向神伏首。 第十四章 其志甚伟 道观还愿很顺利,但青阳真人对赵孝骞仍有些幽怨,在赵孝骞面前总是像贞洁烈女一样,下意识地夹紧双腿。 父子俩离开大殿,也不急着回城,并肩在玉清宫内闲逛。 玉清宫香火旺盛,游人信众络绎不绝,前庭范围人潮密集。 但王爷当然是有特权的,青阳真人亲自领着父子俩去了玉清宫的内庭,这里是道士们的清修之所,不对外开放的。 时来阳春,天气宜人,走在玉清宫幽径,唯觉绿荫处处,鸟语花香,阳光透过繁密的枝叶缝隙洒落在地上,如同坠落漫天星辰。 赵颢太胖了,运动量稍大一些便有些气喘,赵孝骞一手搀住他的胳膊,刻意放缓了脚步。 此刻无声,却很温馨。 阳光照在后背,地上一高一矮两道影子紧紧靠在一起。 赵颢盯着面前地上的影子,忽有所感,叹道:“骞儿,这世上只有咱父子二人相依为命了。” 赵孝骞看了他一眼,道:“父王,‘相依为命’这词儿有点严重了,透着一股凄惨味道,咱家没那么惨,说‘共享富贵’比较合适。” 赵颢一怔,然后笑开了怀:“没错,你我父子共享富贵,此生足矣。” 只提富贵,父子俩绝口不提权势。 赵孝骞本来对权势就不感兴趣,另外,大宋的宗亲通常情况下是不能掌实权的,防的就是宗亲夺权谋篡。 无论朝堂宰相,六部官员或是地方知府知州,基本没有宗亲的身影。 赵颢倒是挂了几个官衔,比如册司空,太傅,荆南节度使,还有一些荣誉特权,如赐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允五日一谒禁中等等。 头衔一大堆,可赵颢根本没有任何实际的权力,有的只是当朝皇叔的待遇。 “节度使”这个官儿,在唐朝算是手握重兵的一方诸侯,但在大宋,所谓的节度使其实就是个空衔,连一兵一卒都调动不了。 宗亲安享富贵,也只能安享富贵,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大宋开国时期的赵廷美,赵匡胤的亲弟弟,他就当过有实权的官,还领过兵,但那是特例。 宗亲不能当实权官,父子俩也不失落,在这一点上,父子俩的性格颇为投契,都是安于现状,贪图享乐的人。 “骞儿,近日王府渡劫,为父发现你变化不小,不管怎么说吧,在老夫眼里,如今的你长大了,好像还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赵颢欣慰地捋须,胖子脸皮厚,连胡须都生得短,颌下一小缕山羊须,都不知它们多努力才从厚厚的脂肪里钻出来,真的好励志。 “今日之后,老夫那道奏疏便将公之于世,那时不知有多少朝臣会对咱楚王府恨之入骨,老夫想着,要不要给你在汴京另置一宅,也好暂避风头,莫将你牵累进来。” 赵孝骞一惊,分家?是这意思吗? 这可不行,来到这个世界才几天,自己连赚钱的门路都没摸清,目前处于幸福的啃老阶段,分家了我啃谁去? “父王,孩儿不走。你我父子除了共享富贵,也要同担患难,不管狂风暴雨,咱们一起面对。”赵孝骞正色道。 赵颢闻言顿时红了眼眶,肥厚的小手手按着他的胳膊,哽咽不已:“好大儿,好大儿啊!” “吾儿如此懂事,为父实在不知如何夸你了,你说,有何心愿未了,为父今日都帮你做到。” 赵颢的宠溺,连赵孝骞这个当事人都觉得有点过分了。 但,如果被宠溺的人是自己,那就没什么异议了。 “父王,孩儿所求甚为简单,此生只求四件事……”赵孝骞沉吟低声道。 赵颢笑呵呵地道:“吾儿尽管说。” “第一,愿尝遍世间美食,第二,愿饮尽世间美酒,第三,愿得红颜慕艾,第四,愿与天命一搏。” 赵颢感动得眼眶泛泪,不能自已:“连心愿都如此清新脱俗,老夫闻之,莫名神往,吾儿之志甚善甚伟,有名士人杰之风,有子若斯,老夫无憾矣!” “走,回王府,老夫这就给你办了!” 拉着赵孝骞兴冲冲地走了一段路,赵颢的脚步却越走越慢,嘴里不停咂摸,最后停了下来,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慢着,好像哪里不对劲……”赵颢沉思半晌,小心翼翼地道:“吾儿方才的四桩心愿,如果通俗点说……莫非是‘吃喝嫖赌’?” 赵孝骞急忙道:“父王不必如此通俗,失之粗鄙了。” “但意思呢?” “嗯,就是这么个意思。” 赵颢脸皮狠狠抽搐了几下,这个常年幽闭在家,连门都不出的儿子,生平志向居然是吃喝嫖赌…… 上次作法驱邪,果然没驱干净,回头必跟青阳真人求一张灵符,半夜贴儿子脑门上。 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赵颢迟疑道:“吾儿的爱好……嗯,有为父之风,父子同好,也算一段佳话。” 赵孝骞也感动了。 什么叫宠溺,明明没什么值得夸的地方,非要硬夸。 神奇的是,父子俩都不觉得尴尬。 ………… 回到王府,赵孝骞告退回了自己的院子。 而赵颢却被王府长史拦下。 王府是有标准配置的,配置的是正式编制的朝廷官员,比如相当于王府总管家的长史。 王府长史是朝廷吏部任命的,如果是别的朝代,亲王能掌实权,那么长史便是亲王的幕僚军师,阴谋诡计馊主意什么的,大多出于长史之手。 若是亲王不能掌权,那么长史便总管王府钱粮,收支,田产等等,陪着亲王岁月静好,混吃等死。 虽然服务的对象是王爷一家子,却是正经吃皇粮的国家公务员。 理论上来说,王府长史是忠于官家和朝廷的,毕竟食君之禄。 当然,私底下他忠于谁就不好说了,他所服务的王爷但凡稍微懂点事,给他的好处都远多于朝廷俸禄,拿人手短之下,为王爷办事自然尽心尽力。 楚王府的长史姓李,名忠意,是从地方小吏提拔上来的。能从不入品的小吏升到正八品的王府长史,说明这人背后还是有点东西的。 李忠意在王府前庭耳房等着赵颢,赵颢进门后,李忠意将他请到偏僻处。 “禀殿下,数日前的蹴鞠赛,那个一球砸晕世子的罪魁祸首找到了,下官调遣府里的护卫,已将其秘密拿下,等殿下发落。” 赵颢眼中闪过一道冷意:“找到了?呵,好!不管哪家的狗贼,找个地方把他埋了!本王说过,要给吾儿报仇的。” 第十五章 捅马蜂窝 为儿子报仇这件事,赵颢一直记在心里。 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差点被一颗蹴鞠砸到位列仙班,赵颢当然不会忘。 前几日王府陷入风波,赵颢忙于脱困,无暇顾及此事。 如今雨过天晴,楚王府又重新支棱起来了,此仇焉能不报? 长史李忠意有点为难:“殿下,埋人似乎有点……殿下尊贵之身,何必招惹人命官司,若被开封府追查……” “傻不傻?把他埋远点儿,开封府不就追查不到了吗。”赵颢一脸不满道。 李忠意满脸黑线:“殿下三思,无论埋多远,都是杀人,苦主报了官,开封府必然要查的。” 见赵颢神情愈发不悦,李忠意小心翼翼地道:“幸好世子吉人天相,有惊无险,依下官愚见,不如略施薄惩便可,也算是为世子积福。” 听到“积福”二字,赵颢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 刚从玉清宫回来,道君像前磕了不少头,若是转头又造杀孽,道君不佑,再报应到儿子身上可就不值了。 “那就打断他的狗腿,差点害死吾儿,必须要付出代价!”赵颢终于妥协了。 见赵颢神情坚决,李忠意情知赵颢主意已定,只好领命而去。 赵颢满意地看着他的背影,然后转身,面朝王府前庭,努力将自己的大肚子朝前一挺。 “咱楚王府,从今以后支棱起来了!” ………… 支棱不一定,但捅了马蜂窝是一定的。 第二天,赵颢那道请废旧法,复行新法的奏疏终于在朝堂上公开。 亲王议政,而且议得如此大逆不道,瞬间群臣激愤,谩骂不休。 从宰相到六部,从御史台到九卿,矛头全都对准了楚王赵颢。 十年前神宗去世,赵煦登基,主幼国疑,太皇太后听政,当即便已废除了王安石的新政。 整整十年,朝堂新党势力被旧党清理得所剩无几,这十年来,满朝渐渐只能听到一个声音。 新法是恶政,祸国殃民,提议新法者皆是误国奸佞,当逐当诛。 旧党横行,形势喜人的当口,作为宗亲的楚王赵颢,竟冒天下之大不韪,提出复开新法。 狗贼这是嫌日子过得太安逸了,想找点刺激呀。 满足你! 赵颢的奏疏公开后,一时间参劾他的奏疏漫天飞舞,雪片般飞进中书门下都堂,几位相公忙得花容失色,送到官家赵煦面前的奏疏成筐成筐。 太刺激了,风平浪静多日的朝堂,因为赵颢的一道奏疏,激起了惊涛骇浪。 新法旧法,说到底都是利益的争夺与分配。 对既得利益者来说,赵颢的这道奏疏简直是刨他们祖坟,必须要弄死他。 参劾赵颢的奏疏数不胜数,气急败坏的旧党朝臣们不仅参劾赵颢大小罪名无数款,还在奏疏里骂人,骂得特别脏。 然而,无数奏疏被中书门下都堂送进禁中,却如石牛入海,没了下文。 面对外面的惊涛骇浪,官家赵煦竟毫无表示,仿佛瞎了聋了。 别人见赵煦不理不问,不甘之下继续上疏参劾赵颢,然而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范纯仁,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吕大防,这两位宰相却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能混到宰相的都是精明之辈,他们最大的长处就是灵敏超凡的政治嗅觉。 面对满朝参劾楚王赵颢,官家赵煦暧昧的态度令两位宰相陡生警觉。 恐怕……要出事了! ………… 世界纷纷扰扰,楚王府波澜不惊。 挨骂,被参,楚王赵颢早有了心理准备,一点都不生气,甚至隐隐有些荣耀。 儿子与官家达成了默契,赵颢如今干的就是挨骂的活儿,气什么? 过不了多久,待官家慢慢提拔重用新党朝臣,今日骂得痛快的旧党鼠辈们该哭了。 只要站对了位置,这天下百无禁忌。 楚王府如今的气氛颇为祥和融洽,前日王府一场风波,王爷被拿进了大理寺,下人们都以为王府要破家了,那时人人自危,心惊胆战。 没想到王爷进了大理寺才两个时辰,便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然后,被传讯的王府属官们也都纷纷被释归。 不知哪里传来的风声,这次王府的严重危机,竟然是靠着世子解决的。 这个事实令王府上下惊愕不已。 世子?那个常年幽闭,话都不愿多说两句的世子? 他能解决如此大的危机? 不敢置信,但事实俱在,令人不得不信。 于是,以往那个存在感极弱的楚王世子,在王府范围内的威望竟无形中愈深,侍妾和下人们不知不觉对赵孝骞产生了一种敬畏心理。 王府后院。 赵孝骞面无表情地拿着筷子,在桌上几碟菜肴间挑挑拣拣,却一口都没动。 一根绿菜挑出来,扔在桌上,继续挑第二根。 没多久,赵孝骞面前的桌上已被挑出了一小堆绿菜。 接连挑拣了两盘菜,赵孝骞深呼吸,算了,不跟厨子一般见识,忍了。 第三盘菜看样子不错,是一道炖肉丸,把肉剁碎了汆成丸子,用水一冲,烧开了再放点盐…… 好吃吗? 看这简陋至极的烹饪过程就知道味道一般,但大宋就这味道,能怎样? 挟起一粒肉丸入口,刚咀嚼了一下,赵孝骞脸色立变,忙不迭吐了出来,然后端起桌上的清水猛灌漱口。 一道菜忍了,两道菜也忍了,可一可二却不可三,泥菩萨都有三分土性,况世子乎! “我特么……!”赵孝骞怒了:“来人,把今日做饭的厨子叫来,马上!” 世子发怒,屋内侍候的丫鬟吓坏了,转身朝王府后厨飞奔。 没多久,一名穿着青衣的年轻厨子神色慌张地跑来,站在赵孝骞面前垂头,大气也不敢喘。 赵孝骞扔了筷子,指了指他:“你是厨子?” “回世子,是的。”厨子脸色苍白战战兢兢。 “你,转过身,弯腰,屁股撅起来,对……保持这个姿势别动。” 然后,赵孝骞助跑,一记凌空飞踢,狠狠踹在厨子屁股上。 厨子吓坏了,连惨叫都不敢发,一脸惊惶失措。 赵孝骞冷着脸道:“不教而诛谓之虐,告诉你为何挨揍,就问你一句……” “世子您请示下。”厨子带着哭腔道。 拎着厨子的后颈,将他按到桌前,指着桌上被挑拣出来的绿菜,赵孝骞气道:“我就问你,这香菜是你从天上偷下凡的仙草啊?什么菜都放,什么菜都放!特么的,我忍你很久了!” 厨子惊愕:“啥……香菜?” “香菜,不认识吗?”赵孝骞怒道。 厨子看着桌上被挑拣出来的绿菜,顿时恍然:“世子说的是芫荽?” “芫荽?”赵孝骞一愣,名字有点熟,其实后世有些地方仍有管它叫“芫荽(yan sui)”的,算是香菜的官方名称。 “不管那么多,反正它叫香菜!”赵孝骞盯着他的眼睛,咬牙道:“下次再让我吃到香菜,我特么弄死你。” 赵孝骞的脾气其实挺平和的,通常情况下,情绪也好,精神状态也好,都是非常稳定的。 唯独这件事,没法忍。 一个不喜欢吃屎的人,突然在饭菜里吃到一坨屎,还如何保持心态平和? 经常吃屎的朋友们都知道,有些东西天生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深恶痛绝,不共戴天。 第十六章 岂曰无盐 父子俩在玉清宫散步时,赵孝骞便发过宏愿。 此生四大爱好,“吃”排名第一。 很严肃,不开玩笑。 敢在菜里放香菜,就是破坏赵孝骞的宏愿,谁折他的翅膀,他定毁谁的天堂。 厨子这顿打挨得不冤。 有人吃完饭才打厨子,赵孝骞是不一样的烟火,他还没吃就先打厨子。 不吃香菜是赵孝骞做人吃饭的底线,前世今生,闻到香菜味就想吐,不小心误吃会引发一系列应激反应。 今日只是踹了厨子几脚,已经算是很克制了。 “芫荽”这东西,最初是外来物种,西汉时被引入中原。 引入它的人名叫张骞,出使西域的那位,他不仅引入了芫荽,还引入了许多外来物种,每一种都在我华夏大地上种植千年。 老祖宗严选,必属精品。 张骞带入中原的物种,要么能增产吃饱,要么味道极好。比如黄瓜,大蒜,葡萄,蚕豆等等。 除了芫荽,它一定是张骞一时糊涂的决定。 赵孝骞对它深恶痛绝。 活了两辈子,恨仇人都没这么恨过。 大家名字里都带个“骞”字,何必为难后世小迷弟。 厨子揍过了,赵孝骞心情好了些,饭菜一口没动,肚子饿得慌。 又踹了厨子屁股一脚,赵孝骞令他带自己去王府后厨。 早就对大宋的饮食不满了,对赵孝骞这个经历了前世八大菜系的人来说,大宋的饭菜简直是猪食。 神奇的是,这个年代其实已经有了炒菜,但不大普及,炒菜的锅也不是后世的铁锅,而是一个四方形的鼎。 大宋厨子如今对炒菜的概念,大约还处于原始时期,那就是把菜扔锅里,不放汤,这便算是炒了。 而且炒菜在如今并非主流,权贵百姓和集市酒楼里,饭菜仍以蒸煮烤为主。 厨子恭敬地领着赵孝骞,一路朝后厨而去。 王府内遇到下人丫鬟,纷纷惊疑不定,避让一旁行礼。 赵孝骞的神色缓和了一些,甚至还挤出微笑招呼示意。 厨子见赵孝骞脸色好看了些,不由松了口气,赵孝骞目光瞥向他时,表情又冷了下来,一脚踹上他的屁股。 大部分时候,他对下人还是很亲和的,……放香菜的厨子除外。 王府后厨规模不小,毕竟王府包括属官下人在内总计数百人,每天要做的饭菜不是个小数。 赵孝骞走进后厨,瞬间感觉自己又穿越了千年,回到了当年大学食堂的操作间。 两排厨子齐刷刷地站着,屋内和外面露天约有二十多个灶台,案板上各种肉类和绿菜,其中就有赵孝骞深恶痛绝的香菜。 做好的饭菜被丫鬟们放进漆盒,送去王府各院主人,他们有的是王府属官,有的是后院侍妾。 见赵孝骞到来,厨子们吓了一跳,急忙停下手头的活,朝赵孝骞行礼。 赵孝骞点头,发布了世子视察后厨的第一道命令:“后厨所有的香菜全扔了,以后王府不准采购一根香菜。” 挨了揍的厨子补充说明:“世子说的‘香菜’,就是芫荽。” 厨子们恍然,急忙领命。 看了看厨子们做出来的饭菜,赵孝骞露出愁容。 古代人真的没那么幸福,饮食方面太简陋粗鄙了,每天吃这些玩意儿,人生何来幸福感? 几番犹豫,赵孝骞还是决定自己动手,在“吃”这个方面,是绝对不能委屈自己的,毕竟,不出意外的话,自己还得在大宋活到死。 “取韭菜,剁碎,三个鸡蛋搅拌,放盐。”赵孝骞吩咐道。 一口四方形的鼎架在火上,放点猪油,下锅,翻面,很快一道韭菜煎蛋做成。 一股浓郁的菜香飘溢四周,周围的厨子们抽了抽鼻子,一脸震惊。 菜,还能这么做? 赵孝骞没理会他们的反应,找了个空闲的矮桌,吩咐厨子盛了碗米饭,就着一盘韭菜煎蛋大快朵颐。 然而,刚吃了两口,赵孝骞咂咂嘴,觉得哪里不对。 又试了一口,扔了筷子,表情愈发不悦。 菜做得不错,闻闻香味就足够引人食欲,但为何入口觉得微苦,哪里不对? 韭菜是香的,鸡蛋也是香的…… “取盐来!”赵孝骞吩咐道。 一个小盐罐子被端来,赵孝骞凑过去一看,里面的盐不是想象中的洁白如雪的晶粒状,而是色泽暗黄的大颗粒。 小拇指蘸了一点点盐入嘴,赵孝骞狠狠呸了一声。 原因找到了,盐居然是苦的。 难怪这几日赵孝骞总觉得王府的饭菜很一般,吃饭都没食欲,连盐都是苦的,谈何“美食”? “盐为何是苦的?”赵孝骞盯着挨了揍的厨子问道。 厨子一脸茫然:“啊?盐……本来就有些苦啊。” 赵孝骞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厨子又开始慌张了,于是解释道:“世子,咱们王府大多用的是官盐,官盐确实是有些苦的。” 赵孝骞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你是说,除了官盐,市面上还有私盐?私盐如何?” 厨子一惊,急忙否认:“小人不知,买私盐可是大罪,小人怎敢犯王法。” 赵孝骞和颜悦色拍了拍他的肩:“好好聊天,欺瞒世子也是大罪,会被打断腿的。你说实话,不追究你。” 厨子一脸苦色,今日的运气绝对是冲撞了太岁,怎么就那么倒霉,被世子盯上了。 小心翼翼地将赵孝骞拉到一旁,厨子道出了实情。 在大宋,官盐和私盐其实是有潜规则的,普通百姓家且不说,权贵大户人家明面上当然只买官盐,但私底下给主人用的,其实大多是私盐。 有一个很神奇的事实是,私盐不但比官盐便宜,而且质量也要好得多。 市面上的官盐一斤四十七钱,而私盐,却只要十四钱。 官盐粗糙,色暗黄,颗粒大,味苦。 私盐相对精细一些,色泽渐白,当然,味道还是有点苦。 古代制盐的流程有问题,无论岩盐,井盐还是海盐,里面的苦味都无法剔除分离出去。 究其原因,是古代条件和科技有限,无法根本性地剔除食盐中的杂质,所以盐才会呈暗黄色,人吃到嘴里会觉得发苦。 楚王府用的盐也是如此,后厨里摆着的盐罐子,里面装的都是官盐。 当然,给府上王爷,世子,侍妾们做的菜,厨子会偷偷在里面用私盐。 赵孝骞嫌弃菜难吃,却不知他的待遇已是极好的了,让他试试府里下人们吃的饭菜,更难吃。 “这事儿不解决,我下雨天出去找雷劈,换个世道活。”赵孝骞咬牙切齿。 吃饭大如天,这事儿不开玩笑。 厨子一脸懵地看着他。 赵孝骞勾住他的肩热情邀请:“……咱俩一起挨劈,你垫背。” 第十七章 家财散尽 吃饭问题很重要。 人生四大享受,无非吃喝玩乐。 连“吃”的基本需求都无法满足,人生还有何质量可言? 赵孝骞不伟大,他做的一切只为自己,只为提高自己在这个时代的生活质量。 离开后厨,赵孝骞吩咐下人准备一口大铁锅,三五斤官盐,几个铁制的大盖子,以及一根烟囱般大小的铁管。 准备的东西有点奇怪,下人只好匆匆赶往汴京集市寻找铁匠临时打造。 下午时分,下人已将赵孝骞需要的东西准备齐全,送到他的院子里。 赵颢听说儿子似乎在搞什么奇怪的事,也屁颠颠赶来看热闹。 父子俩身份尊贵,但都是不事生产的人,属于社会闲散人员,时间非常空闲,有热闹是一定不会错过的。 赵孝骞的院子里,他正指挥下人在院子正中搭建灶台,硕大的铁锅搁在灶台上,锅里三五斤官盐已用水融化,冒着丝丝热气。 赵颢惊讶地围着灶台转了一圈,啧啧赞叹:“吾儿厉害!” 赵孝骞吃了一惊:“父王看懂了?” “完全看不懂,”赵颢淡定地道:“但不耽误为父夸你,总之,不管吾儿做什么,一定厉害得很。” 赵孝骞无语凝噎。 就……无脑硬夸呗,一点原则都没有了是吗。 铁锅架在灶台上,上方伸出一根铁管,铁管连接另一头的几块铁盖,装置其实非常简单。 蒸馏制盐法,领先大宋近千年的制盐方法,能完美地剔除盐里的杂质,充分达到提纯的效果。 吩咐下人开了火,铁锅里的盐水很快沸腾,咕噜噜冒泡,水蒸气通过铁管进入另一头封闭的铁盖上,慢慢凝固,结晶。 官盐本就是煮盐法之后的产物,赵孝骞要做的只是将官盐再次提纯,去除里面的杂质,过程没那么复杂。 赵颢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神奇的一幕在他眼前发生。 结晶的盐如初雪般晶莹剔透,洁白无暇。 “这,这是……”赵颢惊愕着,结结巴巴问道。 赵孝骞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道:“这是盐啊,父王没见过?” “如此雪白的盐?这……”赵颢震惊了。 赵孝骞摇摇头,小拇指从铁盖上刮下一丝丝,放入嘴里,咂摸半晌,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这次没有苦味了,他的人生终于重新绽放光彩。 刮下几层细白的盐,装在一个小碗里,铁锅仍在蒸馏,赵孝骞懒得管了,端着小碗里的盐便朝后厨跑去。 “韭菜煎蛋安排上,我要干三碗饭,三碗!” 一溜烟跑没了影儿,留下赵颢在院子里,仍傻傻地看着面前奇怪的蒸馏装置。 学着儿子的样子,小指甲盖刮下一点盐放入嘴里,赵颢咂摸片刻,一双小绿豆眼顿时大放异彩。 “咦?这味道……纯!”赵颢像个验货的大毒枭,意犹未尽地将整根手指塞入嘴里抽动几下,仰天阖目,一脸享受的模样。 居然没苦味,满嘴的咸湿! 儿子刚才做了什么?为何拿火一烧,就出现如此洁白又纯正的细盐? 赵颢敢拿自己的体重发誓,如此纯正的盐,他这辈子都没见过。 吃力地蹲下身子,赵颢一寸一寸地仔细观察儿子留下的蒸馏装置,试图找到原理。 仍然是看不懂,但,这次他真觉得厉害了。 呆怔地蹲在院子里,赵颢的眼睛眨个不停,脑子飞速转动。 盐,是生活必需品,也是消耗品,若能大量制出这种雪白不带苦味的盐,它代表的可不仅仅是吃饭吃得香,更是滚滚财源啊! 赵颢心跳陡然加速,越想越兴奋。 随即赵颢一个激灵,浑身的肥肉漾出圈圈涟漪,起身便朝后厨跑去。 “来人,把世子造出的这些东西全拆了,搬到本王的书房里,锁起来,任何人不准进去!” “吾儿慢走,为父要跟你好好聊聊!” ………… 王府后厨。 赵孝骞已干了两碗饭。 香,太香了! 穿越以来,这是他吃得最满意的一顿饭,尽管只是一盘简单的韭菜煎蛋,但心中已是满满的幸福感了。 堂堂王府世子,竟被一盘韭菜煎蛋感动得想流泪,赵孝骞觉得自己可能是个文艺青年…… 一群厨子老老实实站在赵孝骞身后,静静地看着他。 后厨充斥着韭菜煎蛋的香味,令人垂涎欲滴,世子这道菜的做法,以及如此浓郁的菜香,都是厨子们闻所未闻的。 看世子吃得如此酣畅,不时抬起头,露出感动又幸福的表情,厨子们愈发惊愕不解,但莫名觉得很神秘,很高端。 赵孝骞埋头苦干,心无旁骛,吃相甚至有点难看。 世子的身份不见得多高贵,每天吃那些猪食,有啥好得瑟的。 衣食住行方面把自己安排周到了,小日子过得滋润了,比啥都强。 第二碗饭顺利干完,赵孝骞咂咂嘴,感觉自己仍有战斗力。 “再来一碗。”赵孝骞将碗递出去。 一颗圆滚滚的肉球滚进了后厨,赵颢一脸兴奋地拽住赵孝骞:“好大儿,为父要与你深聊一回!” “没空!”赵孝骞果断回绝。 吃饭比天大,亲爹往后排。 赵颢的注意力立马被面前的韭菜煎蛋吸引了。 “咦?这是个啥?”赵颢观察半晌,命人取来一副碗筷,挟起一块韭菜煎蛋就往嘴里塞。 然后赵颢两眼大亮:“好!好吃!你做的?” 赵孝骞端着盛满米饭的碗,筷子举在半空,见赵颢两口便将菜吃得干干净净。 垂头看了看自己的米饭,又看了看比脸还干净的菜碟,赵孝骞开始犹豫要不要倒反天罡。 “好吃!好吃!吾儿辛苦,再来一盘?”赵颢期盼地盯着他。 赵孝骞叹了口气,行吧,你是亲爹你最大。 作为一个合格的啃老的年轻人,适当为长辈做点事,日后伸手要钱的过程会更顺利,收获会更大。 既然都下厨了,不妨多做一道菜,反正自己也吃得意犹未尽。 于是,一道韭菜煎蛋,一道小炒鸡丁很快热腾腾出锅。 楚王府最尊贵的两位主人坐在后厨里,一人一碗米饭,挟菜的动作飞快,生怕少吃了一口便吃了大亏。 最后,赵孝骞吃了三碗,赵颢吃了四碗,父子俩满足地瘫坐着,二人一脸满足地剔着牙。 “吾儿好本事,为父越来越看不透你了……”赵颢眯眼端详,打量儿子的目光带着深思。 “父王的快乐,就是孩儿的快乐……” 赵孝骞在脑海里组织语言,思索如何委婉地向赵颢要钱,然后自己摆出楚王世子的排场,大摇大摆地见识一下这个年代的青楼勾栏。 “今晚全场消费赵公子买单”。 穷人永远不知道这句话能令当事人多爽,那是一种爽到灵魂深处的颤栗。 幸运的是,赵孝骞很快就能体会到这种颤栗。 长得不错又有钱,身份也不低,翩翩少年郎,浊世佳公子,赵孝骞都不敢想象自己在青楼勾栏会多受欢迎。 有实力,就是这么豪横。 片刻后,赵孝骞终于在脑海里组织好了语言。 “父王,孩儿想……” 话刚起了个头,赵颢却突然道:“对了,骞儿,咱王府没钱了,为父我将家中现钱全都送了出去,就连库房收藏多年的奇珍异宝,也全都不剩了。” 噗—— 赵孝骞呛咳不已,咳到撕心裂肺才缓下来。 “父王,孩儿想了想,还是分家吧。孩儿在外面会活得很好的。”赵孝骞正色道。 第十八章 来钱门路 日子没法过了,赵孝骞差点原地去世。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了吧。 “为何没钱了?”赵孝骞神情变得很焦虑。 当初王府陷入破家危机的时候,赵孝骞都没如此失态过。 家没了可以再置办,可……钱若没了,那是真没了啊! “堂堂王府,名下田产商铺不少吧?怎会没钱了?”赵孝骞震惊地问道。 赵颢叹了口气,道:“吾儿上次被蹴鞠砸晕,一夜昏迷不醒,性命危在旦夕,老夫急坏了,在道君像前许下愿,若吾儿能平安无恙,老夫愿倾尽家财,一文不留,全献给玉清宫,为道君塑金身。” 然后赵颢又道:“许是道君听到老夫的许愿,吾儿所幸无恙。今日一早,家中库房里的钱财异宝终于被搬空,送进了玉清宫,老夫此愿已还,对道君也算有个交代了。” 说着赵颢一脸虔诚,面朝玉清宫方向遥遥拱手,向道君表示自己刚刚远距离发送了一条感激短信。 赵孝骞无声惨笑,身躯摇摇欲坠。 那个该死的青阳牛鼻子,上次那一记神之掏蛋手,冥冥中已证明了它的正确性。 无限悲凉涌上赵孝骞心头。 穷了,我赵公子还没全场买单,家里已经破产了…… 赵孝骞开始思考,如果现在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这么干会不会有点不要脸? 毕竟十八岁了,脸皮越来越薄,太超出年龄范围的事儿,干起来有几分羞涩…… “吾儿脸色不对,难道病了?”赵颢探手,试了试他的额头,关怀之色溢于言表。 赵孝骞叹了口气,算了,自己的亲爹,含泪也要过下去。 “父王还愿,把家财都送给玉清宫,孩儿无话可说,但您……至少给自己留点儿吧?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赵孝骞无奈地道。 这个活爹,真是让自己操碎了心。 赵颢却正色摇了摇头:“吾儿此言差矣。做人做事,可欺人,可欺己,但不可欺天。” “举头三尺有神明,说好了倾尽家财,既然吾儿无恙,那便是道君显灵,出了大力,为父许的愿便要作数,家财一文都不能留,否则必有恶报。” “岂不闻李太白曰,千金散尽还复来,咱家有田产商铺无数,无非少了点现钱,暂时过得紧巴一点,很快就能赚回来。” 赵孝骞目光悲凉,无语望天。 全场买单的美好愿望,大约要缓一缓了…… 然而赵颢却突然精神一振,低声道:“王府虽然没钱了,但眼下有一条来钱的门道,此事尚需吾儿出把力气。” “什么门道?”赵孝骞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 赵颢认真地问道:“吾儿方才制那雪盐的手段……是你独自想出来的,还是前人已有成例?” 赵孝骞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叹道:“是孩儿自己想的,其实只是多了一道蒸馏提纯的过程……” 大宋以前,制盐大多用的是刮泥淋卤法,或是晒盐法,赵孝骞依稀记得蒸馏制盐法是从明清时期才有的。 在如今这个年代,蒸馏制盐应该只有他会。 赵颢当然不懂这些,闻言使劲一拍大腿,惊喜道:“如此甚好!骞儿,这买卖能做!摊子铺开了,日进斗金都不是问题!” 赵孝骞没那么惊喜,今日他制盐的初衷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吃饭。 毕竟他觉得王府产业众多,收入不菲,没必要劳动自己这个世子去想赚钱的法子。 人算不如天算,富贵世子终究还是为钱所困了。 “父王,制盐容易,但孩儿记得朝廷有盐铁司的,咱们这算是私盐吧?售贩私盐可是大罪,父王本就在风口浪尖,难道不怕落人话柄?” 谁知赵颢却哂然一笑:“老夫这楚王是白当的?放心,为父有办法让咱家制的盐合理合法,没人敢挑错处。” 赵孝骞终于有了些许期待,死去的心活过来了。 不管怎么说,有钱进账便好,他离青楼勾栏的距离其实并不远,大约只差……几百斤盐? 以后大摇大摆进青楼,知客朝楼上大吼一声“楚王世子兼盐贩子赵公子驾到”…… 嗯,似乎不怎么好听。 赵颢却很严肃地把制盐当成了一桩正事来办,拽着赵孝骞便往外走。 “把你制盐的机关图纸画下来,写好方法,秘方老夫亲自收藏,用具老夫派心腹之人去打造,先制几百斤试试!” 脚步一顿,赵颢突然仰天大吼:“余财方去,又添新财,老夫好快乐啊——!” 赵孝骞满头黑线,下意识离他远了点。 路过的王府下人惊愕地看着父子二人,赵孝骞急忙解释:“我与他不怎么熟,真的。” ………… 禁宫,福宁殿。 桌上燃着沉香,官家赵煦坐在蒲团上阖目养神,年轻的面庞透着几分疲惫。 自从亲政后,赵煦几乎没轻松过,每天不仅要批阅海量的奏疏,还要召见一批又一批朝臣商议朝政。 做人太累,做皇帝更累,可他没有选择,甚至甘之如饴。 掌握权力的滋味,妙不可言。 一名中年宦官匆匆走进殿内,宦官名叫郑春和,侍候赵煦已多年,是天子潜邸之心腹。 郑春和入殿,见赵煦正阖目假寐,于是迟疑了一下,站在桌案前不敢惊扰。 赵煦仍闭着眼,却悠悠地道:“欲奏何事?说吧。” 郑春和躬着身子,低声道:“官家恕罪,您日前吩咐奴婢办的事,奴婢已打听清楚了。” 赵煦淡淡地嗯了一声。 郑春和接着道:“奴婢打听了,楚王呈上的那道奏疏,其实并非出自楚王之手,而是楚王世子赵孝骞的授意,楚王不过是执笔署名而已。” 赵煦终于睁开了眼,脸上露出了笑意:“果然不出朕所料,前日召见赵孝骞,他与朕侃侃而谈,不卑不亢,言语间多有主见,此人非凡,倒是懂得藏锋。” 郑春和陪笑道:“是,官家所见甚远,料事如神。当日大理寺已准备进王府拿问楚王了,世子赵孝骞拖住了大理寺官员,并冲进了王府书房,据说是强行逼着楚王写下的那道奏疏……” “直到楚王写完,世子怀揣奏疏直奔禁宫,楚王进了大理寺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奴婢可以肯定,楚王突然改变主张,谏议废旧法,复新法,其实根本不是楚王本人的主意,而是世子赵孝骞的主意,此事从头到尾,都是楚王世子在掌控一切。” 赵煦终于露出了惊讶之色:“朕的这位堂弟,竟有如此见地?他……才十八岁吧?” “是的,官家,楚王世子今年正好十八岁。” 赵煦沉思许久,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有意思,朕的这位堂弟越来越有意思了,他是如何能猜到朕的心思的?”赵煦非常困惑。 复新法的事是他心底最大的秘密,这个秘密赵煦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连一点苗头都没露过。 毕竟朝堂旧党势力几乎占了绝对优势,兹事体大,没有充足的把握之前,没有事先做好铺垫之前,赵煦是不可能透露一丝口风的。 满朝衮衮诸公,唯独赵孝骞猜到了他的心思,太神奇了。 第十九章 加恩封官 知其果,必究其因。 赵煦不是昏庸之主,有些事情发生了,是必然要知道前因后果的。 楚王赵颢上疏复新法,与他以往的立场和言行完全相反,如此反常的表现,赵煦怎么可能不查个明白? 亲政之后,赵煦有心复开新法,而且确实有心拿楚王赵颢开刀。 欲复新法,首先要震慑朝中的旧党势力,如果直接拿旧党朝臣开刀,势必牵一发而动全身,引起旧党的激烈反弹。 如果拿宗亲开刀,负面影响便能减到最低,同时也能试探旧党的反应。 天家无亲情,在此之前,赵煦对楚王一脉也没什么好感,拿楚王开刀毫无心理压力。 有趣的是,楚王世子横空出世,逼着楚王改变立场,暗中迎合了赵煦的意图。 现在赵煦已没了针对楚王的心思,反而对赵孝骞这位堂弟感兴趣了。 在此之前,赵孝骞这个人在汴京可谓是籍籍无名,莫说正常出行,就连皇室宗亲重大的典仪场合都甚少出现。 所以,他是什么时候成精了? 赵煦想不通,这几乎是个无解的问题,当面问赵孝骞也不一定能得到答案。 想不通的问题暂时不想,赵煦现在思考的是朝堂天下这盘大棋。 朝中参劾赵颢的奏疏越来越多了,每天中书门下都堂的奏疏都堆成山,几位宰相都不好意思往禁宫里送,太多了,怕赵煦累死。 参劾太多,赵煦总是不表态也不是办法,官家不能一直装聋作哑下去。 思索许久,赵煦忽然道:“着中书拟旨,楚王赵颢加太师,楚王世子赵孝骞领端州刺史,兼上轻车都尉。” 郑春和躬身领旨,退下。 ………… 旨意来得突然,楚王府父子俩都有些猝不及防。 这两日赵颢忙得脚不着地,赵孝骞独创的新制盐法让赵颢找到了发家致富的新门路,喜不自胜,上蹿下跳。 楚王府在汴京城外有田产,毕竟是天子脚下,赵颢不敢置办太多,但开几个土作坊足够了。 赵孝骞打造的制盐装置,被赵颢另找铁匠打造了二十多套,送往城外田庄,雇请了当地农夫做工,两日内便提纯了数百斤雪盐。 “雪盐”是赵颢取的名字,倒是名副其实。 赵孝骞颇有微词,认为知识产权很重要,应该叫“赵孝骞牌雪盐”,向来宠爱儿子的赵颢难得一见地拒绝了。 脸皮足够厚的赵颢都觉得,这么叫未免太不要脸了。 数百斤提纯的雪盐送进楚王府,赵颢立马当礼物送人了。 受了上次的教训,赵颢这回不敢跟朝臣来往,送的都是一些皇室宗亲,包括宗正寺卿赵宗晟等。 赵颢正送得不亦乐乎之时,宫里来人宣旨,王府下人通报时,赵颢被吓得魂不附体,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事。 尤其是最近忙着送盐,而盐这东西殊为敏感,属于官方管制货物,赵颢没跟盐铁司通报便私自送盐,听说宫里来人宣旨,赵颢愈发心虚。 直到听说是加恩封官的旨意,赵颢这才松了口气,腰杆都挺直了。 本王与官家已是政治盟友,怕啥?心虚啥? 吩咐下人叫来赵孝骞,父子俩在王府前庭恭迎旨意。 赵孝骞被叫来时满头雾水,官家给楚王府加恩,关我啥事?不管好事还是坏事,都是我爹干的呀。 摆香案,列仪仗,父子俩跪在香案前,中书舍人展开圣旨念得抑扬顿挫,赵孝骞一个字都没听懂,偷偷观察赵颢的表情,见他面露喜色,想必这道圣旨应该不差。 领了圣旨,父子俩送走中书舍人,赵颢展开圣旨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笑道:“不错不错,为父我又被加了‘太师’,吾儿也封了官职,端州刺史兼上轻车都尉,正四品。” 赵孝骞吃了一惊:“端州刺史?孩儿莫非要去端州上任?” 赵颢瞥了他一眼:“你想多了,没见官职前有个‘领’字吗?意思就是,领个端州刺史的官衔,但不掌实权,嗯,上轻车都尉也是一样,不掌实权,是个勋官。” 说着赵颢忽然眯起了眼睛,低声道:“官家给咱们父子加恩封官,是做给旧党看的。” “满朝文武皆参劾为父,而官家不但不处置我,反而给咱楚王府加恩封官,这其实是警告旧党朝臣,也让他们心里做好准备,要变天了,新党要来了,呵呵。” 赵孝骞恍然。 原来只是虚衔,挂个官名而已,说是端州刺史,你去端州转一圈,除了刺史的待遇和排场外,基本什么权力都掌握不了。 还好还好,不去端州上任就好。 至于新旧党之争,赵孝骞并不关心,自己也没资格跟朝堂老狐狸们玩心眼。 赵孝骞此生已立志,只愿做个踏踏实实的啃老族,就留在赵颢的身边,哪儿也不想去。 把赵颢啃到寿终正寝,自己再继承他的遗产,继续做一个不事生产的社会寄生虫。 这才是一个世子该干的事啊。 此志甚伟! 赵孝骞瞬间对这道圣旨没了兴趣:“父王,咱们还是研究一下赚钱的事吧。” 对官家加恩太师的圣旨,赵颢心中也没泛起太大的波澜,反正都是没实权的虚职,加多少虚衔都只是锦上添花。 儿子的新式制盐法才是雪中送炭,赵颢可指望它来缓解王府财政危机呢。 于是赵颢顿时来了精神,父子俩一丘之貉,一拍即合。 “来来,咱父子好好聊聊。” 为了把雪盐的局面打开,这两日赵颢卯足了劲。 当然,他没打算把事业做大,雪盐这东西太好了,反倒不适合大众消费。 在赵颢的规划里,雪盐属于奢侈品,普通百姓是消费不起的。 宣旨的舍人中午离开楚王府,下午就有客人登门。 客人不少,以濮王赵宗晟为首,还有几位同样姓赵的宗亲,基本都是郡王和国公。 众人打的旗号自然是恭喜赵颢加封太师,以及赵孝骞封官。 大家都姓赵,算是一家人,登门也没送什么重礼,几个小檀木盒子不知装的啥。 濮王赵宗晟心情不错,进门便哈哈大笑,赵颢加封太师他只是随口恭喜了几句,但对赵孝骞,赵宗晟却大加赞赏。 楚王最近算是汴京城里的红人,早就上了京师热搜榜。 黑红也是红,被满朝文武异口同声参劾,靠的也是本事。 就凭赵颢如此头铁,敢捅旧党的马蜂窝,宗亲们便不得不写个“服”字。 宾主互相吹捧客套后,赵颢恭敬地请濮王和宗亲们入银安殿奉茶。 刚入殿内坐下,赵宗晟便左右张望:“楚王,子安何在?今日老夫登门,可是特意来看他的。” 赵宗晟是赵颢的叔叔辈,同时还是宗正寺卿,赵颢哪敢得罪,万一以后倒霉又落到宗正寺手里了呢。 于是赵颢急忙命人叫了赵孝骞出来见客。 很快,王府下人一脸忐忑加心虚地出现在银安殿外,转告世子的话。 世子最近忧思家国,心力交瘁,病倒了,故而无法见客。 殿内宾主皆愕然。 情怀……如此伟大的吗? 赵颢呆怔片刻,立马扔下宾客,跳起来往后院飞奔,肉球般的体态竟跑出身轻如燕之姿。 “我滴好大儿,你可不要吓为父!” 第二十章 股东大会 赵孝骞正坐在院子里吃点心。 对王府厨子的调教还没到位,赵孝骞亲自教过他们几次做菜,但做出来的味道还是有些勉强。 不急,慢慢来,可喜可贺的是,厨子们终究没敢放香菜了,这就是个好现象。 中午只吃了几口饭便没食欲,下午这会儿他便饿了,吩咐丫鬟端来各种点心垫一垫。 大宋的食物品类繁多,不管朝堂君臣多么不争气,但不得不承认,大宋的商业确实足够发达,连带着许多产业也蓬勃发展,其中就包括了饮食业。 王府里的点心大多是从州桥集市采买来的,那里是汴京城饮食最集中的地方。 有些知名的点心饮食,诸如菊花饼,油饼,蒸饼之类名满天下。 其中“蒸饼”在仁宗之后改名为“炊饼”,因为要避仁宗赵祯的名讳,没错,就是武大郎卖的那种炊饼,它其实不是烧饼,而是蒸饼,蒸出来的。 赵孝骞躲在后院,大口吃着油饼,味道一般,扛饿就行,他打算晚上亲自下厨,给自己做几个菜,顺便教教那些不争气的厨子们。 大吃特吃之时,一道圆滚滚的肉球冲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位华服老者。 人未至,先闻声。 “吾儿病了?好端端的为何突然病了?快请太医来!” 赵孝骞愕然,抬头一看,院子里好几个人盯着自己,包括一脸焦急的赵颢。 此刻的赵孝骞嘴里塞满了食物,容光焕发活蹦乱跳的样子哪里像生病了。 赵颢身后那几位,除了濮王赵宗晟,其余的赵孝骞都不认识,从穿着上看,应该都是宗亲。 现在的赵孝骞很尴尬,尴尬得想与他们对歌。 “烤鸡翅膀,我最爱吃。” “可是你老母说你要升天……” 回过神的赵孝骞努力咽下嘴里的点心,拽过赵颢一脸怒其不争:“怎把他们带后院来了?” 赵颢也看出了儿子在装病,叹道:“下人说你病了,为父一时着急,毕竟你身子刚好没几天,谁知道……” 赵孝骞也叹道:“父王,以后死死记住了,我说我病了,就是不想见外客的意思,除非是来咱家送钱的外客。” 身后的赵宗晟和宗亲们一脸无语。 你们父子俩商量阴谋诡计的时候,都不避外人的吗?怎么做到如此磊落坦荡的? “好了,聊聊正事吧。”赵宗晟无奈叹息。 赵孝骞朝他露出一记歉意的微笑:“小子怠慢濮王爷爷和各位叔伯了,诸位莫与小辈一般见识,抱歉抱歉。” 赵宗晟呵呵一笑,捋须道:“无妨,老夫记得了,下次登门一定带钱来。” 众人索性在赵孝骞的院子里各自落座。 赵宗晟捋须看着他,浑浊的眼中满是欣赏,呵呵笑道:“倒是没想到,楚王家的儿子竟不显山不露水,明明有本事,以前却藏得深。” 赵孝骞急忙谦逊地道:“小子哪来的本事,浑浑噩噩到如今,一切都是凭运气,误打误撞罢了。” 赵宗晟摇摇头,笑容若有深意:“制盐这事儿,老夫且不提,仅是你逼你父王写奏疏这件事,可不是凭运气能做出来的。” 赵孝骞一惊,下意识望向赵颢。 赵颢一脸茫然,显然这事儿他并未跟任何人说,所以,赵宗晟是如何知道的? 仿佛看出赵孝骞的疑惑,赵宗晟笑道:“莫慌,今日在座都是我赵氏宗亲,不是外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楚王府这点小事岂能瞒过老夫?” “再说,也瞒不住了,你以为官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刻意压低了声音,赵宗晟道:“自从你那道奏疏公之于众后,朝野已有传言,怕是要变天了,以后朝堂上也不止是旧党独大了。” “官家今日对你父子加恩封官,说明近日官家要动手了,朝堂的旧党可能会被打下去,那些曾经赞成新法而被贬谪的人,会慢慢回到汴京朝堂上,确实要变天了啊!” 赵宗晟看着赵颢,缓缓道:“说你运气好也罢,说你生了个好儿子也罢,总之,你楚王府算是赶上时候了。” “官家正需要的时候,你正好上了那道奏疏,以后怕是圣眷渐隆,被官家青眼相看了。” 赵颢看了看赵孝骞,露出得意之色:“我这辈子一事无成,但我生了个好儿子,已经很了不起了,哈哈!” 赵宗晟看不得他这得瑟劲儿,不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转向赵孝骞,和颜悦色地道:“子安今日被官家封官,可喜可贺。” “往后你不仅是世子,还是朝廷官员,走路腰杆挺直一点,说话大声一点,老夫以前最看不得你那唯唯诺诺的畏缩样子,如今的变化,老夫甚为喜见。” “只要不对朝廷官员,行事稍有嚣张亦无妨,官家看来颇为欣赏你,不然不会无缘无故给你封官,有此圣眷护身,带一点少年郎的张狂并不过分。” 赵孝骞急忙起身长揖,表示受教。 眼前这位不仅是宗正寺卿,严格说来,他其实也算是德高望重的皇族长老,跟他搞好关系不会错的。 对赵孝骞的谦逊态度,赵宗晟表示很满意,年纪老了,难免有些啰嗦。 啰嗦的老人最高兴的,莫过于自己啰嗦时晚辈在面前恭恭敬敬听教,心理上得到的满足感,比年轻时在寡妇身上打个哆嗦更爽。 宗亲今日登门,当然不止是来道贺的。 赵颢是个精明的胖子,他很清楚雪盐这门买卖靠楚王府一家很难成事,甚至还可能招来祸端。 但是如果把赵氏宗亲都绑在一起,问题就解决了。 皇室宗亲虽然不掌实权,但这个群体若是做买卖,基本都是稳赚不赔。 没别的,就因为后台足够硬,举凡宗亲家族的买卖,不论京官还是地方官,都必须给几分面子。 众人在院子里商议许久,在座的都是股东,股东大会的气氛分外热烈。 就连赵宗晟这位德高望重的皇族长老,在聊起雪盐的利润时,也是双目闪闪发光。 年纪哪怕老得快进棺材了,也不会拒绝钱财的。毕竟都是有家有口的人,谁不想给子孙后代攒下一笔产业。 气氛虽热烈,但众人还是遇到了难处。 最困难的莫过于,盐铁司这一关不好过。 盐铁司不点头,就算是尊贵的宗亲卖盐,性质也属于贩卖私盐,是大罪。 一时间众人脸泛愁容,面面相觑。 赵孝骞本来维持晚辈的恭敬状态,只听不说的。 但见这群人愁容满面,于是赵孝骞忍不住开口道:“把官家也拉进买卖里来,盐铁司那边不就迎刃而解了?” 众人顿时一怔,接着露出震惊之色,纷纷望向赵孝骞。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赵孝骞头皮发麻,社恐症又复发了。 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赵孝骞尴尬地笑:“晚辈失言,诸位继续,晚辈出去逛逛……” 刚起身,赵宗晟却突然喝道:“给老夫站住!” 赵孝骞只好站住。 “子安仔细说说,你是如何想到把官家拉进雪盐买卖里来的,老夫愿闻其翔。”赵宗晟道。 赵孝骞忐忑地道:“小子刚才是不是说了大逆不道的话?拉官家做买卖……犯了忌吗?” 赵宗晟想了想,道:“不犯忌,只是没人敢这么想而已,子安方才一言,倒是令老夫茅塞顿开,官家……应该不会拒绝钱财……吧?” 旁边一名宗亲捋须缓缓道:“真宗年间,一把大火将禁宫烧掉了大半,修复至今,仍有许多殿阁因为缺钱而停工,官家……想必不会拒绝钱财的。” 赵颢叹道:“道理是没错,但谁有胆子当面跟官家开这个口?” 刷! 四五根手指不约而同指向赵孝骞。 赵孝骞瞳孔地震。 这帮不要脸的老货,礼义廉耻都喂狗了! 随即赵孝骞脸色铁青地望向赵颢:“父王,孩儿这次是真病了,不开玩笑,快叫太医!” 第二十一章 君臣又见 确实生病了,狂躁症,想打爆这群老货的狗头。 刚才初见这几位宗亲时,赵孝骞还觉得这几人慈眉善目,又是自家人,对他们还有了几分好感。 是自己天真了,这群老货没一个省油的,全特么成了精。 “不去!”赵孝骞果断拒绝。 赵宗晟等人面面相觑,然后一齐望向赵颢。 你的好大儿,你来搞定。 赵颢肥厚的脸颊微微一抽,幽幽地道:“吾儿啊,咱家快卖田产了……” “我去!”赵孝骞立马改口。 众人惊愕,做人这么没原则的吗? 赵孝骞也是满腹无奈,“没钱”这个事实,确实把他拿捏住了。 谁叫自己有个败家的活爹呢,家财一股脑全给了道士,真就一点都没保留,这年头的信仰如此值钱吗? 不想看到这群老货,赵孝骞端起旁边桌上的一盏茶水,慢悠悠地啜了一口。 众人无动于衷,很快热烈地讨论雪盐的消费人群。 看来这个年代还没有端茶送客的礼仪,他们根本不懂。 ………… 赵孝骞又进宫了。 带着皇室宗亲们交托给他的使命,这次进宫的心情比上次平和多了。 仍旧是站在右掖门外,递上象牙腰牌,巧的是,值守宫门的仍是上次那位指挥。 上次送的玉佩显然价值不菲,指挥见到赵孝骞后态度很热情,听说赵孝骞要进宫面君,立马吩咐将士进宫请示。 没多久,一名宦官走出来,笑吟吟地领赵孝骞进宫。 福宁殿内,赵孝骞又见到了官家赵煦。 赵煦神色疲惫,赵孝骞见过他两次了,总觉得他气色不好,眼里布满了血丝,一手撑着额头,呵欠连天。 这状态赵孝骞很熟,前世翻学校的墙跟同学网吧通宵,第二天就这模样。 赵煦显然通宵了,处理国政的辛苦,赵孝骞终于有了非常直观的画面。 看来当皇帝比当牛马更累,牛马被农夫宝贝得不行,一天最多干半天的活儿,皇帝跟畜生相比…… 见到赵孝骞后,赵煦还是强打起精神,发出爽朗的笑声。 “子安又来了,朕很高兴。”赵煦笑道。 赵孝骞恭敬见礼,道:“官家昨日封赏,臣今日进宫特来谢恩。” 赵煦摆手:“不必,你应得的,朕说过,你我是自家兄弟,不必多礼。” “是,臣也觉得兄弟之间不必多礼,但臣父楚王认为臣还是应该进宫谢恩,若缺了礼数,恐又被朝官参劾,不大不小是一桩麻烦。” 赵煦大笑:“看来尔父是被御史嘴官们参怕了,一点话柄都不敢落给外人,哈哈。” “陛下见谅,臣父一生小心谨慎,唯愿做个闲散逍遥的宗亲,最怕的便是被御史参劾,卷进风波。” 赵煦一怔,深深看了他一眼。 赵孝骞的话,他似乎听出了别的味道。 最近关于赵颢上疏的事,朝堂掀起惊涛骇浪,至今仍有无数奏疏参劾赵颢,里面的言辞越来越犀利,骂得越来越难听。 旧党势力在朝堂上已是绝大多数,可想而知赵颢的这道奏疏捅了多大的马蜂窝,不少御史甚至搜罗了赵颢这些年来的无数款罪状。 侵占田产,强纳民女,对先帝不敬,盘剥农夫,出行车马仪仗逾制等等。 这些罪状有条有理,总之,必须要将赵颢置于死地。 但奏疏被送上来后,都被赵煦拦下了,来了个不闻不问。 赵煦很清楚旧党势力的目的,更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废旧法,复新法这件事是必须要做的,而赵颢,便是目前推行这件事的领头人物。 领头人物不能有事,天大的罪状也要压下去。 现在赵孝骞突然说楚王“唯愿一生做个闲散逍遥宗亲”,以赵煦的智商情商,当然不会觉得这是一句毫无意义的闲聊。 很快他便明白了赵孝骞话里的意思。 楚王可以为了推行新法摇旗呐喊,但,他光出嗓子就好,新法如何推行是朝堂君臣的事,楚王府不愿卷入太深。 除非你当皇帝的有魄力打破祖宗成法,让皇室宗亲掌实权。 这大概便是赵孝骞的意思。 赵煦望向赵孝骞的眼神愈发欣赏,真是个绝顶聪明的年轻人,才十八岁,难得思维如此敏捷,同时也非常懂得进退尺寸。 楚王只负责吆喝,给赵煦省了一桩麻烦的心事。 这两日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给赵颢一个实权官职,毕竟赵颢是谏议新法的急先锋,不掌实权便是名不正,言不顺。 但若给了官职,便是违了祖宗之法,赵煦会被朝臣们骂得狗血淋头。 现在赵孝骞代表楚王府主动退让,又表示愿意继续号召鼓动推行新法,天下的臣子若都像楚王父子这般识情知趣懂分寸,赵煦该延寿多少年。 此时的赵煦,对楚王府的印象又好了几分,望向赵孝骞的目光愈发顺眼。 “朕明白了,只是委屈了楚王叔,朕一时无法补偿,改日必登门道谢。”赵煦微笑道。 赵孝骞笑道:“父王倒是不怎么委屈,他挨的骂,大多被官家帮着挡下了,真正委屈的是官家。” “官家说过,您与楚王一脉既是君臣,也是自家宗亲,既是一家人,官家有忧难,楚王一脉愿为官家分忧。” 说话是一门艺术,赵孝骞的话令赵煦心情特别愉悦,熬了一夜的疲惫身体此刻都觉得松快许多。 正要聊点家族闲事,增进一下感情,谁知赵孝骞却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 “臣今日进宫,还有一件事……” 刚要打开纸包,赵孝骞犹豫了一下:“按规矩,是不是要先验个毒什么的?” 赵煦好奇地看着纸包:“吃的?” “让东西变得好吃的……”赵孝骞接着道:“规矩不能乱,请官家召宫人进殿,先验毒,再聊别的。” 赵煦想了想,还是叫了内侍宦官进殿。 验毒的过程很快,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试毒,宦官片刻后便入内,双手捧着纸包,表示无毒。 赵煦盯着纸包道:“此为何物?” “官家,这是盐,就是做菜放的盐,但与平常的盐不一样……” 赵孝骞打开纸包,赵煦立马便被吸引了。 “如此雪白,它真是盐吗?”赵煦吃惊地道。 “色泽雪白是其一,味道也不一样,官家不妨亲自尝尝?” 赵煦小拇指蘸了一点入嘴,很快两眼一亮:“咸!但没有苦味,奇了,真的没有一丝苦味!” 赵孝骞微笑道:“这是臣昨日胡乱弄出来的,官家若不弃,这种盐以后可供宫中所用。” 赵煦连连点头:“好,好!子安有心了……” 随即语气一顿,赵煦奇道:“此物是子安所创?” “是,臣胸无大志,只喜欢捣鼓一些吃喝玩乐的东西,此物是臣闲暇无事之时偶然弄出来的。” 赵煦惊讶地打量他:“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赵孝骞差点一头栽下蒲团。 我特么是大明湖畔夏雨荷生的,就问你惊不惊喜! 第二十二章 窘迫天子 新旧法之争,楚王府的态度什么的,其实只是附加内容。 今日赵孝骞进宫的主要目的是拉投资人。 眼前就是一位天使投资人,如果他能入伙,未来的好处不仅仅是雪盐的利润,更能让楚王府与官家紧紧捆绑在一起。 官家与楚王府的捆绑,才是最大的好处。 朝堂凶险,未来楚王府难免被卷入各种风波,比如上一次,赵颢就差点栽了。 究其根本,就是因为楚王府与官家的感情和利益毫无瓜葛,所以人家理所当然地把楚王当成了弃子,想扔就扔了。 想要保住以后的平安富贵,赵孝骞必须从根本上着手,从感情和利益上靠近赵煦。 俗称“抱大腿”。 求平安富贵嘛,不寒碜。 赵煦的表情很愉悦,显然对雪盐很感兴趣。 与其说对雪盐感兴趣,不如说赵煦更感兴趣的是赵孝骞这个人。 刚刚挽救了楚王府的一场无妄之灾,没过几天又搞出雪盐如此奇妙的东西。 这个年轻的堂弟,显然很不简单。 而且他最近做的这两件事,几乎都是轻描淡写间完成的,透着一股从容不迫的气质,这种气质赵煦只在朝堂上那些老狐狸们的身上见到过。 如果他不是宗亲该多好。 赵煦脑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无论从哪方面看,赵孝骞都是个人才,新法推行在即,赵煦需要一个这样的人才辅佐,而且他还是自己的亲兄弟。 太祖立国时,也有太宗和赵廷美俩兄弟辅佐,才坐稳了这大好江山。 而他赵煦,年纪轻轻却只能单打独斗,跟朝堂那群旧党势力斗心眼,拼智谋,无论精神还是肉体,赵煦都觉得分外疲惫。 举目四顾,孤家寡人。 如果有一个像赵孝骞这样的人才帮自己,那该多好。 可惜,赵孝骞是宗亲,宗亲无法掌实权,如今的赵煦,还没有魄力打破祖宗成法。 念头一闪而过,赵煦失落地叹了口气。 赵孝骞根本不知道,刚才短短的一瞬,赵煦差点一时冲动做出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此刻的赵孝骞满心已被“金钱”二字腐蚀。 钱啊,有了钱才能在汴京城愉快地玩耍。 青楼,勾栏,寡妇门…… 所以这个雪盐必须拉到强大的合伙人。 “恕臣放肆,官家贵为九五至尊……手头应该也不宽裕吧?”赵孝骞忐忑地道。 赵煦一愣,这话……你多冒昧啊! 九五至尊,天地一人,整座江山都是朕的,朕会缺钱? 笑话! “……确实不大宽裕。”赵煦闷闷地揉了揉太阳穴。 自家兄弟面前,赵煦无法打肿脸充胖子,皇家究竟多缺钱,赵煦自己很清楚。 真宗年间一把大火烧了大半个皇宫,时隔几十年都没完全修复,皇宫深处一些偏僻殿落至今仍是残垣断壁,废墟焦土。 为了美观和皇家体面,宫里不得不砌墙围住这些残垣断壁,来了个掩耳盗铃,隔绝外人的视线。 为啥不修复? 是因为不喜欢吗? 因为穷啊! 怕被人骂昏君,不好意思加赋,每年度支司从牙缝里挤出来,以供皇家的那点可怜的内帑,堪堪勉强维持皇宫的开销,除此再无盈余。 谁说皇帝不能穷了?朕穷给你们看! 赵煦在赵孝骞面前沉痛叹息,一脸气短,一文钱逼死英雄好汉的现实版。 赵孝骞见他的表情,心中更笃实了几分。 有戏! 指了指面前纸包里的雪盐,赵孝骞小心地道:“官家,此物若是由您和咱们宗亲发售,所得之利分润之后,充入皇家内帑,想必能稍缓官家手头的窘迫吧?” 赵煦两眼陡然睁大,再次凝神盯住面前的雪盐,然后倒吸一口气:“你,你的意思是……” 赵孝骞无辜地眨眨眼:“臣造出来的东西,难道不能卖吗?咱们皇家与宗亲自己做的买卖,没有冲犯朝臣,没有违反国法吧?” 赵煦眼中顿时露出喜悦之色。 赵孝骞的意思他懂了,作为皇帝,赵煦见到雪盐后并未朝商业方面去想,以为单纯供给皇宫就足够。 赵孝骞的话提醒了他,对呀,可以拿出去卖呀! “好主意!”赵煦猛地一拍大腿。 赵孝骞趁热打铁:“雪盐产量不是问题,要多少有多少,楚王府可一力供之,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盐铁司那里,若不走通他们的关节,怕是把咱们当私盐贩子办了……” 财帛动人心,赵煦此刻处于兴奋状态,但闻言还是突然冷静了下来,脸上浮起迟疑。 “雪盐此物……定价若何?民间百姓是否……” 话没说完,赵孝骞急忙道:“此物甚昂贵,民间百姓是花不起钱的,咱们售卖的对象也不是百姓。” “咱们要卖予的,是大宋的权贵官员和民间商贾,以及……来自域外的胡商,经丝绸之路和海路,销往各国,赚他们的钱。” 赵煦松了口气,不造成民间盐价通胀就好,照这个思路,雪盐基本只在有钱人之间流通,属于消耗性质的奢侈品。 那么,这个事情就有搞头了。 “既如此,那就做了!”赵煦开心地拍板。 “官家,主要是盐铁司那边……,若无朝廷允许,怕是违了国法。” 赵煦冷哼:“怕什么?朕即国法!” 赵孝骞崇拜地看着他,热血又中二,但令人无法反驳。 “正好新法推行在即,朝中需要换掉一批官员,否则新法难行,先拿度支司和盐铁司动手,朕先把钱袋子握在手里。”赵煦眼中闪过冷意。 朝堂从宰相到六部,再到各种掌权的官衙,基本都被旧党势力把持,赵煦对他们的不满已经很久了。 “陛下英明!”赵孝骞马屁立马送上,人情世故这方面拿捏得死死的。 接下来的话题,赵孝骞与赵煦聊得很愉快。 不出意外的,赵煦成为了雪盐的大股东,而赵孝骞和一众宗亲的雪盐买卖,也终于找到了强大的靠山。 如果谈感情伤钱的话,那就跟赵煦谈利益。 皇家与宗亲的利益,从今日起紧紧捆绑在一起了。 今日进宫不虚此行,赵孝骞达到了目的,而赵煦也很高兴。 谁能拒绝给自己白送钱的好心人呢? 在赵煦的眼里,赵孝骞就是这个好心人。 赵煦只需要跟盐铁司下一道圣旨,让这桩买卖变成合法的,皇宫每年就能多一大笔意外之财,何乐而不为? 至于雪盐销售可能遇到的麻烦,比如官员的刁难,民间商人的针对等等,对宗亲们来说,完全不叫事儿。 历朝历代,皇室宗亲不一定能成事,但他们的破坏力却是有口皆碑的。 谁敢对雪盐的销售使坏,宗亲们保管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来自天家贵胄的神罚。 ………… 走出皇宫,赵孝骞的心情不错。 活爹刚败完的家,在儿子的努力下,渐渐又要恢复元气了。 王府破破烂烂,世子缝缝补补。 想想就觉得好感动,好想抱抱自己。 回到王府,宗亲们早已告辞,赵颢迎了上来,一脸的急切。 “吾儿面圣,与官家谈得如何?” 赵孝骞淡定点头:“妥了,但雪盐之利,官家占大头。” “没问题,官家当然要占大头。”赵颢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赵孝骞思索了一会儿,道:“那就官家占五成,孩儿独占三成,剩下的两成父王和宗亲们分了。” “好好,非常合理,为父我……呃,且慢,你等等!你独占三成?” “父王,恕孩儿直言,您太败家了,不如钱交给我保管,等你长大了……嗯,等你养老了,孩儿会还给您的。”赵孝骞信誓旦旦。 前世小时候,自己的压岁钱就是这样被骗走的,台词和表情太熟了。 第二十三章 少年模样 虽然雪盐是赵孝骞弄出来的,但他要独占三成利润,亲如活爹的赵颢也无法接受。 “不可不可!三成太多了,为父无法对宗亲们交代!”赵颢满地撒泼打滚。 赵孝骞认真地道:“父王听我解释,我占三成是有原因的……” “不听不听不听!”赵颢捂着耳朵一脸悲戚,像被渣女骗光了家产的净身出户男。 “儿啊,你孑然一身,吃喝不愁,但父王不一样,父王要养一大家子,外面还要养好几家子……” 赵孝骞一惊:“慢着,外面养了谁?” “明知故问!当然养的红颜知己,难道养野男人?” 赵颢叹了口气:“父王着实不容易,每天睁眼便处处开支,活得好辛苦,难得家里多了一桩血赚的买卖,你忍心只给为父分这一星半点吗?” 赵孝骞打量他的身材,摇了摇头。 这话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啊! 看看这圆滚滚的身材,像是活得辛苦的样子吗? 但是看着赵颢泪眼汪汪,可怜兮兮的样子,赵孝骞实在无法坚持己见。 赵孝骞当然喜欢钱,但绝不至于因为钱跟至亲产生芥蒂。 赚钱的法子多的是,再说王府最近确实被掏空了,赵颢的压力定然不小。 换个逻辑想想,自己已立志啃老,如果这个“老”穷困潦倒,自己怎么下嘴? 想要啃老,必须把这位活爹养肥,不然就不叫啃老,那叫啃骨头。 于是赵孝骞叹了口气:“罢了,官家占五成,我独占一成,其余的四成父王与宗亲们分吧。” 赵颢喜极而泣,一把按住他的肩:“好大儿,好大儿啊!” 然后赵颢开始在身上摸索,似乎想掏点值钱的东西奖励一下好大儿,然而掏来掏去,只从怀里摸出了几文钱。 有点尴尬地收了回去,赵颢愁容满面:“为父落魄了……” “不至于的,不至于的,马上有钱进账了。” “家里确实空了,为了王府能支撑下去,昨日为父卖了百亩良田,以资周转,偌大的王府,开销太大了……”赵颢叹道。 赵孝骞惊讶地看着他。 对古人来说,土地可是命根子,赵颢居然连家中田产都卖,显然王府的窘迫已经到了一定的程度。 钱是赵颢花出去的,赵孝骞能怎样?难道揪着败家的亲爹打一顿? 但赵孝骞却对另一个当事人生了怒意。 没错,玉清宫,青阳老牛鼻子。 不知赵颢与玉清宫之间达成了怎样的交易,不知青阳老道是如何忽悠赵颢的,能让赵颢心甘情愿将所有家财献出去,不一定是因为信仰,而是青阳老道……卖课? 最容易受骗的是哪类人? 中老年群体,脑子不大灵醒,固执且愚昧又迷信…… 赵孝骞冷不丁问道:“父王,青阳老道有没有卖给您保健品之类的东西,比如号称延年益寿,降血压什么的……” 赵颢愕然:“你怎么知道?青阳真人给了我几颗丹丸,说是炼了四十九天,效能延年,一颗千贯钱呢。” 赵孝骞叹了口气,全对上了,就是你了,不偏不倚典型的受骗人群。 退一步越想越气,家财,田产,都特么应该是我的,不出意外的话,赵孝骞是王府唯一的遗产继承人。 骗我爹的钱,就是骗我的钱,逻辑没毛病吧? “父王,孩儿今日听濮王爷爷说,希望我带一点少年郎的张狂,只要不招惹朝廷官员,平日里嚣张一点亦无妨,濮王爷爷这话……可信吗?” 赵颢一怔,下意识点头:“当然,张狂不羁才是少年风采,以往你那死气沉沉的样子,说实话,为父揪心得很,我倒情愿你与汴京那些膏粱子弟一样,到处惹是生非,为父帮你担祸亦甘之如饴。” 神情犹豫了一下,赵颢又道:“上次你被蹴鞠砸晕,事情没那么简单,砸晕你的人我找到了,也打断了他的腿。” “但为父后来查到,那颗蹴鞠砸晕你并非偶然。那场蹴鞠之戏,是一群膏粱子弟组织的。” “你常年不出门,在他们眼里已成了笑话,于是指使蹴鞠高手砸晕你,他们暗中取乐,听说背后还下了赌局,赌蹴鞠能不能一次将你砸晕……” “为父不察,竟逼着你参与这场蹴鞠之戏,差点误了你的性命,此仇容为父日后再报。”赵颢愧疚叹息,然后又咬牙切齿。 随即赵颢看着他,眼中满是宠溺:“儿啊,人太老实孤僻,难免被人欺负,为父倒是盼着你嚣张跋扈一点,那才是少年郎该有的样子,楚王府的世子走出去,响当当的身份,你不比任何人差。” 赵孝骞沉默半晌,突然笑了:“父王,以后我不会老实孤僻了。” 赵颢欣慰地笑:“看得出,最近你已改变了很多,为父甚喜,若不是府里被掏空了,我都恨不得大摆筵席庆贺。” “别人暗算我的仇,孩儿想亲自报还。” 赵颢笑道:“不错,这才是男儿本色,放手去做,父王给你兜底。” “还有一件事,父王,孩儿最近想出去住几日。” 赵颢一愣:“去哪儿?” 赵孝骞笑得很灿烂:“去一个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地方。” ………… 人生,需要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命丫鬟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裳后,赵孝骞出门了。 王府门外,一名指挥领着二十余禁军将士列队等候。 世子出行也是有仪仗的,但仪仗很简单,不像楚王出行那么繁琐,锅碗瓢盆都当成仪仗用具,一路叮叮当当跟丐帮团建似的。 赵孝骞出行只带了这二十几名禁军,还是赵颢强制要求的。 指挥有点眼熟,赵孝骞很快认出来了。 上次大理寺官员来王府拿问赵颢时,就是这位指挥率部下拦住了官员,死活没让他们闯进王府。 门外准备好了马车,这名指挥抱拳行礼后,在马车下方搁了一张凳子,供人踩踏而上。 赵孝骞停下脚步:“你说,王子殿下请上车。” 指挥一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道:“王子殿下请上车。” 赵孝骞满意地一笑,傲娇地踩着凳子上了马车。 从今日起,楚王世子改头换面,惊艳汴京。 马车停在王府门外,车夫挽起鞭子,扭头恭敬地隔着车帘问道:“小人斗胆,世子欲何往?” 车帘内,赵孝骞懒洋洋的声音传出:“玉清宫。” 第二十四章 来者不善 钱被骗光了,碍于活爹的虔诚信仰以及王府的颜面,赵孝骞不大方便讨回。 但作为消费者大爷,王府捐给玉清宫那么多钱,世子免费在玉清宫吃住几天,不犯毛病吧? 没错,赵孝骞打算去玉清宫住几天,好好享受一下当大爷的滋味,不然心头这口恶气难消。 骗一个清澈的胖子算什么本事,有种你来骗我啊。 汴京城内的路不算平坦,马车有点摇晃。 城里道路颇为拥挤,这年头居然遇到了堵车你敢信? 尤其到了州桥地段,更是拥挤不堪,马车几乎是一寸一寸往前挪。 大宋商业之发达,其实从汴京城的路况便可见一斑。 街道人山人海,路边商铺林立,官员富贾,平民脚夫,碧玉闺秀,一眼可见众生相。 赵孝骞坐在马车里,看着外面的人潮涌动,心中却不由暗暗叹息。 大宋国富,这是毋庸置疑的,哪怕如今其实已有些入不敷出,但国家财富的体量仍然很庞大,看在外人眼里,大宋仍然富得流油。 如此富饶的国度,却没有强大的军队来保护它,被异族番邦眼馋惦记自然是注定的。 稚子抱金过闹市,岂有不被人知。 华夏历史在此处走过的弯路,千年之后仍被后世铭记教训。 如今这条弯路,仍然是弯路。 大宋国策根子上出现了问题,无论变法还是不变法,都于事无补。 这也就是赵孝骞为何对所谓的新法旧法一概漠视的原因。 ji儿都切了,吃壮yang药有用吗? 马车过了州桥,出了天波门,直奔玉清宫。 行程无聊,赵孝骞掀开了车帘,跟骑马护侍一侧的指挥搭讪。 虽然不大喜欢跟陌生人来往,但对保护自己的人一定要熟悉起来,这是求生的基本素养。 “贵姓?”赵孝骞的微笑完美符合社会礼仪,只是略带几分生硬。 指挥受宠若惊:“世子折煞末将了,末将贱名陈守,真定人士。” “保护我楚王府,辛苦你和将士们了。”赵孝骞说着客套话。 赵孝骞的亲和态度令陈守愈发惶恐不安。 大宋文贵武贱,武夫通常是被人瞧不起的,尤其是权贵和文人,简直没拿正眼看过他们。 此时赵孝骞的态度简直像一顿临死前的丰盛晚餐。 “世子,末将是做错了什么吗?”陈守不安地在马背上扭了一下腰。 赵孝骞愕然:“我好好地跟你聊天,你在想啥呢?” 陈守惊惶道:“世子千万莫客气,末将担不起,有事您尽管吩咐便是。” 赵孝骞叹了口气,这个年代武夫的脊梁都好像被文人打断了,血性已失,如何指望他们守卫疆土。 刚聊了两句,赵孝骞已意兴索然,朝陈守礼貌性一笑,放下了车帘。 马车行至玉清宫,仍旧是人山人海,来上香许愿还愿的善男信女不计其数。 早有禁军策马先行,向玉清宫通报了楚王世子驾到。 赵孝骞刚下马车,便见等候观外的青阳老道迎了上来。 嗯,表情有点不情愿,走路时仍习惯性地夹紧双腿,青阳老道脸上挤出非常勉强的微笑,朝赵孝骞行道家揖。 “无量天尊,贫道拜见世子。” 赵孝骞打量他,然后笑着回礼:“贫王之子见过真人。” 青阳老道一愣:“‘贫王’是啥?” 赵孝骞认真地解释:“我楚王府一夜之间赤贫,当然要自称‘贫王’了。” 青阳满头黑线,我看你应该自称‘贫嘴’才对。 见面第一句话,青阳便赫然察觉到,这位世子今日似乎来者不善。 当然,青阳确实也有些心虚的,这次搞楚王府的钱,似乎搞得有点过分了。 但也不能完全怪他,当初世子昏迷不醒,是楚王自己在道君像前许下宏愿,若世子无恙,愿倾尽家财,为道君重塑金身。 楚王说到做到,据说搬空了王府库房里所有的钱财异宝,但是,这位世子好像不大高兴,说话含枪夹棒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不要退点钱给他? 青阳脑海里闪现这个念头,但瞬间被自己否决了。 退钱是不可能退钱的,这辈子都不能退钱这样子。 出家人不容易,钱是花在贫道身上了吗? 当然是花在道君身上了,你有本事向道君要钱去,试试道君恼羞成怒会不会降一道神雷劈死你。 “不知世子今日大驾光临是……”青阳试探问道。 赵孝骞轻描淡写地道:“王府最近没钱采买肉菜,我父王穷生奸计,舍了脸皮每日跑到别家蹭饭。” “本世子正在长身体,既想要脸又不想耽误发育,所以打算来贵观小住几日,补一补荤腥油水。” 青阳惊呆了,盯着赵孝骞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特么来我道观蹭饭就要脸了吗? 赵孝骞朝青阳咧嘴一笑:“道君慈悲,布善天下,真人又是豪爽好客之君子,想必不会拒绝我这个小小的请求吧?” 青阳脸色难看,但还是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玉清宫能被楚王世子垂青,屈尊修住,正是本观之福,贫道怎会拒绝。” 心里不舒服,但想到楚王送给道观的钱财,青阳的情绪又稳定了许多。 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位世子就算每天大鱼大肉胡吃海塞,凭楚王献给玉清宫的钱财,也足够养他好些年了。 吃喝不成问题,唯一忧心的是,这位世子若是心怀不满,经常在玉清宫里作妖,那就很头疼了。 赵孝骞很高兴,笑道:“如此,在下便叨扰真人了,劳烦真人找一间最奢华的屋子,饮食方面,稍停会有人给真人拉清单。” 青阳又震惊了:“拉……拉清单?” “天家贵胄出身,衣食住行难免奢侈一点,真人多体谅,毕竟楚王府也是要脸面的。”赵孝骞和颜悦色笑道。 玉清宫占地五百亩,是大宋规模最大的一座道观。 道观内有房屋殿宇计两千余间,给赵孝骞选一间屋子完全没问题。 于是赵孝骞便亲自选定了一间屋子,是玉清宫庭后一间别致的小院,屋子修葺不见得多奢华,毕竟是出家的地方,奢华不到哪里去,但胜在环境幽雅,鸟语花香。 陈守和二十余名禁军将士也在小院周围住下。 半个时辰后,陈守拿着一份新鲜出炉的清单,找到了青阳老道。 第二十五章 汴京震动 果然是拉清单,赵孝骞一点都没跟青阳客气。 清单列了两尺长,上面罗列楚王世子吃住行的具体细节。 食则山珍海味,住则华堂玉殿,行则双马金辕。 青阳脸色铁青盯着手里的清单,身躯摇摇欲坠。 确定了,这位世子是来玉清宫当大爷的。也许,世子是想用这种无赖的法子逼玉清宫退钱。 青阳呵呵冷笑。 世子太天真了,进了道观的钱是香火钱,道君都收了的,怎么能退。 不服气的话,你原地升天跟道君当面打官司去。 养着吧,看他能坚持到几时。 青阳老道颇有魄力,大手一挥,满足他。 于是楚王世子便心安理得地在玉清宫住了下来。 既然我爹花了钱,那么玉清宫便是我楚王府的别院,度假村,没毛病吧? 赵孝骞甚至想跟青阳老道聊聊,玉清宫是否接受股份制。 这么大的道观,香火如此旺盛,我楚王府分玉清宫百分之一二十的股份,好像也合情合理。 不,岂止是合情合理,简直是天经地义。 不知为何,自打赵孝骞住进玉清宫后,莫名产生了一种主人翁的自我认知,仿佛这座道观就是为了他而建造的,楚王世子本就是名正言顺的玉清宫主人。 宾至如归,原来是这种感觉。 ………… 楚王世子不问世事,但汴京城这两日却不安宁。 参劾痛骂楚王赵颢的声音不绝于耳,朝堂都快吵翻了天,而官家赵煦却仿佛聋了瞎了,不闻不见,对楚王赵颢自然没有任何处置。 然而就在众臣皆以为官家徇私,不忍处置皇叔时,汴京禁宫突然传出两道圣旨。 瀛洲知州曾布,即日调任汴京,任同知枢密院,即枢密院副使。 汝州知州章惇,即日调任汴京,任门下侍郎。 两道旨意颁行,汴京震惊。 如果说旧党群臣参劾楚王赵颢,官家默不出声,态度暧昧的话。 调任曾布和章惇入京,简直就是官家明牌了。 曾布,章惇,神宗熙宁元丰年间著名的新党派,这两位可是推行新法的急先锋,曾经辅佐王安石变法,属于王安石之外的新法领军人物。 后来高太皇太后临朝听政,新法尽废,曾布和章惇作为新党,被太皇太后贬谪出京,分任知州。 如今官家突然将这两位新党领军人物召回汴京任职,用意难道还不明显吗? 京师所有朝臣震撼莫名,不仅是汴京,整个大宋天下都要变天了! 旧法再废,新法又复,官家摊牌了。 没错,朕是卧底,卧在你们这群该死的旧党势力里整整十年了。 曾经太皇太后主持的旧法国策,如今全部要推翻,她重用过的旧党臣子,好日子也不多了,朝堂即将迎来大清洗。 这已不是信号,而是官家直接扇旧党势力的嘴巴子,然后咆哮告诉他们,老子不搞旧法了,老子要搞新法,你们这些旧党全都滚蛋。 变故来得太突然,旧党势力猝不及防被官家捅了一刀。 宰相范纯仁,吕大防面如土色,门下中书皆惶然。 两道人事任命的圣旨如同给汴京城制造了一场大地震,震得朝堂摇摇欲坠。 而这个时候,许多朝臣突然想起来,前几日楚王赵颢冷不丁上疏谏议新法的事。 一个闲散亲王,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怕旧党群起而攻,十分有魄力地上疏复新法,如今看来,楚王赵颢这道奏疏果然不简单。 朝堂万事皆有预兆,很多事情的发生不是无缘无故的,也不会突然来临,事前终归能察觉到不寻常之处,只看当事人的嗅觉敏不敏锐。 现在朝臣们终于知道,自己错过了事发前的预兆。 预兆就是楚王赵颢的那道奏疏。 当所有人都以为楚王在作死,明里暗里嘲讽痛骂时,谁能想到,楚王居然是笑到最后的人。 这道奏疏,不知给楚王积攒了多么丰厚的政治资本。 不夸张的说,楚王逆流而进的这道奏疏,让他成为了新党的领军人物,与曾布章惇齐名。 随着两道圣旨颁出,汴京城内旧党势力人人自危,众臣纷纷为旧法为自己的前程而奔走。 许多顽固的旧党老臣倚老卖老,索性跑到皇宫前静坐,抗议官家倒行逆施,陷天下苍生于水火。 楚王府也没放过,这个节骨眼上,官家大抵是不愿见旧党老臣的,于是许多旧党老臣跑到楚王府前静坐,指着楚王府的牌匾骂街痛诉。 当然,更多的是识时务者。 从旧党势力转变为新党势力,需要什么条件? 很简单,上一道奏疏,表明自己决定摒弃旧党,拥护新党,俗称“见风转舵”。 从古至今,这类人在朝堂上是最多的,几乎占了大多数。 个人的前程,往往是大于遥不可及的理想的。 所谓的立场,不过是一种政见,世上哪有一成不变的政见?随时可以改变的。 ………… 赵孝骞已在玉清宫住了三天。 这三天大鱼大肉,他发现自己居然真的发育了,至少身子比以往结实了许多,不再是那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如今的身高体重,看起来才正常。 而在这三天里,青阳老道也终于发现,原来是自己天真了。 这位世子实在太难侍候,吃住行不仅要最贵最奢华的,而且对道观百般刁难。 住和行还算好,但在食物方面,挑剔的程度令人发指。 太咸不行,太淡不行,油重了不行,油少了也不行。 有一次道观伙房在菜里放了一些芫荽,不知怎么刺激到世子了,世子勃然大怒,拎刀追着伙房厨子砍,从南天门砍到蓬莱东路。 随着世子的到来,整座玉清宫的道士都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尤其是世子居住的小院,简直万径人踪灭,连道观看门的狗都不敢打从门前路过。 赵孝骞不知道道观的人如此害怕他,反正他自己住这几日挺舒服的,环境幽雅,鸟语花香,特别陶冶人的情操,提高人的素质。 ……放香菜的厨子除外,这种厨子人人得而诛之。 阳光明媚的一天,赵孝骞坐在院子里,一名王府下人蹲在他面前,低声禀报着汴京城的各种消息。 最近汴京城太热闹,作为楚王世子,不可能真的与世隔绝,每天都有王府的下人来报告汴京每日的风吹草动。 曾布章惇的调任入京,楚王府挨骂的状态总算缓解了一些,但骂声还是有。 一切都在赵孝骞的意料之中,逼着赵颢上疏的那一刻,赵孝骞便知道了今日的结果。 但今日还有一个消息却引起了赵孝骞的兴趣。 这几日堵在楚王府门前骂街的人不少,大多是情知自己即将被清出朝堂的旧党老臣。 有趣的是,其中居然有不少勋贵和宗亲。 是的,废旧法,复新法,不是简单的换一种朝廷法度,而是要大规模地触动许多人的利益。 那些堵门骂街的,就是被触动了利益的人。 这些被触动利益的群体里,当然也包括勋贵和宗亲。 别人愿意堵王府的门骂街随他去,赵颢和赵孝骞都不在乎,反正不会少块肉。 但令赵孝骞感兴趣的是,堵门骂街的人里面,有不少和他年龄相仿的勋贵宗亲子弟。 平辈之间互骂也就罢了,这些小辈子弟居然也敢堵在王府门前,痛骂当今皇叔。 这是不拿皇叔当干部呀。 “陈守,备车,回王府一趟。”赵孝骞扬声吩咐。 我的活爹,我来守护。 第二十六章 世子有请 赵孝骞骤然来到这个世界,连皇帝都见过了,可笑的是,他对这个世界仍然不熟。 但他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的是非善恶,如同大宋的新旧法之争一样,让人很难分辨清楚。 于是,赵孝骞只能选择帮亲不帮理。 马车出了玉清宫,朝汴京城行去。 赵孝骞坐在马车内阖目养神,良久,掀开车帘,望向护侍一侧的陈守。 “陈守,你是守卫王府的禁军指挥,父王和我的命令你听不听?” 陈守迟疑道:“末将奉殿前司之命守卫楚王府,任何人敢犯王冲驾,末将和麾下兄弟都会保护王府。” “有人在我家门前骂父王,他们来意不善,陈指挥如何处之?” 陈守犹豫了,这种事很少,至少在他当值的几年里,从未发生过,所以他也搞不清楚究竟该不该处置。 原则上,陈守是不能听从楚王命令的,他们属于殿前司直属,只负责保护楚王府家宅,楚王本人都调不动一兵一卒。 赵孝骞笑了,这位禁军指挥是个耿直,但又有点小心机的人,人在汴京当官,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没有一点小心机还真混不下去。 “陈守,我不为难你,今日你和禁军兄弟便听我号令,出了任何事,由我一力……嗯,由我父王一力担之,你若不放心,父王可作保,如何?” 陈守仍犹豫,然而想到自己在楚王府当值两三年了,这几年楚王待他不差,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几年可能也要在楚王府继续当差下去。 若是这次不帮忙,恐怕他与楚王父子的关系会搞得有点僵,未来当差也做得不顺心。 于是陈守权衡之后,终于一咬牙:“好,今日末将和麾下弟兄全听世子的,当然,前提是莫闹出人命,不然真就闹大了。” 赵孝骞笑道:“放心,我胆子小得很,杀人这种事,我连听到这个字眼儿都瑟瑟发抖。” 陈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嗯,你胆子小,我信了。 胆子小的人跑到玉清宫耍无赖,蹭吃蹭喝好几天,玉清宫的道士们敢怒不敢言,不得不好吃好喝供着。 陈守突然很怀念以往那个懦弱孤僻的世子,至少不惹事,尤其是,不拉着他们禁军一起惹事。 ………… 从玉清宫回到汴京楚王府大约一个多时辰。 马车还没在王府门前停稳,赵孝骞便见门口黑压压一片人。 他们大多花甲古稀之年,但精神不错,一个个兴致高昂地盘坐在地上,中气十足地指着楚王府的牌匾破口大骂。 人群中也有一部分年轻人,一个个穿着华贵绸衫,头带纱冠,站在远处聚作一堆,指着楚王府嘻嘻哈哈调笑,偶有狂妄之辈朝着王府大门吐口水,一脸不屑鄙夷。 而楚王府,此时大门紧闭,门口值守的禁军都消失了。 赵孝骞坐在马车里,将外面的场景看在眼中,沉住气没动弹,掀开车帘一角,叫来陈守。 “叫两个兄弟,乔装混进人群里打听打听,一是他们的身份,二是他们堵门骂街的目的,快去。” 陈守领命,二话不说转身而去。 现在的陈守已经认命了,底线再次刷新,只要这位世子不当街杀人,其他的事能配合就尽量配合。 没过多久,陈守匆匆回报。 “世子,查清楚了,堵门的大多是勋贵,其中包括崇国公,广陵郡公,弘农侯,乐安侯等等,宗亲有南康郡王,广平郡王等等。” “他们堵门是为了痛骂楚王殿下……形如奸佞,妄议新法,官家推行新法在即,听说朝廷要颁下许多新的国策,约莫这些国策对他们不利,家里会损失不少。” 赵孝骞嗯了一声,他还是那个态度,无论新法旧法,他一概漠视。 至于赵颢被人堵门骂街,没什么大不了,以赵颢的脸皮甚至都不必等唾面自干,自己伸舌头舔一舔就干了。 “那几个站在远处的年轻人呢?”赵孝骞又问道。 陈守道:“他们也是京中宗亲勋贵子弟,有的是被长辈指使,跟门口的勋贵一样来骂殿下的,也有的是来看热闹的,毕竟京中膏粱,呼朋唤友就来了一群。” 赵孝骞咂了咂嘴,突然道:“你说,如果禁军将士列阵,然后一轮乱箭朝那群狗贼射去,那画面,我都不敢想象有多爽……” 陈守大惊失色:“世子,使不得!” 赵孝骞遗憾地道:“我也就想想,放心,不会那么干的,至少我此刻精神状态稳的一批。” “陈守,你率禁军兄弟们冲过去,门口那群老家伙你们别管,让他们骂个尽兴,远处那几个年轻的全给我拿下,找个僻静的地方,我想和他们从盘古开天地聊起……” 陈守权衡了一下后果,如果只是拿下几个膏粱纨绔的话,应该齁得住,于是抱拳领命,带着十几名禁军便冲了出去。 王府外的一条窄巷里,突然杀出一支人马,杀气腾腾直奔门口的人群而来。 聚集骂街的勋贵宗亲们惊呆了,他们大多是倚老卖老,官家面前都敢摆一摆辈分,谁能想到楚王这货却敢翻脸。 七老八十的人了,谁经得住禁军一个冲锋?这把年纪了,跟府里侍妾行云雨,他们都是被骑的那个。 眼见禁军冲过来,一名年迈的宗亲站起身,指着禁军怒喝:“贼子尔敢!” 然而陈守和禁军们却一声不吭,径自从人群中穿行而过,对勋贵宗亲们秋毫无犯,反倒是冲着远处看热闹的年轻人去了。 王府大门远处,一群跟着来凑热闹的年轻纨绔们,本来笑嘻嘻地看着这场闹剧,王府禁军如果冲着勋贵宗亲们动手,乐子可就大了,绝对是引爆汴京朝堂的大新闻。 可是谁都没想到,禁军径自越过勋贵宗亲,直奔他们而来。 纨绔们也惊呆了。 这是什么情况? 数十名禁军如受惊的野牛,狠狠朝他们冲撞而来,他们身后甚至扬起一阵烟尘。 一名年轻纨绔壮着胆子双臂张开:“且慢!尔等可知……” 话没说完,禁军已至,砰的一声响,纨绔被撞飞。 另一名头铁且不信邪的纨绔站出来怒喝:“大胆!我乃江夏侯之子……” 仍然是话没说完,陈守手中刀鞘横扫,磕中他的膝盖,纨绔瞬间跪了。 其余的纨绔见势不妙,顿知这群禁军不仅不讲道理,而且根本不听别人讲道理,谁开口谁倒霉。 于是纨绔们非常熟悉而整齐地双手抱头,老实蹲下。 惹到我,算你捏到软柿子了! 陈守缓缓上前两步,客气且冷淡地道:“楚王世子请诸位贵人移驾一叙,诸位,请!” 第二十七章 新账旧账 几乎片刻之间,禁军来了又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云彩,但带走了一群纨绔。 而王府门口聚集的勋贵宗亲老货们却懵逼了。 王府禁军在他们面前玩了一出闪现,带走的是纨绔,却完全将他们无视了。 咋地,老夫不够资格被你们带走吗? 哎?老夫为何攀比这个? 不管什么缘由,一群纨绔在他们眼前被活生生带走,这事儿不能装作视而不见,毕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朝中同僚子弟。 “快,快派人告之那些小混账的府上,就说楚王府禁军把他们的儿孙绑了!”勋贵宗亲们急忙吆喝。 报信的人派出去后,勋贵宗亲们互相对视,然后又盘腿坐在王府门前,指着牌匾继续骂街。 当然,骂得还算文雅,只涉及楚王父子,对楚王的父母和祖宗绝口不提。 楚王赵颢,他爹是英宗赵曙,再往上溯,他曾曾祖父是太宗赵光义,敢骂一句试试。 ………… 楚王府的西北墙下,有一道窄门,平日供馊水厨余进出。 窄门内有一间小瓦房,是王府堆积柴草杂物的。 此刻的小瓦房内,一群年轻纨绔瑟瑟发抖,惊惶地看着面前列队肃立的禁军。 一名纨绔忍不住道:“诸位军汉,可要想想后果,我等皆是勋贵之后,若出了事,楚王和世子都保不住你们,劝尔等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禁军仍旧肃立,无人出声。 终于有人受不了这压抑恐怖的气氛,一名纨绔突然嘶声吼道:“我乃东阳郡公之孙赵双征,有种你们便打死我!” 说完暴起身形,朝外面冲去。 身影甫动,站在门外的陈守猛地一脚踹来,这位名叫赵双征的纨绔身躯倒飞,像年画似的贴在墙上。 陈守冷着脸走进屋子,平静地道:“世子马上就到,尔等肃静。谁再敢无礼,末将可要下重手了。” 从王府门外到这间瓦房,三名纨绔被收拾了。 其余的纨绔终于意识到了危机,不敢再挑衅。 良久,一道身影走进瓦房,禁军将士纷纷按刀行礼。 赵孝骞站在瓦房内,一一打量面前这群年轻的纨绔子弟,表情沉静如水。 纨绔们也在看着他,众人的目光很震惊。 都是混迹汴京的膏粱子弟,楚王世子他们当然是认识的。 但是他们印象中的赵孝骞,是一个懦弱胆小,见到生人就低头躲避目光的怂货。 曾经的赵孝骞,就是因为这种性格,才会被汴京城的纨绔们取笑,嘲讽,甚至拿他打赌玩乐。 而今日,这位楚王世子成精了吗?居然敢下令拿他们。 直到此刻,纨绔们仍不敢置信赵孝骞能干出这件事。 一名纨绔迟疑了一下,上前两步冷哼道:“世子,今日是你下令拿下我们的?” 赵孝骞含笑点头。 “你疯了?知道后果吗?你纵兵行凶,打杀折辱勋贵之后,闹上朝堂,你们楚王府上下都要被问罪!” 赵孝骞叹了口气,千年前的炮灰也是这调调儿?太令人失望了。 在这种绝对劣势的境况下,聪明人都懂得闭嘴,静观其变,以待时机,而不是不知死活地逞强斗狠。 于是赵孝骞出手了,抬臂猛地一扬,啪的一声脆响,一记耳光狠狠扇在说话这人的脸上,扇得他一声惨叫,耳朵嗡嗡作响,一时竟失聪了。 赵孝骞扇过耳光后,不停地甩手。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的手掌也很疼。 其余的纨绔见赵孝骞一言不发便出手,顿时被吓住了,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识时务者为俊杰,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能再放狠话了,先自保再说。 纨绔不是蠢货,事实上他们大多数都是聪明人。 屋内一片寂静,赵孝骞甩了甩手,终于开口了。 “诸位,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众纨绔忙不迭乖巧点头。 赵孝骞也满意地笑了,道:“既然诸位态度如此端正,我就耐心跟你们讲讲道理。” “当然,你们若不喜欢讲道理,本世子也略懂一些拳脚,你们选哪个?” “讲道理!”纨绔们异口同声。 “甚好。” “你们来我楚王府门前指着牌匾,辱骂我父王,都欺负人到门口了,我对你们略施薄惩,咱们有来有往,不过分吧?” 众纨绔纷纷摇头:“不过分,该打!” 其中一名纨绔实在有些不服气,弱弱地问道:“可是……贵府门口骂得最凶的,是那些勋贵宗亲,你怎么不打他们?” 赵孝骞微笑道:“因为他们年纪大了,我怕把他们打死,你们就不一样了,你们血厚,扛揍,打你们不必冒太大的风险。这个理由满意吗?” 纨绔们听懂了,我们就是软柿子呗。 “不妨告诉诸位,今日你们挨的打算是白挨了,我王府禁军在自家门口拿的人,因为你们辱骂楚王在先,官司打到官家面前,我楚王府也占着理。”赵孝骞笑吟吟地道。 纨绔们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于是众人愈发气短。 赵孝骞环视众人,缓缓道:“今日拿你们,倒也不完全是这事儿,还有另一件……” “数日前,京郊马场那场蹴鞠赛,诸位都记得吧?” 众人脸色立变。 他们当然记得,说白了那就是一场属于少年郎的幼稚阴谋。 阴谋针对的对象就是赵孝骞。 有人在场外坐庄,打赌纨绔们请来的蹴鞠高手能不能一颗球便砸中赵孝骞。 那一日的赌注下得很大,有人甚至赢了几百贯钱,而当事人赵孝骞,果然被一颗蹴鞠砸中脑袋,差点死了。 如果说楚王府门前骂街只是小打小闹的话,数日前那场蹴鞠赛可就真是大仇了。 纨绔们心头一沉,此刻才知道,赵孝骞今日是要算蹴鞠赛那笔账。 纨绔们面如土色,当楚王世子支棱起来,不再是以往那个懦弱孤僻的受气包时,世子的身份已成了一座压垮他们的大山,令他们喘不过气来。 赵孝骞微笑道:“参加那日蹴鞠赛的英雄,麻烦举一下手,让我认识一下。” “别躲,别瞒,这事儿查清楚不难,瞒不过去的。” 屋内沉寂许久,六名纨绔中,缓缓举起五只手。 唯一没举手的,是刚才那位挨了揍的东阳郡公之孙赵双征。 赵孝骞将目光投向赵双征。 赵双征急道:“世子明鉴,那日蹴鞠我真没去,本打算去的,被勾栏院的小娘子缠住了……” 赵孝骞朝他点头:“我信了。” 然后望向陈守,赵孝骞淡然道:“至于这五位……陈守,打断他们一条腿。” 第二十八章 杖脊薄惩 穿越至今,吃穿不愁。 但对赵孝骞来说,还不够。 动物也好,人也好,天性就是适应环境,如果牛逼一点的话,让环境适应自己。 不出意外的话,汴京城将是赵孝骞未来数十年一直生活下去的地方,那么汴京城的环境如何,对赵孝骞很重要。 环境当然要舒适放松,如鱼得水。 现在的环境没达到,因为赵孝骞在汴京纨绔们的眼里是个笑话,是个被取笑被鄙夷的存在。 太老实的人,天生就是被欺凌者,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但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赵孝骞不是老实人。 想要余生过得舒适惬意一点,首先要改变环境,至少要让汴京的纨绔们知道,楚王世子不好惹,招惹了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 赵孝骞希望自己在汴京混得好,“混得好”的定义是什么呢? 如果他从人群中走过,背后的窃窃私语会说“他好牛逼,莫名有一种想跪的冲动……” 而不是“这就是楚王府的二世祖,怂的一批”。 正琢磨如何在汴京纨绔中立威呢,结果眼前这几位纨绔自己送上门了。 那就不好意思了,天与弗取,反受其咎。 打从见到这几名纨绔起,赵孝骞的态度一直很和气,脸上也一直挂着微笑,尽管不喜欢,但他知道这是必须的社交礼仪。 但看在纨绔们眼里,赵孝骞笑起来比发怒更可怕。 他的微笑,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变态感,像阎王索命。 本来纨绔被收拾后,心中惴惴不安。 听到赵孝骞淡淡一句“打断腿”后,纨绔们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几人呆怔片刻,然后像被掐住脖子的鸡,凄厉尖叫起来。 “世子,何至于斯!” “我等只在场外下注,可未动过世子分毫,世子怎能不讲道理!” “我爹是广平侯,我不想断腿,嘤嘤嘤……” 赵孝骞无奈叹气,这帮二世祖动不动就把爹搬出来,这招对付普通官员和百姓或许有用。 但你们特么在亲王世子面前搬出当侯爷的爹,意义在哪里?吓到人了吗? 赵孝骞不耐烦地朝陈守挥了挥手,陈守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令麾下禁军将几人架起来,往屋外拖拽。 纨绔们的哭嚎声愈发凄厉了。 在此之前,他们或许不会相信赵孝骞真敢动手,然而从王府门前到这间瓦屋,他们接连被狠狠收拾了几次后,此时已不敢不信了。 这混账是真敢啊! 当初那个老实内向,可可爱爱的楚王世子呢?怎么支棱到如此地步了。 哭嚎声令赵孝骞有点烦躁,这噪音够判刑了。 “陈守,打断腿时用袜子堵住他们的嘴,太特么吵了。” 禁军将士将几名纨绔硬拖到屋外,陈守找来一根哨棒,然后目光不善地在几人之间来回巡梭。 正在犹豫先弄断谁的腿,却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楚王赵颢擦着额头的冷汗,几乎连滚带爬地赶来,见到陈守手中的哨棒,赵颢立马大喝:“棒下留人!” 陈守也松了口气,你特么终于赶来了! 赵孝骞是世子,干点违法乱纪的事或许扛得住,他陈守不过是个禁军指挥,真把这几个纨绔的腿弄断了,那些公侯宗亲长辈能饶得了他? 纨绔们本已满心绝望,此时见赵颢赶来,顿时嚎啕大哭,比见了祖宗还激动。 “楚王殿下,救救晚辈!” 赵颢来不及搭理他们,径自冲进瓦房。 赵孝骞有些意外:“父王来此作甚?” 赵颢擦了把汗,苦笑道:“为父若再不来,你怕是连天都敢捅破。” 父子之间不啰嗦,赵颢指了指屋外,道:“蹴鞠砸中你的罪魁祸首已被为父办了,外面这几人虽说可恶,但罪不至断腿,再说他们的长辈不好招惹,我儿要不……从轻发落?” 赵孝骞眨眨眼:“父王如今在汴京红得发紫,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话没说完,被一脸惊恐的赵颢尖声打断:“没!没那么厉害!为父再红也不过是个扯嗓子吆喝的,手头屁权力没有,御史一参劾,我该跪还得跪,儿啊,咱稳重点,行吗?” “断了那几人的腿,事可就大了,为父怕是扛不住……”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罢了,从轻发落便是。” 然后赵孝骞语重心长地道:“父王啊,您要争气啊,不然孩儿哪有飞扬跋扈的资本……” 赵颢连连点头:“为父尽量争气!” 抬手擦了把额头的汗,赵颢不由暗暗庆幸自己来得及时,他刚赶到时,陈守手中那根哨棒差点就砸下去了。 赵孝骞走出屋子,见纨绔们蹲在地上,一脸乞求地看着他。 赵孝骞想了想,觉得不打断腿也行。 做人做事多少要讲点利益,打断他们的腿除了平白树敌,根本得不到任何好处。 所以对他们的惩罚,不如换种方式。 “刚才父王为你们求情,但我现在还是很不甘心,凭什么你们把我当笑话嘲讽,还设局拿我当赌注,而我,仅仅只是想打断你们的腿,却被百般阻挠?” 纨绔们不敢争辩解释,只是垂头求饶,被收拾过的他们此刻特别乖巧。 赵孝骞冷眼环视他们,良久,淡淡地道:“这口恶气必须要出,不然我心魔难消。” 纨绔们见他终于松了口,不由大喜,有一种劫后余生想流泪的冲动。 “我们该死!世子您说,只要不打断腿,怎样处罚都行。”一名纨绔急忙道。 赵孝骞想了想,道:“杖脊十记吧,总之,你们不痛得哭爹喊娘,我这口恶气出不来。” 纨绔们愈喜,忙不迭答应。 “好!杖脊好!我喜欢杖脊,在下愿领罚!” 赵颢在一旁欲言又止,杖脊虽然不要命,但……也会要半条命的。 这本是军中的惩罚,对犯了错的将士,通常最轻的便是杖脊,莫看只打十下,但行刑之人可是卯足了劲抡棍子啊,体质稍差一点的,或许十记挨下来,半条命就没了。 这几个纨绔一看就是养尊处优,肾虚气弱,一棒子下去不得位列仙班啊。 赵颢有点急,但又不好说什么,儿子最近变化大,看起来主意很正,他已经为纨绔们求过一次情了,此时实在不好再张嘴。 于是赵颢侧过身,朝陈守使了个眼色。 幸好陈守接收到了他的眼色,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一名纨绔趴在地上紧紧咬牙,陈守手中的哨棒高高扬起,再狠狠落在纨绔的后背。 纨绔惨叫一声,浑身抽搐起来。旁边排队等着挨棍的纨绔瑟瑟发抖。 十记杖脊很快打完,禁军将他扶起来,纨绔的模样虽惨,但至少还能站着。 赵孝骞眼神古怪地瞥了陈守一眼,又看了看赵颢,顿知这是故意放了水,杖脊十记若真打实了,这纨绔应该已躺在医堂里,等着大夫抢救了,哪里像现在这般轻松自在。 但赵孝骞也没多说什么,做人留一线,也算人情世故了。 很快纨绔们一个个都挨了杖脊,虽然痛得不行,但还能挺住。 于是几人感激地朝赵颢和赵孝骞行礼致谢,并指天发誓,以后绝不招惹楚王府。 恩怨已了,纨绔们小心翼翼提出告辞时,赵孝骞又喝住了他们。 纨绔们心头一沉,惴惴不安地看着他。 赵孝骞朝他们伸出一只手,手心朝天,理直气壮。 “带钱了吗?都掏出来。” 第二十九章 新交挚友 看着赵孝骞白皙富贵的小手手,纨绔们心情很复杂。 今日命犯太岁,实在不该出门的,既挨打又破财。 此时此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能怎么办? 纨绔们是识时务的,几乎没有犹豫,众人二话没说便掏兜,杖脊都挨了,谁还在乎身上那点钱,赶紧逃离这个龙潭虎穴才是正经。 一个个钱袋子毕恭毕敬递到赵孝骞手上,纨绔们站成一排,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就像放学后的小学生被社会流氓堵在巷子里,弱小又无助。 赵孝骞掂了掂手上钱袋的分量,不轻,今日黄道吉日,注定发横财。 数日来的沉重心情,此刻终于好转,连腰杆子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许多。 穿越至今,各种奔波繁忙,败家活爹掏空了家财,导致堂堂世子多日来身无分文,窘迫得只能舍了脸皮,去玉清宫蹭吃蹭喝。 王府的雪盐买卖,目前仍处于筹备阶段,赚钱不知等到猴年马月。 而今日此刻,赵孝骞终于有钱了! 看着手中沉甸甸的几个钱袋子,赵孝骞表情有些复杂。 费劲巴拉搞发明,什么官盐私盐提纯,忐忑不安进宫费尽口舌,拉官家入伙…… 简简单单赚钱的事,搞得这么复杂,而眼下,只需要自己淡淡说一句“打劫”,这群纨绔们便乖巧顺从地把钱袋双手奉上。 来钱如此容易,赵孝骞的心态竟不知不觉有了变化。 搞什么发明啊,直接去抢啊! 抢钱多快,再说,汴京城的纨绔们本就对自己恶意满满,合谋一场蹴鞠赛差点弄死自己,有仇报仇,向他们要点赔偿合理合法吧? 越想越高兴,赵孝骞突然觉得自己距离大宋首富应该不远了,大约还差几百个汴京纨绔的倾家荡产。 带着愉悦的心情思考,思路都清晰了许多,一套完整的搞钱计划渐渐在脑海中成型。 一名下人匆匆跑来,脸上带着慌张:“殿下,世子,门外来了一群官员,他们说自家晚辈被世子扣押,要殿下给他们一个公道,完完整整把人送出来。” 纨绔们一听,顿时又哭嚎起来。 人都被打完了,钱也被抢了,这时候来还有啥用? 今日的楚王世子表现太过凶恶,纨绔们对他已心生惧意,现在连告状的心思都不敢有,生怕被世子又记了仇。 见纨绔们可怜兮兮盯着自己,赵孝骞挥了挥手:“去跟长辈团聚吧,一家人整整齐齐,多好。” 纨绔们如蒙大赦,硬挺着后背钻心的疼痛,一溜烟儿朝飞奔而去。 赵颢看着众人跑远,不由面露愁容,喃喃道:“明日朝堂上,我又要被御史参得欲生欲死了……” “父王勿忧,只要您脸皮够厚,他们就拿您没办法,参几道本而已,又不会少块肉,只有羞耻心强烈的人,才会为自己的违法乱纪感到羞愧不安,您怕什么!”赵孝骞温言安慰道。 赵颢认真点头:“没错,本王毫无羞耻心,他们岂能伤我分毫,再说,如今我在朝中的分量……呵,官家想必不会跟我计较这点小事。” 赵颢找回了自信,志得意满地走了。 赵孝骞怀里揣着钱,满心的激动。 刚穿越过来时的梦想是什么? 青楼狎妓,勾栏听曲,夜半轻敲寡妇门。 谈一场甜甜的,只送到门口的恋爱。 手头既然宽裕了,当然要马上去实现梦想! 走你! 赵孝骞兴冲冲正要往外走,却发现后背有点不对劲,好像有什么脏东西…… 后背一凉,赵孝骞猛然转身,赫然发现那个名叫赵双征的年轻纨绔正盯着自己。 赵孝骞吃了一惊:“你为何没走?你是孤儿,家里没人接你?” 赵双征一怔,然后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终于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 “我祖东阳郡公在外为官,父母也在祖父身边侍奉,汴京城的府里除了家仆禁军,只剩我一人。” 赵孝骞恍然,摆了摆手:“今日恩怨已了,你我两不相欠,走吧。” “不走!”赵双征道。 赵孝骞皱眉:“啥意思?想把钱要回去?呵,做梦,退钱的窗口在阿富汗。” 赵双征不在乎地摇头:“不要钱,送你了。我觉得你这人有意思,所以想跟你交个朋友。” 赵孝骞惊愕:“我刚才凶神恶煞,又是打人又是抢钱,你觉得我这人有意思?” 赵双征肯定地点头:“有意思。” “你吃错了……嗯,赵兄何出此言?” “因为你揍的不是我。” 赵孝骞第一次正眼打量他。 赵双征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但个头比赵孝骞矮一点点,皮肤也比他黑一些,有点阳光爽朗大男孩的味道。 至于五官容貌…… 男人之间不会在乎这个,而且也不会有人真仔细去看另一个男人长啥样,只要你眼睛鼻子嘴不缺零件,就是人间四月天。 赵孝骞对他的印象还算勉强不错,他是唯一一个没参加过蹴鞠赛,没参与赌局谋害自己的人。 当然,也是刚刚唯一没挨过揍的。 小同志不合群啊。 赵双征期盼地看着他,眼神里似乎带着几许孤独和忐忑。 赵孝骞仰头看了看天空,然后笑了。 这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春天的微风吹拂脸庞,刚刚绽开的花儿在脚边迎风摇曳。 这般春光里,一个少年对另一个少年说:“喂,我们做朋友吧。” 从此,两位少年的青春有了交集,如同自己的人生旅途中多了一位目击证人,见证自己此生的每一场悲喜。 赵孝骞需要朋友,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不想孤寡地度过一生。 注视着赵双征的眼睛,赵孝骞突然笑了。 “好啊,我们交个朋友吧。” 赵双征悄悄松了口气,他也害怕被拒绝。 “再次认识一下,我叫赵双征,表字秉慎。” 赵孝骞似笑非笑道:“这回为何不亮出你的家世了?令祖东阳郡公,如雷贯耳了。” 赵双征尴尬一笑:“世子面前说家世,贻笑大方了。” “别叫世子了,我表字‘子安’,年岁应该比你大一点点,以后叫我子安兄便是。” 赵双征长揖一礼:“愚弟秉慎,拜见子安兄。” 赵孝骞笑吟吟地道:“莫客气,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既然是朋友,有个事问你。” “子安兄尽管问,愚弟知无不言。” “你是有钱人吗?”赵孝骞认真地问道。 赵双征迟疑了一下,道:“应该……算有钱吧。家中颇有财资,从小到大,愚弟的手头倒是没缺过钱。” 赵孝骞神色一正,双手握住他的双手,上下摇摆:“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第三十章 拿钱敬钱 交朋友不能太势利,没钱就不算朋友了吗? 赵孝骞打心底里鄙夷这种势利眼。 但如今的赵孝骞正处于贫困状态,他当然希望自己能交到一个有钱的朋友。 严格说来,赵孝骞与赵双征是亲戚。 只是亲戚关系隔得比较远,两人都属于太宗一系子孙。 大宋的宗亲实在太庞大了,仅汴京城里生活的宗亲子孙,数目不下数百人。 走在街上随便遇到一个姓赵的,八九不离十都是宗亲。 亲戚关系隔得远,赵孝骞与赵双征便以朋友相交,论亲戚的话,实在有点复杂了。 况且赵孝骞也并不在乎所谓的亲戚关系,他对这個世界仍然陌生,还没彻底融入进来,所谓的远亲基本跟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赵孝骞交下赵双征这个朋友,是因为他发现赵双征与别的纨绔不同。 虽然也有几分掩饰不住的混账气质,但……味道没那么浓郁? 与别的纨绔在一起,赵双征尤为突出,而事实证明,他确实没有同流合污,做人应该是有底线的。 蹲在王府的瓦屋边聊了一会儿,赵孝骞对赵双征这人大概有了一些了解。 确实与其他的纨绔不同,大家的出身都不错,但赵双征的家教比较严,从小到大几乎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儿。 上次的蹴鞠赛,赵双征说被勾栏院的小娘子缠住自然是假话。 事实上他知道纨绔们的阴谋,也知道他们拿赵孝骞打赌坐庄,赵双征看不惯这些人的坏恶,也担心会惹祸上身,于是找了个借口躲得远远的。 今日赵孝骞拿纨绔们开刀,表现出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性格,赵双征吃惊之余,突然发现赵孝骞这人很有意思。 再说他没参与过谋害赵孝骞,问心无愧才单独留下,与赵孝骞交朋友。 交了新朋友,赵孝骞心情不错,他决定对新朋友大方一次。 正好得了一笔不义之财,这不得出去消费一下? “秉慎贤弟,今日吃喝玩乐我包了。”赵孝骞从怀里掏出一只钱袋,一边许诺一边数钱。 大宋的银钱分铁钱,铜钱和银子。 铁钱最不值钱,市场上也是被人嫌弃的存在,铁钱换铜钱的比例通常在9:1或是10:1。 银子比较常见,因为大宋陆续开发了一些银矿,致使银子的流通不像唐朝时那么窘迫,一两银子大约能兑换一贯零四百文钱。 赵孝骞抢来的钱袋里,大部分是铜钱,也有少许小银锭。 越数越开心,赵孝骞的嘴角比ak还难压。 谁能想到发财竟有这种方式呢,早知如此,穿越过来的第二天我就开抢了,来自大自然的馈赠呀。 赵双征看着他数钱,不由好笑道:“子安兄身为世子,何必对此阿堵物如此喜爱,若教外人看去,少不得又是一番取笑了。” 赵孝骞数钱的动作突然一顿,表情瞬间冷肃起来,捏起一锭银子,朝着他道:“道歉!” 赵双征一愣,下意识道:“对不起!” 道完歉才回过神,赵双征愕然道:“我为何要对它道歉?” 赵孝骞认真地道:“因为你不尊重它,刚刚侮辱它了。” “世间君子鄙于利,银钱难道不该侮辱吗?” “世间若无银钱,君子只有吃粑粑才免费,拿了钱却骂钱,君子才应该被鄙视。” 赵双征呆怔半晌,迟疑地道:“虽然我觉得哪里不对,但我实在无法反驳你……” 赵孝骞笑道:“人只有缺什么,才会尊重什么,我不遮掩,我缺钱,所以对钱很尊重。” 赵双征古怪地看了一眼他,嘴唇嗫嚅,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子安兄刚说人缺什么,才会尊重什么?” “有什么问题吗?” 赵双征硬着头皮道:“汴京皆知,楚王殿下崇信道家,王府后院正堂供奉着道君神像……” “有什么不对吗?” “……和《道德经》。” 赵孝骞紧紧闭嘴,脸色难看。 赵双征很没眼色地凑过来:“以子安兄的意思,令尊难道缺……” “你,明日拿五十两银子赔我。”赵孝骞命令道。 “凭啥?” “你我已是朋友,就莫逼我抢你了,自己主动送来不好吗?” ………… 几只钱袋里的银钱数清楚了,看起来沉甸甸的,却大多是铜钱,加上银子的话,大约折合十几贯。 大宋商业发达,物价的波动也比较频繁,按今年绍圣元年的物价来算,一石粮食大约是两百文左右。一文多钱一斤米,算是比较便宜了。 赵孝骞有点失望,手头这点钱买米当然能买很多,但是如果去销金窟消费……两个人的话恐怕不大够。 所以今日的消费,大约只能找个便宜点的地方。 来日方长,汴京城几百上千个纨绔,都是自己的潜在客户。 于是二人准备出王府,却听王府大门外一阵吵吵嚷嚷。 挨了揍的纨绔们还没走,瑟缩在门外角落里一边痛哭一边抱团取暖。 他们的长辈义愤填膺,正扎扎实实堵在王府门口,指着紧闭的大门破口大骂。 这种情况下,赵颢当然是不愿出面的,剩下那些年迈的勋贵宗亲们,则让开了门外的黄金地段位置,兴致勃勃地看着热闹。 别人骂得越脏,他们越高兴,一脸解恨的表情。 赵孝骞隔着门便听到了骂声,果断拽着赵双征转身,从王府后门出去。 赵双征有点奇怪:“他们骂的那么难听,你和令尊为何不出去与他们争辩道理?” 赵孝骞淡淡地道:“浪费口舌有何意义?过不了几日,汴京城会调任一大批新党官员,我家门前的骂声会越来越少,最后甚至会变成对我父王的阿谀奉承之声,信不信?” “如今楚王府门前的闹剧,不过是旧党末日前最后的疯狂罢了,由他们去吧,人家心里不痛快,还不许他们骂几声解解气?” 赵双征似懂非懂点头。 赵孝骞想了想,道:“你写信告诉你家长辈,最近的朝堂事莫掺和,如果非要上疏表达立场,跟着官家走便是,新法已是大势所趋,旧党挡不住的。” “愚弟受教了,多谢子安兄提点。”赵双征长揖一礼。 第三十一章 汴京勾栏 本以为今日抢劫了纨绔,不大不小发了笔横财,然而数过之后,赵孝骞终究失望了。 十几贯钱对普通人当然是一笔大数字了,但对立志青楼勾栏消费的赵孝骞来说,这点钱也就够进门点壶浊酒,隔着老远看看姑娘咿咿呀呀唱几句词。 这种消费方式绝对不符合赵孝骞的初衷。 赵孝骞的初衷是“今日全场消费赵公子买单”,而不是“这壶酒能不能打个八折?求求了……” 高档场所消费不起,那就换个便宜点的地方。 至于赵双征的感受,不必太在意。 男人之间无须矫情,前世请舍友吃碗麻辣烫都能换来一声情真意切的“义父”,如果赵双征良心没被狗吃掉的话,十几贯钱的请客足够他叫一辈子义父了。 “勾栏瓦舍走你!”赵孝骞出了王府便有些兴奋。 严格意义上来说,今日不仅是消费,也是他第一次认真仔细地逛汴京城。 赵双征不知道他兴奋的点在哪儿,但也不会扫他的兴。 二人上了马车,直奔汴京最繁华之地而去。 汴京的青楼和勾栏是两种不同的地方,消费方式不同,花的钱自然也不同。 青楼相当于高档商务ktv,与千年后不同的是,大宋的青楼姑娘可以陪客饮酒唱曲儿,但不见得愿意与客人过夜。 而且她们有明确的目标客户,那就是才华横溢的大才子,或是家世显赫的权贵公子,当然,位高权重的权贵老子她们通常也不敢拒绝的。 勾栏瓦舍则属于大众消费,档次比较低,也有陪客的歌妓,更多的是欣赏节目,节目不仅仅是歌妓弹奏唱曲,也有男人表演的杂技,说书,戏法,相扑等等,节目非常繁多。 汴京城的勾栏大多集中在州桥和潘楼东街巷,赵孝骞和赵双征在州桥外停下,二人华服锦带,信步而行。 州桥人潮拥挤,街道旁的商铺布局有些杂乱,显得颇为破败,但四周的买卖却做得非常繁忙密集,每家店铺都不停有人进出。 也有一队队牵着马和骆驼的域外商队穿行而过,路面留下热腾腾的牲畜粪便,气味委实有些难闻。 人群聚集的地方,便是普通百姓寻欢作乐的地方。 各种勾栏随处可见,所谓的勾栏,其实非常简陋,就只在街边搭了個四面透风的大棚子,里面摆上十来张桌椅。 勾栏外有吆喝拉客的伙计,大声宣告我家勾栏今日表演什么什么,吸引客人进门。 也有面容愁苦,年华不复的中年老妓,小心翼翼地哀求过路的客人可否点她陪侍一回。 街边还有一些穿着破烂的闲汉泼皮,三五成群蹲在路边,这些人没有正经谋生的职业,或者说,他们谋生的手段就是中介兼跑腿。 汴京,繁华似锦,好一幅众生相,再卓绝的画师,能画人能画骨,却画不出众生的喜乐悲苦。 赵孝骞和赵双征随便找了家勾栏进去,拉客的伙计见二人穿着不凡,顿时喜出望外,忙不迭将二人请进来,找了张视野最佳的桌子请二人落座。 此时的勾栏已开了场,前方的台子上,两名中年男子正在表演杂耍,一根粗长的麻绳套在一名男子的脖子上,另一人使劲拉麻绳的一端。 男子的脖子被勒得紧紧的,他咬紧了牙关,脸涨成紫色了,赵孝骞都担心他会不会在台上断气,而周围的客人却发出轰然喝彩声。 二人点了一壶米酒,几碟点心和小菜,伙计端来一只泥瓮,又在酒壶口罩上一层纱布,泥瓮里的酒被纱布过滤后倾倒入酒壶中。 这种方式有讲究,它叫“筛酒”,大宋酿酒工艺不太成熟,低档次的酒里有许多杂质,必须要用纱布过滤一遍才能入口。 赵孝骞对酒没什么偏好,不拒绝,但也不上瘾,偶然饮之。 端杯啜了一口,米酒的味道很普通,带了一点酒味,酒精度大约十来度的样子,相当于前世红酒的度数。 两名中年歌妓惴惴靠近,小心恳求赵孝骞能否陪侍。 赵孝骞对两位歌妓的姿色不感兴趣,但实在见不得世间穷苦,微笑婉拒之后,便从怀里掏出两块碎银算是打赏她们。 两名歌妓眼眶泛泪,千恩万谢拜别。 坐在旁边的赵双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含笑将目光继续投向台上。 节目表演得很卖力,但赵孝骞却不置可否。 这其实就是一场低端小型的春晚,前世中央台的春晚都好多年没看了,赵孝骞哪里会对这个感兴趣。 但赵孝骞却很享受此刻的氛围,十足的人间烟火气。 市井坊间,鸡毛蒜皮,那些熙熙攘攘中带来的喧嚣吵闹,让他感到自己正踏踏实实地活着。 “子安兄的样子,似乎手头颇为窘迫?”赵双征突然问道。 赵孝骞一惊,富贵如锦衣夜行,我特么变穷却被人一眼看出来了,这就是残酷的人生现实吗? 败家活爹掏空家财的事,赵孝骞不方便说,家丑不可外扬。 “手头确实不宽裕,不然今日便邀你进青楼了,但我虽穷,却很快乐。”赵孝骞嘴硬道。 赵双征想了想,道:“就是所谓的‘穷开心’?” “嘴不会说人话的话,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赵孝骞板着脸道。 赵双征哈哈一笑,道:“子安兄勿恼,愚弟颇有财资,呃,今日例外,今日命犯太岁,无端被歹人打劫了……明日愚弟请子安兄青楼畅饮如何?” “你求我啊,求我我就答应。” 赵双征:“…………” “开玩笑的,我求你,求你明日务必请我去青楼畅饮,拜托了。” 赵双征大笑,似乎……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这位新交的朋友,好像与汴京城其他的纨绔真的很不一样。 人穷志短,穷的时候谈钱,心情格外沉重。 说到钱,赵孝骞脑子里突然冒出已然成型的搞钱计划。 “秉慎贤弟,有件事你帮个忙。” “子安兄尽管吩咐。” 赵孝骞压低了声音,道:“上次蹴鞠赛,有份参与的那几个混账,劳烦你把他们都叫去城外,我有酒,也有故事,还有很强烈的倾诉欲望,想跟他们好好聊聊。” 赵双征两眼一亮:“子安兄终于要抢他们了么?” 赵孝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抢他们,你为何如此兴奋?” 赵双征兴奋得浑身尿颤:“这种坏事我一直很想干,但不敢,子安兄若为,愚弟愿作兄之马前先锋!” 赵孝骞很无语。 这种稀松平常的坏事,怎么就如此激动了? 这货难道是个清澈纯真的傻白甜? 赵孝骞确实打算抢汴京纨绔的钱,严格说来不叫抢,叫“赔偿”。 蹴鞠赛的事过不去,自己昏迷不醒差点死了,若醒来后不表示点什么,以后在汴京城不方便横行霸道,反而会继续被人耻笑。 搞纨绔的钱不是目的,只是手段,赵孝骞的目的是在汴京纨绔圈子里立威,要让汴京的纨绔们以后见到他,便有一种情不自禁下跪的冲动,那才叫成功。 勾栏的节目大抵便是如此了,没什么太出彩的地方。 一壶米酒喝完,赵孝骞便有些意兴阑珊。 正打算与赵双征离去,突然听到邻桌传来一声轻笑。 赵孝骞忍不住扭头望去,却见邻桌坐着两个年轻人,亦是华服锦带的富贵打扮。 赵孝骞仅只瞥了一眼,目光变得有些古怪了。 有些无语,女子穿一身男装,头发盘成男子发髻,就真以为自己女扮男装很成功了? 你们古代人都是如此天真烂漫的么? 胸,多裹几层啊小姐姐! 不然别人会以为你是娘炮健身教练,专练胸肌的。 第三十二章 人生初见 女子除非容貌非常阳刚,否则女扮男装的话,很侮辱外人的智商。 有没有喉结什么的就不说了,至少男女有差别的生理特征方面,多少花点心思掩盖一下。 简陋的勾栏院里,赵孝骞一眼便见到了这位女扮男装的女子。 准确的说,应该是两位。 旁边那个同样是女扮男装,只是容貌身段稚嫩了许多,表情惴惴的,一脸心虚地东张西望,似乎很害怕被人认出来。 从二人的神态来看,心虚的那个很显然是丫鬟跟班之类的角色。 而那個明显是主人的女子,容貌却令赵孝骞微微一窒。 那是一种能让男人暂时屏住呼吸的美,像打马路过江南时,不经意遇到的一帘烟雨。 诗意朦胧,氤氲渐远,波澜已惊。 尽管她是男子打扮,但五官和白皙的皮肤却已深深地出卖了她。 周围的客人目光都没在台上,而是忍不住频频朝她投来,目光有倾慕的,也有恶意的,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眼神都带着男人原始的欲望。 赵孝骞撇了撇嘴。 俩傻货,蹩脚的女扮男装,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都看出来了,偏偏她们自己犹不自知。 原本打算离去的,然而此刻赵孝骞有点犹豫了。 留下俩姑娘,坐在群狼环伺的勾栏里,委实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汴京虽是大宋都城,但城内的治安可没好到哪里去。 遍地的闲汉泼皮,都是社会不稳定因素,随便对她们耍点江湖手段,或是索性直接用强,俩傻姑娘一辈子算是毁了。 容貌如此绝美的女子,应如精美的瓷器般被人呵护,而不该像瓦砾般泯于人间。 纵是没有爱慕之心,也不能任由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毁掉。 怀着这样的心情,赵孝骞鬼使神差般停下了脚步,转身走到她们面前。 俩傻姑娘还在兴致勃勃地欣赏台上的表演,见面前一道黑影压来,二女顿时抬头望去,却见一名俊朗清秀的公子站在她们面前,一脸不耐和嫌弃。 二女满头雾水,而赵孝骞却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桌子。 “喜欢玩女扮男装是吧?回自己家玩去,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你们是真不怕死吗?” 淡淡地瞥了她们一眼,赵孝骞转身离去。 该提醒的已经提醒,如果她们还不当回事,那就是活该。 二女怔怔地看着赵孝骞离去的背影,片刻后,稚嫩的女子紧张地拽住了主人的衣袖。 “小姐,奴婢早说过会被人看出来的,早说过的!” 而被称作小姐的女子,却仍望向勾栏的门口,久久未收回目光。 “他是何人?”小姐黛眉轻蹙,喃喃自语。 丫鬟死死拽着她的衣袖,哀求道:“不管他是谁,奴婢觉得他提醒得对,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吧!” 小姐环视四周,这才赫然惊觉周围人的目光,顿时微惊失色。 果然是个乌烟瘴气的地方,确实不宜久留。 “咱们慢慢的出去,出去找到巡街的差官,跟着差官走。” 小姐有些不舍地看了看台上的表演,好不容易乔装偷跑出府,勾栏院里才坐下片刻,竟被人看出了女扮男装,实在是丢脸至极。 看来以后还是不要偷跑出来了,外面太危险。 群狼环伺之下,小姐和丫鬟壮着胆子,坦然走出了勾栏院,身后留下一片遗憾的叹息。 直到看见前面街道上巡街的差官,二女才松了口气。 丫鬟这时终于流下后怕的眼泪,哽咽道:“小姐,以后再不出来了,不然奴婢就告诉老爷了。” 小姐白了她一眼:“听你的,行了吧!今日之事,切莫跟任何人说,不然你我都要挨家法。” 忍不住回首,望向来路。 州桥人流依旧如潮,但已失去了方才那位年轻男子的身影。 赵孝骞的模样像被春风吹入泥土里的种子,悄然在她心间扎了根。 “他是谁呢?”小姐蹙眉,暗暗思忖。 ………… 楚王府门前的骂声果然少了很多。 一则是勋贵宗亲们大多老迈,实在经不住每天来楚王府门前报到骂街,熬老头战术很有效,他们折腾不动了。 二则,短短两日内,禁宫又颁下了几道调任旨意,从地方调任汴京的几名官员,同样曾是当年的新党人物。 太皇太后听政时,朝中清洗新党,一大批新党朝臣被罢官被贬谪,如今官家亲政,废旧复新,曾经被贬谪罢职的官员重新启用。 而那些还在位置上的旧党,没招谁没惹谁,突然接到吏部的任命,官家亲旨,将他们调任地方甚至罢免官职。 直白的说,赶紧腾出位置来,新党要上位了。 与此同时,被调任入京的门下侍郎、参知政事曾布,同知枢密院章惇,也在这两日走马上任。 朝堂依旧平静,至少表面上很平静。 但所有人都很清楚,官家已开始为新党聚势,距离大势已成的日子不远了。 这是一场谋而后动,雷厉风行的大洗牌。 两位宰相,尚书左右仆射,旧党势力领军人物范纯仁和吕大防,早在赵颢上疏时便察觉不妙,后来官家的每一步举动,都证实了旧党的大势渐去。 情知大势难违,两位宰相虽仍在任上,但已暗暗吩咐府中打点好了行李,随时准备被贬出京了。 他们的位置,必然也要让出来的。 楚王赵颢这几日当然也没闲着。 门口骂街的老头们仍在,赵颢却接连又上了几道奏疏,胖子就是这么叛逆,越骂越起劲。 奏疏的内容千篇一律,只有一个主题,那就是昧死谏言,朝堂应全面废旧复新,开创大宋新局面。 摇旗呐喊卖吆喝,赵颢干得很努力。 立场并不重要,站对位置才最重要。 当年太皇太后主张废新法,行旧法,赵颢同样抱他亲娘的大腿,如今此一时彼一时,自己再抱抱侄儿的大腿,这不是很正常吗。 有意思的是,当初赵颢第一个上疏废旧复新,被满朝文武骂得狗血淋头。 而如今赵颢继续不屈不挠地上疏坚持己见,朝堂上骂他的人却减少了许多,可以说几乎没有了。 朝堂文武,终究是聪明人居多。 得了亲儿子的提点,赵颢最近意气风发,在朝堂上玩得风生水起。 而赵孝骞,却对朝堂发生的事毫不关心。 只要王府没倒,亲爹越养越肥,赵孝骞便是晴天。 一个等着啃老的世子,不求上进混吃等死才是正确的人生态度。 若是稍微表现出上进心,经常上疏议政,关心朝事什么的,官家该睡不着了。 楚王世子怎会做这种蠢事。 朝政与他无关,赵孝骞关心的是自己的江湖地位。 阳春三月,汴京城外,京郊马场。 陈守和三十余名王府禁军埋伏在马场外的草丛里,接下来,将是一场伏击战。 第三十三章 马场伏击 “好人”和“坏人”如何甄别? 无私分享网址链接的是好人,好人一生平安。 闷不出声下载,自己欣赏后删除浏览记录的是坏人,人人得而诛之。 当然,那是上辈子好人与坏人的评判标准。 这辈子不一样,对赵孝骞来说,判定好人坏人的标准很朴素。 谋害自己,嘲讽自己的都是坏人。 什么他是亲爹眼中的好儿子,他是发妻眼中的好丈夫……都不作数,坑害嘲讽自己的统一都是坏人。 难道评判他之前还要去他家搞个市场调查? 京郊马场外的茂密草丛里,陈守领着三十余禁军安静地蹲着。 赵孝骞今日亲自带队,报仇当然要亲手报。 他们已在草丛里蹲了小半个时辰,赵孝骞越来越熬不住了。 春天里蚊子不多,但各种昆虫正是疯狂生长的时节,蚂蚁爬虫不屈不挠地爬上身,胳膊上很快咬出许多红点,又痒又痛。 扭头看了看王府禁军将士,发现他们的脸上和胳膊上也被咬了许多红点,赵孝骞想了想,于是从怀里掏了一把铜钱碎银递给陈守。 这是他打劫那几名纨绔后仅剩的所有了。 “回头分给弟兄们吃酒,不让你们白忙活。”赵孝骞道。 陈守下意识接过钱,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说实话,大宋武夫将士的待遇并不好,相比待遇,更令武夫们憋屈的是,权贵和文人向来没把他们当人看,简直被鄙夷到尘埃里。 而赵孝骞作为世子,本应高高在上,对他们兄弟不假辞色,可他却给了赏钱。 三十多人,能分到的钱不多,但世子把禁军兄弟当人看,这份态度比千金更贵重。 “世子……”陈守感动地抿了抿唇,嘶哑地道:“末将嘴笨不会说话,但末将发誓,世子的吩咐末将和兄弟们赴汤蹈火办利落了!” “哎,别乱发誓,我在你旁边呢,被雷劈时连累到我就很冒昧了。” 赵孝骞笑道:“帮我办事,该有的表示还是要有的,等我有钱了不会亏待兄弟们。” 陈守愈发动容,看着赵孝骞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平和,眼神里没有丝毫鄙夷蔑视,只有平淡无波的平等和善。 胳膊痒得厉害,不知被蚂蚁咬了多少口。赵孝骞扭头望向蹲在身旁的赵双征。 今日这场伏击,是赵孝骞谋划,赵双征执行的。 赵双征出面将纨绔们约来马场,而他本人似乎很想看这场热闹,好说歹说都劝不住,非要跟来掠阵助威。 “他们咋还没来?你不会被骗了吧?”赵孝骞问道。 赵双征用力拍胸脯:“愚弟在汴京还是有几分薄面的,东阳郡公的名头也不是谁都能拒绝的,他们既然答应了,断无失信之理。” 赵双征出面约的人,基本都是上次蹴鞠赛的主谋。 这些人今日必须要教训,不然赵孝骞心魔难除,影响日后渡劫飞升。 众人蹲在草丛里又等了许久,终于,道路尽头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 陈守精神一振:“世子,他们来了!” 赵孝骞也有些兴奋:“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不闹出人命就好。” “末将领命!” 赵双征更是兴奋得尿颤:“子安兄,一定要狠狠收拾他们,替我行道,啊不!替天行道!” 赵孝骞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这货比自己还兴奋,显然也是受过那群纨绔欺负的,只不过穿越后的赵孝骞比他勇敢,有仇报仇。 马蹄声越来越近,草丛里的禁军将士们也悄悄弓起了腰,他们手里没拿兵器,但每人一根铁棍紧紧攥在手中,眼中露出凌厉之色,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道路。 片刻后,一群骑马的身影出现在道路尽头,很快便到了赵孝骞等人埋伏的草丛边。 陈守突然一声暴喝:“截住!” 十余名禁军将士从草丛里站起身,朝领头的纨绔投掷石块。 领头的马儿被石块击中,顿时痛嘶起来,一双前蹄也离地,人立而起,马背上的纨绔瞬间被掀翻在地。 后面的十余骑不知究竟,纷纷勒马。 “杀!”陈守飞身而下,第一個冲了出去。 三十余禁军将士也跟着杀出了草丛,手执铁棍直奔纨绔们。 赵孝骞和赵双征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看着禁军兄弟们冲锋,愈发觉得刺激莫名。 赵孝骞观察得更仔细,三十余禁军显然是训练有素的,他们看似毫无章法一窝蜂冲向纨绔,但实则隐隐有战阵之势。 快冲到纨绔们面前时,三十余禁军迅速分成了三队,分别将纨绔们截头,掐中,断尾,很快便将他们分割成了三部分,然后各自围攻。 如果纨绔们是生死敌人,而禁军们手里拿的是刀戟的话,此刻应该胜负已分,接敌即灭。 当然,并不是禁军将士多么强大,而是纨绔们的战斗力太拉胯了。 战斗可谓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赵孝骞只听到马儿的痛嘶,还有纨绔们的惨叫声,骑在马上的纨绔基本都被拉了下来,然后十几根铁棍劈头盖脑砸下。 纨绔们倒地抱头痛呼求饶,他们直到此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骑着马儿唱着歌,莫名就被人打了! 赵孝骞对王府禁军将士们的表现很满意,脑海里不由冒出一个念头。 他需要一批手下,有能力且忠心为他做事的手下。 陈守和禁军不一定完全为他所用,而且收拢禁军人心难免犯忌讳,不过以后可以慢慢在民间市井留意。 战事一面倒,旁边的赵双征激动大叫,一脸解气,脸上的笑容甚至有点变态。 此时十几名纨绔基本都被收拾了,赵孝骞刚露出微笑,却突然目光一凝。 不知是否陈守和禁军们忽略,眼前场中的纨绔基本都倒地抱头不起,唯独纨绔骑队后方还有一人骑在马上。 此人毫发无伤,神情呆怔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赵孝骞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众所周知,留在最后的必然是大boss,狠角色,扎手的点子。 这种人往往是决定一场战局胜负的高手,俗称的“天选之子”。 赵孝骞的世界里,怎能容许天选之子的存在? 老子才是! 抬臂指向那名仅剩的骑在马上的纨绔,赵孝骞瞋目大喝:“那是他们的老大,打洗他!” 禁军们一愣,顺着手指望去,立马惭愧地发现还有一名余孽毫发无损。 于是三十余人一阵龙卷风似的,杀气腾腾朝那人席卷而去。 骑在马上那人大惊失色,当即哭出声来:“我不是!” “我只是被你们无视了,没来得及挨打!” 话音未落,便被陈守拉下马来,然后……禁军将士们对他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圈踢。 第三十四章 奸佞之子 周围环境混乱时,作为个人,最好表现得合群一点,不要搞得太淡定,容易集火。 影视剧里别人在打群架,主角独自淡定的吃喝,……不要学他,人家有淡定的实力。 被拉下马的纨绔很冤,大约他也不想摆出高手的风范,主要是被陈守遗忘了。 一阵圈踢后,纨绔哭爹喊娘,叫得比别人更大声。 片刻后,十几名纨绔鼻青脸肿并排跪在路边,双手抱头,乖巧得让人心疼。 赵孝骞站在他们面前,含笑而立,眼神中满是欣悦。 “应该都认识我吧?”赵孝骞指着自己。 纨绔们瞪着他,咬牙。 “你们乖巧的样子我很高兴,但你们的眼神,我不喜欢。”赵孝骞皱眉。 扭头望向陈守,赵孝骞道:“小树不修不直溜,要不……再揍一顿吧。” 陈守刚挽起袖子,纨绔们立马凄厉地叫了起来:“服了,我服了!赵孝骞,不,世子,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赵孝骞笑了:“我知道你们口服但不心服,今日之仇你们必然要找机会报还的,没关系,这件事本就是个长期坚持的事,我和你们的想法一样……” 一名纨绔惊愕:“啥一样?” “我也一样,时时刻刻找机会,再揍你们第二次,第三次……”赵孝骞耐心解答道。 纨绔们惊呆了,面面相觑,眼神中透着同一個讯息。 这货疯了? 两天前,五名纨绔在楚王府内被杖脊,这件事其实已经传开,汴京纨绔圈子无比震惊,都不敢置信这是赵孝骞能干出来的事。 赵孝骞啊,那个胆小懦弱,孤僻古怪的楚王世子,吼他一声都会哭出声来的楚王世子…… 这种人敢对汴京纨绔动杖脊之刑? 纨绔们不敢置信,一度以为是那几个倒霉的家伙夸大了事实,那么多人在楚王府前骂街,谁知道是不是王府禁军私自动的手。 直到今日,此刻,纨绔们被赵孝骞带禁军结结实实揍了一顿后,他们终于信了。 人家是真敢啊! 这位楚王世子最近吃了什么仙丹,竟脱胎换骨了。 纨绔们表情复杂,当然,动作姿势还是非常自律地保持跪姿抱头。 “世子,我们今日知你是好汉了,以后不敢再寻你晦气,此事作罢如何?”一名纨绔终于开口求饶。 赵孝骞看了看他,然后望向赵双征:“他是谁?” 赵双征瞥了一眼,轻声道:“户部尚书之子,蔡攸。” 赵孝骞一愣:“姓蔡?他父亲是?” “蔡京,元丰年间知开封府,后来新旧之争,被贬出京,最近听说他又被官家调回了汴京任户部尚书,倒是他这个儿子,却一直留在汴京求学。” 赵孝骞笑了。 蔡京,大宋著名的奸相,没想到今日在此遇到了他的儿子。 赵孝骞对历史了解不多,没想到这位奸相居然还是新党。 不过赵孝骞倒是知道一些轶事,据说眼前这位叫蔡攸的纨绔,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权势竟能与他亲爹蔡京分庭抗礼。 因为权势互相倾轧争斗,导致蔡京和蔡攸这对父子后来水火不容,竟成生死仇敌。 当然,未来的蔡攸权重之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比他爹好不到哪里去。 此刻蔡攸是第一个开口求饶的,由此看来,确实是个人才,很识时务。 “我是不是好汉,不需你来定义,我敞开了说,今日我是来报仇,至于报什么仇,诸位想必知道,有没有装糊涂的,出来走两步。”赵孝骞道。 没人敢装糊涂,今日赵双征约出来的人,基本都是上次蹴鞠赛的主要参与者。 众所周知,上次蹴鞠赛,纨绔们请来高手开大脚,赵孝骞刚上场就被一颗蹴鞠砸晕,一天一夜没醒来,楚王府都准备挂丧了。 此仇大不大? 差点搞出人命,当然是不共戴天之仇。 纨绔们也害怕过,后来听说赵孝骞终于醒来,转危为安,他们才松了口气。 至于赵孝骞会不会报仇,他们根本没想过。 这种胆小懦弱的人怎么敢报仇? 谁知道赵孝骞居然真的寻仇来了,今日观其言行,性格更是强硬跋扈,与以往的性格迥然不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鬼上身了呢。 蔡攸是第一个察觉到赵孝骞变化的人,这人的脑子确实聪明,立马第一个开口求饶。 此刻听赵孝骞要报蹴鞠赛之仇,蔡攸不等其余的纨绔反应,立马又第一个开口。 “今日被世子教训,是我等活该,当日蹴鞠赛是我等错了,世子要打要罚,我等皆认,日后绝无记恨之心。” 赵孝骞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这货,确实是个人才啊。 形势比人强,又有人第一个开口求饶认罚,那么第二个第三个求饶的,也就没那么丢人了。 有了蔡攸带头,其余的纨绔纷纷附和,表示服气了。 赵孝骞原本以为这些纨绔心高气傲,被揍了也不会服气,还打算下令多揍他们几次。 没想到纨绔中出了个败类,如此痛快地求饶,并摆出四肢朝天的无赖姿势,任凭他处置。 穿新鞋踹癞蛤蟆,赵孝骞心中有点膈应…… 人已经揍了,而且揍得不轻。 大家都求饶了,再揍一顿也说不过去。 苦恼地挠了挠头,赵孝骞指着蔡攸:“带钱了吗?” 蔡攸一愣,下意识伸手入怀,掏出一只鼓鼓的钱袋,乖巧地双手奉上。 赵孝骞接过钱袋,环视其余的纨绔。 纨绔们纷纷慷慨解囊,温顺地各自递上自己的钱袋。 十几个钱袋到手,赵孝骞又道:“我听说上次蹴鞠赛,有人拿我坐庄下注,输赢不小,最高有几百贯,你们如果懂事的话,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蔡攸不假思索地道:“上次所得赌注,无论输赢,所涉数目我等明日送到府上,世子意下如何?” 赵孝骞叹了口气,这货太聪明,倒是无从下手了。 人也揍了,钱也拿了,还能如何? 可赵孝骞却总感觉哪里不对,大约是还没完全解恨吧,无奈人家太配合了。 脸颊抽搐几下,赵孝骞再次深深看了蔡攸一眼,不甘不愿地挥手:“陈守,回王府。” 正打算领着禁军离去,却见赵双征停步不动,两眼死死盯着纨绔中的一人。 赵孝骞刚要招呼,赵双征却突然跑过去,朝那人狠狠一踹,口中喝骂道:“叫你抢我的雁翎姑娘!” 然后生怕被报复似的,踹完后赵双征拔腿就跑。 赵孝骞愕然。 这家伙狗仗人势的姿势……好熟练啊! 快走几步,赵孝骞勾住赵双征的脖子,眼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你踹的那人是谁?” 赵双征咬牙:“一个鼠辈而已。” “雁翎姑娘是谁?” “我中意的一位女子,……青楼的。” 赵孝骞脑海里顿时有了画面,好一出荡气回肠争风吃醋的传奇故事…… “那人抢了你心爱的姑娘,你踹一脚就完事了?”赵孝骞煽风点火。 赵双征一愣:“对呀……” 转身,劈手夺过一名禁军手里的铁棍,赵双征两眼赤红:“我打洗他!” 第三十五章 其势渐成 气势很磅礴,赵双征杀气腾腾执棍冲杀的模样,有一种“敌羞,吾去脱他衣”的凌厉气势。 赵孝骞也不拦他,笑吟吟地看他冲到那名纨绔面前,然后扬棍便打。 那名纨绔被打得抱头鼠窜,惨叫连连。 旁边的纨绔们仍双手抱头跪着,没人敢劝架,神情充满了不安。 赵双征打得兴起,赵孝骞却安慰其余的纨绔:“私人恩怨,与尔等无关,看热闹便是。” 纨绔们这才安了心。 赵双征打得很重,但赵孝骞注意到他下手其实颇有分寸。 头部,脖颈,腹部等要害部位,他根本不碰,铁棍抡下去打的是屁股,背脊,大腿等肉厚的地方。 赵孝骞目光闪动。 对于赵双征这个人,赵孝骞虽然当他是朋友,但其实并不太了解他,所以成为朋友后,赵孝骞一直在暗暗观察他。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自己朋友的,赵孝骞没那么缺爱。 一个人是不是能做朋友,要听其言,观其行。 做人识进退,做事有分寸,对人要真诚,对事要谨慎。 这样的人才能当朋友。 看着赵双征手执铁棍揍人,处处下狠手,但要害处却没碰,赵孝骞大概了解这人的分寸感了。 挺不错的一個人,估计以前的性格与赵孝骞差不多,都属于那种胆小懦弱,遇事妥协的人,不同的是,赵双征的性格可能比曾经的他开朗一点。 一通乱棍下来,纨绔被打得哭爹喊娘,赵双征终于喘着粗气停手。 赵孝骞仔细看了看,别看打得重,其实只是一些皮外伤。 但赵双征脸上却露出极度舒爽的笑容。 当初所有的愤懑,嫉妒,心痛,此刻在这位纨绔身上全释放了,爽得赵双征打了个哆嗦。 赵孝骞拍了拍他的肩,道:“走吧,以后汴京城里,咱们不会让任何人欺负。” 心结已解,赵双征似乎开朗了许多,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直到赵孝骞等人离去,蔡攸等十几名纨绔才起身,揉抚着挨揍的地方痛呼不已。 一名纨绔瞪着蔡攸,道:“今日之仇,你怎么说?” 蔡攸哼了哼,道:“要报仇你们报,蔡某不奉陪。”、 纨绔惊呆了:“你真不报了?刚才难道不是虚与委蛇吗?” 蔡攸摇头:“真不报了,不仅如此,明日我等还要送钱上门,上次蹴鞠赛下的注,有多少算多少,一文都不能少,全交出来。” 纨绔不服地道:“为何?不过是个楚王世子而已!我等出身也不弱,今日姑且屈从了他,明日我等召集人马上门寻仇,怕了他不成?” 蔡攸老老实实地道:“你们都是好汉,但我不是,我怕。” 纨绔们不解地看着他。 蔡攸缓缓道:“我只问你们一件事,在场诸位皆是出身不凡,但你们谁有朝廷任命的官职?” 纨绔们面面相觑,然后纷纷摇头。 大宋冗官甚多,朝廷各个官衙机构臃肿,但对于朝中二世祖们的封官,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朝中确实有“荫补入仕”的规矩,即所谓的世卿世禄制度的变相延续。 然而荫补的前提是,你家长辈必须是位高权重,或是王公之爵,然后,你本人还得是家族中的嫡长子,朝廷才会给你封个不大不小的虚衔官儿。 可惜的是,今日在场的几位,要么家中不够显赫,要么不是嫡长子。 比如蔡攸,他确实是蔡京的长子,但蔡京是新党,被贬谪多年,最近才调任回京任户部尚书。 朝中多少还没被清理的旧党仍在盯着他,蔡京自己走路都小心翼翼夹着腚,蔡攸哪来的机会被荫补入仕。 其余的纨绔们……说句实话,但凡是家中嫡长子,定是被家族重点培养的,谁会出来游手好闲当纨绔? 见众人沉默,蔡攸缓缓道:“我等皆无官身,说白了其实是布衣平民,没了长辈的恩荫,咱们什么都不是。” “但赵孝骞不一样,他除了是楚王世子,还有官职在身。” “诸位莫忘了,数日之前,官家圣旨已下,赵孝骞已是端州刺史兼上轻车都尉,咱们是民,他是官。” “你们若向他寻仇,便是以民凌官,以下犯上,你们猜猜会给家里惹多大的麻烦?” “更何况,今日你们想必已见识过了,如今的楚王世子,已非当初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尔等寻仇后,确定不会惹来他更凶残的报复?” 一番剖析后,纨绔们顿时气短,悲愤望天,但却无可奈何。 蔡攸微微一笑。 其实还有一些原因他没说。 如今朝堂正是新旧交替之时,楚王赵颢上疏后,官家已确定废旧复新,他的父亲蔡京也算是受益者,从一个被贬谪瀛洲的贬官,一纸调令入京,擢为户部尚书。 可以想象得到,未来的朝堂上,他的父亲与楚王定然是守望相助的新党盟友。 谁会为了纨绔之间的小恩小怨,而影响了朝堂父辈们的结盟? 蔡攸不蠢,他很聪明。 看着仍然唉声叹气不甘不愿的纨绔们,蔡攸不易察觉地撇了撇嘴。 一群蠢货! 楚王赵颢眼看将成为官家阶前的红人,这位红人是宗亲,不一定有实权官职,但他在官家心中一定有分量。 这个时候不去抱大腿,交好楚王世子,反而为了那点小恩怨忿忿不平,何其蠢也! 以后还是跟这群蠢货保持距离吧,愚蠢大约是会被传染的。 蔡攸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心。 ………… 有些事情发酵得很慢,比如朝中的人事更迭,官家赵煦颇有几分手段。 首先雷厉风行地任命了曾布章惇,两位一个被任为副宰相,一个任命为军委副主席。 接下来的几道人事任命,六部尚书动了两位,主要是户部尚书,把新党人物的蔡京调回来任命了。 其他的人事调动,赵煦基本没怎么动,他交给了曾布和章惇。 这就是赵煦的政治智慧了。 废旧复新的推动,赵煦只任命关键位置上的人,其余的交给别人去办。 办好了,官家圣明,慧眼识人,千古圣君的名头跑不了。 办差了,惹得天怒人怨了,全是奸臣的锅,官家再及时跳出来拨乱反正,为天下除奸,大快人心,没错,还是千古圣君。 如今的朝堂,尽管明知官家决意废旧法,但许多旧党势力仍不死心,还在悄摸摸地跟官家对抗。 权势在手,过往与新党的恩怨太深,船大掉不了头,许多旧党朝臣也是身不由己。 但曾布和章惇可不是善茬,有了官家的信任和嘱托,两位重臣已开始准备清除朝中旧党了。 朝堂上的争斗已趋白热化,而汴京纨绔圈子最近也是惊涛骇浪。 赵孝骞在汴京纨绔圈子里已然声名鹊起。 首先是杖脊五名纨绔,杖脊之后事情没完,五名纨绔的长辈气愤不过,堵楚王府大门要求楚王出来给个交代,楚王却根本懒得搭理。 我的儿子是我的心肝儿,孩子还小不懂事,两百多月的宝宝无意间犯点小错,你们做长辈的何必计较? 眼见楚王不给交代,受害者家属的情绪不稳定了。 于是纷纷找上了宗正寺,求见宗正寺卿赵宗晟。 你赵家的宗亲欺人太甚,宗正寺不能不管吧? 神奇的是,赵宗晟真的没管,敷衍了几句便下令送客。 一则是,作为赵家皇族的老族长,赵宗晟尤为护短,当初大理寺拿问赵颢时,赵宗晟便亲自出面,生怕宗亲受了官府的委屈,可见赵宗晟是个护犊子的。 二则是……很不幸,楚王世子最近搞出了个新玩意儿,名叫“雪盐”,而宗正寺卿赵宗晟,恰好是雪盐集团的股东,你说气不气人? 亲情与利益,那些受害者家属哪头都不挨着,宗正寺卿凭啥帮你们出头? 杖脊纨绔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主要是受害者家属无法再闹大了,儿孙辈的事总不能闹到朝堂上吧?尤其是新旧交替朝争激烈的节骨眼,谁敢拿这事儿触新旧两党的霉头? 万一被有心人利用,把事件上升到新旧党之争的高度,无论原告还是被告,不死都得脱层皮。 政治斗争下,每个人都是棋子,也可以是弃子。 第二件事,还是关于赵孝骞的。 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风声,楚王赵颢上疏的废旧复新之议,背后的始作俑者竟不是楚王本人,而是楚王唯一的儿子赵孝骞。 如果说杖脊风波不过是纨绔小辈间上不得台面的小打小闹,那么赵孝骞背后怂恿楚王上疏废旧复新的传闻,却给争斗激烈的朝堂添了一把火。 新旧两党,原地炸裂了。 第三十六章 生母之爱 事实是真的很炸裂,传闻落在所有人的耳中,第一个念头简直是离谱。 楚王世子赵孝骞,今年才十八岁。 一个十八岁的少年郎,他是哪里来的政治智慧,在满朝皆被旧党势力把持的时候,竟敢怂恿他爹楚王,向官家上疏废旧复新? 莫看只是一道奏疏,实际上一点都不简单。 这道奏疏递上去,需要的不仅是请复新法的锦绣文章,更需要无比强大的智慧,敏锐的观察,超人的胆魄,以及面对千夫所指的勇气。 若是朝堂沉浮数十年的老狐狸,或许能干得出这事儿。 但一個十八岁的少年郎,怎么可能具有如此魄力? 传闻甚嚣尘上,开始时相信的人不多,无论新党旧党,都认为只是谣言。 然而当有心人透露出,这个传闻是皇宫传出来的,朝臣们震惊了。 事实再难以置信,它也是事实。 以前的汴京城,对这位楚王世子的传闻极少,赵孝骞这辈子最高光的时刻大约还是他满月那天。 传说中的楚王世子不善言辞,孤僻内向,不喜生人,存在感之弱,用透明来形容绝不夸张。 十八年未尝一鸣,没想到一鸣惊人。 官家废旧复新自有他的考量,最让人震惊的是,赵孝骞是如何提前猜到了官家的心思,果断地怂恿他爹上了第一道拥护新法的奏疏? 难以理解的疑问太多,这些问题大多不会有答案,但毋庸置疑的是,如今的汴京朝臣们看楚王父子的目光,与当年截然不同了。 ………… 汴京城的传闻,楚王府自然也听说了。 赵孝骞对此毫无表示,传闻是从宫里流出来的,他知道这应该是官家故意为之。 至于赵煦为何要将他这个少年郎推到幕前,想必还是跟新旧之争脱不了干系。 为新法造势也好,转移旧党势力的注意力也好,总之,如今的赵孝骞没有实力,就心甘情愿当好自己的棋子。 棋子有棋子的觉悟,别说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之类热血又中二的屁话,有本事你去官家面前吼这一句试试,看看下场如何。 楚王府银安殿,赵颢和赵孝骞父子正坐着闲聊。 父子俩聊天的气氛很融洽,赵颢的性格非常随和,简直叫没脾气,而且作为宗亲,自小接受精英教育,肚里确实有几两文墨,无论什么话题都能说出花儿来。 在自己宠爱的儿子面前,赵颢更是毫无保留,从重要的皇室宗亲的为人性格,到家中田产商铺的大概数字。 聊着聊着,话题慢慢变味儿了。 赵颢两只小绿豆眼光芒闪烁,开始聊起风花雪月。 经常上三楼的朋友都知道,没有男人能拒绝风花雪月的话题。 虽然与亲爹聊这个有点尴尬,但赵孝骞还是颇有兴致地聆听。 州桥的勾栏吾儿以后莫去,那里太乱,女人也难看,都是些又老又丑的,曲儿唱不出味道,还骗你多买酒。 潘楼东街有几家青楼尚可,但里面的姑娘大多清高孤傲,砸钱都很难把她们砸躺下,非要送几首词,写差了还不行。 想当年,本王手指头一松,那一夜砸了千贯钱,连根毛都……唉,不提了,都是泪。 他们还搞了个噱头出来,当晚这姑娘唱谁填的词,便可入幕为宾。 不过仅只是上楼与她吃几杯酒,想睡她还得文火慢炖,一年半载不见得如愿。啊呸!女骗子! 说来御楼东街的教坊司不错,主要里面大多是犯官妻女,养得白净,模样也都过得去。 教坊司是官营,里面管事的多少会给本王几分薄面,看中哪个女子,睡一睡并非难事。 吾儿若有意,以后去教坊司报本王的名,打骨折…… 赵孝骞认真地将赵颢的一字一句都记住,甚至有一种记笔记的冲动。 字字句句皆是过来人的经验啊,不说饱含血泪吧,至少也是字字珍贵,因为……真的很贵,都是用钱蹚出来的弯路。 “父王,还有一件事……”赵孝骞突然道。 “何事?吾儿尽管直言。” 赵孝骞忸怩了一下,低声道:“按说孩儿今年已十八岁了,十八岁啊……为何还没给孩儿许下亲事?” 说完赵孝骞目光微带谴责地看着赵颢。 十八岁了啊,就算自己是一坨屎,等了足足十八年,也该等到喜欢吃它的狗了吧。 然而,没有。 这坨屎依然只能孤芳自赏…… 万恶腐朽的封建社会,难道不都是父母包办婚姻么? 我接受包办啊! 你倒是包办啊! “啊,这个……”赵颢露出难堪之色,干咳两声,道:“吾儿可错怪为父了,咱楚王府宗亲之家,想许亲事还不容易吗。” “早在四五年前,为父就想为你许下亲事,那些年登门求亲的权贵人家不少,你可是楚王世子,尊贵得很,谁跟咱家结亲都算他高攀了。” 赵颢叹了口气,露出烦躁之色,道:“但你娘不答应,宁死不答应。” 赵孝骞惊愕:“我娘?” 赵颢看了他一眼,道:“你这表情夸张了,你当然有娘,难道你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赵孝骞没吱声。 关于他的母亲,准确的说,是这辈子的母亲,从穿越至今,他只依稀听过一些传言,他娘在王府里属于禁忌话题,没人敢提。 至今他只知道爹娘和离,亲爹从此放飞自我,王府里纳了十几个侍妾。 而他的娘,因为皇室要体面,和离之后只能出家为道,据说出家的地方在瑶华宫。 暗暗将这个地方记在心里,赵孝骞继续问道:“关于我的亲事,娘是咋说的?” 赵颢叹道:“我本欲选权贵人家之女为你许婚,但你娘不答应,她说婚姻父母之命,多是悲凉不幸,情如我和她。” “你娘坚持要你自己寻心爱之女为妻,无论富贵贫困,只要此女是你所爱,父母皆允。” “她还说,我若擅自为你许亲,她便在瑶华宫自尽,这恶婆娘以命相挟,我又不忍你少年丧母,故而你的婚事便一直拖了下来,直到如今。” 赵颢说完,赵孝骞久久无言。 心中有些震撼,那位未谋面的母亲,他却能从赵颢的述说中感受到深沉的母爱。 宁愿一死,也要坚持自己的儿子自由恋爱成亲,不得不说,在这个封建的年代,母亲的这番话很超前。 脑海里又冒出“瑶华宫”的地名。 赵孝骞暗暗计算时日,他打算去见见自己的母亲。 正思忖间,一名王府下人站在银安殿外恭敬地道:“禀殿下,世子,府外有人求见,其人名叫蔡攸,他说来送钱的……” 话音刚落,赵孝骞还没来得及反应,却见赵颢两眼大亮:“送钱?” 然后赵孝骞便觉耳畔一阵风刮过,一只肥溜溜的大黑耗子窜了出去。 赵孝骞急忙跟上,还没走到门口,便听王府外有人说话。 “小子蔡攸,新任户部尚书蔡京之子,拜见楚王殿……啊!” “滚开,莫拦我!钱,都是钱!哈哈!苦尽甘来矣!……呜呜呜,终于有钱了,这能睡多少姑娘!” 第三十七章 自污上善 王府门外,大大小小堆着七八个箱子。 其中一个箱子已被赵颢打开,里面全是钱,基本都是铜钱和等值的白玉宝石。 赵颢肥硕的身姿跪在箱子前,双手捧着一把铜钱泣不成声。 这回是真哭,因为赵孝骞看到了真诚的眼泪。 世间无知己,没人懂赵颢的苦。 是真的苦,偌大的王府要养,府里十几房侍妾要养,外面还有数不清的不在编的野女人也要养。 雪盐的买卖还没铺开,王府毫无进项,每天睁眼便是各种开销支出,赵颢本来挺乐观的一人,现在都有些抑郁了。 赵孝骞站在他身后,无语地看着赵颢嚎啕痛哭。 蔡攸惊呆了,此刻楚王殿下的表现委实出乎意料,堂堂大宋楚王,见了钱就跟见了死去的亲娘还魂似的…… 太皇太后薨逝那天,想必他也没哭得如此伤心过吧。 蔡攸根本不知道,如今的楚王府有多穷,赵颢的压力有多大。 朝蔡攸咧了咧嘴,赵孝骞尴尬地笑:“见笑了,呵,见笑了,家父……向来善感,常有伤春悲秋之泣,今日见了这些钱,想必是悲从中来……” 赵孝骞越说越头皮发麻,忍不住朝赵颢使眼色,眼神里透着强烈的警告。 你赶紧消停,我特么编不下去了! 蔡攸两眼发直,赵孝骞的解释有点抽象,到现在他也没明白,楚王见了钱怎么就“悲从中来”了。 赵颢终于接收到了儿子警告的眼神,使劲吸了吸鼻子,精神状态恢复稳定。 “你刚说你是谁?”赵颢问道。 蔡攸急忙行礼:“小子蔡攸,家父新任户部尚书蔡京……” 话没说完,赵颢摆了摆手:“不重要,就问你一句,这些恶臭的阿堵物……还有吗?” 赵孝骞朝蔡攸尴尬地笑笑,然后拽住赵颢的袖子便将他扔进了门。 太特么丢人了,父子俩都爱钱,但……你至少端着点儿啊! 要钱的同时,咱们也要点脸好不好? 赵颢被打发了,赵孝骞朝蔡攸再次尴尬地笑了笑:“见笑了。” 蔡攸也陪笑,精明的目光扫过王府大门,小心地试探道:“看来楚王府最近……颇不宽裕?” 赵孝骞急忙否认:“没有的事,我楚王府怎么可能缺钱。” 蔡攸笑了:“在下懂了。” 赵孝骞一愣:“你懂啥了?” “世子放心,在下定为楚王府分忧,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赵孝骞茫然眨眼,有口无心地应付道:“有劳了,有劳了……” ………… 蔡攸送来的钱,是昨日挨揍那十几個纨绔的赔偿,蹴鞠赛的赌注。 赵孝骞当然笑纳了,这是他应得的。 蔡攸告辞后,父子俩关上门数钱,二人数得心花怒放。 钱不少,七八口箱子,里面的铜钱银子和宝玉,折合起来大约五千多贯。 财政捉襟见肘的楚王府,因为这笔意外横财而暂时缓了口气。 当赵颢听说这笔钱是上次蹴鞠赛的赔偿时,吃惊之余笑得很大声。 他没想到儿子报仇报得如此彻底,不仅痛揍了参与者,还从他们身上狠狠剜了一块肉下来。 出息了啊! “吾儿啊!这种事不能一锤子买卖,要常干啊。”赵颢语重心长地道。 赵孝骞愕然:“父王的意思,我经常敲诈汴京城里的纨绔膏粱们?” 赵颢不悦地啐道:“什么话!什么话这是!什么叫敲诈?都是朋友,都是自愿给的,朋友有通财之义,互相馈赠点银钱,犯哪家王法了?” “自……自愿?馈赠?”赵孝骞有点不适应。 这是谁家部将,脸皮如此之厚…… 赵颢突然眯起了眼,道:“最近宫里流出的传闻,吾儿可知?” “知道,还是父王上疏那件事。” “嗯,本王上的奏疏,宫里却把真相传了出来,多半是官家亲自放出来的消息,吾儿觉得,官家此举目的何在?” 赵孝骞想了想,道:“两种可能,一是为新法造势,将我们楚王父子推出来,当领头人物也好,当出头鸟也好,差不多的意思,总之,整个朝堂的目光如今都在咱们父子身上了。” “第二种可能,官家或许看中了孩儿,先给孩儿造势,然后顺势而为,给孩儿任命实权官职。” “欲行新法,首先要清洗朝中旧党,但旧党势大,官家也有些棘手,他的身边需要一些信得过的新党臣子辅佐,孩儿的出身和立场,让官家产生了信任,认为值得一用。” 赵颢惊讶地看着他,然后欣慰点头,突然感叹道:“吾儿真长大了,时光好快呀,好像一夜之间,孩子大了,我也老了……” “父王莫煽情,您刚才还在算计着能睡多少姑娘呢。”赵孝骞毫不留情地破坏了气氛。 赵颢噗嗤一笑,然后定了定神,缓缓道:“吾儿所料不差,为父也是这么想的,宗亲任命实权官职甚少,或许吾儿能让官家破例。” “但是,不论官家怎么想的,吾儿在官家和天下人眼里,却不可表现得太完美,你若太完美,官家该不安了,毕竟,你的出身太敏感,而官家年轻,至今无子嗣……” “若欲官家放心用你,你必须自污,有时候主动送点小把柄,主动制造一点缺德事,对你而言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懂我的意思么?” 赵孝骞当然懂,古往今来,臣子自污以保平安的例子太多了。 最有名的是秦朝的大将王翦,领兵伐楚之前,王翦不停向始皇要田,要地,要房产要园林花苑,贪婪的嘴脸简直不忍直视。 王翦是真缺钱吗?当然不是,他要的是始皇的信任,这种自污的手段,便可打消帝王的疑心,换取他的信任。 赵孝骞不一样,他不介意自污,就算不为了这个目的,他也想污一下。 因为他是真缺钱。 ………… 自从蔡攸在王府门前聪明地一笑,说了一句“懂了”以后,事情似乎开始朝诡异的方向发展。 汴京城的纨绔们倒霉了。 赵孝骞还没做什么,蔡攸却开始为他分忧。 他将汴京城的纨绔们召集起来,各家郡王也好,国公也好,管你什么出身来历。 总之,这些年欺负过楚王世子的人,自己主动点,世子要收赔偿了。 一开始,纨绔们自然是不服的。 谁给你那么大的脸,你说要钱我就给,凭啥? 蔡攸并不着急,他只是将纨绔们约出来见面,然后,将马场被伏击的那十几个纨绔也带出来遛了一圈。 事情才过两天,被伏击的纨绔们脸上的淤青还没消,一个个鼻青脸肿的样子,然后主动或是被迫地开始现身说法。 家人们,谁懂啊…… 我骑着马唱着歌,突然就被世子揍了啊! 为什么被揍?因为我当初欺负过他,世子要报仇。 你们也欺负过吧? 知道该怎么做吗? 第三十八章 又见佳人 有时候恶名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扣在头上。 蔡攸自告奋勇帮赵孝骞分忧,他分得很彻底。 赵孝骞本来是个性情平和的人,平和到漠然。 当然,也爱钱,而且正打算用一种既要钱又要脸的方式,让汴京纨绔们主动把钱送给他。 但是他没想到,蔡攸用这种直接且粗鲁的方法,实现了他的愿望。 御街东一家茶肆里,蔡攸一脸殷勤地将赵孝骞请来。 茶肆内,汴京城的纨绔们几乎都到齐了,他们站成一排,或不满或不安,表情都不大正常。 赵孝骞稳坐居中,蔡攸和上次马场被伏击的纨绔们恭立两旁。 茶肆装修很有特色,赵孝骞所坐之处,身后的墙壁上写着一个大大的“义”字。 场面有点眼熟,港片里见过太多了。 等赵孝骞坐定后,蔡攸朝纨绔们一挥手:“交钱!” 纨绔们排着队一個个走到赵孝骞面前,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放到桌上,转身,下一位…… 赵孝骞倒吸一口凉气,场面更眼熟了。 不出意料的话,这位蔡攸应该就是白纸扇了吧?还有那十几名挨过揍的纨绔是大红棍? 而他赵孝骞,当仁不让的汴京御街东扛把子? 然后,赵孝骞陷入了沉思。 堂堂楚王世子,摇身一变成了收保护费的,赵孝骞倒是没思考什么道德的沦丧,人性的扭曲。 他只是在想,这究竟是越混越回去了,还是迎来了事业的上升期? 蔡攸半弓着腰,赔笑跟他解释。 交钱的纨绔都是曾经欺负得罪过世子的,他们交的钱是对世子的赔偿,放心大胆地拿着,告到官家面前世子也不理亏。 赵孝骞一听这话,当即便把桌上的钱袋收入怀中。 突然发觉,眼前发生的一切,其实阴差阳错跟自己的计划差不太多。 合理合法,索要赔偿,这不就是么? 只是关于“要脸”这一条,稍微有些瑕疵,这个搞法吃相委实有点难看了。 无妨,世事难十全,人生总有得失。 比如赵孝骞,得到了快乐,但他失去了烦恼啊,又比如,他得到了金钱,但他失去了脸皮啊…… 自我攻略之后,赵孝骞的心态又恢复了平和。 本来对蔡攸的做法有点责怪的,现在一想,这些交钱的人以前就是自己的仇家,从仇家那里搞点钱,还管什么吃相。 “交钱的动作快一点!”赵孝骞突然朝纨绔们呵斥。 质疑蔡攸,理解蔡攸,成为蔡攸。 做人可以没底线,但交的钱一定要有底线。 蔡攸定了数目,每人不少于二十贯,或是十五两银子。当然,鼓励大家多交,增交,踊跃交。 不敢敲诈太多,怕被人家长辈知道了,这跟高中生堵小巷里抢小学生零花钱原理是一样的。 纨绔们敢怒不敢言,老老实实排队交钱。 大家忌惮的不仅是赵孝骞的世子身份,以及他最近突然变得残暴的性格。 其实更忌惮的是,在如今朝堂新旧之争的当口,楚王父子最近大出风头,楚王隐隐成了继曾布章惇之后,朝堂新党的第三号领袖人物。 尤其是,听说楚王那道扭转乾坤的奏疏,是这位楚王世子的授意。 这就给纨绔们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大家都是无所事事的社会寄生虫,你却背叛了组织,骤然成了国家栋梁,……你叉叉。 此刻的赵孝骞坐着,纨绔们站着,可就是给人一种他其实在俯视众生的姿态。 感觉他与大家已不是同一个阶层了。 现在国家栋梁敲诈汴京纨绔,大家除了老实掏钱,还能怎样? 队伍排得很快,桌上的钱袋堆了起来。 赵孝骞心花怒放,但表面还要装作镇定淡然,好难受。 一双绿色的绣鞋出现在他眼帘。 目光上移,一双修长的腿掩藏在褶裙中,细如杨柳的腰肢,高耸入云的…… 赵孝骞眨了眨眼,一张似喜似嗔的绝美俏脸出现在视线中。 这张脸很眼熟,前天见过。 随即赵孝骞很快想起来了,是潘楼东勾栏里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是你?”赵孝骞惊愕。 女子噗嗤一笑,朝他屈膝福礼:“小女子拜见楚王世子。” 赵孝骞下意识扭头,蔡攸不愧是聪明人,他还没开口,蔡攸便主动释疑:“这位是狄家女,狄莹。其父是狄谘,西上阁门副使。” 赵孝骞恍然,无论人名还是官名,完全没听说过,也不知恍然个啥。 咳了两声,赵孝骞低声问道:“‘西上阁门’是干啥的?” 蔡攸还没回答,狄莹却娇笑道:“禁中横班武官,掌朝禁仪事。” 赵孝骞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久仰久仰。” 狄莹轻笑:“世子果真‘久仰’么?” 赵孝骞没理她,默默给她下了个定义,这是个不会聊天的。 狄莹却又朝他行了一礼,道:“小女子尚未谢过世子,多谢世子那日勾栏院里提醒小女子。” 感谢什么的,赵孝骞不在乎,当时提醒她,不过是不忍心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毁在乌烟瘴气的地方。 随即赵孝骞猛地回过神来:“你也来交钱的?” 狄莹朝蔡攸一瞥,含笑不语。 赵孝骞扭头望向蔡攸,眼神不善,这货怎么办的事,怎么把女人也带过来了? 敲诈纨绔完全没压力,但抢女人的钱,行为略有点人渣啊…… 蔡攸尴尬地陪笑,他也有点懵,转身望向其余的纨绔。 狄莹垂着头,低声道:“小女子方才正在御街闲逛,见此处茶肆甚是热闹,许多相识的世交子弟纷纷前往,小女子不明所以,跟着来看看热闹,然后……就被人逼着排队。” 好奇地左顾右盼,狄莹一脸纯真:“他们都给世子交钱,是买什么东西么?” 说着狄莹竟也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精致绣花钱袋递来。 看着伸过来的白皙凝脂般的纤手,赵孝骞沉吟许久,终于一咬牙,不客气地将她的钱袋拿了过来。 狄莹眼中闪亮,一脸期盼:“钱已给了,小女子买到了什么?” 赵孝骞沉默半晌,掷地有声:“你买到了平安!回去吧。” 第三十九章 名将之后 有人递过来钱袋,一定要伸手接住。 这是对钱最基本的尊重。 不管这钱是谁递来的,男人也好,女人也好。 钱就是钱,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递来的钱都是闪闪发光的,谁能拒绝闪闪发光的小可爱? 坦然地将狄莹的钱袋收入怀中,赵孝骞目光越过她:“下一位!” 狄莹却站在原地,表情很震撼,此刻的她终于发现,自己上当了! “你,你你……”狄莹气坏了。 “让一让,不要挡我财路,谢谢。”赵孝骞彬彬有礼地道。 狄莹扭头看了看身后一众纨绔古怪的目光,俏脸一红,恨恨地跺脚。 虽然不再挡着赵孝骞面前,但也不肯走,默默地站到他身后,然后,气鼓鼓地瞪着他。 赵孝骞无所谓,他的心情依然很愉悦。 今日收入不菲,刚穿越过来时许过的愿望,大约都能实现了。 果然,赚快钱真的能让人迷失,现在的赵孝骞已不在乎什么雪盐的销售了。 直接抢钱多好,既快,又快乐。 没过多久,纨绔们终于交完了钱,一个个老实地告辞。 赵孝骞当然也表示,过往一切,既往不咎,你们当初欺负嘲笑我,我收了你们的钱,大家扯平了。 纨绔们走了,桌上的钱袋已堆积如山。 接下来还有工作,要把钱袋里的钱倒出来归类,铜钱归铜钱,银子归银子。 当然,也有一些小可爱耍聪明,他们钱袋里装了交子。 这是华夏有史以来的第一种货币。 与史书上写的不同的是,交子这东西虽然已在大宋出现,但它的信用不高,面值也不高,基本都是五百文到一贯两贯的面值。 而且,交子大多只在蜀地的商人之间流通,出了蜀地,交子基本没人承认。 现在赵孝骞手指夹着几张交子,也不知哪個小聪明混进去的,想了想还是决定收起来。 万一去四川旅游呢。 再说,不用的话,可以当做古董留给后世子孙,过了一千年,厕纸都能成文物,何况如此具有考古价值的交子。 收获颇巨,心情极好。 归类了铜钱和银子,粗略算了算,今日进账大约四五百贯。 钱不算多,但这属于不劳而获的收入,这样一想,赵孝骞的嘴角顿时比ak还难压。 怀里鼓鼓的,赵孝骞赫然想起,有几个揣入怀里的钱袋还没归类,刚掏出来,一只纤手便从肩后闪电般伸来,朝那只红色绣花钱袋抓去。 金钱面前,赵孝骞从来都是眼疾手快的,尤其是已经属于他的财物,谁敢伸手必被捉。 那只纤手果然没抓到钱袋,赵孝骞的手比闪电更快,电光火石间便抓住了她的手腕。 扭头,二人目光对视。 狄莹气鼓鼓的眼神突然一变,变得委屈又柔弱。 “那是我的钱……”狄莹瘪着小嘴道。 “知道,但你刚刚用它买了平安,你忘了?”赵孝骞耐心地提醒道。 狄莹一滞,脱口问道:“平安呢?” 赵孝骞震惊地看着她:“你疯了?‘平安’这东西是无影无形的,没有实物的,但它确实已经属于你,伴随你了,回家自己感受一下。” 狄莹瞳孔地震,这无耻的理由,他是怎么有脸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 这会儿狄莹是真感到委屈了。 谁叫她好奇心那么重,喜欢凑热闹呢。 见一群相识的世交子弟排队,她便稀里糊涂跟过来,然后……莫名其妙被抢了钱。 女人喜欢购物,尤其是人头攒动的店铺,更喜欢窜进去看看。 今日狄莹便是吃了这个大亏,被天性害了。 谁能想到,横行汴京无法无天的一群纨绔子弟,今日竟如此老实乖巧地给人交保护费呢,……居然还规规矩矩排队交钱。 他们是被赵孝骞拿住什么把柄了吗? “我不要平安了,把钱退我。”狄莹不满地道。 赵孝骞在桌上挑拣银子,淡淡地道:“退钱窗口在阿富汗……” 钱收好,银子自己携带,铜钱被赵孝骞拜托蔡攸送去楚王府。 然后赵孝骞起身离开。 出了茶肆,走在汴京御街上,赵孝骞的心情特别愉悦,走路都带着一股底气十足的昂扬气势。 果然,钱是英雄胆。 蔡攸跟在赵孝骞身边,态度依然很殷勤,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 其父蔡京刚被调任回京,任户部尚书,大家都是新党,蔡攸试探着问,蔡府欲设宴待宾,楚王父子是否愿意赏脸赴会。 其实不用试探,赵孝骞对这种朝堂人物的应酬来往向来是不搭理的,于是告诉蔡攸,这事儿他没兴趣,他爹楚王也没兴趣。 别问,问就是宗亲不得结交外臣。 上次赵颢被御史拿捏了这条罪名,参得灰头土脸的,怎么可能重蹈覆辙。 走着走着,赵孝骞忽然觉得后背凉凉的。 赫然转身,发现狄莹仍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气鼓鼓地瞪着他的后背。 待赵孝骞转身时,狄莹瞬间换上楚楚可怜的表情,柔弱得风一吹就倒,秋水般的眼眸里布满了被人欺负的委屈,贝齿咬着下唇,愈发我见犹怜。 赵孝骞叹了口气,别装了,累不累。 这女人……怎么感觉有点茶里茶气的? 旁边的蔡攸也发现了身后的狄莹,犹豫了一下,低声劝道:“世子,狄家女的钱……不如还给她吧。” “为啥?” 蔡攸尴尬一笑:“今日狄家女本就无辜,再说……她是已故大将军狄青的孙女,看在狄大将军战功彪炳的份上……” 赵孝骞吃了一惊,这才赫然想起这女人姓狄,而北宋时期排名第一的名将就是狄青。 原来是狄青的孙女! 赵孝骞素来敬仰名将,尤其是为国立过大功的名将,无论哪个朝代,都值得敬仰。 如此一来,狄莹的钱确实不能收了,有欺凌功臣之后的嫌疑。 赵孝骞停步转身,走到狄莹面前。 狄莹仍是一副柔弱委屈的模样,亭亭垂立,不言不语。 怀里掏出她那只红色绣花钱袋,赵孝骞递给她:“还你了,刚才是误会,早说你是狄大将军之后呀,早说,你怎么不早说,怎么不早说,你早说……” 失而复得,狄莹既惊喜又迷茫,呆呆地接过钱袋,然后一脸茫然看着他碎碎念。 第四十章 势如水火 物归原主,狄莹终于高兴了。 接过赵孝骞递来的钱袋,狄莹急忙小心地收起来,然后抬起头,刚才气鼓鼓的表情突然变得明媚灿烂。 “小女子多谢世子慷慨。”狄莹含笑敛衽。 赵孝骞摸了摸鼻子,二人现在距离很近,赵孝骞闻到狄莹身上一股淡淡的幽香,不知是什么花的香味,闻起来让人很舒服。 狄莹今日当然不再是男子打扮,现在的她装束很正常。 大宋女子的服色颇为内敛淡雅,不像唐朝时那些夸张的大红大紫,反而以青色,绿色,银灰等作为主色调。 后人如果参观过博物馆,唐宋时期的服色其实有很大的区别,这种区别就像雍正与乾隆对艺术品的追求一样。 今日狄莹穿着一身青绿色的襦裙,头发是那种适合未出阁女子的同心髻,头上一支步摇斜插,文静中带着几分娇俏。 认真打量之后,赵孝骞笑道:“今日不穿男装了?” 这事儿多少像黑历史,狄莹俏脸一红,悄悄白了他一眼,仍保持大家闺秀的礼仪,垂睑平静地道:“世子见笑了,那日小女子只是出门为家人办事,偶尔驻足勾栏,不值一提。” 赵孝骞不解地道:“你桌上摆满了瓜果点心,看得津津有味,怎么也不像‘偶尔驻足’的样子……” 狄莹再次脸红,这回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世子说笑了,此事不值一提。”狄莹咬牙,加重了语气,但说话的仪态还是非常的淡雅文静,给人一种时刻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子的印象。 说了“不值一提”,你就不要老提,聊天不是这么聊的。 这回赵孝骞终于听懂了。 这女人……怎么看都像有两副面孔。 勾栏院里女扮男装,嘴里塞满食物一脸兴奋地看表演节目。 此时此刻沉静如水,大方得体,闺秀仪态比外交官还标准。 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钱还你了,狄姑娘,你我就此别过。”赵孝骞拱了拱手。 狄莹却好像还想聊一会儿,没理会赵孝骞的告别辞,反而俏目上下打量他。 “世子很缺钱?”狄莹问道。 “这话说的,天下谁不缺钱?官家也缺钱。”赵孝骞淡淡地道。 “今日世子所获甚丰,但汴京城的权贵子弟们对你可是怨气满满,世子这般做法,不怕被御史参劾?” 赵孝骞微笑:“不怕。” 短短两个字,但狄莹还是听出了话里笃定的味道,显然人家是真不怕。 “世子要这么多钱作甚?” “你这属于没话找话,告辞了!” 说完赵孝骞转身就走,一点都不留恋。 狄莹愕然站在原地,看着赵孝骞远去的背影,一时间竟对自己的容貌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其实狄莹之美,京师皆闻。 尤其是及笄之后,来狄家提亲的权贵人家简直踏破门槛。 狄莹对自己的美貌向来是自信的,这世上根本没有“美而不自知”的人,真正的美女,绝对知道自己是美女。 那种装作刚知道自己其实是美女的人,不用怀疑,绿茶实锤。 赵孝骞毫不留恋地告辞离去,终于令狄莹第一次有了不自信的念头。 自己不美吗?汴京那些世交子弟为了能与她多说几句话,常常赖在她身前,赶都赶不走。 而这位楚王世子却说走就走,看样子好像对自己的容貌完全没感觉,是自己的容貌出了问题,还是他的审美出了问题? 赵孝骞已走远,狄莹仍呆立原地,良久,从怀里掏出一面随身携带的小铜镜,神情凝重地左看看,右看看。 最后甚至咧开嘴,观察有没有绿菜叶子卡牙缝上。 没有,一如既往地完美。 “哼!有眼无珠的混账!”狄莹恨恨地收起铜镜。 赵孝骞对狄莹的容貌当然不会没感觉,一個正常的男人,面对绝世美女,怎么可能没感觉? 受益于前世的功利教育,赵孝骞是个现实的人,在他的眼中,年轻的女人分两种,能睡的,不能睡的。 能睡的女人,青楼勾栏都有,花点钱的事。 而狄莹,显然属于不能睡的,名将之后,出身显赫,正经的官家大小姐,这样的女人若被赵孝骞睡了,后果估计很难承受。 当然,还有一条路,让赵颢登门提亲,光明正大将狄莹娶进门,堂堂正正地睡她。 但赵孝骞不愿意。 青楼那么多受苦受难的女同胞等着自己去挽救,去消费,眼看一片森林已在眼前,何必想不开找根树把自己吊死。 一个女人,娶她,睡她都不行,还有什么必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精力? ………… 手头宽裕胆气壮。 赵孝骞支棱起来了。 回到王府,赵孝骞收拾打扮了一番,命人寻了一只檀香小箱子,吩咐装了二百两银子。 出了王府大门,赵孝骞吩咐备马车,想了想又让陈守带了二十余禁军跟随。 今夜,期待已久的“全场赵公子买单”即将登场! 娶妻的事不急,跟女人睡觉才急。 一个年满十八岁的男人,活了两辈子,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去潘楼,随便找家贵一点的青楼!”上了马车赵孝骞便吩咐道。 马车旁的陈守会意领命,神情颇有感慨。 世子长大了啊! 一辆马车,随行二十余禁军,不紧不慢朝潘楼行去。 从御街楚王府出发,往南要经过一个路口,分别是东大街和西大街,两条大街横插御街,恰好形成一个十字路口。 赵孝骞的马车行至十字路口时,莫名停下了。 汴京城内交通拥堵,赵孝骞也不急,坐在马车里耐心等。 然而等了很久,马车仍未见动弹,赵孝骞不耐烦了,掀开车帘冷声问道:“咋回事?” 车夫可怜兮兮指着前方,道:“世子,前面两辆马车,将路口堵得死死的……” 赵孝骞顺着手指望去,果然两辆马车堵在路口,静静地停着,四周的行人马匹怨声载道,但这两辆马车仍一动不动,岿然如山。 赵孝骞朝陈守示意了一下:“叫他们让开,不让开就拳脚招呼,别客气。” 陈守领着两名禁军将士上前,分别与两辆马车里的人交谈片刻。 隔着老远不知陈守聊了什么,很快便见他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世子,他们不让。”陈守面露羞愧地道。 “楚王府的招牌也不管用?”赵孝骞皱眉。 “不管用……”陈守叹道:“那两辆马车里,一辆是章府的,新任尚书省左仆射,门下侍郎章惇在里面。” “另一辆是刘府的,元祐年的右相刘挚,近日刚被官家贬为光禄卿,谪黄州,数日后要离京赴任了。” 陈守苦笑连连,这两位,他谁都招惹不起。 赵孝骞听懂了。 一位是新党左相,另一位是旧党曾经的右相,刚刚被贬官。 水火不容两大党领袖人物,今日此刻竟在御街路口遇到。 两辆马车谁也不肯相让,可以理解。 但楚王世子招谁惹谁了? 第四十一章 忍无可忍 低调啃老,不求上进的楚王世子,只是想进青楼简简单单睡个姑娘。 如此纯朴无害甚至为大宋gdp做贡献的消费行为,为何总是有人不肯成全? 赵孝骞很烦躁,他不喜欢与朝堂人物打交道,尤其是顶层的人物,眼前两辆马车,不是这个相就是那個相,他更不想搭理。 都是六七十岁的老头子了,堵在御街争这口气干啥,幼不幼稚! “马车掉头,咱们换条路。”赵孝骞当即吩咐道。 惹不起,躲得起。 陈守一脸为难:“世子,怕是掉不了头,因为这两辆马车,整个路口堵得结结实实,寸步难行。” 赵孝骞想了想,叹了口气道:“马车放弃,叫车夫回去,咱们步行去潘楼。” 赵孝骞下了马车,朝不远处的两辆马车看了一眼。 正打算步行离去,突然见到对面一辆马车的车帘掀开,一位皓首白须的老者出现在视线中。 老者满脸严肃,不苟言笑,气质很沉稳,但赵孝骞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一抹阴戾之气,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赵孝骞顿觉有些不自在。 没等赵孝骞离去,老者突然开口:“可是楚王世子当面?” 赵孝骞脚步一顿,暗暗叹了口气,转过身已换上一脸阳光明媚的微笑。 “正是,不知这位老者……” 老者捋须,扯了扯嘴角:“老夫章惇。” 赵孝骞露出惊讶之色,急走两步到马车前,长揖一礼:“小子赵孝骞,拜见章相公。” 章惇不吱声,捋须打量着他,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却仿佛能刺透赵孝骞的心灵。 良久,章惇哂然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世子之名,老夫闻之久矣,今日得见,果真器宇轩昂,仪表不凡。” “章相公砥柱之臣,励治勤勉,挽大厦之倾,官家得章相公之辅佐,实为官家之福,大宋之福,小子不胜仰慕之。” 商业互吹嘛,好听的词儿太多了,对新旧两党都不感冒是一回事,人情世故这方面还是要拿捏的。 赵孝骞的一番吹捧果然令章惇心情愉悦,不苟言笑的老脸都露出几分欣悦之色,看赵孝骞的眼神都愈发和蔼可亲了。 “世子莫乱吹捧,老夫倒是要多谢你,若无令尊楚王殿下那道奏疏,官家也不会将老夫从汝州调任回京,废旧复新造福于民,楚王父子功莫大焉。”章惇满面春风地道。 “官家和章相公早有帷幄,父王和小子不过是误打误撞,岂敢贪天之功。”赵孝骞谦逊地道。 “不错不错,少年果真不凡……”章惇扯了扯面颊,当是笑过了,然后捋须道:“方才见世子马车行来,不知欲往何处?” 赵孝骞立马露出忧国忧民的嘴脸:“小子为国忧心,今日打算去大相国寺上香礼佛,求我佛保佑我大宋官家百年长寿,国祚万世绵长。” 说完胡乱找了个方向,双手合十躬身一拜,表情虔诚且圣洁。 章惇一呆,如此正能量的吗? 相比此刻,他和另一老头儿的马车堵在路口不肯相让,四周百姓怨声载道,章惇突然觉得自己堂堂左相,行径竟何其渺小。 正要羞愧一下,章惇骤然回过神,不对! “大相国寺就在东大街,距此咫尺之遥,世子的马车欲行之方向,似乎……是潘楼街?”章惇捋须似笑非笑。 潘楼街,汴京城里很有名,那里不仅美食众多,也有青楼勾栏林立,是汴京纨绔们趋之若鹜的烟花风流之地。 赵孝骞微惊,仍面不改色地道:“车夫新来的,不识路,多谢章相公提醒,回头罚他月俸。” 章惇松了口气,特么的,还以为这家伙情操多伟大,原来也是个风流浪荡子。 真特么会装,刚才那小小的羞愧委实不值,白羞愧了。 “世子客气了,倒是老夫碍了事,马车堵在路口委实不妥,只不过……”章惇指了指对面不肯相让的马车,露出冷笑。 “刘挚这老狗与老夫不合多年,今日拦我马车,便是他挑衅在先,老夫若低眉顺目相让,难免折了我元丰新党之锐气,为天下苍生福祉计,今日老夫不能让!” 赵孝骞惊呆了。 俩老头儿的意气之争,堵个马车的事,有必要上升到这个高度吗? “没错,咱新党不能在旧党面前弱了气势,章相公您老继续,小子就不打扰您为国堵车了,告辞告辞。”赵孝骞一心只想赶紧离开,没兴趣跟这种沽名钓誉的老货扯淡。 章惇表情和蔼地点头。 旁人不知赵孝骞内心对新旧两党的真实想法,在所有人眼里,随着楚王赵颢上了那道奏疏,朝堂君臣已将楚王父子划入了新党阵营。 对章惇来说,赵孝骞是妥妥的自己人,而且是废旧复新运动的领头人。 相谈甚欢之后,赵孝骞正要告辞,却见对面马车的车帘也掀开了。 一道苍老且很不客气的声音传来。 “对面的小子,可是楚王世子?” 赵孝骞一怔,烦躁地叹了口气。 我只想简简单单睡个姑娘啊!为何今日各种不顺,新党聊完旧党聊,我特么是去找陪聊,我本人不是陪聊! 转过身,赵孝骞挤出一抹礼貌的微笑:“小子赵孝骞,拜见刘相公。” 对面马车里的人叫“刘挚”,在官家赵煦亲政以前,他是尚书右仆射,理所当然的右相。 现在刘挚被贬了官,已经不是右相了,但礼貌上称呼人家一声相公不为过。 刘挚大约六十多岁,一脸沧桑的样子却像个耄耋老者,这些年旧党势力执政想必并不轻松。 面对赵孝骞的行礼,刘挚却不领情,冷哼道:“听说废旧复新的奏疏,是你撺掇楚王递上去的?” “黄口小儿,有何资格妄议国事!新法祸国殃民,究竟哪里好?朝堂就是被你们这些奸佞之臣弄得乌烟瘴气!” 赵孝骞面色一僵,顿时有些不高兴了。 我对你以礼相待,是我教养好,你特么张嘴就骂人,真拿客气当福气了? 深吸了口气,赵孝骞决定再忍一忍。 新党旧党,他都不愿搭理,更不愿卷入新旧朝争中。 今日若与刘挚针锋相对,日后少不了被旧党势力各种骚扰,那跟穿新鞋踩臭狗屎有何区别。 没搭理刘挚的辱骂,赵孝骞扭头望向章惇。 章惇一脸平和,眼神带着考究,似乎有意观察赵孝骞接下来如何处理。 赵孝骞朝章惇笑了笑,长揖道:“小子告辞。” 说完领着陈守等禁军将士转身就走。 刚迈了两步,身后又传来刘挚带着愤恨怨毒的声音。 “当爹的其蠢如猪,只知蝇营狗苟,逢迎媚上,当儿子的不知死活,自诩少年英雄,拿社稷兴衰换取个人前程,父子俩一路货色,朝堂被你们这种人占了,简直是大宋之耻,天下之祸!” “官家昏庸啊!” 赵孝骞停下了脚步,深吸口气,面色渐渐铁青。 能继续忍吗? 当然能忍,一个被贬了官的老头儿,正是满腹牢骚不平之时,说什么难听的话都没必要计较。 可是,要继续忍吗? 楚王世子,出身贵胄,若凡事只知一个“忍”字,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吗?跟以前那个胆小懦弱的楚王世子有何区别? 赵孝骞突然冷笑,我特么今天不忍了! “陈守。”赵孝骞背对着马车悠悠开口。 “末将在。” 仿佛预感到什么,陈守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杀伐之气。 赵孝骞静默片刻,语气极轻,却无比坚决。 “杀马,砸车。” 第四十二章 杀马砸车 刘挚是曾经的宰相,刘挚门生故吏遍天下,刘挚是旧党势力的领袖…… 刘挚有各种身份,莫说赵孝骞,就连他爹赵颢也惹不起刘挚。 但是今日,此刻,赵孝骞不想忍了。 千年以来,国人大约在两种性格之间来回切换,一种是“再忍一忍”,一种是“去他妈的”。 两者之间有一个阈值,达到这个阈值便自动转换。 赵孝骞此刻便已是“去他妈的”状态。 他已不是曾经懦弱的楚王世子,他来自千年以后,他不会惯着任何人。 陈守站在赵孝骞身旁,表情惊诧且迟疑。 作为禁军指挥,陈守知道刘挚的身份,更知道杀马砸车的后果。 原则上,陈守不应该听从世子的命令,事情闹大了,陈守也要担责任。 一手握住腰间刀柄,陈守忍不住望向赵孝骞。 赵孝骞以冰冷的目光对视,陈守心头一沉,他知道赵孝骞这句话不是吓唬人,是认真的。 “陈守,你做不做?不敢的话把刀给我,我来动手。”赵孝骞不耐烦了。 箭已在弦,陈守咬了咬牙,突然喝道:“陈某有何不敢!” 说完一挥手,身后的二十余禁军兄弟一拥而上。 刘挚原本满脸讥讽,他以为赵孝骞不过是一时气话,当街杀曾经右相的马,砸曾经右相的车,满朝文武没人敢这么干,何况一個无权无势的宗亲世子。 然而当看到陈守和禁军围上来时,刘挚的脸色终于变了。 从禁军杀气腾腾的表情来看,赵孝骞是玩真的,他真的敢! “楚王世子,尔敢放肆!可知后果么?”刘挚坐在马车上勃然大怒。 马车对面,章惇的表情也颇为意外,看不出楚王世子性格如此刚烈,今日此事怕是要闹大。 与刘挚当街对峙是一回事,章惇至少能在新党中博取一些名声,但事情闹大却非章惇所愿。 新旧两党如今正是激烈争斗之时,今日章惇卷入此事,对他的前程不利。 “楚王世子且慢……”章惇急忙下了马车准备拦阻。 却听到锵的一声,禁军刀已出鞘。 陈守盯着刘府拉车的那匹马,咬了咬牙,暴喝出声,白光闪过,刀已落下。 马儿悲嘶,瞬间倒地,脖子上的鲜血汩汩流出,与青石地砖混杂一起。 刘挚大惊失色,却见陈守指着他,喝道:“把他拉下来!” 几名禁军上前,不由分说拽住刘挚的衣领往外狠狠一摔,刘挚惨叫一声,重重跌落在地。 “车砸了!”陈守继续喝道。 二十余禁军上前,对着车辕车轱辘车厢哐哐一顿猛砸。 此时御街路口围观的百姓已是人山人海,人群里夹杂着不少官府公差,有殿前司的,有开封府的。 但这些公差却非常识趣地没敢出面,甚至将膝盖弯曲,悄悄躲在人群中,泯然于世间。 神仙打架,事情太大了,公差们是没资格出面干预的。 刘挚摔落在地,半晌没回过神,看着陈守和禁军将马杀了,马车也被砸得摇摇欲坠,最后七零八落轰然散架。 刘挚又惊又怒,指着赵孝骞浑身直颤:“好,好狗胆!赵孝骞,你给你爹惹下大祸了!” 赵孝骞冷笑:“既然做了,便不怕惹祸!” 说完赵孝骞上前,揪住刘挚的衣领,将他提溜起来,二人脸对着脸,赵孝骞面若寒霜盯着他。 “刘挚,你一把年纪活到狗肚子里,小时候你娘没教过你怎么说人话吗?” 扬起手,赵孝骞狠狠扇了刘挚一耳光。 刘挚又是一声惨叫,被这一巴掌扇懵了。 “告诉你,今日惹祸的不是我,而是你。” “楚王乃大宋宗亲,天家贵胄,你刘挚当街折辱楚王,辱骂宗亲,以下犯上,欺凌皇族!” “你还当街痛斥官家,因贬官而对官家怀恨在心,个人前程不利,却言官家昏庸,你其罪当诛!” “陈守,将此贼押送开封府,我要告状,告这个无君无父不忠不仁的小人!” 说完赵孝骞一脚踹去,将刘挚踹远。 陈守和禁军立马将刘挚架了起来。 刘挚此时已面无人色,不复刚才的张狂,嘴里不停喃喃念叨:“没有,我无罪……楚王世子诬我甚也!” 一顶顶大帽子被赵孝骞扣在他头上,此刻刘挚也急了,再也顾不得被杀马砸车这种小事。 因为他现在猛地清醒了。 换了平常,赵孝骞给他扣的这些帽子,他只会不屑一笑,这种口角之争向来是不了了之,尤其是大宋政治环境还是很祥和的,刑不上士大夫,没人会把朝臣之间的争吵当回事。 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官家亲政,正是新旧交替之时,朝中许多旧党被清理被罢免,此时旧党人物一点小小的风吹草动,说不定就会被人无限放大,最终被严厉处置。 一旁的章惇都变得焦急了,上前劝道:“世子不必如此,各留一分薄面,日后好相见吧。” 尽管刘挚是章惇的多年政敌,但章惇此时不得不出来帮政敌说话。 作为新党领袖人物,章惇也不希望事情闹大,毕竟新旧党之争日渐激烈,今日之事,很难说会不会被旧党拿住话柄,成为攻讦新党的武器。 赵孝骞却冷冷一笑:“我日后已不打算与他相见,何必留什么薄面?这狗贼骂我父亲和我的时候,他为何不想想留薄面?” 扭头望向陈守,赵孝骞道:“还在愣什么?把他送去开封府,拿我楚王府的名帖,堂堂正正地告他!” 陈守抱拳领命,禁军将士架着面无人色的刘挚便往开封府走去。 章惇苦笑道:“世子啊,今日之事……算是闹大了,明日朝堂上不知怎生热闹呢。” 赵孝骞笑了笑:“那是诸位相公和朝臣的事,他们若参我,尽管来,我都接下了。” “有时候手段激烈一点,未尝是坏事……” 赵孝骞指了指被杀掉的马,以及被拆成了碎片的马车,微笑道:“章相公您看,雷霆手段除去了不该存在的东西,路,不就通了么。” 禁宫。 官家赵煦正在福宁殿小憩,昨夜处理朝政又熬了一个通宵,直到中午吃了点膳食,才躺下睡一觉。 迷瞪了小半个时辰,便被贴身内侍郑春和小心翼翼地叫醒。 “陛下,汴京城出事了……” “何事?”刚醒来的赵煦脑子有点发懵。 “楚王世子赵孝骞,当街杀了刘挚的马,砸了他的马车,并将刘挚押送开封府,说是要告刘挚的状。” 赵煦愈发懵逼了,感觉自己还在做梦。 “你是说,赵孝骞杀了刘挚的马,砸了他的车,还要告刘挚的状?” “是的。” 赵煦惊呆了,半晌,喃喃道:“这刘挚究竟何事把赵孝骞得罪如此之狠,……刨他家祖坟了?” 郑春和怯怯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理论上,官家您和赵孝骞共用一个祖坟啊…… 第四十三章 公仇私怨 事情确实闹大了。 刘挚的身份可不简单,当年太皇太后对他格外倚重,推行旧法的许多具体政策都是刘挚和一干旧党臣子制定的。 说他是旧党领袖人物一点也不过分。 如今官家废旧复新,刘挚被贬谪为黄州团练使,虽然被贬官了,可他仍是旧党领袖人物,这一点与他官大官小没有太大的关系。 楚王世子当街杀了刘挚的马,砸了刘挚的车,还把人押送了开封府,反手还要告他的状。 对旧党朝臣来说,赵孝骞此举简直无法无天,这是对整个旧党的羞辱,旧党炸裂了。 福宁殿内,赵煦还没把事情问清楚,便有宦官禀奏,范纯仁吕大防两位相公宫外求见。 赵煦烦躁地揉了揉疲惫的脸,叹了口气,吩咐召见二人。 范纯仁和吕大防也是宰相。 大宋的宰相可不止一两个,基本上挂着“左仆射”“右仆射”“枢密院使”的,都能被称作宰相。 还有一個“参知政事”,也是官名,比宰相略低,通常称为“副相”。 大宋禁宫内有个“政事堂”,总之,能进政事堂聊天看奏疏的,基本都是“相”。 神宗元丰年间,官场搞了一次轰轰烈烈的改制,在王安石的主持下,朝堂的机构被大大调整了。 原本大权独揽的宰相,改制后权力被分得稀碎。 为何那么多人时至今日仍抗拒新法,拥护旧法? 经常当宰相的朋友想必很清楚,当宰相的权力分给了中书门下,分给了六部,分给了御史台枢密院,你不急眼吗? 所以,旧党在朝堂上永远有党羽,阵营永远庞大。 今日赵孝骞杀马砸车,打的可不仅仅是刘挚的脸,而是整个旧党的脸,由此可见,事情闹得多大了。 范纯仁和吕大防进福宁殿,两位宰相的脸色有些颓丧,心头更是沉重无比。 最近汴京朝堂人事调动频繁,曾布章惇之后,接连几天,又有多位曾经被贬谪的新党官员被吏部陆续调任京师。 原本把持朝政的旧党势力,眼看一天天崩塌衰弱,同样作为旧党领袖人物的范纯仁和吕大防,二人已深深知道,如今的朝堂变天了,快容不下他们了。 早在两日前,范纯仁和吕大防已向赵煦递上请任地方的奏疏。 既然是大势所趋,与其被人赶走,不如自己主动走,这样比较体面。 按照规矩,君臣之间三请三辞,面子功夫要做足,不然如何向天下人体现君圣臣贤的国朝气象。 赵煦昨日已下旨情真意切地挽留二人了,还剩下两辞,大约便能被批准外放为官。 辞官是不可能辞官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辞官酱紫。 留待有用之身,等旧党势力再次崛起,……万一明早起床,发现所有新党朝臣都暴毙了呢。 今日范纯仁和吕大防进宫觐见,为的也是赵孝骞杀马砸车之事。 消息传得太快了,事发不到一个时辰,已传遍了汴京。 旧党都炸了,一个个指天骂街,骂的自然是赵孝骞。 此刻的宫门外,还聚集着一群旧党朝臣,范纯仁和吕大防是代表旧党进宫告御状的。 见了官家赵煦,二人行礼,沉默呆立。 赵煦堆起了笑脸,笑得很假,毕竟年轻,人情世故方面不是很娴熟,喜恶还没能完全掩饰下来。 是的,赵煦不喜欢范纯仁和吕大防,于公于私都不喜欢。 于公,赵煦内心是推崇王安石变法的,尽管它有太多的弊端和害处,但权衡之后,总体来说是利于大宋的,只不过触动了许多人的私人利益。 于私,赵煦对旧党很不满,尤其是对这几位旧党宰相。 四年前,太皇太后仍在听政,旧党势力把持朝堂。 那年赵煦已年满十六,按理说,这个时候太皇太后该归政于皇帝了。 可惜,从太皇太后到满朝文武,愣是没一个人提起此事,仿佛都忘记天下是皇帝的,不是太皇太后的。 没人提起,赵煦不可能自己主动提,从四年前开始,赵煦就熬啊熬,忍啊忍,一直熬死了老太太,天下的权力才终于落到赵煦手上。 当年公仇私怨犹在,对于这群装聋作哑满腹私心的旧党朝臣,赵煦怎么可能喜欢得起来? 废旧复新这件事,赵煦内心未尝没有顺便报私仇的心思。 站在赵煦面前,看着官家一脸假笑,范纯仁和吕大防黯然叹息。 此一时彼一时,谁能想到太皇太后薨逝后,亲政的官家翻脸竟如此之快。 你好歹再装两年啊。 满脸和气的赵煦,微笑着问起二位宰相进宫的来意。 吕大防扑通一下跪地:“臣请官家严惩折辱刘相的恶贼!” ………… 汴京开封府。 这是赵孝骞第一次来开封府大堂,进堂后,赵孝骞好奇地打量公堂上的各种摆设。 有点兴奋,当年的龙图阁直学士,知开封府包拯包大人,坐的可就是开封府大堂。 可惜三十年前包大人便已去世了,不然赵孝骞真想瞻仰一下包大人的风采。 身后被禁军左右架着的刘挚没精打采地垂着头,赵孝骞揍他那两下不轻,不仅扇了耳光,还踹了他肚子,六七十岁的老头大约是消受不住的。 赵孝骞却背负双手,左右张望。 脑海里突然冒出一段唱词,“驸马爷,近前看端详,上写着,秦香莲她三十二岁……” 莫名有一种中二却热血沸腾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对了,传说中的龙头铡,虎头铡和狗头铡呢? 如果它们还在开封府大堂,定拿狗头铡吓唬一下刘挚这老货,把他吓到尿裤子,叫他嘴贱。 原告被告已进了开封府大堂,但开封知府却迟迟没出来。 当官的都不傻,事情闹得这么大,开封知府肯定早得了消息。 这可不是什么世子与故相之争,而是新旧两党的再一次交锋。 开封知府才几品官,他怎么敢办这桩案子? 于是知府果断地躲在后堂,打死也不出来。 等了许久,赵孝骞有点不耐烦了,我特么今日还打算进青楼拯救受苦受难的姑娘们呢,全被这些破事耽误了。 “有人吗?开封知府何在?来活儿了!”赵孝骞放声喝道。 空荡荡的开封府公堂,唯有余音缭绕。 不仅知府不见人,就连公差都没见一个,整个开封府衙就跟江南皮革厂似的,全都带着小姨子卷款潜逃了。 赵孝骞烦透了,恨恨地挠了挠头。 这样的服务态度,这样的官僚作风,朝廷真应该变法了。 第四十四章 官家召见 开封府衙内,赵孝骞在堂上来回走动,神情越来越不耐烦。 禁军将士仍架着刘挚,静静地站在一旁。 刘挚半边脸已肿,被赵孝骞那一耳光扇的,模样很狼狈,宦海沉浮数十载,今日是他此生最丢人的一天。 努力睁着另一只完好的眼睛,刘挚突然笑了。 “世子好胆魄!”刘挚赞道。 赵孝骞皱眉看着他。 “但今日世子冲动了,杀老夫的马那一刻开始,你和楚王府便注定惹上了大麻烦,……世子是不是以为新党已得势,所以有恃无恐?”刘挚冷笑。 赵孝骞仍没说话,目光平静地盯着他。 “哈哈,新党再得势,如今不过是将兴而未兴之时,朝堂仍以我旧党为主,今日世子这番行径,必将引起朝中公愤,世子动手之前,未免低估我旧党了。” 刘挚模样狼狈,但神态却很从容,平静地侃侃而谈,如同一位饱经沧桑的智叟。 赵孝骞的目光却变得很古怪,走到刘挚面前,与他相距咫尺,两两对视。 没有所谓的碰撞火花,赵孝骞突然扬起手,朝他另一边完好的脸狠狠扇去。 这记耳光抽得扎实,啪的一声脆响,刘挚另半边脸瞬间红肿,几颗牙都飞出了嘴外。 刘挚一声惨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刚才说了那么多,为他剖析了局势,他不但没听进去,居然还敢动手,这小子究竟是什么心态? 赵孝骞收回手,嫌弃地将手掌在陈守的衣裳上擦了擦。 “反派真特么话多!”赵孝骞喃喃道。 刘挚闭嘴了,挨了这记耳光后,刘挚终于悟了。 他发现在这种不讲道理的人面前,说得越多,打得越重。 开封知府看来是死活不愿出面,赵孝骞正犹豫要不要转道去大理寺碰碰运气。 天下这么大,总有讲道理的地方吧。 正在这时,一名宦官匆匆赶来,跨入开封府正堂第一眼,便见鼻青脸肿的刘挚被人架着,而堂上赵孝骞一脸漠然地负手而立。 宦官吃了一惊,曾经的刘相公,竟被折腾成这般模样,楚王世子胆子真不小。 “世子,禁中有旨,官家召世子觐见。”宦官恭敬地道。 赵孝骞哦了一声,指了指刘挚:“把这家伙也带去吗?” 宦官垂头道:“是的,刘相公也同往。” “总算有讲道理的地方了,走你!”赵孝骞抬步便往外走。 刘挚软软地被禁军架着,闻言心中悲愤欲泣。 杀马砸车的是你,打人的也是你,你特么还一副沉冤待雪的嘴脸,要找讲道理的地方? 天下的道理都被你买下来了呗! 一行人刚出了开封府,赵孝骞正要上马车,突见一道圆滚滚的身影窜了出来。 “吾儿!吾儿没伤着吧?”赵颢衣衫凌乱,神情焦急,看模样似乎是连滚带爬过来的。 见到赵孝骞后,急得在他身上一通乱摸。 赵孝骞拦住他的手:“父王安心,孩儿毫发未损。” “那就好,那就好!”赵颢松了口气:“听说你与人争执,本王生怕你受了伤……” 转眼一瞥,赵颢看到了鼻青脸肿的刘挚,神情不由一呆。 赵颢自然是认得刘挚的,以往这些年朝会上,刘挚作为宰相是要站在亲王前面的,赵颢每次朝会上,看到的都是刘挚的屁股,当然认得他。 “吾儿,你打的人是他?刘相公?”赵颢大吃一惊,心头渐沉。 刘挚受了教训,不敢再开口,只是看着赵颢冷笑。 你楚王教出来的好儿子,看你们接下来怎么办吧! 赵孝骞点头,痛快承认道:“没错,我干的,小小施展了一下拳脚,我打得很爽。” 赵颢下意识脱口赞道:“吾儿打得好!本王只恨未能亲眼得见,与吾儿共襄盛举!” “得罪了吾儿,定是该死的,而且错的一定是他,吾儿快意恩仇,威武不凡,是条好汉。” 刘挚一口陈年老血差点喷出来,瞪着赵颢瞋目裂眦。 这就是你楚王府的家教?你们家的礼义廉耻是狗教的吧?就……完全不讲道理了呗? 就连赵孝骞都忍不住脸颊一热。 又来了,毫无原则的无脑吹捧,它又来了! 这位亲爹究竟是有多宠溺儿子呀,换了个混账儿子,不得给他惹下滔天大祸。 “父王,父王!外人面前,咱别夸得那么用力,回家关上门再夸。” “好好,本王不过是情不自禁。”赵颢笑呵呵地道。 转过身来,赵颢肥胖的脸上又露出浓浓的忧虑之色。 无脑夸完儿子,眼下这桩麻烦可怎么办呀。 想来想去,只能在官家面前求情了,看在自己上疏体察圣意的份上,官家想必不会处罚得太重吧。 大不了……私下献出一半的田产给官家,算是花钱消灾了。 主意拿定,赵颢肉疼地叹了口气。 赵孝骞看出了赵颢的担忧,笑道:“父王放心,孩儿这就奉诏进宫,官家不会惩罚我的。” “哦?真的吗?”赵颢心中一喜。 赵孝骞凑在赵颢耳边轻声道:“孩儿既然敢动手,自是拿住了官家的心思。” 赵颢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咬牙道:“本王与吾儿同去。” ………… 禁宫,福宁殿。 今日殿内很热闹,因为赵孝骞和刘挚之争,新党旧党领头的人物全来了。 殿内不仅有范纯仁吕大防两位旧党领袖,也有曾布章惇两位新党领袖。 四人坐在官家赵煦面前,当面却谈笑风生,明明势同水火的两党,此刻却毫无剑拔弩张的紧张,反而聊得很投契。 当然,聊的不是什么政治话题,大家政见不同就别聊政治了,聊政治一定当场翻脸群殴,互相打出脑浆子来。 众人聊的是诗词书法,是风花雪月。 哪位相公最近又填了一阙临江仙,好词好词,于是阅读全文并当场背诵,词中表达了作者怎样的思想感情…… 哪位相公临摹了王右军的字帖,好字好字,对了,这位相公对颜碑的研究也颇为透彻…… 邀月楼最近来了一位花魁,国色天香,犹喜唱词,得才子一词方愿一见,花魁那容貌,那身段儿……咳咳,圣驾在前,老夫失仪了,失仪了。 赵煦居中而坐,他也笑得很明媚,左看看右看看,朝堂一团和气,真好。 第四十五章 打就打了 赵孝骞和赵颢来到禁宫外,看到的便是满坑满谷的人。 上百人穿着各种颜色的官服,头戴长翅帽,安静地坐在宫门外,不言也不动,目光呆呆地注视着紧闭的宫门。 马车停下,赵孝骞和赵颢下了车,陈守和禁军们架着刘挚从后面绕过来。 见三人露面,宫门外的朝臣们呆怔片刻,然后像被狗咬了似的跳了起来。 “刘相公!刘相公!还有楚王和他的逆子!” 哗啦一下,官员们纷涌上前,见刘挚鼻青脸肿被人架着,模样实在狼狈,这般惨状激起了官员们的公愤。 “欺人太甚!竟敢凌虐刘相公,国朝以来闻所未闻!” “天道不仁矣!呜呼!” “楚王,你必须给个交代,不然定与你不死不休!” 人群控制不住情绪,围上来就要揪住赵孝骞的衣裳,被陈守和禁军们拦住。 赵孝骞神情坦然,不言不语。 被架着的刘挚却露出了满意之色,终于找到组织了,终于有人为老夫伸张正义了! 于是刘挚脑袋突然耷拉下去,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嘴里若有若无地发出呻吟。 赵颢面对这种情况有点发憷,但还是拦在赵孝骞面前,指着朝臣们喝道:“敢!谁敢动手!碰本王一根毫毛,尔等便是折辱宗亲皇叔,大罪!” 赵孝骞笑道:“父王不必与他们一般见识,进宫吧。” 宫门外,陈守等人无法进入,刘挚无人搀扶,也不知装的还是真的,一下就瘫软在地上。 这个动作顿时又引来旧党兔死狐悲的哭嚎声。 赵孝骞蹲在刘挚面前,笑吟吟地道:“刘相公,再装我可又要动手了,当着你门生故吏和党羽的面,被我揍得哭爹喊娘,恐怕不是那么光彩吧,以后还有脸见人吗?” 刘挚眼皮一跳,竟原地弹了起来,瞬间站得笔直。 不能不起来了,刘挚很清楚,楚王这個混账儿子是真不讲道理,他说揍人,就一定会揍,刘挚已经亲自尝试过了。 三人进了宫门,来到福宁殿。 福宁殿内,聊天的气氛很热烈,不时传出哈哈大笑声。 直到赵颢父子和刘挚入殿,殿内的气氛瞬间僵冷下来,刚才融洽的聊天场面不复再见,此刻新旧两党已是泾渭分明,各属阵营。 唯有赵煦神色如常,面带微笑。 三人行礼后,赵煦望向赵颢,笑道:“楚王叔又胖了些,日常不如少进食,不然肥胖会引发很多毛病。” 赵颢陪笑:“是是,臣遵官家旨,以后一定少吃。” 赵煦又看向赵孝骞,含笑道:“朕的堂弟,又闯祸了?” 赵孝骞也笑:“是,臣一时冲动,揍了个人。” 刘挚这时终于等到了机会,扑通一下跪在赵煦面前,凄声道:“官家,可要为臣做主呀!” 殿内众人一惊,曾布和章惇两位新党眉头一皱,接着鄙夷地撇了撇嘴,对刘挚这种毫无气节的丑态颇为不屑。 范纯仁和吕大防面无表情,安静地端坐。 就连官家赵煦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刘挚此刻的样子,已算得上御前失仪了,赵煦内心颇为不悦。 殿内只闻刘挚哭嚎,赵颢眨了眨他的小绿豆眼。 谁惨谁有理是吧? 那可不能让这老货专美于前,比惨,谁不会呢? 于是赵颢也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咧嘴惨声道:“求官家为臣做主,刘挚这狗贼当街辱骂臣,骂得太脏了,太脏了啊!” 赵颢的反应令殿内所有人猝不及防,所有人惊愕地看着他。 你儿子和刘挚的事,你个死胖子跳出来凑什么热闹? 一位老臣,一位宗亲,在官家面前撒泼打滚,这般作态令所有人不禁皱眉。 终于,曾布忍不下去了,沉声道:“够了!再闹下去,老夫要参你们御前失仪之罪!” 赵颢立马起身,瞥着神情错愕的刘挚嘿嘿冷笑。 刘挚也知闹不下去了,只好讪讪地站了起来。 赵煦这才望向赵孝骞,道:“此事是你做的,你先说。” 赵孝骞坦然道:“臣在御街路口,杀了刘挚的马,砸了他的车,还把他拉下来抽了一巴掌,踹了一脚……” 想了想,赵孝骞又淡定地补充道:“对了,开封府大堂里,臣又抽了他一巴掌,嗯,大约便是如此了,都是臣干的。” 赵煦望向刘挚:“刘相,楚王世子所言可属实?” 刘挚对赵孝骞如此痛快承认搞得有点懵,这年头犯罪都如此正义凛然理直气壮了吗? 本想添油加醋一番,但赵孝骞承认得太痛快,动手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有心人一查便知真假,实在无法加料了。 于是刘挚只好道:“属实。” 一旁的赵颢冷哼道:“只不过打了你三下,你叫得那么惨,被灭了满门似的……” 话说得太毒,刘挚大怒,赵煦都听不下去了,沉下脸道:“王叔不得放肆。” “臣知罪。”赵颢瞬间乖巧。 赵煦又望向赵孝骞,道:“为何伤人?” 赵孝骞微笑道:“臣非鲁莽无礼之人,忍无可忍伤人,自有理由,至于这个理由,想必刘相公更清楚,刘相公不妨说说,你为何挨揍?” 看着赵孝骞不怀好意的微笑,刘挚头皮一麻。 事情本就因他而起,因为他嘴贱骂了楚王父子,确实骂得很难听,人家才会动手。 这事儿闹到了官家面前,该怎么说才能显得自己有理? 正在思忖间,章惇却捋须笑道:“官家,事发时老臣恰好在场,老臣说句公道话如何?” 刘挚和范纯仁吕大防等人眼皮一跳。 但凡以“说句公道话”为开场白的人,其实是最不公道的人,接下来一定是拉偏架。 章惇看着刘挚,语气渐冷:“老夫说的话,皆是众目睽睽所见,刘相公,事起之源,是你的马车在御街路口拦住了老夫的马车,你我对峙了小半个时辰,互不相让,是也不是?” 刘挚紧紧抿着嘴,不出声。 “楚王世子的马车随后而来,被老夫看见,邀他上前聊了几句,而你掀开车帘,出言狂妄,楚王世子颇有家教,还是向你行礼招呼,是也不是?” 刘挚仍沉默。 “你见楚王世子谦和,顿觉可欺,愈发出言不逊,甚至辱骂其父,你说的每个字,老夫都记下来了,要不要老夫当着官家的面复述一遍?” 刘挚脸色渐白。 直到此刻,他仍想不通,明明是自己挨了打,为何风向却不对了,揍人的反倒有理了? 章惇悠悠地道:“不仅如此,你还当街悲呼‘官家昏庸’,这句话,也是众目睽睽之下说的,一查便知真假,刘相公,是也不是?” 赵煦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连朕也骂了? 刘挚面色惨白,他终于意识到,事情闹大了,不是谁惨谁有理的。 章惇不愧是宦海沉浮数十年的老狐狸,三言两语之间,整个事情的性质突然变了。 这时赵孝骞也悠悠地开口:“官家,诸位相公,臣只是个气盛的年轻人,不懂事的地方太多,但唯有一样,臣时刻不忘孝道,不忘忠义。” “有人当街辱骂臣父,还悲呼什么‘官家昏庸’,臣若忍气吞声,日后别人会骂我不忠不孝,臣还年轻,担不起这罪名。” “刘挚这狗贼,臣打就打了,官家无论怎么处罚,臣都无怨无悔。下次见了这狗贼,臣还会打他。” 第四十六章 罢官致仕 赵孝骞挺烦打嘴仗的,他一直认为这是娘们儿才干的事。 道理一五一十都在圣贤书上写着呢,谁对谁错自己去翻书呀。 对了的人重拳出击,错了的人立正挨打。男人用这种简单的方式,能解决世上九成九的纠纷。 上下数千年之所以无法用这种方式解决纠纷,是因为有的人没品,不服输,也不服道理。 对这种人,赵孝骞当然不会浪费口舌跟他讲道理。 比如刘挚,今日在御街上,赵孝骞没费半句口舌,直接杀马砸车揍人。 高光时刻,赵孝骞觉得自己一定特别帅,真男人永不回头看爆炸的那种帅。 此刻在福宁殿,殿内坐着的是皇帝和当朝宰相,这类人不一定讲道理,但他们一定要脸。 所以赵孝骞不介意费了一番口舌,把道理讲清楚。 简单的说,今日揍刘挚,赵孝骞是为“忠孝”二字而揍的,当时不动手就是不忠不孝。 一番话说完,赵孝骞才后知后觉,哎?我好像莫名其妙站到道德制高点上了,谁送我上去的? 殿内众人也惊呆了。 赵孝骞解释的这个角度……不得不说,很清奇,简直无法辩驳。 就连旧党领袖范纯仁和吕大防,都无法为刘挚辩解。 一个很朴素的道理,别人当你的面骂你爹,你揍不揍他? 民间布衣都懂的道理,殿内君臣怎么可能不懂? 不是谁被揍得惨谁就有道理,刘挚的惨,纯粹是嘴贱活该。 赵孝骞死不悔改的神情,此刻却并未引起殿内众人的反感,将心比心,换了他们在场,恐怕也会忍不住动手了。 赵煦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望向刘挚的目光愈发冷冽。 “刘相,赵孝骞和章相所言,属实否?” 刘挚这时也察觉到大事不妙,站在殿内面色惨白,冷汗潸潸。 他原本的打算,是想将事情闹大,然后上升到新旧党之争。 新党得势,残酷打压旧党,大宋君子政治风气一去不返,朝中奸臣当道,可怜的旧党忠臣不仅被无情驱逐罢免,还要遭受新党施加的身体上的暴力凌虐…… 多么劲爆的噱头和话题。 作为当事人和受害人,事情闹大了,官家迫于朝野舆论,或许会收回贬谪刘挚的旨意,将他留在汴京继续为官。 可赵孝骞却轻轻一拨弄,将事情改到“忠孝”这個赛道。 这个新赛道,刘挚不擅长。 要从“忠孝”这个角度来论的话,刘挚自己都觉得挨揍活该。 到了此时,刘挚发现事件已完全失控,硬掰都掰不回来了。 更要命的是,他当时气血上头,确实说过一句“官家昏庸”,此刻赵煦铁青的脸色,足以证明这句话何等诛心,诛官家的心。 刘挚心中一片绝望,他知道这次没救了,不但没能达到留任汴京为官的目的,甚至可能连贬谪后的官职都会失去。 一句话,他在御街路口仅仅只对赵孝骞说了一句辱骂的话,这句话便彻底断送了刘挚的前程。 以为自己捏了个软柿子,没想到碰了根铁钉子。 刘挚不敢回答赵煦的问话,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占理。 赵煦深吸了口气,缓缓道:“刘相,你也曾是当朝宰相,执国十载,劳苦功高,为何当街辱骂一个后生小辈?当朝国相,竟连最起码的读书人的涵养都没有了吗?” 刘挚扑通再次跪地,面若死灰:“官家,臣……知罪了。” 赵煦没理他,仍缓缓道:“赵孝骞当街出手打人,虽违国法,却不失忠孝之道,诸位相公以为如何?” 曾布章惇狂点头,楚王父子可是咱们新党的急先锋呀,大家都是同伙,是盟友,当然要保下他们。 范纯仁和吕大防犹豫了一下,也点头认同。 这件事本就没办法讲道理,殿内君臣都是聪明绝顶之人,强行拉扯到新旧党之争的高度,只会惹人鄙夷。 一个气血过盛的年轻人,被人当面骂爹,于是怒从心头起,动手揍人了。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见殿内所有人都赞同,赵煦嗯了一声,盯着刘挚冷冷道:“既然你说朕昏庸,朕若不昏庸一下,倒辜负你的评断了……” “着刘挚罢职免官,致仕归乡,赐金百两,赠太师。” 看着满脸绝望的刘挚,赵煦心中亦有些不忍,但还是硬着心肠道:“刘相年事已高,外放地方难免受奔波之苦,不如索性归乡,颐养天年吧,朝廷自会对刘氏之后加恩的。” 范纯仁和吕大防阖目不语,脸色灰败。 当年的朝堂上,吕大防与刘挚虽同为旧党,但旧党内部其实也有诸多不合,这两位就很不合。 然而今日刘挚被官家说罢就罢,吕大防对刘挚意见再大,此刻终归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刘挚情知事已难挽回,老泪纵横跪拜,泣道:“老臣……谢官家天恩。” 深深叩拜后,刘挚留恋地看了赵煦一眼,起身,身形踉跄地走出福宁殿。 一朝国相,从此永远在历史舞台上谢幕。 赵孝骞看着刘挚的背影,心中却无半点怜悯。 自己作死,能怪得谁? 既然挑衅了,就该为自己的行为买单,都是成年人了,就不要玩前倨后恭那一套。 刘挚被罢官,事情不算解决,只是赵煦与几位宰相达成了共识。 但宫门外可还跪着一大片旧党朝臣呢,悠悠众口,压下去仍要费一番功夫。 明明是鼻青脸肿的受害人,进一趟禁宫后,出来就被罢了官,而凶手赵孝骞却毫发无损,可以想象,今日的结果传出去,旧党们将是何等的炸裂。 赵孝骞倒是一点也不担忧。 作为一个无权无势,啃老赋闲的纨绔世子,这本不是他该操心的事。 还是那句话,朝堂事,有多远躲多远。 目送刘挚出殿后,赵煦指了指赵孝骞,怒道:“你啊你啊!知不知道你给朕找了多大的麻烦?” 赵孝骞急忙躬身:“臣知罪。” “知罪有何用?外面那些朝臣,你帮朕一个个去堵他们的嘴?” 赵孝骞非常娴熟地甩锅:“有范相公和吕相公两位砥柱在,他们知道如何堵朝臣的嘴。” 话音刚落,范纯仁和吕大防面色不善怒视他,还狠狠冷哼一声。 赵煦更怒了:“你便是这般推卸责任的么?” 语气一顿,赵煦突然扭头朝范纯仁和吕大防温和地一笑。 “外面那些朝臣,还请两位国相为朕分忧。” 两位宰相虎躯一震。 不愧是皇族兄弟,甩锅的姿势一模一样,娴熟且漂亮。 第四十七章 政治红利 朝堂波诡云谲,此一时彼一时。 废旧复新,大势所趋,范纯仁和吕大防有自知之明,作为旧党领袖,他们到了被时代淘汰的时候了,连辞呈都写好了,就差“三请三辞”的流程。 没想到马上要离开汴京了,临走还被官家甩了个烫手山芋。 你家兄弟楚王世子惹的祸,却要我们两个去摆平,真是临走都要榨干自己最后一丝利用价值啊。 两位相公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宰相,而是类似于接盘侠的大冤种。 但是能怎么办呢? 外面闹事的确实是旧党朝臣,作为旧党领袖,堵他们的嘴还真只有两位旧党宰相能办。 面对赵煦的请求,范纯仁和吕大防对视一眼,无奈地答应了。 对面的曾布和章惇捋须微笑,并充分表达了两位宰相忧国忧民,为君分忧的高尚情操和伟大人格。 曾布章惇两人嘴上赞不绝口,但眼神中闪过的那一抹幸灾乐祸的光芒,却怎么都掩饰不住。 在场四位宰相,合计三千二百個心眼子。 赵煦又笑了。 新旧两党,政见虽不同,但还是满朝和气,其乐融融,圣君治下方得此气象。 事情聊完了,四位宰相识趣地告辞。 赵颢父子本打算也告辞,赵煦却叫住了他们。 君臣三人互相对视,赵煦沉默了许久,才仿佛不经意地问起了雪盐之事。 问话时赵煦面孔竟有些发红,好像皇帝提起钱财之事太过庸俗,故而羞愧。 赵孝骞不理解赵煦的羞愧。 当皇帝也要吃喝拉撒,怎么就不能提钱了? 赵颢倒是心头一惊,然后开始充分发挥阅读理解能力。 官家莫非嫌我等贩卖雪盐的节奏太慢了,这是在点我的吧? 听说皇宫多处破败,真宗年间那把大火烧了大半皇宫,如今各个宫殿仍在等钱重建呢。 雪盐的买卖,确实铺得有点慢,这是没办法的事。 赵家皇族几个宗亲的合伙买卖,宗亲各自名下都有商铺,也有豢养的商队。 想要把雪盐的买卖铺开,首先便要整合各个股东名下的商铺和销售渠道,这些商业方面的流程,从古至今都是一样的。 宗亲名下商铺不少,整合需要不少时间。 反倒是最麻烦的官面,赵煦一道圣旨送去盐铁司,官员飞速办妥,当天下午雪盐买卖便合法了。 只不过户部和度支司的官员颇有微词,因为官家欲收雪盐之利入内帑,不入国库。 二十来岁的年纪,又是当皇帝的,跟谁学的坏毛病,竟开始藏私房钱了…… 赵颢壮着胆子解释了贩售雪盐的流程后,赵煦终于发现自己似乎过于性急了,于是小脸儿一红,神情有些讪然。 作为圣明的官家,当然不会让这种尴尬的气氛延续下去,于是赵煦立马转移话题,枪口对准心不在焉的赵孝骞。 “你啊你!做事如此冲动,一点都不稳重,教朕日后如何放心对你委以重任?”赵煦怒叱道。 赵孝骞惊呆了:“话题转换……如此生硬的吗?都不过渡一下的?” 赵煦与赵孝骞的第三次相见,今日的赵煦对赵孝骞,明显多了几分亲近,语气越不客气,越像亲兄长教训亲弟弟。 当然,刚才与刘挚的争执,赵煦明显的拉偏架,也恰恰证明了这一点。 这位官家的胳膊肘真没往外拐。 一旁的赵颢也震惊了,脑子里嗡嗡作响,耳边不停回荡着赵煦刚才的那句话。 “委以重任”? 信息量好大啊! 官家果真敢打破祖宗规矩,对宗亲放开实权官职的口子了吗? 第一个提议废旧复新的政治红利,委实巨大到不可思议,太赚了! 赵颢满脸惊喜不敢置信地看着赵煦,赵煦却含笑看着赵孝骞。 赵孝骞:“…………” 聊天的气氛太诡异,因为三人根本不聊天,全靠眼神交流。 叹了口气,赵孝骞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大家别这样,都自家亲戚,有话用嘴直说,不必走内心戏,挺难猜的。”赵孝骞无奈叹道。 赵颢和赵煦都笑了,沉默被打破,但刚才那个“委以重任”的话题却没有继续下去。 显然赵煦也拿不定主意。 打破祖宗成法,是需要魄力的。 话题转移,赵煦与赵颢聊起当年往事,气氛再次融洽,殿内欢声笑语。 赵孝骞独自发呆,两眼无神看着殿顶房梁。 从杀马砸车到现在,一直忙着打人和打嘴仗,现在有点饿了。 再耐心等一会儿,赵煦若是没有留客吃饭的意思,那就催促亲爹赶紧告辞回家。 令赵孝骞失望的是,赵煦居然真的没留他们吃饭。 眼看天色不早,赵颢很有眼力地起身告辞,父子俩行礼后,退出福宁殿。 赵煦难得客气地将二人送出殿门外,含笑目送二人走远。 然后脸色突然沉静下来,静立许久,赵煦突然朝空气淡淡地道:“召皇城司,勾当公事魏节来见。” 四周没有任何反应,但片刻之后,一名穿着绿色官服的汉子从福宁殿东侧拐角出现,悄无声息地站在赵煦面前行礼。 ………… 赵孝骞杀马砸车打人事件,不仅惊动了君臣,也惊动了汴京全城。 这件事发生在御街路口,众目睽睽之下,根本不可能瞒得住。 一个纨绔杀马砸车打人,其实并不稀奇,这种事汴京的纨绔们谁没干过? 但稀奇的是,这个纨绔世子打的竟是前任宰相,这就很头铁了。 原本赵孝骞与汴京大部分纨绔都结了仇怨,毕竟敲诈了他们的钱财,然而这件事传出来,纨绔们纷纷对赵孝骞肃然起敬,同时对这位楚王世子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原来这位世子当初敲诈钱财,并非道德败坏,人家连前任宰相都敢揍,这跟道德有关系吗? 人家这分明是无法无天啊! 一个无法无天的世子,又有深厚的宗亲背景,被如此剽悍强势的恶人抢了钱,似乎……也不算太丢人。 这么一想,当初被抢了钱的纨绔们心情瞬间平静了,对赵孝骞的恨意也消散了许多。 再往深处想,自己和前任宰相同为受害人,被同一个凶手祸害过,也就是说,自己和前任宰相是同一个层次的苦主。 哎,突然有种淡淡的荣幸自豪感是怎么回事? 原来从纨绔到宰相的阶层跨越,只需要一个凶手的一个大逼兜…… 全城窃窃私语,津津乐道之时,不到两个时辰,又一个劲爆的消息从宫里传出来。 事件上达天听,原告被告进了宫,当今官家亲自审理。 最后,受害人刘挚,被罢官免职,责令致仕告老,赐了个太师虚衔算是维护了前任宰相的体面。 而凶手赵孝骞,任何处罚都没有,跟他爹勾肩搭背兴高采烈出了宫。 整个汴京城顿时炸锅了。 虽是阳春三月,但不知为何,全城臣民就觉得应该下一场鹅毛大雪,才叫应景。 第四十八章 浮生偷闲 官家对刘挚和赵孝骞截然不同的处置,令汴京臣民哗然。 百姓们可不知道什么内幕,只觉得处置未免太不公平,凭什么打人的没事,被打的却反而丢了官职,官家这根本叫不讲道理嘛。 但朝臣们却很淡定。 他们比普通百姓看得深远,官家之所以这般处置,不单单是因为赵孝骞打人这件事。 官家是要借这件事打压旧党,扶持新党。 尽管赵煦这些日子调任了不少新党官员入京,但相比汴京庞大的旧党党羽来说,新党还是处于弱势地位。 是的,新党至今仍未掌握汴京朝局。 别看赵煦将曾布和章惇调入了中书门下和枢密院,但这两位新党领袖在政事堂和枢密院,仍然受到大多数旧党朝臣的排挤和不配合。 今日赵煦处置刘挚,明显非常不公,其实也算对朝堂释放了一个强烈的信号,那就是,旧党你们最好收敛点。 时代不同了,你们快被淘汰了。 朝野议论纷纷,赵煦不必管,朝臣们都明白他如此处置的目的,至于民间市井,官家犯不着跟百姓解释。 ………… 回到楚王府,赵颢便喜滋滋地下令设家宴。 今日赵煦对父子俩透露了信号,官家显然有打破成规,重用赵孝骞的意思,对楚王府来说,这绝对是个好消息。 “吾儿果真争气,当年你出生时,为父便觉得你天资不凡……”赵颢仍旧毫无原则地夸赞。 赵孝骞忍不住好奇:“孩儿出生时天现异象了吗?比如满室灵芝,或是仙乐缭绕什么的……” 至不济扫帚星划过,这辈子当個灾星下凡也算不差了,灾星也是神仙,神仙职业不分高低贵贱,都是为人民服务。 赵颢却淡定地道:“异象倒是没有,不过你两岁时在王府花园里屙了泡屎,刚屙完便一手抓了一把要往嘴里塞,幸好被服侍你的丫鬟拦住了,那时为父便觉得你小子将来定是个狠角色。” 赵孝骞脸色铁青,紧紧地抿住了嘴。 我好像脏了,不纯洁了…… 听到这桩黑历史,赵孝骞赫然发现,自己好不容易开朗点的性格,似乎又要变抑郁了。 “除了这件事,孩儿幼时还做过什么长脸的事,能够突出我的‘天资不凡’?”赵孝骞不死心地追问,试图找回一点面子,平衡一下阴暗的心理。 赵颢仰头想了想,洒脱一笑:“不重要了,吾儿,咱们往前看,你看看你,现在就很不错,我楚王府的麒麟儿,善哉壮哉!” 赵孝骞表情绝望,也就是说,除了两岁时差点吃屎,这辈子就没干过更长脸的事儿呗。 果真是庸碌无为的前半生啊! “孩儿幼时差点……嗯,这件事,请父王务必下令王府下人封口,谁敢传出去,满门断腿!”赵孝骞脸色铁青咬牙道。 赵颢正要玩笑几句,见儿子脸色不对,显然这事儿他认真了,赵颢急忙点头答应,不敢再拿此事玩笑。 黑历史有点劲爆,令赵孝骞一整天心情都不好,赵颢设的丰盛家宴,赵孝骞也只随便尝了两口便离席。 天色已晚,赵孝骞躺在床上,总结今日波澜壮阔的一天。 原打算去青楼的,谁能想到出行坐个马车,竟发生这么多事。 下次再出行的话,还是找个黄道吉日。 第二天一早,赵孝骞洗漱后用了早膳,然后便开始发呆。 作为不事生产,无所事事的朝廷寄生虫,赵孝骞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站在院子里呆怔许久,赵孝骞一拍大腿,令下人将银安殿地上铺的地毯搬来。 地毯是高级货,正宗的波斯羊毛地毯,这年头能用得起地毯的人家,一定是家境富裕的权贵大户。 几名下人吃力地搬来地毯,按赵孝骞的吩咐,在王府中庭院子里铺开,然后……王府的下人们今日倒了霉。 赵孝骞让下人们取来皂角用水浸泡,然后用刷子清洗地毯。 没错,就是洗地毯。 一桶桶清水冲刷到地毯上,看着地毯边沿流出的乌黑的脏水,然后刷子蘸了皂角水一遍又一遍地冲刷清洗…… 赵孝骞搬了一只胡凳坐在一旁,兴致勃勃地观赏下人们冲洗地毯的过程,不时还伸手指指点点,告诉下人们如何清洗,如何冲水,才能达到治愈的效果。 确实,画面太治愈了,不仅治愈,还能打发时间。越看越津津有味,抑郁的心情都不知不觉恢复了平静。 王府里的地毯多了,这面地毯刷完还有下一面。 幸好赵孝骞来自二十一世纪,打发时间的经验太丰富了,除了清洗地毯,还有修驴蹄,钓鱼,送香蕉…… 总之,这辈子如果只想打发无聊的时间,赵孝骞能干的项目太多了,一定不会闲着。 圆滚滚的身影突然窜了过来,赵颢一脸惊慌跑到跟前,先看了看赵孝骞的表情,又看了看下人们满头大汗地冲洗地毯,赵颢迷茫地眨巴着他的小绿豆眼。 “为父听说吾儿一大早便命人拆了银安殿的地毯,让下人当面冲洗,吾儿……无恙否?”赵颢忐忑地问道。 赵孝骞明白赵颢的意思,直白点说,一大早看别人洗地毯,你没病吧? “父王,少说多看。”赵孝骞扬了扬下巴示意。 赵颢见他神智清醒,顿时松了口气,然后便安静地坐在他旁边,父子俩一同观赏下人洗地毯。 没过多久,赵颢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下人们不断重复冲洗,洗刷的流程,看着枯燥乏味,但看久了以后,似乎……有点意思。 最后,赵颢的眼睛沉浸在洗地毯中难以自拔,似乎洗地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人情不自禁地沉沦,时间就这样哗啦啦地流过去。 整整一上午,下人们洗了四张地毯,忙得快哭了,而楚王父子却坐在院子里一动不动,越看兴致越高昂。 “有意思,有意思,哈哈!”赵颢心情愉悦,很明显,他也被地毯治愈了。 “下午把王府所有的地毯都搬出来,尔等辛苦,下午换班继续洗。” 下人们如蒙大赦,纷纷行礼道谢。 赵孝骞双手撑着下巴,眼神仍盯着焕然一新的地毯上,嘴里却突然道:“父王,瑶华宫距王府多远?” 赵颢一怔,低声道:“不远,就在汴京天波门外。” 赵孝骞沉默片刻,道:“孩儿打算去瑶华宫看看娘亲。” 赵颢面色平静地道:“应该的,吾儿有心了,临去时代为父捎些吃穿用物,你娘在瑶华宫……过得不甚如意。” “上一代的恩怨与你们小辈无关,她是生你的亲娘,你应该去看看。” 第四十九章 又见佳人 穿越大宋有一段日子了,赵孝骞正在努力融入这个陌生的世界。 一个人融入世界的重要方式,无非是社会关系。 而社会关系里,最重要的莫过于亲情。 赵孝骞早已熟悉了王府,熟悉了赵颢,父子俩相处不错,赵颢对儿子毫无原则的宠溺,更令赵孝骞感动莫名。 但他没忘记自己还有一位母亲。 这年头离婚是新鲜事,自己摊上了没办法,不管怎么说,赵孝骞都必须去瑶华宫看看她。 当然,他不会干什么撮合父母复婚之类狗血的事。 夫妻合不合适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外人,哪怕是亲儿子,也没资格插手干涉他们的选择。 反正看赵颢这位活爹,与亲娘离婚后过得简直不要太滋润,老实说,赵孝骞都有些担心某一天,王府被别人家丈夫打上门来。 第二天一早,赵孝骞便吩咐王府下人准备马车。 马车上装满了各种精致的食物,有些甚至是赵孝骞亲手做的糕点。 还有赵颢命人装车的几匹绸布,和几套丝绸缝制的素色道袍。 七零八碎的生活用品装满了车,赵孝骞当即命陈守和禁军开道出发。 瑶华宫在天波门外,属于汴京内城和外城之间的地带。 顾名思义,瑶华宫是一座道观,比较特别的是,这座道观只收坤道,而且大多是皇室中人。 宫里犯了错的妃子宫女,宗室家族做出见不得人的事的女性亲属王妃,与宗亲和平离婚的夫人侍妾等等,都会统一被安排到瑶华宫出家为道。 简单的说,瑶华宫就是一座冷宫,以及女性监牢。 外面的世界美好且自由,哪個女人自愿出家修道,过着坐牢一般的清苦日子? 赵孝骞的母亲冯氏便是瑶华宫的坤道之一。 嫁入王爵宗亲家,一生都别想脱离皇族,一女不侍二夫,嫁了宗亲王爷后,总不能再让她嫁给别的男人吧,否则大宋皇室的体面何在? 所以,出家为道,是冯氏唯一的选择。 而且冯氏出家,是当年太皇太后的强制安排,从冯氏嫁给赵颢那天起,太皇太后与冯氏的婆媳关系就很不合。 赵颢与冯氏和离,除了夫妻感情有问题外,不得不说,里面也有太皇太后的煽风点火。 汴京城内的道路一如既往地拥堵,马车走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瑶华宫外。 瑶华宫的本质是一座女性监牢,里面的女人说得好听是坤道,说得直白点其实是女囚犯。 这座道观通常是不允许外人探视的,本来里面都是跟皇族宗亲有关系的女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探视的话,难免又搞出什么丑闻。 赵孝骞不在乎这些规矩,探视自己的亲娘,天王老子都拦不住。 道观门外,禁军戒备森严。 赵孝骞下了马车,正要递上身份腰牌,却听身后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 “世子,你也来了?” 赵孝骞扭头,嗯,熟人,前日在他手里买过平安,最后毫无武德退货的狄莹。 狄莹今日穿得很朴素,一袭玄色窄宫装,头上的同心髻上也没佩戴任何饰品,就连那张俏脸也是脂粉不施,素面之下,更衬映出她的天然绝色。 赵孝骞再次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有点痛恨自己见到绝色美女后这般没出息的样子,但……这女人是真的太美了,正常男人见了她,恐怕都会忍不住思寐求之吧。 赵孝骞不禁怅然善感,如此绝色佳人……如果睡完不用负责该多好。 “原来是狄姑娘,久违了。”赵孝骞客气地笑。 狄莹掩嘴轻笑:“世子一本正经的样子,倒令小女子很不习惯呢,何妨拿出当初抢掠汴京子弟钱财的嚣张模样,让小女子开开眼呢。” 赵孝骞老脸一热,认真地纠正道:“我再说一次,不是什么‘抢掠’,是他们向我买‘平安’,我和他们属于买卖行为,合理合法,两厢情愿。” 狄莹乐坏了,笑得咯咯咯像只刚下蛋的小母鸡。 “你可真是……他们的钱袋实实在在交给了你,‘平安’却不见踪影,世子确定他们的平安真到手了么?” 赵孝骞仍然认真点头:“我确定,他们交了钱,就不必挨我的揍,这难道不叫‘平安’?” 狄莹大笑,前仰后合一时都顾不上闺秀仪态。 赵孝骞没笑,他不觉得有什么好笑,古代女人奇怪的笑点……倒是有点好笑。 不过狄莹刚才的话确实提醒了他。 赵孝骞不由陷入深思,以后抢纨绔们的钱时,多少还是顾及一下脸面。 回头找青阳老牛鼻子制作一批平安符,每次抢完钱后给大冤种们发一个,这不就是正当的生意了吗? 朝堂御史都没法告他,既要了钱,又要了脸,完美! 所以,狄莹刚才无意间给了他一个非常周全的建议。 “多谢狄姑娘。”赵孝骞认真地道。 狄莹笑声一顿,满头雾水:“为何无故谢我?” 赵孝骞沉肃地道:“你别管,总之,多谢你。” 转身看着瑶华宫的道观牌坊,赵孝骞好奇地道:“狄姑娘今日来瑶华宫,……你娘也当道士了?” 狄莹一滞,犹豫要不要给他一记黑虎掏心,或是轻怒薄怨说一句“讨厌”。 狄家虽是将门,但终究是权贵大户人家,她无数次被父亲教育要做一个尔雅有礼的大家闺秀。 “讨厌~!” 狄莹做出了选择,大家闺秀,大家闺秀,要的就是这股子风拂杨柳般的柔弱风情。 赵孝骞虎躯一震,大家好好聊着天,莫名其妙怎么又茶里茶气了? “人家的姑母在此出家,今日奉我父亲之命前来瑶华宫探望,顺便给她送点东西。”狄莹娇柔不堪地道。 美眸盯着赵孝骞,狄莹小心地道:“世子是来探望令堂的么?” 当年赵颢和冯氏和离,在汴京城是大事件,几乎人尽皆知,狄莹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赵孝骞点点头,指了指身后的满载的马车:“跟你一样,带点东西给我娘亲,再看看她最近过得如何。” 狄莹面露难色,低声道:“世子怕是不知,瑶华宫是坤道观,向来不准男子入内,世子今日怕是白跑一趟了。” 赵孝骞不解道:“我来探望我亲娘都不行?” 狄莹叹道:“瑶华宫里大多是出家的皇族女眷,门禁尤为森严,不论男子是谁,恐怕都很难入内。” 赵孝骞顿时有些失望,但既然人家有这个硬性的规矩,他倒是不方便强求。 毕竟自己昨天才闯了个祸,把前任宰相揍了。 今日若再闯个祸,非要强行冲进去见自己的母亲,不大不小又是个祸,赵煦恐怕都不好意思再给他放水了。 破坏规则这种事,不能总干,多少休息几天,待风声过去再支棱。 “狄姑娘你能进去?”赵孝骞问道。 狄莹笑道:“我是女子,里面有我的姑母,正常的探视自然是能进的。”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那就拜托姑娘帮个忙,帮我把马车里的东西捎进去给我娘亲。” 第五十章 官封实权 对于这位刚认识没几天,才见过三次面的狄莹,赵孝骞的态度很平和。 不可否认狄莹确实是人间绝色,而且性格也不错,不像小户人家的女儿动辄羞涩内向。 狄莹的性格落落大方,谈吐有分寸不失教养,很符合大家闺秀的行为规范,偶尔装出来的茶里茶气的模样,更令人觉得可爱。 一个长得漂亮又大方不做作的女人站在面前,哪个正常的男人不喜欢? 赵孝骞当然也喜欢,但他喜欢的态度很随和。 活了两辈子的人,大约是没有动力去思考如何追求一個女人的,上辈子为了生存而承受的压力,后遗症到这辈子都没消。 随遇而安,顺其自然,或许这才是与狄莹相处的最佳方式。 不止是对她,对任何人赵孝骞都是这种态度。 当然,如果某天狄莹中了天下奇毒我爱一条柴,而他恰好在身边,然后狄莹扑过来求他帮忙解毒,热心肠的他大约也是不会推辞的。 毕竟做人可以随遇而安,但不能见死不救。 狄莹不知道这短短的一刻,在赵孝骞无尽的想象中,她已经不干净了。 瑶华宫不准男人进去,只能请狄莹帮忙。 赵孝骞带来的生活用品比较多,吃的穿的用的,什么都有,满满装了一马车。 狄莹当然明白赵孝骞的难处,很痛快地答应了帮忙。 “世子可欠了我一个人情哦。”狄莹瞟了他一眼,眼神里透出生涩的少女风情。 又来了,这该死的茶里茶气的小气质! “人情我记下了,狄姑娘何时想要,随时开口。”赵孝骞回给她一个帅帅的微笑。 “只不过,姑娘天资国色,汴京追逐好逑者多如过江之鲫,你与我走得太近,giaogiao们不会生气吧?”赵孝骞一脸无辜地道。 “giao……giaogiao?”狄莹整不会了,绝色的脸庞变得有些呆滞。 这个男人……好婊啊。 “我……我先帮你送东西进去。”狄莹说话没那么开朗了,慌张地扭头就走。 刚才赵孝骞的茶艺青出于蓝,画面太美,狄莹可能需要一生去治愈。 看着狄莹匆匆忙忙进了瑶华宫,赵孝骞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背影都那么美,将门之家是怎么生出如此美丽的女儿的? 她的爹娘在制造她的那一刻,一定非常相爱,周围的环境一定也很美,气温适中,天气晴朗。 转念突然想起自己父亲的容貌,赵孝骞顿时黯然叹息。 英宗先帝啊,当时你在想什么?是心情不好吗? ………… 瑶华宫外,赵孝骞等了一个多时辰,狄莹才款款走出来。 马车已卸,狄莹出来时面带笑容,但笑容不知为何有几分羞涩,俏丽的脸庞微微发红。 赵孝骞迎上前揖礼:“多谢狄姑娘。” 狄莹站在他面前,神情居然忸怩了一下,红着脸低声道:“东西我送进去了,令堂已收下,她托我告诉你不必惦念,还有……” “还有什么?” 狄莹不知为何愈发羞涩动人,停顿了许久,才期期地道:“令堂说……要你多读书,多出去走走,还有……有缘的话,愿你得一心人,相濡以沫,白首不负盟誓。” 赵孝骞点头,一一记下,却见狄莹脸色越来越红,不由好奇问道:“你脸红什么?精神焕发?” 狄莹难得地露出小儿女之态,跺脚嗔道:“我脸红与你何干?” 赵孝骞狐疑地追问:“是不是我娘亲刚才跟你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狄莹气道:“你才见不得人,哼!反正东西我帮你送进去了,话我也已传到,你欠了我人情。” 赵孝骞大方地道:“好,我记下这份人情了,狄姑娘想吃什么,想穿什么,尽管开口,三年五载后我再兑现。” 狄莹愕然:“为何要三年五载后兑现?” “因为我现在没钱,因为我家很穷,好色的爹,出家的娘,破碎的家庭,懂事的我……”赵孝骞一脸饱经世间疾苦的沧桑。 有那么一刹那,狄莹竟真有些心疼,差点下意识从怀里掏出钱袋搞慈善,幸好理智迅速归位。 这个要钱不要脸的臭男人! 楚王府怎么会穷,差点信了他的鬼话! “狄姑娘,我娘在里面生活如何?有没有被人欺负?”赵孝骞忽然认真地问道。 狄莹淡淡笑了笑,道:“瑶华宫里多是天家女眷,日子自然不算苦的,但她们终究是出家人,也不至于过得锦衣玉食,放心吧,我常来瑶华宫,会多帮你探望令堂的。” “多谢。” 赵孝骞的这声道谢,前所未有的认真。 狄莹脸蛋一红,垂首低声道:“令堂刚才对我也颇为……热情,我与她投缘,对她好一些自是应该的,你不必谢我。” ………… 皇宫,福宁殿。 魏节垂手站立赵煦面前,神情无比恭谨。 赵煦阖目养神,安静地听着魏节的禀奏。 “因楚王世子与刘挚之争,旧党朝臣愈见蠢动,他们大多对官家处置此事的结果不服,背后多有不忿之论。” 赵煦微笑:“‘不忿’?是在背后骂朕处事不公吗?” 魏节沉默不语,但此时无声便是答案了。 “接着说。”赵煦淡淡地道。 “官家废旧复新的国策,朝臣多有不满,不仅如此,事情已传到了汴京之外的民间,诸多不实的谣言正往南方扩散。” “神宗在世时行新法,太皇太后听政时又行旧法,如今官家亲政后,再次废旧复新,朝廷易法过频,地方官府和民间百姓渐生恐慌。” “不知是否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据皇城司所探,民间许多地方已有百姓聚众闹事的迹象,而朝廷尚无明文颁下,地方官员亦无所适从。” “有的官员本就是旧党所属,对官家的复新之举更为抵触,对当地百姓的闹事亦是暗中纵容,只将过咎推给汴京朝堂和……官家。” 赵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魏节停顿片刻,又道:“多地官员皆有暗中纵容闹事,甚至背后主动煽动闹事的现象。” “可能有汴京朝堂大员幕后指使,为的是破坏官家废旧复新的国策,逼官家放弃扶持新党。” 赵煦闻言大怒,咬牙狠狠拍着桌案:“这帮乱臣贼子!” 变法之难,难于登天。 早年王安石推行新法,一如今日般举步维艰。 如今的赵煦,总算也体会到当年的王安石是何等的艰难。 朝堂大半反对,地方官府抵触,民间百姓盲目哄闹,推行新法竟四面皆敌! 皇帝亲自制定的政令都无法推行下去,对皇权无疑是一种极严重的挑衅。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就算不为变法,赵煦也无法退缩了。 皇帝若因群臣的压力而退缩,以后他更容易被臣子拿捏,至高的皇权将会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迅速衰弱。 赵煦沉默半晌,愤怒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如山,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气。 打压旧党的力度必须加大,必须要用最快的时间,将新党势力扶持起来,否则会动摇皇权的威严。 这一次必须要让那些旧党势力们清楚地知道,大宋的江山,皇帝说了算! 静谧的大殿内,赵煦突然问道:“魏节,楚王世子赵孝骞其人如何?” 魏节想了想,道:“半月前后,判若两人,不知何故性格竟有极大的变化,但如今的楚王世子为人沉稳,待人平和,偶有冲动之举,应是良木小疴,仍可充栋梁。” 赵煦阖目不语,似乎在犹豫,也在思考。 百年成规,打破是需要魄力和勇气的。 赵煦不缺人才,朝堂里的人才太多了。 但赵煦需要的是一个能信任的人才,相比那些满腹鬼胎私心的文武百官,自家兄弟似乎更能得到他的信任。 宗族的力量和忠诚,是任何古人都必须依赖的一种资源,从古至今,任何艰困绝境时,能陪君王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往往是自家同姓的子弟。 此时此刻,赵煦突然很希望自己的身边,也有一个能够信任的宗亲兄弟。 所以,赵孝骞……合适吗? 许久许久之后,魏节的双腿都站得麻木了,赵煦才悠悠开口。 “着,赵孝骞任皇城司勾当公事,即日宣旨上任。” 第五十一章 权柄如刀 皇城司,起源于五代时期的“武德司”,宋太宗在位时改名为“皇城司”,是大宋的一个很特殊的神秘机构。 它直属于皇帝管辖,任何官员与府衙皆无权插手干预皇城司职事。 这个机构比较隐蔽,它的性质大致相当于明朝的锦衣卫,不过权力没锦衣卫那么夸张。 皇城司的职司主要是刺探,缉问和监察。 与锦衣卫不同的是,皇城司有缉问臣民的权力,但没有审判权。 也就是说,发现臣子或百姓有不法之举,皇城司可以不经当地官府,自行缉拿押解并审问,但审问之后,如何判决这個人,还是要经过刑部和大理寺定罪。 刑部和大理寺无法定罪的话,这个人仍是无罪的,该放还得放。 当然,被皇城司盯上的人,十有八九是跑不掉的,只是皇城司很少出手,除非涉及非常重大的案子,比如谋反篡逆,勾结外敌等等。 赵煦封赵孝骞为皇城司“勾当公事”,这是个官名。 是的,“勾当”最初是官名,后来历经千年,不知为何演变成了贬义词。 如同大宋的相权一样,皇城司的权力也是分立的,它没有一把手,却有三名勾当公事一同统辖皇城司,三名勾当公事便是皇城司里最高级别的官员,三人互相配合,同时也互相制约。 大宋历代官家大约是清楚皇城司是一头猛虎,所以官家不会将统御这头猛虎的权力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分权而立才是最稳妥的。 而且作为皇城司最高级别的官员,勾当公事的品级也不高,只有正七品,这或许也是出于官家对皇城司的提防之心。 一个掌握着监察,缉问,刺探等偌大权力的强权机构,正如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官家必须将这头猛虎关在笼子里,否则权力强大到失控,会反噬猛虎的主人。 不得不说,大宋的历任官家在对待权力的问题上,态度一直是清醒且谨慎的。 而今日,赵熙在经过谨慎思考后,终于决定动用皇城司了。 不仅如此,他还要将赵孝骞塞进皇城司。 宗亲不可任实权官职,但皇城司是例外。 皇城司直属皇帝统辖,它不参与朝政,更没机会干预朝政,它与文武百官是监察与被监察的对立关系,不必担心皇城司结交官员。 更重要的是,如今的赵煦举步维艰,他需要一柄刺向旧党势力的刀。 皇城司无疑是一柄锋利无比的刀,若是刀柄握在同姓宗亲的手上,赵煦使起来想必更得心应手。 赵孝骞便是最合适的人选,或者说,他是赵熙能想到的宗亲里唯一的人选。 不选他还能选谁?难道选那个体重三百斤的大胖子赵颢? ………… 楚王府。 回到王府的赵孝骞一脸疲惫,今日去瑶华宫却没见到亲娘,赵孝骞的心情有些失落。 回到王府后赵孝骞告诉了赵颢,赵颢似乎早有所料,也不怎么惊讶,表情很平静。 或许对于冯氏这位曾经的发妻,赵颢是真的没有感情了。 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自己的脚知道,婚姻中所谓的磨合,不过是强逼自己对另一半的妥协和付出,当妥协到了自己无法忍受的地步,分开才是对各自最大的善意。 这个道理,没经历生活中的柴米油盐的热恋男女,大约是不会明白的,中年夫妻或许更有体会。 赵颢显然不是习惯在婚姻中妥协的人,赵孝骞看得出来,和离后的赵颢很快乐,他的快乐赵孝骞真的想象不到。 关于冯氏的话题,父子俩聊得很少,话题一笔带过。 但赵孝骞还是暗暗决定,定要找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大摇大摆地进瑶华宫,亲眼看看自己这辈子的亲娘。 父子俩没话不会找话,不如找点休闲活动。 不知何时起,王府固定的休闲活动变成了观赏下人清洗地毯。 赵孝骞作为这个活动的创造者和发起者,受到了王府主人和下人的热烈追捧。 而赵颢,从最初的不屑,慢慢也变成了狂热的观赏爱好者。 这玩意儿是真有魔力,明明只是简单的冲水,洗刷,再冲水,再洗刷,如此无聊的活动,赵颢居然仿佛被灌了心灵鸡汤。 下人们冲洗的已不是地毯,而是赵颢的灵魂,他领悟了人生的恬淡宁静,治愈升华,以及,道法自然。 此刻的王府中庭,下人们满头大汗忙活着,而中庭的石阶上并排蹲着四个人,除了赵颢赵孝骞父子,还有赵双征和蔡攸。 赵双征和蔡攸这俩人不知何时打成了一片,上次马场伏击战,两人还是揍与被揍的关系,今日却莫名有了交情,看两人说话时的亲密语气,几乎跟拜了把子似的。 赵家父子俩观赏洗地毯的时候,赵双征和蔡攸正好登门拜访。 二人进了中庭,见父子俩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下人洗地毯,二人差点以为他们魔怔了。 这种既无聊又乏味的事,父子二人为何看得如此出神,简直浑然于物外,难道洗地毯这种事暗藏着什么了不得的惊天秘密? 二人没行礼,估计行礼了父子俩也不会看他们一眼。 于是二人安静地与父子俩蹲成一排,四人一言不发地看着下人们清洗地毯。 这一看就是小半个时辰,赵双征和蔡攸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眼睛拔不出来了! 既上瘾又上头,原来洗地毯竟是如此神奇且富有魅力的活动。 最后,一面地毯洗完,下人将地毯摊开,晒在阳光下,父子俩才悠悠地舒出一口气。 赵双征和蔡攸却意犹未尽:“继续呀,再来一面地毯!” 戒不掉,根本戒不掉! 赵孝骞幽幽地叹气:“没了。” “啥没了?” “地毯没了,这两天,我王府里所有的地毯全洗光了。”赵孝骞幽怨地道。 赵双征急了,正看得上瘾,怎能容许地毯没了。 “我家有,派人十万火急去一趟我家,把脏了的地毯全搬来!”赵双征立马道。 赵孝骞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冷笑:“我家的下人,洗你家的地毯,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我给工钱行吗?”赵双征抓耳挠腮,洗地毯的后劲很大。 赵孝骞沉下脸,严肃地道:“堂堂七尺昂藏丈夫,不思忠君报国,却不求上进,蹲在我家看别人洗地毯,无不无聊!” 赵双征和蔡攸无语地看着他。 这是你家,洗地毯是你弄出来的,不出意料的话,整个王府的地毯清洗过程你都看完了,现在却说我们不求上进? “我们不求上进,你呢?”蔡攸忍不住问道。 赵孝骞微微一笑:“我是宗亲,宗亲天生就应该不求上进。我倒是想上进一下,官家不答应呀。” 赵颢乐了:“俺也一样。” 赵双征也笑了:“俺也一样!” 蔡攸:“…………” 话很欠抽,但神奇的是,令人无法反驳。 匆忙的脚步声打破了四人平静的心情,一名下人出现在中庭,一脸的喜意。 “禀殿下,禀世子,宫里来了旨意,世子封官了!皇城司勾当公事,实权官儿!” 第五十二章 君子之泽 平地一声炸雷,把王府中庭内的四人都炸懵了。 宗亲,授实权…… 大宋开国百余年,除了太祖的兄弟赵廷美,谁还掌过实权? 再想想赵孝骞被封的官职,皇城司勾当公事。 皇城司是个什么性质的机构,在场的人都很清楚,这个机构隐蔽且神秘,上下官员不多,但它却是历任官家的心腹。 百余年来,大宋朝堂上,许多官员的升降,朝堂势力的平衡,外敌兵马的进退等等,都与皇城司脱不了干系。 可以说,皇城司提供给官家的消息,是能够影响官家决断和朝堂局面的。 官家竟将如此重要的官职授给了赵孝骞,这般重视,连赵孝骞本人都有些意外。 反思自己最近的言行,除了怂恿活爹上了一道奏疏,弄了個雪盐,以及揍了前任宰相……之外,也没干过什么特别长脸的事呀。 相比赵颢赵双征的惊呆,蔡攸更是心头狂震。 宗亲任实职代表什么意义,蔡攸最清楚。 当初马场被伏击后,蔡攸果断选择抱赵孝骞的大腿,哪怕赵孝骞后来揍了刘挚,满朝文武对赵孝骞口诛笔伐,就连他的父亲蔡京都严厉要求他与赵孝骞保持距离的时候,蔡攸都没有动摇过。 事实证明,蔡攸赌对了。 对布衣身份的蔡攸来说,他虽未踏入朝堂,但聪明人懂得早早地为自己的前程布局,找到正确的人,然后倾尽全力对他政治投资,一旦投准了,便能收获到不敢想象的丰硕成果。 此刻官家旨意到来,蔡攸当即长揖恭贺,然后寻了个理由告辞。 出了楚王府的大门,蔡攸拔腿就跑,朝家中赶去。 赵孝骞这人已注定一飞冲天,趁他尚在微末之时,不仅是蔡攸,整个蔡家都要紧紧抱住楚王府的大腿。 此事紧急,赶早不赶晚,晚了就来不及了。 王府中庭内,赵颢满脸喜色,赵双征显然没有蔡攸那般敏感的政治嗅觉,仍傻乎乎地站在原地说着恭喜。 与蔡攸的功利不同,赵双征的眼神很清澈,赵孝骞授了实职,他只会为赵孝骞高兴,交情之外的利益问题,他想都没想过。 当然,确实也跟上进心有关。 大宋宗亲的前程,从出生那天起,一眼便能看到头了。 “吃席!吃席!”赵颢大喜高喊。 赵双征兴奋地搓手:“没想到今日竟意外碰到喜事,上次听子安兄说贵府有一种新玩意儿叫‘炒菜’,不知今日愚弟有口福否?” 赵颢连连点头:“有有!天色还早,你赶紧回家带上厚礼,寒舍等你来了再开席。” 赵双征笑容一僵:“回家……带上厚礼?” 赵颢也愣了一下:“我家有喜事,你来吃席难道不带厚礼吗?” 赵双征呆呆地望向赵孝骞,眼中充满了惊愕,那是一种价值观崩塌后急待重建的眼神。 赵孝骞老脸一热,这位活爹真是…… 家里确实不大宽裕,但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赵孝骞不一样,他要钱的同时,还想兼顾要脸。 “贤弟莫听我父王胡说,……厚礼不急一时,你吃完席再送也行。”赵孝骞随和且大方地笑道。 赵双征惊愕的眼神仍未消散。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这份厚礼我都送定了呗。 不愧是父子,家道传承非常完美。 “我……我还是先回家,带了厚礼再来吃席吧。不然这顿席怕是吃得不爽快。”赵双征扭头就走。 赵颢冲着他的背影高高扬手:“贤侄快去快回,等你开席。” 赵双征的身影消失后,赵颢仍一脸喜意地注视门口。 “这孩子,真实诚!”赵颢赞不绝口。 赵孝骞叹了口气:“父王,以后要钱的时候咱能不能稍微委婉一点?” 赵颢笑呵呵地道:“如何委婉?像你一般在茶肆摆个摊子,让汴京城的纨绔排着队给你送钱,这就叫委婉了?” 赵孝骞一滞,然后满腹绝望。 一语惊醒梦中人,原来我跟我爹是一路货色…… 所以,我活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不对,我上辈子好像也是这个样子。 更绝望了…… 父子俩走进银安殿,赵颢一边走一边咋咋呼呼,吩咐王府打扫卫生,又令厨子准备丰盛的酒菜。 进了银安殿,父子俩各自坐下,赵颢的脸色终于严肃起来。 “吾儿大才,咱楚王府可算出人头地了。”赵颢长舒一口气道。 “父王这话说的,王爵已是人臣之巅了,哪里用得着出人头地。” 赵颢摇头:“你错了,人臣之巅只有我,待我故去,你以为你能继承楚王之位?若与官家来往疏远,顶多封你一个国公或是郡公,再往下,你的儿子孙子,大约便是侯爵,子爵。”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便是这个意思,所以,吾儿要与官家多来往,最好能得官家重任,我楚王一脉方不至于五世后泯于世间。” 赵孝骞点头,他懂了。 赵颢捋着短须,突然又笑了:“官家才二十岁,却有谋国之才,倒是出乎为父意料了。” “哦?怎么说?” “朝堂大大小小的实权官儿,官家都不任你,偏偏把你塞进了皇城司,这可有深意了。” “皇城司直属官家,只听官家之令,朝中宰相吏部御史台皆无权节制皇城司,皇城司办事,他们连问都不敢问,而他们犯了事,皇城司是有权拿问他们的。” “宗亲不可任实权,官家若执意打破祖宗成法,唯独皇城司之职是最合适的,官家的这道任命,也是对满朝文武的一次试探。” “若有朝臣讦责官家坏了祖宗法度,官家至少能圆其说,毕竟皇城司并不在朝廷管辖之内,基本属于皇廷内臣,外臣无权干预皇城司任免。” 赵颢望向沉默的赵孝骞,神情严肃地道:“骞儿,你好好干,官家为了任用你,可是费了苦心的。” 赵孝骞此刻没想别的,心思却在赵颢身上。 他突然发觉,这位活爹似乎没表面看来那么玩世不恭,刚才说的一番话,简直是一只混迹朝堂多年,经验无比丰富的老狐狸。 “骞儿,旨意已送来王府,明日你需着官服,进宫谢恩,官家任你为皇城司勾当公事,你当问清楚,官家究竟想让你办什么差事。” 赵孝骞点头应了。 赵颢盯着儿子的脸,眼神满是慈爱。 从上次被蹴鞠砸晕,差点命赴黄泉,醒来后却判若两人。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不仅性格不再懦弱孤僻,还能挽救王府危机,增加王府收入,如今连官家都开始重用他了。 想想就跟做梦一样,赵颢都忍不住怀疑这个儿子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儿啊,前程在望,你当如履薄冰,谨慎言行,你出息了,为父能帮你的地方不多……” “但是将来你不管遇到任何风浪,楚王府仍是你避风之地,只要为父不老,还能动弹,你永远能躲在为父身后。” “一息尚存,我必护你周全。” 第五十三章 站队大势 赵孝骞终于发现,他对这个世界已不再陌生,他不再用外人的眼光,冷漠地注视这世间的悲喜。 这个世界的亲情,如一根无形的绳子紧紧束缚,将他一步步拉进红尘,让他心甘情愿地融入。 世间羁绊唯亲情,面对赵颢的慈爱宠溺,赵孝骞忽然觉得,自己很想为这位父亲,这個家庭付出点什么。 或许,等自己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自己的绿荫便可为他和家庭遮风挡雨了。 王府开席,宾客不多。 赵孝骞被封官的消息还没传出去,今日王府的宾客只有赵双征和蔡攸。 两位果然不负所望,给王府送了厚礼。 赵颢心情大悦,立马将两位贵客升级为svip。 若不是王府还在为太皇太后服丧,赵颢搞不好都打算安排歌舞以娱宾客了。 第二天一早,赵孝骞穿着红色官服,头带长翅官帽,悠悠地出了门。 按赵孝骞的官员品级来说,皇城司勾当公事是正七品官,按制应着绿色官服,五品以上官员才能穿红色。 但赵孝骞的官职可不止是勾当公事,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端州刺史,从五品。 端州刺史是寄禄官,也就是俗称的虚衔,但虚衔也是衔,既然是从五品,就应该穿红色官服。 身穿大红,头戴长翅,腰系玉带,赵孝骞站在镜子前左看右看,总觉得不自在,像个新郎官似的。 天地可鉴,他这辈子还……嗯,俗称“处男”,可耻的称号。 出了王府大门,赵孝骞上了马车,直奔皇宫。 福宁殿内,赵孝骞又见到了赵煦。 二话不说纳头便拜,没办法,君臣之礼马虎不得,谁知道赵煦是不是小心眼儿,礼数不到位,人家暗暗记恨了怎么办。 赵煦今日的心情不错,大约是昨晚没熬夜,睡了个踏实觉,今日看起来神采奕奕,眼神都清澈了许多。 “哈哈,子安,朕就猜到你今日会来。”赵煦招手,示意他坐下。 “官家器重,臣惶恐,臣今日进宫,特为叩谢天恩而来。”赵孝骞不卑不亢地道。 赵煦摆了摆手,笑道:“皇城司,朕能想到最稳妥的位置,便只如此了,子安之才朕看在眼里,先踏实在皇城司干着,着实为朕办几件事,既然朕已破了祖宗成法,未来再将你调任别处亦非不能。” “多谢官家,臣必忠君报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官家亲政未久,敢破祖宗成法,任用宗亲子弟,足可见官家何等魄力,纵是秦皇汉武亦不及也,臣相信我大宋江山在官家的治下,定能社稷一统,远迈强汉盛唐,官家万岁!” 说完赵孝骞赶紧揉搓脸颊,肉麻了,脸上起了鸡皮疙瘩,心中泛起一股淡淡的羞耻感。 马屁听起来略有些无耻,但这些马屁话是不能省的。 人家皇帝就喜欢听别人拿他跟秦皇汉武比,顺便再添几句效忠,鞠躬尽瘁之类的彩虹屁,赵孝骞当然要投其所好。 果然,赵煦仰天大笑,笑得像反派boss座山雕,显然赵孝骞的马屁正挠中了他的痒处。 “夸张了,哈哈,夸张了,朕何德何能,竟与秦皇汉武比肩,子安啊,这些话往后可千万莫说了,朕臊得慌。”赵煦嘴上谦虚,但他的嘴角却比ak还难压。 赵孝骞暗暗撇嘴,嘴上说着“何德何能”,你脸上的笑容简直刻了字,“古往今来老子特么毫无争议的第一,不服炸坟出来砍我。”。 也不好好反思一下,大宋严格说来,其实只是一个割据政权啊。 终宋一朝不仅没能实现统一,反而越来越拉胯,到了南宋,简直没眼看。 秦皇汉武在陵墓里都能气笑了。 所以,自己的身边为何到处充斥着这些不要脸的人,就连官家的脸皮都如此厚。 “官家怎可妄自菲薄,臣言官家功比秦皇汉武绝非阿谀逢迎,而是真心话。” 赵孝骞正色道:“官家亲政以来励精图治,废旧复新更是人心所向,不拘一格任用宗亲子弟,敢于打破祖宗成法,历数大宋帝王,何人能有官家这般无畏气概。” “臣相信,假以时日,天时在握,官家定能令大宋崛起,灭辽平夏,成就万古不朽之功业。” 揉脸,又起鸡皮疙瘩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过分了,子安过分了!”赵煦仰天狂笑,两眼亮得可怕。 赵孝骞这番鬼都不信的马屁,赵煦好像当真了。 挺好的,人生真糊涂也好,假糊涂也好,见人就夸终归是错不了的,卡耐基说人性的弱点是什么来着? 不管是什么,往死里夸就完了。 赵孝骞毫无底线毫无廉耻地吹捧了赵煦好大一会儿,赵煦越听越欢喜,望向赵孝骞的眼神也愈发顺眼。 到底是同姓宗亲,他懂朕! 直到吹捧得赵煦的脸孔都微微发红了,赵煦才理智地打断了赵孝骞的吹捧。 不能再听了,再听就上头了,要迷失自己了。 然后君臣便聊起了正事。 “皇城司里算上你,总计三位勾当公事,你们三人互不统属,各司其职,重要消息只需直接向朕禀奏。”赵煦道。 “臣明白。” 赵煦嗯了一声,道:“朕任你为勾当公事,可知要你办何差事?” “臣不知,请陛下明示。” 赵煦沉默片刻,缓缓道:“如今国朝第一大事,是废旧复新,新法之变度,朕与朝中相公诸臣自有商议,但,旧党势大,诸法难行,有时也委实教朕头疼。” 赵孝骞小心地问道:“官家的意思是……” 赵煦微微一笑,却不再往下说了。 赵孝骞见赵煦的态度,情知有些事情需要靠自己去悟,不管悟到了什么,干了什么,是他这个勾当公事该担当的,做错做对都与官家无关。 “臣懂了。”赵孝骞躬身道。 赵煦对赵孝骞的反应很满意,然后道:“若遇事不决,可来问朕,皇城司都无法解决的麻烦,也可向朕禀奏。” “臣遵旨。” 告退,出宫,从福宁殿到宫门这段路,赵孝骞脑子里一直在运转。 赵煦的意思,赵孝骞大约明白了。 简单一句话,旧党太多了,新党太少了,朝堂势力失衡,对皇帝来说不是好事。 所以旧党势力占据的位置,应该空出来一些,让新党填上。 那么,如何让旧党心甘情愿让出位置呢?任免圣旨不能无缘无故,于是皇城司就该出马了。 贪污受贿的,违法乱纪的,以权谋私的,总之,各种罪名必须有人领了,赵煦堂而皇之罢免这些人,再一纸调令让新党补上。 赵孝骞这位勾当公事,未来要干的就是这些活儿。 没错,非常得罪人,弄不好便是千夫所指,被旧党势力恨之入骨。 但赵孝骞无所谓。 他知道历史的走向,不出意外的话,未来数十年,哪怕下一任,下下一任大宋皇帝,都是主张新法的。 旧党从这一年开始,将会被年复一年的打压,一直到南宋,还在挨官家和新党的大逼兜。 那位著名的文豪苏东坡先生,由于是旧党,后来在徽宗时期,被人把名字刻在石碑上,被称为“元祐奸党碑”,你敢信? 没错,这事儿蔡京干的。 赵孝骞站在了大势的一方,尚有何惧? 第五十四章 初识同僚 走出皇宫,赵孝骞有些恍然。 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竟然掌权了,虽然只是个正七品小官儿,但权力是真的不小。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这个,可能还不行,皇城司没那么大的权力,赵孝骞也不敢这么干,否则不等群臣参他,赵煦就先把他一片片剐了。 太祖赵匡胤开国时便定了规矩,不杀士大夫。即所谓的“君子政治”。 无限抬高文臣,无限贬低武将,开国便矫枉过正,大宋的弱,从开国时便已埋下极深的隐患。 “君子政治”,意思就是,朝堂上政敌之间争得再激烈,目的不过是把政敌斗到丢官免职,或是贬谪地方,到此便可止矣,基本不会要了政敌的性命。 比如当年的苏轼,乌台诗案这么大的案子,“诗文毁谤君相”这么大的罪名,结果也只是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大概相当于黄州民兵队的副队长。 说到苏轼,赵孝骞对这個未曾谋面的文豪颇为神往。 如今的苏轼还活着,大约在海南岛住海景房,吃生蚝,钓龙虾,摸当地土著姑娘小麦色皮肤的大腿…… 别怀疑,他一定会摸的。 大文豪不摸姑娘大腿,怎好意思称“大文豪”? 想到苏轼,赵孝骞就很想跟他换换。 他的人生,赵孝骞的梦。 一千年以后去海南岛度个假,知道多贵吗? 既然大宋有所谓的“君子政治”,那么皇城司打压旧党势力,最多只能将他们扔进大牢,除非罪大恶极,否则轻易不可杀人。 出了右掖门,赵孝骞正打算上马车,却突然被人叫住。 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魁梧汉子走过来,他穿着绿色官服,容貌颇为……嗯,只能说五官齐全,特点是毛发浓密,整张脸布满了胡须,胡须茂密得连五官都遮了一半。 再配上他穿的官服,像极了天庭当官的弼马温,官服穿在身上怎么看都不伦不类。 这人走到赵孝骞面前,先拱手行礼,然后挤出一丝微笑。 看得出,这个微笑真的挤得很努力了,他显然不是爱笑的人。 “楚王世子当面可是?”声音粗犷沙哑,阳刚气十足。 赵孝骞也笑着回礼:“正是在下,不知尊驾……” “下官皇城司勾当公事魏节,拜见世子。”魏节再次行礼。 赵孝骞恍然,平级的同事啊。 皇城司勾当公事一共有三人,赵孝骞和魏节都是。 “原来是魏……嗯,魏勾当?”赵孝骞有点不确定,总觉得“勾当”这词儿像骂人。 魏节可不知“勾当”这词儿在后世是贬义,闻言很自然地拱手表示谦逊。 “下官表字‘立衍’,世子直呼下官表字便可。”魏节道。 赵孝骞很随和地笑道:“你我都是勾当公事,你不必自称‘下官’,看你应该长我几岁,以后便称你立衍兄吧。你亦可唤我子安。” 魏节慌忙道:“怎能直呼世子表字,太折煞我了这也。” “都是男儿大丈夫,不必在这种小事上推来推去,就这么定了。”赵孝骞不耐烦地道。 魏节唯唯称是,但嘴上还是称世子。 尊卑有别,赵孝骞的出身背景是魏节拍马也比不上的,官场上不拘小节的人,官儿大抵是当不了多久的。 从赵煦下旨任赵孝骞为勾当公事那一刻起,魏节就很清楚,以后皇城司不再是三足鼎立的格局,多半要以赵孝骞为尊了。 宗亲任实职,官家敢打破祖宗规矩,必然有他的打算。 赵煦亲政未久,天下待兴,这般时节,或许唯有宗亲兄弟更能得到他的信任,将赵孝骞塞进皇城司,魏节用屁股想都知道,赵煦大约是要把皇城司掌握在这位同姓宗亲兄弟手中了。 皇城司是一柄锋利的刀,刀柄握在什么人手里才能让官家得心应手,这个很重要。 所以魏节见赵孝骞的第一面,便主动降了身份,以下官自居。 人家投胎技术太高,必须尊敬一下。 “同僚初识,要不要庆祝一下?”赵孝骞笑问道。 官场如职场,有些应酬是免不了的,谁不希望自己有个懂事又大方的同事? 魏节粗声道:“下官正有此意,与世子小酌一番,下官做东不如。” 赵孝骞眨了眨眼。 刚才魏节说第一句话时,赵孝骞便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说了几句后,赵孝骞终于听出来了。 “立衍兄何方人士?” 魏节道:“下官青州人,元丰年入汴京步军殿前司任指挥,元祐四年调任皇城司被官家。” 赵孝骞恍然,青州大约是后世的山东潍坊一带。 难怪那么喜欢用倒装句。 “来,立衍兄跟我念,‘元祐四年被官家调任皇城司’。” 魏节很听话地跟着念:“元祐四年被官家调任皇城司。” 赵孝骞满意地笑了。 魏节却不解地道:“这话有啥别的意思吗我说。” 赵孝骞立马泄气,叹道:“你高兴就好我觉得。” 摸了摸怀里的银子,鼓鼓的一包,估计不少,赵孝骞有心请魏节逛青楼,顺便自己也能得偿所愿。 然而赵孝骞对大宋青楼的消费实在缺乏了解,赵颢说他有次给花魁娘子砸了一千贯都没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搞得赵孝骞有点底气不足。 “吃饭喝酒总不会太贵,我请。”赵孝骞大方地邀了魏节上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又来到御街路口。 赵孝骞掀开车帘,如同导游介绍名胜古迹似的,指着路口道:“此地是我扬名之所,当初我一个大逼兜,差点打爆刘挚的狗头。” 然后赵孝骞恶狠狠地捏拳:“谁敢不听我的话,我也打爆他的狗头,形如刘挚!” 马车内,魏节脸颊抽搐了一下,叹道:“世子恐吓下官不必如此含蓄,官家既任世子为勾当公事,下官自然听你的。” 赵孝骞迅速收起了凶恶的嘴脸,展颜一笑:“误会,立衍兄误会了不是,你我同僚,我怎会恐吓你,不过是一时兴起,宣扬一下我当初的丰功伟绩而已,立衍兄切莫以为我在针对你。” 魏节脸颊又抽了一下,不知是应酬式微笑还是表示无语。 “是是,世子虎威,天下何人敢犯,皇城司以世子为首,日后当横行汴京我觉得。” 短短几句话,赵孝骞确定了自己在皇城司的地位。 好不容易得了个掌实权的官儿,总不能被同僚架空吧,现在的发展赵孝骞颇为满意。 青楼去不起,吃吃喝喝没问题。 在魏节的推荐下,二人来到潘楼东街一家名为“第一楼”的地方。 敢在美食遍地的汴京自称“第一”,自然有着不凡的本事。 第一楼最出名的是主食,是一种名叫“灌汤包”的东西。 没错,就是后世开遍全国的灌汤包,它的真正发源地是大宋汴京。 第五十五章 辖下所属 灌汤包发源于汴京,但它发明出来却更早,在唐玄宗时期,便有一位姓孙的厨子做出了灌汤包。 唐玄宗甚喜此物,亲自将它命名为“灌汤馒头”,唐朝时的“馒头”便是包子的意思。 后来到了大宋,这家第一楼便在汴京开了起来,据说还是唐朝时的秘方,不过厨子不姓孙了。 赵孝骞和魏节走进第一楼,四下打量环境。 说是“第一楼”,但其实地方并不大,一楼大约能摆五六张桌子,上面还有二三楼。 楼内的装潢很简陋,人们来这里也不是冲着装潢来的,在汴京潘楼街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能有这样一间店铺委实不错了。 楼内的桌椅颇为陈旧,门口挂着厚厚的布帘。 神奇的是,这里也有怀抱琵琶的歌妓,在楼上楼下游走,央求客人点个曲子,或是陪客人饮几杯。 陪饮几杯酒不会那么单纯,算是默许了被客人摸摸抓抓,属于底层阶级的皮肉生意。 还有市井闲汉们在桌子之间穿梭,客人需要买什么东西,或是别的需要引介的人和物,闲汉们便收取客人的赏钱,喜滋滋地帮忙跑腿。 后厨的小门紧闭,大约是掌柜怕灌汤包的秘方被人偷去,防得很严,客人若起身打算去后厨看看制作过程,掌柜和伙计会拦在门口,笑吟吟但态度坚决地请客人回去。 赵孝骞和魏节点了两屉包子,还点了几样小菜和一壶酒。 热腾腾的包子很快端上来,揭开屉布,赵孝骞发现跟前世的灌汤包有些不一样,个头很大,一只大约有拳头大小,面皮很薄,简直能透过面皮看到里面晃荡荡的汤汁。 挟起一只放凉后,赵孝骞迫不及待一口咬下,不忙松口,先从缺口处使劲吸里面的汤汁,再咬里面的馅儿。 这一口下去,赵孝骞差点流出泪来。 前世的味道! 一种美食传了千年,味道居然一点没变,幸福感爆棚。 魏节坐在他对面,一脸呆滞地看着他。 吃個包子都能流泪,这位楚王世子的精神状态…… 难怪敢揍前任宰相,这人疯起来怕是连自己都不放过。 “好吃!”赵孝骞擦了擦眼眶:“多谢立衍兄引介此地,以后我定常来。” 这都不是吃包子了,而是吃情怀,来自前世的乡愁。 魏节扯了扯嘴角,不习惯笑的人,再怎么努力,笑起来都充斥着一股大反派皮笑肉不笑的阴森味道。 “世子喜欢就好,此地亦常来下官。” 吃完一个又一个,赵孝骞吃了大半屉,委实吃撑了,这才端杯敬魏节。 节奏放缓,魏节说起了正事。 “世子今日上任,下官给您说说皇城司的情况,皇城司辖下有两司,一曰‘探事司’,一曰‘冰井务’,二司皆受皇城司节制。” 赵孝骞不解,“探事司”能理解,顾名思义,打探情报的,皇城司的本质就是个特务机构,探事司自不可少。 冰井务是个啥? 魏节不慌不忙地解释:“所谓‘冰井务’,所司主要是宫闱之内,皇宫里的官家太后和贵人们,夏天要用冰降暑,宫中便设冰井务,所谓‘冰井’,指的是宫中藏冰之所,给贵人们提供冰块。” “太宗以后,冰井务就变了,它成了历任官家在宫中布下的眼线,专职监察宫禁宿卫之言行,不仅如此,冰井务还兼羁押之责。” “举凡皇城司拿问之人犯,在交给刑部或大理寺审问之前,皆由冰井务暂时羁押,当然,若是重大刑案,冰井务也会私下刑讯审问,再交给刑部或大理寺问罪。” 赵孝骞恍然大明白。 简单的说,皇城司下面有两个部门,一个是探事司,一个是冰井务。 探事司负责打探和抓人,冰井务负责关押和审问。 而且冰井务还是皇宫中重要的防线,它的密探潜伏在皇宫里,专门监察那些宫禁宿卫的言行,保证官家的安全。 “咱俩是勾当公事,能节制探事司和冰井务?”赵孝骞又问道。 魏节道:“当然,探事司和冰井务隶属皇城司,世子和下官是皇城司最高的官,辖下两司皆听命于你我……” 顿了顿,魏节补充道:“……以后主要是听命于世子。” 赵孝骞立马对魏节心生好感。 这货很会做人,不需要沾毛,已经比猴儿还精了。 “皇城司不是有三位勾当公事吗?除了你我,还有一位呢?”赵孝骞没忘记漏网的那个勾当。 如果不服,照例打爆他的狗头。 魏节道:“还有一位勾当公事常驻宋辽边境的真定府,他专司打探辽国敌情和兵马调动布置,‘皇城司’设立之初,本就是为打探敌情而存在的。” 赵孝骞不由暗暗吃惊。 如此神秘隐蔽的特务机构,能量果真不小,由内而外都顾及到了。 真定府太远,暂时没法对他立威。 了解到皇城司的大概情况后,赵孝骞这才说起了正事。 “有件事烦请立衍兄辛苦一下……”赵孝骞道。 魏节急忙道:“尽管吩咐世子。” “是‘世子尽管吩咐’……唉,算了,你高兴就好。” 赵孝骞顿了顿,低声道:“汴京城和各地官员里,关于旧党一方的名单,你整理一份给我。” 魏节道:“新旧两党所属朝臣,皇城司早有名录,世子随时可查阅。” 赵孝骞点头,并不感到意外。 皇城司若连这点基本的情报都没有,赵孝骞就该在内部找人开刀了。 赵孝骞又道:“汴京的旧党朝臣里,皇城司可有拿到他们作奸犯科的证据?” 魏节犹豫了一下,道:“有,但不多,左司一位郎中,一位承宣使,两位给事中……他们大多涉贪墨受贿,还有一位天章阁直学士,府宅涉逾制。” “这几人皆是旧党,他们的涉事证据皇城司是直接掌握的,只是一直未拿问而已。”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明日将这几人的涉事证据直接交给我,切莫走漏风声。” 魏节有些担忧地道:“世子这是要……是官家的意思吗?” “社会上的事少打听。” 魏节立马闭嘴,不敢多问一句。 心中却隐隐明白,此事定是官家的授意。 这位官家立志复新,所图甚远,朝堂眼看要变天了,不知多少旧党朝臣的命运从此被改变,彻底告别政治舞台。 官家亲政以来,从调任曾布章惇入京,到打破祖宗成法任宗亲子弟为官,再到赵孝骞搜集旧党朝臣犯事的证据。 一步一步无不在显示,官家正在勒旧党们的脖子。 而皇城司扮演的角色,便是官家手中那根要人命的绳子。 第五十六章 王府进财 赵煦要削弱朝堂旧党,赵孝骞愿意配合。 反正在赵孝骞的心里,新党旧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对君臣什么的概念并不是太接受。 赵孝骞选择配合赵煦,更多的是一种积攒个人资本的过程。 人在大宋,刚刚穿越。 没有足够的实力改变世界的游戏规则以前,最好保持低调,紧紧抱住最粗壮的那条大腿。 那种刚穿越就大喊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傻缺,在这個世界上大抵是活不了太久的。 赵孝骞不是傻缺,他只不过是随遇而安的性格。 给我官儿,我就当,让我混吃等死,我也不拒绝,像徐霞客那样,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过完一生,已是人生至幸。 从魏节那里拿到了几名旧党官员的罪证,赵孝骞随意看了看。 罪证很充实,几乎可以说板上钉钉了。 但罪名不是很大,大多跟贪墨受贿有关,还有个盖房子逾制的,一个从三品官儿,府宅正堂的高度比制度规定的高了二尺左右,已经是王侯府邸的规格了。 贪污受贿那几个还好说,毕竟钱落了袋,该享受的也享受了。 府邸逾制那个,赵孝骞就不太理解了,这货图个啥? 好好盖个房子,摊上天大的麻烦,自古帝王最忌讳的就是“逾越”,非要往枪口上撞。 当然,新党其实也没那么干净,只是如今朝廷的大势,枪口一律瞄准了旧党,皇城司对新党的所为或许清楚,但仍保持不闻不问的态度。 罪证拿到手,赵孝骞查阅几遍后,立马派人送进皇宫。 两个时辰后,皇宫来人,将罪证原封不动地还给了赵孝骞,宫人还转达了赵煦的一句话。 “便宜处置”。 赵孝骞顿时心里有底了,派人召来魏节,下令皇城司按图索骥拿人。 一名左司郎中,一名承宣使,两名给事中,还有一名天章阁直学士,半天之内全部被拿下,送入冰井务关押,司内自有专人审问。 一石惊起千层浪。 汴京城又炸了。 炸点很多。 首先是官家对赵孝骞的实权任命,大宋的律法对宗亲向来极为严厉,宗亲不得任实职已是祖宗成法,早在太祖皇帝在位时已定下。 百余年过去,官家竟打破成法,将赵孝骞任了实职,尤其是皇城司这种神秘又强权的部门。 这……成何体统!祖宗的话都不听了,官家这是要翻天了吗? 没等朝臣们缓过神来,便又传来了坏消息。 赵孝骞令皇城司拿问了五名朝臣,最高是从三品的天章阁直学士。 果然,宗亲掌权的结果,必然是祸国殃民,倒行逆施,这能忍? 不出所料的,无数朝臣疯了似的上疏参劾赵孝骞,也有一些忠直之臣索性对着赵煦开骂。 鹅毛大雪般飞进皇宫的奏疏,赵煦看都懒得看,一律留中,对此事不表态。 朝臣们不甘心,跑到宫门外跪地抗议。 又是一哭二闹的把戏,听着都腻了,赵煦自然也不理会,不仅如此,还好心地派宫人送来热水干粮。 你们有种在宫门外跪到天荒地老,朕养你们。 赵煦不在乎,赵孝骞自然更不在乎。 几名旧党朝臣被拿进了冰井务,接下来便走流程了。 审问,用刑,亮罪证,认罪,取供,送交大理寺,最后大理寺判案。 皇城司该做的已经做完,剩下的便是大理寺的活儿,以及朝堂上新党与旧党互相扯皮,赵煦最终做决定。 于是,赵孝骞又轻松下来了。 封了实权官儿,世子也是要休息的,赵孝骞可没有打工人的觉悟。 上辈子当牛做马,这辈子又当牛做马,我特么不白穿越了吗。 今日王府有喜事。 雪盐的买卖终于见到盈利了。 一大早便有马车停在王府门口,一箱箱铜钱银子被搬下来。 赵颢和赵孝骞站在门口,两眼放光,一脸喜意。 父子俩见到钱财,一如既往地没出息。 雪盐面世不过半月,楚王府名下的田庄建了不少黑作坊,专门用来提纯官盐。 几位大股东共同发力之下,中原地区的渠道尚未铺开,但汴京城的权贵和富贾家中,已悄然多了雪盐这种东西。 雪盐定价不高也不低,如今的官盐卖四十七钱每斤,私盐便宜多了,卖十七钱。 经过几位大股东商议后,决定雪盐只走高端奢侈路线,于是定价二百文每斤。 据说这价格还是皇族的老族长赵宗晟定下的。 老头儿看着慈眉善目的,下手一点也不善良,黑得很。 半月过去,股东们终于等到了盈利的时刻。 “儿啊,咱们发财了!”赵颢站在门口,看着下人们一箱一箱地往王府内搬钱,兴奋得像一只站在粪堆上的苍蝇,不停搓手手。 赵孝骞也很兴奋,穿越至今,哪怕抢了纨绔不少钱,赵孝骞仍然觉得手头太紧。 多少日子了,一直心心念念的青楼还是没敢去,怕露怯。 亲爹砸一千贯都没睡到花魁娘子,这件事成了衡量青楼消费的标杆。 今日赵孝骞终于可以挺胸抬头,像个大冤种一样昂然走进青楼了! 男人可以不当大冤种,但必须具备大冤种的实力。 “这次分润,算上你的一成利,咱王府总共分到三千贯,发了!”赵颢两眼闪闪发光。 赵孝骞叮嘱道:“父王,孩儿那一成的利润单独给我,让人送到我的院子去。” “给你给你,为父不贪你一文钱。”赵颢毫不在意地道,眼睛仍紧紧盯着钱箱。 抬手拦下两名吭哧吭哧搬钱的下人,赵孝骞打开钱箱,里面是一大堆铜钱,也夹杂着一些银锭银条。 赵孝骞不客气地将银锭银条拣出来,搜集了大约几百两,叫来一名下人,吩咐他将这几百两银子换成黄金。 逛青楼的姿态必须帅,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浊世翩翩佳公子,一手摇折扇,一手搂娇娘,这才是风流世子的正确姿势。 吭哧吭哧抱着大几十斤银子,满头大汗走进青楼,再有钱也是一副牛马相,进门就被人鄙夷三分。 经常上洗浴三楼的朋友都知道,不管什么性质的服务,只需要刷手牌就够了。 所以,银子必须换成轻便易携的黄金揣在怀里,才能保持帅帅的姿势进门做服务。 见赵孝骞挑了不少银子出来,赵颢急了:“你干啥?” “不明显吗?我拿银子啊。”赵孝骞莫名其妙。 赵颢迟疑了一下,道:“先说好,你拿的银子是你个人的一成利啊,不走王府公账……” 赵孝骞嗤之以鼻:“开什么玩笑,我拿的当然是王府公账,儿子花亲爹的钱,不是天经地义吗?父王您若拒绝,可就算弃养罪了,我还只是个两百多月的宝宝呢!” 揣上下人换来的黄金,赵孝骞扭头就走。 赵颢气得恨恨跺脚:“有俩钱不知怎得瑟!” “来人,也给本王拣五百两银子,憋太久了,本王要出门花钱了!” 皇城司该做的已经做完,剩下的便是大理寺的活儿,以及朝堂上新党与旧党互相扯皮,赵煦最终做决定。 于是,赵孝骞又轻松下来了。 封了实权官儿,世子也是要休息的,赵孝骞可没有打工人的觉悟。 上辈子当牛做马,这辈子又当牛做马,我特么不白穿越了吗。 今日王府有喜事。 雪盐的买卖终于见到盈利了。 一大早便有马车停在王府门口,一箱箱铜钱银子被搬下来。 赵颢和赵孝骞站在门口,两眼放光,一脸喜意。 父子俩见到钱财,一如既往地没出息。 雪盐面世不过半月,楚王府名下的田庄建了不少黑作坊,专门用来提纯官盐。 几位大股东共同发力之下,中原地区的渠道尚未铺开,但汴京城的权贵和富贾家中,已悄然多了雪盐这种东西。 雪盐定价不高也不低,如今的官盐卖四十七钱每斤,私盐便宜多了,卖十七钱。 经过几位大股东商议后,决定雪盐只走高端奢侈路线,于是定价二百文每斤。 据说这价格还是皇族的老族长赵宗晟定下的。 老头儿看着慈眉善目的,下手一点也不善良,黑得很。 半月过去,股东们终于等到了盈利的时刻。 “儿啊,咱们发财了!”赵颢站在门口,看着下人们一箱一箱地往王府内搬钱,兴奋得像一只站在粪堆上的苍蝇,不停搓手手。 赵孝骞也很兴奋,穿越至今,哪怕抢了纨绔不少钱,赵孝骞仍然觉得手头太紧。 多少日子了,一直心心念念的青楼还是没敢去,怕露怯。 亲爹砸一千贯都没睡到花魁娘子,这件事成了衡量青楼消费的标杆。 今日赵孝骞终于可以挺胸抬头,像个大冤种一样昂然走进青楼了! 男人可以不当大冤种,但必须具备大冤种的实力。 “这次分润,算上你的一成利,咱王府总共分到三千贯,发了!”赵颢两眼闪闪发光。 赵孝骞叮嘱道:“父王,孩儿那一成的利润单独给我,让人送到我的院子去。” “给你给你,为父不贪你一文钱。”赵颢毫不在意地道,眼睛仍紧紧盯着钱箱。 抬手拦下两名吭哧吭哧搬钱的下人,赵孝骞打开钱箱,里面是一大堆铜钱,也夹杂着一些银锭银条。 赵孝骞不客气地将银锭银条拣出来,搜集了大约几百两,叫来一名下人,吩咐他将这几百两银子换成黄金。 逛青楼的姿态必须帅,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浊世翩翩佳公子,一手摇折扇,一手搂娇娘,这才是风流世子的正确姿势。 吭哧吭哧抱着大几十斤银子,满头大汗走进青楼,再有钱也是一副牛马相,进门就被人鄙夷三分。 经常上洗浴三楼的朋友都知道,不管什么性质的服务,只需要刷手牌就够了。 所以,银子必须换成轻便易携的黄金揣在怀里,才能保持帅帅的姿势进门做服务。 见赵孝骞挑了不少银子出来,赵颢急了:“你干啥?” “不明显吗?我拿银子啊。”赵孝骞莫名其妙。 赵颢迟疑了一下,道:“先说好,你拿的银子是你个人的一成利啊,不走王府公账……” 赵孝骞嗤之以鼻:“开什么玩笑,我拿的当然是王府公账,儿子花亲爹的钱,不是天经地义吗?父王您若拒绝,可就算弃养罪了,我还只是个两百多月的宝宝呢!” 揣上下人换来的黄金,赵孝骞扭头就走。 赵颢气得恨恨跺脚:“有俩钱不知怎得瑟!” “来人,也给本王拣五百两银子,憋太久了,本王要出门花钱了!” 皇城司该做的已经做完,剩下的便是大理寺的活儿,以及朝堂上新党与旧党互相扯皮,赵煦最终做决定。 于是,赵孝骞又轻松下来了。 封了实权官儿,世子也是要休息的,赵孝骞可没有打工人的觉悟。 上辈子当牛做马,这辈子又当牛做马,我特么不白穿越了吗。 今日王府有喜事。 雪盐的买卖终于见到盈利了。 一大早便有马车停在王府门口,一箱箱铜钱银子被搬下来。 赵颢和赵孝骞站在门口,两眼放光,一脸喜意。 父子俩见到钱财,一如既往地没出息。 雪盐面世不过半月,楚王府名下的田庄建了不少黑作坊,专门用来提纯官盐。 几位大股东共同发力之下,中原地区的渠道尚未铺开,但汴京城的权贵和富贾家中,已悄然多了雪盐这种东西。 雪盐定价不高也不低,如今的官盐卖四十七钱每斤,私盐便宜多了,卖十七钱。 经过几位大股东商议后,决定雪盐只走高端奢侈路线,于是定价二百文每斤。 据说这价格还是皇族的老族长赵宗晟定下的。 老头儿看着慈眉善目的,下手一点也不善良,黑得很。 半月过去,股东们终于等到了盈利的时刻。 “儿啊,咱们发财了!”赵颢站在门口,看着下人们一箱一箱地往王府内搬钱,兴奋得像一只站在粪堆上的苍蝇,不停搓手手。 赵孝骞也很兴奋,穿越至今,哪怕抢了纨绔不少钱,赵孝骞仍然觉得手头太紧。 多少日子了,一直心心念念的青楼还是没敢去,怕露怯。 亲爹砸一千贯都没睡到花魁娘子,这件事成了衡量青楼消费的标杆。 今日赵孝骞终于可以挺胸抬头,像个大冤种一样昂然走进青楼了! 男人可以不当大冤种,但必须具备大冤种的实力。 “这次分润,算上你的一成利,咱王府总共分到三千贯,发了!”赵颢两眼闪闪发光。 赵孝骞叮嘱道:“父王,孩儿那一成的利润单独给我,让人送到我的院子去。” “给你给你,为父不贪你一文钱。”赵颢毫不在意地道,眼睛仍紧紧盯着钱箱。 抬手拦下两名吭哧吭哧搬钱的下人,赵孝骞打开钱箱,里面是一大堆铜钱,也夹杂着一些银锭银条。 赵孝骞不客气地将银锭银条拣出来,搜集了大约几百两,叫来一名下人,吩咐他将这几百两银子换成黄金。 逛青楼的姿态必须帅,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浊世翩翩佳公子,一手摇折扇,一手搂娇娘,这才是风流世子的正确姿势。 吭哧吭哧抱着大几十斤银子,满头大汗走进青楼,再有钱也是一副牛马相,进门就被人鄙夷三分。 经常上洗浴三楼的朋友都知道,不管什么性质的服务,只需要刷手牌就够了。 所以,银子必须换成轻便易携的黄金揣在怀里,才能保持帅帅的姿势进门做服务。 见赵孝骞挑了不少银子出来,赵颢急了:“你干啥?” “不明显吗?我拿银子啊。”赵孝骞莫名其妙。 赵颢迟疑了一下,道:“先说好,你拿的银子是你个人的一成利啊,不走王府公账……” 赵孝骞嗤之以鼻:“开什么玩笑,我拿的当然是王府公账,儿子花亲爹的钱,不是天经地义吗?父王您若拒绝,可就算弃养罪了,我还只是个两百多月的宝宝呢!” 揣上下人换来的黄金,赵孝骞扭头就走。 赵颢气得恨恨跺脚:“有俩钱不知怎得瑟!” “来人,也给本王拣五百两银子,憋太久了,本王要出门花钱了!” 皇城司该做的已经做完,剩下的便是大理寺的活儿,以及朝堂上新党与旧党互相扯皮,赵煦最终做决定。 于是,赵孝骞又轻松下来了。 封了实权官儿,世子也是要休息的,赵孝骞可没有打工人的觉悟。 上辈子当牛做马,这辈子又当牛做马,我特么不白穿越了吗。 今日王府有喜事。 雪盐的买卖终于见到盈利了。 一大早便有马车停在王府门口,一箱箱铜钱银子被搬下来。 赵颢和赵孝骞站在门口,两眼放光,一脸喜意。 父子俩见到钱财,一如既往地没出息。 雪盐面世不过半月,楚王府名下的田庄建了不少黑作坊,专门用来提纯官盐。 几位大股东共同发力之下,中原地区的渠道尚未铺开,但汴京城的权贵和富贾家中,已悄然多了雪盐这种东西。 雪盐定价不高也不低,如今的官盐卖四十七钱每斤,私盐便宜多了,卖十七钱。 经过几位大股东商议后,决定雪盐只走高端奢侈路线,于是定价二百文每斤。 据说这价格还是皇族的老族长赵宗晟定下的。 老头儿看着慈眉善目的,下手一点也不善良,黑得很。 半月过去,股东们终于等到了盈利的时刻。 “儿啊,咱们发财了!”赵颢站在门口,看着下人们一箱一箱地往王府内搬钱,兴奋得像一只站在粪堆上的苍蝇,不停搓手手。 赵孝骞也很兴奋,穿越至今,哪怕抢了纨绔不少钱,赵孝骞仍然觉得手头太紧。 多少日子了,一直心心念念的青楼还是没敢去,怕露怯。 亲爹砸一千贯都没睡到花魁娘子,这件事成了衡量青楼消费的标杆。 今日赵孝骞终于可以挺胸抬头,像个大冤种一样昂然走进青楼了! 男人可以不当大冤种,但必须具备大冤种的实力。 “这次分润,算上你的一成利,咱王府总共分到三千贯,发了!”赵颢两眼闪闪发光。 赵孝骞叮嘱道:“父王,孩儿那一成的利润单独给我,让人送到我的院子去。” “给你给你,为父不贪你一文钱。”赵颢毫不在意地道,眼睛仍紧紧盯着钱箱。 抬手拦下两名吭哧吭哧搬钱的下人,赵孝骞打开钱箱,里面是一大堆铜钱,也夹杂着一些银锭银条。 赵孝骞不客气地将银锭银条拣出来,搜集了大约几百两,叫来一名下人,吩咐他将这几百两银子换成黄金。 逛青楼的姿态必须帅,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浊世翩翩佳公子,一手摇折扇,一手搂娇娘,这才是风流世子的正确姿势。 吭哧吭哧抱着大几十斤银子,满头大汗走进青楼,再有钱也是一副牛马相,进门就被人鄙夷三分。 经常上洗浴三楼的朋友都知道,不管什么性质的服务,只需要刷手牌就够了。 所以,银子必须换成轻便易携的黄金揣在怀里,才能保持帅帅的姿势进门做服务。 见赵孝骞挑了不少银子出来,赵颢急了:“你干啥?” “不明显吗?我拿银子啊。”赵孝骞莫名其妙。 赵颢迟疑了一下,道:“先说好,你拿的银子是你个人的一成利啊,不走王府公账……” 赵孝骞嗤之以鼻:“开什么玩笑,我拿的当然是王府公账,儿子花亲爹的钱,不是天经地义吗?父王您若拒绝,可就算弃养罪了,我还只是个两百多月的宝宝呢!” 揣上下人换来的黄金,赵孝骞扭头就走。 赵颢气得恨恨跺脚:“有俩钱不知怎得瑟!” “来人,也给本王拣五百两银子,憋太久了,本王要出门花钱了!” 皇城司该做的已经做完,剩下的便是大理寺的活儿,以及朝堂上新党与旧党互相扯皮,赵煦最终做决定。 于是,赵孝骞又轻松下来了。 封了实权官儿,世子也是要休息的,赵孝骞可没有打工人的觉悟。 上辈子当牛做马,这辈子又当牛做马,我特么不白穿越了吗。 今日王府有喜事。 雪盐的买卖终于见到盈利了。 一大早便有马车停在王府门口,一箱箱铜钱银子被搬下来。 赵颢和赵孝骞站在门口,两眼放光,一脸喜意。 父子俩见到钱财,一如既往地没出息。 雪盐面世不过半月,楚王府名下的田庄建了不少黑作坊,专门用来提纯官盐。 几位大股东共同发力之下,中原地区的渠道尚未铺开,但汴京城的权贵和富贾家中,已悄然多了雪盐这种东西。 雪盐定价不高也不低,如今的官盐卖四十七钱每斤,私盐便宜多了,卖十七钱。 经过几位大股东商议后,决定雪盐只走高端奢侈路线,于是定价二百文每斤。 据说这价格还是皇族的老族长赵宗晟定下的。 老头儿看着慈眉善目的,下手一点也不善良,黑得很。 半月过去,股东们终于等到了盈利的时刻。 “儿啊,咱们发财了!”赵颢站在门口,看着下人们一箱一箱地往王府内搬钱,兴奋得像一只站在粪堆上的苍蝇,不停搓手手。 赵孝骞也很兴奋,穿越至今,哪怕抢了纨绔不少钱,赵孝骞仍然觉得手头太紧。 多少日子了,一直心心念念的青楼还是没敢去,怕露怯。 亲爹砸一千贯都没睡到花魁娘子,这件事成了衡量青楼消费的标杆。 今日赵孝骞终于可以挺胸抬头,像个大冤种一样昂然走进青楼了! 男人可以不当大冤种,但必须具备大冤种的实力。 “这次分润,算上你的一成利,咱王府总共分到三千贯,发了!”赵颢两眼闪闪发光。 赵孝骞叮嘱道:“父王,孩儿那一成的利润单独给我,让人送到我的院子去。” “给你给你,为父不贪你一文钱。”赵颢毫不在意地道,眼睛仍紧紧盯着钱箱。 抬手拦下两名吭哧吭哧搬钱的下人,赵孝骞打开钱箱,里面是一大堆铜钱,也夹杂着一些银锭银条。 赵孝骞不客气地将银锭银条拣出来,搜集了大约几百两,叫来一名下人,吩咐他将这几百两银子换成黄金。 逛青楼的姿态必须帅,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浊世翩翩佳公子,一手摇折扇,一手搂娇娘,这才是风流世子的正确姿势。 吭哧吭哧抱着大几十斤银子,满头大汗走进青楼,再有钱也是一副牛马相,进门就被人鄙夷三分。 经常上洗浴三楼的朋友都知道,不管什么性质的服务,只需要刷手牌就够了。 所以,银子必须换成轻便易携的黄金揣在怀里,才能保持帅帅的姿势进门做服务。 见赵孝骞挑了不少银子出来,赵颢急了:“你干啥?” “不明显吗?我拿银子啊。”赵孝骞莫名其妙。 赵颢迟疑了一下,道:“先说好,你拿的银子是你个人的一成利啊,不走王府公账……” 赵孝骞嗤之以鼻:“开什么玩笑,我拿的当然是王府公账,儿子花亲爹的钱,不是天经地义吗?父王您若拒绝,可就算弃养罪了,我还只是个两百多月的宝宝呢!” 揣上下人换来的黄金,赵孝骞扭头就走。 赵颢气得恨恨跺脚:“有俩钱不知怎得瑟!” “来人,也给本王拣五百两银子,憋太久了,本王要出门花钱了!” 皇城司该做的已经做完,剩下的便是大理寺的活儿,以及朝堂上新党与旧党互相扯皮,赵煦最终做决定。 于是,赵孝骞又轻松下来了。 封了实权官儿,世子也是要休息的,赵孝骞可没有打工人的觉悟。 上辈子当牛做马,这辈子又当牛做马,我特么不白穿越了吗。 今日王府有喜事。 雪盐的买卖终于见到盈利了。 一大早便有马车停在王府门口,一箱箱铜钱银子被搬下来。 赵颢和赵孝骞站在门口,两眼放光,一脸喜意。 父子俩见到钱财,一如既往地没出息。 雪盐面世不过半月,楚王府名下的田庄建了不少黑作坊,专门用来提纯官盐。 几位大股东共同发力之下,中原地区的渠道尚未铺开,但汴京城的权贵和富贾家中,已悄然多了雪盐这种东西。 雪盐定价不高也不低,如今的官盐卖四十七钱每斤,私盐便宜多了,卖十七钱。 经过几位大股东商议后,决定雪盐只走高端奢侈路线,于是定价二百文每斤。 据说这价格还是皇族的老族长赵宗晟定下的。 老头儿看着慈眉善目的,下手一点也不善良,黑得很。 半月过去,股东们终于等到了盈利的时刻。 “儿啊,咱们发财了!”赵颢站在门口,看着下人们一箱一箱地往王府内搬钱,兴奋得像一只站在粪堆上的苍蝇,不停搓手手。 赵孝骞也很兴奋,穿越至今,哪怕抢了纨绔不少钱,赵孝骞仍然觉得手头太紧。 多少日子了,一直心心念念的青楼还是没敢去,怕露怯。 亲爹砸一千贯都没睡到花魁娘子,这件事成了衡量青楼消费的标杆。 今日赵孝骞终于可以挺胸抬头,像个大冤种一样昂然走进青楼了! 男人可以不当大冤种,但必须具备大冤种的实力。 “这次分润,算上你的一成利,咱王府总共分到三千贯,发了!”赵颢两眼闪闪发光。 赵孝骞叮嘱道:“父王,孩儿那一成的利润单独给我,让人送到我的院子去。” “给你给你,为父不贪你一文钱。”赵颢毫不在意地道,眼睛仍紧紧盯着钱箱。 抬手拦下两名吭哧吭哧搬钱的下人,赵孝骞打开钱箱,里面是一大堆铜钱,也夹杂着一些银锭银条。 赵孝骞不客气地将银锭银条拣出来,搜集了大约几百两,叫来一名下人,吩咐他将这几百两银子换成黄金。 逛青楼的姿态必须帅,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浊世翩翩佳公子,一手摇折扇,一手搂娇娘,这才是风流世子的正确姿势。 吭哧吭哧抱着大几十斤银子,满头大汗走进青楼,再有钱也是一副牛马相,进门就被人鄙夷三分。 经常上洗浴三楼的朋友都知道,不管什么性质的服务,只需要刷手牌就够了。 所以,银子必须换成轻便易携的黄金揣在怀里,才能保持帅帅的姿势进门做服务。 见赵孝骞挑了不少银子出来,赵颢急了:“你干啥?” “不明显吗?我拿银子啊。”赵孝骞莫名其妙。 赵颢迟疑了一下,道:“先说好,你拿的银子是你个人的一成利啊,不走王府公账……” 赵孝骞嗤之以鼻:“开什么玩笑,我拿的当然是王府公账,儿子花亲爹的钱,不是天经地义吗?父王您若拒绝,可就算弃养罪了,我还只是个两百多月的宝宝呢!” 揣上下人换来的黄金,赵孝骞扭头就走。 赵颢气得恨恨跺脚:“有俩钱不知怎得瑟!” “来人,也给本王拣五百两银子,憋太久了,本王要出门花钱了!” 皇城司该做的已经做完,剩下的便是大理寺的活儿,以及朝堂上新党与旧党互相扯皮,赵煦最终做决定。 于是,赵孝骞又轻松下来了。 封了实权官儿,世子也是要休息的,赵孝骞可没有打工人的觉悟。 上辈子当牛做马,这辈子又当牛做马,我特么不白穿越了吗。 今日王府有喜事。 雪盐的买卖终于见到盈利了。 一大早便有马车停在王府门口,一箱箱铜钱银子被搬下来。 赵颢和赵孝骞站在门口,两眼放光,一脸喜意。 父子俩见到钱财,一如既往地没出息。 雪盐面世不过半月,楚王府名下的田庄建了不少黑作坊,专门用来提纯官盐。 几位大股东共同发力之下,中原地区的渠道尚未铺开,但汴京城的权贵和富贾家中,已悄然多了雪盐这种东西。 雪盐定价不高也不低,如今的官盐卖四十七钱每斤,私盐便宜多了,卖十七钱。 经过几位大股东商议后,决定雪盐只走高端奢侈路线,于是定价二百文每斤。 据说这价格还是皇族的老族长赵宗晟定下的。 老头儿看着慈眉善目的,下手一点也不善良,黑得很。 半月过去,股东们终于等到了盈利的时刻。 “儿啊,咱们发财了!”赵颢站在门口,看着下人们一箱一箱地往王府内搬钱,兴奋得像一只站在粪堆上的苍蝇,不停搓手手。 赵孝骞也很兴奋,穿越至今,哪怕抢了纨绔不少钱,赵孝骞仍然觉得手头太紧。 多少日子了,一直心心念念的青楼还是没敢去,怕露怯。 亲爹砸一千贯都没睡到花魁娘子,这件事成了衡量青楼消费的标杆。 今日赵孝骞终于可以挺胸抬头,像个大冤种一样昂然走进青楼了! 男人可以不当大冤种,但必须具备大冤种的实力。 “这次分润,算上你的一成利,咱王府总共分到三千贯,发了!”赵颢两眼闪闪发光。 赵孝骞叮嘱道:“父王,孩儿那一成的利润单独给我,让人送到我的院子去。” “给你给你,为父不贪你一文钱。”赵颢毫不在意地道,眼睛仍紧紧盯着钱箱。 抬手拦下两名吭哧吭哧搬钱的下人,赵孝骞打开钱箱,里面是一大堆铜钱,也夹杂着一些银锭银条。 赵孝骞不客气地将银锭银条拣出来,搜集了大约几百两,叫来一名下人,吩咐他将这几百两银子换成黄金。 逛青楼的姿态必须帅,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浊世翩翩佳公子,一手摇折扇,一手搂娇娘,这才是风流世子的正确姿势。 吭哧吭哧抱着大几十斤银子,满头大汗走进青楼,再有钱也是一副牛马相,进门就被人鄙夷三分。 经常上洗浴三楼的朋友都知道,不管什么性质的服务,只需要刷手牌就够了。 所以,银子必须换成轻便易携的黄金揣在怀里,才能保持帅帅的姿势进门做服务。 见赵孝骞挑了不少银子出来,赵颢急了:“你干啥?” “不明显吗?我拿银子啊。”赵孝骞莫名其妙。 赵颢迟疑了一下,道:“先说好,你拿的银子是你个人的一成利啊,不走王府公账……” 赵孝骞嗤之以鼻:“开什么玩笑,我拿的当然是王府公账,儿子花亲爹的钱,不是天经地义吗?父王您若拒绝,可就算弃养罪了,我还只是个两百多月的宝宝呢!” 揣上下人换来的黄金,赵孝骞扭头就走。 赵颢气得恨恨跺脚:“有俩钱不知怎得瑟!” “来人,也给本王拣五百两银子,憋太久了,本王要出门花钱了!” 皇城司该做的已经做完,剩下的便是大理寺的活儿,以及朝堂上新党与旧党互相扯皮,赵煦最终做决定。 于是,赵孝骞又轻松下来了。 封了实权官儿,世子也是要休息的,赵孝骞可没有打工人的觉悟。 上辈子当牛做马,这辈子又当牛做马,我特么不白穿越了吗。 今日王府有喜事。 雪盐的买卖终于见到盈利了。 一大早便有马车停在王府门口,一箱箱铜钱银子被搬下来。 赵颢和赵孝骞站在门口,两眼放光,一脸喜意。 父子俩见到钱财,一如既往地没出息。 雪盐面世不过半月,楚王府名下的田庄建了不少黑作坊,专门用来提纯官盐。 几位大股东共同发力之下,中原地区的渠道尚未铺开,但汴京城的权贵和富贾家中,已悄然多了雪盐这种东西。 雪盐定价不高也不低,如今的官盐卖四十七钱每斤,私盐便宜多了,卖十七钱。 经过几位大股东商议后,决定雪盐只走高端奢侈路线,于是定价二百文每斤。 据说这价格还是皇族的老族长赵宗晟定下的。 老头儿看着慈眉善目的,下手一点也不善良,黑得很。 半月过去,股东们终于等到了盈利的时刻。 “儿啊,咱们发财了!”赵颢站在门口,看着下人们一箱一箱地往王府内搬钱,兴奋得像一只站在粪堆上的苍蝇,不停搓手手。 赵孝骞也很兴奋,穿越至今,哪怕抢了纨绔不少钱,赵孝骞仍然觉得手头太紧。 多少日子了,一直心心念念的青楼还是没敢去,怕露怯。 亲爹砸一千贯都没睡到花魁娘子,这件事成了衡量青楼消费的标杆。 今日赵孝骞终于可以挺胸抬头,像个大冤种一样昂然走进青楼了! 男人可以不当大冤种,但必须具备大冤种的实力。 “这次分润,算上你的一成利,咱王府总共分到三千贯,发了!”赵颢两眼闪闪发光。 赵孝骞叮嘱道:“父王,孩儿那一成的利润单独给我,让人送到我的院子去。” “给你给你,为父不贪你一文钱。”赵颢毫不在意地道,眼睛仍紧紧盯着钱箱。 抬手拦下两名吭哧吭哧搬钱的下人,赵孝骞打开钱箱,里面是一大堆铜钱,也夹杂着一些银锭银条。 赵孝骞不客气地将银锭银条拣出来,搜集了大约几百两,叫来一名下人,吩咐他将这几百两银子换成黄金。 逛青楼的姿态必须帅,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浊世翩翩佳公子,一手摇折扇,一手搂娇娘,这才是风流世子的正确姿势。 吭哧吭哧抱着大几十斤银子,满头大汗走进青楼,再有钱也是一副牛马相,进门就被人鄙夷三分。 经常上洗浴三楼的朋友都知道,不管什么性质的服务,只需要刷手牌就够了。 所以,银子必须换成轻便易携的黄金揣在怀里,才能保持帅帅的姿势进门做服务。 见赵孝骞挑了不少银子出来,赵颢急了:“你干啥?” “不明显吗?我拿银子啊。”赵孝骞莫名其妙。 赵颢迟疑了一下,道:“先说好,你拿的银子是你个人的一成利啊,不走王府公账……” 赵孝骞嗤之以鼻:“开什么玩笑,我拿的当然是王府公账,儿子花亲爹的钱,不是天经地义吗?父王您若拒绝,可就算弃养罪了,我还只是个两百多月的宝宝呢!” 揣上下人换来的黄金,赵孝骞扭头就走。 赵颢气得恨恨跺脚:“有俩钱不知怎得瑟!” “来人,也给本王拣五百两银子,憋太久了,本王要出门花钱了!” 第五十七章 青楼薄幸 手头有钱胆气壮,男人有钱就变坏。 赵孝骞出门便上了马车,吩咐直奔潘楼东街。 坐在摇晃的马车上,赵孝骞嘴角难压,无声地勾出一抹暗黑系微笑。 十八岁了,不能再纯洁了! 如果是一条十八岁的狗,它都儿孙满堂了。 而赵孝骞这个大活人,还是堂堂大宋世子,居然……俗称“处男”。 狗见了他都会笑。 第一次逛大宋的青楼,赵孝骞决定不带任何朋友,自己单刀赴会。 当然,陈守和麾下禁军还是要带上,赵孝骞没那么傻缺,汴京城里得罪了那么多旧党,他又不是石家庄赵子龙,怎敢单枪匹马乱跑。 汴京的潘楼东街是青楼勾栏集中之地。 此地青楼林立,勾栏遍地,既有单干拉客的中年老妓,也有年轻貌美的花魁娘子。 可以说,潘楼东街照顾了汴京高中低各种消费阶层,不管口袋里有多少钱,都能在这里找到适合自己的女人。 当然,青楼与勾栏里那些拉客的老妓不一样,它属于高端消费场所,皮肉生意也做,但主要是以高雅闻名。 举凡进青楼的客人,其实以追求精神层面的满足为主。 才子佳人对坐,才子作诗填词,佳人抚琴题书,画面多么和谐美丽。 基本不会有才子作诗填词之后,突然开口问“做全套多少钱”。 而所谓的花魁娘子,虽然沦落风尘,但往往也是心高气傲。 她们不是脑满肠肥的暴发户用钱能砸躺下的,某个姓赵的亲王已经试过,不行。 她们看重的也是年轻俊秀才华横溢的才子,有容貌有才气,懂得疼惜人,也要识风情。 所以说,花魁娘子的入幕之宾要求很高,寻常人连面都见不到。 这也是青楼的营销策略,勾着你,吊着你,就是不让你得到,再使点绿茶白莲手段,你不得倾家荡产往青楼里钻? 马车到了潘楼东街,赵孝骞下了马车,转身四顾,果然处处灯笼高挂。 印象里姑娘们站在楼阁上,摇着手绢冲着楼下娇声喊“大爷快来玩呀”之类的画面没看到。 相反,四周其实很安静,就算有客人走进青楼,也如同拜访友人般淡定随意,没有人在青楼里咋咋呼呼,也没有老鸨在外面拉客。 大宋的青楼给赵孝骞的第一印象,其实更像一种高端上流的交际场所。 眼神扫视一圈后,赵孝骞看到一家挂着“醉花阴”的青楼,笑了笑,然后走了进去。 招牌有点意思,醉花阴是词牌名,但字面意思又透着浓浓的暧昧气息,老板是個会做生意的。 吩咐陈守等人门外等候,赵孝骞独自走进这家青楼。 进门便觉堂内明亮,房梁上挂了许多灯笼,一名穿着长衫的知客迎上来,先斯斯文文地长揖一礼,然后露出亲和的微笑。 “小人这厢有礼,公子面生得很,似乎没来过,不知公子有何需要,是要听姑娘唱曲儿,还是听琴赏舞。” 赵孝骞有点忐忑,第一次来青楼,不懂里面的流程,难免有些露怯。 然后感受了一下怀里黄金的重量,赵孝骞露出自信的微笑。 “先弄一桌好酒好菜,再叫姑娘唱个曲儿。”赵孝骞回道。 没提什么花魁娘子,赵孝骞很清楚所谓的花魁,其实就是不见底的销金窟,钱花了,人还不一定能睡得到,活爹就是反面教材。 “公子可有相熟的娘子?” “没有,多叫几个我先看看。”赵孝骞淡定地道。 知客笑着将他领到楼上一间雅阁里,然后告退。 没多久,几名丫鬟端着酒菜进了雅阁,然后一股香风飘来,一群莺莺燕燕排队走进雅阁内。 赵孝骞精神一振,这味儿对了! 又是该死的前世的乡愁! 姑娘们进来了六七个,看着赵孝骞年轻雍贵的模样,纷纷掩嘴笑开了花儿。 接下来便见一个个姑娘轮流上前自我介绍。 “我是珍珍。” “我是怜怜。” “我是爱爱。” “额是王刚!” 赵孝骞皱眉,神情有点失望。 怎么说呢,没想象中那么绝色倾城,眼前这几位姿色还是有,大多是中等偏上,如果打分的话,平均分大约能打六七十左右。 王刚比较出众,她七十五。 自己的处男之身若交付给她们,未免有些屈辱了。男人也需要高端的仪式感的。 “换一批!”赵孝骞果断挥手。 很快又进来一批,一批又一批,仍是不满意。 不仅赵孝骞的脸黑,知客的脸也黑了。 这人是竞争对手派来砸场子的吧。 或许赵孝骞的表现太特别,整个青楼都有些讶异了。 距离赵孝骞雅阁对面不远的另一间雅阁里,一名怀抱琵琶的绝色女子正垂头抚弄琵琶,调试琴弦。 丫鬟兴冲冲跑来告诉她,青楼来了一位贵公子,口味却刁钻得很,换了三四批姑娘,仍未见到满意的,知客都快哭了。 绝色女子神情淡然,不为所动,眼神里只有一股淡淡的鄙夷。 “渔色之徒罢了,庸俗得很。”女子平静地道。 “听知客说,这位贵公子身份不凡,不仅乘坐的马车华贵,还有许多禁军跟随,娘子何不去结识一番,兴许能托付个好人家呢。”丫鬟不死心地劝道。 女子摇头:“既已沦落风尘,此生哪有什么好人家可托付,纵是被人赎了身,不过只是深宅权门的一件玩物罢了,我……早已不指望了。” “娘子可是咱楼里的花魁,若被贵公子赎了身,至不济也能做个妾室吧。” 花魁娘子微笑,态度却很坚决:“我的规矩你知道的,不管他是何身份,但求一阙流传千古的佳词,不逊柳三变秦少游便可,若是作不出来,便注定无缘,何必相见。” “去年一位亲王在此砸了千贯,我都没破过例,你便知我决心。” 丫鬟泄气地垮下肩膀。 赵孝骞的雅阁内,换了三四批后,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用真诚的眼神望向知客,无声地辩解,我不是竞争对手派来的…… 知客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赵孝骞满心失望,实在不想再挑选了,第一次逛青楼,结果逛出这般结果。 垂头摊开自己的双手,只觉满腹辛酸。 难道今晚……又只能靠左妻右妾了? 第五十八章 知音难觅 贪财好色,骄奢淫逸,好逸恶劳,不过只是尘世里一俗人。 说实话,赵孝骞觉得以自己这德行,老天爷没有赐他一个神豪躺平系统,实在是不应该。 现在这个贪财好色,对社会毫无害处的年轻人,只是想找個女人,略带仪式感地结束自己纯洁的青春,为何这么难? 赵孝骞摇头叹息:“不过如此,罢了,我换一家……” 说完赵孝骞起身,知客却拦住了他。 二人对视,赵孝骞满脸失望,知客脸色却很难看。 “公子且慢,这家醉花阴虽说算不得汴京最好的青楼,但至少也是位列前三,今日公子如此不满意,是在下的错。”知客非常客气地长揖赔礼。 赵孝骞挑眉:“所以?” 好希望知客突然翻脸,用一种送死炮灰的嚣张语气告诉他,今日进了他的门,不留下银子莫想出去。 这命中注定该装的逼,不就来了么。 抛开楚王世子的身份不说,你特么敢勒索皇城司勾当公事,倒要看看你长了几颗脑袋。 然而,知客咬了咬牙,一脸迟疑,似乎不像要勒索的样子。 门前迎客的他,地位虽然不高,相当于后世的龟公,但眼力绝对歹毒。 赵孝骞从马车上下来,身后还跟了一众禁军侍卫,赵孝骞本人穿着华贵,气度不凡,知客一眼便看出,这是一位权贵公子,出身背景绝对小不了。 青楼,是做有钱人生意的,老板开青楼是以盈利为目的的。 这样一位气度不凡的权贵公子,今日若失望离去,明日怕是整个汴京城的纨绔圈子将传遍他家青楼都是丑八怪。 家人们,好下头,快避雷…… 为了青楼的买卖,为了自己的生计,今日绝不能让这位贵公子失望而去,必须掏出压箱底的王牌了。 “公子稍待,在下这就为公子请出我家最招人怜爱的娘子,若有半字虚言,公子扭头就走,在下绝不相拦。” 赵孝骞皱了皱眉,正要说点什么,知客却转身就走。 于是赵孝骞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等待,心里颇有些不好意思。 大约是前世刷太多某音了,里面的网红美女一个比一个漂亮,导致他对美的追求阈值也越来越高,寻常女子根本达不到他的审美标准了。 没过一会儿,雅阁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知客挑帘而入,拱手客气地问道:“不知公子钟意怎样的娘子?” “这里有知书达礼的,有文静清秀的,有多才多艺的,还有妙语解忧的,公子您钟意……” 赵孝骞不自在地咳了咳:“……骚的。” 知客:“…………” 雅阁外,茕然而立的花魁娘子姜妙仙呼吸一顿,俏脸迅速涨红,洁白整齐的贝齿咬得格格响。 这个,这个……无耻的登徒子! 知客擦了擦额头的汗:“公子有趣得很,在下为您请来的,是我家最美的花魁娘子姜姑娘,此刻她就在……” 话没说完,赵孝骞皱眉:“花魁娘子?不要不要,让她走!” 叹了口气,赵孝骞无奈地道:“罢了,你随便找个能弹琴的姑娘,容貌什么的我不在乎了,我吃点酒菜,让她在旁边弹琴弄点动静出来,成不?” 知客想破脑袋也没想到,这位贵公子居然会拒绝花魁娘子。 花魁啊,从来不见俗客的啊! 今日若非见这位贵公子来头不小,掌柜亲自出面相请,寻常的风流公子若无上佳词作,怎么可能见得到姜姑娘。 结果这位贵公子倒不愿见了,咋想的。 知客自然不知,赵孝骞对“花魁”俩字过敏,因为亲爹曾经花了一千贯都没把花魁砸躺下,这样的无底洞自己还是不要招惹了。 雅阁帘子外,姜妙仙肺都快气炸了。 众星捧月般追捧的花魁,今日竟被人如此嫌弃,对她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没等知客出来,姜妙仙扭头便走。 公子口味再刁钻,今日知客都必须满足了。 于是从上百名青楼姑娘里挑了个模样还算出众,琴艺精湛的娘子,送进了赵孝骞的雅阁。 姑娘进门盈盈行礼,赵孝骞埋头吃喝,忙里偷闲朝她挥手招呼。 姑娘不敢怠慢,柔声问道:“不知公子贵姓,可有想听的曲子?” 赵孝骞头也不抬地道:“别瞎问了,我姓赵。你唱个有劲点儿的,嗯……苏学士的《大江东去》甚可。” 姑娘问他姓氏,自是得了知客的嘱咐,要她旁敲侧击这位公子的来历。 听到此人姓赵,姑娘心中咯噔一下,神情不由愈发恭敬,同时暗暗钦佩知客的眼力之毒。 姑娘当即不敢耽误,将古琴摆正,玉指轻挥,一阵激昂有力的曲调从指间倾泻而出。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姑娘檀口微张,苏轼这首念奴娇,女流之辈唱出来,竟也有几分豪迈气概。 赵孝骞听得入神,吃喝的节奏都放缓了。 这是他第一次听古代人唱词,宋词之美,果真只有佳人弹唱出来,方增清雅韵味,妙不可言。 后人的念诵无论再怎么沉浸投情,似乎终归差了点味道。 唱到“一尊还酹江月”结尾,琴声依旧悠扬,回荡在小小的斗室内。 赵孝骞正打算让姑娘再唱一曲《明月几时有》,却突然听到隔壁雅阁传来抚掌大笑声。 然后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多年未闻念奴娇,没想到世上还有人记得我那受苦的兄长,一墙之隔的贤达君子,不知可愿移驾一见,好教苏某会一会知音。” 赵孝骞愕然仰头看房梁:“什么鬼?” 隔壁接着大笑:“不是鬼,是人,行将就木,不合时宜的老人。” 雅阁内弹唱的姑娘掩嘴轻笑:“赵公子,隔壁的贵客请您移驾一见,不知可愿否?” 赵孝骞叹气,古代人的雅,真是拗口啊。 前世烧烤摊上,互相看顺眼的两桌陌生人,只要一声招呼“你瞅啥”,大家就能两桌凑一桌,愉快地喝酒了。 现在这又是“贤达君子”,又是“移驾一见”什么的…… 雅,雅不可耐。 饮了几杯酒的赵孝骞倒也不小气,闻言笑了笑,起身便挑开帘子,走到隔壁的雅阁内。 隔壁雅阁的人不多,只有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以及一位绝色的素衣女子默默抚琴。 老人且先不说,那位素衣女子抬头却狠狠瞪了他一眼,既不行礼也不招呼,看了看他后,垂头继续抚琴,完全把赵孝骞当成透明的了。 赵孝骞满头雾水,这女人对自己怨气不小啊,面都没见过,我特么招她惹她了? 老人一身朴素的儒衫,须发皆白,眉宇间透着一股淡淡的忧意,但神态却颇为爽朗,容貌也甚为正派,浓眉大眼,五官清正,像是性格磊落之人。 他面前桌案上摆着一壶酒,几样小菜,没有客人,只有他自己和那位抚琴的女子。 赵孝骞见到老人后的第一印象,立马在心中暗暗做了定义。 这位老人家来青楼的目的一定与自己不一样,他肯定不是来破处男身的,大家道不同不相为谋…… 见赵孝骞进来,老人站起身,长笑迎上前。 “好一位器宇轩昂的风流少年,老夫苏辙,冒昧打扰了。” 第五十九章 名臣苏辙 老人自报名号后,赵孝骞当即一愣,被震得浑身一颤。 历史名人! 唐宋八大家之一! 大名鼎鼎的扶胸魔! 自打穿越以来,所谓的历史名人见了不少,哲宗皇帝不过也就那样。 但赵孝骞听到苏辙的名号后,还是忍不住有点小激动,如同前世意外遇到了某位一线明星,不管自己粉不粉他,都有种掏笔让他留个签名的冲动。 “晚辈赵孝骞,拜见苏侍郎。” 时下的苏辙,官职正是门下侍郎,赵孝骞称他侍郎倒也没错。 说完以后,赵孝骞闭上眼,暗暗叹了口气。 果然,听到赵孝骞的名字后,苏辙脸色当即一变,老脸迅速沉了下来。 “你是赵孝骞?楚王世子赵孝骞?” 赵孝骞苦笑道:“正是晚辈。” 苏辙气坏了,重重一跺脚:“你,你你怎能是赵孝骞!” 赵孝骞无奈地道:“晚辈的名字笔画太多,我也不想叫赵孝骞,要不您跟我父王聊聊,给我换个名字?” 苏辙没说话,雅阁内垂头抚琴的绝色女子却突然噗嗤一声,然后女子顿觉失礼,急忙起身赔礼告罪,脸蛋儿臊得通红。 “废旧复新之议,可是你的主意?”苏辙冷着脸问道。 “我爹干的,晚辈毫不知情。”赵孝骞半秒都没犹豫,就把亲爹推出来背锅。 “你,你你!当老夫痴傻不成?朝堂内外皆知之事,你否认有用吗?”苏辙更气了。 见苏辙气得老脸通红,呼吸愈发急促,赵孝骞也吓到了,急忙柔声安抚:“苏侍郎息怒,您可别气坏了身子……” “此地是青楼,您若在青楼里有個三长两短,外面不知会传得多恶心呢。” 苏辙立马回过神,咬牙深呼吸。 没错,老夫要坚强,老夫不能死在这里,名声太难听了! 见苏辙慢慢恢复了平静,气色也没那么难看了,赵孝骞这才松了口气。 与文化人打交道,还真得拿捏他们的软肋。 他们的软肋就是“道德”二字,比生死更重要,苏辙这位老人家不就妥妥被拿捏了。 反观赵孝骞……若是外面有人造他的黄谣,他只会洋洋自得到处炫耀“汝观吾弟颇雄壮否?” 黄谣,对毫无道德廉耻的人来说,不过是一种个人崇拜式的正面宣传。 独自抚琴的绝色素衣女子姜妙仙,此刻一双妙目也情不自禁在赵孝骞脸上打量扫视。 这无耻的登徒子,竟然是楚王世子。 犹记去年,给她砸了一千贯钱却不得其果,于是怒冲冲拂袖而去的人,似乎……正是楚王。 这对父子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强。 楚王再粗鄙,至少不会堂而皇之要“骚的”,他儿子耿直多了。 想到这里,姜妙仙不由狠狠白了赵孝骞一眼,然后垂首继续抚琴。 悠扬悦耳的琴声,此刻苏辙却一点也欣赏不了,他现在满腹怒火,皆因赵孝骞。 没错,苏辙是旧党,正在被曾布章惇赵孝骞等团伙组织玩命打击的旧党。 准确的说,苏轼苏辙兄弟俩都是旧党。 所以苏辙听到赵孝骞的名字后,才会那么生气。 “可惜了,可惜了……多好的后生啊,可惜竟与奸佞为伍。”苏辙遗憾地长叹道。 赵孝骞摸了摸鼻子,老头儿活了大把年纪,散买卖不散交情的道理都不懂吗? 什么地方碰上,都要先论一下政治站队,赵孝骞真是烦透了。 对于苏家这对兄弟,赵孝骞还是颇有好感的,这与政治立场无关,他本人其实是个没立场的人,所谓的“站队”,无非是不偏不倚抱住皇帝的大腿而已。 主要是前世背了不少苏轼的诗词,文豪不愧是文豪,赵孝骞不得不五体投地。 爱屋及乌之下,对这位一生都在狂捞兄长的苏辙,印象也坏不到哪里去。 可惜的是,苏辙对赵孝骞似乎印象极坏。 这就没什么好聊的了,既然不是同路人,没必要非死皮赖脸凑在一起论交情。 于是赵孝骞朝苏辙行了一礼,正要礼貌地告退。 苏辙却叫住了他,脸色仍不好看,但语气还是缓和了一些。 “罢了,此地不是朝堂,你又是个后生小子,老夫犯不上与你争论,世子若不弃,且留下与老夫共饮几杯如何?” 赵孝骞却不大情愿,迟疑了一会儿,道:“苏侍郎能保证接下来不骂人,并且一直说人话?” “噗嗤!”姜妙仙又忍不住笑了。 俏脸通红地起身,再次赔礼致歉,又狠狠瞪了赵孝骞一眼,坐下,继续抚琴。 苏辙的性格除了有点顽固外,还算比较豁达,展颜呵呵一笑,捋须道:“老夫保证不骂人,也保证说人话,坐吧,今日老夫心绪不佳,后生陪老夫饮几杯便是。” 赵孝骞于是只好坐下。 斟酒,端杯,敬酒,一口闷,一气呵成。 苏辙满饮一杯,望向赵孝骞笑道:“世子认为,大宋推行新法利于社稷,苍生有救?” 赵孝骞苦闷地斟酒,叹道:“苏侍郎,不聊政事行吗?晚辈什么都不懂,新旧之争,论不清楚的。” “如果您非要与晚辈论个是非对错,朝会上咱们再聊,单挑群殴都行,你我战力三七开,未尝不可一搏。” 抚琴的姜妙仙拼命抿住唇,这次忍住了。 苏辙看了看自己枯瘦的身躯,又看了看火力旺盛的十八岁小伙儿赵孝骞,干咳两声道:“世子说笑了,三七开未免有些夸张,老夫不是妄自菲薄,单论武力,委实不如世子甚也。” 赵孝骞严肃地解释:“苏侍郎莫误会,晚辈说的‘三七开’,指的是我揍你三拳,你过头七……” “噗嗤!” 姜妙仙又忍不住了。 赵孝骞瞥了她一眼,这女人有毛病吧,如此烂梗居然能笑得这么开心,她莫非暗恋我? 姜妙仙使劲捂住嘴,垂头,肩膀却不停耸动,小脸儿都憋紫了。 “这位小娘子,要不……你出去透透气?”赵孝骞委婉地建议道。 姜妙仙捂着嘴拼命摇头,画面太熟了,岛国片里一边运动一边跟老公打电话时常见。 赵孝骞黯然长叹,何时才能告别纯洁,现在看什么都很邪恶,这样下去自己会越来越变态的。 听到“三七开”的名词解释后,苏辙又不淡定了,一双老拳攥紧,想打人,又怕打不过,真让这小子给自己过头七…… “后生刚才让老夫说人话,老夫现在问你,你说人话了吗?” 第六十章 子夜遇袭 在大宋,五十多岁的老头儿进青楼,其实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或者说,是一桩风雅事。 苏辙这把年纪进青楼,倒也不是为了寻欢作乐,纯粹是听曲买醉。 最近苏辙心情烦闷,这跟赵孝骞多少有点关系。 作为旧党的一员,当赵煦开始排挤旧党时,苏辙感到自己的脖子明显被勒紧了,压力非常大。 他预感到自己过不了多久,也会和其他的旧党朝臣一样被贬谪出京。 个人前程他并不在乎,但他对所谓的新法深恶痛绝,新法若恢复推行,天下百姓又将陷于水深火热。 而眼前这个赵孝骞,是推行新法的始作俑者,苏辙面对他时,很难保持情绪稳定。 只不过读书人基本的素养约束了他的愤怒,所以此刻他不仅能忍住不骂人,甚至还愿意与赵孝骞坐下来饮酒。 本打算与赵孝骞坐而论道,讨论新法的利弊,苏辙甚至试图说服赵孝骞改变政见,把他争取到旧党这一边来。 想法多少有点天真了,苏辙根本不知道,赵孝骞其实是没有政见的,他做的一切不过是迎合赵煦的政见。 坐在雅阁里的姜妙仙仍在抚琴,心中却甚为震惊。 一個不到二十岁的少年郎,竟与当朝宰相同饮,而且人家宰相主动与他谈国事,却被他频频回避话题。 姜妙仙虽是风尘女子,但她多少听说过汴京城里的一些传闻。 传说当今官家亲政后,做出了许多新举措,很多都与一位宗亲少年有关,朝堂在动荡中辞旧迎新,换下了一大批朝臣,也与那位宗亲少年有关。 所以……是他么? 说话不着调,脸上带着云淡风轻的表情,永远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这样的人,是如何改变一个国家的朝局走向的? 姜妙仙不由对赵孝骞产生了一丝好奇。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产生好奇,大约已是一段故事的开始。 苏辙其实已有些醉意了。 他的眼中布满血丝,看着赵孝骞的眼神有些复杂。 见过赵孝骞的风度谈吐,苏辙对这位少年郎颇有好感,可惜的是,为何他偏偏站到了新党那一方。 多好的少年啊,苏辙眼睁睁看他跳进了污秽不堪的粪坑里。 而赵孝骞愿意继续与苏辙聊下去,主要是想聊聊他的兄长苏轼。 这种心理,多少带点粉丝心态,毕竟,谁不想见到一位活的苏学士,听听那些史书上不曾见闻的名人轶事。 雅阁里的三人各怀心思,赵孝骞和苏辙都饮了些酒,于是各说各话。 苏辙不停说新法之恶,例举各种事实,神情有些焦急地告诉赵孝骞,朝廷和官家这样下去不行,大宋迟早药丸。 赵孝骞不停提起苏轼,苏学士喜欢吃什么,苏学士睡觉是啥姿势,苏学士这般神仙人物也会屙粑粑吗…… 姜妙仙则一直沉默抚琴,而她不停耸动的香肩,以及愈见凌乱的琴调,已深深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最后苏辙突然两眼一瞪,直勾勾地盯着赵孝骞。 随即脑袋一栽,狠狠栽在桌案上,彻底昏睡过去。 赵孝骞吓了一跳,脸色有些苍白,伸手探了一下苏辙的鼻息,第一次主动跟姜妙仙开口。 “他……你作证啊,我可没对他怎样。”赵孝骞心惊肉跳地道。 姜妙仙只是轻飘飘看了苏辙一眼,道:“苏侍郎只是醉了,睡醒便无妨。” 赵孝骞松了口气:“那就好,你们照看好他,我走了。” 正要起身,姜妙仙突然叫住了他:“公子慢走。” 赵孝骞胡乱摆手:“好的好的,告辞告辞。” 姜妙仙想笑又忍住,道:“‘慢走’的意思,是请公子留步。” 赵孝骞于是留步,转身看着她。 姜妙仙咬了咬下唇,轻声道:“妾蒲柳之姿,竟不入公子法眼么?” “啥意思?” “妾的意思是,公子从始至终,竟未问过妾的姓名,甚至都未曾多看妾身一眼……”姜妙仙幽怨地看着他,妩媚的眼神特别勾人。 赵孝骞指了指昏睡的苏辙,又指了指她,干笑道:“这不好吧,老头儿若知我撬他墙角,打上门来,我心虚之下都不好意思还手……” 姜妙仙噗嗤一笑,道:“公子想哪里去了,妾与苏侍郎不过是知音之交,并无僭越,公子若不信,可当面问他。” 赵孝骞认真打量了她一番:“你是花魁娘子?” “是,妾身姜妙仙,见过楚王世子。”姜妙仙起身盈盈行礼。 赵孝骞果断拒绝:“花魁最特么费钱了,告辞!” 赵孝骞是个务实的人,务实的人花钱必须物有所值。 花了天价又睡不到的女人,就像华而不实的国外奢侈名牌包包,理智如赵孝骞者,肯定不会把钱扔在这个无底洞里。 姜妙仙不敢置信地睁大了杏眼,这位世子居然如此在意钱财,他是认真的么? 见赵孝骞真的要走,姜妙仙心中一急,又叫住了他:“公子且慢!” “日后公子若心中烦闷,或想解乏消愁,不妨来妾身这里,公子报上名号,妾身扫榻以待……” 姜妙仙含笑补充了一句干货:“……妾身不收公子的钱,如何?” 赵孝骞的表情情不自禁松缓下来。 哎,这就对了,大家聊聊天,坐而论道,交个朋友,收钱就伤感情了。 “真的不收钱?”赵孝骞神情凝重地问道。 姜妙仙掩嘴轻笑:“公子放心,妾身绝不收您的钱。” “以后我一定常来!”赵孝骞郑重许诺。 不白嫖,下次去找青阳老牛鼻子给她供个长生牌位。 大慈大悲的女菩萨,活到一百岁都不过分。 ………… 从青楼出来,赵孝骞坐在马车里,意兴阑珊地打了个呵欠。 青楼确实进了,但又好像没进。 破身的目的还是没完成,不过认识了苏辙,以及一位免费的绝色美人,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收获。 时已深夜,马车摇摇晃晃,赵孝骞睡意渐深。 马车外仍是热闹非凡的世界,大宋的城池没有宵禁,汴京的夜生活也是非常繁华的。 穿行过市,马车离开潘楼东街后,外面终于安静下来。 陈守骑马跟在马车一侧,他也有些累了,骑在马上不时打个呵欠,身后的禁军兄弟们懒洋洋地跟着。 大家都想着回去睡一觉。 这时马车却突然在一条暗巷内停下。 赵孝骞被惊醒了,不满地掀开车帘:“为何不走了?” 车夫指着前方一堆杂物,讷讷地道:“世子,前面的路好像被堵住了……” 赵孝骞凝目望去,夜色昏暗,但依稀能看到马车前方的巷道里,一堆石块破烂的家具什么的堆积在一处,将道路堵了个严实。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谁这么没公德心,垃圾竟扔在路中间……陈守,兄弟们辛苦一下,帮忙搬开,赶紧回家睡觉了。” 后面的二十余禁军正要上前,却被陈守拦下。 “世子请速速下马车,快!”陈守沉声道。 赵孝骞不问原因,二话不说立马滚下车,动作利落地躲在陈守身后。 此刻他已察觉到情况不对劲,反派死于话多,赵孝骞绝不会在这个时候瞎勾巴问东问西。 空气骤然紧张起来,陈守一招手,二十余禁军立马上前,将赵孝骞围在中间,众人的眼神警惕地扫视黑暗的四周。 “不对劲!世子,咱们步行退出去,退到热闹的地方。”陈守道。 赵孝骞毫不犹豫地点头。 二十余人刚迈步,突然听到四面八方传来一阵弓弦声。 十余支利箭借着夜色的掩护,狠狠射向马车,以及赵孝骞和陈守等众人。 第六十一章 惊天大案 袭击来得很突然,但可以肯定,绝对是一场有预谋的刺杀。 时间,地点,设伏,一切都恰到好处。 如果不是陈守超凡的警惕性,这会儿赵孝骞恐怕已在马车里被射成了马蜂窝。 十余支利箭的目标很明确,都是冲着赵孝骞来的,一半射向马车,另一半射向被禁军将士保护的赵孝骞。 黑暗中,陈守和禁军将士们拔刀挥舞,赵孝骞在禁军的保护中矮下身子,努力让自己这个目标不那么明显。 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利箭射来,大多被禁军将士胸前的铁甲挡住,也听到了一些闷哼,显然有禁军兄弟中了箭。 “保护世子退出巷道,快!”陈守暴烈大喝。 赵孝骞跟着禁军急步后退。 又是十余支利箭射来,这次的目标仍冲着赵孝骞。 禁军将士拔刀一阵挥舞,身上的甲胄救了他们,挡下了大部分的箭矢,当然,又有几名禁军将士中了箭。 黑暗中不见敌人的踪迹,只是大概知道利箭射来的方向,赵孝骞等人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这种情势下,反击已不太可能,现在要做的是自保。 赵孝骞四顾之后,突然大声道:“敲击铁器,高喊巡街兵马司,动静越大越好!” 陈守等人立马照做。 禁军将士互相敲击佩刀,发出铛铛铛的声响,大家并高声大吼,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飘荡,很快,周围一些民居被惊醒,纷纷点亮了灯。 陈守和禁军将士仍在步步后退,直到退出巷道外,躲在暗处的敌人却没再射出利箭,显然已远遁了。 兵马司巡街的将士很快赶来,陈守这时才松了口气。 刚才真是太凶险了,反应但凡慢上一步,世子的生死简直不敢想象。 而敌人的行刺手段也非常的专业。 大约从赵孝骞乘坐马车出王府逛青楼那一刻起,他便被人盯上了。 从青楼出来后,赵孝骞的回程便已落入敌人的算计中,伏击的地点,路中间堆积的杂物,四周黑暗的环境等等,时间地点选择非常完美。 可以说,若非陈守警觉,这基本就是个必杀之局,第一轮射向马车的利箭,赵孝骞根本没法躲。 而且敌人也非常理智,不是那种不死不休的死士,两轮箭雨而不中,陈守等人又拼命制造动静,敌人于是便选择了抽身远遁,不再恋战。 被兵马司和陈守等人重重保护,赵孝骞脸色铁青回到王府。 王府内,赵颢似乎已得到下人的通报,正在银安殿焦急等待,见赵孝骞回来,赵颢神色一喜,急忙迎上。 “吾儿可伤着了?”赵颢拉着他的胳膊上下打量。 赵孝骞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父王,孩儿无事,几名禁军兄弟为保护我受伤了,还请父王赶紧找大夫医治,并优加抚恤。” 赵颢挥手令下人速办。 银安殿内,赵颢屏退下人,殿内只剩父子俩。 赵颢沉下脸,道:“吾儿可知是何人谋划?” 赵孝骞摇头,这事儿委实不好查缉,他甚至连怀疑对象都没有,因为可能的嫌疑人实在太多了。 整個朝堂的旧党势力,几乎都有作案的动机。 这怎么查?一个个抓起来动刑审问? 赵孝骞很清楚,自己这是招人恨了,他触动了旧党的利益。 从逼着赵颢上疏废旧复新,到后来被任命为皇城司勾当公事,在他的主持下,皇城司拿问了五名旧党朝臣治罪等等。 不算地方官员,仅在汴京的旧党朝臣足有数千人,可以说,赵孝骞几乎把这数千人都得罪了。 从这数千个嫌疑人里找真正的幕后指使者,几乎不可能。 父子俩相对无言,二人对凶手毫无头绪。 二人不知道的是,子夜这场针对赵孝骞的刺杀,已在汴京城内引发轩然大波。 许多朝臣在深夜被叫醒,甚至连禁宫都有人递了消息进去。 开封府,大理寺,皇城司都已被惊动,无数差役在深夜紧急赶往事发地点,勘察寻找刺客线索。 今夜楚王府的戒备更森严了,陈守麾下所有的禁军将士全部披甲而出,在王府内外四周执刀巡弋,就连平日空荡的王府中庭院子里都站满了人。 没过多久,下人匆匆禀报,皇城司勾当公事魏节求见世子。 魏节来得很快,见到赵孝骞时满面惊惶,打量之后确定赵孝骞没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世子无恙,大宋之幸也。皇城司已派人在世子遇袭的附近查找,找到了刺客们伏击之地,他们躲在三处无人的民居中,算计了世子经过巷道的时辰。统一射箭行刺。” “那些人只射了两轮箭,两轮没能击杀世子后,便立马选择遁走,他们都是行家。”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可发现了线索?” 魏节苦笑:“他们是行家,什么都没留下,现场只有他们留下的几枚脚印,脚印也很普通,几乎毫无用处……” 赵孝骞本就没抱多大希望,闻言道:“你们慢慢查吧,没有证据之前不要胡乱牵扯朝臣,事情闹大了,官家也为难。” 魏节小心地道:“世子被刺,应是旧党朝臣所为吧?” 赵孝骞没吱声。 一定是旧党吗?也说不准。 新党急于取代旧党,赵煦调任新党入京的动作太谨慎,节奏有点慢,若是赵孝骞今夜被刺死,龙颜大怒之下牵连无数,新党取代旧党的节奏这不就快了。 所以,赵孝骞若死了,对新党和旧党都是有好处的,凶手是不是旧党还真不好说。 甚至于赵煦……他或许也需要一个快速清洗旧党的理由。 不敢想,越想越阴暗。 赵孝骞摇摇头,道:“你先查,我不说什么,莫误导你查案的方向。” 魏节拱手应了。 匆匆的脚步声又传来。 下人禀报,宫里来人,官家召见世子。 赵孝骞急忙穿戴了官服官帽,上了王府的马车朝皇宫行去。 这次出行,保护赵孝骞的人就多了,百来名禁军随侍马车左右,浩浩荡荡来到皇宫门外。 福宁殿内,赵孝骞躬身行礼,抬头见到赵煦,他正一脸疲惫,但眼神中透着一股怒火。 “这群该死的东西,好大的胆!连刺杀宗亲都敢做,无法无天了!”赵煦涨红了脸怒道。 赵孝骞急忙道:“官家息怒,臣有惊无险,并未受伤,深夜惊扰官家,是臣之罪过。” 赵煦打量他,语气终于缓和了一些,道:“子安,你受惊了,此事朕定会严查,开封府也好,大理寺皇城司,都必须给朕一个交代!” “天子皇都,竟敢做出刺杀宗亲朝臣之举,实在太过恶劣,若不揪出凶手,他日焉知会不会潜入皇宫刺杀朕!” 刺杀朝臣的事,对政治环境宽松的大宋来说,确实很恶劣,不夸张的说,今夜发生的事件,已经算得上惊天巨案,足以震惊天下。 从进殿到现在,赵孝骞一边应对,一边悄悄观察赵煦。 现在他基本可以肯定,此事应该与赵煦无关。 简单的说,赵煦就算需要一个清洗旧党的理由,也犯不着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 再说,赵煦打破祖宗成法,任命赵孝骞为勾当公事,刚展现了皇帝魄力做出来的事,转脸就把赵孝骞干掉,逻辑上说不过去。 赵孝骞悄悄松了口气,不是赵煦就好,如果皇帝对自己起了杀心,赵孝骞除了带着活爹抱头跑路,基本没别的办法了。 赵煦安抚了赵孝骞几句后,神色又沉了下来。 “皇城司有三位勾当公事,其中一位在宋辽边境的真定府,今夜朕刚收到皇城司的密信,辽国派出使臣,讨要今年的岁赐,朕刚亲政,新法未行,国库又添一笔支出。” “岁赐”是大宋这边的官方说法,听起来就像是挨了大逼兜后,唯一能保住的一丝尊严。 上予下曰“赐”,所以我大宋还是老大,你辽国是老二,我给你的东西是赐给你的。 但史书是公正的,赵孝骞知道,所谓的“岁赐”,其实就是“岁币”。 澶渊之盟后,大宋不得不每年对辽国献上岁币,其实就是交保护费,大宋给辽国钱物,辽国可以不攻打大宋,两国从此休兵。 每年岁币有多少呢? 本来是银十万,绢二十万匹,后来仁宗时期,辽国涨价了,每年银二十万,绢三十万匹。 未能统一华夏的割据王朝,就是这么憋屈。 第六十二章 君臣奏对 岁币无疑是丧权辱国的,自古华夏王朝更迭,也就大宋干过这么没出息的事了。 后来的辫子朝,入侵华夏后好的不学,割地赔款这一套倒是青出于蓝,也算帮大宋长脸了。 后世很多人说,我们那帅气迷人的老祖宗缺的只是一张世界地图,这话没错。 但你给大宋官家一张世界地图,他们能干啥?他们是个啥? 华夏都没能统一,别聊那么遥远的话题,超纲了。 岁币不能不给,赵煦很不甘心。 刚接手偌大的帝国,他渐渐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可是北方的辽国却让他清醒地认识到,他的权力还不够大,他仍被北方的辽国死死地压制着。 辽国索要岁币,是皇城司从北方传来的情报。 皇城司的消息传递渠道比较特殊,比正常的军报更快。 赵煦盘算着国库的盈余,不由心中气短。 有一种被高中生堵在巷子里抢了零花钱的愤慨和无奈。 “年复一年!年复一年!每年都交岁赐,我大宋还要交多少年!”赵煦愤怒咬牙。 赵孝骞站在赵煦面前没吱声,这是军国大事,身为宗亲应该避嫌。 赵煦却不肯放过他,从感情上来说,赵孝骞是堂弟,他比那些朝臣更值得信任。 “子安,你说说,我大宋可有办法,让辽国免了咱们的岁赐。” 赵孝骞垂头道:“官家,臣是宗亲,不敢妄议国政。” “你我兄弟闲聊,不算僭越。”赵煦不在乎地挥手。 赵孝骞几番犹豫,想到未来三十年后,华夏史上最耻辱的靖康之耻就要发生,从皇帝到宫室宗亲数千人,都被金国俘虏,其中便包括自己这个楚王世子。 刚穿越过来时,赵孝骞的想法很简单,大不了事发前带上老婆孩子远遁,从此隐姓埋名。 毕竟独自一人改变历史轨迹,实在太辛苦了,赵孝骞下意识便想逃避。 可是,如果有机会能改变历史,为什么不试试?何必非要落得隐姓埋名浪迹天涯的下场?住在汴京成吃香喝辣不更惬意吗? 现在赵煦当面垂问国事,算不算一次机会? 赵孝骞咬了咬牙,那么,就试试吧。 不听也无妨,就当给狗念经了。 赵孝骞沉默许久,缓缓道:“官家若许臣大胆,臣便妄议几句,对错与否,望官家勿罪。” 赵煦点头:“大宋无言者论罪的规矩,你但说无妨。” “官家,欲免岁赐,不能指望辽国发慈悲,而要靠咱们大宋自身的实力,咱们实力强大了,辽国还敢要岁赐吗?臣的这個想法,不知官家认同否?” 赵煦不假思索点头:“此为正理,朕深以为然,子安继续说。” 赵孝骞松了口气。 就怕他与赵煦的三观不合,若赵煦回答说朕就是喜欢跪着,朕只想让辽国给朕打个折,接下来就真没啥好聊的了。 “所谓‘实力’,无非‘富强’二字,国富,军强,如今大宋虽国库不足,但勉强能支应一场大战,唯独‘军强’二字,臣昧死言,远逊辽国多矣,官家认同否?” 赵煦笑了:“子安说话不必如此小心翼翼,说一句便问朕是否认同,朕是在问计于臣,也就是君臣奏对,子安大胆畅言便是。” 赵孝骞却严肃地摇头:“不,臣所说的话,是一步步来的,臣需要知道,官家与臣的想法是否契合,以及契合到哪一步。” 赵煦顿时也严肃起来:“好,国富军强,朕也认同。” 赵孝骞接着道:“军队强大,可御外辱,可平内乱,不客气的说,官家对大宋的统治基础,其实是建立在军队的效忠之上的,这句话,官家是否认同?” 赵煦认真想了想,迟疑点头:“也算……认同吧,朕以前认为,皇帝是靠文官的拥护,才能左右朝局,推行国政,但子安所言也不无道理,若无军队效忠,朕的话谁肯听?谁肯拥护朕这个皇帝?” 意见稍有分歧,赵孝骞于是停顿了很久,他在等赵煦自己消化,转变观念。 这场君臣奏对,只是偶然发生的。 但或许在多年以后,会被浓墨重彩记入史册。 赵孝骞此刻要做的事,是彻底板正赵煦的观念。 大宋之弱,是从开国时的国策上便已注定了的,所谓的“祖宗成法”,才是造成大宋羸弱的根本原因。 良久,赵煦终于点头,这次语气坚定了许多,或许是自己想明白了。 “没错,军队的效忠,比文官的拥护更重要。” 赵孝骞接着道:“官家若能想通这一点,便知‘国富’与‘军强’是同样重要的,推行新法是为了国富,但军队方面,官家却不闻不问,那么,大宋便只能跟以前一样,年复一年给辽国交岁赐。” 赵煦脸色突然一变:“子安的意思是,军队也要变法?” 赵孝骞叹道:“军队变法很难,眼下不一定有条件变法,至少……对大宋的军汉们多一些善意的优恤,稍微提高一下他们的地位。” “军汉们的要求不高,朝廷每年多给些军饷,以及……把他们当人看。肚子喂饱了,尊严满足了,谁敢不为官家卖命?何至于面对辽军时一击即溃,一败再败。” 看着神情有些震撼的赵煦,赵孝骞低声叹道:“官家,文贵武贱固是祖宗之法,但自真宗后,此风愈演愈烈,武人军汉们已被文官踩进泥土里了。” “官家可知,民间有句俗语,叫‘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此为何故?因为军汉没地位,没待遇,甚至没人权。” “可是,官家需要军汉们保江山社稷啊,若对为国卖命的人如此苛酷,日后谁愿为官家效死?” 赵煦神情愈发震撼,赵孝骞今日的话,简直闻所未闻,甚至听起来有些刺耳,但他的每句话赵煦都无法反驳。 文贵武贱是事实,没把军汉们当人也是事实,朝廷募兵制愈见艰难更是事实。 武将军汉在君臣的眼里,简直与下人奴隶一般,动辄喝骂训斥。 赵孝骞的话直指重点,赵煦突然察觉,长此以往,大宋莫说交岁币了,就连社稷都岌岌可危。 “朕,朕的汴京尚有三十万禁军……”赵煦艰难地试图找回场子。 赵孝骞笑得很灿烂:“官家这么说的话,臣无言可进。” 我跟你聊军心士气战斗力,聊军人的尊严地位,你特么跟我聊数量。 这不是耍流氓么。 大宋军队的问题很复杂,从赵匡胤的国策,到募兵制的利弊,再到历任官家对兵权的掌控和防范等等,一团乱麻似的问题。 今日赵孝骞只说了最浅显的东西。 饭要一口口吃,今日之言,只当在赵煦心里种下一粒种子,让他自己慢慢苏醒,从而意识到该对军队有所改变了。 赵煦此刻的心绪很乱,赵孝骞的话让他赫然发觉,大宋的军队确实应该解决一些问题了。 禁军,厢军,乡军,不管什么军,其实都存在很多问题,这些问题在奏疏上能看到,但被新法旧法国库财政弄得焦头烂额的他,下意识便忽视了军队的问题。 “子安之言,振聋发聩,朕受教了。”赵煦由衷叹道。 赵孝骞急忙道:“臣妄议国政,官家恕罪。” “国士良言,正该论功,怎可言罪?”赵煦展颜一笑,深深地注视着他:“朕没看错人,子安有大才。” 赵煦顿时也严肃起来:“好,国富军强,朕也认同。” 赵孝骞接着道:“军队强大,可御外辱,可平内乱,不客气的说,官家对大宋的统治基础,其实是建立在军队的效忠之上的,这句话,官家是否认同?” 赵煦认真想了想,迟疑点头:“也算……认同吧,朕以前认为,皇帝是靠文官的拥护,才能左右朝局,推行国政,但子安所言也不无道理,若无军队效忠,朕的话谁肯听?谁肯拥护朕这个皇帝?” 意见稍有分歧,赵孝骞于是停顿了很久,他在等赵煦自己消化,转变观念。 这场君臣奏对,只是偶然发生的。 但或许在多年以后,会被浓墨重彩记入史册。 赵孝骞此刻要做的事,是彻底板正赵煦的观念。 大宋之弱,是从开国时的国策上便已注定了的,所谓的“祖宗成法”,才是造成大宋羸弱的根本原因。 良久,赵煦终于点头,这次语气坚定了许多,或许是自己想明白了。 “没错,军队的效忠,比文官的拥护更重要。” 赵孝骞接着道:“官家若能想通这一点,便知‘国富’与‘军强’是同样重要的,推行新法是为了国富,但军队方面,官家却不闻不问,那么,大宋便只能跟以前一样,年复一年给辽国交岁赐。” 赵煦脸色突然一变:“子安的意思是,军队也要变法?” 赵孝骞叹道:“军队变法很难,眼下不一定有条件变法,至少……对大宋的军汉们多一些善意的优恤,稍微提高一下他们的地位。” “军汉们的要求不高,朝廷每年多给些军饷,以及……把他们当人看。肚子喂饱了,尊严满足了,谁敢不为官家卖命?何至于面对辽军时一击即溃,一败再败。” 看着神情有些震撼的赵煦,赵孝骞低声叹道:“官家,文贵武贱固是祖宗之法,但自真宗后,此风愈演愈烈,武人军汉们已被文官踩进泥土里了。” “官家可知,民间有句俗语,叫‘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此为何故?因为军汉没地位,没待遇,甚至没人权。” “可是,官家需要军汉们保江山社稷啊,若对为国卖命的人如此苛酷,日后谁愿为官家效死?” 赵煦神情愈发震撼,赵孝骞今日的话,简直闻所未闻,甚至听起来有些刺耳,但他的每句话赵煦都无法反驳。 文贵武贱是事实,没把军汉们当人也是事实,朝廷募兵制愈见艰难更是事实。 武将军汉在君臣的眼里,简直与下人奴隶一般,动辄喝骂训斥。 赵孝骞的话直指重点,赵煦突然察觉,长此以往,大宋莫说交岁币了,就连社稷都岌岌可危。 “朕,朕的汴京尚有三十万禁军……”赵煦艰难地试图找回场子。 赵孝骞笑得很灿烂:“官家这么说的话,臣无言可进。” 我跟你聊军心士气战斗力,聊军人的尊严地位,你特么跟我聊数量。 这不是耍流氓么。 大宋军队的问题很复杂,从赵匡胤的国策,到募兵制的利弊,再到历任官家对兵权的掌控和防范等等,一团乱麻似的问题。 今日赵孝骞只说了最浅显的东西。 饭要一口口吃,今日之言,只当在赵煦心里种下一粒种子,让他自己慢慢苏醒,从而意识到该对军队有所改变了。 赵煦此刻的心绪很乱,赵孝骞的话让他赫然发觉,大宋的军队确实应该解决一些问题了。 禁军,厢军,乡军,不管什么军,其实都存在很多问题,这些问题在奏疏上能看到,但被新法旧法国库财政弄得焦头烂额的他,下意识便忽视了军队的问题。 “子安之言,振聋发聩,朕受教了。”赵煦由衷叹道。 赵孝骞急忙道:“臣妄议国政,官家恕罪。” “国士良言,正该论功,怎可言罪?”赵煦展颜一笑,深深地注视着他:“朕没看错人,子安有大才。” 赵煦顿时也严肃起来:“好,国富军强,朕也认同。” 赵孝骞接着道:“军队强大,可御外辱,可平内乱,不客气的说,官家对大宋的统治基础,其实是建立在军队的效忠之上的,这句话,官家是否认同?” 赵煦认真想了想,迟疑点头:“也算……认同吧,朕以前认为,皇帝是靠文官的拥护,才能左右朝局,推行国政,但子安所言也不无道理,若无军队效忠,朕的话谁肯听?谁肯拥护朕这个皇帝?” 意见稍有分歧,赵孝骞于是停顿了很久,他在等赵煦自己消化,转变观念。 这场君臣奏对,只是偶然发生的。 但或许在多年以后,会被浓墨重彩记入史册。 赵孝骞此刻要做的事,是彻底板正赵煦的观念。 大宋之弱,是从开国时的国策上便已注定了的,所谓的“祖宗成法”,才是造成大宋羸弱的根本原因。 良久,赵煦终于点头,这次语气坚定了许多,或许是自己想明白了。 “没错,军队的效忠,比文官的拥护更重要。” 赵孝骞接着道:“官家若能想通这一点,便知‘国富’与‘军强’是同样重要的,推行新法是为了国富,但军队方面,官家却不闻不问,那么,大宋便只能跟以前一样,年复一年给辽国交岁赐。” 赵煦脸色突然一变:“子安的意思是,军队也要变法?” 赵孝骞叹道:“军队变法很难,眼下不一定有条件变法,至少……对大宋的军汉们多一些善意的优恤,稍微提高一下他们的地位。” “军汉们的要求不高,朝廷每年多给些军饷,以及……把他们当人看。肚子喂饱了,尊严满足了,谁敢不为官家卖命?何至于面对辽军时一击即溃,一败再败。” 看着神情有些震撼的赵煦,赵孝骞低声叹道:“官家,文贵武贱固是祖宗之法,但自真宗后,此风愈演愈烈,武人军汉们已被文官踩进泥土里了。” “官家可知,民间有句俗语,叫‘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此为何故?因为军汉没地位,没待遇,甚至没人权。” “可是,官家需要军汉们保江山社稷啊,若对为国卖命的人如此苛酷,日后谁愿为官家效死?” 赵煦神情愈发震撼,赵孝骞今日的话,简直闻所未闻,甚至听起来有些刺耳,但他的每句话赵煦都无法反驳。 文贵武贱是事实,没把军汉们当人也是事实,朝廷募兵制愈见艰难更是事实。 武将军汉在君臣的眼里,简直与下人奴隶一般,动辄喝骂训斥。 赵孝骞的话直指重点,赵煦突然察觉,长此以往,大宋莫说交岁币了,就连社稷都岌岌可危。 “朕,朕的汴京尚有三十万禁军……”赵煦艰难地试图找回场子。 赵孝骞笑得很灿烂:“官家这么说的话,臣无言可进。” 我跟你聊军心士气战斗力,聊军人的尊严地位,你特么跟我聊数量。 这不是耍流氓么。 大宋军队的问题很复杂,从赵匡胤的国策,到募兵制的利弊,再到历任官家对兵权的掌控和防范等等,一团乱麻似的问题。 今日赵孝骞只说了最浅显的东西。 饭要一口口吃,今日之言,只当在赵煦心里种下一粒种子,让他自己慢慢苏醒,从而意识到该对军队有所改变了。 赵煦此刻的心绪很乱,赵孝骞的话让他赫然发觉,大宋的军队确实应该解决一些问题了。 禁军,厢军,乡军,不管什么军,其实都存在很多问题,这些问题在奏疏上能看到,但被新法旧法国库财政弄得焦头烂额的他,下意识便忽视了军队的问题。 “子安之言,振聋发聩,朕受教了。”赵煦由衷叹道。 赵孝骞急忙道:“臣妄议国政,官家恕罪。” “国士良言,正该论功,怎可言罪?”赵煦展颜一笑,深深地注视着他:“朕没看错人,子安有大才。” 赵煦顿时也严肃起来:“好,国富军强,朕也认同。” 赵孝骞接着道:“军队强大,可御外辱,可平内乱,不客气的说,官家对大宋的统治基础,其实是建立在军队的效忠之上的,这句话,官家是否认同?” 赵煦认真想了想,迟疑点头:“也算……认同吧,朕以前认为,皇帝是靠文官的拥护,才能左右朝局,推行国政,但子安所言也不无道理,若无军队效忠,朕的话谁肯听?谁肯拥护朕这个皇帝?” 意见稍有分歧,赵孝骞于是停顿了很久,他在等赵煦自己消化,转变观念。 这场君臣奏对,只是偶然发生的。 但或许在多年以后,会被浓墨重彩记入史册。 赵孝骞此刻要做的事,是彻底板正赵煦的观念。 大宋之弱,是从开国时的国策上便已注定了的,所谓的“祖宗成法”,才是造成大宋羸弱的根本原因。 良久,赵煦终于点头,这次语气坚定了许多,或许是自己想明白了。 “没错,军队的效忠,比文官的拥护更重要。” 赵孝骞接着道:“官家若能想通这一点,便知‘国富’与‘军强’是同样重要的,推行新法是为了国富,但军队方面,官家却不闻不问,那么,大宋便只能跟以前一样,年复一年给辽国交岁赐。” 赵煦脸色突然一变:“子安的意思是,军队也要变法?” 赵孝骞叹道:“军队变法很难,眼下不一定有条件变法,至少……对大宋的军汉们多一些善意的优恤,稍微提高一下他们的地位。” “军汉们的要求不高,朝廷每年多给些军饷,以及……把他们当人看。肚子喂饱了,尊严满足了,谁敢不为官家卖命?何至于面对辽军时一击即溃,一败再败。” 看着神情有些震撼的赵煦,赵孝骞低声叹道:“官家,文贵武贱固是祖宗之法,但自真宗后,此风愈演愈烈,武人军汉们已被文官踩进泥土里了。” “官家可知,民间有句俗语,叫‘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此为何故?因为军汉没地位,没待遇,甚至没人权。” “可是,官家需要军汉们保江山社稷啊,若对为国卖命的人如此苛酷,日后谁愿为官家效死?” 赵煦神情愈发震撼,赵孝骞今日的话,简直闻所未闻,甚至听起来有些刺耳,但他的每句话赵煦都无法反驳。 文贵武贱是事实,没把军汉们当人也是事实,朝廷募兵制愈见艰难更是事实。 武将军汉在君臣的眼里,简直与下人奴隶一般,动辄喝骂训斥。 赵孝骞的话直指重点,赵煦突然察觉,长此以往,大宋莫说交岁币了,就连社稷都岌岌可危。 “朕,朕的汴京尚有三十万禁军……”赵煦艰难地试图找回场子。 赵孝骞笑得很灿烂:“官家这么说的话,臣无言可进。” 我跟你聊军心士气战斗力,聊军人的尊严地位,你特么跟我聊数量。 这不是耍流氓么。 大宋军队的问题很复杂,从赵匡胤的国策,到募兵制的利弊,再到历任官家对兵权的掌控和防范等等,一团乱麻似的问题。 今日赵孝骞只说了最浅显的东西。 饭要一口口吃,今日之言,只当在赵煦心里种下一粒种子,让他自己慢慢苏醒,从而意识到该对军队有所改变了。 赵煦此刻的心绪很乱,赵孝骞的话让他赫然发觉,大宋的军队确实应该解决一些问题了。 禁军,厢军,乡军,不管什么军,其实都存在很多问题,这些问题在奏疏上能看到,但被新法旧法国库财政弄得焦头烂额的他,下意识便忽视了军队的问题。 “子安之言,振聋发聩,朕受教了。”赵煦由衷叹道。 赵孝骞急忙道:“臣妄议国政,官家恕罪。” “国士良言,正该论功,怎可言罪?”赵煦展颜一笑,深深地注视着他:“朕没看错人,子安有大才。” 赵煦顿时也严肃起来:“好,国富军强,朕也认同。” 赵孝骞接着道:“军队强大,可御外辱,可平内乱,不客气的说,官家对大宋的统治基础,其实是建立在军队的效忠之上的,这句话,官家是否认同?” 赵煦认真想了想,迟疑点头:“也算……认同吧,朕以前认为,皇帝是靠文官的拥护,才能左右朝局,推行国政,但子安所言也不无道理,若无军队效忠,朕的话谁肯听?谁肯拥护朕这个皇帝?” 意见稍有分歧,赵孝骞于是停顿了很久,他在等赵煦自己消化,转变观念。 这场君臣奏对,只是偶然发生的。 但或许在多年以后,会被浓墨重彩记入史册。 赵孝骞此刻要做的事,是彻底板正赵煦的观念。 大宋之弱,是从开国时的国策上便已注定了的,所谓的“祖宗成法”,才是造成大宋羸弱的根本原因。 良久,赵煦终于点头,这次语气坚定了许多,或许是自己想明白了。 “没错,军队的效忠,比文官的拥护更重要。” 赵孝骞接着道:“官家若能想通这一点,便知‘国富’与‘军强’是同样重要的,推行新法是为了国富,但军队方面,官家却不闻不问,那么,大宋便只能跟以前一样,年复一年给辽国交岁赐。” 赵煦脸色突然一变:“子安的意思是,军队也要变法?” 赵孝骞叹道:“军队变法很难,眼下不一定有条件变法,至少……对大宋的军汉们多一些善意的优恤,稍微提高一下他们的地位。” “军汉们的要求不高,朝廷每年多给些军饷,以及……把他们当人看。肚子喂饱了,尊严满足了,谁敢不为官家卖命?何至于面对辽军时一击即溃,一败再败。” 看着神情有些震撼的赵煦,赵孝骞低声叹道:“官家,文贵武贱固是祖宗之法,但自真宗后,此风愈演愈烈,武人军汉们已被文官踩进泥土里了。” “官家可知,民间有句俗语,叫‘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此为何故?因为军汉没地位,没待遇,甚至没人权。” “可是,官家需要军汉们保江山社稷啊,若对为国卖命的人如此苛酷,日后谁愿为官家效死?” 赵煦神情愈发震撼,赵孝骞今日的话,简直闻所未闻,甚至听起来有些刺耳,但他的每句话赵煦都无法反驳。 文贵武贱是事实,没把军汉们当人也是事实,朝廷募兵制愈见艰难更是事实。 武将军汉在君臣的眼里,简直与下人奴隶一般,动辄喝骂训斥。 赵孝骞的话直指重点,赵煦突然察觉,长此以往,大宋莫说交岁币了,就连社稷都岌岌可危。 “朕,朕的汴京尚有三十万禁军……”赵煦艰难地试图找回场子。 赵孝骞笑得很灿烂:“官家这么说的话,臣无言可进。” 我跟你聊军心士气战斗力,聊军人的尊严地位,你特么跟我聊数量。 这不是耍流氓么。 大宋军队的问题很复杂,从赵匡胤的国策,到募兵制的利弊,再到历任官家对兵权的掌控和防范等等,一团乱麻似的问题。 今日赵孝骞只说了最浅显的东西。 饭要一口口吃,今日之言,只当在赵煦心里种下一粒种子,让他自己慢慢苏醒,从而意识到该对军队有所改变了。 赵煦此刻的心绪很乱,赵孝骞的话让他赫然发觉,大宋的军队确实应该解决一些问题了。 禁军,厢军,乡军,不管什么军,其实都存在很多问题,这些问题在奏疏上能看到,但被新法旧法国库财政弄得焦头烂额的他,下意识便忽视了军队的问题。 “子安之言,振聋发聩,朕受教了。”赵煦由衷叹道。 赵孝骞急忙道:“臣妄议国政,官家恕罪。” “国士良言,正该论功,怎可言罪?”赵煦展颜一笑,深深地注视着他:“朕没看错人,子安有大才。” 赵煦顿时也严肃起来:“好,国富军强,朕也认同。” 赵孝骞接着道:“军队强大,可御外辱,可平内乱,不客气的说,官家对大宋的统治基础,其实是建立在军队的效忠之上的,这句话,官家是否认同?” 赵煦认真想了想,迟疑点头:“也算……认同吧,朕以前认为,皇帝是靠文官的拥护,才能左右朝局,推行国政,但子安所言也不无道理,若无军队效忠,朕的话谁肯听?谁肯拥护朕这个皇帝?” 意见稍有分歧,赵孝骞于是停顿了很久,他在等赵煦自己消化,转变观念。 这场君臣奏对,只是偶然发生的。 但或许在多年以后,会被浓墨重彩记入史册。 赵孝骞此刻要做的事,是彻底板正赵煦的观念。 大宋之弱,是从开国时的国策上便已注定了的,所谓的“祖宗成法”,才是造成大宋羸弱的根本原因。 良久,赵煦终于点头,这次语气坚定了许多,或许是自己想明白了。 “没错,军队的效忠,比文官的拥护更重要。” 赵孝骞接着道:“官家若能想通这一点,便知‘国富’与‘军强’是同样重要的,推行新法是为了国富,但军队方面,官家却不闻不问,那么,大宋便只能跟以前一样,年复一年给辽国交岁赐。” 赵煦脸色突然一变:“子安的意思是,军队也要变法?” 赵孝骞叹道:“军队变法很难,眼下不一定有条件变法,至少……对大宋的军汉们多一些善意的优恤,稍微提高一下他们的地位。” “军汉们的要求不高,朝廷每年多给些军饷,以及……把他们当人看。肚子喂饱了,尊严满足了,谁敢不为官家卖命?何至于面对辽军时一击即溃,一败再败。” 看着神情有些震撼的赵煦,赵孝骞低声叹道:“官家,文贵武贱固是祖宗之法,但自真宗后,此风愈演愈烈,武人军汉们已被文官踩进泥土里了。” “官家可知,民间有句俗语,叫‘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此为何故?因为军汉没地位,没待遇,甚至没人权。” “可是,官家需要军汉们保江山社稷啊,若对为国卖命的人如此苛酷,日后谁愿为官家效死?” 赵煦神情愈发震撼,赵孝骞今日的话,简直闻所未闻,甚至听起来有些刺耳,但他的每句话赵煦都无法反驳。 文贵武贱是事实,没把军汉们当人也是事实,朝廷募兵制愈见艰难更是事实。 武将军汉在君臣的眼里,简直与下人奴隶一般,动辄喝骂训斥。 赵孝骞的话直指重点,赵煦突然察觉,长此以往,大宋莫说交岁币了,就连社稷都岌岌可危。 “朕,朕的汴京尚有三十万禁军……”赵煦艰难地试图找回场子。 赵孝骞笑得很灿烂:“官家这么说的话,臣无言可进。” 我跟你聊军心士气战斗力,聊军人的尊严地位,你特么跟我聊数量。 这不是耍流氓么。 大宋军队的问题很复杂,从赵匡胤的国策,到募兵制的利弊,再到历任官家对兵权的掌控和防范等等,一团乱麻似的问题。 今日赵孝骞只说了最浅显的东西。 饭要一口口吃,今日之言,只当在赵煦心里种下一粒种子,让他自己慢慢苏醒,从而意识到该对军队有所改变了。 赵煦此刻的心绪很乱,赵孝骞的话让他赫然发觉,大宋的军队确实应该解决一些问题了。 禁军,厢军,乡军,不管什么军,其实都存在很多问题,这些问题在奏疏上能看到,但被新法旧法国库财政弄得焦头烂额的他,下意识便忽视了军队的问题。 “子安之言,振聋发聩,朕受教了。”赵煦由衷叹道。 赵孝骞急忙道:“臣妄议国政,官家恕罪。” “国士良言,正该论功,怎可言罪?”赵煦展颜一笑,深深地注视着他:“朕没看错人,子安有大才。” 赵煦顿时也严肃起来:“好,国富军强,朕也认同。” 赵孝骞接着道:“军队强大,可御外辱,可平内乱,不客气的说,官家对大宋的统治基础,其实是建立在军队的效忠之上的,这句话,官家是否认同?” 赵煦认真想了想,迟疑点头:“也算……认同吧,朕以前认为,皇帝是靠文官的拥护,才能左右朝局,推行国政,但子安所言也不无道理,若无军队效忠,朕的话谁肯听?谁肯拥护朕这个皇帝?” 意见稍有分歧,赵孝骞于是停顿了很久,他在等赵煦自己消化,转变观念。 这场君臣奏对,只是偶然发生的。 但或许在多年以后,会被浓墨重彩记入史册。 赵孝骞此刻要做的事,是彻底板正赵煦的观念。 大宋之弱,是从开国时的国策上便已注定了的,所谓的“祖宗成法”,才是造成大宋羸弱的根本原因。 良久,赵煦终于点头,这次语气坚定了许多,或许是自己想明白了。 “没错,军队的效忠,比文官的拥护更重要。” 赵孝骞接着道:“官家若能想通这一点,便知‘国富’与‘军强’是同样重要的,推行新法是为了国富,但军队方面,官家却不闻不问,那么,大宋便只能跟以前一样,年复一年给辽国交岁赐。” 赵煦脸色突然一变:“子安的意思是,军队也要变法?” 赵孝骞叹道:“军队变法很难,眼下不一定有条件变法,至少……对大宋的军汉们多一些善意的优恤,稍微提高一下他们的地位。” “军汉们的要求不高,朝廷每年多给些军饷,以及……把他们当人看。肚子喂饱了,尊严满足了,谁敢不为官家卖命?何至于面对辽军时一击即溃,一败再败。” 看着神情有些震撼的赵煦,赵孝骞低声叹道:“官家,文贵武贱固是祖宗之法,但自真宗后,此风愈演愈烈,武人军汉们已被文官踩进泥土里了。” “官家可知,民间有句俗语,叫‘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此为何故?因为军汉没地位,没待遇,甚至没人权。” “可是,官家需要军汉们保江山社稷啊,若对为国卖命的人如此苛酷,日后谁愿为官家效死?” 赵煦神情愈发震撼,赵孝骞今日的话,简直闻所未闻,甚至听起来有些刺耳,但他的每句话赵煦都无法反驳。 文贵武贱是事实,没把军汉们当人也是事实,朝廷募兵制愈见艰难更是事实。 武将军汉在君臣的眼里,简直与下人奴隶一般,动辄喝骂训斥。 赵孝骞的话直指重点,赵煦突然察觉,长此以往,大宋莫说交岁币了,就连社稷都岌岌可危。 “朕,朕的汴京尚有三十万禁军……”赵煦艰难地试图找回场子。 赵孝骞笑得很灿烂:“官家这么说的话,臣无言可进。” 我跟你聊军心士气战斗力,聊军人的尊严地位,你特么跟我聊数量。 这不是耍流氓么。 大宋军队的问题很复杂,从赵匡胤的国策,到募兵制的利弊,再到历任官家对兵权的掌控和防范等等,一团乱麻似的问题。 今日赵孝骞只说了最浅显的东西。 饭要一口口吃,今日之言,只当在赵煦心里种下一粒种子,让他自己慢慢苏醒,从而意识到该对军队有所改变了。 赵煦此刻的心绪很乱,赵孝骞的话让他赫然发觉,大宋的军队确实应该解决一些问题了。 禁军,厢军,乡军,不管什么军,其实都存在很多问题,这些问题在奏疏上能看到,但被新法旧法国库财政弄得焦头烂额的他,下意识便忽视了军队的问题。 “子安之言,振聋发聩,朕受教了。”赵煦由衷叹道。 赵孝骞急忙道:“臣妄议国政,官家恕罪。” “国士良言,正该论功,怎可言罪?”赵煦展颜一笑,深深地注视着他:“朕没看错人,子安有大才。” 赵煦顿时也严肃起来:“好,国富军强,朕也认同。” 赵孝骞接着道:“军队强大,可御外辱,可平内乱,不客气的说,官家对大宋的统治基础,其实是建立在军队的效忠之上的,这句话,官家是否认同?” 赵煦认真想了想,迟疑点头:“也算……认同吧,朕以前认为,皇帝是靠文官的拥护,才能左右朝局,推行国政,但子安所言也不无道理,若无军队效忠,朕的话谁肯听?谁肯拥护朕这个皇帝?” 意见稍有分歧,赵孝骞于是停顿了很久,他在等赵煦自己消化,转变观念。 这场君臣奏对,只是偶然发生的。 但或许在多年以后,会被浓墨重彩记入史册。 赵孝骞此刻要做的事,是彻底板正赵煦的观念。 大宋之弱,是从开国时的国策上便已注定了的,所谓的“祖宗成法”,才是造成大宋羸弱的根本原因。 良久,赵煦终于点头,这次语气坚定了许多,或许是自己想明白了。 “没错,军队的效忠,比文官的拥护更重要。” 赵孝骞接着道:“官家若能想通这一点,便知‘国富’与‘军强’是同样重要的,推行新法是为了国富,但军队方面,官家却不闻不问,那么,大宋便只能跟以前一样,年复一年给辽国交岁赐。” 赵煦脸色突然一变:“子安的意思是,军队也要变法?” 赵孝骞叹道:“军队变法很难,眼下不一定有条件变法,至少……对大宋的军汉们多一些善意的优恤,稍微提高一下他们的地位。” “军汉们的要求不高,朝廷每年多给些军饷,以及……把他们当人看。肚子喂饱了,尊严满足了,谁敢不为官家卖命?何至于面对辽军时一击即溃,一败再败。” 看着神情有些震撼的赵煦,赵孝骞低声叹道:“官家,文贵武贱固是祖宗之法,但自真宗后,此风愈演愈烈,武人军汉们已被文官踩进泥土里了。” “官家可知,民间有句俗语,叫‘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此为何故?因为军汉没地位,没待遇,甚至没人权。” “可是,官家需要军汉们保江山社稷啊,若对为国卖命的人如此苛酷,日后谁愿为官家效死?” 赵煦神情愈发震撼,赵孝骞今日的话,简直闻所未闻,甚至听起来有些刺耳,但他的每句话赵煦都无法反驳。 文贵武贱是事实,没把军汉们当人也是事实,朝廷募兵制愈见艰难更是事实。 武将军汉在君臣的眼里,简直与下人奴隶一般,动辄喝骂训斥。 赵孝骞的话直指重点,赵煦突然察觉,长此以往,大宋莫说交岁币了,就连社稷都岌岌可危。 “朕,朕的汴京尚有三十万禁军……”赵煦艰难地试图找回场子。 赵孝骞笑得很灿烂:“官家这么说的话,臣无言可进。” 我跟你聊军心士气战斗力,聊军人的尊严地位,你特么跟我聊数量。 这不是耍流氓么。 大宋军队的问题很复杂,从赵匡胤的国策,到募兵制的利弊,再到历任官家对兵权的掌控和防范等等,一团乱麻似的问题。 今日赵孝骞只说了最浅显的东西。 饭要一口口吃,今日之言,只当在赵煦心里种下一粒种子,让他自己慢慢苏醒,从而意识到该对军队有所改变了。 赵煦此刻的心绪很乱,赵孝骞的话让他赫然发觉,大宋的军队确实应该解决一些问题了。 禁军,厢军,乡军,不管什么军,其实都存在很多问题,这些问题在奏疏上能看到,但被新法旧法国库财政弄得焦头烂额的他,下意识便忽视了军队的问题。 “子安之言,振聋发聩,朕受教了。”赵煦由衷叹道。 赵孝骞急忙道:“臣妄议国政,官家恕罪。” “国士良言,正该论功,怎可言罪?”赵煦展颜一笑,深深地注视着他:“朕没看错人,子安有大才。” 第六十三章 防身利器 赵煦对赵孝骞是很欣赏的,这种欣赏与亲情无关,纯粹是帝王对臣子的欣赏。 最初赵孝骞逼着赵颢上疏,生生将赵颢的立场掉了个头,从旧党摇身一变成为新党,赵煦当时就被赵孝骞的决断感到惊讶。 后来打爆刘挚的狗头,双方御前对峙时,赵孝骞不慌不忙将新旧两党之争,巧妙转化成忠孝之争,瞬间站上了道德高地,扭转了不利的局势,赵煦更对赵孝骞另眼相看。 直到今日的君臣奏对,赵孝骞直指大宋军队的弊病,委婉劝谏赵煦改变文贵武贱的局面,赵煦再次刷新了对赵孝骞的认识。 抛开宗亲兄弟的关系不论,如此聪慧又果决的臣子,哪个帝王不喜欢? 赵煦脑海中此刻忍不住冒出一個念头,此人若非宗亲,当有宰相之才。 前日打破祖宗成法,将他任为实权官职,赵煦愈发觉得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 如此大才,值得破例。 今日赵孝骞的进谏,赵煦每个字都记在心里了。 正如赵孝骞所预料的,他在赵煦的心里种下了一粒种子。 历史上的哲宗赵煦不是昏君,后人对他评价多有褒扬,如果赵煦不是太短命的话,应是大宋中兴之主。 可见赵煦本人是不昏庸的,他只是寿命跟不上…… 对于臣子正确的言论,赵煦当然是能够接受的,一如赵孝骞今日所言。 “子安今年十八岁了,朕记得……尚未成婚吧?”赵煦忽然笑道。 赵孝骞一惊,目光警惕地看着他。 你想干啥? “臣年少无知,尚无娶妻之念。”赵孝骞急忙回道。 赵煦不悦皱眉:“十八岁了,怎能不娶妻?年少无知也叫理由么?” “好吧,臣说实话……没玩够。”赵孝骞心里憋屈。 这句其实不是实话,我特么根本没玩过啊! 赵煦一愣:“你……好真诚啊。” “本色如此,官家谬赞了。”赵孝骞不好意思地道。 “朕没夸你。”赵煦没好气地道:“十八岁未成婚,你父王不着急么?” “父王十几房侍妾,没空着急……” 赵煦瞠目结舌,这对父子真是…… 聊天气氛不对,赵孝骞发现继续聊下去,赵煦说不定要给自己赐婚了。 我可以对国家大事指手画脚,但你最好不好对我的终生幸福指手画脚。 于是赵孝骞赶紧提出告辞。 赵煦意犹未尽地咂咂嘴,满肚子话被堵在心口,很不爽。 临退出福宁殿前,赵煦叫住了他。 “子安,你今日所言之事颇有道理,朕会认真考虑的。” 赵孝骞停顿片刻,转身长揖:“大宋之福,江山甚幸。” ………… 回到王府已是天亮,从昨夜遇刺开始到现在,赵孝骞根本没休息。 总之就是见各种人,回答各种问题,顺便稀里糊涂搞了个君臣奏对。 回到王府后,赵孝骞谁都不搭理,径自回到院子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久,醒来已是黄昏时分。 丫鬟侍候洗漱,端来膳食,赵孝骞用过后,独自坐在院子里,看着渐渐西沉的夕阳。 或许是神经太粗,或许是后知后觉,直到此刻闲下来,昨夜遇刺的一幕才在脑海中闪现画面,然后,赵孝骞一阵庆幸后怕。 活了两辈子,昨夜是自己第一次在生死关前转了一圈。 当时不觉得害怕,后来被召进宫奏对,也没时间害怕,现在赵孝骞才赫然发觉……我特么差点被杀了啊! 没人告诉我古代这么危险啊! “来人,送壶酒来,本世子要压压惊!”赵孝骞擦了擦额头道。 刚醒来就喝酒,赵孝骞一通猛灌,一壶又一壶。 一个多时辰后,赵孝骞再次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生物钟居然正常了,神奇不神奇。 大醉之后,人生境界升华了,赵孝骞做了一个决定。 在这个危险的古代,首先要做的不是什么挥斥方遒,指点江山,而是做好保命的准备。 不然下一次遇刺,自己还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于是赵孝骞当即命人找来两名铁匠,手艺最厉害的那种。 王府后院找了块空地,就地开炉。 工业基本等于原始社会的古代,很多现代的大杀器只能靠手搓。 幸好赵孝骞是世子,不必亲自搓,找人帮他搓。 两名铁匠已就位,一脸懵懂地等着世子的吩咐。 炉子烧得很旺,两名铁匠站在炉子边敲敲打打,赵孝骞则命人在旁边支了个小茶几,上面摆满了瓜果点心,一边吃一边悠闲地指指点点。 首先,需要一大块精铁,百炼精铁,然后,最重要的是做出一根笔直的铁管,焊接是不行的,只能套模。 铁管的制作过程很艰难,两名铁匠试着制作了好几次,每次都在套模时失败。 没关系,赵孝骞还年轻,他才十八岁,他有耐心等到天荒地老,总之,这玩意儿不造出来,赵孝骞不打算出王府了。 外面太危险,男孩子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 铁管造了多次,成品率等于零,两名手艺精湛的铁匠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直到下午时分,满头大汗的铁匠才递来一根铁管,一脸的忐忑不安。 赵孝骞接过铁管比划了一下,又测试了一下笔直程度。 不算优秀,但……差强人意,勉强可用。 接下来打磨铁管内壁,用砂纸摩擦,直到内壁光滑如镜。 最重要的步骤完成,其他的就容易了,赵孝骞又递过几张图纸,上面详细画出了机件的大小尺寸。 看着图纸上怪模怪样的机件,两名铁匠面面相觑,又不敢问,老老实实照吩咐打造。 相比那根笔直的铁管,其他的机件虽然古怪,但还算容易打造了。 没过多久,所有的机件都打造完毕,两名铁匠松了口气,以为可以完工回家时,赵孝骞却仍没放过他俩。 于是继续打造,按赵孝骞的吩咐,以铁管内壁直径为标准,铁匠手工搓了几十个小铁丸出来。 要了老命了,铁匠想哭,想回家…… 这位世子到底造了个啥古怪玩意儿呀。 看着自己图纸上的东西慢慢具象化,赵孝骞的心情越来越欣悦。 该打造的东西都造完了,接下来便是组装,这活儿赵孝骞自己能干。 两名铁匠小心翼翼提出告辞,赵孝骞有些迟疑。 “听说但凡神器出炉,铁匠都会以身殉炉,惊动天地神祗,两位要不牺牲一下?都是为了工作嘛……” “汝妻子吾养之,汝勿虑也……” 两名铁匠大惊失色,扑通便跪下了:“世子饶命!” 赵孝骞叹了口气,确实有点为难人了,要不换个思路,扔只鸡进炉子试试?熟了还可以捞出来吃掉。 活儿干完了,铁匠战战兢兢告辞,二人互相搀扶着,抖抖索索走向王府大门。 天色已晚,赵孝骞今日份的青春就耗在这玩意儿上面了。 赵颢负手神态悠闲地走来,见赵孝骞手里把玩着几件形状古怪的东西,赵颢未语先夸。 “吾儿玩物丧志的模样都那么的英俊不羁!” 赵孝骞翻了个白眼,这种毫无原则的胡乱吹捧,他早已麻木了。 赵颢凑过来,端详着他手里的玩意儿,半晌看不出究竟,好奇问道:“听说吾儿一大早便叫了铁匠打造东西,这打造的是个啥呀?” 赵孝骞眼神盯着手里的机件,试着一件件组装,嘴里淡淡地道:“孩儿一时心血来潮想出的新玩意儿,一件防身击敌的利器。” 赵颢一愣:“防身……还击敌?” 神情呆怔地看了看赵孝骞手里的机件,又看了看两名铁匠刚刚离去的方向。 然后赵颢猛地一激灵,扬声喝道:“来人,把刚才那两名铁匠追回来,不准他们跟任何人交谈,快!” 第六十四章 又见狄女 赵颢突然间的自我,赵孝骞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机件啪嗒掉茶桌上了。 “一把年纪了还咋咋呼呼,父王,您稳重点……”赵孝骞无奈地劝道。 “孩儿叫俩铁匠随便打造点东西,父王不必大惊小怪,铁匠拿工钱办事,活儿干完了,互不相欠,您把他们追回来作甚?” 赵颢整张肥脸涨得通红,难得地对儿子发飙了:“直娘贼,混账东西,你才应该稳重点!” “你自己想出来的东西,定是当世第一个,若真是防身击敌的利器,被铁匠传了出去,不知多大的祸患!” 赵颢必须生气了。 对儿子的本事,赵颢并不了解,但他就是有着盲目的自信。 上次赵孝骞莫名其妙搞出雪盐这东西,赵颢就知道儿子不是凡人,他造出来的玩意儿要么很赚钱,要么很厉害,总之,天下独一份。 今日儿子又搞出了新东西,赵颢怎能容许铁匠把如此重要的发明泄露出去。 赵孝骞被训得一愣一愣的,有点受伤。 抛开事实不谈,我已不是你最爱的小宝贝了吗? “铁匠必须追回来,陈守,陈守!死哪儿去了,快!”赵颢怒道,根本不理会黯然神伤的宝贝儿子。 赵孝骞有点不安:“父王,不至于杀人灭口吧?” 赵颢冷冷道:“杀人不至于,但这俩铁匠,以后王府管生管死,管他全家三代吃喝。” 赵孝骞叹了口气,铁匠招谁惹谁了?一大早被人请进王府,莫名其妙打造了几件东西,结果一辈子都栽进去了。 不过换个角度想,有人管吃管喝,三代吃喝不愁,也算端了铁饭碗了,似乎……不是坏事? 垂头再看看自己手里的机件,赵孝骞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手搓出了個了不得的玩意儿,属于……高级军事机密的那种? 东西没造完,除了铁造的机件外,还需要木匠。 这次赵颢不惯着他了,亲自请来了手艺精湛的木匠,先与楚王府签了卖身契,然后再按世子的要求造零件。 需要的配件很快造好了,纯手工打造。 接下来赵孝骞便忙着将所有的配件组装起来。 半个时辰后,一个短小精致且样式古怪的玩意儿完整地出现在父子俩的视线内。 赵孝骞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端详许久,觉得没啥大问题。 赵颢凑了过来,一脸茫然地观察半晌:“这到底是个啥?” “很厉害的东西,有了它,孩儿终于能放心出门了。”赵孝骞欣然而笑。 ………… 行走江湖,安全第一。 赵孝骞没想到这个世界如此危险,他更没忘记上次被人行刺后,无论幕后黑手还是凶手都没抓到,保不准他们还会再次行刺。 打造的东西已经做好,但还缺最后一种材料。 这种材料别的地方不好找,不过赵孝骞可以确定的是,有一个地方一定有。 于是赵孝骞当即便朝王府外走,一边走一边吩咐:“陈守,带上人马跟我出城,……多带点人,好生保护我,心肝宝贝一样把我捧在手心里。” 怕死是真怕死。 这次出门赵孝骞居然动用了王府两辆马车,其中一辆是空的,目的是迷惑可能藏在暗处的敌人。 一千多年前的秦始皇这么干过,巡至博浪沙时,张良必杀的一击果然失败,击中了伪装的车驾,帅气迷人的老祖宗逃过一劫。 赵孝骞为了安全,效仿一下老祖宗总是没错的。 宝贝儿子要出门,赵颢满肚子疑问没得到答案,愣了一下后,也跟着赵孝骞上了马车。 儿子越神秘,赵颢越好奇,他造出来的那个古怪的东西到底是个啥。 马车出行,陈守这次带了近百名禁军将士跟随护侍。 出门向北,出天波门,行至玉清宫外,到了目的地。 父子俩下了马车,不出意外,青阳老道又在石牌下迎候。 见面行礼,青阳老道神情忐忑,尤其是见到赵孝骞时,更是下意识地夹起了双腿,笑容比被逼良为娼的舞女还难看。 赵颢对青阳老道很客气,或许已不止是客气,而是类似于一种信仰崇拜。 赵孝骞却盯着青阳老道似笑非笑,看得青阳老道后背发凉,笑容愈发勉强。 赵颢大约是有道家信仰的,拽了拽赵孝骞的袖子,低声道:“不得对真人无礼!” 赵孝骞这才懒洋洋朝青阳老道潦草地行了一礼。 青阳老道受宠若惊,连连谦让。 最近这段日子赵孝骞有点忙,但青阳老道却记得很清楚,曾经玉清宫被这位楚王世子支配的日子不堪回首。 当初赵孝骞住在玉清宫那几日,道观上下简直惶惶不可终日,吃的喝的用的,差点把赵孝骞当祖宗供起来。 青阳真人倒也是条汉子,玉清宫被赵孝骞折腾得鸡飞狗跳了,仍咬死了牙关,死活不归还赵颢捐出的钱财。 三人互相见礼,赵孝骞正要说出来意,却听青阳身后一道惊喜的声音。 “世子你也来啦,好巧!” 然后便见一袭娇俏生姿的身影走过来,竟是多日不见的熟人狄莹。 上次见她还是在瑶华宫外,狄莹小小帮了赵孝骞一个忙,也欠了她一个人情。 赵孝骞露出了笑容:“原来是狄姑娘,……为何每次见你都在道观外?” 今日的狄莹打扮得很俏丽,一袭紫色襦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俏脸不施脂粉,皮肤却仍白里透红,满满的胶原蛋白,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狄莹两眼发亮盯着他,笑道:“多日不见世子,汴京城里倒是听说了世子不少传闻,你最近真是炙手可热呀。” 两人聊了几句,旁边的赵颢终于忍不住了,堆起满脸肥肉的笑容,乐呵呵地道:“吾儿,这位姑娘是……” 赵孝骞于是互相介绍。 狄莹俏脸一红,急忙肃然敛衽,盈盈一礼:“小女子拜见楚王殿下。” 赵颢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狄莹,一双小绿豆眼骨碌直转,不知在想什么。 “哈哈,原来是狄大将军之后,好,好!老夫记得令尊是西上阁门副使,不知令尊可好?” 狄莹脸蛋儿愈发通红,与赵颢有问有答,大家闺秀的礼仪很标准。 赵颢一边聊一边打量狄莹,越看越满意,一副老怀甚慰的模样。 两人毫无营养地闲聊时,赵孝骞走到青阳老道面前,低声问道:“真人,今日前来有事相求。” 青阳老道急忙道:“世子尽管吩咐。” “我想在贵观弄点火药,应该不难吧?” 青阳顿时摇头道:“玉清宫是祈福供奉之所,怎会有火药,世子恕罪,您的要求贫道实在难办。” 赵孝骞面不改色道:“好,那咱们聊另外一件事……” “何事?” “关于我父王捐给贵观一大笔钱财的事,不算珍奇珠玉,仅是银钱便足有上万贯吧?” 青阳脸色一变,苦笑道:“世子所求之火药,贫道这就给您送来。” “上道!”赵孝骞笑赞曰。 第六十五章 利器面世 赵孝骞很笃定,只要是道观,一定有火药。 世人只知火药是华夏的四大发明之一,但很少有人知道,火药其实就是道士发明的,而且早在隋朝时就有明确的记载了。 道士为何发明火药? 自然是跟炼丹有关了,啊不然咧?难道他们打算用来生火做饭? 众所周知,道士炼丹讲究天人合一,所以炼丹时的精神状态很不好说,胆子也特别大,啥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敢搞里头。 黄铜,朱砂,水银,硫磺等等,总之,天地万物皆是炼丹材料,吃完不是成仙就是变鬼。 更牛逼的是,乱七八糟的材料炼出来的丹,道士不仅自己嗑,还敢送给皇帝嗑,是真不怕被诛九族啊。 所以赵孝骞不假思索便来了玉清宫,各种威逼利诱后,青阳老道以异常乖巧之姿飞奔入内,取火药去了。 赵颢与狄莹这时也尬聊差不多了,狄莹神情忸怩地走过来,赵颢则看着二人,一脸诡异的姨母笑。 “每次见你都在道观外,你是想出家么?所以提前来踩点?”赵孝骞好奇问道。 狄莹白了他一眼,道:“凑巧罢了,过几日是家母寿诞,我来玉清宫为母亲祈福。” “倒是世子来此作甚?” 赵孝骞道:“弄了个新玩意儿,还差一样材料,青阳真人帮我取去了。” 狄莹杏眼睁大:“新玩意儿是什么?” 赵孝骞反手从腰后掏出新造的物件,旁边的赵颢欲言又止,想想这闺女或许是他日后的儿媳,应该也算自己人了,于是不再言语。 狄莹的表情跟赵颢一样,一脸的茫然困惑。 赵孝骞手里的物件样式很古怪,至少狄莹从未见过。 此物体积不大,一根铁管连接一些机括机件,手握处是一个木制的托儿,下方还有一個圆形的弯钩状的东西,恰好够一根手指塞进去扳动。 “此为何物?” 赵孝骞瞥了赵颢一眼,道:“它叫‘滑膛燧发枪’,防身用的。” “滑……滑什么……”狄莹愈发困惑,连名字都念不明白。 赵孝骞没法解释,如今的大宋军队其实已出现了比较原始的火器,但火器的威力很不够,在战场上都没有刀枪好使,所以火器并未能列装军队。 而赵孝骞造出的火枪,叫“滑膛燧发枪”,眼下的工业水平太原始,没办法划膛线,所以叫“滑膛”。 这种枪算不得多先进,但至少比如今大宋的火器先进几百年。 晚晴鸦片战争时,英军就是用这种燧发枪打进了华夏,西方各国也是靠这种燧发枪,逼着辫子签下各种丧权辱国的条约。 如今的工业条件下,赵孝骞能纯靠手搓出这种燧发枪,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凡涉及到个人的安危,总是会激发神奇的灵感和能力。 青阳老道很快取了火药来,赵孝骞接过,手指拈了一块揉捏了一下,却渐渐皱眉。 这个时代的火药,里面的杂质太多,道士用来炼丹的工具,里面掺杂了朱砂,泥土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这个时代火药的最佳配比没被发现。 显然赵孝骞需要的最后一样材料,还要费一些周折。 于是赵孝骞便向青阳老道要了一个院子,又让青阳找来硫磺,木炭,硝石,蛋清,石墨等材料。 过滤乱七八糟的杂质还不如自己造,赵孝骞索性就在玉清宫开工了。 赵颢和狄莹一直好奇地观察,看着忙得满头大汗的赵孝骞,狄莹的杏眼里光芒闪动。 她的眼里倒映着赵孝骞的影子,但要说到喜欢,倒也不至于,更多的是满满的好奇。 很难想象,眼前这位表情认真的少年,与当初逼着纨绔们排队交钱的无耻恶霸,竟是同一个人。 两者形象截然不同,狄莹脑海里的画面很难将这两个形象重合。 不像小家碧玉那般羞怯畏缩,狄莹是大家闺秀,气质落落大方,此刻她很直接地盯着赵孝骞,眼神里满是探究,似乎在思考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赵孝骞浑然不知自己被人直勾勾地盯着,他已将各种材料研磨成粉,然后配出了最佳比例,掺入蛋清和石墨,使火药形成颗粒状。 长舒一口气,赵孝骞满意地点头:“总算做完了。” 赵颢精神一振:“做好了?” 赵孝骞手里揉搓着颗粒状的火药,眼神闪过一丝犹豫。 这可是个了不得的发明,数百年以后,因为这个东西,世界彻底进入了热武器时代,它的面世,对人类文明说不清是进步还是后退。 如今这个本该在数百年后才出现的东西,却在赵孝骞的手中提前面世,他的心里也委实有些发憷。 这对蝴蝶翅膀扇出来的风,不知有几级…… 赵颢和狄莹在一旁傻傻地看着,他们直到现在也没搞清楚,赵孝骞到底发明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一个样式古怪的铁疙瘩,一堆黑乎乎颗粒状的东西,它们组合起来能防身,能击敌? 赵孝骞端详新配出来的火药许久后,终于展颜一笑。 “找个偏僻的地方试试。” “如何试?”赵颢兴奋起来了,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兴奋个啥。 “请青阳真人过来配合一下,头上顶一个葡萄,能不能打中看他的造化,父王以为如何?” 赵颢脸色变了,虽然不知为何头上要顶个葡萄,但儿子此刻的表情怎么看都像不怀好意的样子…… 好像不太划算,赵颢刚倾尽家财捐的香火钱,人家青阳真人口袋还没捂热,却被自己的儿子不偏不倚地干掉了,恐怕不大合适吧? 三人离开玉清宫的院子,朝道观后庭走去,一直走到一个荒无人烟的丘陵处,赵孝骞才掏出了燧发枪。 防身用的武器,体积并不大,比前世的手枪稍大一点,可以随手插在腰带上。 找了一块青砖立在不远处,赵孝骞退到二十步外,装填火药,塞入铁丸,举枪瞄准。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 看热闹的狄莹吓得一声尖叫,下意识捂住耳朵蹲下。 赵颢浑身肥肉直颤,脸色苍白地盯着赵孝骞手里的燧发枪。 燧发枪还冒着白色的烟雾,但二十步外的青砖却已四分五裂,成了一堆碎块。 赵孝骞盯着那堆碎块,表情不置可否。 二十步,很正常的距离,以火药的装填量来看,它应该还能打更远。 不理会赵颢和狄莹的震惊,赵孝骞又找来一块青砖,然后退出三十步外,装药,填丸,击发。 又是砰的一声巨响,青砖再次碎裂,很好,三十步也是有效射程。 正要退到五十步外试试,赵颢这时终于回过神,一脸惊惧又激动地拽住了他。 “骞儿,它是何物?它究竟是何物?!” 赵孝骞一脸莫名其妙:“孩儿不是说过了么,防身击敌的玩意儿呀。” “防身?它仅只是防身?!”赵颢激动得浑身直颤。 第六十六章 可敌辽骑 一个人为了保命,做出什么都无须大惊小怪。 要不是材料未知,赵孝骞甚至想手搓一件金丝软甲,经历过一次刺杀后,赵孝骞更深刻明白自己就是一件精美的瓷器,一定要小心呵护。 可以抚摸,但请勿碰撞。 赵孝骞造燧发枪的目的纯粹只是为了自保,他没想那么多,但赵颢和狄莹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燧发枪和火药的制造过程,赵颢自然是清楚的,可以说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燧发枪和火药从无到有,一个個小零件组装起来。 当时赵颢不觉得什么,内心其实是有些不以为然的,这么一块铁疙瘩,靠它防身击敌,怎么看都不可能。 然而事实就是这么神奇,火药填装进铁疙瘩里后,赵颢亲眼看到了青砖的下场。 三十步之外,一声巨响,青砖粉碎。 赵孝骞没骗他,这个小小的铁疙瘩真会要人命的,而且非常犀利,打出去的弹丸不比强弓弱。 赵颢是个老纨绔,但并不代表他没见识。 燧发枪展现出来的威力,赵颢闻所未闻,但可以预见,若是在战场上,这种利器形成一定的规模,或许便可改变一场战争的结果。 “骞儿,如此神奇之物,你究竟是如何造出来的?”赵颢的眼神甚至有些害怕了,他突然察觉儿子的变化有点恐怖。 赵孝骞揉了揉额头,编瞎话啊,比造燧发枪还难。 “孩儿这些年不喜出门,待在王府里常常胡思乱想,很多莫名其妙的念头便是这几年冒出来的,如今不过是把那些念头造出来了而已。” 解释很完美,无可挑剔,一个常年自我封闭的人,总会有不凡之处的,这种“不凡”有时候甚至会变成疯魔。 古往今来的绝顶天才,不就是这样的么。 赵颢大吃一惊,仔细回忆这些年儿子的表现,再看看他手上的燧发枪,顿时喜不自胜。 楚王一脉居然出了一个天才,跟谁讲理去? “此物堪为国器,骞儿欲待如何处置?”大喜之后的赵颢突然沉声问道。 赵孝骞茫然道:“随身带着,用以防身啊,不然呢?” 赵颢一跺脚:“糊涂!如此利器,怎可藏私不示?被人知道了,大小也是一桩罪过。” 说着赵颢一把拽住赵孝骞的胳膊往外走。 “走,随为父进宫!” 赵孝骞踉跄而行,不忘回头朝狄莹招呼:“狄姑娘,我先告辞……对了,青阳老牛鼻子讹你捐香火钱,千万莫答应!” “花钱买平安这事儿,你找我,我便宜!” 父子俩跌跌撞撞跑远。 狄莹站在原地,呆怔地看着二人的背影,良久,一双杏眼弯成一轮月牙儿,像站在梧桐树下的白月光。 今日收获不小,狄莹好像对这位楚王世子了解更多了。 越了解,越觉得这人有意思,而且……他真的好聪明啊,如此厉害的东西,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 回城的马车上,赵颢要来那把燧发枪,握在手心里仔细观察,每个机件都看得清清楚楚,脸上的表情很莫测,有一种陌生的神秘气质。 赵孝骞叹气:“父王,一件防身的玩意儿而已,没那么厉害吧,它的作用其实跟箭弩差不多,都是远程兵器。” 赵颢却淡淡瞥了他一眼,道:“骞儿,此物最远可至多少步?” 赵孝骞想了想,道:“父王手上这个,孩儿还没在内壁划膛线,最远大约能至五十步外,若是内壁划了膛线,有效射程应能至百步外。” 赵颢哼了哼,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在战场上,一万人装备此物,轮流而击,面对辽国的骑兵,胜负如何?” 赵孝骞吃了一惊。 果真不能小看古代人的智慧,一辈子只知吃喝玩乐的老纨绔,对军事和政治的嗅觉竟都如此灵敏。 赵颢所说的,是燧发枪时代的三段四段式射击。 鸦片战争时期,英军就是靠这种射击方式,仅凭区区数千人,将辫子朝的数万骑兵打得落花流水。 那真是一个无比屈辱的年代,不是没有勇于牺牲的英雄,只是他们拼尽了全力,却仍然无法靠手中的刀剑击败火枪。 大浪淘沙,淘掉的不仅是悲壮的英雄,也淘掉了暗淡的落后文明。 见赵孝骞沉默不语,赵颢缓缓道:“当今官家年轻力盛,为父看出他有进取之心,所缺者,天时也。” “骞儿,此时的官家,或许正需要有人给他一点振奋,一点信心。” 拍了拍手上的燧发枪,赵颢微笑道:“此物,正合适。” 赵孝骞古怪地看着他,道:“父王,你让我感到陌生,恢复一下好吗?孩儿眼中的父王,不应该是这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赵颢哈哈一笑,道:“好,老夫换个说法,……此物,可为吾儿晋身之阶,将来官家会封你更大的官儿。” 马车进城,来到宫门外。 父子俩很快见到了赵煦。 集英殿外的小广场上,赵煦满头雾水地看着赵孝骞填药装弹,朝着五十步外的一个靶子射击。 砰的一声巨响,四周的班直禁军吓了一跳,下意识拔刀戒备。 赵煦也吓到了,一脸惊疑地看着赵孝骞手中冒白烟的古怪东西。 宫人飞快取来靶子,赵煦看了看靶子上的小洞,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它打中的?” 一旁的赵颢弓着腰使劲点头,满脸自豪的表情。 赵煦也是个聪明人,当即闻了闻空气中尚未消散的硝烟味,道:“子安所造之物,应是火药激发的吧?” 赵孝骞垂头道:“是。火药激发,催动枪管里的铁丸,铁丸中靶。” 赵煦看问题似乎比赵颢更深远,闻言眼中光芒闪动,道:“子安造的火药,似乎与道士们用的火药不一样?朕记得,道士炼丹用的火药,没这么霸道。” 跟聪明人聊天实在太省心了。 赵孝骞笑道:“确实不一样,臣对原来的火药配方增减了一番。” 赵煦说中了重点。 燧发枪的原理其实很简单,将铁丸打出去而已。包括二十一世纪的先进枪械也是如此,把子弹射出去而已。 重点是什么? 是用火药给子弹赋能,使其初始速度达到击杀敌人的效果。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只要子弹足够快,任何牛逼的敌人都会被瞬间打爆狗头。 双手捧着燧发枪,将它递到赵煦手上。 赵煦反复打量这把粗糙的燧发枪,眼中的光芒不停闪烁。 “子安造它是用来防身的?”赵煦问道。 “是,臣被刺杀过一次后,特别需要安全感……”赵孝骞无辜地道。 赵煦瞥了他一眼:“你这胆子未免……” “臣想好好活着,为官家的丰功伟业添砖加瓦。” 仔细端详着手里的燧发枪,四周一片寂静。 然而许久之后,赵煦的呼吸突然渐渐急促起来。 赵孝骞暗暗一叹,果然,赵煦也想到了此物装备军队的可能。 “若万人备之,列阵以峙,可敌辽骑否?”赵煦努力保持镇定问道。 赵颢所说的,是燧发枪时代的三段四段式射击。 鸦片战争时期,英军就是靠这种射击方式,仅凭区区数千人,将辫子朝的数万骑兵打得落花流水。 那真是一个无比屈辱的年代,不是没有勇于牺牲的英雄,只是他们拼尽了全力,却仍然无法靠手中的刀剑击败火枪。 大浪淘沙,淘掉的不仅是悲壮的英雄,也淘掉了暗淡的落后文明。 见赵孝骞沉默不语,赵颢缓缓道:“当今官家年轻力盛,为父看出他有进取之心,所缺者,天时也。” “骞儿,此时的官家,或许正需要有人给他一点振奋,一点信心。” 拍了拍手上的燧发枪,赵颢微笑道:“此物,正合适。” 赵孝骞古怪地看着他,道:“父王,你让我感到陌生,恢复一下好吗?孩儿眼中的父王,不应该是这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赵颢哈哈一笑,道:“好,老夫换个说法,……此物,可为吾儿晋身之阶,将来官家会封你更大的官儿。” 马车进城,来到宫门外。 父子俩很快见到了赵煦。 集英殿外的小广场上,赵煦满头雾水地看着赵孝骞填药装弹,朝着五十步外的一个靶子射击。 砰的一声巨响,四周的班直禁军吓了一跳,下意识拔刀戒备。 赵煦也吓到了,一脸惊疑地看着赵孝骞手中冒白烟的古怪东西。 宫人飞快取来靶子,赵煦看了看靶子上的小洞,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它打中的?” 一旁的赵颢弓着腰使劲点头,满脸自豪的表情。 赵煦也是个聪明人,当即闻了闻空气中尚未消散的硝烟味,道:“子安所造之物,应是火药激发的吧?” 赵孝骞垂头道:“是。火药激发,催动枪管里的铁丸,铁丸中靶。” 赵煦看问题似乎比赵颢更深远,闻言眼中光芒闪动,道:“子安造的火药,似乎与道士们用的火药不一样?朕记得,道士炼丹用的火药,没这么霸道。” 跟聪明人聊天实在太省心了。 赵孝骞笑道:“确实不一样,臣对原来的火药配方增减了一番。” 赵煦说中了重点。 燧发枪的原理其实很简单,将铁丸打出去而已。包括二十一世纪的先进枪械也是如此,把子弹射出去而已。 重点是什么? 是用火药给子弹赋能,使其初始速度达到击杀敌人的效果。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只要子弹足够快,任何牛逼的敌人都会被瞬间打爆狗头。 双手捧着燧发枪,将它递到赵煦手上。 赵煦反复打量这把粗糙的燧发枪,眼中的光芒不停闪烁。 “子安造它是用来防身的?”赵煦问道。 “是,臣被刺杀过一次后,特别需要安全感……”赵孝骞无辜地道。 赵煦瞥了他一眼:“你这胆子未免……” “臣想好好活着,为官家的丰功伟业添砖加瓦。” 仔细端详着手里的燧发枪,四周一片寂静。 然而许久之后,赵煦的呼吸突然渐渐急促起来。 赵孝骞暗暗一叹,果然,赵煦也想到了此物装备军队的可能。 “若万人备之,列阵以峙,可敌辽骑否?”赵煦努力保持镇定问道。 赵颢所说的,是燧发枪时代的三段四段式射击。 鸦片战争时期,英军就是靠这种射击方式,仅凭区区数千人,将辫子朝的数万骑兵打得落花流水。 那真是一个无比屈辱的年代,不是没有勇于牺牲的英雄,只是他们拼尽了全力,却仍然无法靠手中的刀剑击败火枪。 大浪淘沙,淘掉的不仅是悲壮的英雄,也淘掉了暗淡的落后文明。 见赵孝骞沉默不语,赵颢缓缓道:“当今官家年轻力盛,为父看出他有进取之心,所缺者,天时也。” “骞儿,此时的官家,或许正需要有人给他一点振奋,一点信心。” 拍了拍手上的燧发枪,赵颢微笑道:“此物,正合适。” 赵孝骞古怪地看着他,道:“父王,你让我感到陌生,恢复一下好吗?孩儿眼中的父王,不应该是这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赵颢哈哈一笑,道:“好,老夫换个说法,……此物,可为吾儿晋身之阶,将来官家会封你更大的官儿。” 马车进城,来到宫门外。 父子俩很快见到了赵煦。 集英殿外的小广场上,赵煦满头雾水地看着赵孝骞填药装弹,朝着五十步外的一个靶子射击。 砰的一声巨响,四周的班直禁军吓了一跳,下意识拔刀戒备。 赵煦也吓到了,一脸惊疑地看着赵孝骞手中冒白烟的古怪东西。 宫人飞快取来靶子,赵煦看了看靶子上的小洞,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它打中的?” 一旁的赵颢弓着腰使劲点头,满脸自豪的表情。 赵煦也是个聪明人,当即闻了闻空气中尚未消散的硝烟味,道:“子安所造之物,应是火药激发的吧?” 赵孝骞垂头道:“是。火药激发,催动枪管里的铁丸,铁丸中靶。” 赵煦看问题似乎比赵颢更深远,闻言眼中光芒闪动,道:“子安造的火药,似乎与道士们用的火药不一样?朕记得,道士炼丹用的火药,没这么霸道。” 跟聪明人聊天实在太省心了。 赵孝骞笑道:“确实不一样,臣对原来的火药配方增减了一番。” 赵煦说中了重点。 燧发枪的原理其实很简单,将铁丸打出去而已。包括二十一世纪的先进枪械也是如此,把子弹射出去而已。 重点是什么? 是用火药给子弹赋能,使其初始速度达到击杀敌人的效果。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只要子弹足够快,任何牛逼的敌人都会被瞬间打爆狗头。 双手捧着燧发枪,将它递到赵煦手上。 赵煦反复打量这把粗糙的燧发枪,眼中的光芒不停闪烁。 “子安造它是用来防身的?”赵煦问道。 “是,臣被刺杀过一次后,特别需要安全感……”赵孝骞无辜地道。 赵煦瞥了他一眼:“你这胆子未免……” “臣想好好活着,为官家的丰功伟业添砖加瓦。” 仔细端详着手里的燧发枪,四周一片寂静。 然而许久之后,赵煦的呼吸突然渐渐急促起来。 赵孝骞暗暗一叹,果然,赵煦也想到了此物装备军队的可能。 “若万人备之,列阵以峙,可敌辽骑否?”赵煦努力保持镇定问道。 赵颢所说的,是燧发枪时代的三段四段式射击。 鸦片战争时期,英军就是靠这种射击方式,仅凭区区数千人,将辫子朝的数万骑兵打得落花流水。 那真是一个无比屈辱的年代,不是没有勇于牺牲的英雄,只是他们拼尽了全力,却仍然无法靠手中的刀剑击败火枪。 大浪淘沙,淘掉的不仅是悲壮的英雄,也淘掉了暗淡的落后文明。 见赵孝骞沉默不语,赵颢缓缓道:“当今官家年轻力盛,为父看出他有进取之心,所缺者,天时也。” “骞儿,此时的官家,或许正需要有人给他一点振奋,一点信心。” 拍了拍手上的燧发枪,赵颢微笑道:“此物,正合适。” 赵孝骞古怪地看着他,道:“父王,你让我感到陌生,恢复一下好吗?孩儿眼中的父王,不应该是这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赵颢哈哈一笑,道:“好,老夫换个说法,……此物,可为吾儿晋身之阶,将来官家会封你更大的官儿。” 马车进城,来到宫门外。 父子俩很快见到了赵煦。 集英殿外的小广场上,赵煦满头雾水地看着赵孝骞填药装弹,朝着五十步外的一个靶子射击。 砰的一声巨响,四周的班直禁军吓了一跳,下意识拔刀戒备。 赵煦也吓到了,一脸惊疑地看着赵孝骞手中冒白烟的古怪东西。 宫人飞快取来靶子,赵煦看了看靶子上的小洞,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它打中的?” 一旁的赵颢弓着腰使劲点头,满脸自豪的表情。 赵煦也是个聪明人,当即闻了闻空气中尚未消散的硝烟味,道:“子安所造之物,应是火药激发的吧?” 赵孝骞垂头道:“是。火药激发,催动枪管里的铁丸,铁丸中靶。” 赵煦看问题似乎比赵颢更深远,闻言眼中光芒闪动,道:“子安造的火药,似乎与道士们用的火药不一样?朕记得,道士炼丹用的火药,没这么霸道。” 跟聪明人聊天实在太省心了。 赵孝骞笑道:“确实不一样,臣对原来的火药配方增减了一番。” 赵煦说中了重点。 燧发枪的原理其实很简单,将铁丸打出去而已。包括二十一世纪的先进枪械也是如此,把子弹射出去而已。 重点是什么? 是用火药给子弹赋能,使其初始速度达到击杀敌人的效果。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只要子弹足够快,任何牛逼的敌人都会被瞬间打爆狗头。 双手捧着燧发枪,将它递到赵煦手上。 赵煦反复打量这把粗糙的燧发枪,眼中的光芒不停闪烁。 “子安造它是用来防身的?”赵煦问道。 “是,臣被刺杀过一次后,特别需要安全感……”赵孝骞无辜地道。 赵煦瞥了他一眼:“你这胆子未免……” “臣想好好活着,为官家的丰功伟业添砖加瓦。” 仔细端详着手里的燧发枪,四周一片寂静。 然而许久之后,赵煦的呼吸突然渐渐急促起来。 赵孝骞暗暗一叹,果然,赵煦也想到了此物装备军队的可能。 “若万人备之,列阵以峙,可敌辽骑否?”赵煦努力保持镇定问道。 赵颢所说的,是燧发枪时代的三段四段式射击。 鸦片战争时期,英军就是靠这种射击方式,仅凭区区数千人,将辫子朝的数万骑兵打得落花流水。 那真是一个无比屈辱的年代,不是没有勇于牺牲的英雄,只是他们拼尽了全力,却仍然无法靠手中的刀剑击败火枪。 大浪淘沙,淘掉的不仅是悲壮的英雄,也淘掉了暗淡的落后文明。 见赵孝骞沉默不语,赵颢缓缓道:“当今官家年轻力盛,为父看出他有进取之心,所缺者,天时也。” “骞儿,此时的官家,或许正需要有人给他一点振奋,一点信心。” 拍了拍手上的燧发枪,赵颢微笑道:“此物,正合适。” 赵孝骞古怪地看着他,道:“父王,你让我感到陌生,恢复一下好吗?孩儿眼中的父王,不应该是这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赵颢哈哈一笑,道:“好,老夫换个说法,……此物,可为吾儿晋身之阶,将来官家会封你更大的官儿。” 马车进城,来到宫门外。 父子俩很快见到了赵煦。 集英殿外的小广场上,赵煦满头雾水地看着赵孝骞填药装弹,朝着五十步外的一个靶子射击。 砰的一声巨响,四周的班直禁军吓了一跳,下意识拔刀戒备。 赵煦也吓到了,一脸惊疑地看着赵孝骞手中冒白烟的古怪东西。 宫人飞快取来靶子,赵煦看了看靶子上的小洞,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它打中的?” 一旁的赵颢弓着腰使劲点头,满脸自豪的表情。 赵煦也是个聪明人,当即闻了闻空气中尚未消散的硝烟味,道:“子安所造之物,应是火药激发的吧?” 赵孝骞垂头道:“是。火药激发,催动枪管里的铁丸,铁丸中靶。” 赵煦看问题似乎比赵颢更深远,闻言眼中光芒闪动,道:“子安造的火药,似乎与道士们用的火药不一样?朕记得,道士炼丹用的火药,没这么霸道。” 跟聪明人聊天实在太省心了。 赵孝骞笑道:“确实不一样,臣对原来的火药配方增减了一番。” 赵煦说中了重点。 燧发枪的原理其实很简单,将铁丸打出去而已。包括二十一世纪的先进枪械也是如此,把子弹射出去而已。 重点是什么? 是用火药给子弹赋能,使其初始速度达到击杀敌人的效果。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只要子弹足够快,任何牛逼的敌人都会被瞬间打爆狗头。 双手捧着燧发枪,将它递到赵煦手上。 赵煦反复打量这把粗糙的燧发枪,眼中的光芒不停闪烁。 “子安造它是用来防身的?”赵煦问道。 “是,臣被刺杀过一次后,特别需要安全感……”赵孝骞无辜地道。 赵煦瞥了他一眼:“你这胆子未免……” “臣想好好活着,为官家的丰功伟业添砖加瓦。” 仔细端详着手里的燧发枪,四周一片寂静。 然而许久之后,赵煦的呼吸突然渐渐急促起来。 赵孝骞暗暗一叹,果然,赵煦也想到了此物装备军队的可能。 “若万人备之,列阵以峙,可敌辽骑否?”赵煦努力保持镇定问道。 赵颢所说的,是燧发枪时代的三段四段式射击。 鸦片战争时期,英军就是靠这种射击方式,仅凭区区数千人,将辫子朝的数万骑兵打得落花流水。 那真是一个无比屈辱的年代,不是没有勇于牺牲的英雄,只是他们拼尽了全力,却仍然无法靠手中的刀剑击败火枪。 大浪淘沙,淘掉的不仅是悲壮的英雄,也淘掉了暗淡的落后文明。 见赵孝骞沉默不语,赵颢缓缓道:“当今官家年轻力盛,为父看出他有进取之心,所缺者,天时也。” “骞儿,此时的官家,或许正需要有人给他一点振奋,一点信心。” 拍了拍手上的燧发枪,赵颢微笑道:“此物,正合适。” 赵孝骞古怪地看着他,道:“父王,你让我感到陌生,恢复一下好吗?孩儿眼中的父王,不应该是这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赵颢哈哈一笑,道:“好,老夫换个说法,……此物,可为吾儿晋身之阶,将来官家会封你更大的官儿。” 马车进城,来到宫门外。 父子俩很快见到了赵煦。 集英殿外的小广场上,赵煦满头雾水地看着赵孝骞填药装弹,朝着五十步外的一个靶子射击。 砰的一声巨响,四周的班直禁军吓了一跳,下意识拔刀戒备。 赵煦也吓到了,一脸惊疑地看着赵孝骞手中冒白烟的古怪东西。 宫人飞快取来靶子,赵煦看了看靶子上的小洞,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它打中的?” 一旁的赵颢弓着腰使劲点头,满脸自豪的表情。 赵煦也是个聪明人,当即闻了闻空气中尚未消散的硝烟味,道:“子安所造之物,应是火药激发的吧?” 赵孝骞垂头道:“是。火药激发,催动枪管里的铁丸,铁丸中靶。” 赵煦看问题似乎比赵颢更深远,闻言眼中光芒闪动,道:“子安造的火药,似乎与道士们用的火药不一样?朕记得,道士炼丹用的火药,没这么霸道。” 跟聪明人聊天实在太省心了。 赵孝骞笑道:“确实不一样,臣对原来的火药配方增减了一番。” 赵煦说中了重点。 燧发枪的原理其实很简单,将铁丸打出去而已。包括二十一世纪的先进枪械也是如此,把子弹射出去而已。 重点是什么? 是用火药给子弹赋能,使其初始速度达到击杀敌人的效果。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只要子弹足够快,任何牛逼的敌人都会被瞬间打爆狗头。 双手捧着燧发枪,将它递到赵煦手上。 赵煦反复打量这把粗糙的燧发枪,眼中的光芒不停闪烁。 “子安造它是用来防身的?”赵煦问道。 “是,臣被刺杀过一次后,特别需要安全感……”赵孝骞无辜地道。 赵煦瞥了他一眼:“你这胆子未免……” “臣想好好活着,为官家的丰功伟业添砖加瓦。” 仔细端详着手里的燧发枪,四周一片寂静。 然而许久之后,赵煦的呼吸突然渐渐急促起来。 赵孝骞暗暗一叹,果然,赵煦也想到了此物装备军队的可能。 “若万人备之,列阵以峙,可敌辽骑否?”赵煦努力保持镇定问道。 赵颢所说的,是燧发枪时代的三段四段式射击。 鸦片战争时期,英军就是靠这种射击方式,仅凭区区数千人,将辫子朝的数万骑兵打得落花流水。 那真是一个无比屈辱的年代,不是没有勇于牺牲的英雄,只是他们拼尽了全力,却仍然无法靠手中的刀剑击败火枪。 大浪淘沙,淘掉的不仅是悲壮的英雄,也淘掉了暗淡的落后文明。 见赵孝骞沉默不语,赵颢缓缓道:“当今官家年轻力盛,为父看出他有进取之心,所缺者,天时也。” “骞儿,此时的官家,或许正需要有人给他一点振奋,一点信心。” 拍了拍手上的燧发枪,赵颢微笑道:“此物,正合适。” 赵孝骞古怪地看着他,道:“父王,你让我感到陌生,恢复一下好吗?孩儿眼中的父王,不应该是这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赵颢哈哈一笑,道:“好,老夫换个说法,……此物,可为吾儿晋身之阶,将来官家会封你更大的官儿。” 马车进城,来到宫门外。 父子俩很快见到了赵煦。 集英殿外的小广场上,赵煦满头雾水地看着赵孝骞填药装弹,朝着五十步外的一个靶子射击。 砰的一声巨响,四周的班直禁军吓了一跳,下意识拔刀戒备。 赵煦也吓到了,一脸惊疑地看着赵孝骞手中冒白烟的古怪东西。 宫人飞快取来靶子,赵煦看了看靶子上的小洞,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它打中的?” 一旁的赵颢弓着腰使劲点头,满脸自豪的表情。 赵煦也是个聪明人,当即闻了闻空气中尚未消散的硝烟味,道:“子安所造之物,应是火药激发的吧?” 赵孝骞垂头道:“是。火药激发,催动枪管里的铁丸,铁丸中靶。” 赵煦看问题似乎比赵颢更深远,闻言眼中光芒闪动,道:“子安造的火药,似乎与道士们用的火药不一样?朕记得,道士炼丹用的火药,没这么霸道。” 跟聪明人聊天实在太省心了。 赵孝骞笑道:“确实不一样,臣对原来的火药配方增减了一番。” 赵煦说中了重点。 燧发枪的原理其实很简单,将铁丸打出去而已。包括二十一世纪的先进枪械也是如此,把子弹射出去而已。 重点是什么? 是用火药给子弹赋能,使其初始速度达到击杀敌人的效果。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只要子弹足够快,任何牛逼的敌人都会被瞬间打爆狗头。 双手捧着燧发枪,将它递到赵煦手上。 赵煦反复打量这把粗糙的燧发枪,眼中的光芒不停闪烁。 “子安造它是用来防身的?”赵煦问道。 “是,臣被刺杀过一次后,特别需要安全感……”赵孝骞无辜地道。 赵煦瞥了他一眼:“你这胆子未免……” “臣想好好活着,为官家的丰功伟业添砖加瓦。” 仔细端详着手里的燧发枪,四周一片寂静。 然而许久之后,赵煦的呼吸突然渐渐急促起来。 赵孝骞暗暗一叹,果然,赵煦也想到了此物装备军队的可能。 “若万人备之,列阵以峙,可敌辽骑否?”赵煦努力保持镇定问道。 赵颢所说的,是燧发枪时代的三段四段式射击。 鸦片战争时期,英军就是靠这种射击方式,仅凭区区数千人,将辫子朝的数万骑兵打得落花流水。 那真是一个无比屈辱的年代,不是没有勇于牺牲的英雄,只是他们拼尽了全力,却仍然无法靠手中的刀剑击败火枪。 大浪淘沙,淘掉的不仅是悲壮的英雄,也淘掉了暗淡的落后文明。 见赵孝骞沉默不语,赵颢缓缓道:“当今官家年轻力盛,为父看出他有进取之心,所缺者,天时也。” “骞儿,此时的官家,或许正需要有人给他一点振奋,一点信心。” 拍了拍手上的燧发枪,赵颢微笑道:“此物,正合适。” 赵孝骞古怪地看着他,道:“父王,你让我感到陌生,恢复一下好吗?孩儿眼中的父王,不应该是这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赵颢哈哈一笑,道:“好,老夫换个说法,……此物,可为吾儿晋身之阶,将来官家会封你更大的官儿。” 马车进城,来到宫门外。 父子俩很快见到了赵煦。 集英殿外的小广场上,赵煦满头雾水地看着赵孝骞填药装弹,朝着五十步外的一个靶子射击。 砰的一声巨响,四周的班直禁军吓了一跳,下意识拔刀戒备。 赵煦也吓到了,一脸惊疑地看着赵孝骞手中冒白烟的古怪东西。 宫人飞快取来靶子,赵煦看了看靶子上的小洞,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它打中的?” 一旁的赵颢弓着腰使劲点头,满脸自豪的表情。 赵煦也是个聪明人,当即闻了闻空气中尚未消散的硝烟味,道:“子安所造之物,应是火药激发的吧?” 赵孝骞垂头道:“是。火药激发,催动枪管里的铁丸,铁丸中靶。” 赵煦看问题似乎比赵颢更深远,闻言眼中光芒闪动,道:“子安造的火药,似乎与道士们用的火药不一样?朕记得,道士炼丹用的火药,没这么霸道。” 跟聪明人聊天实在太省心了。 赵孝骞笑道:“确实不一样,臣对原来的火药配方增减了一番。” 赵煦说中了重点。 燧发枪的原理其实很简单,将铁丸打出去而已。包括二十一世纪的先进枪械也是如此,把子弹射出去而已。 重点是什么? 是用火药给子弹赋能,使其初始速度达到击杀敌人的效果。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只要子弹足够快,任何牛逼的敌人都会被瞬间打爆狗头。 双手捧着燧发枪,将它递到赵煦手上。 赵煦反复打量这把粗糙的燧发枪,眼中的光芒不停闪烁。 “子安造它是用来防身的?”赵煦问道。 “是,臣被刺杀过一次后,特别需要安全感……”赵孝骞无辜地道。 赵煦瞥了他一眼:“你这胆子未免……” “臣想好好活着,为官家的丰功伟业添砖加瓦。” 仔细端详着手里的燧发枪,四周一片寂静。 然而许久之后,赵煦的呼吸突然渐渐急促起来。 赵孝骞暗暗一叹,果然,赵煦也想到了此物装备军队的可能。 “若万人备之,列阵以峙,可敌辽骑否?”赵煦努力保持镇定问道。 第六十七章 雄心立生 能不能敌辽骑,这个问题赵孝骞也没有答案。 赵孝骞一直固执地认为,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因素是人,不是武器。 再快的子弹,也打不到火云邪神的狗头,但只要实力够强,踩脚趾都能让火云邪神惨叫。 辽国,一直是历任大宋官家的心病,也是高悬在大宋头顶上的一柄利剑,没人知道它何时会落下。 但没落下的这百余年,却时刻压得大宋君臣喘不过气来。 赵煦不是昏君,亲政以后,他确实有进取之心,他想做出一番超越前人的功绩,但他也需要信心,需要与辽国对抗的筹码。 今日,他好像找到了这个筹码。 一个奇怪的东西,用火药激发后,竟能击五十步之远。 据赵孝骞说,如果枪管内壁刻划膛线,换上一种尖锥型的子弹,甚至能打更远,两百步三百步也不是没可能。 赵煦不懂什么是“膛线”,也不懂什么是尖锥型的子弹。 但他懂距离,懂射程。 如果这种火枪真能打到三百步外,从此以后,大宋何惧辽骑? 前日与赵孝骞奏对的画面,在赵煦的脑海里浮现。 大宋的军队,确实到了改变的时候了,如果宋军士气军心高涨,人人皆愿为国而舍生,再配上这种可击三百步的火枪,辽国并非不可敌。 每年那一笔屈辱的岁币,也不必再交了。 “朕没看错人,子安果然有大才!”赵煦激动地望向赵孝骞。 “官家谬赞了,臣愧不敢当。” 赵煦盯着手里的燧发枪,道:“子安可知,其实我大宋有军器监,与火药有关的兵器,多达十余种,元丰六年,大宋与西夏一战中,便已用上了火蒺藜,毒烟球等火器……” 赵孝骞点头:“臣知道。” “明明有火器,在战场上却仍不如人意,子安可知为何?” 赵孝骞想了想,道:“火药的问题?” 赵煦叹道:“没错,是火药的问题,军器监所用之火药,用俗话来说,便是两個字,‘没劲’。” 这话够俗,但一听就懂。 其实火药军事化的运用,大宋开国便有了,只是造出来的火器由于火药配比原因,显得不够霸道。 所以大宋的各种火器在战场上的用法,是以“燃烧”为主,而非“爆炸”,或者说,就算能爆炸,威力也达不到有效杀敌的效果。 如果宋军的火器真那么厉害,大宋早特么统一华夏了,犯得着每年憋屈地给辽国送岁币? 赵孝骞造的也是火器,但赵煦刚才一言便道中了关键。 真正有创意的不是燧发枪,而是击发铁丸的火药。 赵煦激动的也是这个,赵孝骞找到了威力最霸道的火药配比。 火药有了最佳的配比,那么用在战场上,跟以往可就大不一样了。 赵孝骞是聪明人,他知道赵煦不会无缘无故跟他聊火药。 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只写了三行字,是他在玉清宫配火药时事先写下的。 “官家,此为火药最佳配比之方,臣愿献予官家。”赵孝骞双手奉上。 赵煦接过配方,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折起郑重地放入怀中,满意地笑了。 “子安,有大功于社稷!”赵煦用力地拍着他的肩。 不夸张的说,怀里的这张配方,足以改变一个时代。 “官家,臣改良后的火药配比……十分霸道,若欲大量配制,还请官家挑选可信之人,否则配方若流传于外,臣恐埋下祸患。”赵孝骞低声道。 赵煦严肃地道:“今日见燧发枪之威,朕已知其厉害,若流传出去,或会反噬于己,子安放心,朕不会大意的。” 走到赵孝骞面前,赵煦认真地道:“子安,好好做事,好好做人。让那些不满的朝臣们看看,朕任用宗亲的决定是没错的,朕的兄弟,比朝臣们更有才华,更能报效社稷。” “让那些老朽快入土的老家伙们看看,咱们年轻人能做出怎样的丰功伟业!” 利器在手,立生雄心。 诚如赵颢所预料的那样,因为赵孝骞的火药,赵煦突然对大宋的未来有了信心。 ………… 皇宫里,君臣雄心万丈。 而皇宫之外,却掀起了一场狂风暴雨。 赵孝骞深夜被刺一案,不会轻易揭过去,必须要严查,这是赵煦亲自向开封府和大理寺,皇城司下的旨。 此事实在太过恶劣,对标榜君子政治的大宋君臣来说,无异于朝脸上猛扇了一记耳光,绝不能忍。 开封府和大理寺急了,赵孝骞在玉清宫埋头造枪和火药时,汴京城却差役尽出,从城内集市到民居,从王侯府邸到朝臣官衙,差役们到处走访,寻找凶手线索。 皇城司也是精锐尽出,魏节亲自带队。 相比开封府和大理寺的走访,皇城司办案可就没那么斯文了。 案发的第二天,皇城司便传讯了十几名旧党官员,没有证据,没有线索,只因这十几名官员曾经看赵孝骞不顺眼,参劾他的奏本递得最多,便成了皇城司的怀疑对象。 最无辜的却是一位熟人,苏辙。 没错,皇城司第一个拿问的就是苏辙。 至于原因,赵孝骞遇刺之前,便是与苏辙在青楼饮酒,皇城司还打听到当时赵孝骞与苏辙有过争执。 而苏辙,又是众所周知的铁杆旧党。 这个……不怀疑你怀疑谁?第一号嫌疑犯没跑了。 无辜的苏辙,没招谁没惹谁,只不过在青楼喝了一顿酒,莫名其妙便进了皇城司冰井务的监牢。 ………… 户部尚书,蔡京府。 蔡京不到五十岁,但他的人生很精彩。 这位被后世痛骂的奸臣,实际上是正经的科考出身,进士及第,他出使过辽国,也当过起居官,还当过几年开封知府。 被新党骂过,也被旧党排挤过,混得最差时,被贬到地方当民兵队长。 混得最好的话,应该就是现在了。 赵煦亲政后,正是需要人手之时,蔡京被调回了汴京,一跃而成了户部尚书。 直到此时,蔡京终于看清了形势,他知道,未来的大宋是新党的天下。 于是,原本游走周旋于两党之间的墙头草,如今赫然成了最坚定的新党一员。 立场绝不可再变,否则户部尚书当不长久。 下了官衙的蔡京此刻坐在府邸的中堂里,双手交叉搁在胸前,疲惫地阖目养神。 蔡攸悄然走进中堂,见蔡京在堂内假寐,于是又转身打算悄悄离开。 蔡京未睁眼,却似乎知道蔡攸进了堂内。 “攸儿从太学回来了?”蔡京问道。 蔡攸转身行礼:“是,孩儿刚回府。” 蔡京嗯了一声,道:“读书重要,人脉也重要,不能待在家中只知读书,而不闻窗外事,那是腐儒所为。” “是,孩儿受教。” 蔡京这才睁开眼,看着蔡攸淡淡地道:“你与楚王世子搭上了交情,这份交情要记得时刻维护。” “老夫观之,此子不凡,攸儿多与之来往,未来必有受益。” 第六十八章 皇城司事 蔡攸是布衣白身,但他是国子监太学生,未来是要参加科考的,而且考中进士的几率很大,相当于大宋的预备干部。 蔡京对这个儿子的期望很高,因为蔡攸很争气,也完美地继承了蔡京的许多性格特点,包括勤学和功利心理。 每次看到蔡攸,蔡京就好像在照一面穿越时空的镜子,他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而最近更令蔡京欣慰的是,蔡攸竟与楚王世子搭上了交情。 这份交情委实来得太妙了。 赵孝骞最近可是汴京城里的风云人物,官家废旧复新也好,蔡京本人被调任回京也好,都与赵孝骞有关系。 而官家打破祖宗成法,将赵孝骞任为实职官员,蔡京震惊之余,愈发觉得赵孝骞未来的前程不可限量,而且必会被官家委以重任。 作为政治上的投机者,又有儿子和赵孝骞的这份交情在,楚王父子是一定要好生结交的。 蔡京好几次邀请楚王父子饮宴,可惜总被楚王父子拒绝。 拒绝的理由很合理,宗亲要避嫌,不得与外臣结交。 当然,蔡京几次送去的重礼,楚王府二话不说都收了,收完了礼人家也不回礼,仍然是熟悉的陌生人。 尽管不太礼貌,可蔡京总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大冤种,给楚王府送礼有一种肉包子打狗的失落感。 蔡京心头忍不住冒出一个疑问,这对父子做人是不是有问题啊? 蔡京没有答案,但他儿子蔡攸早有答案。 当初京郊马场被伏击,又被赵孝骞抢了钱,最后半城纨绔都被赵孝骞敲诈过,赵孝骞的人品有没有问题还用怀疑吗? “父亲,国子监太学生听说准备聚集闹事了。”蔡攸道。 蔡京皱眉:“为何?” “楚王世子遇刺,门下侍郎苏辙有嫌疑,皇城司将他拿问,太学生们群情激愤,欲聚赴宫门请愿。” 蔡京冷哼:“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东西!身无功名,妄擅国政,皇城司该把他们都拿问才好!” 蔡京沉思片刻,然后望向蔡攸:“此事,你当为楚王世子出一把力,密禀国子监祭酒和大理寺,将带头那几個太学生都拿了。” “做事做到明处,做人做到暗处,事了不必提一字,楚王世子自会看在眼里,记你一份人情的。” 蔡攸躬身:“孩儿明白。” ………… 火药配方交上去后,大宋的军器监忙了起来。 两日后,官家下旨,军器监另设火药坊一,汴京城外征收了一块地,工匠盖起了围墙,两千禁军入驻,将火药坊围了个扎实,任何人不许进出。 里面有工匠约五百人,还单独任命了一位火器监正,从上到下经过严格的挑选,这五百多人从此被封闭起来,几乎可以肯定要为朝廷卖命一辈子了。 火药配方交给赵煦后,赵孝骞就不管不问了。 涉及这种国家级的军事机密,赵孝骞最好不要太关心,哪怕他是发明者也不行,做人要懂点事,不要逼着赵煦帮他懂事。 火药配方给了,赵煦却连那支举世唯一的燧发枪也没收了。 交配方时一点没犹豫,没收燧发枪却着实令赵孝骞心疼了很久。 打造一支燧发枪知道有多难吗? 幸好赵颢明智,将那两名铁匠留下了,赵孝骞只好让他们重新打造一支。 今日赵孝骞起了个大早,他打算去一趟皇城司。 作为皇城司的一把手,连自己办公的地方在哪儿都不知道,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万一哪天领导要参观,赵孝骞能把人带沟里去。 皇城司位于御街靠近皇宫,在宫城西华门内。 令赵孝骞奇怪的是,皇城司听着威名赫赫,但官衙却很破旧,而且异常低调,门口除了一块牌匾,连守门的石狮子都没有。 只是不知为何,赵孝骞靠近皇城司大门时,莫名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也不知里面有多少死不瞑目的冤魂,有那么一瞬间,赵孝骞甚至想扭头就走。 回头得给青阳老道送一笔业务,让他带上吃饭的家伙来皇城司作法超度一下亡灵。 魏节领着几名看似官员模样的人,恭敬地站在皇城司门外等候。 赵孝骞的马车刚停下,魏节等人便迎上前。 “下官拜见世子。”众人行礼,异口同声。 赵孝骞含笑招呼,魏节为他介绍皇城司的几名下属官员。 这几人都隶属皇城司,其中有一名勾押官,和一名押司,另外还有两人,一人是麾下探事司的亲事官,另一人则是内侍宦官,冰井务的监正。 皇城司麾下官员不多,在场几人基本算是主要官员了。 与麾下官员认识后,赵孝骞抬步便往皇城司官衙内走去,众人身后紧随。 走了两步,赵孝骞又停步,招手让魏节过来。 “立衍兄,有个事问你。” “请说世子。” 赵孝骞无语地看着他。 魏节只好改口:“世子请说。” 赵孝骞道:“我听说皇城司把苏辙拿问了?” “是,世子遇刺当晚与苏辙青楼饮酒,皇城司查明,苏辙与世子似有争执,故而认为苏辙有指使行刺的嫌疑。” 赵孝骞叹了口气:“你们真特么……皇城司一天到晚的,能干点正事吗?” “苏辙啊,文坛大佬啊,人家的兄长是一呼百应的文坛领袖啊,现在大佬蹲大牢,你们是要给我拉仇恨吗?” 魏节愕然:“世子料事如神,据探事司查明,国子监十几名太学生正密谋聚集闹事,打算赴宫门跪地请愿。” 赵孝骞:“…………” 无力地叹气,赵孝骞挥了挥手:“派人把苏辙从监牢里请出来,他与行刺案绝对无关。” 魏节不甘心地道:“为何?” 赵孝骞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因为我是受害人,也因为他是苏辙,他干不出这种事。” 若非皇城司是自己的麾下,赵孝骞真恨不得坐在官衙门口帮苏辙骂街了。 这不是给自己招黑吗,偶像从海南度假回来,自己这个小粉丝如何向偶像交代? 苏辙被关在冰井务的监牢里,被属官带到皇城司前堂时,赵孝骞有些讪然地摸了摸鼻子。 幸好苏辙没在监牢里受刑,只是模样有些狼狈,站在堂内不安分地左抠抠,右抠抠,一脸爽歪歪又很气愤的表情,好矛盾。 经常蹲大牢的朋友想必知道,苏辙这是身上长虱子了,监牢那种环境里,虱子老鼠比犯人嚣张。 赵孝骞愈发赧然,对不起偶像苏学士啊,看把你弟祸祸的…… 苏辙站在堂内又抓又挠,半晌才消停,一脸舒爽后的疲惫。 然后抬头便看到了赵孝骞,苏辙呆怔一下,接着勃然大怒,指着赵孝骞便要开骂。 赵孝骞立马接话:“全是误会,下面的人干的,我并不知情!” “放屁!竖子安敢欺我!” 赵孝骞慢吞吞地在胳膊上抓抓挠挠,苏辙两眼发直,突然觉得自己身上也好痒…… “苏侍郎要不要泡个澡,清洁一下?泡完后晚辈任打任骂,如何?”赵孝骞道。 苏辙咬牙,想表现得有骨气一点,但……泡澡实在太诱惑了。 哪个男人能拒绝一次酣畅淋漓的洗浴? 苏辙冷着脸没出声,但态度已经缓和多了。 赵孝骞大喜,急忙下令:“来人,把苏侍郎扔开水里去!” 第六十九章 忘年交好 长虱子了需要高温消毒,这是常识。 苏辙好像不大乐意,无论赵孝骞如何盛情邀请,他就是不肯跳进开水里。 这就有点不讲理了。 唐僧每次被妖怪抓了,妖怪们的流程都是先烧开水,唐僧从来没表示过反对。 看看人家多随和。 皇城司拿问苏辙,赵孝骞确实不知情。 第二天知道消息后,赵孝骞吃了一惊,这也是他今日突然来皇城司的原因。 同时赵孝骞也对自己麾下的皇城司多了几分了解。 这帮货是真的无法无天啊,苏辙都敢抓,果真有几分明朝锦衣卫的味道了。 当然,拿问苏辙或许不单单是因为行刺案,大约也是有一些朝争的原因。 如今的朝堂大势是排挤旧党,新党补位,很多旧党朝臣都会以各种理由被排挤出汴京,苏辙或许早已上了皇城司的黑名单。 赵孝骞不喜欢这种做事方式。 皇城司拿人必须有正当的理由,在他的治下不能制造冤狱。 权力若不关在笼子里,它将变成一头见人就咬的猛虎,对大宋对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事。 苏辙被皇城司下属带到后院泡澡了,应苏辙本人强烈要求,泡澡没用开水。 衣裳冠靴全换掉,头发用篦子梳了又梳,抓了许多虱子出来,画面很解压。 焕然一新后,苏辙来打前堂,见到赵孝骞仍然没好气。 赵孝骞笑着赔礼:“下面的人做事没规矩,晚辈真不知情,得知苏侍郎被拿,晚辈急忙赶来救人,一切都是误会,苏侍郎万莫怪罪。” 话说到这份上,又是当着晚辈的面,苏辙若再计较未免有失长辈风度,只好不甘心地怒哼一声。 当然,幸好苏辙只是被冰井务关了一天,而且没受刑,否则可就不是几句道歉能揭过去的了。 “为表晚辈歉意,今晚醉花阴,晚辈请苏侍郎痛饮如何?”赵孝骞接着道。 苏辙露出复杂之色,眼神打量着他。 “老夫可是旧党,即将被官家赶出汴京,世子大刀阔斧排挤新党,为何与老夫这旧党来往?” 赵孝骞哂然一笑:“这世上若连交朋友也要看新党旧党,未免太可悲了,令兄与介甫先生政见上势同水火,可令兄被贬期间,也与介甫先生纵谈史文诗词,二位胸襟气度,令人敬仰。” “令兄如此,苏侍郎却为何落了俗流,非要以新党旧党而论交?” “介甫”指的是王安石,他与苏轼一个代表新党,一个代表旧党,但到了晚年,二人已摒弃异见,私下里成为要好的朋友。 一席话令苏辙两眼一亮,认真地打量赵孝骞一番。 这位年轻的宗亲世子委实不凡,能说出这番话,至少不是坏人。 想想自己的态度,胸襟反倒不如一個年轻人,苏辙顿时有些汗颜。 良久,苏辙哈哈一笑:“是老夫迂腐了,世子之言振聋发聩,老夫受教矣。” “世子若不弃,老夫倒也乐意与世子成为一对忘年交,如何?” 赵孝骞大喜,正待上前握住他的手,突然想到此人身上有虱子,急忙后退两步拱手致意。 后退两步的动作很认真,苏辙有点受伤。 “忘年交好,固所愿也!令郎今年三十多岁了吧?下次见面岂不是要叫我叔叔?这……怎么好意思呢。” 苏辙老脸一黑。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你特么都快笑成一朵花儿了。 ………… 派人将苏辙送回府,与他约好今晚醉花阴见。 赵孝骞仍留在皇城司没走。 来都来了,作为一把手,总要熟悉一下业务,不然下次见到赵煦,他若问起皇城司的事,自己答不上来,那可就影响前程了。 皇城司的基本构成赵孝骞已了解,规模不小。 从大宋开国之时起,皇城司就是帝王手中的一柄利剑,而且不隶属任何部门管辖,由官家直属,理论上,赵煦才是皇城司的老大。 大宋开国时期,赵匡胤对皇城司的定位是一支新军,没错,它在大宋最早的形态是军队,而不是如今的特务系统。 这一点跟明朝的锦衣卫又特别相似。 直到太宗以后,由于朝堂的舆论压力,以及官家治理天下的现实需要,皇城司裁撤了许多将士,留下了一些精悍士卒脱离了军籍,成了官家的探子眼线。 真宗以后,皇城司慢慢划分出了探事司和冰井务,至此,皇城司的特务机构属性算是定性了。 如今皇城司麾下人员配置数千,分布于大宋的各个地方,为官家搜罗情报和风闻。 也有许多眼线被派遣潜入辽国,吐蕃和西夏,作为潜伏的探子,打探敌国的重要军情。 机构很庞大,赵孝骞了解之后有点懵,没想到自己这个七品小官,竟然管着这么多人,突然间觉得压力有点大。 “皇城司的眼线探子是如何分布的?”赵孝骞问道。 魏节的业务很熟练,闻言不假思索道:“一部分潜伏在辽国西夏,剩下的一部分是密探,监视汴京宗亲朝臣和武将的府邸,各个地方的知州知府也有监视。” “还有一部分是士卒,负责抓捕和沟通官府。” 赵孝骞愕然:“我楚王府也有眼线吗?” 魏节默默回了一个“这不是废话吗”的眼神。 赵孝骞瞬间释然,好吧,大家都在赵煦手下混饭吃,认了。 前世公司老板在办公场所装监控,不也是监视手底下的打工人,不准他们摸鱼吗。 老板就这德行,一千年没变过,打工人能怎么办? “民间市井呢?”赵孝骞又问道。 魏节有点奇怪:“民间市井为何要安排密探?” 赵孝骞摇头:“你啊,格局还是不够大,世上很多重要的情报消息,都是通过民间市井流传出来的,茶楼酒肆,勾栏饭堂,集市商铺等等,流传出来的消息往往不起眼,但很珍贵。” 不得不说,皇城司与明朝的锦衣卫还是有区别的,至少没做到锦衣卫那么丧心病狂,无论朝堂还是民间,处处皆有眼线。 锦衣卫的系统之完善,那才叫叹为观止,跟鬼似的无影无形,又无处不在,而锦衣卫搜集的情报往往也更准确,更庞大。 赵孝骞既然当了皇城司的勾当公事,自己的差事自然要干好,不然没法对赵煦交代。 “立衍兄,安排人去汴京城市井找几个人才,为我皇城司所用,我需要真正的人才,汴京城里任何角落的风吹草动,我都能第一时间得到准确的消息,这才是官家希望看到的皇城司。” 第七十章 闲汉小乙 在民间市井发展皇城司眼线,其实是一种对外扩张。 赵孝骞认为很有必要。 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了,就该给老板干活,未来的大宋危机四伏,内忧外患不断。 一个完整且无孔不入的情报系统,对赵煦对他自己都无比重要。 赵煦任命赵孝骞为勾当公事的初衷,是为了排挤旧党,现在看来,这个目的反倒没那么重要了。 夕阳渐沉,月上柳梢。 赵孝骞穿戴一身华贵的圆领长衫,腰系白玉带,负手走出楚王府,正是好一副浊世佳公子模样。 出门上马车,陈守领着数十名禁军紧紧跟随。 上次刺杀案过后,赵孝骞身边的保卫等级提高了许多,本来赵孝骞不喜欢前呼后拥的排场,如今却不得不用。 坐在马车里,赵孝骞伸手入怀,掂了掂怀里的十几锭黄金,不由叹了口气。 今晚要请苏辙逛青楼,想想就闹心。 皇城司乱抓人,却要我私人掏腰包赔罪,凭啥? 接着赵孝骞突然想起一件事,皇城司每年应该有经费的吧?这逛青楼的钱属于公款吃喝,能不能报销? 如果不能,不知苏辙可不可以接受aa制…… 欢场规矩,包厢酒水主人请客,公主小费自理,那么多千古不变的规矩,这一条想必也和前世一样吧。 ………… 张小乙走出破败如鸽笼般的木屋,仰头眯眼,看了看悄然升起的上弦月,然后摸了摸肚皮。 肚皮半空,刚吃了,又好像没吃,一碗黍米粥,一张卷饼,吃下去却堪堪只垫了個肚底。 身后传来声响,一位暮年老妪摸摸索索走出木屋,张小乙急忙握住她的手。 “娘亲,您眼睛不便,莫随便出门。”张小乙道。 老妪递过来半张卷饼,道:“儿啊,娘吃不了这些,你快吃下,莫浪费了,出门小心些,遇到不好惹的贵人莫靠边。” 张小乙没接卷饼,只笑道:“娘亲放心,儿知晓的,今晚若运气好,兴许能遇到贵人,多赏个三五文,也好给娘亲买药膏。” 说完张小乙转身离去。 张小乙快三十岁了,他不是土生土长的汴京人,而是十年前从北方逃荒过来的。 逃到汴京,老娘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眼睛却瞎了,实在无法再走,张小乙便留在汴京讨生活。 是的,张小乙是汴京城勾栏饭堂外随处可见的闲汉泼皮,他讨生活的方式就是为客人跑腿,送外卖,做皮条中介…… 总之,只要能挣钱,他什么都做。 十年来,倒是在汴京的底层圈子里混出了一点人脉,那些同为闲汉的人见了他,大多也会称一声“小乙哥哥”,这声称呼大约算是他在这个圈子里的资质吧。 然而,十年了,他和母亲的生活依然困顿潦倒,仍在温饱线上挣扎。 遇到天气恶劣的日子,他没了进项,便只能和母亲在破败的小屋里接点雨水充饥。 本该魁梧挺拔的北方汉子,张小乙却瘦骨嶙峋,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幸好母亲眼瞎看不见他,不然不知该多心疼。 月上柳梢,正是客人们出来花钱享乐的时候,也是张小乙工作的时候。 入夜的微风有点热,快入夏了。 张小乙将身上那身粗布麻衫整理了一下,尽管过得那么艰难,可他仍然想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点,不会让客人见了他而反感。 最后,张小乙半躬着身,走进夜色里。 微凉的月光下,像一只蝼蚁彳亍爬行。 ………… 醉花阴。 赵孝骞一直觉得这家青楼的名字取得好,既文雅又暧昧。 就像后世的消费场所,明明是洗浴中心,却偏偏叫什么“浪淘沙”“海云天”,雅得好像只有教授级别的文化人才配进去消费。 下了马车,赵孝骞提前到了青楼门外,却不进去,站在马车旁安静地等候苏辙的到来。 请客该有请客的姿态,门外等候客人是社会礼仪,赵孝骞必须遵守。 等了一炷香时辰,赵孝骞皱眉,微感不耐。 这老头儿如此傲娇的么?白吃白喝白玩居然还迟到…… 罢了,偶像的弟弟,忍了。 一道瘦削的身影这时小心翼翼地靠近,身后的陈守立马警觉地望去,左手不自觉地按住腰侧的刀柄。 空气骤然紧张起来,赵孝骞也察觉到不对,转身望去,见一个瘦弱的汉子正满脸陪笑。 当然,他也看到陈守和一众禁军们警觉的模样,吓得脚步一顿,心中隐隐后悔不该上前,似乎惊了贵人的驾。 赵孝骞却只扫了一眼,便知这人不是刺客,于是朝陈守摆了摆手:“不必搞得风声鹤唳的,放松点。” 陈守笑了笑,眼神却仍锁定这名汉子,时刻保持攻击的状态。 张小乙松了口气,立马打算赔罪告退,想了想,又觉得放弃这位客人未免可惜,万一人家有需要自己的地方呢。 于是张小乙又鼓足勇气上前,脸上堆满了笑容。 “小乙拜见贵人,贵人面相不凡,气度雍华,定是权贵大人物……” 赵孝骞挥手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马屁。 谁都喜欢听好话,但好话一定要说得好听,辞藻堆砌一定要量大管饱,脸皮也一定要厚。 比如赵孝骞,他敢拿赵煦跟秦皇汉武比,先不说马屁的力道够不够强劲,就问你他这脸皮够不够厚。 而张小乙的马屁,显然就逊色许多了,赵孝骞没兴趣听下去。 “说吧,你是干啥的。”赵孝骞问道。 张小乙躬着身子笑道:“回贵人,小人是汴京城里讨生活的,不敢在贵人面前夸海口,小人自认有几分本事,附近的朋友抬举,送了小人一个诨号,名曰‘小神通’。” 赵孝骞听出来了,这人原来是个讨生活的闲汉,于是顿时没了兴致。 “我没啥需要的,你自便吧。”赵孝骞淡淡地拒绝。 张小乙神情顿时有些失望,想想出门前老娘递过来的那半张饼,心头不由一酸,咬着牙不愿就此离去。 “贵人莫忙着拒绝,小人在这汴京城倒是有些门路,城中里里外外的商铺吃食和歌妓,小人无所不知,无论贵人想要什么,只待片刻,小人便能为您送来。” 赵孝骞笑了:“你这是非要做我这笔买卖不可?” “贵人说笑了,小人只是想为贵人分忧,帮贵人解决一些繁琐小事。” “王楼山的梅花包子,曹婆婆的肉饼,曲院街的银瓶酒,北街薛家的分茶和熟羊肉,州桥西街的果子行,得胜桥的郑家油饼,对了,还有大晟府的乐工歌妓,容貌曲调儿远胜潘楼街的姑娘们。”| “贵人但有需要,无论您想要什么,小人都为您买来。” 说完张小乙躬腰,讨好地笑。 赵孝骞惊讶地看着他,刚才他这一通话跟相声贯口似的,别的不说,闲汉跑腿这个职业,他确实非常专业了。 本来没打算买什么的,但冲着这份专业的态度,赵孝骞倒是有了一点兴趣。 “罢了,我突然想吃第一楼的灌汤包了,你去买些来,我就在这家青楼里。”赵孝骞笑道。 伸手入怀,赵孝骞掏出一个小银锭,道:“多余的赏伱了。” 张小乙大喜,恨不得跪地磕头才好,随即小心地道:“贵人不怕小人拿了您的钱跑了?” 赵孝骞眨眨眼:“你会跑吗?” “小人不会!” “那就是了,快去快回。” 第七十一章 再见花魁 生命中来来往往的过客太多,能被记住的,不一定是重要的人,但一定是有特点的人。 短短一面,赵孝骞已深深记住了张小乙。 他看得出,张小乙是一个竭尽全力活着的人,为了生存,他很用力了。 穿着破旧,衣裳甚至打着补丁,但却很整洁,说话小心而不失礼,他认真推销着业务,绝无让人反感的纠缠。 这是个穷困却努力想体面的人。 赵孝骞对他的印象不差,他不知道汴京城里的闲汉们是否都这模样,只能说,张小乙也许合了他的眼缘。 没过多久,苏辙的马车来了,赵孝骞上前迎候,行礼。 看着苏辙缓慢地走下马车,赵孝骞也不上前搀扶。 他没忘记,苏辙身上的虱子还没除干净。 大家虽是忘年交,但虱子这玩意儿是不必分享的,忘年交也要有边界感。 苏辙下了马车,仰头眯眼看着醉花阴的招牌,捋须一笑:“小子,莫说老夫坑你,今夜你若执意请客,老夫可就不客气了。” 赵孝骞艰难地道:“……倒也没那么执意,您老一把年纪了,可不能死在女人肚皮上,传出去太难听了,要不咱们换一家,小子请您吃灌汤包?” 苏辙呸了一声:“老夫偏要!” 说完苏辙昂然走进青楼。 逛青楼在古代是一桩风雅之事,不必遮遮掩掩。 不管年纪多大的文人,进青楼对他们来说,就像到了饭点找家餐馆一样随意自如,而且永远不会有人指指点点,背地里骂他是嫖客。 到了苏辙这把年纪,进青楼大抵是干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事情的,大约也就只能听姑娘唱唱曲儿,或是兴之所至亲自填个词。 享受的就是这种精神层面的满足,苏辙这种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境界,赵孝骞还没到懂的年纪。 正如赵孝骞也不懂,为何很多中年男人守着如花似玉的老婆啥都不干,偏偏热衷于钓鱼,几天几夜不回家,真就那么喜欢吗? 以苏辙和赵孝骞的身份,进青楼当然不会找那些庸脂俗粉。 进了醉花阴,直奔阁楼。 仍是上次遇见苏辙的那间雅阁,赵孝骞又见到了熟人。 姜妙仙,一個美若天仙的女人,据说是这家青楼最受人追捧的花魁娘子。 花魁娘子不是想见就能见的,普通人砸万金不一定能见到,比如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赵姓暴发户亲王,怒砸千贯而不得一见。 苏辙却是想见就见。 不夸张的说,以苏辙在文坛的地位,他能来这家青楼,是青楼的荣幸。 见二人前后入内,姜妙仙起身盈盈一礼:“拜见子由先生,拜见世子。” 行礼之后,姜妙仙特意多看了赵孝骞一眼,然后抿唇悄然一笑。 苏辙与姜妙仙显然认识颇久了,二人相熟得很,苏辙进门便大马金刀坐在主位上,指了指赵孝骞笑道:“今夜楚王世子做东,姜娘子莫客气,吃的喝的拣贵的上,便宜货可是对世子不敬。” 赵孝骞擦了把额头的汗,小声地对姜妙仙道:“莫听他胡说,我其实跟他不太熟……什么便宜上什么,便是对我最大的尊敬了,多谢。” 姜妙仙噗嗤一笑,眉眼弯弯。 今日是她第二次见赵孝骞,这个人……好有意思。 苏辙指着他笑骂道:“白日里还说什么忘年论交,晚上便给老夫上便宜货,你这人交不得!” 赵孝骞笑道:“待君子不难于恭,而难于有礼。小子待苏侍郎以君子,故而礼节周到即可,若是太过奢靡,反倒是对苏侍郎不敬了。” 此言一出,苏辙与姜妙仙眼神一亮,飞快对视一眼,然后摇头。 二人都确定了,赵孝骞这句话他们从未听过,也不是出自任何先贤典籍。 “‘待君子不难于恭,而难于有礼’,好,好!老夫走眼了,世子竟也是有大才之人,仅凭这句,便值得老夫浮一大白!”苏辙豪迈大笑道。 赵孝骞面无表情,夸自己的话他一句没往心里去,他只知道这老头儿找尽各种理由蹭酒喝。 “姜姑娘,酒也上最便宜的,有劳了。”赵孝骞赶紧叮嘱道。 不怕丢人现眼,赵孝骞的消费观很朴实,花钱如果睡不到姑娘,那么就等于钱打了水漂,睡姑娘之外的一切花费都应该能省则省。 眼前这位花魁娘子容貌身材确实绝顶,但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睡的,既然如此,就不必装什么大款了。 姜妙仙掩嘴笑得不行,边笑边点头:“是,小女子给世子上最便宜的酒。” 苏辙不高兴地瞪着他,对赵孝骞的抠门行为很鄙夷。 赵孝骞咧嘴一笑:“客随主便,客随主便。” 从二人进门到此刻,姜妙仙觉得很开心。 不知道为何开心,反正就是开心,好久没这么笑过了。 正要抱起琵琶,为二人弹奏一曲,却听雅阁外传来一道恭敬的声音。 “惊扰贵人雅兴,小人该死,第一楼的灌汤包买到了,贵人可容小人进来?” 赵孝骞笑了:“进来吧。” 张小乙垂首而入,手里捧着一个油纸包裹,进了雅阁后,张小乙的眼睛也不乱看,只是垂头盯着脚面,恭敬地双手将油纸递上。 “不负贵人所托,第一楼的灌汤包还热乎的,贵人您尝尝?” 赵孝骞揭开油纸,里面果然是热气腾腾的灌汤包,一看就是刚出笼的。 默默算了一下醉花阴到第一楼的距离,然后看着张小乙满头大汗却依旧平静的脸庞。 赵孝骞心中一动,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他。 张小乙一惊,急忙道:“贵人已付过钱了,小人得赏钱甚多,不敢再取。” 赵孝骞笑道:“拿着,我今日心情好,算是赏给你的。” 张小乙却退后一步,摇头道:“富贵有定数,多取必祸,小人多谢贵人抬举,赏钱实不可再收。” “小人名叫张小乙,贵人下次若有跑腿打杂的繁琐事,小人愿为您效劳。” 说完张小乙朝赵孝骞长揖一礼。 一席话却令屋子里的三人睁大了眼睛。 赵孝骞突然叫住他:“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 “小人名叫张小乙。平日厮混于潘楼东街和州桥一带,贵人若有吩咐,派人在附近打听便知。” 赵孝骞默念了一遍,深深地注视着他:“好,我记住伱的名字了,张小乙。” “多谢贵人。” 张小乙再次行礼,转身告退。 苏辙盯着张小乙的身影消失在楼道,缓缓道:“此人是个闲汉?” “正是,小子在醉花阴楼外刚认识的他。” 苏辙点头:“这小子,做人有点斤两,不错!” 琵琶弦动悠扬,姜妙仙纤指拨弹,一边瞟了赵孝骞一眼,雅阁内传来姜妙仙天籁般的唱词。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苏轼的《念奴娇》。 上次在这间雅阁的隔壁,赵孝骞正是让另一位姑娘唱这一曲,从而认识了苏辙和姜妙仙。 没想到姜妙仙竟记得。 第七十二章 醉后社死 很多帝王将相为何能中美人计,能当帝王将相的人难道智商不够? 因为白月光的杀伤力,局外人看来是无法理解的,唯有当事人才刻骨铭心。 比如姜妙仙弹唱的第一首曲子,便是赵孝骞上次听过的《念奴娇》。 一个正常的男人听到后会是什么反应? 第一是感动,人家把我的喜好记在心里,第二是……这婆娘一定暗恋我,没跑了。第三是,我得搞点钱,把这婆娘睡了,成全她的夙愿。 至此,白月光修炼出了人形,在男人心里具象化了。 经常当舔狗的朋友想必清楚,白月光主动向自己跨出了一小步后,接下来便该轮到舔狗无条件付出了。 哪怕最后的结局是白月光跟别的男人跑了,舔狗仍死不悔改,一生意难平。 赵孝骞确实有点感动,但很快便恢复了理智。 上辈子的他不说千锤百炼,至少也是吃过见过,定力已然很深厚了,这点小套路是迷不住他的。 男人要勇于直面自己的欲望,赵孝骞进青楼的初衷是找个裤带松的,而不是谈什么甜甜的恋爱。 悠扬激昂的大江东去,苏辙和赵孝骞饮酒都喝出一股沙场点兵的味道。 姜妙仙怀抱琵琶唱曲,苏辙和赵孝骞坐而对饮。 两人很默契地绝口不提新法旧法,朝堂事天下事,那是政事堂里该聊的内容,青楼里聊这个未免有些煞风景。 酒已五分醉,苏辙赤红着脸,聊起了汴京的美食和风月。 赵孝骞顿时来了兴致。 食色性也,哪個男人能拒绝如此诱惑的话题。 于是二人聊得非常投契,赵孝骞虽然对汴京城的美食和风月不大了解,但他有着丰富且超前的烹饪经验。 前世八大菜系随便拎出一种做法,都能令苏辙垂涎欲滴。 不过聊到香菜这个话题时,二人终于产生了分歧,苏辙是个爱吃香菜的,赵孝骞顿时心冷了半截,突然发觉这个忘年交不可交。 姜妙仙一直不停地弹奏着琵琶,俏脸时刻保持着笑意,尤其望向赵孝骞时,那魅惑的小眼神简直三个字,勾魂夺魄。 夜深之时,苏辙和赵孝骞已有七八分醉意了,而姜妙仙不大饮酒,只为二人不停斟酒,苏辙和赵孝骞喝得满面通红,心情却无比畅快。 最后,赵孝骞终于喝飘了,感觉头轻脚也轻,有一种我欲乘风归去的飘逸感,原地飞升的念头拽都拽不住。 人喝多了,难免干点出格的事,赵孝骞彻底醉倒之前,依稀记得好像干了点什么,而且看苏辙和姜妙仙的反应,似乎有点炸裂。 不管了,头好晕,倒头就睡。 ………… 第二天醒来,赵孝骞睁眼,发现周围环境熟悉又陌生。 这不正是昨夜青楼的雅阁么? 所以,昨夜自己真的眠花宿柳了?花呢?柳呢? 头痛欲裂,宿醉难消。 赵孝骞脑袋快炸开了,忍着钻心的痛哭坐起身,发出一声难受的哼哼。 转眼一看,姜妙仙和苏辙对坐在一张矮桌前后,二人仍是昨夜的穿戴,正一手撑着太阳穴打瞌睡。 对于这种睡觉姿势,赵孝骞向来是嗤之以鼻的,他无法想象古代人一手撑着太阳穴是怎么睡着的。 似乎听到了动静,苏辙和姜妙仙睁眼,见赵孝骞已醒来,二人一阵惊喜,飞奔到他面前。 “子安终于醒了!”苏辙高兴地道。 赵孝骞愣了,尽管宿醉难受,但他还是注意到苏辙对他的称呼变了。 昨夜还叫他“世子”,今日竟称呼“子安”,所以,苏辙喝假酒了? 懒得理会这个小细节,赵孝骞现在很难受。 “水……”赵孝骞嗓音沙哑地开口:“掺蜂蜜的水,快点。” 姜妙仙急忙打开雅阁的门,命侍候的丫鬟取水来。 苏辙蹲在他面前,一脸狂热地看着他,眼神令人发毛,想报警。 姜妙仙也是一脸惊奇,似乎……还有一点点小崇拜? 赵孝骞满头雾水,昨夜自己喝醉后干啥了? “世子不记得昨晚的事了?”姜妙仙问道。 赵孝骞摇头,越摇越疼:“你直说,别让我猜,现在没心情。” 姜妙仙掩嘴一笑,道:“没想到世子醉后竟如此……嗯,不羁。” “我把自己脱光了,还是把你脱光了?”赵孝骞顿时有些忐忑。 姜妙仙脸蛋儿一红,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扭头不语。 赵孝骞愈发不安,指了指一旁的苏辙,惊惶道:“我总不能把他脱光了吧?这可冒昧了,我俩都脏了!” 姜妙仙噗嗤一笑,随即叹道:“世子想什么呢!” 然后苏辙和姜妙仙配合,帮赵孝骞恢复社死的记忆。 昨晚喝得有点飘,赵孝骞七八分醉意时,一把夺过姜妙仙的琵琶,然后一通乱弹,边弹边哭,非常失态。 琵琶的曲调自然是难听至极的,但赵孝骞唱的词儿却实在清新脱俗。 什么“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什么“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什么“哎呀,快活呀,反正有,大把时光”。 总之,歌词既悲伤又风骚,囊括豪迈婉约,清雅庸俗,诸子百家…… 然后赵孝骞死死拽住姜妙仙,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自己十八岁了仍不知肉味,青楼太贵,消费不起,明日找个寡妇兴许便宜点儿…… 姜妙仙满面羞红,几欲自绝,苏辙哈哈大笑,捶胸顿足。 赵孝骞脸色铁青,眼神绝望。 活不成了,社死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家青楼这辈子应该不会再来了。 赵孝骞努力安慰自己,试图从社死中寻找一线生机。 人喝醉了啥事都干得出来,没关系,不过只是唱了几首前世的流行歌而已,上辈子在ktv喝多了不也鬼哭狼嚎么,第二天醒来也不见自己悲愤欲绝。 令人不解的是,就算唱了几首流行歌,也不至于让此刻的苏辙和姜妙仙露出崇拜的眼神,所以,自己除了唱歌还干啥了? 很快,苏辙给出了答案。 “子安昨夜的放荡不羁令老夫大开眼界,那些古怪的词曲儿老夫倒是不在意,老夫尚有一求,还请子安帮忙。” 似乎看出赵孝骞宿醉的难受表情,一双纤细的手按住他的太阳穴,轻轻的揉按,赵孝骞抬头,与姜妙仙温柔的眼神相碰。 “子由先生请说。”赵孝骞叹气。 苏辙浑浊的眼里忽然有了光芒,语气都变得有些激动了。 “子安昨夜除了唱曲儿,还作了几首诗词,但很可惜,大多只有半阙,子安大才,老夫不如也,可否请子安将另外的半阙补齐,老夫定为子安扬名文坛。” 赵孝骞瞳孔地震,很想问问自己,祖宗!自己昨夜又干了啥? “什么……诗词?我作的?”赵孝骞艰难地问道。 苏辙和姜妙仙一齐点头,眼神热烈且迫切。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沙场秋点兵’激昂之极!还有‘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妙!大妙!”苏辙两眼放光道。 姜妙仙急忙补充道:“还有还有,‘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好伤情的词,世子当时赚小女子不少眼泪呢。” 赵孝骞脸色愈发铁青。 灌了点马尿,这嘴给贱的! 怎么办?自己根本没打算立这种人设啊,“才子”,多恶心人! 第七十三章 才子人设 不知道古代有没有星际旅行,赵孝骞现在很想换个星球生活。 或者把苏辙和姜妙仙送到外星也可以。 不管别人怎么看,赵孝骞给自己的人设是很正面的。 比如三年之期已过,风光回归的龙王。 比如百战归来,发现老爹正在青楼接客的特种兵。 比如被无数校花美女倒追,以死相挟非要睡了自己的人形泰迪。 总之,无论怎样的人设,“才子”这一种赵孝骞从来不曾考虑过。 没别的原因,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读书,人设立不住。 然而一夜酒醒,赵孝骞发现事情不简单了。 苏辙,唐宋八大家之一,居然对自己露出狂热的目光,那一脸迫切的求知表情,令赵孝骞不寒而栗。 姜妙仙,冷艳高傲的花魁娘子,沦落风尘的才女,俏脸微红,眼神崇拜地看着自己。 赵孝骞知道,这二人是被吊起胃口了。 因为昨夜他念的诗词,大多只有半阙,迷迷糊糊念出来后,却没了下文,这二人就像是看了一部又一部太监烂尾的网文,心情很焦躁。 “子安……”苏辙眼神狂热地开口。 赵孝骞抬手打断了他:“别这么叫我,我不知道,不记得,昨晚的事我全忘了。” 姜妙仙忍不住道:“世子何必藏拙,昨夜您作的词可是连苏侍郎都无比惊艳,世子何不将那几首词的另半阙作来,苏侍郎定为世子扬名天下。” 苏辙忙不迭点头。 他的兄长是文坛领袖,苏辙本人也不差,在大宋文坛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他若为赵孝骞扬名,绝对能让赵孝骞的才子人设立得又稳又准,既当又立。 但,赵孝骞不乐意。 才子有什么好玩的,名声打出去,无数文人趋之若鹜,不是登门求教,便是邀请参加什么诗会,陪着一群腐儒文人作诗作词。 对了,还得忍着恶心互相吹捧,哪怕对方作的东西是一坨屎,也得昧着良心说它是巧克力…… 好玩吗? 无比珍贵的时光浪费在这种事情上,赵孝骞宁愿半夜敲寡妇门,跟寡妇聊聊心事。 “不记得了,我全忘了,你们最好也忘了。”赵孝骞再次强调。 “可你昨晚明明作出来了……”姜妙仙撒娇的样子更令人心动。 “昨晚我喝醉了,现在我是清醒的,如果有什么问题,请找昨晚喝醉时的我,任何问题与现在清醒的我毫无关系。”赵孝骞果断拒绝。 撒娇?不好使! 除非来点实际的,你主动点儿把我往床上一推,问什么我招什么,招完还想招。 姜妙仙不由气苦,这人,连耍赖都耍得如此清新脱俗。 喝醉的他和清醒的他居然毫无关系,如此分裂的么? 美眸流传,轻怒薄怨地朝他一瞥,姜妙仙哼了一声,扭头生气不看他。 宿醉仍然难受,赵孝骞意兴阑珊,于是起身告辞离开。 这个让他社死的伤心地,以后打死不来了。 姜妙仙将苏辙和赵孝骞送出青楼门外,临走时望向赵孝骞的眼神,像私人承包鱼塘里的钩子,不死心地还想钓起他这条翘嘴。 “世子,下次再来,小女子定扫榻以待。”姜妙仙依依不舍地道。 “要花钱吗?”赵孝骞认真地问道。 姜妙仙风情万种地瞪了他一眼:“不花钱,小女子请世子吃酒。” “不来了,你家的酒是假的!” 真话,赵孝骞很确定,不然为何会喝断片,搞出这么多事。 ………… 天亮,清晨。 张小乙满身疲惫,回到他和母亲相依为命的破败木屋。 母亲早已起来,坐在门口,两眼空洞地望着来路。 她什么都看不到,但她仍在看。 她很清楚自己其实成了儿子的拖累,不止一次有过轻生的念头,但儿子尚未成亲,未见他开枝散叶,她不甘心,不舍得死。 于是,张小乙在外面奔波生计之时,她便在家中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吃饭也尽量不多吃,把珍贵的食物留给张小乙,她努力为儿子减轻负担,哪怕只有一点点。 清晨,张小乙的脚步声在巷子里回荡。 张母眼睛翻白,但沧桑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她不仅熟悉儿子的脚步声,更能从儿子的脚步声里听出,今日儿子的心情很轻快,想必昨夜收获不小。 “娘,给您带了州桥的郑家油饼,快趁热尝尝。”张小乙语气欢快地道。 张母下意识双手推拒:“儿啊,你吃,娘不饿,娘刚吃过。” “孩儿吃过了,真的!娘,昨夜孩儿遇到了一位贵人,给我打赏了好多钱,娘,往后两个月咱们都饿不着了!”张小乙兴奋地道。 “稍停孩儿便去城南药局,给娘买敷眼的膏药,娘的眼睛会好的。” 张母淡然一笑,却道:“为何贵人会给你那么多赏钱?” “孩儿能说会道,做事勤快,贵人或许赏识我吧。” 张母沉默片刻,道:“伱做的是跑腿打杂的营生,该你赚的钱心安理得收下,不该赚的钱,万莫起贪念。” “富贵皆有定数,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老天爷都记着账呢,迟早要还的。” 张小乙垂头:“是,孩儿知道了。” 张母又道:“贵人怕是不在乎这点赏钱,但你不能拿得心安理得,若有缘再见贵人,你可为贵人再做点事,却莫再受他的赏了,情分也好,恩惠也好,该还的都还掉,不拖不欠,方得善报。” “是,孩儿见贵人的马车今早还在醉花阴外,兴许贵人留宿了,我这就跟着贵人的马车,看看还能为贵人做点什么。” 说完张小乙起身,将一块半斤重的五花肉塞到母亲手里。 昨夜赏钱不菲,这块五花肉是他咬牙买下的,母亲越来越瘦,也该沾点荤腥了。 ………… 打着呵欠出了醉花阴的门,赵孝骞迷迷糊糊上了马车。 陈守和禁军们仍守在门口,大约都是一晚没睡,赵孝骞头太痛,顾不上安抚他们,回头来点实际的,每人赏几十文钱。 马车摇摇晃晃启行,赵孝骞在马车里倒头就睡。 不知过了多久,赵孝骞被陈守叫醒。 “到王府了?”赵孝骞睡眼惺忪。 “还没,世子,咱们马车后面有人跟踪,鬼鬼祟祟不像好人,请世子示下。”陈守道。 赵孝骞皱眉,又是那群刺客?没完了还! “拿下他!吊起来揍一顿再问话。” 第七十四章 雅号半阙 挨过揍的人知道随时熟练地双手抱头蹲下。 被刺杀过的人神经尤为紧张,看谁都像刺客。 不仅是赵孝骞,陈守和一众禁军兄弟的神经都紧张。 上次刺杀案之后,陈守和麾下兄弟们简直风声鹤唳,任何人靠近世子都会令他们极度警惕。 陈守他们知道,上次世子被刺,侥幸逃过一劫,那群刺客至今未抓到。 虽说最近开封府皇城司玩命似的到处走访查缉,但那群刺客当时没留下任何痕迹,要抓他们基本等于大海捞针,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不可能抓到了。 这个节骨眼上,今日世子的马车又被人跟踪,陈守等人不仅紧张,而且隐隐有点喜悦。 这不是送上门的功劳吗。 若能抓住跟踪马车的人,然后顺藤摸瓜找到那群刺客,不仅在楚王和世子面前大大露脸,而且少不了丰厚的赏钱。 抓捕很简单,几乎不用动什么脑子,跟踪马车的人显然不是什么老手,根本不懂隐藏行迹,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跟着马车跑。 马车行至御街拐了个弯,跟踪马车的人喘着粗气刚拐过来,便被陈守等人拿了个正着。 待陈守看清此人的容貌时,顿时心凉了半截。 熟人,应该与刺客无关,功劳灰飞烟灭了。 马车停在御街的路边,赵孝骞一条腿盘坐在车辕上,另一条腿耷拉下来,眯着眼打量眼前的张小乙。 张小乙的模样有些狼狈,刚才陈守动手时可没留情,知道是误会后才放开他。 赵孝骞笑着叹气:“像個痴汉似的跟着我,你想干啥?现在我可不想买东西。” 张小乙垂头恭敬地道:“小人该死,惊扰了贵人的尊驾,贵人昨晚给的赏钱太多,小人拿着心有不安,故而跟着贵人的马车,想着贵人若有什么事,小人可为您效劳……” 说着张小乙补充道:“……不挣您的钱。” 赵孝骞笑道:“我不在乎赏你的那点钱,你放心拿着便是。” “贵人您可以不在乎,但小人不能不记恩,您赏的钱足够小人与母亲过两三个月的日子了,所以请容许我报答贵人之恩。” 赵孝骞点头。 世人大多逐利,能遇到一个忠义的好人殊为难得,但这样的好人混迹于市井,往往不会被世情所容,他被现实社会扇的耳光,或许比其他人要多得多。 沉吟半晌,赵孝骞道:“我这里确实没有需要你做的事,不如你回去做好自己的营生,若有需要你的地方,我派人去潘楼街和州桥寻伱,如何?” 张小乙失落暗叹。 赵孝骞这话其实有些敷衍,他也听出来的,张小乙不过是个市井闲汉,尘埃一般的贱民,确实没有太多地方能报答贵人。 “小人记下您的恩情了,从今往后,贵人但有所命,小人万死不辞。”张小乙抱拳,说完转身就走。 赵孝骞有点好笑,突然叫住了他:“我知道你叫张小乙,你知道我是谁吗?” 张小乙转身道:“贵人是楚王世子,小人昨夜在醉花阴已打听了。” ………… 张小乙只不过是赵孝骞生命中的一个小插曲,至少他现在是这么认为的,告别之后,也许今生都没机会再见。 人生中这样的过客实在太多了。 回到王府补了一觉,醒来后赵孝骞发现汴京翻天了。 人还没穿衣裳,赵颢便窜进了他的房里。 赵孝骞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第一个物体便是赵颢那张肥硕且辽阔的大脸。 大脸离他特别近,眼神充满了古怪。 赵孝骞猛地一激灵,下意识化掌为爪,重演一次“蛋来”,让亲爹变亲妈。 没办法,赵颢就站在床榻边,位置实在太帅了。 幸好理智及时恢复,赵孝骞硬生生止住了倒反天罡的举动。 “父王作甚?”赵孝骞冷静地问道。 赵颢浑然不知自己逃过人生一场大劫,犹自盯着他的脸,不停地打量。 “你会作诗填词?啥时候学会的?”赵颢冷不丁问道。 赵孝骞猛眨眼,瞬间反应过来,昨夜青楼念的那几首词,大约被某个大嘴巴传出去了。 能传到楚王府,连赵颢都知道了,说明汴京城已人尽皆知。 “孩儿本愚钝,梦中偶遇仙人所授,授我诗词学问后,孩儿恭问其名,仙人说他是文曲星君……”赵孝骞面不改色地道。 赵颢肥脸狠狠抽搐了几下。 “天大的面子,劳动文曲星君亲自下凡点化你一场,来回不够车马钱,儿啊,我是你爹,不想说实话可以闭嘴,糊弄大可不必。”赵颢叹道。 “父王,到底咋回事?” 赵颢哼了哼,表情有点古怪,说不清是欣慰还是烦恼。 “一大早就有人登门,来的都是文人名士,说是当面请教诗词文章,你睡觉这会儿,为父已接待五六拨人了。” “为父这才知道,你昨夜在青楼可真是出尽了风头,如今整个汴京城都在传你的名声,那几首词太过绝妙,全城文人趋之若鹜,就连朝臣都来了不少……” 赵颢盯着他,道:“可知如今你在汴京城被人取了个雅号……” “什么雅号?” “‘赵半阙’,啧!” 赵孝骞皱眉:“啥意思?恶心我?” “倒不是恶心,由于你昨夜在青楼留下的词皆只有半阙,明明是流传千古的佳作,另一半却无从得知,教人心痒难忍,抓心挠肺,于是有好事者给你取了这个雅号。” 赵孝骞想了想,肯定地道:“不对,还是恶心我。” 说得好听是赵半阙,不好听其实就是“赵太监”“赵烂尾”,基本一个意思。 你们特么叫我“赵半城”我都当是祝福了。 “叫皇城司查!查出来打断他的腿,第三条腿!”赵孝骞怒了。 “不识好歹呢你!”赵颢瞪了他一眼。 “天大的荣耀,咱皇室宗亲总算出了一位大才,刚刚宗正寺卿都来了,进门便对你赞不绝口,夸你给咱赵家皇族长了脸,年末宗亲祭祖,安排你站在官家身后。” “‘半阙’之称难听吗?你难道没听出来,这是文人们对你的赞扬?” “词作半阙,已惊天下,大善!” 赵孝骞抿紧了嘴。 这特么的,龙王特种兵什么的酷炫人设没立住,才子的人设倒是立得又准又稳,塌房都难。 以后怎么混? 无数文人蜂拥登门,一脸虚伪所谓探讨诗文,自己不得不每天忙于文艺界的应酬,日子还过不过了? 明明是混纨绔圈的,怎么跟文化圈交起了朋友? “劳烦父王传出话去,孩儿才思已竭,日渐愚钝,从此归隐山林,江湖封笔。” “有必要的话,王府搞个金盆洗手仪式,咱们广邀嘉宾观礼,顺便收点份子钱……”赵孝骞有气无力地道。 赵颢两眼一亮,“收份子钱”这个提议,委实教人心动。 随即赵颢猛地醒过神来,决定维护守旧顽固一代人最后的尊严。 “成何体统,这成何体统!” 第七十五章 官家亲临 严格说来,赵颢也勉强算个文人。 能读书,能识字,会作诗也会填词,不一定会玩智能手机,但下雨一定会往屋里跑。 文人之间向来相轻,但若是自己的儿子,赵颢却十分高兴。 虽说诗词文章这方面,赵颢从来未曾亲自教过儿子,不过儿子如今得了“半阙”雅号,别人问起来,自然会归功于他这个父亲。 白捡一个“教子有方”的名声,父子俩双赢,赵颢怎能不高兴。 不过接下来,赵颢跟所有登门拜访的文人一样,好奇地追问赵孝骞未曾出口的几首词的另外半阙。 赵孝骞很抗拒,他实在很不喜欢被人打上“才子”之类的标签。 他做人很现实,“才子”这种标签不一定会给他带来任何好处,但一定会给他招惹很多麻烦,也会无端束缚他以后的言行。 别的不说,以后他跟人吵架,连脏话都不好意思骂了,与对方女性先祖发生超友谊关系之类的美好祝愿也不好意思表达了。 吃大亏了。 赵颢打听未面世的半阙未果,赵孝骞死活不说。 然而赵孝骞还是小觑了昨夜自己出风头后的影响力。 下午时分,下人匆匆来报,官家微服到访,速速出门迎驾。 赵孝骞惊呆了,急忙整理了一下衣冠,撩起衣袍下摆便朝大门跑去。 此刻王府中门大开,门外乌泱泱站满了人,赵颢独自一人站在门外空地上,旁边还特意留了一個空位,显然是给赵孝骞准备的。 父子俩刚站定,便见两队禁军骑马行来,后面跟着一乘銮驾,銮驾两侧宫女宦官跟随。 仪仗不算铺张,但还是有些吓人。 銮驾来到楚王府外,赵煦被宦官搀扶下了銮驾,赵颢父子躬身行礼,余者皆拜。 “臣拜见官家。”父子俩异口同声道。 赵煦含笑点头,今日的官家穿戴很朴素,只是一袭紫色圆领长衫,如果没有这么多扈从的话,倒也有几分风流公子的味道。 上前一手托住赵颢的胳膊,赵煦含笑道:“楚王叔不必多礼,朕微服而来,情当是亲戚串门了。” 然后赵煦望向赵孝骞,眼中的笑意愈深,故作夸张地道:“哟,这不是赵半阙当面吗?久仰久仰了。” 赵孝骞眼皮一跳,急忙道:“官家莫吓臣,臣惶恐!” 赵煦哈哈笑了两声,用力拍了拍他的肩,道:“今早便听说,汴京出了一位大才子,雅号‘半阙’,朕听了那几首半阙词,委实绝妙,说是流传万世也不为过。” “朕再一打听,原来竟出自亲兄弟之首,子安啊,你藏得好深啊!” 赵孝骞无辜地道:“臣没藏过,只是不喜此道,故而未曾表现。” 赵煦和赵颢表情顿时一滞,现场突然陷入沉寂。 突然间就把天聊死了,这种人真的有朋友吗? 不喜欢诗词之道,随便出手却名动汴京,每首词只作半阙都能惊艳世人。 我们这些喜欢诗词之道的,挠破头都想不出一首名扬天下的佳作。 所以,我们这种平庸的存在,就是为了衬托你的天才? 赵煦突然有点后悔今日出宫了。 本来兴致勃勃微服出门,特意来表扬一下咱老赵家的优秀子弟,现在怎么感觉……好像自己主动把脸凑过来让他抽似的。 赵孝骞也察觉到气氛有点冷场,不由小心翼翼地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是生性比较内向吗?” 赵颢脸颊一抽,立马大声道:“官家御驾寒舍,蓬荜生辉,官家请入寒舍高坐,容臣款待。” 同时赵颢飞起小短肥腿,踹了赵孝骞屁股一脚,凑在耳边咬牙低声道:“……你憋说话!” 赵煦扫了父子俩一眼,哈哈一笑,抬步入府。 王府的中门平日是不会轻易打开的,除非有重大事件,比如接旨,娶正妻,或是迎圣驾。 今日王府中门难得地打开,父子俩一左一右陪着赵煦入银安殿。 宾主落座,下人奉茶。 赵煦一直面带微笑,他今日的心情确实不错。 因为老赵家出了一位才子,可以说弥补了赵氏皇族历代子弟文采的不足。 众所周知,太祖赵匡胤是武将出身,从赵匡胤这一代算起,老赵家文不成,武不就,历数各朝各代的皇帝,老赵家真的太过平庸了。 文贵武贱的国策是赵匡胤定下的,历任官家拼命抬高文人的地位,可实际上从官家到赵氏宗亲,论文论武都没有一个出色的。 文化课不行,体育课也不行,考不了状元也当不了山贼,历任官家有点挂不住脸。 尤其大宋还是个文豪词人辈出的年代,如此衬托之下,官家们更汗颜了。 直到今日,赵煦睡醒后赫然听说,咱老赵家有个才子横空出世,惊艳天下。 赵煦当时就支棱起来了。 词只作半阙,没关系,经典就行。 词是在青楼作的?更没关系,大宋所有的经典词作,大半都是在青楼作的。 自古色批出人才,文人不风流,何来佳作?幻想没用,还得实操。 重要的是,这是我老赵家的才子! 更重要的是,填补了我老赵家的空白啊! 以后谁敢说我皇族子弟文采平庸,我家才子只作半阙,便可顶得庸词万千。 我老赵家,其实是有文豪诗人的基因的。 赵孝骞作的那几首半阙词,在赵煦的立场上来说,已然带了几分政治色彩了。 皇帝就是皇帝,什么事都喜欢往政治上扯。 银安殿内,赵煦笑吟吟地看着赵孝骞,越看越欢喜。 真没看错人,这位堂弟确实太争气了。 “子安啊,你今日可教朕长了脸啊……”赵煦笑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一怀愁续,几年离索,错错错’” “既能豪放,又能婉约,怕是连苏学士闻之亦汗颜呀,哈哈!” 赵孝骞眼皮一跳。 疯了吧你,拿我跟偶像比? 可以理解伱想给老赵家脸上贴金的迫切心情,但大哥……你好歹要点脸,别动不动拿我一个业余选手跟行内第一单挑行不? “官家谬赞……”赵孝骞老脸一热,诚恳地道:“官家,这回您是真的谬赞了。” 赵煦心情极为愉悦,闻言指了指他,大笑道:“朕就喜欢子安这股子有才华又谦逊的劲儿,不错不错,外人面前便该如此,咱皇室宗亲子弟有才却不显摆,就是这么云淡风轻!” 赵孝骞:“…………” 赵煦转头望向赵颢,认真地道:“楚王叔教子有方,这些年辛苦了!” 赵颢感激涕零,眼眶通红哽咽道:“臣含辛茹苦,日夜谨记祖宗教诲,总归不能教我赵氏宗亲蒙羞,不能教官家面上失颜。一切辛苦都是应当的。” 赵孝骞:“…………” 你俩上戏台表演去好不好? 第七十六章 官封朝奉 赵孝骞渐渐明白了,老赵家出才子这件事,其实已不是自己的事了。 它关乎整个赵氏皇族的脸面。 所以赵煦和赵颢一搭一唱吹捧,丝毫不觉得脸红,因为这是家族的需要。 赵孝骞的意见不重要,哪怕他是“赵半阙”本阙,也要配合家族的宣传。 主要是赵孝骞昨夜吟诵的那几首半阙词,含金量实在太高了。 能被前世的赵孝骞记住的词句,必然是经过无数前人的品鉴,一致认同都是千古佳作,必须阅读且背诵全文的,肯定是经典中的经典。 放在这个时代,一旦面世便惊艳天下。 才子之名,不认也得认。 而赵颢之所以屁颠颠配合赵煦吹捧,则是因为“宗亲才子”这个名头,是儿子未来的一道护身符。 以后赵孝骞不管犯了天大的错,有了这個名头,赵煦至少是不会杀他的,充其量跟苏轼一样贬谪千里,说不定什么时候一句“才华难得”,便解套了。 于是,赵孝骞的眼神不再清澈了。 “没错,我真的很有才!”赵孝骞认真地夸自己,表情很诚恳,语气很坚定。 赵煦和赵颢满意地笑了。 在他们看来,这句真的是大实话,家族宣传是其次,主要是他们确实相信赵孝骞的才华。 没才华的人能写出“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如此打动人心的句子? 皇帝登门,招待规格必须最高。 赵煦很随和,顺势便留在王府用膳。 经过赵孝骞的调教后,王府的厨子已改头换面,一道道闻所未闻的美食佳肴端上来,赵煦尝过后又惊又喜,夸赞不已。 一顿饭吃完,赵煦的表情仍然不可思议,然后开始反省,自己这些年在宫里吃的都是些啥! 宫里的御厨大抵是用不得了,作为官家,吃得总不能比臣子还差吧? 于是赵煦理所当然地开口了,王府的厨子给朕匀两个,朕带回宫里。 赵颢二话不说答应了,他喜欢赵煦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这代表他不再把楚王一脉当外人,想要什么就自己张嘴要。 因为大家是亲人。 招待之后,赵煦心满意足,心情非常愉悦,顺便在王府下了一道旨。 擢赵孝骞为朝奉郎。 赵孝骞满头雾水,还在琢磨这是个啥官儿,赵颢却已拉着他跪拜谢恩了。 朝奉郎,正六品文散官。 官儿不大,也没什么实权,象征意义比较大。 然而,赵煦这道封官旨意并没有那么单纯。 朝奉郎属于文官,而且可以参政。以后赵孝骞想议论国事,可以理直气壮地上奏疏,没人再敢参劾宗亲妄议国政了。 这大约也跟昨夜的那几首词有关。 赵煦有了底气,不怕朝臣们问讦,更重要的是,既然早已打破了祖宗成法,任用了宗亲,那么再往前试探一下朝臣的态度。 反正他已决定重用赵孝骞了,不可能一直让他当皇城司的勾当公事。 将来赵孝骞可是要走进朝堂的,那么,“朝奉郎”这个文散官职,便可看看朝臣们是何反应。 “子安,朕难得出宫一回,稍停你带朕在汴京城里四处走走,朕也看看治下江山是何风景。”赵煦含笑道。 “臣遵旨。” ………… 汴京城的风景不好说,反正给赵孝骞的印象就是拥挤。 因为商业太过繁华,于是显得城中道路人山人海,处处拥堵。 赵孝骞带着赵煦出门,二人皆是寻常富贵公子打扮。 当然,不可能只有他们二人,事实上二人四周布满了禁军和暗卫,二人在大街上走得惬意,是因为禁军默默地负重前行。 ……他们把周围的行人连打带吓踹跑了,两位富家公子方圆三丈内被清空,他们才会觉得如此惬意,一点也不拥堵。 赵煦满脸新奇,像刚进城的土鳖,对什么都感到好奇。 赵煦十年前登基,朝政一直被太皇太后掌握,从那年起,赵煦基本没出过宫了,宫外的世界与他暌违了十年,今日出宫可以说是恍如隔世。 刚在王府吃过饭,但赵孝骞还是把他带到了第一楼。 灌汤包必须尝一尝,主要是赵孝骞自己想吃了。 热气腾腾的包子咬一口满嘴流汤,赵煦被烫得吱哇乱叫,但表情惊艳且满足,显然宫里没有这道美味。 “好吃!吃好!世上怎有如此神奇的美食,”赵煦乐得眉开眼笑:“这家店的厨子匀朕两个……” 话没说完,赵孝骞及时摁住了他的手。 “赵秀儿,你坐下。” 叹了口气,赵孝骞低声道:“官家,莫祸祸人了,人家是开店求生计的,你把人家的厨子带走,跟砸了人饭碗有何区别?” 赵煦这才醒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朕以后多微服出宫几次,来关照他的生意便是。” 扭头四顾,看着街上人来人往,赵煦叹了口气,道:“外面比宫里好玩多了,没有看不完的奏疏,也没有朝臣们各种斗心眼耍嘴皮……” “而朕,每天睁眼醒来第一件事,便是琢磨如何推行新法,如何制衡朝局,如何与朝臣们斗智斗勇……” “朕这一辈子,几乎全要耗在这朝堂上了,此生若不能做出一点功绩,一生耗尽,死后或许还会被后人上个恶谥,吃力不讨好。” 赵煦黯然叹息,神情渐渐消沉下来。 赵孝骞明白了,最近一段日子推行新法,排挤旧党,赵煦其实也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再加上内忧外患,国库空虚,可以说,偌大的帝国其实已现颓势,此时稍微一点外力,或是内部爆发一场民变造反,都会令朝廷焦头烂额。 看着愁容难消的赵煦,赵孝骞突然有点庆幸自己投胎技术高。 若是投了个皇帝胎,说不准现在发愁的就是他了,人生虽然尊贵至极,但毫无质量可言。 与妃子行房大约都懒得自己动,让妃子骑上来自己动。 朝堂事不想掺和,新法旧法什么的,赵孝骞更不愿多嘴。 “官家有暇,不妨多出宫走走看看,体察一下民情,了解百姓们的疾苦,对官家推行新法未尝没有裨益。”赵孝骞建议道。 赵煦点头:“确实要多走走多看看,很多事情在奏疏里是看不到的,下面的人瞒着,宰相们遮着,奏疏递到朕面前,朕还以为天下太平,人人安居乐业呢。” 赵孝骞笑了,这位皇帝挺清醒的,史书里的评价也不低,显然算是一位明君了。 “子安,今日出来还有一事,稍后朕与你去一趟城南龙卫营。” 第七十七章 校场试枪 赵煦出宫一趟真的很忙。 赵孝骞以为他出宫是专门来夸自己的,结果夸完在王府蹭了一顿饭,吃完又拉着自己逛街,逛完还得去一趟军营。 “龙卫营”隶属大宋禁军殿前司,宋太宗时期禁军改制,其中拱卫汴京的有四支精锐中的精锐,谓之“上四军”。 它们分别叫捧日,天武,龙卫,神卫。 啧,这铁血又中二的名字。 就差一位三年之期已过,风光归来的龙王来统率他们了。 中二归中二,但这是真的,人家真就叫这个名儿。 龙卫营驻地在汴京城南,理论上的编制应为五万兵员,但从太宗时期起,龙卫营就一直维持在一万五千余人左右。 倒不是有人吃空饷,而是上四军是拱卫大宋都城的精锐中的精锐,对兵员的素质要求太高,一般的兵员进不了,所以宁缺毋滥。 上四军理论上应该有二十万兵马,但实际上四支军队加起来都不够五万。 赵孝骞不明白赵煦为何突然要去巡视龙卫营,但他很聪明地选择不问。 懂事的男人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在领导面前闭嘴。 正如懂事的女人也应该知道,清晨时如果男人未醒,那么自己主动坐上去,像超市门口的摇摇车一样,把男人的知识点摇明白了。 马车出行很低调,赵煦没用宫里的銮驾,而是用的楚王府的马车。 车行至城南,出了内城,到了外城南薰门下,有一片广袤的空地和营帐。 此地便是龙卫营的驻地了。 营中将士早已得了宫人传旨,赵煦和赵孝骞下了马车,便闻一阵甲叶撞击声。 乌泱泱一片兵马纷纷躬身抱拳,异口同声道:“拜见官家。” 赵煦神色平静,淡淡地点头,挥手令众将士平身。 赵孝骞好奇地打量着这一营人马。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大宋成建制的禁军兵马,一眼望去,只看外表的话,委实称得上精锐。 扑面而来便是一股剽悍之气,每个将士看起来都很凶悍,他们眼神坚定,面容刚毅,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便让人发自心底的敬畏。 这样一支军队,怎么都不可能是一支弱旅。 赵孝骞暗自困惑,汴京禁军如此精悍,所以官家是怎么把汴京弄丢了,把北宋变成了南宋? 有些事情,只有触及到一个国家的灵魂深处,或许才能找到答案。 无可否认,只从外表来看,这支龙卫营都是当之无愧的精锐之师。 若非今日赵煦带他过来,赵孝骞很难感受到真正的禁军气象。 几名披甲将军上前行礼,然后领着赵煦和赵孝骞进入营内。 赵煦没有进帅帐,而是与赵孝骞到了一個空旷的校场。 校场上有一支三千人左右的将士列队而立,初夏的烈日下,将士们仍笔直如标枪,安静地伫立。 待赵煦到来,一名将军挥舞令旗,喝道:“见礼!” 轰的一声,三千将士一齐躬身抱拳:“拜见官家!” 赵煦面带微笑,朝将士们挥手,将军又挥令旗:“免!” 又是哗啦一阵响动,将士们直起身,平静直视司令台。 赵煦扭头望向赵孝骞,笑道:“可知朕为何今日带你来此?” “臣愚钝,委实不知。” 赵煦神秘地一笑:“带你看看好东西。” 说着朝台下一名将军颔首,将军会意,挥手令人搬来几十个大木箱。 箱子在台下打开,竟是一杆杆长枪,模样和制式很眼熟,赵孝骞回想自己造的那支短管燧发枪,与这些长枪很相似。 不同的是,眼前这些枪的枪管更长,但后面的机件扳机枪托什么的,基本跟他自己造的一般无二。 见赵孝骞发愣,赵煦笑道:“军器监的工匠们专研你那支燧发枪数个日夜,然后依样仿制,后来一名工匠无意间将枪管做得长了一些,却发现射程能更远,于是这种长枪管的燧发枪定为制式量产。” “至今日,军器监日夜赶工,已造枪五百余支,火药三千余斤。” “子安可去看看,军器监所造之物可有遗漏之处。” 赵孝骞依言走下台,拿起一杆枪在手中仔细端详。 其实不需要太仔细,这些枪能被搬到赵煦面前,说明它们已被工匠们试过,击发和射程应该是没问题的。 于是赵孝骞看了几眼后,便放下枪,走上台来。 赵煦微笑道:“如何?” 赵孝骞点头:“好枪,不愧是军器监工匠,比臣造得更精巧。” 反正领导面前闭着眼睛拣好听的说就对了,不好也得好。 赵煦欣悦地道:“让将士们试试枪吧,或许能给大宋的军阵对敌带来不一样的气象。” 将军遵旨下令,五百余名将士上前,各自拿起一支燧发枪。 这些将士应该是事前训练过,枪拿到手后使用很熟练。 在将军的命令下,将士们站成一排,有条不紊地填火药,装铁丸,最后长枪平举,面朝远处百步左右的草靶。 将军一声令下,枪声巨震,一阵白烟消散后,校场一片寂静。 哪怕曾经亲眼见识过一次,此刻的赵煦还是忍不住激动地站起身,望向远处的草靶。 “派人取几个草靶,朕要看看。” 很快几只草靶取来,上面的环心内布满了小洞,显然都击中了。 “子安,你也来看看。”赵煦欣喜地道:“此物果真霸道,百步亦可击敌,与三石强弓的射程差不多了。” 赵孝骞上前仔细看了一眼,道:“确实霸道,枪管改长后,射程亦长了许多,如果能在枪管内添刻膛线的话,兴许射程能更长,两三百步也不是没可能。” “膛线是何物?”赵煦不懂就问。 赵孝骞双手比划,但不知如何解释,哑巴打手语似的阿巴阿巴半天没话说。 赵煦缓缓点头:“好!子安这么一解释,朕全懂了!呵,不愧是朕!” 赵孝骞愕然:“官家真懂了?” 赵煦板着脸道:“朕不需要懂,朕只看结果,子安辛苦,回头你再琢磨琢磨膛线,以子安之聪慧,想必迎刃而解,朕静候佳音。” 赵孝骞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以如今原始级的工业水平,枪管内刻膛线太难了,这道题我不会! 要么发明一台刻膛线的机床,要么训练出一批八级钳工水平的工匠,让他们用手搓,两个选择都很难。 看着面前被击穿的草靶,赵煦再次激动起来,眼神里放出了光芒。 良久,赵煦低声道:“子安,此物若列装禁军,可否保我疆土不被辽骑所犯?” 说着赵煦突然咬牙握拳,冷声道:“朕,实在受够了每年被辽人勒索,受够了每年予他们岁赐,羞辱之甚也!” 第七十八章 新式战法 赵孝骞造燧发枪和火药的初衷是自保防身,经历过刺杀后,自己的生命比什么都重要。 他没想过会被朝廷征用,他以为大宋的火器已经发展到一定的程度了,应该不会稀罕自己造的这些小玩意儿。 没想到自己终究还是弄出了超越时代的东西,大宋的火器如今只处于比较原始的阶段,燧发枪的面世,对当今的战争影响甚远。 尤其是火药,赵孝骞造出的火药是配比最佳,威力最强的那种,与大宋的所谓火药威力简直天壤之别。 不夸张的说,只要与军阵搭配得当,它可以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 但遗憾的是,赵煦竟然说“可否保大宋疆土不被辽骑所犯”。 赵孝骞有点想笑。 大宋的官家和臣子其实早已失了进取统一之心,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从太宗那时便开始了吧。 高粱河之败,雍熙北伐之败,君子馆之败。 太宗亲自参与指挥的三场大败仗,打得大宋服服帖帖,那位著名的杨家老令公,也是战死在雍熙北伐这场战役中。 后来真宗时期的澶渊之盟,更是彻底将大宋的脊梁打断,从此大宋再不敢言兵,对辽国一味妥协忍让,要啥给啥。 渐渐地,大宋君臣对辽国已形成了一种固有的概念,那就是“辽人不可敌”。 进取?统一? 不,大宋只想苟安。 苟安的念头不是南宋才有的,是澶渊之盟以后便有了,一个国家的君臣上下皆已失了进取之心,哪怕割据政权都保不住多久,北宋变成南宋是历史必然。 所以赵孝骞如今造出了燧发枪和火药,赵煦的问题竟然是“可否保辽骑不犯”。 听听这话…… 明明手握杀人利器,却习惯性双手抱头蹲下。 脊梁断了,勇气没了,给他一颗核弹都没用。 赵煦的问题,赵孝骞没法正面回答,他怕自己忍不住说出难听的话,惹得龙颜大怒,给自己招来麻烦。 沉吟片刻,赵孝骞问道:“官家可曾发现,这种火枪虽然犀利,但缺点也很严重,比如填药装弹的时间过长,射程不够理想等等。” 赵煦想了想,点头道:“没错,朕也想说,又怕折了子安的锐气……” 赵孝骞扯了扯嘴角,你特么还怕折别人锐气,你倒是拿点锐气出来呀。 “射程的问题,还是那句话,枪管内刻划膛线,但有点困难,约莫一年半载能解决,至于填药装弹时间过长的问题……” 赵孝骞迟疑了一下,道:“臣请官家赐臣临时指挥之权,臣让这五百余将士重新演练一遍,遇敌骑冲锋时如何处断。” 赵煦眉梢一挑:“子安还有这本事?好,朕允尔指挥之权,这五百火枪兵任尔调遣。” 赵孝骞谢过之后,转身面朝那五百火枪兵,沉声道:“诸将士听令,五百人马上分为三部兵马,三部人数均等。” 五百人遵令而行,在营官指挥下,迅速分为三个部分,每个部分人数大约一百六十余人。 赵孝骞将三個部分命为三个小队,然后令第一小队面朝草靶一字排开,单膝跪下端枪瞄准。 与此同时,第二和第三小队站在后方迅速填药装弹,第一小队击发后立马后撤,继续填药装弹,而第二小队补上位置,单膝跪下击杀,紧接着后退,第三小队继续补上…… 击发之后撤回队伍末尾的小队也不闲着,一边整队一边继续填装。 空旷的校场上,已听得枪声不间断地响起,几乎没有停歇之时,经过三支小队连射五六轮后,赵孝骞终于下令停止。 然后赵孝骞转身朝赵煦行了一礼,默默地走到他身侧。 赵煦和军中一众将军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校场上仍未消散的硝烟,再看远处已被打得东倒西歪残破的草靶,不由目瞪口呆。 “这……这是什么战法?”赵煦吃吃地道。 “官家,此为‘三段射击式’战法,嗯……没错,又是臣想出来的小玩意儿。”赵孝骞面不改色地道。。 三段射击法,起源于十六世纪的欧洲,同时明朝也有了雏形。它的作用是弥补火枪无法连续性射击的缺点,既然无法连续,那咱们就轮着来。 战友在前面biubiu,我在后面装药,你们biubiu完了,我正好装完了药,轮到我上去biubiu了。 如今是大宋,没人知道打仗还可以这样玩,赵孝骞一不小心又开了先河。 赵煦又激动了,年轻人的情绪永远热泪盈眶,永远热血中二。 “竟可如此?竟可如此?!”赵煦激动得打摆子,土鳖见了大世面的表情。 赵孝骞淡定地道:“是的,可以如此。如果三段填药时间还不够,可以改四段,五段,看个人爱好。” “官家,假设对面是一支骑兵,人数就算有万人吧,当敌骑发起冲锋,通常两里内便要策马加速,战马到了五百步内,速度已是最快。” “而我们只需三四千火枪兵,如方才那般列阵以待,从三百步开始射击,不间断之下,骑兵到咱们阵线前三十步内,大约已是伤亡惨重了,而敌人的冲锋,此时已不成形了。” “骑兵中弹倒下,不会原地消失,他们战马躯体和尸体倒在冲锋的前路上,会形成障碍,被后面的骑兵践踏而过,尸体积累太多,骑兵根本无法保持高速冲锋,速度滞缓之下,便已注定了败局。” 不知为何,赵孝骞脑海里出现了一幕来自前世的画面。 无数汉人和八旗清兵源源不断地冲锋,却被数千英军用火枪轻易地击溃,无数人倒在数百步之外。 先进文明对落后文明的碾压,就是如此残酷无情。 华夏百年屈辱史,自此而始。 这一世,有了他这个不该出现的人,偏偏出现了。 世界是否会变得不一样? 赵孝骞要用实际行动告诉华夏的今人后人,火药,不是用来放烟花的! 我们明明曾经掌握了先进的东西,为何仍要尝尽屈辱? 其实赵孝骞本来不想做这些事,当个混吃等死愉快啃老的世子不香吗? 费劲巴拉搞枪搞火药,出这么大的风头被无数人注视,当这只出头鸟好玩吗? 不好玩,但不得不玩。 赵孝骞没忘记,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的话,三十年后,大宋会发生一场剧变。 靖康之耻,两位皇帝和数千宗亲会被掳掠到北方,女子被凌辱杀害,男子被脱光了衣裳,在蛮夷的面前表演牵羊礼。 这些被掳掠的宗亲里面,就包括他。 也许,还包括自己的妻妾和子孙。 想到那一幕不堪的画面,赵孝骞不得不出这个风头了。 第七十九章 野心萌芽 谈不上什么忠君报国,赵孝骞其实仍是一个利己主义者。 今日所做的一切,初衷依然是自保。 我搞出新武器,新战法,你们上战场哐哐狠揍,多打几场胜仗,最好能把华夏统一了。 我在汴京仍然喝着酒,搂着妞儿,过好这该死的富贵又荣华的一生。 各取所需,岂不美哉? 相比赵孝骞的淡定,赵煦和龙卫营一众将军却激动得浑身颤栗。 刚才,赵孝骞的命令不过短短三句话。 三句话,彻底改变了这个时代的战争模式。 原来火枪还可以这样玩,原来可以原地不动便能彻底碾压铁骑。 原来,曾经让大宋将士们无比绝望的辽骑冲锋,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扣动扳机,便可破了辽骑的无敌金身。 龙卫营的将军们眼神炽烈地盯着赵孝骞。 现在他们知道了,大宋有一位皇室宗亲,爵封“楚王”,楚王唯一的儿子造出了一种仿佛附着神罚之力的利器。 这个改变大宋的人,名叫“赵孝骞”,一個十八岁的少年郎。 赵煦眼睛半阖,靠在椅背上,深吸了口气。 心底深处,有一种不知名的东西,顶开了巨大的压力,顽强而执拗地冒出了绿芽。 赵煦不知道心底深处的东西叫什么,或许它叫“勇气”,也或许,它叫“野心”。 脑海里赫然回忆起当初福宁殿内,赵孝骞与他的君臣奏对。 赵孝骞说,大宋的将士缺乏勇气,大宋文贵武贱的格局不对,大宋将士需要尊严和地位,他们才愿意为官家牺牲。 那时的赵煦,将他的话记在心里了,但赵煦仍然看不到希望。 推行新法,与群臣斗智斗勇,本就令他焦头烂额,说实话,他没有精力也没有魄力改革军队。 可是今日,在这新式武器和新的战法面前,在亲眼所见武器的厉害之后,赵煦终于产生了一些懵懂的心思。 当初赵孝骞在他心里种下的种子,没等多久,已经发芽。 深深地注视着赵孝骞,赵煦没有夸赞他的武器和战法,却只是黯然一叹。 “子安大才,朕还是小看了你,可惜……唉,你不应该姓赵的。” 赵孝骞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表情渐渐震惊,脑海里已脑补出了一幕幕荡气回肠的狗血画面。 某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晚,一个襁褓里的天选之子被扔在垃圾堆里哇哇大哭,被年轻的楚王路过发现,捡回家悉心照料养大…… 长大后的天选之子丰神俊秀,阳光开朗大男孩,而捡他回来的楚王却胖成了球。 “难怪……我跟父王长得一点也不像。”赵孝骞喃喃自语:“如果不是亲生的,我再啃他的老,是不是有点冒昧?” 确实冒昧,因为赵煦听到了,顿时气极。 “你,你你!伱到底在想什么?莫逼朕抽你!” 赵孝骞更愕然:“官家刚才不是说……” 赵煦气道:“朕的意思是,你若不是宗亲该多好!朕倒宁愿你不是楚王叔亲生的。” 当着诸位将军的面,有些话赵煦不方便说出口。 赵孝骞如此大才,赵煦又正是身边缺人才的时候。他真的很想给赵孝骞更多的权力。 甚至让他自领一军,由着他的想法改造,最后再送到边境,让辽骑试试锋芒。 赵煦实在太想打破如今的宋辽局面了,每年辽国遣使催要岁赐之时,便是赵煦最屈辱的时刻,他真的受够了辽使的嚣张气焰。 然而赵孝骞的宗亲身份,终究成了阻碍他前程的天堑。 赵煦能封他实权官职,朝堂的议论或能勉强压下去,但兵权这东西实在太敏感了,赵煦目前实在没这个魄力,他也害怕朝堂会翻天。 归功于赵孝骞的神奇想法,今日君臣皆大开眼界。 但赵煦深知,利器虽在手,但不是说让将士们拿着新武器与辽国开战,便立马能攻城掠地,战无不胜的。 这样的想法未免太天真。 战争,是个很复杂的东西,它打的不仅仅是双方将士的谋略和战力,同时也要拼国力,经济,后勤,民心,士气等等各种因素。 如今的大宋正处于新旧两党内斗不止的时期,如果贸然对外开战,仅仅内部的党争都能耗死前线的将士。 赵煦环视周围的将军们,沉下脸缓缓道:“今日所见,诸位将军不得外传,火器火药全部收上来,朕会派人严加监管,尔等照常操练,不得懈怠。” 将军们轰然领命。 然后赵煦望向赵孝骞,露出了微笑:“子安与朕出营吧,天色不早了。” 赵孝骞此时终于振奋了精神,军营实在有点寡淡无味,但出了军营,好玩的可多了。 “官家难得出宫,臣带官家见识一下潘楼街的勾栏院,那里的唱曲儿和杂耍颇有意思,保管让官家流连忘返,就是歌妓老了点儿,咱别当冤种……” 周围的将军们原本炽热的眼神顿时迟滞起来。 刚才那个气定神闲号令将士,创造神奇武器和战法的少年俊才,为何突然变成架鹰遛鸟,厮混风尘的纨绔二世祖模样了? 少年,你让我感到陌生…… 赵煦也很无语,朕这会儿热血沸腾的后劲还没过呢,你却说什么勾栏歌妓…… 所以,大家都在放烟花,你特么炸屎是吧? “回,回宫!”赵煦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挥手。 赵孝骞咂咂嘴,表情有点遗憾。 我以为大家都是爱玩的年轻人,没想到你居然假正经。 ………… 去了一趟龙卫营,赵孝骞觉得最大的收获,可能是悄无声息地改变了赵煦心底里的某些想法。 赵孝骞的目的隐秘却明确,新武器什么的不说了,他要做的是把大宋君臣被打断了的脊梁接上,面对所谓的无敌辽骑时稳住,别尿裤子。 燧发枪和火药,以及三段射击法都只是一种工具,增强赵煦信心的工具。 有了信心,再等他慢慢滋生野心,野心最终会变成对敌人的杀戮之心。 有了赵孝骞的北宋,一定不会变成南宋。 太累了,回到王府赵孝骞倒头就睡,午夜梦回,赵孝骞猛然坐起,面朝窗外厉声大喝“青阳老牛鼻子,还我家钱来!那是我的钱!” 然后倒下,迷迷糊糊继续睡。 第二天一早,赵孝骞便忘了这回事。 昨夜的那一声振聋发聩的暴喝,可以理解为间接性发癫。 清早洗漱过后,下人突然来报,有客来访。 客人是一位姑娘,也算老朋友了。 狄家小娘子,狄莹。 赵孝骞吃了一惊,想不通这姑娘为何无缘无故登门拜访。 说熟呢,其实他和狄莹并不算太熟,数面之缘,聊过几句,连交情都寡淡得像白开水,无论如何都没到可以互相登门拜访的地步。 穿戴整齐后,赵孝骞匆匆赶往银安殿。 银安殿内,赵颢一脸慈祥地坐在主位,而狄莹螓首低垂,俏脸有些发红,不知赵颢跟她说了什么。 见赵孝骞进殿,赵颢捋须慈祥地笑道:“吾儿已至,你们年轻人慢聊,呵呵,狄家姑娘,莫忘代本王向令尊令堂问好,说来咱们两家也该经常走动才是。” 狄莹的脸蛋儿越发羞红,起身朝赵颢行礼应是。 然后赵颢朝赵孝骞挤了挤眼,老不正经地笑了笑,转身离去。 赵孝骞满头雾水,回到主位上坐下,见狄莹俏脸上仍然一片通红,不由好奇问道:“脸咋这么红?我父王跟你说荤段子了?说来我听听,大家一起分享……” 狄莹茫然道:“何谓荤段子?” “没说荤段子你脸红什么?”赵孝骞不解地道。 狄莹白了他一眼:“要你管!” 第八十章 狄家有女 狄家这姑娘怕是不太好打交道。 这是赵孝骞目前对她的印象。 上次勒索汴京纨绔的事便可以看得出,不小心误收了她的钱袋,她一口气从南天门追到蓬莱东路,可谓非常执着了。 这姑娘不但不好打交道,可能还很小气,视钱财如命。 赵孝骞又对她加强了印象。 再加上第一次见她时,那副女扮男装还洋洋自得,自以为没人识破的样子,赵孝骞情不自禁又给她加了一个标签…… 这是个不好打交道又为人小气,并且脑子可能有问题的女人。 赵孝骞从不信什么一见钟情,人与人之间是否投缘,看的是彼此对对方的印象,以及性格的了解程度。 人世间有“倾盖如故”,也有“白首如新”,总结起来其实很朴素。——“这人可以睡一辈子”,以及“这人一次都不能睡”。 赵孝骞不知道该把狄莹归类为哪一种,大家目前并不熟,对她的性格为人还有待观察。 未出阁的姑娘家主动拜访年轻男子,这在大宋很少见,尤其是这位姑娘还是大家闺秀,名门出身。 赵孝骞不知道这个时代的规矩,也或许将门之后行事与众不同吧。 从她经常可以出门到处乱跑便能看得出,……她爹应该管不住她。 赵孝骞开始犹豫要不要给她加一個“刁蛮千金”的标签。 可是看狄莹的言行,又不是那么刁蛮,总体来说还是知书达理的。 来者就是客,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刁蛮千金,赵孝骞还是要招待一下的。 “要不要看洗地毯?很解压的。”赵孝骞热情邀请道。 狄莹又愣了:“什么是洗地毯?” “就是……”赵孝骞想解释,但好像有点复杂,并且不确定女子是否喜欢这项看似无聊的休闲活动。 “算了,想必你也不喜欢看修驴蹄子吧?”赵孝骞颓然道。 狄莹愈发愕然,他说的每个字她都能听懂,但合在一起凑成句子,她竟完全不懂了。 所以,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实在不知如何款待你了……”赵孝骞礼貌地朝她笑了笑,道:“要不咱们还是坐着聊聊天吧。” 虽然不熟,无话可说,但基本的社会礼仪还是要遵守的,不会聊天也要让客人感到宾至如归。 狄莹无语地看着他,听说这家伙以前常年闭门不出,不喜与人来往,如今看来果然不假,确实是个不会聊天的。 不会聊天的赵孝骞果然开始聊天了。 “狄姑娘贵姓?”赵孝骞找的话题很炸裂。 狄莹俏丽的脸颊微微一抽,努力镇定地道:“免贵,姓狄。” “啊!原来姓狄,是个不错的姓,我所知道的有一位狄青大将军,莫非与狄姑娘有故?” 狄莹深呼吸:“真巧,狄青大将军恰好是我祖父。” “啊!厉害厉害,久仰久仰!”赵孝骞拱了拱手表达尊敬。 狄莹叹了口气,无奈地道:“世子,咱们可以不说话的,安静点挺好。” 赵孝骞想了想,觉得跟这女人确实找不到话题继续聊了,安静点对大家都好。 但场面话还是要交代一句的。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触及到灵魂深处的交流啊!”赵孝骞发自内心地赞叹。 狄莹俏脸又红了,这回是被气的。 你哪只眼看出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交流了? 你交流了个啥? 当然,狄莹一个姑娘家今日主动登门,不可能无缘无故的。 她确实有目的。 只要赵孝骞不主动聊天,狄莹聊天的话题还是很正常的。 “世子,你的枪呢?”狄莹突然问道。 赵孝骞下意识掏向裤裆,随即立马反应过来,此女说的枪,很可能不是这杆枪。 发明燧发枪和火药的过程,狄莹上次是从头看到尾的。 惊叹于赵孝骞的才智的同时,她至今对那杆燧发枪念念不忘,回家后到今日,脑海里仍浮现着那一日燧发枪击发的震惊画面。 黯然叹了口气,赵孝骞道:“枪被官家没收了……” 狄莹顿时有些失望:“没收了?那岂不是……” “是的,如今的我,是个失去枪的男人。”赵孝骞一脸气短。 今日还是得把铁匠找来,再给自己打造一支新的燧发枪,保命的东西绝不可拖沓。 对了,活爹也给他造一支,老家伙在外面不知勾搭了多少有夫之妇,难保哪天不会阴沟翻船被人追杀。 这家没我得散,操碎心了我。 赵孝骞暗暗思忖,思绪悲壮且苦情,有一种为了家庭默默付出一生所有的自怜感和宿命感。 看不到燧发枪,狄莹只好暂时放弃了念头。 眼神似乎又变得不一样,狄莹上下打量他,美丽的杏眼眨啊眨。 “听说你多了个雅号,叫‘赵半阙’?伱的大名在汴京城都传遍了,是真的吗?你果真作了那么多了不起的词?” 赵孝骞很不想承认,但不承认又显得太假,毕竟已经人尽皆知的事,他若否认未免有点侮辱狄莹的智商。 “才疏学浅,不值一提。”赵孝骞只好谦虚地摆手。 此刻虚怀若谷的形象,也就是眼前没镜子,不然自己都会被帅到。 狄莹哦了一声,恍然状:“原来是才疏学浅啊……” 赵孝骞暗暗一惊,这傻女不会当真了吧?谦虚话客气话听不出来吗? 于是赵孝骞很认真地补充:“‘才疏学浅’是自谦之辞,姑娘万莫理会错了,汴京城的人们对我的夸赞与事实很接近了,这年头的流言蜚语其实是很讲良心的。” 狄莹红唇微抿,嗯了一声。 然后却不知为何,突然噗嗤一声,掩嘴笑了起来。 赵孝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心中给她“脑子可能有问题”的标签默默地+1。 无缘无故登门,又无缘无故地笑,脑子不是有问题是什么? 该说不说,虽然脑子有问题,但这女子笑起来是真好看。 不笑也好看。 人间绝色就是这么占便宜,只要长得美,她抠鼻孔的姿势都是我见犹怜,便秘时憋红的小脸儿都那么的娇俏可人。 赵孝骞承认,此刻自己好像有一点动心了。 面对如此绝色佳人,不动心的那叫太监。 追求狄莹不合适,赵孝骞活了两辈子都没经验,前世活了二十多年,跟女人有过的交集基本是用钱解决的。 谈恋爱的地点不限,有时在酒店,有时在足浴,有时在洗浴中心三楼,省心却不省力且身心极度愉悦。 就是谈了以后总是性格不合,分手特别快,有时候是一小时,有时候九十分钟,甜甜的爱情就结束了。 偶尔加钟,偶尔也隔几天复合一下,然后再分…… 这一世如果想要娶眼前这位女子,其实方法非常简单。 让活爹上门提亲。 楚王府,有车有房有存款,还有尊贵的身份和地位,以及一位英俊上进且风韵犹存的世子。 上一世遇到狄莹这样的绝色女子,或许还会自卑一下,觉得这个女人自己可能配不上她。 但这一世,我特么配享太庙! 狄莹笑个没完,赵孝骞犹豫了。 提亲的事儿再考虑考虑吧,感觉这女人傻得没底线了,她到底笑个啥。 “狄姑娘今日登门,咱们是在王府里玩耍,还是一同出门玩耍?”赵孝骞耐着性子问道。 狄莹又笑了:“玩……玩耍,哈哈!” “停!再笑我帮你叫太医了,说话!” 狄莹见赵孝骞一直很严肃,只好止了笑,咳了两声,道:“又是一个月了,我今日打算去瑶华宫给姑母送衣食,特意来问问你,有没有东西托我带给令堂大人的。”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早说你的来意,我也不必跟一个傻……嗯,一位绝色美人尬聊半天,费劲!” 狄莹瞥了他一眼,道:“你幸好说了人话,不然今日我绝不帮你。” “等着,有东西要你帮忙带去,有劳狄姑娘了。”赵孝骞堆起假笑:“改天请姑娘吃饭,聊作答谢。” “改天是哪天?”狄莹穷追不舍地问道。 赵孝骞假装没听见,匆匆走进王府后院,将狄莹扔在银安殿内。 第八十一章 生母冯氏 不知怎样才能见到母亲,赵孝骞不便打破瑶华宫的规矩。 但为人子的孝道不能少,听说瑶华宫是清修之地,里面的人日子过得清苦。 赵孝骞没有信仰,他不理解为何一定要过得贫苦才叫清修,如此定义的话,全天下的贫苦农民都是世外高人。 见面暂时没办法,但每个月给母亲的吃穿物品是不能少的。 而能帮他把这些物品带进瑶华宫的,目前好像只有狄莹。 就冲这一点,赵孝骞觉得以后应该对她客气些才是。 给母亲准备的吃穿用品不少,满满又是一马车,除了一些王府厨子做的糕点外,赵孝骞还亲手做了一些油炸的小零食。 清修那么苦,就不必在乎什么发不发胖的问题了。 一个人当然用不了那么多,但赵孝骞深知,道观里也是有人情世故的,拿自家的东西跟别人分享,终归会有福报。 马车装满,赵孝骞郑重向狄莹道了声谢,狄莹嘻嘻一笑,很潇洒地转身高举一只手挥舞了一下,画面很偶像剧。 ………… 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地驶向瑶华宫。 狄莹嘴角噙着微笑,俏脸娇艳若桃李。 回想刚刚与赵孝骞相处时的画面,字字句句都仿佛在脑海里打出了字幕,组合起来后,狄莹越来越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 “很有意思”的意思是,他能让自己感到轻松快乐,不必时刻端着大家闺秀的礼仪,因为他这個世子就根本不讲礼仪。 这个人……跟汴京城里其他的纨绔子弟真的好不一样。 听说他最近颇得官家信任,还听说官家为了他,竟打破了宗亲不得任实权官职的祖宗规矩。 想必他一定是个经天纬地的人才吧,不然官家怎会为了他而如此大费周章。 有才华,说话也有趣,年轻未婚,对了,还会作诗填词…… 世间哪个女子会拒绝这样的男人? 车厢摇曳,正如狄莹此刻萌动的芳心,洁白的贝齿紧紧咬住下唇,然后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今日给姑母送的吃穿用物里,有一张金丝蚕被很是珍贵。 要不……送给赵孝骞他母亲算了?反正没人知道,也无人对账。 上月在瑶华宫见到他母亲,她好像对自己很是喜爱,说了不少让女儿家面红耳赤的话,就冲这一点,送一张金丝蚕被一点也不过分。 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狄莹的心情愈发明朗起来,嘴角微微上翘,她突然觉得,今日的天气真好,汴京从未如此晴朗过。 两辆马车停在瑶华宫,狄莹轻车熟路进去。 瑶华宫不是宫,它其实是一座道观。 特别之处在于,里面清修的坤道皆是宫斗失败或犯了事的妃子宫女,或者是权贵人家宅斗失败的妾室等等。 总之,这座道观其实就是一个收容女性失败者的监狱。 狄莹的姑母不是失败者,她是神宗的一位妃子,神宗崩逝后,后宫很多妃子大多选择了出家为道,这也是为了皇家的体面。 总不能让皇帝的妃子改嫁吧,那就是礼崩乐坏了。 姑母所住的静室比较整洁,既然不是失败者,该有的待遇还是有的。 狄莹蹦蹦跳跳地跑进静室,姑母正在蒲团上打坐,见狄莹到来,姑母苍老的眼睛微微弯起,眼中溢出了笑意。 “小莹儿又来啦,今日心情似乎不错呀。”姑母慈祥地笑道。 狄莹一愣:“姑母如何看出我心情不错?” 姑母笑道:“我又不瞎,你都乐得快飞起来了,难道我瞧不见?” 狄莹脸蛋儿一红,暗暗自省是不是有点飘了。 “哎呀,想到今日能见到姑母,我当然心情不错呀。”狄莹拉着她的手左右摇摆撒娇。 姑母笑得很睿智:“你每月都能见到姑母,也就今日一副欢欣雀跃的样子,难不成今日姑母的模样让你心情极好?” 狄莹娇俏地翻了个白眼儿,脸蛋越来越红。 这位姑母比赵孝骞还不会聊天。 姑母是过来人,对狄莹的神态自然看得清楚,心中更如明镜一般。 “说吧,是哪家的儿郎如此幸运,竟得我狄家女儿的垂青?” “姑母胡说什么呢!哪有什么儿郎,我不过是心情好而已,跟别人有何干系。”狄莹嘴硬死不承认。 姑母愈发好笑地道:“好好,你不愿承认便罢,不过好事将近之时,莫忘给姑母带个口信,好教我知晓。” 狄莹羞得不行,急得又是跺脚又是撒娇,总之,打死不认。 姑侄二人正是欢叙之时,门外却传来脚步声。 一位清瘦疲惫的中年坤道走进来,朝姑母行了个道家揖,然后默默地收起姑母用过未洗的杯碗。 狄莹定睛望去,不由大吃一惊,失声道:“冯婶母,怎会是您?您……为何会干这种杂活?” 名叫冯婶母的人,正是赵孝骞的母亲冯氏,也曾是出身名门的闺秀,她是大宋真宗年间的宰相冯拯的孙女,后来嫁给楚王赵颢为妻。 冯氏自然是认得狄莹的,上次狄莹受赵孝骞之托,进瑶华宫给冯氏送了许多吃穿用物,二人聊得很愉快。 冯氏于是展颜一笑,轻松地道:“原来是狄家姑娘,久违了。” 狄莹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 出身名门的闺秀,如今冯氏的手却布满老茧划痕,很是粗糙。 “冯婶母,您只管说,这瑶华宫里是否有人欺负您?您如此尊贵的人物,怎会让您干这种杂活?”狄莹寒下俏脸问道。 冯氏摇头,笑道:“皆是同门姐妹,怎会有人欺负,出家之人,修心为上,何论苦甜。” 见冯氏不肯说,狄莹扭头望向姑母。 姑母却露出深思之色。 同在一座道观清修多年,她与冯氏自然是认识的,但也仅只是认识,谈不上交情,大多数时候,彼此之间一年都难得见上一面。 这里是一座女性的监牢,进来这里的人,人生基本已看不到希望,没人还有心情搞什么人际关系,瑶华宫内许多人清修一二十年也不见得能认识几个人。 但姑母知道冯氏的身份,也知道她曾是楚王正妃。 见狄莹着急,姑母淡定地朝她招了招手:“小莹儿,莫急躁,过来,不要惊扰了别人。” 狄莹不甘地走到姑母身边。 姑母这时朝冯氏颔首,彼此互相行了个道家揖。 然后冯氏收拾了屋内的杂物,告辞离去。 狄莹突然想起来,道:“对了,世子还托我给冯婶母带了许多东西呢!” 正要出门追上冯氏,姑母又叫住了她。 “小莹儿,你莫急着送东西,有些事情弄清楚了再决定。”姑母平静地道。 狄莹并不笨,很快想到了什么,道:“姑母,瑶华宫里真有人敢欺负冯婶母?” 姑母嗯了一声,道:“我与冯家娘子不熟,但我知道瑶华宫的规矩。” “瑶华宫里不仅有清修的坤道,也有许多女官,这些女官大多是官宦之女,掌握着瑶华宫的权力,很多坤道吃穿用度的丰与简,都要看女官的脸色。” “能得女官欢心的,自然吃穿不愁,只须清修,若是得罪了女官,不仅会被扣下吃用之物,还会罚她们打扫浆洗等杂活……” 姑母若有深意地道:“这位冯家娘子,想必是得罪女官了。” 狄莹气得俏脸涨红,咬牙道:“好大的狗胆!她们不知道冯婶母曾是楚王正妃,还是赵孝骞的生母吗?竟敢欺虐冯婶母,不要命了!” 姑母淡然笑道:“外面是外面,瑶华宫是瑶华宫,外面的规矩管不到瑶华宫。” 随即姑母一愣,道:“小莹儿,赵孝骞是谁?是那个让你脸红的人吗?” 第八十二章 愤而扬鞭 女人无论年龄大小,她们关注的重点跟男人总是有很大的分歧。 明明一件严重的事摆在眼前,姑母却忍不住问起了赵孝骞。 狄莹俏脸一红,立马被带了节奏,下意识正要好好介绍一下赵孝骞其人,幸好理智占据了上风,于是气得一跺脚。 “哎呀,不重要,反正……冯婶母的事,我必须要弄清楚,不然有负朋友之托!” 说完狄莹扭头就追了出去。 瑶华宫占地颇广,说是道观,但建筑规格却像皇宫,分为许多个单独的殿宇院落。 有些坤道的来头比较大的,便住在奢华一些的院落里清修,每日好吃好喝侍候着,比如狄莹的姑母。 有些只是犯了事的妃子和贵妇,扔进瑶华宫注定一辈子不可能出去了的,条件待遇自然便差了许多。 有人的地方,便一定有江湖,也一定有人情世故和世态炎凉,修道出家之地亦难免俗。 佛道谓之红尘修炼是最难的劫关,便是如此了,道是无情却有情,善恶取舍难修心。 狄莹出了姑母的院子,直奔冯氏所居的屋子而去。 上月帮赵孝骞给冯氏捎过用物,狄莹知道冯氏居所的位置。 风风火火闯进冯氏的居所,这是一间没有院子,非常简陋的瓦屋,屋外墙壁斑驳,屋顶瓦片残破,狄莹是亲眼见过的。 闯进屋子,里面空无一人,冯氏兴许还在瑶华宫各处干着杂活。 狄莹扫了一圈,又风风火火地离去。 出了屋,刚走上一条蹊道,迎面便遇到一个身着道袍的坤道。 狄莹二话不说便揪住了她,也不管认不认识,把她拽到一处偏僻的角落。 坤道吓得不行,也不知自己得罪了何人,忙不迭口呼“无量天尊”。 狄莹心中有火,瞪着她道:“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只跟你打听一件事,说完便放了你。” “居士尽管问来,贫道知无不言。”坤道惊惧地道。 “楚王曾经的正妃冯氏,认识吧?” 坤道点头:“认识,她住在不远处,出家后道号‘悟慧’。” “她最近得罪了什么人?你说实话。”狄莹冷冷道。 坤道脸上迟疑之色一闪而过,正要摇头拒绝,但狄莹却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于是露出凶狠之色道:“不怕告诉你,我乃将门之后,脾气不大好,一言不合就想打人,伱想清楚了再说话。” 凶狠之色演得有点生涩,坤道不确定地打量她一眼。 表情虽然生涩,奶凶奶凶的,但人家的小拳头却攥得很紧,坤道犹豫半晌,觉得这小拳头打在身上一定也很疼。 再说,本也不是什么机密大事,说了亦无妨。 于是坤道痛快地道:“施主何必对出家人动嗔念,贫道说了便是。” “悟慧,也就是冯氏,她得罪了瑶华宫的一位女官‘司库’,主掌瑶华宫库房存货,如香火香油,道籍经文,吃食穿用等等。” “上月末,女官指使几位坤道搬运库房存货,冯氏亦在其中,后来清点时,发现少了四十斤香油,百斤米面,第二天上面对账时发现不对……” “女官横竖交代不清楚,便一口咬定是冯氏所为,是她盗取了香油和米面倒卖出去了。” “冯氏坚决不认,上面查了一番后,见所失之物不过尔尔,于是此事不了了之,但从此以后,女官便记恨上了冯氏,这半月来处处刁难挑衅,每日分派给她最重最脏的杂活……” 狄莹闻言大怒:“冯婶母是名门闺秀,又曾是楚王正妃,品性德行端正得很,怎会做偷鸡摸狗的事?那贼女官姓甚名谁?” “女官名叫曹宁,官职虽不入品,但其父却是朝臣,她入瑶华宫为官也是其父的安排。” 坤道交代得很彻底,既然开了口,索性一股脑把这位名叫曹宁的女官卖了个干净。 也许这位坤道平日也看曹宁不顺眼,见有人要寻晦气,便果真是言无不尽。 狄莹黛眉轻蹙:“她父亲是谁?” “其父曹安贞,官封右司谏,官品不大,但权力不小,就连宰相也忌其三分。” 狄莹皱眉道:“冯婶母虽出家为道,但曾经也是楚王正妃,宗亲之列,这曹宁哪来的胆子敢欺凌她?” 坤道苦笑道:“施主也说过,她只是‘曾经’的正妃,再说这曹宁,来此任官之前,听说是在宫里侍候太皇太后的,去年太皇太后薨逝,宫里眼看失了宠,才被其父用了人情,调任来此。” “这与太皇太后有何关系?” 坤道低声道:“太皇太后与这位曾经的楚王正妃是婆媳,但她二人素来不合,曹宁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多年耳濡目染,自也对悟慧生了恨意,如今在瑶华宫见到悟慧,怎会让她好过?” “再说,曹宁的父亲是右司谏,朝堂上以言辞犀利闻名,宰相都不敢轻易招惹他,曹宁有此倚仗,还怕一個永不见天日的悟慧?” 听完前因后果,狄莹顿时恍然,原来这表面的原因背后,竟也有如此复杂的恩怨纠葛。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坤道小心翼翼地左右环顾,确定附近无人后,便急忙告辞,以袖掩面鬼鬼祟祟地离去。 狄莹站在原地,贝齿咬得下唇都失了血色。 良久,狄莹忽然转身,回到姑母的院子,院子里停着两辆马车,其中一辆是赵孝骞托她带给冯氏的用物。 顾不得跟姑母招呼,狄莹命人将马车赶往冯氏的居所。 再回到冯氏居所外时,冯氏却已坐在台阶前,一脸疲惫地揉着酸痛的双腿。 狄莹上前盈盈一礼,冯氏连道不敢。 “冯婶母,马车上都是令郎赵孝骞托晚辈带给您的,您看看还缺什么,我明日再亲自送来。对了,这床金丝蚕被是好东西,可贵着呢,您定要用在自身,切莫送人。” 冯氏没看马车上的用物,却眼眶通红地道:“我儿孝骞送的?” “是呀,他是男子,无法入内,我与他是朋友,便帮他捎进来。”狄莹甜甜地笑道。 冯氏眼泪扑簌而下,哽咽道:“我儿长大了,懂事了……” “他上月已送了许多过来,我是清修之人,用不了奢侈之物,烦狄姑娘转告他,好好做人做事,保重自己,我这里不必挂念,以后莫再送了。” 狄莹轻叹一声,为这对不得相见的母子感到心酸,不觉也红了眼眶。 正要安慰几句,却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声。 一名颧骨高耸,眉目刻薄的中年女子出现在视线内。 女子穿着官服,头戴璞冠,径自走到冯氏面前,面无表情地道:“悟慧,你今日的活儿没干完,躲懒的话怕是又要饿两顿了。” 冯氏刚站起身准备回话,狄莹一听这话却差点炸了,听这意思,冯氏好像还经常被罚饿肚子,堂堂楚王世子的生母,竟受如此欺虐。 于是狄莹转过身,俏面含霜盯着女官道:“你是何人?” 女官瞥了她一眼,见狄莹衣着华贵,气质不凡,一时不知其来历,勉强客气地道:“我是瑶华宫司库,曹宁。” 狄莹顿时柳眉一竖,道:“原来你就是曹宁,贼官寻你好久了!” 说完狄莹左右环视,恰好见马车车辕上搁着一根鞭子,于是抄起鞭子二话不说,狠狠朝曹宁身上抽去。 猝不及防间,曹宁挨了一鞭,痛得大叫,又惊又怒地指着她:“你究竟是何人,胆敢在瑶华宫行凶,不要命了么?” 狄莹正是满腹怒火,哪里管太多,先揍爽了再说,闻言也不搭话,一鞭又一鞭不停抽在曹宁身上。 曹宁痛得受不了,官宦出身的她何曾受过如此欺辱,于是曹宁奋起反抗,冲上前欲夺狄莹手中的鞭子,一边动手一边踢踹。 狄莹不防,被她踹了两脚,愈发愤怒,二人就此扭打在一起。 女人打架实在没什么观赏性,过了几招后便是互相揪头发,扯衣襟,扇巴掌,挠脸蛋。 冯氏在一旁急得不行,慌忙上前劝架,用尽全身力气将二人分开。 此时二人喘着粗气,互相瞪视,模样都很狼狈,曹宁的衣襟被扯烂了,脸上几道鞭痕。而狄莹绝美的脸颊也青了一块,嘴角有些淤青。 披头散发的曹宁指着狄莹尖利地叫道:“不管你是谁,敢在瑶华宫撒野行凶,今日便叫你受个死,你和你全家,还有你,悟慧,你们都好不了!” 说着曹宁大叫来人。 狄莹却盯着她冷笑:“你尽管叫人来,看我怕不怕。不过你可要倒大霉了,冯婶母也是你这种贱婢能欺辱的,你怕是不知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吧?” “曹宁,你等着,很快有人来收拾你了!” 第八十三章 亲仇必报 很多结下的死仇往往来自双方的信息差。 去年十月,太皇太后薨逝后,曹宁才被调任瑶华宫,进了瑶华宫这座女性监狱,作为女官,曹宁基本也与世隔绝,甚少出去。 于是,信息差便形成了。 曹宁知道冯氏曾经的身份,但她根本不知道如今赵孝骞的名声。 或者说,就算知道了她也不在乎,因为她有倚仗。 她父亲是右司谏,连当今皇帝都敢参的谏臣,而楚王父子不过是宗亲,宗亲除了地位尊贵外,权力完全没有,曹宁有何可惧? 当年楚王与冯氏的和离闹得满城风雨,冯氏又是太皇太后深恶痛绝之人,楚王与她的夫妻之情早就断绝干净。 所以在曹宁的印象里,冯氏如今已是一个无依无靠,任人欺凌的中年犯妇,不出意外的话,这座瑶华宫她一辈子都走不出去了。 既然如此,曹宁还不得使劲拿捏她。 可曹宁却偏偏忽略了,冯氏还有一个亲生儿子。这个儿子当然也是宗亲,但这個宗亲很特殊。 这个亲生儿子如今在汴京城混得风生水起,但凡她那个当右司谏的亲爹给她捎个只言片语提醒一下,曹宁都得毕恭毕敬给冯氏跪了。 然而此时此刻,一切都来不及了。 没错,曹宁确实闯下了大祸。 按说曹宁对冯氏没打也没骂,只是给她分派了一些重活,以及饿了她几顿,但冷暴力也是一种欺凌。 脸上处处淤青的狄莹笑得很灿烂,笑容却带着刻骨的冷意。 她已预见到了曹宁的下场。 尽管与赵孝骞交道不多,但狄莹却多少对他有几分了解。 当初刚认识他时,半个汴京城的纨绔排着队被他勒索,没道理都能把事情做得那么蛮横,显然是个不怎么爱讲道理的人。 今日他的母亲被人欺凌,这家伙还不得原地炸了。 狄莹的表情太冷静,冷静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本来在叫人的曹宁突然止住了叫声,心中猛地咯噔一下。 这表情太不正常了。 而且,曹宁忽然想起,从见面到此刻,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她似乎还不知道狄莹的来历。 “你,你究竟是何人?”曹宁阴沉着脸问道。 狄莹笑了,笑容扯动了嘴角的淤青,痛得倒吸一口气,却坚忍不拔地继续冷笑。 “曹宁,自作孽不可活,我是什么人不重要,倒是你,准备大祸临头吧,下次欺凌别人之前,最好把别人的背景打听清楚。” 曹宁立马扭脸望向冯氏。 冯氏表情淡定,一言不发。当初被她欺凌时,冯氏也是这般平静的模样,默默地忍受一切不公。 抬手指着曹宁,狄莹冷冷道:“两个时辰内,你可见结果,曹宁,等着受死吧!” 说完狄莹恭敬地朝冯氏盈盈一礼,道:“冯婶母且安坐,晚辈去去就回。” 冯氏叹了口气,道:“我已是出家之人,此事不如罢了,不必再造嗔妄,坏我道心。” 狄莹却坚定地摇头:“冯婶母是出家人,晚辈却不是,赵孝骞更不是,此事若没个结果,莫说楚王府,便是我狄家也与这姓曹的不死不休!” 说着狄莹转身便走。 曹宁站在原地,脸色青红不定,眼神透出惊惧,盯着狄莹的背影消失在蹊道外。 ………… 出了瑶华宫,原本表情凶狠愤怒的狄莹,肩膀却猛地一垮,然后眼泪扑簌扑簌落下。 刚才装出来的坚强和强势,此刻荡然无存,狄莹一边走一边哭得梨花带雨。 “好可怕,好可怕,与人动手竟是这般可怕……”狄莹喃喃念叨。 脸颊和嘴角的伤又扯得生疼,狄莹抬手轻轻揉着脸颊,痛得直吸凉气,然后哭得更伤心了。 “呜呜呜……好痛,好痛啊!姓赵的,我今日可仁至义尽了,你若不为你娘和我报仇,我叫我爹揍伱!” 狄莹虽是名将之后,但她自小被当做大家闺秀培养,从来没与人动过手,今日与曹宁的一番恶斗,是她及笄以来的第一次。 半个时辰后,脸颊淤青未散的狄莹来到楚王府门外。 今日王府门外恰好是陈守当值,陈守自是认得狄莹的,见狄莹俏脸处处淤青,模样衣裳也分外狼狈,不由大吃一惊。 “狄姑娘,敢问……”陈守客气地上前询问。 狄莹跺脚:“问什么问,莫问了,快叫你家世子出来,出事了!” 陈守知道狄莹与自家世子是有交情的,或许两人之间还有点男女间的小暧昧。 于是陈守不敢怠慢,急忙入府禀报。 没过一会儿,赵孝骞匆匆走出门外。 见到狼狈又受伤的狄莹,赵孝骞吃惊地道:“你被人揍了?” 狄莹见了赵孝骞,刚刚在瑶华宫的经历浮上心头,强行压下的满腹委屈和后怕顿时也不再掩饰,哇地一声大哭出声。 赵孝骞也快哭了:“你啥意思?该不会跑我家门口碰瓷来了吧?” 狄莹不理他,仍旧哇哇大哭。 哭了片刻后,狄莹拽过赵孝骞的衣袖,用他的衣袖在自己脸上胡乱一擦,擦去了满面泪痕,最后神奇地恢复了平静。 “世子,莫多说了,你带上人跟我走,你娘亲在瑶华宫被人欺负了。” 赵孝骞正嫌弃地盯着自己的衣袖,闻言顿时一凛,神情严肃起来。 “我娘亲被欺负了?谁干的?” 狄莹还没回答,赵孝骞扭头望向陈守,眼中杀意立现。 “陈守,集结百人,跟我去瑶华宫!” “是!”陈守抱拳,然后转身大喝:“集结!” 顷刻间,百余禁军将士迅速在门外空地上列队。 赵孝骞又叫来了王府的马车,拉着狄莹上了马车,一行人大步朝瑶华宫奔去。 马车内,狄莹将因果和人物都说得清清楚楚,说完后抬头看着赵孝骞,却见他脸上寒意愈盛,杀机闪现。 狄莹心中一沉,急忙道:“那曹宁,你教训一番也就是了,万莫闹出人命,不然可就闯下大祸了。” 赵孝骞沉默半晌,朝她展颜一笑,一手情不自禁地抚上她的脸颊,眼神突然变得温柔起来。 “你为我娘亲讨公道,让你一个大家闺秀亲自动手,苦了你了,这份人情太大,我赵孝骞今日记下了,多谢你。” 狄莹心头一暖,扭头望向别处,故作冷淡地道:“我是看不惯世间不公,也见不得冯婶母那么好的人被欺凌,这才忍不住出手,可不是为了你,你莫误会了。” 赵孝骞笑了笑,道:“总之,多谢你了。此间事了,我定当答谢。” “不稀罕!”狄莹傲娇地道。 半个时辰后,已是正午时分,马车突然停下,车外陈守冷声道:“禀世子,瑶华宫已至。” 赵孝骞的眼神迅速变冷,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百余人浩浩荡荡的场面,令瑶华宫外当值的禁军紧张起来,不自禁地按住腰侧的刀柄。 “来者何人?瑶华宫坤道修炼之地,男子不得入内!”一名当值的禁军营官站出来凛然喝道。 赵孝骞冷笑,以前自己没进去,是因为不便坏了规矩,但你们特么的欺负我娘,可就别怪我坏规矩了! 赵孝骞站在营官面前,不慌不忙地掏出怀里一面象牙玉牌,朝营官的眼前亮了一下。 “皇城司办差,闲杂人等退避,违者以谋逆论处!” 第八十四章 闯宫拿人 掏出腰牌那一刻,定性了赵孝骞的以权谋私,但赵孝骞不管那么多。 任何事的过程都是为结果服务的,此刻他要的结果是进瑶华宫,把那个欺凌他母亲的女官揪出来。 瑶华宫山门牌坊下当值的禁军营官接过腰牌,仔细看了一番,神情顿时有些难看。 皇城司腰牌是真的,赵孝骞身后杀气腾腾的百余禁军将士也是真的。 但,男子欲闯瑶华宫,这种事从来没发生过。 瑶华宫里皆是废妃贵妇出家坤道,就算是落翅的凤凰,可也不是外面的男子轻易能见的。 “这位官人,可否容末将通禀观主,请观主定夺?”营官客气地问道。 赵孝骞心中怒火愈盛,但此刻居然笑得出来。 “我要进去拿问人犯,不宜走漏风声,腰牌你已验过,望你配合行事,莫逼我拿你问罪。” 营官一凛,下意识后退两步。 皇城司的名头他自然是听说过的,而且皇城司出手办的案子,通常都不小,这位官人的腰牌上注明的身份,是勾当公事,也就是皇城司最高级别的官员。 无论是皇城司还是眼前这位勾当公事,营官都得罪不起,他更怕被皇城司盯上。 营官权衡过后,很快有了决定。 于是营官朝麾下的将士们挥手:“放他们进去。” 说完让出了一条道,赵孝骞面无表情领着陈守等人进了瑶华宫。 待赵孝骞等人进去后,营官呆立原地,犹豫半晌,咬牙道:“派人速速进宫禀奏官家,还有,去一趟左承天门的皇城司,问询瑶华宫何人涉案。” 赵孝骞与陈守等人大摇大摆闯入瑶华宫,有了狄莹这个带路党,众人进去后轻车熟路,直奔冯氏居所而去。 百余名精壮汉子闯进瑶华宫,对瑶华宫里出家的坤道来说简直闻所未闻,一行人很快引来许多坤道好奇的围观。 狄莹领着赵孝骞前行,神情有些不安。 “世子,是不是要杀人?”狄莹忐忑地问道。 赵孝骞微笑:“你怕吗?” 狄莹坦然点头:“我怕,但我担心的是,你会惹下祸事,如今官家正是重用你的时候,若是授人以柄,恐怕……” 赵孝骞笑道:“我非鲁莽之辈,事情既然开了头,我自有应对。” 狄莹心中稍定,然后指着前方不远处,道:“那便是令堂的居所了。” 明明瑶华宫与他无关,赵孝骞却不知为何生出一股近乡情怯的感觉,脚步不禁踟躇起来。 他的母亲,就住在那里。 随后赵孝骞定了定神,忍住心头的激动,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简陋的瓦屋伫立在一片竹林的深处,瑶华宫这个与世隔绝的出家之地,这间破败的瓦屋却仿佛被孤立了。 屋前石阶下,一位中年妇人安静地坐着,手里捧着一卷经文,神态雍容恬淡,眉目隐隐与赵孝骞有几分相似。 仿佛母子间的心灵感应,冯氏赫然抬起头,恰好与赵孝骞的目光相碰,时间仿佛在此刻凝滞。 良久,赵孝骞快步上前,跪倒在冯氏面前。 “孩儿不孝,累娘亲受苦……” 冯氏顿时流下泪来,浑身轻颤上前扶起他,触碰着他的脸颊。 “是伱吗?骞儿,是你吗?” “是我。孩儿终于能进来看您了。” 冯氏哽咽道:“骞儿长大了,比以前壮实些了,性子也比以前开朗了许多,为娘我……很高兴。” 母子二人站在瓦屋前聊了许久,直到陈守匆匆走过来,躬身抱拳道:“世子,皇城司魏节来了,另外,女官曹宁也被带到,请世子发落。” 赵孝骞这才回过神来,眼神瞬间冰冷。 “叫魏节和曹宁过来。”赵孝骞吩咐道。 随即赵孝骞语气变得柔和,轻声道:“娘亲且安坐,待孩儿为您报仇。” 冯氏慌了:“骞儿不可鲁莽,曹宁她是宫中出身,其父又是……” 话没说完,却被赵孝骞打断,微笑道:“娘亲放心,孩儿自有计较,不会闯祸的。” 说话间,魏节和曹宁走来。 魏节神色焦急,他刚得了瑶华宫当值禁军的禀报,才知道瑶华宫出了事,赵孝骞居然不顾禁令,带人闯了进去。 事情不小,又是打着皇城司的名义,魏节不能不来,闻报以后便骑着马飞奔而来。 而曹宁却是被陈守麾下的兄弟从瑶华宫里揪出来的,原本曹宁还心存侥幸,以为只要躲在这里不出去,外面的事自有她爹帮她摆平。 直到看见一群如狼似虎的禁军冲进她的屋子,二话不说将她拿下便走,那一刻曹宁心如死灰。 敢领着男人闯进瑶华宫的,不说本事,就凭这胆魄已然了不得了,今日恐怕在劫难逃。 曹宁满脸苍白地站在赵孝骞面前,浑身止不住地轻颤。 魏节正要上前说话,被赵孝骞扬手止住。 缓缓走到曹宁跟前,赵孝骞打量她一番,道:“你就是曹宁?” 曹宁战战兢兢地道:“是。” 想了想,曹宁又立马补充道:“我父曹安贞,官封右司谏……” 本意是搬出后台威慑,但赵孝骞却摆了摆手,道:“不急,一個一个来,先把你办了……” 曹宁大惊,脸色愈发苍白。 “一个一个来”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还要办了她爹? 赵孝骞没等她思忖,缓缓道:“你认识我吗?” 曹宁沉默片刻,道:“以前不认识,方才……打听过。” 赵孝骞点头:“那我就不必自我介绍了,咱们先算账……” 转身指着冯氏,赵孝骞道:“这位,是我的母亲,生我养我教我,如今沦落至此,本该与世无争,却不知人间处处有小人,道门清净之地也不例外。曹宁,你告诉我,身为人子,我当如何处之?” 赵孝骞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与她讨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但他此刻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却着实骇人,曹宁被压迫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种要杀人的气息。 越是平静,杀意越重。 曹宁浑身颤栗不止。 今日狄莹离去后,曹宁心中不安,特意打听了冯氏的一切,包括她以前的夫家楚王,以及她的儿子。 打听之后曹宁才发现,原来她儿子的来头竟如此大,不仅能让官家为他破例任命实职,而且已然手握皇城司权柄,满朝文武都要惧他三分。 这时的曹宁才悔恨不已,她终于发现自己惹祸了,惹了一桩泼天大祸,或许连她的父亲都会被连累。 小人惯向弱者痛下杀手,而向强者匍匐臣服。 在曹宁面前,赵孝骞便是毫无疑问的强者,她欺凌了这位强者的母亲,下场……连她自己都不敢想。 咬了咬牙,曹宁果断地面朝冯氏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头,悔恨地道:“悟慧道友,我错了,不指望您宽恕,我任打任骂,只求莫累及无辜,莫牵扯我父亲……” 冯氏有些无措地望向赵孝骞。 赵孝骞噗嗤笑了:“这时候了还耍心眼儿,曹宁,你能当上女官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哈哈!” 曹宁被一语道破心思,脸色顿时惨白。 赵孝骞盯着她惊惶的眼睛,缓缓道:“你的罪过,已不止是‘任打任骂’那么简单了,而且,莫牵扯你父亲,等着他将来报复我吗?” “陈守!” “在。” “先掌她的嘴,打成猪头,再打断她的双腿,拿入冰井务严审,魏节,我怀疑她父亲行不法事,皇城司调人赴曹府,将其父曹安贞一并拿了!” 第八十五章 斩草除根 这个年代没有“绅士风度”的说法,只要奉了命,男人打女人并不稀奇。 陈守走到曹宁面前,扬起大手立马便狠狠抽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第一巴掌便将曹宁的牙齿扇飞了两颗,曹宁一声惨叫,刚要抱头自保,却被两名禁军一左一右按住了手脚。 陈守此刻也放飞了自我,一巴掌又一巴掌,狠狠扇着曹宁的脸颊,而曹宁被扇得一声声惨叫。 现场气氛很压抑,不远处许多坤道惊疑地看着,甚至也有一些穿着官服的女官,但却没一人敢上前阻拦。 看着模样凄惨的曹宁,冯氏愈发不安,拽住赵孝骞的胳膊,道:“差不多够了,再闹下去不好收场,也会给你惹上祸事。” 赵孝骞却摆手示意陈守继续掌嘴,然后将冯氏扶进屋内。 进屋后赵孝骞打量里面的摆设,见屋子里只有破旧的床榻,卷边的草席和蒲团,矮桌上一盏孤灯,几卷经文和一只香炉。 想到母亲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度过了几年,赵孝骞心中不由一酸,对曹宁的恨意愈发深刻。 “孩儿托狄莹带给您的吃穿用物,娘亲为何没用?”赵孝骞不解地问道。 冯氏听着外面曹宁的惨叫,心神不宁地道:“我是出家之人,你送的东西太奢贵,用之或会遭人闲语妒忌,于是送了观主,请她售卖出去,换了银钱周济贫苦。”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不管是俗世还是出家,首先要对自己好一点,先渡己,再渡人。” 冯氏终于展露笑颜,道:“我是道门中人,你却拿佛家偈语劝我,也不怕道君怪罪,再说,‘先渡己,再渡人’是这么解释的么?” 赵孝骞也笑了:“反正我是这么理解的……” 随即赵孝骞正色道:“我知娘亲在这里过得并不如意,您再等些时日,待我羽翼渐丰之时,孩儿便堂堂正正将娘亲从瑶华宫里接出来。” 冯氏眼中含泪,却笑道:“我听狄家姑娘说过,骞儿越来越出息了,娘亲不求你为我做什么,只愿你凡事谨慎小心,莫惹祸事,莫得罪小人。” 屋外,曹宁的惨叫声渐渐低弱,冯氏愈发担心,道:“骞儿,让他们停下吧,闹出人命可就是大祸了。” 赵孝骞眼中却闪过杀意,道:“扇几个巴掌怎会闹出人命,娘亲多虑了。” 随即扭头扬声喝道:“陈守,打断她的双腿!魏节,派人将她拿进冰井务,着人仔细审问她!” 外面的陈守和魏节大声应了,然后便听一声高昂凄厉的惨叫,咔嚓两声,曹宁的双腿被打断,人也彻底昏迷过去。 赵孝骞走出屋子时,曹宁已被禁军拖走,外面站着许多坤道,看着凶神恶煞的赵孝骞,人人噤若寒蝉。 赵孝骞环视四周,眼神尤其在那些女官的身上停留许久,这才沉声道:“我的母亲在此清修,她为人心善,不与人争,但我可没那么好说话!” “今后但凡被我知道谁敢再欺凌我母亲,可就不是打断腿那么简单了,……我会要你们的命!” 明明是晴朗的天气,空气中却仿佛拂过阵阵阴风。 围观的女官和坤道禁不住打了个冷战,望向冯氏的眼神顿时变得敬畏骇然。 赵孝骞冷冷道:“谁管事的站出来!” 沉寂许久,一名女官战战兢兢走出人群。 赵孝骞盯着她道:“马上给我母亲换個舒适的居所,不准再让她干任何杂活,另外安排人日夜服侍她,吃穿用物不用伱们管,我每月自会送来。” 女官连连躬身应了。 赵孝骞回到屋内,又与冯氏聊了许久。 母子团聚,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直到天色近黄昏之时,赵孝骞这才依依不舍地告辞。 不得不走了,这里是坤道清修之地,赵孝骞今日闯进来已经有些过分,不可能在这里过夜。 再说,今日闹出的事情不小,他还要忙着收拾善后,斩草除根。 拜别冯氏后,赵孝骞领着众人离去,直到出了瑶华宫,魏节才苦笑着上前。 “世子,今日您委实有些冲动了,怕是不好对官家交代呀咱们皇城司……” 赵孝骞摇头:“无妨,我亲自向官家交代,不连累你们。” “不是这意思下官,拿下曹宁容易,但其父曹安贞在朝中颇有人望,恐怕不好相与,若将他拿问,朝臣们不会坐视。” 赵孝骞笑了:“审问,搜证,定罪,立衍兄,相信我,此正新旧交替之时,朝堂人人自危,不会有人出来自惹麻烦的,只要将曹安贞定成铁案,谁都不会多嘴。” “我不知道曹安贞是新党还是旧党,但他能在元祐年间当了几年右司谏而纹丝不动,想必是旧党无疑,立衍兄,官家交给咱们的任务还记得吗?” 魏节一惊,渐渐恍然:“记得,官家本就需要皇城司清理一些旧党出来,给新党朝臣腾位置……” 赵孝骞笑得更灿烂了:“没错,所以有个现成的傻缺自己送上门来,让咱们皇城司整治,你还犹豫什么?皇城司此举或许会惹得朝臣骂声,但在官家面前,咱们是没错的。” “至于朝臣的议论,不必放在心上,咱们清理旧党,新党朝臣只会默默支持,旧党跳得再高却无济于事,他们迟早也会被清理出去的。” 魏节目瞪口呆看着他,心中甚是惊讶。 原以为今日是赵孝骞犯了纨绔性子,不顾后果任性所为,没想到他决定动手前便已洞悉了事情的发展走向。 所以今日并非逞一时血勇冲动,而是谋定后动,顺势而为。 赵孝骞说的这些,魏节不是想不到,只不过这些话从一个十八岁的少年郎嘴里说出来,感觉就不一样了。 才十八岁啊,气势竟如朝堂上那些老狐狸一般,若再过些年,还不知会是怎样一只妖孽。 “世子高才,难怪如此器重被官家。”魏节立马送上马屁,不过这次倒确实有几分真诚了。 赵孝骞懒得计较他的倒装句了,他还要赶往冰井务,亲自审理曹家父女。 “曹安贞和曹宁,此二人的罪证搜集就拜托立衍兄了,记住一定要快,趁汴京的朝臣们没反应过来,马上将罪证和供状准备妥当。” 赵孝骞顿了顿,眼中闪现杀意,突然压低了声音道:“此二人不管被定成什么罪,总之,我要让他们尽快离开汴京,贬谪也好,流放也好,汴京容不下他们了。” 闻弦歌而知雅意,魏节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让这父女二人尽快离开汴京,赵孝骞当然不是无缘无故的。 有些事情,只有离开天子脚下,才能做得干净。 魏节想了想,低声道:“这父女二人得罪了世子,定有灾殃,老天都会罚他们的不长眼,离开汴京后,兴许会遭遇杀人掠货的盗匪,或是不小心掉下悬崖……” 赵孝骞板着脸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魏节却笑了:“下官也什么都没说。” 第八十六章 收拾善后 男人之间的有些事情,是需要一同参与,才能产生更深层次的交情。 前世就有这么一句俗话,“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不管好事还是坏事,大家一起做过,便算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交情便不一样了。 赵孝骞和魏节也是如此。 以前大家是同僚,来往大多是公事,但如果一同参与做了某件坏事,或是见不得人的事,彼此有了共同的秘密,也就有了共同的利益。 准确的说,不止是利益,而是“利害”。 赵孝骞和魏节此刻就是如此。 二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但彼此都能感受到,与对方的交情更近了一步。 至于曹家父女的死活,赵孝骞并不在意。 早在今日得知曹宁欺凌自己母亲的那一刻起,曹家父女的命运便已注定。 曹安贞在这件事里或许是无辜的,但赵孝骞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如果要杀别人的女儿,最好连她爹也一起干掉,否则留着她爹的命等他卧薪尝胆多年后来报仇吗? 再说,能养出曹宁这种女儿,当爹的能好到哪里去? 民间或许尚存善土,但朝堂却是一片丛林,丛林里要遵循丛林法则,斩草除根才是混迹朝堂的人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 ………… 与魏节商议妥定之后,魏节告辞离去,赵孝骞今日惹下的事,收拾善后事宜顺利交接,轻松地甩给魏节去办了。 富贵世子嘛,拉屎可以亲自拉,但擦屁股的事,可以由别人代劳,这个就叫“阶级”。 一道娇柔的身影悄然走上前,赵孝骞扭头,然后笑了。 狄莹怯生生地看着他,神情有些踌躇,刚才瑶华宫内,赵孝骞对曹宁的惩处她都看在眼里。 平日亲和有趣的世子,今日变得好陌生,那副要杀人的模样仍在狄莹的脑海里浮现。 幸好,此刻见到赵孝骞的笑容,显然他恢复了正常。 “狄姑娘,今日再次多谢,你为我娘受的伤,我会负责……” 话没说完,赵孝骞突然停顿。 负责?负什么责?受了伤又不是搞大了肚子,这话好像不能乱说。 于是赵孝骞立马改口:“我记住这份人情了,日后但有所求,我赴汤蹈火定会报答。” 狄莹噗嗤一笑,道:“你再算算,从上月你托我送东西进瑶华宫给令堂,到今日种种,你欠我几份人情了?” 赵孝骞认真地道:“不一样,上次欠的人情,其实请吃一顿饭就能还了,但今日欠的人情贵多了。” 狄莹饶有兴致地道:“今日的人情不止一顿饭么?” “当然不止,至少两顿,赵某绝非小气之人,狄姑娘何时想要我请客,提前告之一声便是,我马不停蹄赶来把你肚子喂饱。” 狄莹泄气地垮下肩:“才值两顿呀……我今日被人打了呢,好痛。” 赵孝骞迟疑了一下,试探地道:“三顿?” “不够!”狄莹气鼓鼓的样子,不知为何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 “干脆给你办個流水席好不好?在伱家办,钱我来出,你就躺在正堂不用动,宾客都由我帮你请,保证让你风风光光的,份子钱都够你家一夜暴富了。” 狄莹呆怔了一下,接着噗嗤一笑,然后薄怒狠捶他的胸,捶得哐哐响。 “混蛋!我才十七岁,你便咒我死,下次再也不帮你了!” 名将之后果真出手够狠,赵孝骞快被捶出内伤了,眼疾手快握住她的小拳头。 狄莹一惊,这动作已然是授受不亲了,于是触电般收回手,俏脸通红垂头望地。 赵孝骞咧嘴一笑,这该死的初恋般懵懂的小情调儿啊,匆匆那年,纯真烂漫…… 谁敢信他这位纯洁如白纸的初恋男主角,前几天还去逛了青楼呢。 “我,我……天色不早,我要回家了!”狄莹有些慌张,不等赵孝骞反应,她扭头便跑,耗子似的飞快窜上自家的马车。 ………… 回到王府,赵孝骞满身疲惫。 今日的肾上腺素用得有点多,劲头过后便感觉透支了体力。 人进了门,脑子还在思考问题。 他在思考想个什么办法,让母亲从那座该死的瑶华宫脱身,恢复自由身。 事情有点麻烦,瑶华宫里的每一个出家人都关乎皇家和权贵的体面,人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 哪怕以赵孝骞如今在官家心中的分量,要将母亲接出来,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 穿过王府前庭,赵孝骞赫然发现父亲赵颢就坐在银安殿外的石阶下,圆滚滚的样子像一只吃饱了竹笋的熊猫,正仰头思考熊生,可爱又呆萌。 赵孝骞上前行礼:“父王。” 赵颢回过神,淡淡地点头:“今日的事,为父都听说了。” 赵孝骞沉默片刻,道:“孩儿是不是闯祸了?” 赵颢呵呵一笑:“闯什么祸?为人子者,当行孝道,为母报仇正是天经地义,闹到朝堂上也没人敢说你不是。” 顿了顿,赵颢又眯起了眼睛道:“狄家那个姑娘,不错!” 这句话分量很重,赵颢的语气也很正式。 “上次玉清宫一见,为父便让人打听了一下,狄家姑娘至今未婚,但因天姿国色,京中子弟好逑者甚多,这些年也有登门提亲的,但都被狄家姑娘拒绝了。” 赵孝骞神情有些不可思议:“她的亲事,自己能做主?” 赵颢瞥了他一眼,道:“这话说的,你的亲事你不也能做主吗。” 叹了口气,赵颢又道:“倒不是狄家姑娘真能做主,而是狄家祖辈出了一位狄青大将军,大将军虽已故去,但以往的恩怨终归有些犯忌讳,汴京城中的权贵们甚少有胆与狄家结亲。” “以往有何恩怨?”赵孝骞好奇问道。 赵颢苦笑,娓娓道来。 后人读史,只说狄青是大宋难得一见的名将,但很多人都不知道,狄青这辈子被官家百般猜疑。 能理解吗? 当然能,大宋的立国宗旨就是文贵武贱,在这样的环境下,一位武将太过出众,其实不是什么好事。 史有记载,狄青最高做过枢密使,然而终究被“猜防百至”,被贬谪知陈州,并病死于陈州任上。 后来神宗即位,遂思良将,这会儿又想起已故的狄青了,于是亲自写祭文悼念,并赐狄府猪羊二牲,以“中牢之礼”祭奠。 所以,大宋官家需要的不是一位战神,而是一位死去的名将,只要你死了,不掌兵权了,对皇权构不成威胁了,朕啥都愿意给。 只能说,狄青生错了时代。 如今狄青已故四十年了,但官家对狄家仍有提防之心。 这也是汴京权贵为何不敢与狄家结亲的原因。 毕竟没人愿意为了娶一位女子,而耽误了自己家族的前程。 赵颢说完后,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事情呢,就是这么个事情,现在你还敢娶狄家女否?” 赵孝骞也笑:“孩儿是在乎前程的人吗?” 赵颢两眼一亮:“如此,老夫明日就遣媒人登门提亲?” 赵孝骞望着他笑道:“父王不担心孩儿娶了她,耽误了咱们楚王一脉的前程?” 赵颢摇头:“前程易求,情义难得。老夫今日听说狄家姑娘所为后,顿时肃然起敬,然后如获至宝,此女必是我儿良配,你若娶了她,此生无忧矣!” 赵孝骞不置可否:“再说吧,不急一时,人与人之间了解透彻了再谈别的,要过一辈子的人怎能草率决定?” 赵颢眼中的光彩突然黯淡下来,感慨地道:“是啊,要过一辈子的人,做决定前确实要思量仔细,莫让自己日后悔恨才是。” 赵孝骞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感慨,迟疑半晌,低声道:“父王,我娘那里……” 赵颢嗯了一声,却避而不答,反而问道:“姓曹那女官被你整治了?” “是,孩儿命陈守打断了她的双腿,并以皇城司的名义拿她下狱了,同时还把她爹曹安贞也拿了。” 赵颢微微一笑:“不错,是个干大事的,够狠。吾儿正应如此。” 赵孝骞沉吟片刻,又低声道:“皇城司魏节正在搜罗罪证,明日便可定罪,刑部和大理寺想必不会刁难,曹家父女很快就会被贬出汴京……” 接下来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赵孝骞没说了,如此可爱呆萌且圆滚滚的老爹,最好不要让他知道打打杀杀的血腥画面,老头子花骨朵一般的年龄,教坏了他怎么办。 赵颢哂然一笑:“不必说得太详细,吾儿已长大,老夫相信你做任何事都有你的理由,放手去做吧。” 赵孝骞苦笑,显然这位花骨朵一般的老头子没那么单纯,他似乎已猜到自己接下来会做什么了。 第八十七章 堂下何人 父子俩聊天没那么多避讳,打的都是直球。 赵颢也是赵孝骞在这个世上最信任的人,不必搞那么多阴谋论,如果连亲生父子之间都无法信任了,活着未免太过悲哀。 不过有些事情,赵颢显然不愿多说。 比如他与冯氏的感情纠葛,赵孝骞从未听他提过。 但从他和离后一口气纳了十几房侍妾的表现来看,一个离了婚的中年男子是真的很快乐。 此刻赵孝骞特意提起了母亲冯氏,赵颢还是不置一词,连话题都轻松躲过去了。 好吧,赵孝骞没兴趣干涉父母的感情纠葛,当儿子的为了所谓的家庭完整,非要把两个不相爱更相憎的人撮合在一起,比道德绑架还恶心。 先想办法把母亲接出来再说,大不了给母亲在汴京城另买一座府邸,雇官家丫鬟照顾她。 至于与狄家结亲,赵孝骞有点不乐意,倒不是不喜欢狄莹,只是自己才十八岁,没必要太早让人生定型。 他更偏向速战速决的爱情,黄昏时确定恋爱关系,天亮后因性格不合而分手,付出少许赡养费后,潇洒地离去。 ………… 皇宫。 郑春和躬着身子站在赵煦面前,用独特的阴柔嗓音,低声禀报。 赵煦原本在批阅奏疏,执笔的手却忽然停下,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赵孝骞以皇城司的名义,拿问了右司谏曹安贞和他的女儿?” “是,官家。准确的说,是先拿问曹安贞的女儿曹宁,顺便拿问了曹安贞,曹安贞是被他女儿连累的。” “因何缘故?” “其女曹宁在瑶华宫任司库,听说是欺凌赵孝骞的母亲冯氏,当时狄家之女看不过去,与曹宁大打出手。” “后来狄家女出了瑶华宫后便告之了赵孝骞,赵孝骞大怒之下,领王府禁军闯进瑶华宫,狠狠整治了曹宁。” 赵煦冷哼一声,道:“好大的狗胆!这曹宁凭仗了什么,区区一個司库竟如此跋扈!” 郑春和仍然柔声道:“曹宁倒也不完全是仗了其父曹安贞的势,官家或许忘了,曹宁曾服侍过太皇太后数年,元祐四年起,曹宁便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宫女,日夜服侍她老人家洗漱梳妆。” “太皇太后当年深恶楚王正妃冯氏,曹宁跟在她身边耳濡目染之下,多少对冯氏有些憎恶,故而相欺。” 赵煦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因为郑春和提起了“太皇太后”。 尽管说出来不孝,但赵煦这些年在心中不知默默画了多少小圈圈,诚心祝福太皇太后早日位列仙班。 登基十年,被太皇太后把持朝政,直到他成年了也绝口不提归政于天子,赵煦对这位祖母其实早已恨意渐深。 一听曹宁曾经竟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赵煦心中的恶感更甚了。 “赵孝骞为母报仇,正是孝子典范,就算杀了曹宁也不过分,曹宁无端欺辱他的母亲,该打该杀,赵孝骞没做错。”赵煦淡然道。 郑春和凛然,当即便记下了赵煦的话。 这便相当于给整件事定性了。 然后郑春和小心地问道:“官家,曹安贞和曹宁父女被赵孝骞下令拿问,人被关在冰井务严审,此事办得似乎……不合规矩,奴婢恐朝中有人非议。” 赵煦冷笑数声。 曹安贞这人,赵煦当然也熟悉。 “右司谏”这个官儿,说白了就是谏官,专门得罪人的。 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一定是个喷子,喷皇帝,喷臣子,喷礼崩乐坏,喷人心不古。 赵煦登基这十来年,也被曹安贞喷过不少次,尤其是最近新旧交替的时节,曹安贞更是频频上疏,要求官家纳良谏,正视听,不可被新党奸佞蒙蔽圣心云云。 毫无疑问,这曹安贞就是个铁杆旧党。 说实话,赵孝骞将曹安贞拿问的动机或许与国事无关,但这个结果却是赵煦喜闻乐见的。 他很早就想收拾这老匹夫了。 只能说赵孝骞误打误撞,哎,猛地一下,政治正确了。 赵煦嘴角上扬,压都压不住。 事情办得不合规矩,没关系,可以让它变得规矩,总之,曹安贞这老匹夫是绝对不能放出来的。 当然,皇帝不能直接表达喜恶,更要喜怒不形于色,对于赵孝骞的违规操作,对于曹安贞的无辜下狱,赵煦不置可否。 郑春和站在他面前,还在静静地等着赵煦的指示。 赵煦垂头继续批阅奏疏,他不吱声,郑春和的腰便一直保持躬身的姿势。 宦官这类人或许本事不大,但腰一定都很强大。 良久,赵煦写得手指酸痛,终于暂时搁下毛笔,抬头望向郑春和。 “朕记得……曹安贞是元祐五年被任为右司谏的吧?”赵煦突然问道。 “官家好记性,曹安贞正是元祐五年任的右司谏。” 赵煦嗯了一声,仿佛突生感慨般叹道:“五年多了,不容易啊。” 然后,赵煦没了下文,垂头继续批阅奏疏。 郑春和站在原地等了半晌,渐渐品出味道来了。 元祐五年当的右司谏,也就是说,曹安贞是旧党,如今的朝堂风向正是提拔新党,排挤旧党之时。 所以,官家已在无声中给出了答案。 曹家父女倒霉了,官家没有插手的意思,一切按赵孝骞的节奏走。 “奴婢明白了,奴婢告退。”郑春和毕恭毕敬地行礼,缓缓退出了福宁殿。 赵煦突然叫住了他:“慢着,此事既了,罚赵孝骞半年俸禄。” 郑春和又是一愣,然后躬身领旨。 一边默认把曹家父女往死里整,另一边轻飘飘罚了赵孝骞半年俸禄,官家处事果真是公平公正,不偏不倚。 ………… 曹家父女倒了大霉。 不知是运气不好,还是报应不爽。 父女俩都不被赵煦待见。 曹宁,服侍过太皇太后,这份简历戳中了赵煦曾经的屈辱回忆。 当年赵煦像个孙子似的在太皇太后面前挨训时,或许曹宁就站在太皇太后身后偷偷地嘲笑。 曹安贞,朝堂喷子,而且还是铁杆旧党,大小高矮胖瘦,恰好长成了赵煦讨厌的样子。 这还有何可说? 包拯重生都翻不了案。 左承天门内,皇城司。 原本提审人犯应该去冰井务监牢,但赵孝骞打死都不愿去。 他没忘记苏辙从冰井务监牢出来时,满身的虱子左抠抠右抓抓,多么端庄的大文豪,搞得像一只刚从五指山蹦出来的猢狲。 如此恶劣的环境,赵孝骞打死都不会踏进冰井务的监牢一步。 于是属下传了赵孝骞的令,在皇城司正堂提审人犯曹家父女。 当然,审问的具体工作,赵孝骞是不会亲自干的,他又甩给了魏节。 而赵孝骞,则坐在皇城司的内堂,翘着二郎腿吃点心,只等魏节过来汇报审讯结果。 认不认罪的,已不重要,曹家父女的命运已注定,此刻不过是走个流程而已,向外人证明我大皇城司是正规的官衙,凡事都是有理有据的。 一天的时间,魏节搜罗了不少关于曹家父女的罪证。 证据有真也有假,真实的有不少,至少曹安贞这些年贪墨受贿是真的,而且数额不小。 朝堂立下清廉公正形象的右司谏,其实私底下也没那么干净。 许久后,魏节快步走进内堂。 “世子,曹家父女死不认罪,冰井务用了刑也不认罪,倒是嘴硬得很,口口声声说皇城司构陷忠臣,还骂世子……官报私仇,父女俩要告御状。”魏节苦笑道。 赵孝骞倒是颇为意外:“如此有骨气的么?我倒是小看他们了。” “世子,要不劳烦您亲自去看一眼?”魏节小心地道。 赵孝骞哂然一笑,他发现此刻的自己都不必掩饰,十足十的大反派,专门残害忠良的那种。 亲自审讯也无妨,现在赵孝骞比较赶时间,要赶在朝臣们没造出舆论前,把曹家父女定成铁案。 于是赵孝骞和魏节一同来到皇城司正堂。 进了正堂,赵孝骞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坐在主审的位置上,看着面前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曹家父女,赵孝骞一声冷哼,然后猛地一拍桌案。 “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第八十八章 意外之死 既当被告,又当法官,感觉好极了。 冰井务不是慈善机构,更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曹宁身上处处血痕,双腿被打断,身上看得见皮肤的地方基本没一块完整的。 显然冰井务对曹宁下了重手,曹宁现在的模样像十八层地狱里被油炸过的鬼,很吓人。 曹安贞好一点,但身上也有用刑的痕迹,父女俩的样子都很凄惨。 赵孝骞坐在桌案后,目光冰冷地注视着他们。 没有任何同情的心思,朝堂本就是适者生存的丛林,曹宁把他的母亲当成猎物下手时,根本没想过自己的身后还有一只更凶残的野兽,在冷冷地盯着她。 罪证搜集得很齐全,曹安贞这些年干过的事不少,所有的坏事里,贪墨受贿是主旋律,当然,这也是如今大宋朝堂的潜规则。 政治上不犯错误,贪点就贪点,没人会揪着不放,较真的话谁都不干净。 老实本分熬到致仕归乡,带着万贯家财回老家,朝野一团和气,多好。 但是如果得罪了人,或是犯了政治立场性错误,贪墨受贿这点小毛病,也许瞬间就会变成自己的催命符,不仅一辈子白干,弄不好连命都搭上。 曹安贞就是典型的后者。 直到此刻他都仿佛置身在梦里,仿佛一切都是不真实的。 自家府邸的门被皇城司踹开,他被五花大绑押进冰井务,然后便是无休止的用刑,逼供,写供状,再用刑…… 人生瞬间从巅峰跌落地狱,他想不通自己究竟犯了什么天条,皇城司竟然动用雷霆手段,如此残酷地对待他。 直到被提审至皇城司正堂,看到自己女儿曹宁的那一刹,曹安贞终于恍然大明白。 这件小棉袄岂止是漏风,简直特么的长刺了,一辈子官场顺风顺水,最后竟被亲生女儿反手捅了一刀。 当曹安贞在冰井务看到一叠厚厚的所谓罪状之时,他就知道麻烦大了。 自己干过的事自己知道,罪状有真有假,真假约莫一半一半,就凭那些罗列的假罪状,曹安贞便意识到这次是有人要把他彻底清除出朝堂。 京官是不可能再当了,运气好会被贬谪地方,运气不好便是全家流放千里的下场,兴许还会被刺配充军。 所以,罪状当然不能认,打死也不能认,如果认了,就再也翻不了盘。 曹安贞没想到的是,赵孝骞其实并不在乎他认不认罪。 此刻的所谓提审,只不过是走个流程,曹家父女的下场早已被赵孝骞决定了。 现在赵孝骞甚至连流程都不想走了。 他走到正堂中间,蹲在父女二人面前,露出亲和的微笑。 “二位是不是觉得,只要不认罪,一定会有朝中同僚为你们鸣冤?” 父女俩没吱声。 赵孝骞笑道:“如果你们真是这么想,我只能说,你们太天真了。” “皇城司是个无法无天的地方,你们一定要确信这一点,然后……嗯,皇城司如果想要一份按印画押的供状,实在太简单了。” “而且我能保证,这份供状拿到刑部大理寺,他们一定会从速从严判案,快得让你们想象不到。” “你们是不是以为,今日提审伱们,是因为皇城司急着想拿到你们认罪的供状?” “不,供状并不重要,我只是想当面告诉曹司谏,你啊,生了个好女儿,这個女儿以你为倚仗,给你曹家惹下了覆巢之祸。” 曹家父女浑身颤栗起来,用了大刑的曹宁说不出话,只用求怜的眼神哀哀地看着赵孝骞。 曹安贞似乎已认命,一脸黯然地闭着眼,偶尔睁开,看的却不是赵孝骞,而是曹宁,那眼神满是杀意。 显然他已恨极了这个为曹家带来大祸的女儿。 魏节这时走过来,拿着一叠罪状,道:“世子,曹家父女大致的罪名在此,接下来只要按印画押,此案便可定为铁案了。” 赵孝骞接过罪状瞥了一眼,淡淡地道:“幸好我母亲只是受了你们欺凌,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倒霉的可就不止你们父女了,整个曹家三族都会付出代价。” 转头望向魏节,赵孝骞道:“快点拿到画押,送到大理寺定罪。” 说完赵孝骞不理会绝望的曹家父女,掸了掸衣袍起身便走。 皇城司这地方挺阴暗的,待久了搞得赵孝骞都觉得自己快成大反派了,江湖侠士人人得而诛之的那种。 只有走出皇城司,赵孝骞才又变回那个阳光开朗大男孩。 ………… 诚如赵孝骞所猜测的那样,皇城司拿到了曹家父女按印画押的罪状,罪状很快送进了大理寺。 而大理寺不知抽了什么风,居然光速判决。 曹安贞被拿问的消息刚刚在朝堂传开,大理寺已判了案,经由吏部会审,曹安贞贪墨枉法,数额巨大,着贬谪钦州推官,即日启程,不得延误。 于是,伤痕累累的曹家父女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只带了几件衣裳和一辆马车,以连滚带爬的姿势离开了汴京。 朝臣们震惊之余,还在酝酿为曹安贞鸣冤时,曹家父女已经上路了。 然后,大理寺对外公布了曹家父女的罪状,包括皇城司收集的各种不法证据,以及曹安贞亲手按印画押的供词。 朝堂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 已经被定为铁案了,还如何为他声张正义?再纠缠下去,搞不好自己都会沾了一身腥。 只是整件事实在透着一股诡异的味道,让人浮想联翩。 监察查缉官员不法,向来是大理寺的活儿,结果被皇城司干了,而大理寺判案向来拖沓,一桩普通的案子往往三五月都不一定能定罪,但曹安贞的罪却在两天内判决了。 案子已经定了,朝臣们无话可说,只好偃旗息鼓,新旧两党继续斗智斗勇,人们的注意力很快转移了。 一切风平浪静后,就在曹家父女被贬谪出京的第三天,魏节一脸惊疑地来到楚王府门外求见世子。 见到赵孝骞后,魏节擦了擦额头的汗,道:“世子,曹家父女死了,死在贬谪出京的路上。” 赵孝骞奇怪地看着他,很不解魏节的反应。 这不很正常吗?一切都按照剧本走的呀,现在曹家父女杀青了,难道要给他们送花鼓掌摆酒席? 魏节苦笑道:“事情出了点意外,曹家父女的死,不是皇城司干的。” 赵孝骞终于吃了一惊:“不是你们干的?” 魏节叹道:“曹家父女出京后,咱们的人马一直悄悄跟着他们,等待时机下手……” “本打算在襄州城外动手时,发现曹家父女的马车在经过一条悬崖山道时,不知为何拉车的马儿发了疯,突然从山道摔下了悬崖,车马和人皆粉身碎骨……” 赵孝骞惊愕道:“拉车的马儿疯了?这……是什么桥段?” 魏节叹道:“下官发誓,真不是皇城司干的,这与咱们原定的计划不一样,咱们本来打算制造马匪劫杀的。” “而且马车摔下悬崖时,山道上还有不少行商的商人和百姓看见了,可以说,诸多人证之下,曹家父女的死纯属意外,死得天衣无缝。” 第八十九章 深夜示警 早已安排好的剧本,结果演着演着,搞成了悬疑剧。 赵孝骞能震惊大半年。 “马儿发疯?恰好在悬崖边发疯?”赵孝骞觉得自己都快疯了。 “立衍兄,你相信这是意外吗?” 魏节苦笑道:“外人看来确实像意外,但下官不信,世上凡是太巧合的事,一定是人为。” 赵孝骞点头:“所以,制造这场意外的人是谁?皇城司能查出来吗?” 魏节叹道:“世子,您未免太看得起皇城司了……” 赵孝骞也叹气:“我是个听劝的人,好吧,以后我就看不起皇城司了。” “倒也不必如此极端……事发后,咱们的人特意下到悬崖底,查看了曹家父女的尸首,确认无误,两人死得不能再死了,那匹粉身碎骨的马儿也验了躯体的伤和血液里的毒,并无任何线索。” 赵孝骞叹道:“也就是说,这桩案永远成为悬案了呗?” 魏节迟疑片刻,无奈地道:“是的,彻底成为悬案了,神仙都查不出真相。” “也许是曹家父女昔日的仇人所为?” “眼下只好如此认定了,但仇人具体是谁,基本不可能查得出,毕竟曹安贞曾是谏官,这些年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 赵孝骞使劲挠头,叹道:“此事,就此作罢吧,或许……真是个意外呢。” 重要的是,赵孝骞没什么兴趣查案,他又不是包公转世,心思也没那么缜密,干不了这活儿。 既然改成了悬疑剧本,那就让它一直悬着好了,一桩意外坠崖事件,耽误自己吃饭睡觉打豆豆吗? ………… 时已入夏,天气渐渐炎热,热得令人心情烦闷。 烦闷的心情来源于皇宫,赵孝骞刚起床,就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他被罚俸了,而且一罚就是半年,听说是赵煦亲自下的旨。 半年俸禄是多少,赵孝骞特意打听过,如今大宋的官员俸禄不少,如尚书仆射和枢密使之类的顶级朝臣,一個月的俸禄大约是三百贯左右。 而赵孝骞虽然品级不高,但他量多呀。 又是什么节度使,又是上轻车都尉,又是勾当公事什么的,合在一起月俸至少一两百贯,罚俸半年的话,赵孝骞等于平白无故丢了一千多贯钱。 对于仍在贫困线上挣扎的赵孝骞来说,这确实算得上晴天霹雳级别的坏消息了。 偏偏赵孝骞还不能吱声。 因为他知道这是赵煦对他的敲打。 曹家父女一事,赵孝骞的手段既不合规矩,而且也报复得有点激烈了,赵煦这是在警告他,以后老实点,凡事要按规矩来。 幸好雪盐买卖已越做越大,收益也越来越高。 如今汴京城的权贵家基本都成了雪盐的客户,权贵们每日食用的皆是雪盐,就连皇宫都有特供。 对于新兴的产物,大宋权贵们还是颇为包容的,但包容之外难免也有眼红的。 雪盐渐渐打出名气后,很多权贵都在打听背后的商人是谁,言外之意他们也想插一手进来。 赵颢作为雪盐买卖的实际负责人,面对别人的打听既不明说,也不阻止别人深挖,有些说话难听甚至敢威胁他的人,赵颢也是憨厚地呵呵一笑,不与计较。 后来,雪盐的幕后股东终于被人打听到了,然后,全城权贵男默女泪。 宗正寺卿,楚王,还有几位宗亲郡王国公,这些人且不提,重要的是还有一位控股的大股东,名叫赵煦,当今天子。 敢在官家嘴边抢肉吃,岂止是嫌命长了,祖坟里的十八代先人的骨头都给你摇散架了。 真正的大股东浮出水面,所有想插手的权贵们纷纷缩回了手,然后雪盐销量呈现了一波爆发式增长,客户全是那些曾经想插手的权贵。 也许他们想用这种方式向幕后大佬表达歉意,就很朴实。 天气越来越热,眼看快到七月了。 赵孝骞最近几日总是心神不宁,又说不清是为了什么。 于是他开始反省最近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留下了把柄后患,或是不小心得罪哪位小人。 想来想去,发现自己最近干的一切简直完美无瑕。 因为欠下了狄莹的人情,赵孝骞这几日难得主动,频频约狄莹出来,请她吃吃喝喝。 狄莹倒也真没跟他客气,不仅连吃带拿,还要拉着他逛街。 大宋汴京商业发达,对喜爱购物的女人来说简直是天堂,各种香包铺,瓦子巷,勾栏院,寺庙道观驿馆车马行。 快累死的赵孝骞这几日最大的收获是,终于完全熟悉了汴京城的大街小巷,如果科技能跟上的话,他能在汴京城里跑摩的了。 ——这女人居然连药店都要拉着他进去逛一圈,你敢信? 要不是怕疼,赵孝骞都想在她面前自刎了,命都给你,还人情够不够?再拉我逛街当场就死,死透了。 好在这几日的相处,赵孝骞和狄莹的感情倒是升温了。 狄莹怎么想的,赵孝骞不清楚,不过经常发现她偷偷地看自己,目光相触后闪电般缩回,然后各种脸红心跳不自然。 赵孝骞倒是没那么纯情烂漫,他只觉得吃吃喝喝时,有个人陪在身边挺好,如果这个人恰好是个绝色的美人,那就更好了。 进入七月后,天气热得有点过分了。 今年的天气有点怪,梅雨季太过漫长,雨季一过,天气又热得反常。 权贵人家早有准备,纷纷搬出了去年存下的冰块,摆在屋子四角消暑。 寻常百姓人家可就苦了,白天忙于生计也就罢了,晚上也热得睡不着,光着膀子躺在屋外,宁愿忍受蚊虫叮咬也不敢进屋,太闷热了。 七月初,夜半子时。 赵孝骞早已沉睡,王府内外一片漆黑,只有当值的禁军将士们仍在巡弋游走。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平静,直奔王府而来。 门外当值的禁军将士们顿时警惕地按住腰侧的刀柄,然而来人却毫不在意,边跑边大声喝道:“快叫醒殿下和世子,速速出城转移!” “黄河决堤了,河水漫过地面,直奔汴京城而来!” 话音刚落,城内各处突然传来一阵阵敲锣示警声,大宋国都,整座城池,瞬间沸腾起来。 第九十章 接亲出逃 黄河决堤,天大的事。 赵孝骞被丫鬟在梦里摇醒,惊惶失措的丫鬟摇得很用力,蛋黄都快摇散了。 迷迷糊糊的赵孝骞用生平最快的速度穿好衣裳,冲出门外。 王府大门外,一辆辆马车已备妥,行李没时间收拾,只带了库房里值钱的珠玉银子和黄金,铜钱太重,价值相对比较低,就不带了。 突如其来的兵荒马乱,赵孝骞被陈守推上马车时仍是懵逼状态。 赵颢冷着脸站在马车旁,十几房侍妾慌慌张张飞快窜进几辆马车,这时候没人敢跟赵颢撒娇卖乖,她们很清楚自己的地位。 平日岁月静好时,在赵颢面前怎么撒娇造作都行,一旦遇到危急时刻最好老实本分点,不然赵颢真会把她们踹下马车,像汉高祖刘邦一样只顾自己逃命。 赵孝骞坐在马车里,懵懵懂懂的样子有点呆萌。 黄河决堤? 如此离谱的事都被自己碰到了,啥运气啊这是。 有一个可能很多人不知道的冷知识,大宋开封府,也就是汴京,距离黄河岸口仅有十八里。 十八里……赵孝骞憋憋劲儿,一泡尿的射程也差不多了。 还有一个冷知识,开封府位属平原地区,地势比较低,更要命的是,黄河的河床居然比开封府的海拔还高。 水利术语上叫“悬河”,意思是悬在开封城头顶上的河。也就是说,一旦黄河开了口子,洪水是一定会淹没开封府的。 历史上的开封府,有过多次被黄河淹没的真实记录,尤其是每年七八月份黄河汛期的时候。 今年的黄河决堤,赵孝骞很不幸赶上了。 难怪赵孝骞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大约是人类对天灾的一种冥冥中的预警吧。 王府门外一片嘈杂,与楚王府相邻的各家权贵都纷纷出逃,宽敞的御街此刻愈见拥挤。 现在的权贵们没有了见面招呼的尔雅模样,一个個脸色铁青地催促着亲眷上马车。 赵孝骞在马车里坐了片刻,精神状态终于渐渐缓了过来,于是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赵颢站在马车旁,见宝贝儿子跳下来,急忙上前:“吾儿可是忘了带重要的物事?无妨,让下人去你院子里取来便是,快快上车,洪水说来就来,耽搁不起。” 赵孝骞摇头,道:“父王先行一步,孩儿有急事,回头再与父王会合……” 赵颢大急:“天大的事也放一边,逃命要紧!吾儿莫任性了!” 赵孝骞没理他,扭头大声道:“谁愿护我一程,每人赏银百两!” 话音刚落,十几名禁军将士站了出来,其中还包括陈守。 “我等愿往!” 陈守补充道:“末将愿护世子,此为本分,不敢收取世子分文。” 赵孝骞满意地一笑,用力拍陈守的肩:“你这兄弟我认下了,诸位上马,随我先去瑶华宫!” 赵颢当即一愣,接着眼眶红了。 沉默片刻,黯然叹了口气,赵颢道:“好孩子,老夫没白宠你,为人子者,应当应分。” “此行千万保护好自己和……你娘,接到你娘后记得马上出城,走宣化门往南而行,先去尉氏县,若无消息,再往许昌会合。” “保重自己,切记切记!”赵颢语气很重,肥厚的脸庞上流露出从未有过的严肃。 赵孝骞点头:“父王,你也保重自己,快快出城吧。” 父子相视无言,沉默道别。 赵孝骞上了马车,陈守与十几名禁军相随,一行人簇拥着马车,朝瑶华宫方向飞驰而去。 此时的汴京城已是兵荒马乱,百姓们哭嚎而逃,携家带口朝城门外涌去。 赵孝骞的马车多次在道路上被拥堵,幸得陈守本不是什么善茬儿,见状不由急了,骑在马上抡起鞭子便抽,总算为赵孝骞开出一条道来。 赵孝骞坐在马车里松了一口气,幸好带了陈守出来,不然这般纷乱的情况自己真不好应付。 陈守这位披荆斩棘的哥哥,用着太顺手了。 一行人停停走走,直奔瑶华宫。 当赵孝骞发现汴京城内已有洪水涌入,水位已漫过脚脖子时,瑶华宫总算到了。 这次进瑶华宫很顺利,因为瑶华宫此时也是一片纷乱,天灾来临,哪里还顾得上男子不得入内的规矩,门外牌坊下当值的禁军自己都跑了。 许多坤道被家人接走,还有一些坤道自己卷了行李步行而出,总之,眼下逃命第一。 赵孝骞见眼前乱糟糟的逃命景象,心中愈发焦急,不停催促陈守开道,直奔冯氏居所。 上次赵孝骞大闹瑶华宫后,里面的女官终究还是害怕了,非常乖巧地给冯氏另外安排了居所。 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冯氏的新居所恰好与狄莹的姑母居所相邻。 两位中年坤道于是成了邻居。 据狄莹后来的转述,两位邻居相处非常融洽,简直快混成亲姐妹了。 赵孝骞一行人进了瑶华宫后,陈守顺手揪住一名逃命的坤道,仔细问了冯氏新居所的位置,众人直奔新居所而去。 来到新居所外,赵孝骞暗暗点头。 屋子颇为宽敞明亮,环境比曾经那间旧屋好多了。 门口并排两间屋,此刻的屋外,冯氏和一位中年坤道正在收拾行李,外面纷乱的氛围并未影响二人,她们神态恬淡,不慌不忙,明明是准备逃命,却表现得雍容淡定,如同出城踏青般平静怡然。 马车停在门口,赵孝骞跳下车,快步朝冯氏走去。 冯氏见到赵孝骞后不由一愣,眼眶顿时红了,不满地嗔道:“伱这孩子,不要命了么?这时还管为娘作甚,逃命要紧!” 赵孝骞笑道:“逃命若连亲娘都不顾,孩儿还配当人吗,莫多说了,娘亲快上马车吧,行李不必太多,拣重要的带走便是。” 冯氏拽了他一把,道:“礼数都不顾了吗,这位是狄家的长辈,狄莹的姑母,快行礼。” 赵孝骞这才发现那位中年坤道站在不远处,笑吟吟地看着他。 于是赵孝骞急忙行礼:“晚辈赵孝骞,拜见……嗯,姑母?” 姑母笑得很灿烂,笑容里似乎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味道。 “你便是赵孝骞?倒是一表人才,小莹儿眼光不错,难得的是有情有义,孝心可鉴,危难之时不忘娘亲,善哉!” 冯氏听到儿子被夸赞,不由一脸自豪,却谦逊地笑道:“小莹儿更难得,我本与她萍水相逢,那日却能为了我挺身而出,名门闺秀仗义出手,累她受了伤,令我着实愧疚。” 姑母瞥了瞥赵孝骞,道:“如此说来,这二人倒都是有情有义,相配得很呢。” 赵孝骞满头黑线:“洪水都快淹死人了,您二位有此雅兴的话,不如晚辈将你们送到屋顶上聊个痛快?” 冯氏嗔怒拧了他一把。 赵孝骞赶时间,不由分说将二人送上马车,至于二位的行李,赵孝骞只拣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和一些干粮点心,其他的一律不带。 冯氏心疼得不行,但也知逃命重要,该舍则舍。 两位妇人坐在马车里,赵孝骞则坐在外面的车辕上,陈守和十几位禁军将士护送,一行人飞快朝城南宣化门而去。 第九十一章 舍路走水 逃难的人大多是狼狈的,很难有人做到闲庭信步从容不迫。 赵孝骞一行人也是如此。 从瑶华宫出发,直奔宣化门,一路上仍旧是走走停停。 此时的汴京城更乱了,全城的人无论权贵还是平民,都疯了似的朝各个城门涌去。 城内大街小巷拥堵不堪,陈守抡着鞭子使劲抽都无济于事,当他咬着牙打算下马拔刀恐吓逃难的人群时,被赵孝骞拦住了。 人在求生的时刻是不会有尊卑阶级观念的,逼急了人家,弄不好群起而攻之被反杀,那就冤了。 赵孝骞坐在马车上,心中很焦急。 想象中的洪水是一发入魂,轰的一下突然涌入,然后瞬间将全城淹得只剩屋顶。 现在赵孝骞知道,那不叫洪水,那叫海啸,八嘎们表示对此很有发言权。 实际上的洪水还是温和了许多,洪水涌入城内,水位是缓缓上涨的。 刚才进瑶华宫时,水位淹到脚脖子,接了母亲和狄莹的姑母出来,水位已然没到膝盖了。 城中许多仍在逃命的百姓,事实上是在泅水而渡,一步一步艰难地在水中行走。 而赵孝骞一行人的马车,眼看快不能乘坐了,顶多再过半个时辰,洪水即将淹到人的胸膛部位,那时只能寻找地势高的地方,被动地等待营救了。 “陈守,咱们距离宣化门还有多远?”赵孝骞问道。 陈守想了想,神情凝重地道:“全城到处拥堵,按现在的情势,走到宣化门至少要半个时辰。” 赵孝骞额头青筋暴跳,他在思考,在选择。 要不要赌这半個时辰? 如果半个时辰内能出城,洪水大约只淹到胸膛部位,大家不会淹死,出了城后,逃生的机会便大了许多。 但是如果半个时辰到不了宣化门,大家全困死在城内,找个高一点的屋顶待着,等待渺茫的被营救的机会。 从概率上来说,此时人人只顾自己,基本不可能有人腾出时间精力来救他们。 赵孝骞不喜欢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来决定,更何况,此时他不止一个人,他的母亲,狄莹的姑母,还有陈守等一众禁军兄弟,大家的命运都紧紧绑在一起。 赵孝骞的选择,关系到身边人的生死,其中包括他的母亲。 陈守等禁军将士都默默地注视着他,等待赵孝骞做决定。 这一行人里,赵孝骞是无可争议的首领,多日的相处,陈守等人也相信赵孝骞的能力,相信他能带大家走出绝境。 马车的车帘掀开,露出冯氏那张温柔恬静的脸庞。 “骞儿,大家都在等你拿主意,你要担起这个责任,结局是好是坏,为娘相信没人会怪你。” 姑母也温和地笑道:“是的,最坏不过一死而已,我等修道之人,早已不将生死放在心上。” 陈守骑在马上凛然抱拳:“末将与弟兄们愿随世子,生死不论!” 其余的禁军将士也纷纷抱拳附和。 赵孝骞苦笑,压力真特么大! 大家越这么说,他越觉得肩上的责任沉重,若真把大家带上了绝路,下辈子都没脸投人胎,怕遇到熟人…… 宣化门,半个时辰的路程,似乎已遥不可及,赵孝骞赌不起。 “陈守,以前汴京城里可有船只?”赵孝骞突然问道。 陈守想了想,道:“汴京四水贯都,城内河流皆有船只通行。” 赵孝骞咬了咬牙,道:“咱们不去宣化门了,现在唯一的任务是……找船!” 汴京城内有著名的四条河流,分别是汴河,蔡河,金水河,五丈河,四条河流横穿汴京城内,即所谓的“四水贯都”。 既然有河,河里自然有鱼,既然有鱼,河上自然有渔船,这是简单的逻辑推理。 前些日狄莹拉着他满城乱逛的时候,赵孝骞也曾留意过,汴京城内的河上确实有船只,而且不少。 眼下的危急情势,寻找船只比去宣化门的逃生几率更高,人只要上了船,至少淹不死,然后再想办法脱困。 “此地离汴河最近,原地掉头,去汴河边!”赵孝骞对车夫下令。 看着已淹到半个车轮的洪水,赵孝骞心中愈发焦急。 水位不断上涨,再过一会儿,马车便不能用了,只能下车步行,而船只却不一定能找到,那时才是真正的绝境。 一行人很快来到汴河边。 此时的汴河其实已不叫河了,河流的水位已然高出了岸边,淹没了岸边的道路和建筑。 赵孝骞放眼望去,表情顿时有些复杂。 好消息是,河面上真有几艘小渔船在飘曳。 坏消息是,船上有人。 更坏的消息是,就算赵孝骞道德沦丧下令夺船,那几艘船飘在河面上,陈守等人却毫无办法,连靠近都做不到。 众人神情皆失望,赵孝骞简直绝望了。 咬了咬牙,赵孝骞道:“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在城中大户人家院墙内找竹林,砍竹扎筏子,咱们先保证浮上来,不沉下去!” 这是下下之策,因为过程太费时间了,而此刻最重要的是时间。 众人正要行动,赵孝骞不甘的眼神却投向汴河中央的几艘渔船。 然后赵孝骞咦了一声,眯眼指着河面一艘渔船道:“那人有点眼熟……” 陈守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辨认片刻,道:“算是熟人,世子可还记得醉花阴外的张小乙?” 马车的车帘猛地掀开,冯氏的脸庞又露了出来,神色有些严厉。 “骞儿,你去醉花阴作甚?” 赵孝骞额头顿时冒汗:“娘,此时讨论这个问题……不合适吧!” 车帘又恨恨放下,冯氏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来:“下次再与你算账,小小年纪不学好!” 赵孝骞幽幽地望向陈守。 老老实实去打野不好吗,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坑队友? 陈守已知失言,神色讪然地扭过头去。 赵孝骞看着河面一艘渔船上站定的人,辨认半晌后,确定果然是张小乙。 奇怪的是,一个跑腿兼干中介的闲汉,怎么会在一艘船上? 不管什么原因,至少赵孝骞一行人找到了生路。 这种危急关头,如何让一艘船心甘情愿地靠拢过来,并将众人接上船。 解决这个问题,需要超凡的智慧。 不谦虚的说,这样的智慧,赵孝骞恰好拥有。 “来,各位费费嗓子,朝渔船上喊几声。”赵孝骞下令道。 汴河中央的渔船上,张小乙正撑着竹竿,动作生涩地驾驭这艘渔船。 渔船的船舱里还有一位老妇人,正是他眼瞎的老母亲。 张小乙的目的很明确,他要驾驭渔船从汴河一路往东,从东城通津门出城。 前路渺茫,幸好亲人尚在,母子俩咬咬牙,终究能躲过这一劫。 正在思考自己带的干粮够母子俩吃多久时,河面北岸却传来一阵缥缈且诡异的喊声。 “张小乙,张小乙……你缺钱吗?缺钱吗?缺钱吗?” 张小乙后背一凉,仿佛遇到了河里的水鬼讨债,惊恐的眼神四下环视。 紧接着,北岸又传来新的内容。 “赏银千两要不要?赏银千两要不要——” 第九十二章 夺船救人 每个人都有弱点,有的缺爱,有的缺德,还有的缺心眼儿。 张小乙缺钱,非常缺钱。 他快穷疯了。 一个与母亲挣扎在温饱线上的闲汉,怎么能拒绝千两赏银? 不得不说,赵孝骞一张嘴便拿住了张小乙的七寸。 而此刻正在撑船的张小乙惊呆了,看着岸边十几人扯着嗓子问自己缺不缺钱,这画面,这台词……太特么诡异了! 再仔细一看,为首的人自己居然认识,上次醉花阴门口那个出手大方的楚王世子。 那次赵孝骞不经意打赏的银子,让张小乙和老母亲过了好些天的舒坦日子。 现在这位世子又问自己缺不缺钱…… 当然缺! 富贵人家手指缝里漏下来的一丝丝钱财,都足够穷苦人吃喝三五年了,张小乙怎么可能不缺钱。 几乎没怎么犹豫,张小乙撑船便朝赵孝骞驶去。 穷苦人没什么好失去的,而且他也很笃定,这位世子不会图他什么。 穷苦人有穷苦人生存的法则,今日全城示警时,张小乙便察觉到情况不对。 当所有人都哭爹喊娘朝城门奔去时,张小乙却背起老母亲,第一时间来到汴河边,抢了一艘夜泊空置的渔船,撑船便朝河中央驶去。 生于市井,讨生活也在市井,张小乙对汴京的人口,商业,街道地理的了解程度,甚至不逊于当朝尚书。 汴京城内数百万人口,而城门却只有那么几個,数百万人想要从那几扇城门撤离,没有一整天时间是根本不可能的,那时洪水约莫都已经两丈深了,谁还留得命在? 所以张小乙带老母亲逃命的第一选择不是出城,而是找船。 有时候底层市井人物的生存智慧,是那些养尊处优的大人物远远不及的,不得不令人佩服。 动作生涩地撑着渔船,张小乙终于来到赵孝骞等人身前。 赵孝骞喜笑颜开,心中终于松了口气,至少命保住了。 “张小乙拜见世子,久违了。”张小乙站在船头行礼。 赵孝骞拱手还礼,然后立马道:“赏银千两,绝不赖账,你若现在要,我等凑一凑身上值钱的物事,你若不急着要,待我等脱困后,给你现银,你选哪一样?” 张小乙露出了笑容。 这话听着踏实,尽管分文未到手,但心中已定。 “世子是大人物,当然不可能赖小人的账,还是等脱困后再说吧。”张小乙道。 赵孝骞含笑应了。 大家仅有两面之缘,身份地位也是天差地别,谈不上什么交情。 赵孝骞很清楚张小乙冒着风险撑船过来的目的,人家不是图钱还图啥?难道他是天生的白莲花圣母,专门干损己利人的好事? 所以赵孝骞见面第一句话就谈钱,钱谈妥了大家都安心,接下来还要同舟共济,一同脱困,各怀鬼胎迟早要翻船。 渔船已到,赵孝骞先将马车里的冯氏和姑母扶上船,至于马车和马儿,只能原地放弃,解开缰绳任其逃生。 待赵孝骞和陈守等人上船后,众人赫然发现,渔船已严重超载,船的吃水线很深,稍微一点小风浪都能打翻。 很危险,但又不能放弃任何一位禁军将士。 赵孝骞没想到麻烦又来了,正在想办法时,已有几名禁军将士主动跳下船,表示自寻高地逃生,不牵累世子。 陈守急了,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没有放弃任何一个兄弟的道理。 张小乙却突然道:“世子,再抢一艘船不就行了?” “再抢?”众人愕然。 张小乙不好意思地道:“小人知道另外几艘船上的人该死,他们也是厮混汴京城的闲汉,趁着兵荒马乱纠集了一群人,驾着船抢掠偷盗大户人家遗留的钱财,听说还闹出了人命……” 赵孝骞闻言顿喜:“这下师出有名了,哪几艘船?” 张小乙指了指附近汴河上飘曳的几艘破渔船,道:“那几艘皆有参与,他们刚才还打算抢我的船,我拿刀拼命的架势把他们吓住了,这才保住了这艘船。” 赵孝骞眯眼环视,果然,在这等混乱时期能抢到船的人,都不是善茬儿。 乱世之时,律法不至,总有趁火打劫的人渣,这样的人确实该杀,正好自己缺少船只,也就不客气了。 赵孝骞朝陈守使了个眼色:“兄弟们有活干了,收拾那些个渣滓没问题吧?” 陈守咧嘴一笑:“我等皆是殿前司禁军,若连几个闲汉还收拾不了,趁早拔刀抹脖子。” 赵孝骞于是将冯氏,姑母和张小乙的母亲扶下船,陈守和几名禁军趴在船舱内埋伏,张小乙撑船朝汴河中央的几艘渔船驶去。 战斗几乎没有悬念,两船刚接触,陈守和禁军便跳了出来,一刀一个解决了整艘船上的闲汉。 当然,也仅只夺得了一艘船,其他几艘渔船见势不妙,纷纷驾船遁逃了。 现在赵孝骞总共有了两艘船,基本够用了。 此刻心情大定,赵孝骞将随行的人分别安排上两艘船,然后开始筹谋接下来的逃生路线。 现在的水位越涨越高,已然到了脖子处,过不了多久,城中未来得及逃走的人,会出现大批的溺亡。 但赵孝骞没有拯救众生的办法,他只有两艘船,不可能救人。 “从东城通津门离开吧。”赵孝骞叹了口气道。 船舱内,狄莹的姑母欲言又止。 赵孝骞没注意,但冯氏注意到了,拽了拽她道:“你有话便直说,骞儿不是外人。” 姑母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随后道:“世子,我等已无生死之虞,姑母想请你帮个忙……” 赵孝骞急忙道:“姑母尽管吩咐,若能办到,晚辈定不推辞。” 姑母迟疑了一下,道:“能不能请伱驾船去狄府看看,数百万人抢着出城,我实在担心狄家有人来不及逃走……” 赵孝骞神情犹豫,眼下有了船,大家确实没了性命之忧,多大的洪水都不怕,但长留在城中终归不利,谁知道会不会有潜藏的危险。 然而姑母紧接着补充了一句,道:“狄莹……或许也没来得及逃出城去。” 赵孝骞颓然一叹,好吧,不去一趟不行了。 他没忘记自己欠了狄莹一份天大的人情,就冲她在瑶华宫挺身而出,帮自己母亲出头讨公道,今日就算老天下刀子也得去一趟狄府。 “马上启程去狄府,动作利落点,莫耽搁!”赵孝骞当即下令道。 众人撑着两艘船,一群乘风破浪的哥哥姐姐径自朝狄府游去。 赵孝骞盘腿坐在船头,看着两岸一排排屋顶上,不停有百姓朝他挥手作揖求救。 赵孝骞却硬着心肠不予理会。 他不是白莲圣母,危难关头他力所能及,只能保护好身边的亲人和朋友,除了这个范围,他实在无能为力。 洪水涨得很快,汴京城里大半民居都已被洪水淹没,放眼望去,昔日繁华的汴京街景,此刻只剩了一片片青黑的屋顶,和无数密密麻麻求救的人。 幸好姑母死死记得狄府的位置,在她的指路下,两艘船顺利到达狄府。 此时的狄府已被淹没,还有几座楼阁仍露着头。 众人在狄府院子里划船叫喊。 九泉之下的狄大将军恐怕打死也想不到,居然有人会在他家院子里划船,好诡异的画面…… 众人叫了半天,终于姑母依稀听到狄府其中一座楼阁的天窗处,传来阵阵叩击声。 “果然有人!”姑母大喜。 赵孝骞示意渔船靠近天窗,狄府楼阁的天窗像一扇朝天的小门,叩击声便从这里传出来的。 当渔船停靠在小门边,赵孝骞同样也叩击了几下小门。 “莹子,开门,呆滴。” 第九十三章 拯救官家 皮一下很开心,一直皮一直开心。 赵孝骞的心情很愉悦,他在盘算今日若救下狄莹,那么曾经的人情账算不算还清了。 估计连利息都还了。 毕竟救了她的命,狄莹只要良心没被狗吃了的话,不仅人情债一笔勾销,事后还得给赵孝骞送一面锦旗,上书五个大字,“多谢救我狗命”,生生世世结草衔环报之。 想想就很爽。 小门叩击了几下后,里面沉默了片刻,然后,小门咔嚓一声从里面打开,露出狄莹那张略显狼狈忧虑的脸。 赵孝骞愣了一下,说实话,他没想到狄莹真在这里。 以狄家的能力,她为何还没逃出城? 看到赵孝骞的那一刹,狄莹两眼大亮,连呼吸都急促了许多。 “你,你是特意来救我的么?”狄莹眼眶顿时泛起了泪光。 “误会了,我只是路过贵宝地……见你没事我便安心了,再见!” 狄莹大急:“你,你站住!混蛋!” 赵孝骞身后传来惊喜的声音:“小莹儿,你为何还没出城?” 狄莹放眼望去,不由大喜,随即委屈地瘪着小嘴儿:“姑母……” 姑母从船舱走到船头,一脸诧异地道:“府里只剩伱一人没走了么?” 狄莹摇头,哽咽道:“我和父亲都没走,洪水来得突然,父亲让二房和三房的人先走,父亲说他是武将,足可自保,我不能扔下父亲不管,便陪他留了下来,正打算扎筏子逃生……” 姑母气道:“你爹是个老糊涂,自己作死还牵累女儿!” 狄莹泣道:“谁都没想到洪水涨得这么快,父亲扎筏子根本来不及,你们若不来,我和父亲都要上屋顶求救了。” 话刚说完,却见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将狄莹挤开,露出那张虬髯毛脸,开口声若洪钟。 “谁在背后编排我?” 姑母见到此人,眼中不由一喜,接着沉下脸来,冷哼道:“二哥一把年纪,越活越回去了,女儿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性命攸关的时候,你竟让女儿留下来陪你送死?” 中年男子大怒:“放屁!是我要留她么?打都打不走,她非要留下来,这犟种不知随谁,我有什么办法!” 兄妹俩吵嘴,一旁的赵孝骞却仔细打量着他。 这位想必就是狄莹的父亲,名将狄青的次子,狄谘。 如今的狄家,这位狄谘算是老大,本来他上面还有一位兄长,但早早夭亡了,现在是狄谘当家。 兄妹吵了几句,狄谘望向赵孝骞,也打量了他一番,道:“这位,想必就是楚王世子了?” 赵孝骞站在船头,急忙行礼:“晚辈赵孝骞,拜见狄伯父。” 狄谘用力一挥手:“啥时候了还拜个屁,快快把我俩救出去,找個高点的地方你使劲拜。” 幸好有两艘小船,多装狄家父女二人勉强也够。 将狄家父女接上船,赵孝骞长松一口气。 功德圆满了,今日救人的壮举,至少给自己添了十年阳寿。 狄家如果客气一点的话,给自己立个长生牌位,阳寿再加十年。 妥了,内定版百岁老寿星,不出意外的话,能活到死。 两艘船满载众人,当即朝通津水门驶去。 一个时辰后,没出任何意外,船儿驶出了通津门,终于逃离了汴京城。 回首望去,整座城池淹没在一片汪洋里,依稀只见城池的轮廓,以及高耸的城头上,无数密密麻麻的待救百姓。 幸好汴京城墙比较高,城头马道也算宽敞,许多百姓有了暂时避难的地方。 赵孝骞抿唇转过头去。 生而悲悯,是人的本性,但他无法拯救受难的苍生。 在大自然的天灾面前,无论多么强大的人,都显得渺小。 能救下的人都救了,出了汴京城,赵孝骞按照与赵颢约定的原计划,两艘船朝尉氏县驶去。 一路上大家都很沉默,不仅是因为疲惫,也被这场天灾而震撼。 两艘船总共十多人,显得有些拥挤,载重方面其实也很勉强了。 还有个大问题是,大家携带的干粮不够,从事发到此时,已过了几个时辰,每个人水米未进,情势有些严峻。 而出了城后,放眼望去,汴京城外的乡村也是一片汪洋,四面皆被洪水淹没,很难找到食物和淡水。 “都克服一下,再忍一忍,先找高处暂憩,补充食物淡水。” 赵孝骞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 我还是个孩子啊,为什么要担起这些责任? 两艘船上的长辈都有好几个,他们却似乎习惯让赵孝骞领头做决定了。 尤其是狄谘,自从上了船后便一副理直气壮坐享其成的姿态,要不是不大乐意又欠狄莹的人情,赵孝骞真想下令把这货扔下船了。 撑船南行,直奔尉氏县方向,这是赵孝骞与赵颢约定的会合地点。 又行驶了一个时辰左右,前方突然迎面驶来一艘渔船,船头站立一人,神态焦急,不时扭头冲着撑船的人骂骂咧咧。 离近了细看,赵孝骞不由一喜。 “立衍兄!你也逃出来了?” 对面立于船头的正是魏节,见到赵孝骞后,魏节的表情未见喜悦,仍是一片焦急。 “世子,闲话先莫说,快!帮忙找人!”魏节急道。 “找谁?” “……官家!” “我尼玛!”赵孝骞大惊。 你们把皇帝搞丢了?真棒! 简直不可思议,洪水来袭时,皇宫应该是最先得到消息的。 赵煦虽是天子,但也扛不住老天爷的大逼兜,该逃还得逃。 皇帝出逃,那不叫“逃”,而叫“巡狩”。 按礼仪按规矩,皇帝巡狩至少数千禁军跟随,宦官宫女扈从如云,就连尿尿都有人帮忙扶着龙鸡瞄准,无论任何情况下,都身在森严缜密的保护之中。 所以,你们这群货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皇帝搞丢的? 赵孝骞想破头都想不明白。 无可否认,这次黄河决堤,洪水来得太突然,汴京城从官家到臣民,每个人都逃得无比狼狈。 但是,连蝼蚁都能想办法逃出生天,大宋的官家却丢了,这实在是一件很耻辱的事,满朝文武应该当场自尽才对得起列祖列宗。 两艘船靠近,魏节冷着脸道出了实情。 洪水来袭之前,黄河边便有驿卒十万火急报讯,全城还在沉睡时,赵煦就被宦官掀了被窝,迷迷糊糊坐上御辇往城外逃。 事发突然,逃命要紧,宫中禁军来不及调动,赵煦匆忙出宫时,随行禁军只有两千余人。 原本官家出行是有龙舟的,但龙舟停靠在宫城北面的五丈河,距离太遥远,而且与赵煦原定的巡狩方向完全相反。 于是赵煦决定不乘龙舟,径自在汴河边征用了几艘渔船,选择的路线与赵孝骞一样,都是从通津水门出城,直奔许昌而去。 有一个神奇的冷知识:几艘小渔船是装不下两千禁军的。 于是还没出城,赵煦便令两千禁军寻找船只后再跟来,而他,则带着郑春和和几名心腹宦官,以及十几名大内高手乘渔船出城。 故事到了这里,便戛然而止了。 是的,赵煦出城后,乘坐的几艘渔船失联了。 其余的禁军想方设法弄来龙舟和征用若干渔船,紧跟赵煦其后,但出城后便失去了赵煦的踪迹。 殿前司,诸班直,皇城司,大家都急疯了,瞪着通红的眼睛,在汴京城外东面方向找了整整一夜。 所以赵孝骞见到魏节时,他的表情才会如此难看,就好像自己的葬礼即将开始了。 没错,如果赵煦有个三长两短,将会有太多的人头落地,其中就包括魏节。 赵孝骞听到这里,一颗心也悬了起来。 赵煦不能出事! 他若出了事,莫说对朝堂对天下会造成多么严重的震荡,就说是楚王府,也经不起折腾。 换个人当皇帝的话,旧党如果又支棱起来了,那些朝臣们会把楚王父子撕成碎片。 反过来说,如果赵孝骞找到了赵煦,可就是一场泼天的富贵。 皇帝这个级别的大boss,不一定血厚扛揍,但一定会爆橙装。 “走,去找人!”赵孝骞当即做了决定。 上架感言 掰着手指数了数,这本书是老贼入行以来的第九本了。 时光荏苒,当年刚入行还是个生瓜蛋子,十几年了,一路跌跌撞撞,竟也写到今日,当年我可是没打算写这么久的。 经常对朋友吐槽说,以后干任何行业都不要写书,太累太伤脑,伴随着身体的各种毛病,以及常年宅在家里码字,与外界脱节,个人性格方面也扭曲得厉害,反正近年来我感觉自己越来越变态了。 但是,怎么办呢? 除了写书,我似乎没有别的特长了,现在丢掉键盘去找工作,不说自己能不能胜任岗位,就我这自由散漫各种不服的性格,领导都会被我气吐血,放到社会上会给人民添负担的。 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坐在书房里码字吧,不求对社会做多大的贡献,至少是无害的,如果在书里掺点正能量,引起诸君的共鸣共情,那就更值得了。 如题。 上架的日期其实一拖再拖,到了二十多万字才咬牙决定收费。 新书《世子稳重点》今晚0点正式上架,诸位君子多体谅,尽管有些不好意思,但老贼靠这点微薄的稿费养家,还是厚着脸皮向诸位君子恳求一下。 求大家正版订阅章节,一本书的每个字都是作者的心血所凝,实现個人价值与梦想的同时,也希望它能以物质的方式得到大家的肯定,作者本人才有继续码字的动力。 行业越来越卷,年年新人换旧人,老贼能在这个行业里坚持十五年而仍未黯然退场,这里要多谢诸位新老朋友不懈的支持与肯定。 愿诸君再扶我一程,助我上青云。 老贼拜谢诸君! 第九十四章 主困臣救(求首订!!) 经常把皇帝搞丢的朋友想必都知道,丢皇帝容易,找皇帝难。 村里丢一头猪都得全村出动,上山敲锣打鼓地找,更何况一个能爆橙装的大活人。 本来劫后重逢是件高兴事,但魏节此时心事忧虑,无心与赵孝骞聊天,简单指点了一下赵煦失联的大致方向后,便催促着手下继续寻找。 赵孝骞没让他走得那么痛快,仍然 离开后的龙昊,感受到自己的境界,竟然已经突破到封皇境,并且还是直接稳定在了巅峰封皇境,这是什么概念? 突然,一位少年走进张家,张邂逅听到脚步声后,就回头看去,只见此少年油头滑面的,长的细高英俊,活脱脱的一位美少年。 发生这样的事对于他们二人来说,究竟是福是祸,还真不好得评价了。 她长发有些凌乱的散在背上,脸颊一半埋在手臂之中,这个角度去看,她的睫毛很长,在眼睑投下了一片阴影,睡着后的她显得更加稚气,像个可爱又脆弱的瓷娃娃。 甚至在他们看来,只要杀死了牧易,这大奴自然就不再是威胁,甚至两人心里也抱着能够把大奴收服的念头,毕竟这大奴一看就智慧不高,关键自然就在牧易身上。 看到这里,惊魂未定的众人也终于慢慢从之前的恐慌状态下逐渐恢复过来,并且感受到路人的目光后,一众轮回者们这时候也个个都尴尬的不行,这所谓丢人丢到外国的这句经典台词似乎也正体现在他们身上。 吴用决定还是赶紧把它带到郊外去,找个洞或悬崖什么的扔下去算了。 秦宜宁的眼睛明亮清澈,她虽未说出“昏君”二字,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在说什么。 先前对王傲天施放神魂冲击,其实是他刻意为之,虽然此举冒险异常,但同时也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好处。 “邂逅哥,你在想什么?”唐卡见张邂逅半天没有回话,于是提醒道。 一路上了二楼,推开两人的房间,看到本是低调的房间,被一片红色所包裹,傅承爵沒有觉得心烦气躁,反而是勾起唇角,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因为这是属于他跟秦欢之间的。 跌跌撞撞,一身疲惫,白素已经完全昏睡了过去,他却带着她出了帝都城,落在了西郊。 就在此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场清脆的声响,这一声声音并不大,却震的仿佛整个冠军堡都抖了三抖。 辰年见再问不出什么来,干脆就叫他去院子里呆着,没她的命令不得随意出去。 一个身高八尺的男子一脸凶神恶煞的看向雷雨呵斥道,四周观众急忙躲闪,不敢看这里。 “你是不是还想说,我全家都是猪?”他永远能知道她的表情是在说什么,只因每当这时,她心里的想法根本就会在脸上表现出来。 “你身上消失的三块神轮斑,就是那三道光明印,对吗?”骞晴愣愣地盯着旷异天的脸,充耳未闻。 傅雪娇倚坐在云床上目光无意识的盯着空气中的某个地方,手中恨恨的扭搅着一条帕子,将一条上好的生丝帕子扭的不成形状。 到了厨房,众人集在一起听管事的说了几句例行的训话,便各自散开,去做各自的活计。蔷薇也拎起水桶,准备开始自己一天的工作。 郑纶这时已是觉察出温大牙与辰年两个是在戏弄自己,不觉微窘,可见辰年这样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心中却又有一丝微甜,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是该恼还是该喜。 第九十五章 危急救驾(求首订!!) 赵孝骞会水,那是属于前世的技能。 没去过什么正规的游泳馆,也就是小时候在乡下的河边和水库里狗刨,长大后学习工作,没机会游泳了,于是改为在知识的海洋里狗刨。 技能有点生疏,但够用,姿势不必太好看,淹不死就是成功。 赵煦掉下去的水面离他很近,赵孝骞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扑通跳下水后,郑春 看着石碑上的字,众人都是面面相觑了起来,从那三个险字,众人好似经历过了一场剧烈的争斗一般,肝胆俱裂,仿佛预示到了自己死亡一般。 他心里倒是无比欣慰,他可是很早就跟着秦君,看着秦君一步步爬上来。 “大师兄!你拉着我干什么,一定要让他们说清楚!还有你为什么要跟他们道歉?我又没做错什么!以为自己漂亮就可以目中无人了吗?哼!”虞玥一看赵无双又拉她又道歉的立马不乐意了跟赵无双吵了起来。 万东伟说完那句话后,便闭口不言,韩进清也不好再问什么了,转脸看着黎欣,二人都显得面色沉重。。。 他本身就是越阶挑战的变态,虽刚突破大罗至仙,他却有信心挑战大罗始仙。 “好,感‘激’的话就不用说了,你们都是我的兄弟,你能康复是最好!”王羽端起酒杯一口就干了。 当听说秦君需要龙拉轿时,南尽海龙族直接沸腾了,它们并没有感觉到屈辱,反而很兴奋。 太上老君好奇的问道,和同等实力的强者交流悟道,对彼此都有帮助。 当一百把长剑全部刺穿他后,他发现自己回到原来的黑白空间中。 哪怕张晋元刚刚的攻击,轻松就被摧毁掉,可他们依旧不认为,叶天辰有获胜的可能。 张青瞬间暴走,强大的战意似乎已经化为实质,压迫式的朝着炎兽压过去。 而诺拉克,这家伙运气真不错,不知道是不是被哈德里特殊关照着。 司筠灰头土脸的从人形大坑中爬了起来,转头望向夏笙等人,结果发现所有人都不看她,就连奈长川都转移了目光。 要害受制于人,屠勒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似乎伸手想要反抗,但是张青果决的一手刀劈在他的手上。 虽然在现实游戏中是人手一个方块,但在游戏背景中这东西可不是什么大路货,而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宝贝。换成轮回空间那更不用说,只看它的属性就知道。 进入大殿后,才知道里面别有洞天。似乎是用了空间折叠之法,使本来就宽阔的大殿更显辽阔。银月魔狼脚步不停,穿过空旷的主殿直往传承殿去。 而消耗却比一项技能升到10级以上要少得太多,何止数倍的差距。 “我当然相信,但是镜子碎了就是碎了,就算再黏上了,也会有痕迹的。”奈长川满不在乎。 迎着潮水一般的攻击,钢须吸气,握剑,然后以左脚为轴心,身子旋转了起来,那周身的光芒也跟着高速转动,形成一道绞碎云端的蜿蜒龙卷。 只不过这事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尤其他向来高高在上,掌握大权惯了,一朝要他放下一切,安心休养还别老发脾气?这对他来说无异是比登天还难。 “那是必须的,这种人渣是该好好教训。”罗信林做好握着拳头的手势。猥琐男想趁乱冲出去,罗信林迎面一记重拳,嘴巴和鼻子立马挂彩,芮雯见着忙拍手鼓掌。 第九十六章 秩序恢复 赵煦捡回了一条命,大宋的官家仍是官家。 那么接下来,这位大宋的官家便要处理这场天灾了。 天下乱了,中原乱了,朝廷不能乱。 渔船朝西南方向行进,目的地是尉氏县,陈守和张小乙轮流撑船,赵煦和赵孝骞坐在船舱内也没闲着,赵孝骞好奇地问起赵煦为何会漂到汴京城的东南面。 赵煦神情灰败,唉 他做错了什么,他们这些鞑子做错了什么,他们当然不会知道,因为他们忘记了自己曾经一次又一次的将屠刀砍向汉人,汉人的死难,在他们眼里,不过是猪牛狗马一般的存在,他们没有人将这些看在眼里。 那么像雪乃这种人,毫无疑问,拥有远超他人的芬芳,最为受到上帝的钟爱。 许久不见,这两人的武功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徐子陵在天霜拳上的造诣越发深厚,一招一时之间都带着可怕无比的寒气,周身的牧草因此出现了一道白霜。 想明白了这样一点后的话,刘佳宁他自己这里也是说继续的加油努力了起来。 不过除此外,他已经决定不再隐瞒绫濑,跟桐乃还是大大方方来往好了。 “啪!”的一声,他们像只风筝一点,飞起来,飞撞到几十米远去,狠狠地撞倒土石墙上面。 只见凤匣缓缓嵌入石台,最终与石台融为了一体。紧接着只见凤匣打开,自其中一股鲜血喷涌而出!祠堂内霎时间充斥着一股血腥味,这鲜血粘稠而又滚烫,几乎就好像是一道岩浆。李察的脸色微微一变,忍不住退了两步。 “报警,带我过去,我就不信收拾不了这几个混蛋了!”陈天莹一撸袖子,一扭身直接往回走。 两道冲天的刀气自城墙下乍起,血无崖和魔无道二人紧跟刀气后方跳上了城墙,滚滚刀气将站在城墙边缘的士兵直接劈成了两半。 崔斌缓缓割破自己的手腕,鲜血低落在木桶之中,木桶里面的蛊虫立刻如同疯癫一般,开始互相撕咬。 皇室是什么地方,是专门培养贵族的地方。你让她突然来到一个跟停尸间相差无几的地方让她打扫卫生这怎么受得了。 却是没有说明白,只要大道级别以上,甚至是合道圣人都可以,而且还根本不用去到圣界,只需要在青云炼场等候就行。 他记得据点中可没有留下一名上忍,所有还能战斗的上忍都已经被派遣上了战场,这里只留下了中忍和下忍。 神翼当初让奎雅维洛大陆沉没,也是吸收物种吞噬者大量的能量,现在的神翼虽然不能让大片大陆沉没,但是让那些岛国沉没还是没有问题的。 旁边的唐云萱犹豫了一下,也迈步走去,巨灵神殿中应该有着绝世机缘,她又怎会不心动。 叶幻挥舞着背后的能量之翼,脱离了战场,毕竟这个世界的规则是亿人级的存在在天启审判日之前,不能参加战斗。 王子安说:事情决没你想象中的美好,农民也有好勇斗狠,粗蛮暴戾,睚眦必报,偏狭固执,迷信武力的另一种面目。 谢英说:在录像厅里,看多了港台的警匪片,拿黑社会老大当榜样。 而且,丹武双修,才是一条便捷之道,这是他前世以命作为代价,所领悟到的。 黑大见此,便知道之前的劝说无效,只得无奈叹息,可心中确实也对家主的吩咐有些不以为然。 第九十七章 小乙归心 赵孝骞确实要用钱。 朝廷在恢复秩序,赵孝骞也要收拾善后。 欠的人情要还,欠的钱也要还。 他这一生如履薄冰,没钱真到不了对岸。 赵颢整个人趴在钱箱上,像一只霸占了天材地宝的猪精,死活不肯让。 “儿啊,你还太小,如此多的钱财,你把握不住……”赵颢苦口婆心劝道。 “咱家 当一个明显是混混的家伙在看到他们后大喊:“你们总算来了。”并流出激动的泪水时,他们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了,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甚至是她师傅神龙教教主也做不到,但是现在居然有了,而且还是在自己洗澡的时候出现。 “你一句可是把所有男人给骂了。”百里千寻嗤笑一声,悠然的喝着爽口的茶水,眉梢都不动一下。 秦安亲自指挥人将归宁礼抬进府中,他虽是默许了潋的一路护送,却也坚持跟了过来。 廖云很会利用周围的环境,随着雨水的降落,他每一次发起攻击的时候,劲气钻进雨水中,使雨水也变得有些攻击力。轻柔的雨水在劲气的作用下就像是钢珠一样,打在身上虽然没有致命的效果,但略感疼痛。 “不好,这道气浪如果自己硬接,只罢会折损至少两成的气力,可是,如果不接那么……”玉拂尚人想到这,身形一闪,便要躲闪,可是,他太忽略了魏炎的这一击了。 片刻之后,费胖子的身体四周便被团团黑雾所包裹,江淮子同样如此。 “玄阴杀葵星。”红衣没有理会武道天王的震惊,而是高举双手,混沌之中骤然出现了一颗星辰,一个血色散发着滔天杀伐之力的星辰,这就是红衣的道之显化也可以说红衣的本源,玄阴杀葵星,而且还是最高级的黑煞。 “陈亿死了!”电话对面张瑶的声音就像是一阵旋风般的扫过路飞扬的思绪。 “同样身为精灵王,次元系的弗里徳。”一提到那位孤傲的次元战神,马尔修斯的眼里仿佛有了光。 葭月走近了他,正要说话,可突然,囚笼里有一团黑雾凝结聚拢,化出了一个男子的身形。 擎空·凡尔斯接下,随意扫了一眼,便翻至背面。他摘下了左手套,随后手心就着枪刃的锋芒擦去,霎时间鲜红的液体自划痕中渗出,滴落到拓本上晕开几朵血花。 唐居宴起身,手搭在她的纤纤细腰上,两人旋转着舞步,到了舞池中间。 行军打仗那不过是权宜之计,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誓死作战又如何?哪里比的上御前伺候? 安逸宸以为自己幻听,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就见僵尸的后面有个看起来像僵尸的正常人正看着他,手里的是一把重型机枪。 苏曼卿见了那汉子,吃了一惊,原来正是在钱府中遇到了薛蛮子,另一个崔人龙,另外三人却没见过,他忙转过身去。 子承父业,虽不是想要在人世改天换地,江山易主,可若是玥儿能承袭他生父的意志,在这大厦将倾的乱世扶危救困,拯救社稷,也是无愧当年的生身之情。 要知道,刘鲁率领的先头部队,共有十名灵丹境强者,二百名七煞境武者。燕武才有八名灵丹境强者,怎么灭? 刘烈火气一下子上来,额头青筋暴起,双眼冒火,如果此时刘鲁来到他面前,他可能真的会劈了刘鲁。 第九十八章 英雄救美 一声暴喝吓得巷子里三名大汉腿发软,惊恐地扭过头,见赵孝骞陈守等一群人眼神不善地盯着他们。 被三名大汉包围的姜妙仙却两眼一亮,不知为何突然涌起一股委屈的情绪,美眸眨了眨,顿时梨花带雨哭了起来。 接下来的场面血腥暴力且毫无人性,对这种闲汉泼皮,训练有素的陈守等人三拳两脚便解决了,然后拖死猪似 然后白亚的颜色是浅绿色,这种明亮的绿色,就是新手上路符号右半边的颜色。 这些先天宝物尽皆威力不俗,被皇者掌控之后,也能让皇者的实力更进一步。人族的四位皇者,有了这些先天法宝之助,在同境界的皇者之中,已经可以算是顶尖的存在。 听到他的这声对不起,她如泄气的皮球,慢慢地滑坐在地上,蜷缩在墙根,双手抱着膝盖,不言不语,眼泪仍然不停的流着,湿漉漉的头发垂落到地上。 总而言之,她那从蓬松柔软的发际露出来的耳垂——红得不得了。 说罢,边令左右将其押入囚车看管。而后命令后军变换前军,回师代郡。 再比如,原本保持中立的铁血军团突然间也倒向了黎阳。那个十二星将之一的蛮牛甚至对黎阳表现的十分恭敬。 “这个,帮我择干净。”楚安然也不客气,把一框子青菜递给了他。这是一会中午做饭要吃的,有壮丁不抓,她又不是傻。 第二天,庄飞依旧来到项目部工作,他见到了苗苗,他想向苗苗求证:苗苗与胡朗律师的传言是真是假。可当他把苗苗叫到自己跟前时,脑子里却出现了自己与肖燕的缠绵画面,他无脸询问关于苗苗的流言。 威压磅礴如怒海卷来,直接穿透过古城透发出的乌光,令众人如惊涛骇浪中地一叶扁舟一般。龙族似乎想好毁灭这座死城,尽管它们心有忌讳,并不敢真个降临下来,但是远程攻击的咒语却是铺天盖地而下。 “你……”楚汉听言,转头看着盛司宴,想问他晚上要住哪里。却被楚安然直接拉着进了院门。 姬奴上迅速赶到了城西,息园是个巨大的戏园子,前头是唱戏的地方,有钱人家的消遣。前头隐约还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戏声。 陈南满意的点了点头,从金刚铜人苏醒的那一刻,他就感受到了极为强悍的沉重感。 “这怎么可能?”大祭司双目闪烁,隐约带着强烈的震惊,若说陈南之前的那道曙光之力,是超脱了天影规则的存在,乃是陈南的杀手锏,大祭司可以理解。 萧木没去理会高鸣,在地上一点,跳起来一百多米,落在金莲树上,一口气摘下三朵金莲。 李云霄不惊反喜,这可是难得的对手,练手刚刚好。手持紫凝剑,在极阴柔韧性的配合之下,大开大合,与之大战起来。 顿时,一股充沛的灵力,涌入体内。就像是剧烈的三伏天,手上握住了一个冰袋那般,让人四肢通达,心旷神怡。 看到窗外正骑着马在草地里驰骋的陆承洲,江年跑到其中一扇推开的窗前,朝陆承洲挥手,叫他。 如他所言,林狼在这一年里将前世在全国各地闻名的中医药世家,包括很多不问世事,居住偏僻却学识渊博的医者全都集中起来。 那高达数百丈的蔓藤城墙,将边界之处重重围绕,形成了坚不可摧的防御。 第九十九章 秋后算账 足道也是道,手法也是法。 道法自然。 赵孝骞是真不会跟别人客气的,属于顺杆子就上的人。 姜妙仙说要当丫鬟,那么她就是丫鬟,丫鬟就该干丫鬟的活儿,给主人按腿捏脚很合理。 在赵孝骞的眼里,什么青楼花魁娘子,什么一掷千金仍不可一亲芳泽…… 真想让那些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文人公子们 不让喝茶?我也不是非要喝茶不可。捧着点心盘子,苗翠花一块接一块吧唧吧唧吃得津津有味。 此时此刻,天地之间,所有的一切的气息和罪孽都已经变得沉寂非凡了。 清让打开端木安瑞头上那一扇柜门,“我放在这里了,你总是舍不得穿,如今怎么突然想起它了?”往年总是娘的忌日爹才会将那件衣服取出来,只看看也舍不得穿。 不等跟在后面的赵宇轩看清楚,那辆电动吅车右侧车身几乎擦着地面,以贴地飞行的势态完成了右转弯,车身迅速扶正后关闭右转向灯再次加速,连续超越了前面几辆慢速行驶的轿车,三晃两晃就从赵宇轩的视野中消失了。 这才是李明秋真正担心的地方,他生怕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在天堂组织隐藏在暗处的那些死尸的眼睛里,他生怕自己赌的这一次会把柳怡的性命搭进去。 他像个好奇的孩子,探寻着世界最美丽的秘密,无法自拔,爱不释手,深陷其中。 内达卡心中却泛起一丝阴冷凉意,和煦微笑的背后是徒手宰杀无数异端地血戮,哪怕自己始终遵守着相互的约定,没有逾矩,也难保自己身后不会突然出现静灵堂的刺客。 西苑是应宁王府唯一没有重新修葺的一苑,共有八处院落,悲镜轩便是在最静僻的一处。 年轻男人手脚利落,立刻将挖掘机掉过头来,大大的铁钩重重的朝石柱上砸去。 上次与秦落凡疯狂了一夜,那条狼兴奋得什么防护措施都没有做,而事后,她也没有吃紧急药。 就算以后不在医院住,但还是有必要准备一些东西放在宿舍里,以备用。 而对钟岳明显的关心,童恩心里暖暖的,却不知该说些什么。钟岳也因为猛地放了心,但又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的这种担心,一时也有些语塞。 做好这一切后,我放下手机,徐徐舒了一口气,然后疲倦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原来叶星已经回来了,他就站在我身旁。 冯一菡立即叫来了心腹爱将卢鹏,令其带着刚写好的信函亲自送给其父亲。让他知道此城到了危亡之秋。 洗手间隔壁的楼梯口处传来男人的争吵声,陈默菡无意偷听,但那些话语却一个字不落的飘进了耳朵里。 只是被他这么抱着,她只得浑身不舒服,一路上,各色眼光不绝。 这几个月,几乎过得跟打仗一样,我需要给自己放个假,我需要出去走走瞄瞄,毕竟世界辣么大。 听到孙延龄这番软硬兼施的话,莫家三兄妹互相交换个眼神:看样子,人家早留了后手,若是执意不从,这土司都要换人做了。 几天过后,车犁送来情报,说丁王得了病,不想见任何人。只想一心静养,令他找大儿子丁城,但丁城却说此事甚大,没有父王的指示,他说什么都不敢答应。姜城主气得几乎毛发直竖,双脸肿胀。 第一百章 定情之约 入夜,尉氏县城外。 大营开始收拾行装,明日一早,官家和文武百官便将启程回京。 因为这场洪灾,大宋君臣在尉氏县野外搞了近半月的宿营野炊,就连朝会都是在帐篷里解决的。 终于,今晚是最后一夜了。 赵孝骞的营帐内,气氛有些旖旎。 昏黄的烛光下,赵孝骞以姜妙仙修长又富弹性的大长腿 他抬眸看了眼碧纱遮着的窗外,天色还尚早,但是他已经等不及想要向全世界宣布他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查理家族那么多,对它虎视眈眈,眼红嫉妒的人必然不少,但不是谁都敢这样直接绑人,这太冒险了。 靳澄湛拉着她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安抚,原本他男孩的手比她大一点,现在大两点,再大一些就能完包裹,这手指、就想亲一口。 分析己方优劣设计指挥官的基本功,尹伊对自己现在的优势心知肚明。 “你想怎样对我不客气?杀了我?”孙胜男嘲弄一笑,也不知道是在嘲弄谁,还能怎么不客气,单是这句话就够伤她的了。 他们五人其实挺难安排的,以这情况来看,主力应该是他们三人,以对方五人不弱于职业选手的实力,就已经不是之前的娱乐赛可比,连翁子航都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萧翊辰的技术估计连泉水都走不出去。 散会后,白术走到阳台上,他用手帕将纤尘不染的栏杆擦了又擦,才嫌弃的将手放上去。 “我是你的后妈,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说完,他姨父要哭泣的模样,让苏无双看到之后并没有动用反而还更加的讨厌眼前的这个后妈了。 让靳澄湛说,她还有个爹,不过对木匠的态度,还是从心里、一颗赤子之心。 他说好,然后抱着她转过身,岔开坐在他腿上,扣住她的手摸下去。 白浅死而复活,自然更加懂得珍惜,也是将陈祎和观音紧紧抱住,幸福的泪水不停滚落。 “是金陵花卉交易市场吗?还是七桥瓮花木虫鸟市场或者夫子庙?”司机师父询问道。 西夏士兵显然没有经过系统的避炸训练,他们不知道匍匐和盾牌可以在最大程度上保护自己不被炸伤,更没有专门的观雷兵。 他看到了她,看到了日思夜想的她,他的心,狂跳不已,就好像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的情形一样。 ‘嘭嘭!’两家投石机同时射出,两颗黑黝黝的震天雷腾空而起,向寨门飞去。 前世,马林就是这样的老板心理下的受害者。即使没事,也不敢闲下来,还要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来。 宋建凡静静的听李燕说着,他不明白,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李燕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李延庆翻身上马,向数十万百姓挥挥手,调转战马向西疾奔而去,在一边保重的呐喊声中,李延庆的身影渐渐和三万大军一起消失在远方。 江宁默默不语,下船行走在岛内。无视着仿佛置身宇宙星空般的场面,直奔那缺失的一角。来到近处,打眼一瞅,眼前的礁石顶端缺失了一块。不出所料,这缺失的一块红宝石,正好与星图上的五颗星辰相对应。 徐莹莹和韩林对视一眼,完全在心里坐实了刘川是一个禽兽的事实。 不光是他,其实看到凌霄那不可一世的样子,那强悍的气势,都觉得凌霄极有可能是来自于某个大势力的公子。 第一百零一章 圣驾归京 男人是视觉感官动物,选择配偶大多是用眼睛决定的。 用大白话来说,就是“看脸”。 只看脸的话,姜妙仙应该能打满分的。 哪个男人能拒绝一个满分的美女纳入自己的后宫呢,人家都不要唯一的正妻名额,只要侍妾的名分。 赵孝骞确实打算为姜妙仙赎身,如果不是太贵,可能早就付诸行动了。 而曰本在80年代年代,嚣张过度,让欧美多个国家财长联合施压,强迫曰元升值,打压曰本的产品出口。 此时此刻,云牧和哈珀说是单挑,实际上正被满腔怨念的大叔蹂躏。 这个念头不过是一闪而过,叫中华实在是不太恰当,那有什么公司用国名的。 走出浴室的时候,他随手围了一个浴巾,露出完美的身材,正在用毛巾擦着头发,因为没擦干,有水珠顺着起伏的肌肉缓缓流下,性感无比。 将巨大暴蝾螈和捷克罗姆留下,林萧当天就离开了方缘地区朝着关东而去。 人有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当你想要的时候,你却没有办法得到自己所想要的,当你不想要的时候,它却偏偏自己的身边不离不弃。 回到自家的车里,凌宝鹿将孩子抱过来,梅姨这才下车,到副驾上坐好,凌宝鹿则把孩子放在安全座椅上,为他扣好安全带,自己则做在他旁边。 队伍分散为两支,分别潜入士兵宿舍的左右方,何惜梅带领一队,郑奇带领一队。隐藏在阴暗中的队伍终于开始行动。 “我也一样。”陆陆续续有人举手,这种武器,真的非常有诱惑力。 差一点儿将林云给惊吓得叫出了声来,好在是她的承受能力稍微好一点儿,只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强行的将自己心中的那一股惊恐的感觉给压制住了。 看过了现场的检测以及分析,寇一铭让副警长海富川和几位组长一起来到现场,以及原先晕倒在外面的几个警员,“你们可有看到凶手的样子?”寇一铭目光盯着他们,几个警司纷纷摇着头。 此人之所以叫做魔爪手,乃是因为他的双手威力无穷,蕴含的都是狂暴的气势,狂风不断的呼啸。 “不多不多,也就十几万跑出来了。努力哈,我等你的好消息。”白无常随意的挥挥手,声影消失在地下室的黑暗里。 且这些计划还不是真正的主干部分,收集血球的时候,早早便察觉到不对,将大部分血球转移走。 “罗蚁!居然敢阻挡神的脚步,现在,你们两个都要死!”蜥蜴人此时似乎跟你更加的愤怒,布满鳞片的脸居然先是烧红的烙铁一般,眼睛里甚至都喷出一两米高的火焰。 炼金术士也是世间一种稀少的修炼派系,其中分有两大支脉。一脉是以鼎炉作为象征的炼丹大士,而另一脉则是以地火阳池作为信仰的炼器大士。 继而纵身一跃,右腿踢向玄远腹部。玄远向右倾斜,避开了这一脚。 这就是希望之子吗?灵魂气息如此年轻只有万年而已,虽然天赋不错,但是实力确实十分的低微。能够让两位神王认主,难道说这年轻人后面还有一位才是真正的希望之子,这样说的话一切似乎就有了解释。 陆飞并没有招呼他们,此刻的他却是将元神之力放出了第三层空间,散发到了青云城之中。 韩信抬头看了看已经凋零殆尽的树枝,心想最多一月,王离就会被迫班师回营的。 第一百零二章 逍遥无道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刻膛线也是。 有些精细的活儿,真只能让专业的人来干。 农夫挥锄头,铁匠抡锤子,流氓当街脱裤子,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 枪管内的膛线绝对属于技术活儿,而且以大宋目前的原始工业水平,很难实现机器刻膛线。 以赵孝骞废物般的理工知识水平,也造不出刻膛线的机床。 戴维斯脚弓推出一个直传,叶枫接球,哈维以为他会如刚才一样把球传回去就没逼得太紧,哪曾想,这一次叶枫不仅没有回传,还把他轻松地过掉了。 吴凯听到林雨暄那犹如妻子般的叮咛,就笑了笑,回答道:“我知道了!我们就在帐篷外面,你有什么事情大声叫声,我马上就回来。”说完就和刘主任一起走出帐篷。 鲁大发也叹了一声,过来轻拍着原振侠的肩头,表示对他的同情。 董老板一拍前额壮声笑出口,称有了孵化基地技术保障,翻个两三倍总不成问题,然后不忘向五位成功人士介绍孵化基地,他们一个个焕出满意笑脸,又来一轮敬酒的热潮。 辛艳翎尴尬的笑笑,想到自己现在是拿人家钱在工作,也不好继续闲话家长,朝张扬挥挥手继续认真工作了。 可是就连熟悉流浪乐园帮会的黑杀也没有预料到,迁徙到这里的帮会是个短时间内崛起的爆发户,根本就没有城镇防御体系的概念,思维模式依旧停留在‘地下室’时代。 吴凯听到郭华的话,就将自己的房间号告诉郭华,随后跟他说了声再见。就挂断了电话。 苏槿夕有些怀疑。苏钰可堪称是医学的天才,当初就连华神医也赞叹过,他的医学功底可是很深厚的。 卫风掀开被子站起来之后立即陷入到了一个尴尬的境地,那就是自己的关键部位竟然昂然不已,一柱擎天的,很明显的显示出了主人的‘精’力旺盛嘛。 云鹏听到这里心稍微安定了些许,虽然不知道茹佳是否明天真的会醒过来,但是宵烈的品行他还是很清楚的,他从来都是言行必果。 可以看到,杨晓雅的眼中的怒火越来越旺盛,脸上也是变得越来越愤怒。 唐歌礼貌说道:“姑娘受惊了,歇息吧,我自己来。”他拿过工具,自行将琴弦卸了下来,在没给过杨国忠好脸色,反而捉摸着有机会弄死这老狗,否则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说实话,二师兄虽然平常话不多,跟叶刺也不如四夕那样亲近,但他总能给叶刺一种亲人的感觉,有他在,即便出三青会遇到危险,叶刺好似也都不怕了。 正因如此,不是任何学子都有福分可以被宗师收入门下,因很多宗师一旦成名、被封为宗师之后,就对于所收弟子极为挑剔,不仅挑他们的天赋灵性,还挑他们的命途劫数。 “你说。”林翰直接被龙伟湘转移了注意力,所以他没有再追问。 要不是苏锦见过他毒发时候的模样,真的不敢相信他竟然会有那样恐怖的时候。 “思雅,你记住,等会儿不管别人问你什么,你都不要出声,一切由我来回答。”龙伟湘面容严肃的交代道。 那名大汉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对他们不利,但就这么走了,那名大汉真是不甘心。 这老人简直就是一个祸害,动不动就弄出个瘟疫,还一次比一次厉害,要是让他存在这个世上,不知道会造成多少伤害。 第一百零三章 市井大哥 咔嚓一声霹雳,震得赵孝骞耳朵嗡嗡响,后背瞬间冒出一层白毛冷汗。 心念电转之后,赵孝骞突然镇定下来,然后开始反省。 自己究竟震惊个啥? 曹家父女之死,赵煦知道不是很正常吗? 皇城司这个机构,本身就直属赵煦统领,有什么能瞒过他的? 幸好赵孝骞没干过亏心事,根本无所畏惧。 骑兵并非是一支歼灭性的军事力量,所以一直都有‘步骑’这个说法,也就是步骑联合。 “你八成,我们二成?吴先生,你未免太狮子大开口了吧!我们美容院又帮你推销又帮你拉到客源,还只是占有两成,对于我们来说有些吃力不讨好。”何涵露摇了摇头拒绝了吴天的提议。 “联军智谋之士颇多,想必皆知虎牢难攻,引董卓出击方为上策,此时定然已在筹划良谋,我正可助其一臂之力,董卓不死,天下难安。”荀攸笑道。 这样做的原因是,广陵太守张超,说不定会跳进这个坑来,到时候正好给他个致命一击。 于此同时,无道双眸也睁开,一双眼眸深处,笼罩无尽的黑暗,彷如要吞噬人的心神,看一眼,都感觉到可怕。 “老大,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是骂名!”牛无极有些无语的说道。 “风子,你帮我想想办法呗,我是真心的。”王大锤忧郁地看着我。 我浑身一震,豁然转身,借着手电筒灯光,依稀看到山林子里,一个一米五高的孩童蹦蹦跳跳的朝我们跑过来,嘴里出银铃般的笑声。 轩辕战天返回凉亭,坐下以后,就好像老僧入定一般,目光呆呆的,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是嘛,如今我的实力实力已经远超从前,就算是云落天他们三位圆满境联手,都未必是我的对手。如果我们现在交手,你有几分胜算?”江源问道。 陈瑜生见他如此不依不饶,知道仇恨已深入他的骨髓。长此以往,对他并没什么好处。 这一道道的红光,从黑风神的身上散发出来,刹那之间,就已经充斥了整个妖王殿周遭的空间了。 如今乱世当头,她根本无处可去,即使回去她那个赌鬼父亲哪里,也不过是再一次被卖出去而已。 被父亲突然绑架并送到精神病院,那霍莹莹这几天一定是气到极点了吧?以她极端的性格,肯定把霍家生恨的咬牙切齿。 一时之间,巴瑞难以招架,除了一开始凑巧射杀几只,随着时间推移,根本无法阻挡,只能且战且退。恐怕就是如此,他才会赶来别墅的吧? 伏寿看着马上就包围过来的曹军,她拔出了匕首,匕首上刻着袁谭二字,是袁谭送给她护身的。 在场的人大多都没有听说过嗜血藤这种东西,如今听段如松说起嗜血藤的特性,许多人都感觉脊背发凉,再看看钟三通那已经瘪下去的大腿,大家不由得打了一颗哆嗦。 这个声音由远及近而来,传入高轩他们的耳中,倒也是令高轩他们感到一阵心惊。 这些黑色丝线落在地上,就像生根发芽的树根一样,转眼就扎入污水之中,贪婪的吞噬其中血肉。 白离愤怒到极点,也可以说愤怒到笑出声,也是对铭鑫痛恨到极点的一种反应。 “那我就不客气了。”寒千隆腾空而起,手指灵光闪耀,触碰剑尖,一滴鲜血同这剑符融合在一起,瞬间煞气爆发,这覆魔剑符瞬息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直接从数千丈虚空之中劈杀而来,要一剑覆灭齐玄易的种种防御。 第一百零四章 流民聚集 很小的时候,赵孝骞就知道一个道理。 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哪怕这个人只是卑贱如泥土般的小人物。 看得出,张小乙在市井里确实是如鱼得水,人脉广阔,虽说来往者大多是贩夫走卒闲汉歌妓之类的小人物,但张小乙显然在这些人眼里威望不小。 赵孝骞默默地看了半晌,终于问道:“你是怎么办到的?” “少少夫少夫人。”安安真的想要哭出来了,杜喜大人一直都爱欺负她,可为什么一向最疼她的少夫人也要欺负她,给她看那种羞死人的东西? 汪灵犀作为明天的新娘子,在饭局还没结束,就被李泽兰叫上楼休息了,除却她,汪家人几乎都在。 如果不是焰石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的话,恐怕王长勇就已经将焰石关给丢失了。 不过吃惊归吃惊,到时候宴会他们自然也是要出席的,这也是一条人脉不是? 而付了钱的姜茵茵则是恨,恨的要命,但这个时候她也知道自己再恨也没有办法,只能是先想办法度过这次的难关,至于为什么投资会失败,这件事过后再说。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冯邵天一行人皆是一愣,难道冯庆南背后还有什么靠山不成,这件事怎么越来越复杂了? 叶倾颜敛下清眸间的暗芒,素白的手把玩着血狱珠,指尖在那些神秘的图纹上流连着。 这一枪同样也是打在了其余的长老们心上,看着七长老眉心溢出的鲜血,心中骤然一紧。 真户晓好奇的看着亚门,毕竟真户晓也知道关于神父的事情,那个16区的教堂是他当年被抓到的地方,而且也是他经常藏身的地方。 阿真也没顾上回答只是帮着把真旗先给拖上来随后赶车跑路,一口气跑到水湾处才停下来。 赵蕙和李振国先挂了号,然后就去体检了。一上午的时间,他们进行了各个项目的检查,体检结果出来后,各个项目都合格了,他们还去听了婚前保健课。 他问话的人,自然是那老成的将军了,对于那年轻将军,萧铁直接忽视,毕竟从刚刚的情况不难看出,这年轻将军,根本就是个二哈。 赵蕙和李振国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一起上了车,直奔何方波家了。 金夜炫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停下了脚步,于是复杂地与我对视了一眼,走到了明一身边。 所以呢?唐利川仍不太明白,苏载云来此并不是为了悬心门的生意,或者说至少不仅仅是为了悬心门的生意。可看他在望海城的表现,他似乎是自愿前来这梅州才对。 天明见状,急忙站了起来,就要去追少羽,确实被轻舞拦了下来。 而她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对上了她既熟悉却又害怕的眼神,她不禁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唇,又向前太高了下巴,似乎这样就可以为她增加些许勇气。 “恩,早上好!”我双手支撑在洗手台上,微笑着与身边的同学打着招呼,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将手伸进了洗手盆内,现在这个样子,才是真正的校园生活。 “会抱住你。”她直视着他道,那坚定的目光,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会说到做到。 所以此时的他能横扫所有的半仙君,绝代仙君视所有半仙君为蝼蚁,但也杀不死他这个半仙君,他就这么强,没办法,其基础太过夯实了,谁也比不上。 第一百零五章 一举多得 赵孝骞不能饿,饿了不仅脑子发懵,而且脾气还暴躁。 倒也不是养尊处优的富贵毛病,上辈子不过是个悲催的打工仔时,他也扛不住饿,每次上司要求加班时,总是默默地买好康师傅,一边吸溜一边问候上司的祖宗十八代女性。 这辈子投了个富贵胎,当然更不能饿着。 魏节顿时对赵孝骞投以钦佩的眼神,敢在官家 说到底,蠢卡还是想看看王太卡真实的态度,看看王太卡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混蛋。 说完,两家战机同时飞向了下方,紧接着一股气流猛将客机的前方冲到上空。 不一会儿萧玉环便躺在了水里,面对面的看着玻璃另一头的周扬。 “老妖,你别得意,看我天地无极,乾坤借法!”说着,燕赤霞弃剑用掌。现在的他道行大进,已经不需要自身精血来驱动了。 我心里直犯嘀咕,该好好的打几件nb装备了,否则我的pk实力第一地位恐怕就要不保,陈诗雨的装备丝毫不比我逊色,除了亚仙器剑远逊于我的烈魂剑之外,几乎全身的装备都要比我的极品了。 sunny也看不下去,所以就低头玩手机,顺便看了看一旁睡迷糊的侑莉,心情那是想当的好。 作为神祇,阴影只是麦斯克诸多神职中的一个,所以阳光只能将他从阴影里逼出,却并不能造成实质上的伤害。 一气魔神见社稷图一出,顿时如同老鼠见了猫,筋软骨酥,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了。 颜菲觉得反正她能做的都做了,该努力的也都努力了,剩下的只剩他们对作品的评价了,那不是她应该操心的事情了。 “大叔,你放心好了,我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崔斌笑着安慰他。 他这是告诉木辛,对学员私斗的事,要当作不知道,不去干预,也不去调理。 “现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在近处半空传来,只有六七步那么近。 不过,他们好像见怪不怪了,只是神情变得越来越激动,并且眼中闪过杀机。 楼梯间传来了一声响动。。。夜祭看过去,正好看见一只面色苍白的鬼魂从里面爬了出来,向着夜祭移动着,而在它的身后,是一只又一只的惨白色的鬼魂。。。 只是过了短短百步的距离,叛贼的主力便迎上了萧漠的亲卫队。这些叛贼的主力,好一点的手中拿着破旧的兵器,有的叛贼甚至是手持木棍。至于说甲胄?那是自然没有的!萧镇的奴隶是不配甲的,哪怕是奴兵。 接下来一段时间,牧易并没有妄动,甚至也没有启程去寻找老道,哪怕他此刻心中无比急迫,但仍旧被他压制了下来。 钟思欣似乎巴不得他这样做,整个身躯都靠到了他pxqs身上。 但这次任务有这么简单那就好了,不夜城可没有那么仁慈,虽然之前已经称得上凶险了,但离无法抵抗,还是差了一段距离。 不过为了防止再发生什么尴尬的事情,陌无殇将身子与对方的身体保持一定的距离。 “不不不,老爷这个时候千万不要莽撞,一旦你敢在大殿上刺杀姬钊,就等于把自己置于死地了。”任籍连连摆手道。 看向顾智一家,顾柒柒勾了唇浅笑,风光霁月,眼底却冷沉一片。 这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公款消费机会,俗话说的好,吃自己要省,吃别人要狠。 第一百零六章 反贪风暴 赵孝骞出的主意算不得什么奇思妙想,高居庙堂的人脑子稍微转个弯儿都能想到。 只是在大宋目前的政治环境下,敢提出这么干的人,仅有赵孝骞一人。 没错,还是那个该死的“文贵武贱”,“刑不上士大夫”。 总归一句话,大宋的官家从赵匡胤开始,百余年来惯死文人了,导致全天下的文人都以为赵姓官家是他 云瑶眼中露出担忧的神色,她怎么会不知道重晏现在的状态,这根本不是大乘期能够应付的,若不是刚刚林殊给她传了音,恐怕她现在早就冲过去了。 这货真不愧是老三的样子,就连这股缺心眼的劲儿都跟老三一模一样。 司徒澜闻言却停顿住了,他定定地望着司徒晚空,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娶妻……生子吗? “接下来这两道天劫还是我来对付吧!”张扬对青年男子出口说了一声之后,便是没有再多说什么,身形一动,便是来到半空之中。 最后,在顾陌离的三寸不烂之舌下,胜利方程式还是勉强同意了顾陌离的单独行动,至于倒霉姐和糟糕哥,这俩位倒是认准了胜利方程式这个大腿,对于顾陌离的离开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而另叶天两人尴尬的是,周围负责挖掘水井的工人们这时瞬间被点燃了。 我被吓了一大跳,要说村里死去的那些人和我想知道的没关系,打死我都不信。 换而言之,眼前这个冒充智慧树的未知神明居然真的和欧若拉不一样。 按说张天生奔走极远,再加上修为境界只是初识,作为入玄的林清静很容易追上才是,但事实上并没有。 顿时间不仅空间之外北丹门来的五个修士听得气的想杀人,就连空间里的罗弘毅和顾暖暖都直接给气笑了,只恨对方嘴皮子功夫太好,说着一句句的“大实话”,还硬是能颠倒是非黑白让自己两人连辩解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回想当初,如果态度好一些,没那么倨傲,稍微礼贤下士一点,今天也就不会落到这般地步了吧。 “韦百户不愧是老衙门。”蒋二皮讨好道,其实韦瑛不过三十几岁,进入锦衣卫比较晚,还不到十年。 对于这种应酬,他们自然也需要过去,毕竟这次的主角是他们,不去太不给面子了。 随着这股阳气入体,他缓缓的感觉到身上原本的那种阴寒之气渐渐稀薄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常舒爽的感觉,仿佛正有着一股暖流在温养着他的灵魂一般,令人心神舒畅。 秦凌也惊奇的发现,如今离开龙云帝国之后,自己的境界居然恢复正常了。 轰隆隆,摆在城头上的龙炮发动了一轮齐射,然而远远落到密密麻麻的攻城道具当中,溅起了一波火花,然后便被倾盆大雨给浇灭了。 只见大量的光芒如同河流一般,被依附在石门上的黑色物质开始吸收,那黑色物质不断的蠕动,最后缩水了许多,露出了门后的事物,石门开始暴动,十多道灰色的光芒从里面飞射出来。 “他在舱里等你。”袁茂指向船舱,不打算跟着进去,该避嫌还是得避一下。 她长得和她的母亲那么像,有的时候,看见她,就像看见年轻的妻子,她的一颦一笑,一个动作,一次回眸,关于妻子所有美好或不堪的记忆,都一一地深烙在他的心头,这些年,从未褪色。 第一百零七章 所获甚巨 赵煦在朝会发了一通飙,非常的心旷神怡。 老早他就想这么干了。 当初他成年后,本来按规矩,太皇太后应该归政于皇帝,但满朝文武就是不吭声,一个个装聋作哑。 这些装聋作哑的人大部分是旧党,所以赵煦一直对旧党心怀怨恨,今日借着治河反贪一案,不但可以指着旧党朝臣的鼻子大骂,而且还能整死一批人 这时候,后面响起了马蹄的声音,在这坚硬的土地上震出了阵阵的回音,越来越近。 墨少航刚提起总编的事情,第二天萧筱去上班的时候就听到大家在议论,总编昨天晚上被警察带走了,说是滥用职权,还挪用了不少公款,萧总那边得到了消息,当下就做出了行动。 替天子劳军的海公公一行这夜歇在了平江镇,约莫明日傍晚就能到南疆大营。 花错不动声色地眯起眼睛,之前走路时的懒洋洋的表情,不复存在,眼神机敏而犀利。 风陌雪想了一下,赶紧用手机搜了一下,然后用百度的照片,给司机一一对着。 说到后面,萧筱拿着筷子戳了几下碗里的米饭,仿佛把它们当成了墨少航,狠狠地出气一番。 震南天听了一会儿这爷孙俩的拌嘴,悄悄地离开,心里沉甸甸的。 前堂主听风醒来的第一眼,就决定要收这个救活他的孩童为徒,他要把他毕生的修为都传授给他,将来听风堂的衣钵要由他去继承。不过前提是,这孩子得答应他一个条件。 冯峰哪里会吃这样的亏,一声冷哼,他又是冲到石人的身后,而这次他没有再去攻击石人,而是冲向了石壁的左侧。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环境,苏语婧真的是很难得才遇上一个可以来自一个国家的人。 “为什么?难道外面有鬼不成?”郁紫诺顿时來了精神,眼睛里闪着贼贼的光芒。 “李大哥,我和潇潇要去趟江陵,师母命我前来取些银两做盘缠。”为了缓和气氛,元昭把正事儿提到了桌面上。 随着同化的进程,母皇精神体停止了燃烧,那好似要点燃一切的光焰也随之消失。 不过等到箫芷柔打扮完毕,林山看到箫芷柔走出来,眼中还是一亮,箫芷柔化着淡淡的妆容,莹润的脸蛋,白里透红的皮肤,柳眉弯弯,一头长发如瀑垂落而下,清澈而明亮的双眼能够将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郁紫诺又想起了自己被离陌骗走前,她说的那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分明也透着生死离别的意味,郁紫诺忽然想起了恩泰所言,嫣红早就中了七星散的剧毒,看来‘药’力在发作了。 经过陈泽的重新炼制,这些黑甲兵将的实力今非昔比,虽然还不是蕴神境修士的对手,但是已经能够拖住他们,让陈泽可以从容布置,将这些人各个击破。 霍老师为了来救援他们,直接在天空中一路疾飞过来,完全不在乎可能遇到的危险,到了这里之后,立刻就出去帮他们驱散凶兽猛禽,现在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端木庞嘉带着人赶奔下一个地点,而君耀等了半天才确定端木庞嘉真的带人走了,于是赶紧的去和晨风他们会合,并把现在的状况和他们都说清楚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方浩故意算计安排出来的,当他刚刚轰出第二波的星速拳后,就接到了黑盒子分析完毕的提醒,他放出精神力一看,原来是报告已经分析完成了金蛇王的基因构成。 第一百零八章 万民跪拜 狄莹臊得不行,难得将自己的丫鬟带出门,本不指望她给自己长脸,但也不能一张嘴就让自己下不来台呀。 鸢儿被她捂住嘴,呜呜呜的挣扎,手刨脚蹬如同被灭口。 赵孝骞看不下去了:“你松开手吧,再捂下去她要断气儿了。” 狄莹只好松开手,然后眼神严厉地警告鸢儿。 鸢儿也知自己说错了话,垂头老 毒蛇被噎得问不出话来,好吧,毒蛇承认自己老了,在年轻人面前还是老实一点吧,这人不是一般的天才,再比较下去,自己那颗高傲的自尊心会被打得稀碎。 这么一说,墨凡也是老脸一红,啥年轻一辈第一人,若是在来大明之前,他还真敢这么说,但见识过木南这等人,他还真不敢轻易下定论,祖州强者如云,谁知道哪个地方就能再冒出一个木南。 “你是谁?”吓得我一下子坐了起来。我定睛一看,我的天,这不是孙悟空吗? “谢谢你了。”苏医生说道。现在苏医生很好奇,好奇于陈靖阳恢复的速度,好奇于汪洋海的恢复。 花想容磨牙,堂堂花家大公子居然也有被人质疑的一天,太可恨了,等他好了一定要回去找回场子,不过现在让花想容拿出五万低阶灵源石,他还真拿不出来。 “佛爷不过是个帮派首领,你们警卫厅盯着他干什么?”鬼七问道。 “好哇!太好了。”二位仙童听说母亲要派彩云仙子和碧霞童子以及百草、百花二位仙子一同下界与他俩相会凡间,他俩自是兴奋之极。 新近感悟出来的。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水系能量也不例外。它有滋润万物的生。 李天启按照师父所述,取出那颗铃铛,发现这铃铛貌似道士摇铃里的东西,也未多想,跃上塔尖,将铃铛系好。 父母大人只当他一个顽童,只要玩得开心不来撒娇淘气也就罢了。 押一付三之后,我兜里彻底空了。再看看那屋里破旧不堪的样子,即便要简单住下,也还是要买很多的东西。 晃晃荡荡地又准备继续睡,秦慕阳却并不让她得逞,两只手控制住她的肩膀。 “好,我们的人已经赶过去了,这位大婶你别担心,肯定会抓住他们。”他说。 心里一想到我过世的父亲,再联想到宋母这句话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忍拒绝了。 会所的门被推开,丹东跟他的助理缓缓走出来,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神情惬意语气轻松,似乎谈判很成功。 李裴川身为一个男人,却被周湄如此拒绝,换做是谁恐怕那腔热络的血都要淡上不少吧? 乔唯欢听着外面细碎的声音,也做不出反应来。直到感觉莫西临进来,她的外套被拉开,没等开口,就有热气滚滚的东西被塞进来,勉强让她舒服了些,逐渐半昏半睡过去。 这个季节的六点,太阳还很晒人,但是酒店已经高朋满座了,就是采购部的人,都被拉出来当服务员了。 苏木看着眼前这结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正准备转身上楼继续写自己的作业时,却突然被他妈妈给叫住了。 两人把情况说了一遍,白嫣然一边听着,随着了解情况,脸上的表情愈发丰富,庆幸,惊讶,又害怕。 卫风开车驶进了银滩海岸之内,在规定的场地停好车,之后便与莫雨绮走了出来。 山虎上校的手指,仍在捏着阿英的脸颊,令得阿英的口部,形成了一个圆圈。那使她的樱唇,看来更加诱人。 第一百零九章 辽使入朝 很多年前,范文正公贬谪邓州,虽未亲见,却在忧苦之中写下《岳阳楼记》,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也是很多年前,仁宗治下,嘉佑二年的科考,名耀后世的“千年龙虎榜”,其中有一位名叫张载的进士。 他后来题下了横渠四句,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自己擅自不问自取的就接了季子炎的电话也就算了,现在还他的手机卡给掰烂了,万一到时候有重要的公司事务打电话来找季子炎的话……那岂不是找不到人? 郑默宏抬头看墨永恒,却从他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那难道是对方找的不好看,你觉得我们会以貌取人,所以才不敢带回来?”季振国继续猜季子炎这么为难的原因,难得有人能够让他们儿子这么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的不肯说出口。 再说了,还没有得到季家大家长季老太太的祝福,就算是结了婚恐怕暖暖以后也少不得受委屈,所以季子炎决定等摆平一切之后再谈结婚的事。 那就是好好修心修身,才能成就将级实力,才能达到自己的理想高度。 “不要杀他!”马媛媛继续哀求着,目光诚恳,眼中竟有泪珠涌动。 他一言不发极为耐心地等着楚芸怜他们吃完,然后兀自淡漠地离开,楚芸怜连忙带着萧儿跟了上去。 也有人躲在一旁,偷偷地观看着,甚至还用通讯器偷偷录了这一段下来。 好不容易夏暖暖有了呼吸的节奏,医生却发现她只是刚刚见红而已,接下来还要有一段的宫缩阵痛,羊水也没有破,就已经把人给疼成这样了,那接下来还了得? “这个意思是……”夏暖暖有些不明白,但是季子炎却是明白了,估计这枚戒指就是因为尺寸的问题才会一直被当做展览品的,所有的人虽然喜欢但是却因为尺寸的问题而带不上或者是太大,只能放弃。 将来若是后土或者六道轮回撑不住,这莲子便会绽放抵挡一段时间,到时候张清源便会再度赶来处理,以免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但下一秒,凛然帝威爆发,一颗紫色的,宛若大日一般的星辰自时光长河之中冉冉升起,照耀时光长河过去未来一切时空。 “明日医馆不开门,你这些日子劳累,好好在家歇息一天。”白大夫抚须一笑,又看向秀秀。 俩人之间的对决越发凶猛,围困的那些人,甚至都在使用力量保护自我,而且下边的人几乎都已经离开,场上的人除了陆川跟霄沉谷之人,剩下的就只有荒川三城炼器协会的人。 傅惊涛都可以看到不少的士兵赶了过来,手里还有迫击炮,火箭筒等重型火器。 在杨杰的认知中,边境线上的土地从来都是双方激烈争夺的关键,就算没有冲突,嘴仗也不会少打。 而九重天上,一道神光从玉京凌霄殿里窜出,径直落向了斗姆元君的本体。 而天庭之中,张清源的手握天帝之权,与天邪大魔短短几次交锋,隐隐占据了上风。 所以作为最后出场的他们,那身姿,说是在音乐厅里跳着一段绝美的二人舞蹈,也有人信。 尤其是瑞克,他现在应该不想回东海岸才对,他不怕被家里强制要求回耶鲁吗? 就算得到好好这样的回答,郑宜也没能真的放下心,为了好好,他真是操碎了心。 第一百一十章 现场录史 一个国家文贵武贱的坏处,在异族人面前表现得淋漓尽致。 腰杆子直不起来,明明腰已经弯得那么低了,别人还是挑毛病。 赵孝骞不喜欢用卑躬屈膝换来的表面和睦,他对别人的态度通常是等价等量沟通。 你对我什么态度,我就对你什么态度,这样大家都公平。 如果你态度很差,赵孝骞的态度只会更恶劣 说话的人正是沈岳,这货给其他人安排任务,说方正和杨冲绝不敢从正大门出去,定会走其他的侧门。 “不买了,你们就在里面待着,父神憋死你们!”江北雄赳赳气昂昂的端起碗猛吃了几口方便面,然后脑子逐渐清醒。 父皇怕有人将槐荒带走,命人将公主殿团团围住,任何人不得进入公主殿。 差使一声令下,轿子停了稳当,随后又闻哒哒嘈杂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于是曲清悠三人开始和这个机关较劲儿,大有不拧开它誓不罢休的架势。 “魔在"绝地通天"之后,几乎就销声匿迹,没有了任何的消息!这次魔来的突如其然,非常的奇怪,恐怕是有大事情要发生!其来源和目的我们暂时都不清楚,需要慢慢的探查才可晓得!”贵二道。 黑袍似乎知道他们心中所想,解释道:“这些都是自愿贡献自己生命的教众,白骨殿,是神教辉煌的见证。你们随本座来。”说完便走进了白骨殿,陆非为吞了口口水,眼下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只能乖乖的跟进去了。 就在这时,瑶姬蹦蹦跳跳的朝他跑来,脸上还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然后一个虎扑,虎爪冒着寒光,在空中留下十根白色的抓痕,撕扯向它的猎物。 此人正是带着林维等人来到学院,当时的暗影之森号巨轮负责人洛尔纳巫师。 不过还好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及内腑,雪莉拿强效止血喷剂一喷,便止住了。 说到底自己还是听信了旺哥的谗言才会怒火冲天找到罗姨娘那里,现在想一想到真的是自己不够大男人气魄了。 听着周围狮头雕像嘴里哗啦啦的流水声,头顶着白色浴巾的洛克,仰靠在宽大且雾气朦胧的大澡堂中,表情甚是惬意,感觉这么多天来的辛劳也算是值了。 如果那样,她今个就不带她梁凤月过来了,好戏还在后头呢,她这个主角都不在了那该如何演下去? 这两大势力开口,其他人心中就算有什么别的心思也没敢说出来。 然而红马显然是被金沐的威慑力镇住了,虽然有时候隐隐的要尥蹶子,面前还是老老实实的从未实施过。 “他们来这做什么?”另外一位可没有闲心琢磨这些,他更在乎的是大阵。 “哼,牙尖嘴利!”火红色的头发张扬飞舞,嬴咏歌手中持着流星锤再度发出攻击。 在艾丽西亚公主的记忆中,至少有七十六种秘法战士的训练方法中用到了这方面的技术,甚至古老的巫师时代,血脉法融合的骑士还没诞生之前,巫师们就普遍运用这种方法来製造骑士。 李弘从品性上来讲,远远超出同龄的少年,至少要比他的兄弟姐妹强上太多,他能从别人的角度看待问题,这是皇室子弟不多见的优秀品质。 突袭,才刚刚开始,千亿妖族大军在妖族帝俊东皇鲲鹏等人的带领下降落到不周山顶,其中还有着妖后蟾后在其中。 第一百一十一章 自当雅量 去馆驿的路上,赵孝骞的精神有点萎靡。 从万胜门到馆驿要过汴河,还要经御街,路途有点长。 按照礼节,其实辽国使团步行入城后,可以乘坐大宋礼部准备的车马,但赵孝骞偏偏不惯着辽使,大家一起走路。 这次辽使入朝,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出国旅游观光的,除了督促大宋运送岁币外,还有别的目的。 哈哈哈搞笑奇怪的东西就是好奇怪,滴滴滴新司机。哈哈哈搞笑奇怪的东西就是好奇怪,滴滴滴新司机。 做完简易布制刀鞘,梅米拉刚准备上床继续睡觉,突然心头的警兆更加激烈,严重程度已经比拟当初她母亲去世的时候。 那个中年男人微微低下头,“没有,我下面的人只是收到了一条短信,发短信的卡也查过了,是一张网络电话卡,只用来发了那一条短信,之后就注销了,追踪不到”。 楚钰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燕云城,当得知燕云城能够救楚风后,她的心情好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看到茅屋沈飞鸖神情充满恭敬,来带茅屋门前后双腿弯曲直直的跪了下来,却是一言未发。 “好吧。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呀,你家就住在这吗?”新田好奇的问道。 阮梦莹领着弟子投来,雍牧将其引进大堂,请座奉茶,备酒备菜。 陆山民笑着说道“东北的地下势力不仅仅是沈阳和长春,要想彻底铲除还得需要你们帮忙”。 苏木困得不行,再加上浴桶里花香四溢,热气腾腾,又有海棠和弦月悉心伺候,那舒服的,没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再没了知觉。 穿黑衣的那位就不必再说了,就是将燕飞飞抓过来的那个王爷——拓跋烈。 夏侯翎只觉得呼吸急促,头皮发麻,眼前全是当初洛恬恬手握长枪,以一人之力闯入敌军三千主力时的场面。 军令要他去找个叫秦弑神的人,然后接回来,既然找到,而且还确认了没有找错。 最终,他缓缓抬起上半身,在阮眠眠的额头上狠狠印下一吻,然后翻身下床。 雷连这半年得他青眼有加,得了不少实惠,自然是满口应承。但他内心自以为北冥玄不过想讨个近乎,又或者是表达谢意。所以并未太过在意。 好巧不巧,阮眠眠拨打程天爱的手机之后,响了很多声,也无人接听。 我瘫坐在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脑中的思绪已经混乱到极点。 不过阿笠博士既然说了,那自己也应该选一下,根据她学过的一些心理学,最后选择吃牛肉火锅。 端木昊阳知道在玄武这里,想问点什么基本不可能,听到他又提及主人,心里有点气愤。 就说岛上的军队,它的战员是鲛人,由于鲛人的两栖特‘性’,具备海上、海底和陆地作战的能力,不用说,这样的军队的战力是不可低估的。 “短时间内很难聚集多少人手,不过三十万应该不成问题。”年兽说道。 眸色一痛,他将宣纸从地上拾起,放在桌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疲惫地阖上眼睛。 “连老大就是连老大,虽然失踪了这么久,但依然如以前那样强那样横那样妖孽!”方正看到连想一招打败了丁烈,对连想的信心恢复了不少。 众人一分为三,萧过与赤军、费士南、董大海、马啸、柳三才一批,王莲花和花三少一批,当然落云是跟着他那个桃花眼大哥的,马大刀和天府剩余的弟子一批。 第一百一十二章 辽使来历 做人做事不一定非要带着某种与利益相关的目的性,纯粹找乐也行。 只要能让自己快乐,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也能干。 人生哪有那么多按部就班的目标,港剧里老掉牙的台词,“做人嘛,开心就好”,其实仔细琢磨,还真是一句千锤百炼,放诸四海皆准的真理。 赵孝骞本来是跟钱仲深胡说八道来着,后来越说越觉得 只要给席千夜一点时间他必然会成为南蛮大陆上最风华绝代的存在,将来成为大圣甚至成帝都有着一丝可能。但现在……他终究没有成长起来。 爬虫帝国所在的亚位面法则不全,多种物资匮乏。而当年存储的东西在十几万年中早就消耗殆尽,哪怕一片雨披也弥足珍贵。 另一边,魔心圣君与最后一名绿袍龙冠,相貌苍老,有些沉默寡言的圣君一起联手对付顾轻烟。 如果天澜遗迹里面的生灵能前往祖城,那么天澜遗迹里面的难民就不会那么多了,直接躲入祖城里面就是,深渊魔族的人可不敢踏入祖城。 可是丽姨娘就是不动,雪姨娘则大被蒙头,根本没有起床的意思。 眼见那个中年男子东张西望地走过,她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马魁脸上扬起了一片苍白的绝望,他已经准备拿出所有的钱用来买命,可是眼前这个和他素不相识,自然也是无怨无仇的年轻特种兵,竟然还咄咄逼人的不肯放过他。 魔无疆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周围无端吹起了一阵风,将他一头长发吹得四散飞扬,胯下赤狼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开始焦躁不安地刨动四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一副随时都有可能冲过去将李渔撕成碎片的架势。 当然,慕白在介绍的时候,没有用慕潇潇等人真名,只是刚刚起的几个化名。 映入眼前的是朱红色的大门,只是重新油漆了一遍。给人一种古老的厚重感,没有任何的违和。 孔贤将‘真极丹’的妙用详细地告诉赵世勇和步千帆后,赵世勇和步千帆的脸上也慢慢露出了喜意。 两人手牵手来到座位的时候,整个会场已经乱成一团了,没人去看台上演的是什么,都在是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说话。 “你那么早起?”白如花很惊奇,以前他能睡到午时,到了乡亲吃饭的饭点,她才会去叫醒他。 看着对方说了半天,还有终于收好的手机,徐子晴抿唇,感觉这次对于沈云依的打击还是挺大的。 “刘阳。”陈聪等五名少年看见了残破房屋里唯一还活着的拜月教徒‘刘阳’。 纵然你在黑龙域享受的是最顶级的修炼环境,在真灵域内,怕是连散修武者的待遇都及不上。 刚才那个,就是未来的大嫂吗?大哥什么时候谈了恋爱,她本来还想介绍自己的闺蜜来着。 叶凡的每一个动作都好似手术刀一般赶紧利落,车流之中,黑色闪电左突右冲,如入无人之境。 只要能听见这个,这就放心多了。赵雨萱最后点点头,没再说别的。 你奶奶的,凌坷心中骂道,如果靠商量能让那几个混蛋让步,才叫见鬼了,他们作出的那点让步,远远不能满足地面上千万人口的需求。 这一进家门,却傻眼了,只见满屋子的装修工人在忙活着,再看自己的父母正坐在客厅里休息呢,旁边还有一个秦晓不愿意见到的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 开启时代 经历了前世流量为王的时代,赵孝骞不介意略显夸张的广告宣传。 他本人前世给公司投的求职简历,里面的内容像守寡二十年的寡妇,水分哗啦啦地流。 但张小乙的广告宣传未免太离谱了。 “要不你亲自下去问问口碑?我想搞个背调……”赵孝骞认真地建议道。 张小乙笑了:“都是市井传闻,小人只是原 就是跟拥有世界最厉害的御医,吃最好的饭菜,穿最好衣服的皇宫内众多主子比起来,也是如此。只是腾宝雅不好说出口罢了,免得良王跟兴王想多了。 而且,不排除是摩云山脉那头的修士,万一惹火上身就难办了,贪婪归贪婪,没有十全的把握,他是不会干背后一刀的丑事的,能做到如今这个位置,这个修为,没一个是傻子。 是张捕头暗示让我带你去青螂室换衣服的,青螂室是专门为捕辅所准备的,他们也算是捕头,但是没有官员品阶,没有俸禄,全靠帮我们捕头执行一些任务分取一些钱财。 也就是她的实力惊人,击杀灵王数量都不少,再加上之前在雪月军带兵,获得了不少功勋,不然她也不舍得买这种战舰。 允太子不由想到了刺杀腾宝雅的第二批刺客,是训练有素多年的死士,背后有其他人,而这人极有可能跟杨学哲有关系。 我还需要抓紧时间封印异兽来提升实力,现在任务已经完成,我没有逛街的心思。 进入大楼,经过大厅,里面的人来来往往,纷纷对我投来异样的目光。 说她倚重后辈,是,一路上给他们各种上好的丹药、宝贝,出事后也很好的解决。 第二次反而是神识分出的太少,凌厉的剑意将那薄弱的剑柄洞穿,稀薄的神识又重新回归于识海,空留一把无柄之剑刃,两头锋芒,未伤敌先伤己。 “给皇上太后请安,愿皇上太后福寿安康。”卿和公主款款而来,温柔地行了一礼。 记得第一次去老罗家里,遇见罗心琪的时候,她对顾远充满了敌意。 可没有想到他带未婚妻回来,这让她很不开心,以为他不要她了。 如今刚刚收服碧霞门,盗天圣帝自然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归心。不过,盗天圣帝也实在懒得理会这些家伙,只是跟他们随意的笑谈了一番,便将剩下的事情,全部都交给原本的碧霞门高层。 “如果你真正害怕,也可以在这等,或直接离开。”语毕,人影摇曳,完全无视了前方的沼泽地,身影轻轻似有踏雪无痕之迹。 没有理会守山弟子的警惕眼神,宋游内力涌动之下张嘴就是一声狂啸,令整座武当山存留之人都有所听闻。 五天吗?四大族长,深吸一口气,他们要回去,好好的做准备了,这一次,要一举拿下传奇公司。 网络作者一道,如同逆水行舟。特别是公众期,一旦废去慧根。除非是有着逆天大的机缘,否则,一旦断更,就算恢复之后,也很难在达到原有的高度。 那块水千寻像被拽了一下似的往上一蹿,惊跳有半尺多高,上古神兽尾扫了个空,拍打在石壁上,将一块兀立的龙鳞击了个粉碎,石子哗啦哗啦地滚落下山。 如茅山派一般,龙虎山内只留下了那些维持宗门脸面的弟子、主事的掌门、以及几位长老等等,大多数门人都在学成之后四处安家,降妖除魔。额,至于学了多少本事,跑出去是除妖还是被妖除,那就看门中弟子的自觉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试枪进谏 是非对错必须拎得清,有些事不能藏着掖着,因为根本藏不住。 尤其是火枪火药如此敏感的东西,如果瞒着赵煦不报,后果很严重。 赵孝骞没打算隐瞒,眼前迫在眉睫的问题是外患,在解决外患之前,赵孝骞根本没心情内耗,更无意跟赵煦斗心眼儿。 一行人很快回城,直奔皇宫。 皇宫内的一片空地上,赵 宁梦烟顿时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她多么希望时光能在这一刻能停留,但是她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诸葛流云脸上一喜,“那它今日可就有的受了,看本大爷不好好调教调教它”。 同样的,听闻林沐雪的话,这大长老也是微微点了点头,摸了摸下巴,朝着身后的侯烟岚走去。 “晏三多有没有说现在归元秘籍落入谁的手中,又是何人传出的秘密。”金麟虽然也好奇归元秘籍,但是,他更担心的问题这个消息的来源。 许景尤穿着过膝的衣服,他穿上刚刚好,看着镜中自己,纪成,呃,好像,没这么丑。 不过虽然不奇怪,但看到了两人的态度后,张宁还是觉得有些吃惊。 纪成忽然有些后悔戴了眼镜,因为面前的许景尤被他看的太过清晰。 几人再次商议一会之后,雄霸决定保下赫连霸,毕竟相对于官御天来说,赫连霸不论是武功还是头脑,都不是官御天的对手,那他何不借此机会诛杀官御天,然后再对付赫连霸。 毕竟这可是它凝聚了多年才长成的能量果,就这样摘了,还好意思说是为了它? 这是一道让人毛骨悚然的剑气,泛着青绿色的光,带着斩断一切的气势。 “都别吵了,先把你们两个的驾照、身份证拿出来。”交警严肃道。 胡清风下手很重,没过一会就把那几个江湖人扔到了客栈之外。一个个倒地不起,受伤不轻。 官道上行人稀疏,有押镖队伍看到秦风之后,一位镖师还询问秦风要去什么地方,他们可以稍秦风一程,秦风没有答应。 不单纯的恒星级的武者,就是宇宙级的强者都已经有身死在这方面事情上的了。 他猛然一挥手,璀璨的金光顿时在空中凝聚成一道道光箭,瞬间向李维飞射而来。 秦风已经消失了,老人叹了口气,这孩子性子是不是有些急躁了,这种性子可活不长久……片刻之后,老人跳着脚的怒骂。 “暖暖最近去上学……”秦逍就把秦暖在学校的事儿,给说了一遍。 根据惯例,阿诺觉得这里迟早要并入创世者麾下,不如提前做些准备,这才有了当下的场面。 他准备好好回去问一问那位爷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的吃错了药了? 突然,里面婴儿凄厉的啼哭声微弱了几分,顾曼皱紧眉头,急的额头有豆大的冷汗滚落。 好半天,楚天雄才缓过劲来。“哎呀,这辣根真辣。”说着赶紧喝了口酒,用纸巾擦了擦眼睛。 陆清宇说着说着便感觉到学生们看向他的眼神都变了,连忙一缩脑袋,突然领悟出宋凌雁刚才的话里的陷阱来。 那城西究竟是什么地方,那里究竟存在着什么可怕的事物?赫连诺并不怕死,他怕的是那种前途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飘忽感觉。 裂,望着那在眼中逐渐增加神秘三勾玉物体,急忙六只手臂把螳螂刀加持保护在身前。 第一百一十五章 武将赐勋 与赵煦认识这么久了,赵孝骞多少也了解了他几分。 不可否认,赵煦确实有雄心有野心,但同时性格方面也有些优柔寡断。 大约是登基十年来,他一直活在太皇太后的阴影下,就算如今亲政了,做事仍然有些不自信。 赵孝骞有时候甚至恶意地想,这位官家在跟皇后妃子的床笫之事时,想换个姿势是否也要用商量的 娄郁旬有的是多种办法,我惊异的不是为什么会选择非要白黎轩出面,而是他选了一种于他而言不会多出任何一点好处、反而是铤而走险的一种方法。 就算神谷未来体力不错,但要是没有管理好自己的节奏,那也是很容易就走不动的。 柳治这么大的一支部队过来,直接就引起了火刃城的注意,不一会儿,一进六十人的强力部队就把柳治给拦了下来。 “好厉害!”良久胡言才喃喃开口。他知道八师兄很强,但是却没想到强大到如此地步,对方少说也是练气中阶以上的实力,但八师兄却仅凭一招,便将他击倒,使其完全丧失了意识。这得多强的手段才能达到。 华梅扑上去用身体护着大鸿,双手紧紧按住他的伤口。男生们冲上来,王四儿见见势不妙,跛着脚与同伙仓皇逃窜。 傅老爷子提起“祖地”二字,身子挺直,眼里闪烁着耀眼的星光,显然,他坚信,返回祖地后,重归族谱,他们的身份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乾坤帝钟掠至胡言和金凝筠头顶,金光壁障陡然爆发开来,将两人尽皆笼罩其间。 终于看到他走出了屋子,心里一下子舒坦多了。正转过身准备喝口水润润喉的,结果一瞥眼就看到四哥死死凝视着我。 这是一栋比较新式的和式宅邸,长廊木地板,在长廊之上还挂着各种当代画家的画作。 “我以为我无求已经够狠了,没想到你比我还狠,居然一言不合就打人家的脸,还当着那么多人打。你确实厉害。看样子以后还是少惹你为妙。”无求摸了摸脸,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此刻,在某个雷劫之中,宁城被四周的金雷疯狂的破坏着,他的身体每时每刻都在经历着破坏与重组。 龙族对于龙图腾一族,有着滔天怒火,因为龙图腾的武者,想要觉醒体内的血脉,必须借助龙血,很多龙图腾武者都是想尽一切办法,从而猎杀龙族内的巨龙,久而久之,双方结下生死仇怨。 四大八重天强者再度联手一击,只见冥河被击出一个巨大的深渊,在最中心,一个漩涡陡然崩溃,顿时间,点点金光如箭一般四散开来,粗略一看,那金色的光点至少也有数百个之多,密密麻麻。 “那么,我能一脚把你给踹出去么?”慕云珊终于装不下去了,笑了。 秦宜宁见尉迟燕和 顾世雄的面色都与自己预期之中无异,无奈的叹了一声。 这毒液含有剧毒,比眼镜王蛇还要毒上百倍。可以在瞬间,就腐蚀人的血肉,让其直接化作骷髅。 因为正常情况下,鬼是没有眼泪的,除非遇到极特殊的情况,但即便这样,鬼的一生也只有一滴眼泪。 “你那朋友好有钱,开的车子好高档。”见杨东不回答,陈雅静就改变了话题,感慨了一句,表情有些羡慕。 妙手空空的表情一下子为难起来,如果他想加入某个势力,早就有人扫榻以待了,就算那些千年势力,也会邀请他,光是大成的禹步,就让无数人心动。 第一百一十六章 辽使之劫 按照原计划,辽使入朝,赵孝骞打算晾他十天半月。 不管辽使要来聊什么,先晾起来再说,反正如今宋辽的格局是辽国索取,大宋赔付。 对待上门要钱的人,何必那么客气? 但钱仲深好像遭不住了。 萧光敬太难侍候,对大宋官员处处刁难,如钱仲深这般好脾气的老臣,也受不了萧光敬的嚣张态度。 三联星守备舰队只要随便挑出两艘战列舰,火力就能碾压人类舰队的16艘驱逐舰。 前脚佛门在雍州陨落一位圣人,后脚竹林寺那边,幽州原本大魔头骷螎,直接立地成佛化为枯荣圣僧,填补雍州佛门圣人空缺之位。 木兰见雍正似乎想明白了,就继续笑道:“虽然我的确是不想他受伤,但这是建立在不威胁到我自己的前提下。 这会儿他们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可让他们面对这么一个浑身捆绑着铁链的腐尸,他们怎么顶得住。 “我不!这不是我的家,你们根本没把我当家人!我要回隔壁去,那才是我的房子,我的家!”十五见抢不过老太太,索性也不抢了,冲着米乐乐一通吼之后,竟是抬腿就要这么走。 舍得花一万华元的门票,并且愿意浪费一天时间,来印证神龙是否存在的?大多数既见过g社的灵异视频,又看过王奤的直播。 只是此刻这兄弟二人,脸上蕴含着掩盖不住的凛冽杀机,目光更是紧盯着陈信。 这没了的老大和老三,都是福晋跟他生的嫡子,如今一个坠马亡,一个又是因为中毒没了。 魏澜珊见她不哭也不闹,以为她是有哪里出了问题,急得给她做了全身检测,没有发现不对劲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白鹰方提出了一个要求。”总部派来的负责人补充了一句。 对方体质好,如今随是一瘸一拐的,但也是走路生风,丝毫没影响对方的速度。 满满心底委屈,但想着沈曼曼这次肯定凶多吉少,她又醒不过来,以后时间会冲淡这一切的。 司司没有打扰他,就这样把手放在腿上,托着腮近距离的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梅普露才伸出左手,重重砸在了自己的右手掌心上。 但叶理还是个长期饭票,只要自己不时撩拨挑衅一下他,积少成多这种道理萧景还是懂的。 江羡觉得吧自己最近的确是有点背,运势不行,过两天很有必要去林隐寺上上香。 大概十多分钟后,一辆黑色路虎揽胜停在路边,驾驶室门打开,下来一个很帅的男人,男人的长发略长而梳着当下最流行的武士头,看起来很养眼,搭配一身休闲西装,身材很完美……用一句话形容:放荡不羁的帅。 沈曼曼看着那边的情况,再加上之前刚有个明星过去,她这全副武装,也不想多说什么。 张麒麟洗完澡,换上一套新的衣服,昨天的马车车夫,赶着马车已经待在门口。 一想到自己可以时时见到那些可爱的孩子,塔比拉将军就忍不住一阵心潮澎湃。 李强等人也纷纷认同,可是也提出了疑问,和一号一样的忧虑,如何让佛门满足,但是又不使他们损失重大,这确实是个难题。 柳如依松了一口气,可是,她感觉到胸口冷飕飕的,一看,裙领被划破了!自己那对波涛全部地露出来,完全曝光在他的眼前。 第一百一十七章 身败名裂 宋辽承平数十年,萧光敬是在和平环境里长大的权贵纨绔子弟。 他发誓,今夜此时,是他短暂人生里遇到的最危急的情况。 也不知为何,肚子就莫名其妙开始痛了,然后屎意来得如此迅捷凶猛,猝不及防。 距离驿馆的更衣之所越来越近,萧光敬双目赤红,咬着牙攥着拳,几乎一步一步地挪着过去。 此时的 他们看到城门处,没有人带着大批的吃食离开,自然不会怀疑李凤与古月已经出城了。 韩阳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再狡猾的狐狸也会露出马脚,在强悍的防御,也会留下疏漏。 三: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重罚之。 陈飞下意识的松了口气,看向了藏着两个箱子的草丛,没有第一时间被发现,那两箱子内的钱就是他的了。 然后,陶铭清左手拿着手炉,右手给他和苏予心撑着伞,才走入雪中。 苏粟也不理她家哥哥了,看着靠在树上的人直起身,然后,朝她走来。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除了显示时间的地方外,那原本银白的手镯便被山河彻底涂成了蓝色。 他一边吐着血,一边又被自己的血液卡主喉咙,猩红满面的惨状,狰狞又可怕。 “那还真是奇怪了。”平冢静也没有和集英组有过任何联系,很是奇怪。 没等穗乃宇回答,结城明日奈就表示自己要穿衣服,直接把穗乃宇轰出了房间。 棺盖打开以后,明尊靠近了几步,仔细观察了片刻,眉头越皱越深。 具体的时间”曹朋记不清楚,但是根据现在这个情况可以推断,官渡之战,已经是迫在眉睫。 盗亦有道,叶欢是个有原则的人,只宰富人,对中产阶级秋毫无犯。 苏玉笙蹲下身子,身上刚才似乎是沐浴了,还带着淡淡的清香,换上的浴衣半敞着,因为蹲下来,露出了里面的点点春色。 叶欢微笑着拨通了南乔木的电话,说了几句后,叶欢便待起身去机场接她。 转眼间,宋宪那七十多名扈从,纷纷下马,丢掉手中兵器,匍匐在地,一动也不敢动。 显然,这是一桩极为隆重的婚礼,放在几百年前神界统治天庭时,谁会想到能有这么一天,妖魔占领了天宫,还在南天门前迎接花轿。 但他停下的同时,房顶上两人随着瓦片掉了下来。两人尚在半空,突然起了变化:一个似条白蛇般缠住了阿水,另一个手中长枪直插向阿水太阳穴。 轰!试验区的大门瞬间被巨力撞飞,砸在了大门对面的墙壁上,这大门是从外往里推的那种门,不过被成百上千的丧尸一同用力推挤,这大门根本就阻挡不住它们的脚步。 并且下毒之人的医术也非常高超。他是计算好了黑舍利的治疗步骤。一旦有人以内力加上药水想逼出毒素。休眠的噬脑虫会慢慢的苏醒。之后直接破坏脑部神经。 孙鹏脑中闪过了一个不祥的预感,这么多未接电话一定是出事了。他立即回拨了过去,忙说道:“阿忠,出什么事了”? “楚兄弟去吧,尽管放手一战,心里不要有任何负担,最后无论结果如何,我们李家上下都会感激你!”李宏微笑着点头示意。 “哼,这酒可是郎酒中的极品,绝对的珍藏,你闻闻这酒的香气,多么的甘爽纯澈,你再看看这酒的色泽,多么的浓厚深沉,真的是……”老哥一上来就是滔滔不绝的讲起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探望慰问 洁癖是病,得治。 怎么治? 当然是以毒攻毒,让他有了肮脏到极致的经历后,洁癖自然不药而愈。 老中医偏方,绝对靠谱。 屎里泡过澡的人,世上还有什么恶心的东西有资格让他嫌弃的? 赵孝骞默默地帮助萧光敬成长,强大,无敌。 一切都是为了两国人民的友谊。 然而,钱仲深 王忆有些呆滞地望着搏斗场,表情充满不解,他感到自己的心在跳动,在激烈跳动,他感到呼吸有些急促,他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完全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虽然耳边的嘈杂声使他厌恶,但还是能够接受。 又过了一会儿等大宋人退的差不多的时候张易才让气团慢慢消散,到最后两百六十七个战士就出现在了蒙古兵的面前。 然千百年后,天下大乱,各国并起,烽烟不断,逐渐形成各国纵横交错的纷乱、复杂格局,龙跃国的霸者地位,早已不复存在,也是无可奈何。 “怎么?只不过是两天没有吃饭,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华子安忍着身上的疼痛,走到仓房的门口,大声说道。 再加上老杨人脉不错,在军区里不少老家伙那儿都还能吃得开,龙清心就让他去军区帮着打听了点事儿。 “不用说了,肯定又是那老乌龟想抹黑我和陈阳。”苏嫣然有点激动了。 郝大星一看,确实是工人疏忽大意了,虽然不影响整体工程,但也算是个问题。 “妈。有什么可惜的。我跟他绝对不可能。”米雪芙在旁边说道。 “贞贞多谢公子搭救之恩。奴婢有今日的造化已经很满足了,再不求其它的什么。”卫贞贞用简单一句话就把自己想说的都说了出来,这让在场懂得人情世故的人不由的对她高看了一眼。 吴慧中倒是没想到顾明远会在,她还想中午和唐春景一起吃饭呢,好久都没有在一起吃饭了。 这本无敌真的寂寞耿杰码完大半了,总共一千八百二十章,他已经码了一千四百二十章了,加上刚刚那章,是一千四百二十一章。 路过公司前台的时候,李晓雅本来还想跟苏晴打个招呼的,但是看她跟身边的同事聊的正起劲,似乎并没有看到自己,于是她就直接走了出去,但是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不知道苏晴这是上演的哪出。 韩月和韩雪,已经是他的了,那么觊觎她们的人,当然是不能留着了。 虽然对于吕柒很是思念,可是心里有些过不去的坎儿,她并不想见到他。 将利昂冻结后,艾斯这才看向公会的大家,语气平澹的询问道,顺便将格雷从冻结当中解放出来。 白蛇讲的也是人妖恋,特别受白禾姬的喜欢,可她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放大圣归来。 “别的都还好,就是感觉这边的网络不太稳定……”纪未央说道。 吴昊点了点头,还真别说,这么久了,还没吃过孙宁师母做的饭,于是随着秦朗上楼蹭饭而去。 昨晚叶云的行径已然是在瞬息之间传遍了整个宫内,只是由于夜色渐深还没有传到宫外,但却已然让这些禁卫们知道了他的本事和能耐。 海贼船上,站在桅杆哨位上的海贼,拿着望远镜看着空中的硝烟,大声喊道。 而且这个目的真的有那么容易达到吗?这件事情他们应该自己心里面很清楚,像现在这一刻,本来就没有任何办法,经过了这些状况以后,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第一百一十九章 辞令交锋 赵孝骞探望萧光敬,属于黄鼠狼给鸡拜年。 提议辽主另换使臣,不过是赵孝骞的试探,若论内心,赵孝骞比萧光敬更不希望换使臣。 当然,赵孝骞也笃定了萧光敬不愿回辽国。 从皇城司查到他的身份后,赵孝骞便对萧光敬的性格做过一些猜测。 他的父亲是位高权重的统兵大将,作为辽国顶级的纨绔子弟, 不过,莱因哈特知道,其实在德国的东方行省,也就是奥地利,可是有着全球第二大的钨矿。可惜二战期间毫不知情的德国却一直没能发掘与开采,不得不说这有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味道。 顾靖风抿了抿唇,自然明白沈轻舞现下的感受,承受这点怒气,都不算什么,他晓得。 林海川急忙对着唐毅说了声对不起,唐毅摇了摇头……“没关系,我现在就跟上去。 苏云凉淡淡一笑:“如果云氏的人乖乖参加入门考核并且通过,我不会把他们拒之门外。 恰在此刻,床榻之上的丽妃自心底之间长舒了一口气,睁眼后看到身边的苏衡,无力的手不住的想要去抓着苏衡,像是一个失去了所有依靠的无助之人,寻到了自己的港湾一般,泪眼婆娑着。 封林的力量他们也见识了,确实很厉害,几乎一招都将周元给干掉了,至少黄锁目前还没有那种力量。 在清楚了乾坤袋中的那些宝宝的去向后,剑侠客这就更大胆的往乾坤袋当中掏去,只不过而此时旁边同样跟他剃度的人这边基本上都已经放生了五六个的样子了,这使得这一片池塘边上突然多出了好多好动的动物。 这天,连云城刚到,余年又带着一些人想要上去,可是怎么也打不上去,便有些气大了。 “弟弟,你不是在郑家享福,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卫子夫问道。 话说到了这里,夏浩然就此闭上了嘴巴,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什么。他知道,今天自己带给谢振华的消息已经够多了,他需要花时间去消化和吸收的。 邱少泽听到这话的时候,脑袋都大了,这tmd出生的问题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夏浩然微微一笑,说道:“我不妨告诉你,像囡囡身上的异状其实并非是什么病,想必这些年你们也跑过不少的医院和专家,应该明白这一点。 赤红的血球如一只晶莹的玻璃球似的,在金枪上翻滚摇摆,甚至跳动起来都不散碎。 乔宋转身就要走,苏寅政嘴角沉了沉,什么话也没说,静静的跟在她身后。 “你弄丢了城防部署图,却仅仅是撤职这么简单?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么?”宣绍斜看了他一眼。 赵子弦喜形于色,笑着问道:“感觉怎么样?”问话之时暗用火眼金睛查看了巫灵儿脑子里的情况,发现黑色雾状物还是被压制着,悬着的立算是暂时放了下来。 叶卡琳娜挥莫邪剑砍下,轻松的将一面魔法盾连同盾后的术者一分为二,擦把汗,回头一看,已经找不到自己的旗号。。 去北辰集团的时候,赵畅就告诉邱少泽,如果他们拿不下贾若涵,一个降级,一个滚蛋。 “嘶……啦”一声响过,毛勇把帆布袋子给拉开了,里面露出的东西让众人都是吃了一惊。 龚如飞笑得不住打跌,上气不接下气,赫连追却面色尴尬,这清泉咋地不光是爱听墙角,连这荤话都说得如此坦然呢? 第一百二十章 迷失自我 蔡攸目前没有官职,他只是国子监的太学生,以他爹蔡京的户部尚书身份来说,蔡攸约等于预备役的领导干部了。 虽然没有官职,但蔡攸的智商是在线的,他足够聪明。 对赵孝骞的话,蔡攸若有所悟。 “世子是想对辽使设计?”蔡攸问道。 “不要说得那么直白,两国年轻俊秀来往,谈论一下国政,聊一聊 陶贵妃素来与张美人不和,眼下她如此开心,也是因为因为这事儿吧。不过我觉得她开心得有些早,走了一个张美人,自然还会来一个李美人王才人,她依旧有对付不完的新人。 “好吧,我明白了。但是我警告你们,千万不要有什么多余的举动,终焉之地可比你们想象的要可怕多了。”菲昂娜祭出圣剑,嘴里念念有词,开始发动能力。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李凌不断地运气行针,已然汗流浃背,但众人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反倒是脸色愈发苍白。 这时候黄力的护身玻璃空间突然消失,三人已经出现在另一片陌生的海面上。 他就坐在那里,倒也没有挣扎,只是默默坐着,头耷拉着,一句话也没说。 他的四肢,和皇后差不多,也是因为什么东西所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控制,但是他们却看不出来,这个是什么痕迹。 看上去,也是不同寻常的东西,而令他觉得很惊讶的事情,当然是如此。 看见自家老爹的眼神,沈易阳顿时焉儿了,耷拉着脑袋,如同打了霜的茄子。 其实他一直都很困惑,但是看李凌似乎在想些什么,便不好意思打扰,直到整个时候才问出口。 许清知笑得有些无力,她低垂着眸子,乌黑的长直发散下,盖住了她的半张脸,显得莫名有些孤独寂冷。 在星尘os中,无需担心任何流氓软件、木马病毒、捆绑安装等问题,我们也不需要安装任何杀毒软件,星尘os会帮助用户解决一切潜在的安全隐患。 听到李明的话众人都插嘴说了两句,觉得这个事情也不错,只有徐芸芸往里面怀里坐了坐。 心里不禁诧异,这男人扫地总觉得有些怪异,尤其还是一个武功如此高强的人,他这双手就应该是拿来舞剑杀人的,不是用来扫地的。 孙三笑了笑,对兄弟们挥了挥手,大步走向了前面陈壮的房间,其余的人纷纷紧紧的注视。 “你别急,你想我怎么帮你?”元卿凌知道她聪慧,定能想出办法来的,便问道。 “虎子哥此言差矣,那白胡子老道是缘尘宗长老,修的便是缘法,运气自然也是缘法的一种,此番虽然有运气成分在内,岂不是恰好证明虎子哥有机缘在身嘛!”冬至真诚地说道。 海外洞天掌门睁大了眼睛看着八个师弟,声音艰涩的摸着自己身边的雷金虎,对着他们说道。 几人昨天就没吃好,一闻到这股香味儿,肚子咕咕的叫声便响了起来。 这个网站能够采集steam平台的信息,方便玩家或者游戏从业者,查找自己想要的游戏数据。 虽然太医已经说了,三个月以后,药效会自动失效,但是她现在就是担心,如果三个月以后药效没办法失效,到时候,父亲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她就成了千古的罪人了。 胖白来到公司以后,那熬了一夜的憔悴样子,立即引起了同事们的注意。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亲家相遇 让一个人变得高尚很难很难,因为“高尚”往往要牺牲和克制人性里的许多欲望,然后要被一个名叫“道德”的绳索捆住手脚。 人性都是自私的,很少有人愿意自我牺牲。 但是让一个人变得堕落,却非常容易。 松开缰绳,放纵内心的欲望便可以了。 权,钱,美色,阿谀逢迎,所有这些欲望一齐席卷而来, 在人流拥堵的情况下,从最前线交火最激烈的地方拉重甲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没有瞬步,也没有能吃到奶妈无敌的飞行坐骑。 金锦香说道:“是假死药,以前我吃过,不过这个是改良的,你吃了之后耳朵还能听见,但身体动不了。 黑袍老祖呢喃一声,望着青儿,目光变得迷离,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磕磕绊绊地将来龙去脉说完后,那些侍卫也好了个七七八八,一个个从昏死中醒了过来。 他皱起眉头,死死盯着这铜鼎,随即缓缓走上前去,伸出修长而白皙的手指,缓缓抚过鼎身。 她怎么样了,她会被那些狗仔跟在屁股后面问个没完吗?……对了,李凤轩昨晚没回来,只要他出来说句话、拿出他在某地录通告的证据不就成了? 看得出来奶奶对陈早想歪了,她才不信一个跟她没有关系的同学能千里迢迢地跑到这边来,还想在她家过年,这怎么可能? 听着是不错,但如果3天之内作出了任何需要目标城市“户口本”才能做得举动,那这后悔药就仅限于留在原籍,钱是一毛钱都别想了。 看到这里,他已经知道,对方根本不是自己能够抵抗的,风衣男用力一握,直接将手枪握成了一堆废铁丢到了地上。 说到动情处,即使她素来云淡风轻,也不由得微微湿了眼眶。她走近一步,倚在他肩头,将自己的脸贴在他胸前,唇角笑意甜美。 “你请我们喝喜酒?哎,长青,今天不是你师父成亲吗?”走在前面的一个轿夫笑道。 只听两道声响悄然响起,那两人的脑袋便如同西瓜一样,生生爆开。 右手成掌,一股内力缓缓导入辜箐的身体,滋养着她孱弱的身体。 清水樱慌了,宗师巅峰的实力,根本不是她可以战胜的,何况,还有另外三位宗师。 卡蕾忒悄悄抬高视线,发现卡摩德正以痴痴的目光望着这边,不觉有些尴尬。 这一刀看似平常无比,却蕴含无比恐怖的剑意,只是拔刀融入剑意的一瞬间,整个树林都开始嗡嗡作响,就好似在颤抖一般。 街上的江湖人士干脆看都不看,他们当然知道有高手出手,他们当然不愿意惹麻烦。 游侠兰伯而用手摇了摇酒杯,黑龙现在今非昔比,非以往一样。这凶多吉少。 为了自己不让自己受罪,楚鹏天只好选择了一条比较好走的路,毕竟他是走在前边开路的。 沧笙还不知道麟捷是怎么回事呀,一看就是遇到什么事,陷入昏迷期了,怕是在成长,他本来就不是人,两眼一闭,不知道情况的人,当然以为他死了,毕竟是个醒尸嘛。 斗谱这个词,她并不陌生,不过在现代的时候,很多斗谱都已经失传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对方却说要以一敌六,这确实也是触碰到了他们脆弱的心灵。 从照片上可以明显感觉到王业和伊莎贝拉之前的亲密无间,这绝不像是一般的普通朋友,无论是谁看到这张照片,都会认为这是一对恋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父子翁婿 狄谘是名将之后,狄家的门风是非常严谨的。 狄青在世时,狄家被帝王猜忌多年,因此狄家更注重家族子弟的一言一行,否则很容易被人拿住把柄,给家族惹来祸事。 作为成年男子,又有官职在身,狄谘当然也逛过青楼,与同僚友人谈论一下人间风月。 但是,跟儿女亲家同逛青楼,这辈子还是第一次。 坐 两人虽然有心藏私,但是碍于石通的威严以及柳陌等人的实力,最终还是面红耳赤的将东西扔在了地上,低着头不说话。 几道破碎的声音传来,仿佛陶瓷碎裂一般,泥塑破碎,最终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年轻人。 本来以为付辛汗是个王者,可在庄风的面前,还特么不就仅仅是个青铜而已。 “放心吧,这个我答应你,而且我庄风像你保证,我吐口唾沫就是钉!”庄风没有敷衍叶良辰的意思,要不然他就不会同意阎王愁把叶良辰把叶良辰给彻底治愈了。 只是,原本就身为游戏玩家进入这片世界的她,又怎么会这样做呢? 柳陌的态度很强硬,虽然形象狼狈,但明亮的眼睛中透露出的精光却是丝毫不输于紫光狐。 在大雪之中,这几位来自风雪山庄的高手,如鱼得水,伴随着风雪,向楚凡杀来。 “姐姐也好看,也只有姐姐穿上那喜服才能更加漂亮。相得益彰,”青越窜到苏离面前,一脸乖巧。 叶良辰的实力摆在那里显而易见,就算他没有被下药,他都没有能力把自己手下的黑衣人斩杀的全军覆没。 甚至随着李子奕的话,众人也想起了,是有一批人为了自身、家庭、国家的尊严与荣誉而牺牲的人。这也勾起了人们对于国术的敬佩,和牺牲之人的敬佩。 “呵呵,这里有一些丹药,你们服用了吧估计有点好处。”周道拿出几粒聚气丹还有培元丹放在了桌上。 “阻隔后面的虫人!”路钟离对苏瑟丝丢下一句话,几步走到营墙边上,纵身跳了下去,在空中不断的变大,一脚就将这个阿努比萨斯踢倒了。 好在这技能的效果不会叠加,不然的话,连续四五只怪物一起用这技能,那我还不死翘翘? 玥玦世子的眼睛忽然就瞪得硕大,那瞳孔中,仿佛瞬间就燃烧起了两簇熊熊的火焰,面色只可怖,让带着面纱的静萱眉头也深深锁了起来。 这时候暗黑金雕也开始发威了,一个火海丢了下去,下面的法师反应不慢,有不少直接用出了瞬移闪开,不过还是有一些人被秒了。 “呵呵,他们那么多人,对你使阴招,你以为你是老夫这样的高手。”老头瞪眼道。 “秦哥,按照古代的传统,我应该叫你一声恩人,恩公!只是,现在我也无以为报,不过恩公您在上,先受我一拜!”胖子以着与其体型完全不成正比的速度,迅速下跪磕头。 顿时,众匹格人皆都恍然,悄然间,一个堪比黄金战匹格人王的强者传说,在匹格族的底层开始迅速传播开来。 “你可以直接叫我水青。”她承受不住这个称呼,听上去真得很老。 这些人大多都是有钱有身份的人,海关、机场的保安人员根本不敢开枪杀了他们。 经伟、咸锐泽、刁军三人紧张兮兮的,眼巴巴的一会看尹虎,一会看庞瀚海,好似等关于生死的判决一样。 第一百二十三章 邀猎逐鹿 逛个青楼,没想到竟是惊险之行。 赵颢回到王府时已是深夜,下了马车,赵颢擦着汗。 赵孝骞早回来了,已回屋睡觉。 门口值守的恰好是陈守,赵颢下了马车便看到他向自己行礼。 赵颢上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陈守,你好样的!你挽救了楚王府的一桩婚事,明日去账上支一百贯钱,本王赏你的。” 是这笨手笨脚却又懂得关心人的样子,让严墨风移不开眼。他的眼睛一直粘在她身,看着她笨手笨脚地擦干净油烟机和灶台,再笨手笨脚地把菜放回冰箱里,之后又把锅洗干净。 孙天闻言急忙点了点头,只见他看着守门士兵然后直接开口说道。 但不知为何,最近一段时间,听说有个幸运的巫师学徒,接触到了那里的神秘存在,在那位神秘存在的庇护下,竟然带出了不少梦魇世界的特殊物品。 除非是万宝斋,或者是像当初的万鬼界一样。一个圣级势力,什么都不干,就专门弄道石,然后需要十几万年的积累恐怕才可以弄到那么多的道石。 赵志辉也是活了很多岁月的人,虽然已经武校九级,但在没有看到对方之前,他依旧十分的低调,赶紧向对方示好,要求对方现身!只要对方一现身,赵志辉就准备一击必杀,绝不留任何活口。 被讽刺的雷明老脸一红,他考了好多次,如今依然是个童生,想再进一步,真是难于青天。 当林海感觉苏东林无法对他构成威胁的时候,他出手了!他要结束这次拚斗。在这个时候,他当然不会使出天龙掌,因为李家人在场,他怕人识别出来,因此出手就是战谱中的绝学。 一直风轻云淡的慈冥瞬间如同炸了毛的猫,气急败坏的冲着奈人王吼道。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在做梦一样,黄帝所展现出来的难道就是只有古侠里才能出现的轻功? 这家伙能克制本能闯出第一个阴火圈,甚至第二个,他就不信真能克制自己本能,一连闯过十几个了。 不管顾北辰给罗姨说了什么,罗姨语气这样抗拒,肯定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乐师带着弦琴坐下后,开始波动手指,声音环绕在四周,锁定了这个看似欢悦气势僵硬的氛围。众人度是脸露陶醉的神情,就像被这音乐征服,完全忘记了刚刚的唇枪舌剑,遁入了娴静的温柔的夜色中。 张杨守军四万,于墙头浴血奋战。此战于昼时杀到夜下,一片昏天暗地,喊杀声如同鬼哭神嚎,城中百姓惊诧万分。庞统拽紧缰绳,绕城一周,所见血流遍地,尸山堆积,心中无不痛楚万分。 “瑄少,我还要去另个病房换药……”护士说了声,也没有管陈瑄,转身去了旁边的病房。 当孙策和周瑜盛装打扮,正准备迎娶二乔时,只听得周围人倒吸冷气,纷纷喊出神仙下凡的字句。 前方有一个方形石台,两米见方,看起来和普通的石桌也差不多少,只是大了些而已。 在众人的悉心照料下,这个之前还在奄奄一息中挣扎过的男人终于扔掉了那把拐杖。那天下着毛毛细雨,天空就像黑白世界中的灰暗场景。穿着无袖皮甲的典韦拿着一片巨大的绿叶当伞,伞下的另一人心事重重的样子。 靳少司的话才落下,她已然伸出了手,那是不需要思考的,直接意识控制大脑下的本能动作。 第一百二十四章 小种相公 邀请辽使秋猎,是赵孝骞计划已久的。 从辽使踏入汴京城的那一刻起,很多谋划都在不知不觉中进行,所有谋划的幕后黑手都是赵孝骞。 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打消辽国岁币涨价十万贯吗? 当然不是。 赵煦和赵孝骞的根本目的,是亮出大宋的拳头,让辽国看清楚,如今的大宋已不是当年任人拿捏宰 罪恶就是将所有正义的东西践踏在脚下,虽然我不知道日本军人是不是一向都很罪恶,但我现在所能做的就是暂时满足自己报复,管你是不是日本军人。 “好。”伊莉丝笑了笑,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会被赵信反野,既然八神庵这么说,那么一定有他的道理的。 对于见证、研究过五年,各国职业联赛进程的魏一水来说,职业联赛从来都不是一层不变的。 刘晗就当没看见,见她坐稳了之后还要替她绑上安全带。但是被梦珂误以为他要亲自己。 最后,你就算冲出去了,学校围墙边上可还有人呢?你刚落地,怎么跟人家打? 八神庵与麟儿朝着出口处的方向跑去,前方突然间路被封堵住了。 “别说本将军不给你们一条活路,只要你们跪下求我,求我放过你们,我可以考虑考虑不杀你们,只斩断你们的一条腿,怎么样?”赵将冷笑道。 战争学院内的召唤师们,低着头,他们的脚底下的地板开始发着黑色的诡异魔法,这地板也恰巧是一面黑色的镜子。 光球瞬间化作光束破空而去,这一道橙色光束扫荡虚空,切割空气,瞬间打中了体力消耗巨大的火焰鸟。 这可是看在江青莲刚才的帮自己说话的份上,当然自己肯定不会说出来。 宁嘉义虽然不知道那些人是南郡人,可确实和他们勾搭在了一起,而且也做出了大逆不道的事,所以皇家不可能容忍。 如果鬼是太后那边派来的或许还好些,可怕就怕是那些参与太子遇袭事件的人, 那样势必会让自己的东海之行风险重重。 这是一个非常难的考核。因为这些经理还没有职务,甚至连上班的场所都还没有。这就相当于是让他们去空手套白狼,还得套好的,有工作经验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金姐跟京大少认识,跟京大少认识,自然就会在一定程度上让京大少放松一些警惕,减少怀疑。 见老太医都已经同意了凌霄最开始的用量和处方,大家看向他的眼神自然是有所不同。 马车继续在道路上面行驶,看着车上挂出太子府的标志,行人也都纷纷避让,不过多时马车便到了辽东使馆门口。 “不过,我也不便与他见面,只是在暗中收走了他翻译和创作的那些经集法卷,最后默默离开。 几日的时间眨眼而过,早在前一天晚上,宋三就派人过来招呼了老板,说让那些姑娘准备好了,第二日要跟着太子等人出门,老板这边等的就是这个消息,所以手下动作也没有任何迟疑,立马就把消息传达了下去。 两人出门的消息自然是没有瞒住商陆,李雷收到信之后正打算跟上去,也被商陆给拦住了。 叶婉灵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看起来并不是很好,见太子来了,她想起身行礼,太子急忙上前,将她摁了回去。 果不其然,当他和濑名氏义穿戴整齐前去迎接后,已经在大厅内等候的商人们合在一起,几乎是近畿地区豪商的一场大聚会。 第一百二十五章 西郊会猎 打蛇打七寸,骂人要揭短。 赵孝骞素质不高,就喜欢戳人心窝子。 黑历史这东西,是要伴随人一辈子的,反正萧光敬以后在赵孝骞面前是好不了了。 简单一句话,萧光敬肺都要气炸了,却不敢再对赵孝骞大呼小叫,甚至隐隐还带着几分心虚地左顾右盼。 这就是被人拿住把柄的结果,对赵孝骞来说,很爽。 没多久,天机大圣的这一缕残魂就彻底消散,几人都露出怅然之色。 一个个苍山之修面含激动之色,突然齐声大喝,“杀!”一个个身影飞纵而出,扑杀四散而逃的妖灵而去。 时间仿佛静止了,每一秒,每一分钟都成了煎熬。于龙和三胖期待着奇迹降临,期待着黎明。 哥尔赞很是诧异的模样,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国王居然会同意自己的主意。 “不是全部”乔玄的话叫杜少恒松了一口气,他拍了拍胸膛,还好不是全部。 终于过了石滩路,汽车吼叫着冲上一个陡坡,汽车眼瞅上喘不上来气,要熄火了,却咳嗽一声冲了上去,一个急弯停了下来。 他平日里接触最多的就是乔玄跟妹妹了,跟其他异性还真没什么接触。 杜洋转身,死死的瞪着单手撑着桌子站着的乔玄,她的脸上带着浅淡薄凉的笑意,落在他眼里莫名的刺眼。 本体的脸上露出少有的笑容,荡漾着温柔的神色,宠溺的看着洋溢着幸福的凯丝琳,抬手向她额际一点而去。 席妍看向乔玄,她想起上一次见到那老太太的场景,当时还问乔玄要不要继续治病。 闻言,雷伊他们也凑了过来,看了看布莱克的右手,又一齐转过头看着拉诺尔,显然在等着拉诺尔回答。 自此以后,左家军和吐谷浑百姓成为一家人,他们共同携手全面抗敌,留下了许多经典虚构的取经传奇故事。 “哎~还没救出来呢,鉴于已经牵扯到贩毒,你们赤鹰大队就得上场了!”钱峰说。 摇摇头,这家伙摆明了欺负人吗,别人修炼这等级的法身,可是要受尽高温锻体的痛苦,到他这里,只需按照修炼方法将灵力在全身弥散就行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别人有私人的停车位,他们家却又私人的飞机场!想想也知道这差距也真的是太大了!皇甫一辰也从飞机走了下来。 下面的议论纷纷,但是毕竟给的条件还是很优厚的,大厅里的客人领完免单券便纷纷离开了。 "我去!"盖亚连忙转身逃跑,可是刚跑出两步,就忽然撞上了一个透明的结界,促不及防之下,被撞得后退了好几步。 到达半神,时空的界限早已模糊,天地之间所有的时空,皆是被庄坚印在识海之中,锁定虚空,瞬间而至。 这时候可能会有人问道十成药力的弹药了。这种丹药,即使是一阶的都没有在玄月镇出现过,甚至这片天地中是否存在这种丹药在这也没有人清楚。但如果真的存在这种丹药,那这种完美的丹药就几乎可以称为神丹了。 “我叫两碗面是给我自己的,”子翔突然发现不对劲,这里除了老板和自己以外,没有男人了呀,这哪来的男人,子翔抬起头,还真有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唔,杰尼先生,我想我也不必再多说。屏幕上你看到了,我对付着一些比较麻烦的家伙,而他们的手里有我一个朋友。 第一百二十六章 时代变了 这是一支萧光敬从来未曾见过的队伍。 准确的说,包括大宋官员和辽国使团在内,都没见过如此古怪的队伍。 尤其是,这支队伍所装备的武器,更是稀奇古怪,既没有尖头也不见刃口,如果用在战场上,顶多只能算是一根烧火棍。 所以,这东西能击杀猎物? 四周鸦雀无声,所有人惊愕地注视着这支五百人 他们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一切,绝不能允许任何人来打扰,甚至不能允许有人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先收起来,以后拿去给师父看看,他应该能认识。”尘南自语着,在乾坤戒指的储物空间中,又开辟了一方独立的空间。 清风徐徐,拂面而过,几分清爽,几分安逸,一路走来,燕飞很少有这种时间,去感受一下迎面的风,感受一下自然的美好。 圣天刀宗宗主楚云带着两位副门主,宗内八大长老接踵而至,身后还跟着上百位强者。 一个不管是衣着还是举止都很随便的老头儿坐在台阶上,长长打了个哈欠。 “看仔细了,真的,这里还盖了a市民政局印章。”宋欣慈好心提醒。 “我的粮食不是白给皇上,而是要卖给皇上。”就在木转身要走时,苏怀宁又道。 叶纯阳点了点头,没有多说,略一抱拳后纵起身形,化为光虹,渐渐消失在风雪之中。 既然都要一试,那就试吧,尽管花柔的内心并不抱希望,但她知道自己若不同意,他们可能会更疯狂,所以她只有答应。 好几个定力较低的重牛卫和黑衫族人就因陷入了片刻失神中,而被对手瞅准时机挥下兵器,当即发出数声惨叫,血溅三尺。 虽然我表现出了敌对的动作,但是我的伪装身份应该还没有暴露,眼前的两个恶魔术士也没有立刻攻击过来。只是手腕骨折而已,对于很多恶魔术士来说算不得什么值得重视的伤。 “如果你是在灵体恢复完全之后再燃烧,我有信心保证你的性命安全,但是现在的你……”她迟疑着说。 卢植一开始也是实力不济疲于应付,幸得刘备把牵招和刘勇、刘晟二人拜托给卢植提拔,卢植便和牵招一起整顿后勤和粮食的事情,以刘勇和刘晟两人为校尉,领兵与张牛角、褚飞燕两人周旋。 一般来说,混血种只会拥有一个言灵能力,但真正的龙族却并非如此。 朵朵爷爷在新墙上磕了磕烟斗,默默但深深地看了阿奇一眼。这一眼,好像刀子一样锋利。阿奇直觉得身上一层皮肉被他剜去。疼。虽然不见血。 季盏想了想,这确实是景飒的风格,他想要做的事情不仅会不惜手段地去做,也同样会投入自己百分之百的精力去做到最好。 “弟子的毅力、坚持与他们修炼而言必不可少,安逸、轻松只会害了他们。”业丰真人回道。 季盏觉得有些可惜,赵子维如果没有右眼,以后恐怕就不能和他们一起执行任务了。 楚子航的上位也证明了这一点……考虑到他们甚至还愿意发消息通知一下,给走个形式,完全是给足了卡塞尔面子。 而其中一个房间中,这个国家的王子正躺在床上,而且双手和双脚还被捆绑着,还有口也被塞了一团臭袜子,这都显示着他不是自愿来到这个地方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攻守易形 谁都没想到,一次平平无奇的秋猎,竟是一个时代改变的开端。 赵孝骞的目的达到了。 大宋病了,从开国之时就病了,病情越来越严重。 相比华夏历史上的其他王朝,大宋的弊端显得格外的繁多,在内忧外患中苦苦咬牙支撑百余年,它耗干了力气,最后越来越虚弱。 燧发枪是治病的一剂猛药,其他的问题 等到被劈开的湖水重新并拢之时,像是两座巍峨高山狠狠挤在一起,迸发出高达近千丈的撑天水幕。 “明白了。”夜天寻暗中苦笑,雨薇这么做其实是在变相保护许山,因为即使她不提此事,身为特使的自己也会审判许山。导致几十万天军死于已手,许山就是死上百次都难以赎罪。 风声呜呜,啼声阵阵,兽吼鸟鸣,蜀山灵兽自四面八方而来向着皓月峰聚集,十三大蜀山豢养的神兽当下来到皓月峰,在蜀山弟子的接引下护住月泉广场的各个方位。 李浩是最早发现将臣的人,也亲眼目睹了将臣杀害了无数的争世天骄,手段极其残忍,动辄便是成百上千的争世天骄被吸光血,变成僵尸。 “诸位勿怪,召唤大家过来,这是太子陛下的意思。”白无情淡淡说道。 无声无息,又是两枚银针从朱江平脖颈两侧突刺而来,依旧是直奔双眼。寒芒一闪,离石惊天的双眼便近在咫尺。想打到朱江平是不可能了,只得先松开他的手臂,一个干脆的后空翻,银针堪堪从头顶飞过。 不一会儿,不断地有人开始喊价,这种东西虽然说不上稀有,但是却很少在市面上流通,毕竟这种保命的东西永远都是多一点比较好,也不知道主人是多缺功勋,把这种东西拿出来卖。 石惊天重重的点点头,这个时候若是能把他们全部赶到窄路上,千军万马也成了摆设,一个丈勇就能在那挡上两个时辰,拖延时间是最重要的。 这些话下午在向副局长报告情况的时候对方也曾提到过,可甄时峰却不以为意,因为越是困难就越是能激发他心中的那份斗志,不愿低头,敢于向前。 “后退!后退!先救人。”天赐着急的大喊着。这么一会就死伤了这么多士兵,还有数人身体被点燃,幸亏有铠甲防身,被及时扑灭性命才无大碍。 “不是说跟李氏集团那边解除了业务往来么,怎么还要去那里?”秦天有些不解,上次跟李明歌那边明明解约了。 在韩云的印象中,玄灵大陆上的武者对神魂之力修炼十分的疏忽。 展明心中感激,却未在脸上表露,沉睡多年的战斗意识被唤醒,他全神贯注地面对滚滚而来的黑雾。 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神农鼎,重新置身于庄园之内。 趁此机会,柳儿也开始往陆离的近处摸去。距离太近的话,她的行动还是会被捕捉到,会有些麻烦。但这次却不是单纯的为了接近这个男人而接近这个男人。 天阶身法到底有多么恐怖,就算是战皇也说不清楚,但一门天阶的身法,价值绝对比得上一门帝品下阶的攻击战技了。 而且他们与离苑帝国之间,还有一层无形的屏障挡着。只有极少数意志坚定的人,才能通过,大部分人根本连屏障都无法通过。 那守卫看到令牌之后语气恭敬了许多,不过看到羽荒的时候脸色还是带着一丝询问之色。 第一百二十八章 封赏功臣 按照如今的原始级工业水平,赵孝骞只能打造燧发枪,而且过程非常复杂艰难。 如果有一台机床的话,赵孝骞能征服整个地球。 可惜前世的赵孝骞不是什么理工高才,完全不懂机床是如何制造的,九年制义务教育的最终结果,除了九九乘法表,其他的基本都还给老师了。 幸好燧发枪对如今这个时代来说,已经够用 当然,对于凌雨萱这个法律上的老婆,不惹自己生气的话,看在被自己占据肉身的这倒霉鬼的份上,还可以酌情照顾照顾。 良莠不齐的龙王殿,如果面对这样的突发事件,可能像那些普通人一样,早已经死完了。 古代人对性隐晦不谈,大部分人在遇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都会强行压制,但是修炼到家内丹功的人,最重视的就是采活子时的药,来进行炼精化气还精补脑。 孩子,对不起,娘亲就把你留在凉州城了,这里少一些心机算计,你会更加开心,以后你一定记得回来找娘亲和爹爹,我们都等着你回来。 在他眼中,牧胜也不过就是个稍强点的人类武者,最多就是天生神力,捏死起来并不比其他蚂蚁费劲。 圆圆上前解围,拉着胡蝶过来一起打开行李,miya双腿交叠坐在一侧的沙发上神情淡然微笑。 对普通人而言,这不算是瓶颈的瓶颈有的却是能卡主一辈子,终生只能停留再罗刹境界不得寸进。 一般来说,正常不卡的话,晚上可以创作两章共4000字出来,如果卡了,第二章得到凌晨一点后。 才刚刚走到牧胜跟前的实习生夏丽一愣,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天地间仿佛汇聚庞大的信仰之力,气势压人,所有人挺胸抬头,看向下面车辆走出来的一位男子。 可是这一次梵家请来了一位金仙高手加盟,情势就完全的逆转了。在天仙面前,金仙永远是至高无上的存在。那是一种质的差距,不是数量就可以弥补的。 突厥兵逃回去之后,阵中两名突厥将军吵了起来,一个便是那名少年突厥将军,而另一名则是个满脸胡子的突厥将军,不知他俩是啥关系。 而从几位老人的口中,林峰获知,因为上次的那些磁盘、硬盘,己方阵营斩获甚丰,甚至,为此,在整个华夏,进行了一场整风整纪的行动。 李建军的话没有明说,但是,明月很清楚,临江市的黑恶势力暗地里活动猖獗,组织严密,他们通过其雄厚的经济实力建立了一个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这张网不仅罩住了临江市,而且还可能张向了更高更远的地方。 之所以不及啥他们也是因为在这里是不允许击杀对手,可以重伤,但绝对不可以击杀,否则,会被视为违规,当开除选拔。 王平安道:“那,那我自己去吧,你们忙你们的!”说着,他大步向刺史府方向走去。 “是他们家族和我做了一个叫唤,所以我才来杀你的,他们家族在第八层的实力很强大,不过以你的实力应该可以应对了。”白发男子的面色稍微红润了一点,不过说完这句话之后猛的一阵咳嗽。 我点点头,就我对太子的理解,他如果要脱线起来,是的确做的出这种事情的。 张天夺喷出大量尸毒后,情况似乎也好转了不少,在接下来的数个时辰之中,他一直静静的躺着,就像是一个沉睡了的人一样。 第一百二十九章 爵封郡侯 赵孝骞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儿。 说得那么严肃,表情那么庄重,跟特么清明节祭祖似的充满了仪式感。 结果你不赏钱? 不赏钱赏什么?官职?爵位? 老实说,赵孝骞如今的宗亲世子身份,已经算是非常尊贵了,头上的官职爵位多了,其实并不是一件安全的事,无可避免引来很多人不善的目光。 如 而听到敦子的话语,众人也随之移步来到大屏幕前,开始观看起大屏幕上所开始播放的影像。 白晓冉本想冲动一把去张叔饭馆奢侈一餐,可看到自己账户里的点数,默默缩回了伸出的脚。她这段时间人逢喜事精神爽,时不时去张叔饭馆儿潇洒一回,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些入不敷出了。 “是有什么情况么?”贺宁的心脏差一点因为这句话而漏跳一拍。 那一次,梅耀庭因为工作的关系,需要陪客人饮酒,期间话题说起了家庭,梅耀庭又一次被勾起对崔敏英的思念,不觉酩酊大醉。 “砸场子了,天上下枪子了,还要命的就捡起衣服滚蛋吧。”顾郁泽重复着胡浩天的话。 隔天天没亮就带着人走了,至于高灵儿?她的武力值可要比龙可人强上不止一星半点,而且也比隐龙门的护卫们强,所以一出手就把人制止了,上门找碴的龙可人一行人,反被高灵儿给制住。 拿木棒呼呼生风的,眼看着就要砸到他的脑袋的时候,那家伙极其敏捷地一低头就轻巧地闪过了。 对于灵脉,西方世界的人根本就不懂的利用,相信那些狼人住在这里也只是因为‘舒服’,或许自己出点代价可以得到这条微型灵脉。 冷哼了一声方离感觉十分的不爽,但在瞬间的不爽之后,方离猛然发现了一个让自己十分震惊的事情。 翌日,冷莘估摸着过了上班早高峰,才不紧不慢地出门。周五是工作日,她有休假的福利,别人可没有,于是,没用两分钟就坐上了出租车,悠哉悠哉地到了有名的早点铺后,不用排队还有空位子坐。 唐夜神色自若,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与满地的尸体形成一种肃杀的气氛。 “不算太大,只是把一楼的声控灯打开了。”思路被打断,我有些郁闷。 远远看去,来者很是令叶铮震撼了一把。他没想到,这个团队的纪律性如此之强,前进之中,阵型一直保持着不乱,很有章法。 也不知道是不是孩子听懂了母亲的呢喃,竟然动了一下,一股轻微疼痛酥麻的感觉顺便传遍了全身,卢蕊停下了走着的步子,静静的等着,想要细细体味这股感觉,然而却什么都没有了,她不由的怀疑刚刚是不是产生了错觉。 山洞比外面还冷,紫鹫和少年魔君只好走了出去。他们撕碎独孤谈的心都有了,好歹以后也是盟友,彻底撕破脸皮不好吧。 “唐门向来与至尊府井水不犯河水,今日来犯,究竟意欲何为?”唐元冷声低喝道。 “你吃点东西垫肚子,空腹喝酒对身体很不好的。”我出言告诉他正常人都知道的常识,本来也只是出于温馨提醒,根本没有带任何感情而论。 男人是不是做错了事,都会这样殷勤,想换个方式给太太一个补偿,好减轻心里的愧疚,获得一种平衡? 冰原象可管不了那么多,横冲直闯,人挡杀人,破挡杀佛。几个不知死活的寒冰宫门徒横着几杆长枪来槊独孤问天。被后来赶上来的冰原象一撞,统统飞了出去,砸在冰壁上,当场死亡。 第一百三十章 隐秘战线 宋辽必有大战,这是肯定的。 但普通人眼里的“大战”,是战场上你一刀我一枪互相戳来戳去,谁输谁灭国…… 如果这样想,未免太天真了。 征服一个国家,是要其从根子上烂掉,古往今来的两国交战,事实上在两军对垒之前,两国私底下已经经历了无数次没有硝烟的厮杀。 这种厮杀是两国谋略的比拼, 作为明羽国的参赛成员,喜欢的幻兽被迫被人要走不敢反抗,到时候明羽国气势被压制,早没了先声夺人的优势。 污渍拭去后,白色的清泓闪闪发亮,平滑如镜,又有日光和海浪欲跳出来了。 那是曲赫的空间戒指,空间戒指认主之后,除非主人死去,或是实力高超者用精神力强行解除,否则旁人不可能查看有主的空间戒指。 楚燕挂断电话,长舒了一口气,她原本不想惊动董事长,可是出现了内鬼这样的变数,还身居重要职位,不赶紧告诉董事长是不行了。 “你们就是这庄子里的人,就要按照这边的规矩。”朱达又是说了句。 “没什么,就是瞎看看而已。”一边说着,邢天宇拎着旅行箱就跟萧震朝着镇子里面走去。 当然,去魔都实则是看漫展的事情是不能说出来的,不然又是一阵麻烦。 见众人争执不下,李隆基思索半晌,摆摆手说明天再议,便宣布退朝。 奢华的马车是由四匹青鳞马拉着的,属于三阶灵兽,比起平常百姓的汗血宝马有所不同。 可是华青阳又为何要隐瞒病情呢?而且他是玄天宗丹药堂主,炼丹实力远超叶心远,难道竟然治不好自家的病么? “这些机械兵种,竟然没有被干扰。”楚风没理会夏千琦的不满语气,而是走上前去一看机械兵种的类型,立刻知道了为什么。 一个标准的运气姿势后,只见法耶尔突然将双掌一推,顿时一根根布满火焰的锁链便激射而出,将漫天的元素能量体打得星光灿烂。 不过,六极道所在的桂阳郡属于荆南,这里是华夏、百濮、苍吾、南蛮、闽越、南越等人族的杂居之地。 至于,之前那一个黑影,只不过是他分化出去的一个血魔之影,一个血魔之影足以应付钱安山了,至于大门派的所谓结盟,他倒没有太过在意,稍微用心推敲一番,就知道了那几个大门派打着什么目的。 云战冷冷的一笑,面对生死,他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胆怯得连反抗都不会的人。 徐凤年脚下那对幼夔都鳞甲竖起,通体猩红,面孔狰狞,似乎遇上了不干净的浊物。 这几个动作浑然天成,暗含深意,似乎包含着宇宙运行的哲理,林德试着照做了一次,感觉浑身轻松了不少,周围的液体轻了好多。 天辰将家,南疆数得着的名门古老世家,曾经有极尽辉煌的时候,走出过数位半只脚踏入三灾境的绝世强者。 这件事情处理完毕,童子脑后隐约显现“勿扰”两个字体,仔细留意,就会发现正是方才在霓嫦术馆上空显现的那两个字体,只见此字体,正逐渐拆解成纯粹的线条,融入童子脑后的空间斡旋。 喝饱了一肚子凉水,天色还没完全天亮,但张宁显然是睡不着了。他便叫人去准备早饭,自己起床穿衣洗漱。 张若风从训练馆出来,直接去了物流分拣中心,一夜的忙碌后,踩着星光回到家。 第一百三十一章 姻缘玉成 提亲是大事,对男女双方的家族来说都是大事。 赵颢的体型像猪,但他实际上精得跟猴儿似的,为了让提亲显得正式和隆重,特意舍下老脸,请来了一众重量级的朝堂大佬,以及若干陪衬。 人情世故这方面,赵颢绝对拿捏了。 面子里子,赵颢给得很足,任谁都挑不出理来。 礼物也准备得非常丰厚名贵,这 而这时,大厅里刀光剑影,怪雾弥漫,水针四射,只听见噗噗噗的声响和掉落在地上的啪声,光线促然而止,看来异能者们对隐形的守护者们做出反击了。 恶补完阵法之后,云夜马上进入空间,用轩辕夜影教的方法,顺利地在洗髓果苗上布下了聚灵阵。 太子朱载垕兴奋地看了一眼徐阶,这次告严嵩的刁状,告得好!让严嵩之前各种整治本太子,整得我痛不欲生。这次终于轮到让严嵩焦头烂额了。 说着只见她飞身往湖中心的方向飞去了,南宫炎也终生一跃跟着追了过去,这一次自己一定要知道她到底是谁? 现在庄涟烟已经死了两年了,眼看着她也要苦尽甘来,成功成为万千种艳羡的杨夫人了。 黑妞载着喵子和云夜加速往左方奔跑,停在了那五只野兽附近,云夜细看前方的猎物,发现是几条身上长着鳞片的大蟒蛇,一条是玄阶二品,另外四条是黄阶四品。 “的确是生长素,但是到目前为止,只有我真正意义上提取出了这种物质,这还是一个秘密喔!”邵默的做了个表情。 “走什么,你当老身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一个庄严的老夫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每一棵植物上都传出了她的声音。 他正在盘算怎么编排糊弄嘉靖,替江苏老百姓避免糟蹋,节约民力,却听到了一人气急败坏冲进来。 一直到现在她都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男人的英俊能和顾辰逸相提并论。 事到如今了,她也知道她被抓了一定是季棠棠把什么事情都调查清楚了,她要否认的话也没有用。 有些人你越弱,他越强!你越强,他就越弱一味的忍耐只会助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从而让周围很多想帮你的人失去信心。 别看蓝长忆为人温和,但做事决断,否则也不会成为蓝家现任的管事。 苗栗会为了自己的一个家,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能理解的同时也觉得悲哀。 “那医生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要不然刚才好好地,那医生一把她留下,她再出来,就成这幅德行了? “若是让陈总为难就算了!就当我没找过你吧!”李豪正要挂电话。 对于袁青竹,栾芷对她的作品倒是有几分期待,可刚刚说过,袁青竹脸上的表情突然一变,垮了下来。 所以七少甚至把整个本都集团都交给夏尘,夏尘是名义上的总裁,无论什么事,只要夏尘签字,整个公司被变卖那都是有效的。 当然以陆雪琪的姿色,即使是在国色十香里占据一席之地也未尝不可。 李灵知道,自己如今的武功来的突然,与其说是自己努力的成果,倒不如说是这个血红色手镯开的金手指。但她心中并没有受之有愧的感觉。 此时早过了掌灯时候,廊檐下已挂了一只只风灯,淡白的一抹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依稀可见西墙下正立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封侯因果 皇室宗亲子弟通常是不会被封爵的,除非有爵位的直系父亲去世,宗亲子弟才会封比较低的爵位,然后这辈子慢慢往上熬。 如今赵颢还在世,而赵孝骞却被封郡侯,显然官家又一次为了赵孝骞打破了祖宗之法。 狄家前堂内,所有人目瞪口呆,震惊地望向赵颢。 赵颢的表情有点古怪,从目光呆滞,到不敢置信,最后 在其他时代,想要对一名历史人物,甚至是史诗级历史人物下毒几乎毫无可能。但是在东晋,这几乎就是一种时尚,哪怕明知道有毒,这些追求精神极度自由的人依旧会豪放地吞服进去,追求的就是那片刻极致的愉悦。 宋璟本有些热血沸腾,冲动难耐,想要跟随6瑾大是惩治那些暗中替人作保的违规官吏,还东市署衙门一片清明。 即便是没有爆出这件事,他之前随便条消息,都是数百万转、数十万评论、点赞无数的那种,人气相当火爆。 毕竟对于现在的自己来看的话,这里刘佳宁他感觉局势还是比较好的,为此的话当刘佳宁他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的话,这里刘佳宁他也是心中十分有动力的。 佐罗没空回答,他把另一块牛排也塞进嘴里嚼起来了,可能因为是最后一块,这次他端着空碟子咀嚼得很仔细,很充分,嚼了半天,才咽下去,然后举起手里的铁碟子,用舌头舔了起来。 “玉婷,你们都喜欢吃鲍鱼吗?我打算养一下鲍鱼,你们觉得怎么样?”林下帆一边和村婶们煮黑糖,一边对玉婷她们说。 却不料裴满台的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让不怎么熟悉商业竞争的郝俊连连败北。 打开各大社交媒体软件,到处都是关于星际联军的各种报道和帖子。 “咦?莫非你已经猜到了?”裴淮秀美目圆瞪,登时露出了惊喜之色。 “今晚来不来?我给你打扮成空姐给你玩,你想玩吗?”琴香坐在林下帆边,在他耳边吹气说。 迷蒙的眼中带着晶莹,嫣红漫布的脸上更是带着清晰的泪痕,清醒的她就已经神经大条了,没想到喝醉了的她更严重数倍。 ?一阵死寂后街道之上一道道惊呼声响彻而起,俱都惊骇的望着那一身白袍的早已,如此年轻就有这般实力,可是他们这些年首次所见,他们都知道罗家这次是踢到铁板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竟然连东瀛会的人也一心想要干掉自己?难道是方大宏吗?这老家伙能有这么大的能量吗? 冰雪族人和翼人太熟悉这恐怖的笑声了,听到这令人直起鸡皮的阴笑声。一些翼人和冰雪族人恐惧的抬起了头,身子不由自主的渐渐聚在了一起。 “一、二、三……十一!”孙洪生越数越觉得头皮发麻,钱的数目一张不差,他因为不相信,干脆又重新倒着数了一遍,确实没有丝毫的差错。 冷然真是服了她,她这一天究竟要换多少套的衣服?他本来还想问:“是你们把我弄到这里来的吗?”猛然记起方才似乎是一丝不挂地倒下去,随即脸上有些发烫,便把话生生咽了回去。 听到李清这平静的话,几人皆是不由自主的身躯一颤,尤其是听见嗜血蚁,更是多了一份恐惧。 从始至终,这些黑衣大汉别说是伤到林子枫,就连林子枫的衣衫都未碰到,而自己这边却被干倒了二三十人,谁还敢冲上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何德何能 狄莹的闺房内,鸢儿哭得涕泪横流,拽着狄莹的衣袖哇哇哭个不停。 “小姐,我……我不要被楚王世子睡!”鸢儿大哭道。 狄莹好笑地搂着她,安慰道:“好好,你我主仆多年,既然你不要,我也不为难,待我嫁过去后,你便留在狄家继续当丫鬟,我另换个丫鬟陪我嫁过去。” 鸢儿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哭了:“我 传闻真假不得而知,但叶惜云却十分清楚,巨力魔王作为一名造化境修士,其真正的实力绝对比传闻更加恐怖。 相比修士,妖门对郾山山脉的了解要多一些。华天从慕容玉莟的口中得知,郾山山脉之中,确有几只上古异兽。而且这些异兽,是妖罗皇也不愿轻易招惹的存在。 “金帝枪法!”就在金凰天刀黑凰妖魔化的时候,这杨飞也是没有闲着,一道金色的枪芒瞬间出现,在出现之后,这道枪芒并没有直接激发出去,而是像是慢慢的吸收起了这天地间的能量,一转眼时间壮大了不少。 在门外听了一会儿的九天,看了看时间还有两三分钟就要上课了,再不进教室就说不过去了。 老臣要在新朝揽权,他苏缜更要立威,正是两厢博弈的时候,所以格外辛苦伤神。 “好霸道的拳劲。”杨飞抑制住逆流的气血,断魂枪法的断魂无敌,比起单一的断魂无敌强了一倍不止,毕竟连续这么多天的比赛不是白过的,对他的启发很大。 相比断魂冲击的气势,断魂无敌的气势显得纯粹许多,到目前为止只有雷的气势,而且雷的气势威力无比。 “嘶!抬个头都不会,反了你了是吧?真长本事了,连本公主的话都不听!”云景公主上前便拉住了周安的耳朵,将周安硬生生拉了起来。 若不是有来自天罡的压力,马三就算退隐江湖,躲起来,也不会入东厂。 叮叮,枪纵横,至少有四分之一的长矛被弹开,而枪之后,是一身青衣的杨飞,此时此刻,他没有多少保留实力的打算,在这么被杀下去,所有人都要死绝了,所以才有此一幕。 哗啦啦!周围的桌子被撞翻,酒瓶散落一地,张逸杰被顶在墙上。 “没看出来,不算英俊,也缺少成熟,眼神不定,倒像是个不老实的。”罗洋道。 夏云深心里面还是明白这一点,对于崆峒派,他内心是非常厌恶,抢了自己两个老婆,不过他也不怕它们。 浩克双拳砸地,两腿用力一蹬,直接靠着超强的腿力,一跃而起,朝着半兽人的第二军团腾空跳去。 此刻,夏天等人看到姜神虚冲入了地下,随后便传来了一道道爆响。 海天工贸,明显只是欢儿的一件光鲜外衣,他毁了,不但不能把欢儿逼出来,而且,惹怒了她,陈曦可能会更加危险!欢儿会因此判断他心虚了,要是这样,陈曦如果多一分折磨,那都是他的罪过,又当何以自处? 用当时夏云深的话来说,我娘子可是金枝玉叶,怎舍得让娘子吃苦,之前是本公子没出息,如今有个熊样了,就绝不许娘子这般了。 感应并控制灵气是迈入修行的第一步,若是连第一步都无法完成,仙根再好也没有用处。 忽然,他的右手一下子举到了她的面前,带起了一抹璀璨闪亮的光芒。 暗夜精灵上层会议上,泰兰德当然也没有同意对伊利丹的追捕行动,只不过玛维一发现伊利丹越狱就追上去了,守望者部队是在未得到高层授权的情况下先行出动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啃老初衷 伸手要钱,就是这么豪横。 穿越过来的初衷便是做个啃老的纨绔,赵孝骞本事再大也不忘初衷。 赵颢一双小绿豆眼盯着儿子伸来的手,半晌没回过神来。 “你在青楼有个相好,却要我掏钱赎身?”赵颢试图理清这里面的逻辑关系。 “别想了,老子天生欠儿子的,就这么简单的道理。”赵孝骞制止了他自燃 “干嘛要这么麻烦,直接杀了,算了。”乌鸦适时的插口嘲讽道。 “噢~”一个意味深长的声音响起,周云樱的双眼冷的如同万丈深渊里面吹上来的寒风,南星雨背后的衣服如同被狂风吹的紧贴着南星雨的肉身,寒冷的气流划过南星雨的脸颊,就像美人用她的玉手轻轻地划过他的肌肤。 换句话说,如果是己方的,他不会特意保护你这个三阶神眷者,如果是对方的,他也不会介意顺手拍死一只蝼蚁。 “没有其他经验,关老师给我上过几天课。”如果不是关余洋,她的演技并不会这么好。 有免费的劳动力给自己帮忙,自己干嘛要拒绝。微微的看了一眼跌坐在宝座之上,气喘吁吁的昊天,熊猫嘴角一勾。 侬杷高斯不屑一顾的冷哼一声,抖了抖刀尖,就把势龙虚影给砍成无数能量碎渣,跟着直劈在南星雨的双臂之上。 “跪搓板!”时阳的回答非常的迅速果断,毫不疑迟,不假思索。 二人吃完抄手,继续往前走。孙嘉琦兴致很高,打听着过了前面的九眼桥就是著名的酒吧一条街了。 苏云从虚空中取出一道符篆,冰寒迫人,凝结虚空,正是清玄太上冰魄剑符,而那道灵器则是一面阴阳两色的镜子。 所以她果断把自己的卡号报过去了,然后电话还没挂断,她就收到了银行短信。 在宽阔的易北河上,山山的战舰展开所有风帆,轮桨也加入助力,跑出了十节的速度!逆流而上,这个速度是十分惊人的。 沿着德-亥司所指的方向,是一片朦胧的雾气,雾层厚得像堵墙。 他信步走到西北方向处的露天阳台,看着下面色彩绚烂的地季花没让他的火气有所消减。 “在那九皇上,我们待得时间太久了,我们也该出去看看,寻找各自的机缘,神手又何必在乎这一朝一夕,万年都能等的起,短短几年又何妨!”算灵子倒是潇洒。 在哪!这声音就像是尘子心中燃烧着的火,这火越烧越旺,给予了尘子光明与正确的指导。 有羽族作为自己的坐骑的确是个偷懒的好方法,元尾闭目养神的功夫落英城已经遥遥在望。 “那是巧合?”白菱格带有零星宽慰地猜测说,不过话说回来,整条罗德索伽大街恐慌的不会只是他们一家,这么想她又放轻松了许多。 这时候,里边一下子涌出三十多人,都是高手,手执兵刃团团围住了山山,山山也拔剑在手。同时两个龙虎山老道和数名皇族高手出来护住了官家。 而那支队伍本来就是在寻找对手,现在发现有人出现,自然是追了上来。毕竟,现在比赛时间已经是进入了后半段。所有开始准备守株待兔的队伍都是动了起来。 看着眼前两万多年前的初代王雕塑,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了阿克曼的心头,他知道这是初代王与自己的共鸣,他依旧是利用自己的鲜血滴落在初代王雕塑的脚下。 第一百三十五章 杀猪收网 萧光敬这几日过得不甚如意。 被大宋的新武器打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辽国上京接连给他传了一道命令,令他压力大增。 就像赵构给岳飞传十二道金牌一样,辽帝耶律洪基给萧光敬十万火急传了三次同样的命令,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弄到大宋的新武器。 哪怕只有一支都行。 西郊秋猎后,萧光敬派快马将 “帕丽斯,我真的有些累了……”米利西奇还在挣扎着,他知道只要希尔顿躺倒床上,那么肯定自己今天晚上又是发薪日,连本带利都要给了希尔顿。 “你谁呀?”一个家伙抬起头来,往嘴里扔了个药丸,很不耐烦的说道。 另一边,北冥殿主吐出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散发着吞噬一切的力量,使得天空更加的黑暗。 说着,斯皮尔伯罗斯已经在维克多的搀扶下走上了荧幕前的舞台,舞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摆放了一整排的长桌和椅子,桌上放着话筒,显然,这是为主创们准备好的〖主〗席台。 “好厉害,比以前的异天劫强多了!”苍天心中无比震惊,看向天空中的劫云,眼神一片凝重。 “没有。”杨珊短促而有力的回答,她绝不可能接受周瑜的感情,她是不容许自己有这样的想法的,“我心里的所有位置,都被吕步占满了。”杨珊降低了声调,就好像是在跟自己说一样。 “下次别那么逞强,你本身就是靠着精神力支撑着灵魂的。”虽然辛落诗表现的什么事情都没,但林洛溪能感觉到辛落诗现在的灵魂有点微弱气息。 这是天界剑道的三大奇才,被誉为万年难得一见天才人物,有着成为剑神潜力的三位青年绝世强者。 懒得再说话,树人直接往外走了去,身上还有两根细细的藤蔓连在外面,从里面推开拉合门,树人自顾自的走了上去。“我们怎么办?”一只雪豹问向那雪豹头领道。“走吧~!”雪豹头领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就在陈梓琦的气剑距离李彦龙不到一寸,眼看就要刺进李彦龙的身体。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他们歌舞升平,兴致昂扬时,“砰”的一声,包厢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十几个大汉蜂拥而入。 陆紫衣抿嘴微笑,轻轻挽起袖口,露出一截如雪藕臂,细腻无瑕。 陈宇一边躲避逃跑,一边挥出一道道剑气,可剑气斩在阴蛇上,却犹如泥牛入海,根本不起作用。 周围四面八方的灵气被聚灵阵吸扯过来,范围直接笼罩了整个御林市,甚至还在往御林市外扩散着,最终停在了御林市外三百里处。 显然,天气的变化让百姓们一直压抑的心神稍微放松了,他们看到了希望。 一饮而尽后,瞎子少年没有将那空空的酒杯抛回去,而是就这么静静地拿在手中轻轻转动着。 王鑫摇摇头,国内医学界他乌烟瘴气了,如果不好好肃清一下,后果不堪设想。 刚从私人诊所出来,不回家老板父母,反而跑到他这里来发疯,宋扬病的不轻。 似是见着青年的态度还算不错,那位大汉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转过身去,重新戴上了耳机。 这时候高飞不服输的劲头,充分的体现出来,他尝试着从不同的方向去接近宫殿,可是最后都失败了。 他毫不避讳地把鬼字念出来,全车上下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谁都不敢再吱声。 第一百三十六章 恍如梦醒 为了做这个局,赵孝骞动用了不少人。 汴京纨绔,礼部和鸿胪寺官员,皇城司探子,赌坊掌柜等等。 这些人组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而猎物就是萧光敬。 未来不知会怎样,宋辽会不会开战,女真会不会崛起……太多未知的事物,但不管未来如何变化,赵孝骞都需要一颗棋子。 萧光敬就是赵孝骞内定的棋 眼看着两人又要掐死来,白虎不禁咳嗽一声,上空顿时爆发出一道闪电,吓了秦朗一跳。 不大一会儿,启云便来了一面灵光闪闪的禁制面前,他很是娴熟地掏出一块禁制令牌,注入一些灵力之后,另一只手接着又往其中打入一道法诀,令牌白光闪动,激射出一道灵光没入禁制之内。 到时候去问问到时候去询问三代火影,毕竟三代火影怎么说也是有个【忍术博士】的称号。 冷霜亦是停止了进攻,大口大口的喘~息,脸色变得异常的惨白,刚才剧烈的动作,让她好不容易稳定的伤势加剧,潺潺鲜血自左肩渗出,如点点梅花般沾染在衣服上。 当然,随着日子的推移,食物的危机也愈发地严重起来,即便是大型的民间组织也稍有余粮了,而两市的军队组织更是食物告罄,行军囊里面空空如也,很难再找到一丁点儿正常的食物。 不过李佳玉没有想要解释的心思,误会就误会吧,没见当事人都没有反对的意思吗。 一百三十万人,有惊无险地在尸族战场旁边走过,虽然很多人因为隔得太远,没有亲眼目睹人类与尸族的大战,然而并不妨碍他们了解尸族的可怕,这绝对是不亚于虫族的存在。 剩下的几十个棒子国打手,身体不由自主飞了回来,砰砰砰砰,全部落在了地上。 “章鱼!”林珊这句话叫出口后顿时傻眼了,这章鱼都已经叫顺口了。 见到此景,他略微松了口气,将那块将要流失殆尽的灵石给取了下来,又从储物镯中取出一块中品灵石换上。 然,任凭她喊破了喉咙,回应她的只有洞口呼啸的寒风以及外面那肆虐的海浪声。 岑慕凝每天在府中听着宫里传来的消息,譬如太后又发了高热,再比如太后一整日粒米未进云云,只觉得是应了那句老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 夏雪点了点头,说,死者说的那个夏雪,就是我。我在诊所里,确实碰到了她。但是我跟她,并不熟悉,只是从前见过她一两次。 “阿槿。”乔寒夜声音暗哑,深情唤着她的名字,吻着她的发丝,他手臂力气大得惊人,像要把她融成他身体里似的。 赫连雅已经解释过,无谓的解释已经不想再说第三遍了,所以当胡梦初说出这话时,她并没有急于否认,而是专注的查看着自己被做了手脚而被弄坏的包扣。 李欢绕过影壁,玻璃柜台里的各类玉石珠宝被放在黑色的天鹅绒上,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王伯,那怎么办?”梨落一下激动,看着床上的公子,县主就是公子的良药,就是仙丹也没有县主的一剂药管用。 以往在宇宙之中,出现帝兵之时,那掀起的波动,每一次都可以说是浩劫,杀得鬼哭神嚎,死伤太大了,足以让人提起都变色。 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顾思纯感到愧疚,所以一大早就起床亲自送顾寒去了学校,看着顾寒进了学校,才放心的去公司上班,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刚一转身,她的宝贝儿子就从学校溜了出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拿捏辽使 萧光敬大口大口吃美食,噎得直翻白眼仍止不住地往嘴里塞。 赵孝骞有点担心地看着他,布这么个局好不容易猎物落网了,若是收网后猎物竟被活活噎死…… 这都不是影响未来宋辽谋局的事了,而是赵孝骞会成为汴京纨绔圈子里的笑柄,一笑好多年的那种。 “喝口水,压一压,别撑死你……”赵孝骞热情地递上水 事情有这么简单吗?这显然不可能,王峰不由的想到了之前在风池商业协会与风池mén大长老jiāo易时的情形,现在看来,那位风池mén大长老对他的客气举动很可能就有他修炼一百零八裂伏地诀的原因。 那不是正趁了你的心思,欧阳海天烦恼了,这下总算是惹下了滔天的大罪,也不知道,该怎么赎罪了。 乐浪看得不由吸了一口冷气,他没想到下面原来还有个大家伙,刚才他好像还从前面爬上来来着。 不朽主神共有新晋、近古、中古、上古和太古五个位阶·而等阶约战每方至少要出五个成员。 布鲁诺的判断没有错,他找准了张凡的行进路线,但他却错误的估计了两人的实力对比。 亡者圣经,封印齿轮,毒灭石碑,此乃天地间三大奇物,象征着天地间的诡异莫测。 只是,这些钱可是西州最后的一点家底了,也是陈扬来西州时,省里给他的启动资金。这也导致了现在自己的工作十分被动,很多新的工作设想都很难开展起来。 “幽冥阴邪果”显然,认识这阴灵果的并不仅仅只有石蕊,旁边的安琪尔身为翼人皇族显然也认得这东西。 试想一下,一个班的人一起惊呼,究竟有多么的响亮。其他班级包括很多正在上课的班级,学生和老师都不由自主的从窗户伸出头,想要看看究竟是哪个班居然如此的喧闹。 邙山厚土峰,便渐渐清冷起来,雄伟的屹立依旧,一抹夕阳的光辉映射在上面,染出金黄色的光芒,斜阳夕照,余晖似雾。 所以她一直以为青龙会就好像一个和睦的大家庭,里面所有的成员就如兄弟姐妹一般。她的想法显然有些乌托邦。 是喜欢吧,心底都喜欢蕾比喜欢的不得了,自以为别人不知道,其实大家都看出来了。 挂上电话,叶飞才发现自己都没带换洗的衣服,从花都走的那天光陪着玛姬转悠了,已经收拾好的行李都没有来得及回loft公寓回去取。 叶玄脚慢慢向后蹭着,只要情况有变,三十六计走为上我走了,二位大神随便闹。 王辰印决变化,头顶星辰旋涡发出了万丈的星辰光辉,整个空间瞬间扩大千百倍,奇迹般演化出了一片方圆数十丈的玄黄土地。强大的鸿冥气息冲天而起,笼罩了方圆整片阵法空间。 “但是这怎么能够说明这幅画是真是假呢?”孙洪生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说道。 明白赵逸话中意思的人,都不自觉的退后了几步,一面热闹了赵逸,而赵逸表现出的实力也让他们震惊,两个斗皇级别的老者居然在赵逸手中没能坚持过一招,这实力也太恐怖了。 六道这一下扑空,半途收力,将其他三道金钹堪堪收回,只有地狱道金钹还是砸在地上,将地面砸得碎裂开来,估计这个影厅得关‘门’重新整修一段时间了。 “好。”苏牧和护国大将军告别之后,随之消失,场间就剩下了唐川和皇四九。 第一百三十八章 威逼利诱 实力分为硬实力和软实力。 软实力是别人在你面前不敢掀桌,因为害怕后果。 硬实力是别人在你面前掀不起桌,因为你压在桌上太重了。 赵孝骞选择了硬实力,我赌你没力气掀。 萧光敬肺都快气炸了,赵孝骞提的条件根本就是把萧家发展成为大宋的奸细,逼他萧家通敌卖国。 “郡侯另请高明吧, 看着秦娜娜婀娜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间,向江海才转过身来,向停在庭院角落里的自己的二手捷达走去。 一夜无话,甲三号营地,连同周围十几座营帐内的士卒一起,都在为明日的出营默默的准备着。 江明一直以为阿九是仗着自己长乐郡主的身份,才对自己如此无礼的。他想错了。 吃饭慢条斯理的李让,这嘴里说出的话就有点急躁了。什么叫你是二郎神君?张巡是二郎没错,可是和神君沾什么关系? 稍远处的天庆观门口居然已经立起了好几丛篝火,照的观前亮如白昼,篝火中隐隐映出一个熟悉的人影。拍马走去,不是谢拉又是哪个。 一种难以言状的情绪,夹杂着挫败感,袭上这位经验丰富的组织部长心头。 阿九便把蓝木如何告诉自己蓝大酋长和蓝禾下落不明,自己又如何打算逃出将军府过活,又如何一招金蝉脱壳来到衮州的事说了一遍,引来蓝禾无数次的啧啧称道。 三人走上前,在陈蓉从储物袋中拿出秦雪莉给她的令牌后,很顺利的便通过了三座大阵。 恰好还听到了曹俊明发来的语音内容,杜盛面色一沉,原本正准备推开门的手也停了下来。 一直趴在门边的大婶们,听到曹强的声音后,一个个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 炒蟹黄的香味已经冒了出来,石慧开始调制馅料包包子。任慈将锅洗干净,倒水将蒸笼放上去准备蒸包子。水烧开,包子已经包好了。 莫看江雨剑派只是一个天剑宗下属势力,可是比起白霄宗来势力却还要强上几筹,更是一位早年出自天剑宗的弟子所创建,与天剑宗的关系相当密切。 凤珏抬眸看向大屏幕,原本已经呈现出鲜红色彩的数据条再度倒退回了绿色。 岑九念立刻从怀中掏出从先前黑衣侍卫那里抢过来的储能石,对面的黑衣侍卫一见储能石,立刻脸色一变,就要上来夺。 “亡灵之主!降临吧!”后期圣巫强者仰天大喊,声音沙哑如鬼泣之声。 手机响了一会儿,甄林静没有接,就停了下来,让甄林静这才放心的舒了一口气,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跟这个学长说什么了。 周泽楷刷新着手机微博,看到最新的消息,讽刺一笑,倒是没想到,骆靖这都找到亲生妹妹了,这些人还打算继续算计他呢!还是老一套的方法,就想占了夏暖的身份,果然是想得美。 这要是在西凉,四百精骑就是强破两千步卒的军阵也是轻松之极。就算是半月前的豫州兵,也不过是一个冲锋便全军溃退,遭至西凉军的大肆屠杀。怎的北海军却如此的与众不同。 何白被吵的头昏脑胀,有心发怒,以官威压人,却又恐失了风度。正寻思众人为何一意要屠杀俘贼,一县若没有大量的人口种地,无论是对国家还是对本地的发展都有所不利。 “团子别人抱不到,反而会溜走,还是我去。”岑九念摇摇头,见岑九念去意已决,且马车就在几百米开外的地方,岑合卿无奈地跟着调转马头。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二女相见 萧光敬走后,赵孝骞仍坐在赌坊里,看着窗外街道上穿梭的人群,不知在思考什么。 许久之后,魏节和蔡攸走上楼,也不敢打扰他,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 发呆半晌,赵孝骞回过神,突然问道:“立衍兄,皇城司有三位勾当公事,除了你我之外,还有一位在宋辽边境,这人是个什么来路?” 魏节道:“郡侯,另一 房间北角,王某人背对大床,点上一根玉溪烟,重重的吸了一口,将烟气缓缓吐出。 林飞又怎么会没有防备,早就防备着黑袍人偷袭,两枚干掉朱无视的浮游炮已经回到周身,再度化作四枚前后左右守护的光盾。 “咳咳,那个,公主,是我,我来晚了,不好意思”余宇干咳一声说道,想要靠近公主,但却被她身边一个手提古怪兵器的年青人拦了下来,看样子一脸凶狠。 唯有苏玲珑和苏倾城姐妹,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眼泪都忍不住滑落。 火舌如龙,喷吐在走廊之间,涂料水泥墙纸,无论坚硬或柔软事物,尽被撕裂成碎片残絮,飞扬飘浮于充满了火药味道的空间之中。 这可是美国情报机构最先进的产品,哪怕在没有信号的地方,只要通过连接卫星就能联系到中情局。 十分钟后,张萌回到屋里,看到林蜜儿和王逸动还在接吻,林蜜儿的晚礼服都被脱到腰间了。 杨彪说罢,周围外放的灵气,立刻形成一个巨拳,顺着江枫狠狠砸了下去。 “刚才还很激烈,怎么没有传出仙精之力的波动。”有人满脸好奇之色。 于是他下车,敲响四合院的大门,打算问问四合院的主人有没有出售的意向。 一直以来,洛塔给她的东西,可谓是完美。不论什么问题,基本可以用解释清楚。但是这一次,在这个‘洛伊’面前,黛妮儿此刻感觉像是被洛塔抽查默写,精准的戳在她忘记了,或者根本不懂的地方。 现在,点完“炮仗”撒腿就跑的大叔,反而成了最不关心这件事的一个。 叶三老爷尚安宁公主虽然不敢说门当户对,但国公府的门第尚个庶出不受宠的公主也马马虎虎了。安宁公主本身也不是刁难公主,对公婆妯娌也算客气。但有一样,安宁公主爱吃醋,也爱面子。 为了保护佣兵,防止一些初出茅庐的新人,不知死活的挑战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任务。 卢大夫人来了,卢老太太表情未变,但是眼中的笑意已经不见了。 辕计划·咸:那不然你以为空白为什么请你去参与制作?只是让你画几幅画?行了,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我先去洗澡,别回了。 “你当年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怎么他们一个个看你比见到阎王还害怕?”杜子辕好奇地问道。 经历的王朝的无数次战乱洗礼,就如同许多古老年代的长寿法师,克拉巩一直活到了惊人的四百一十六岁。 孙天韵交给了他仙武同修的秘法,在先天入御空的时候他将灵根与金丹相融合形成了灵源,而他若是想从御空晋入武圣,同样需要完成一个任务,那就是灵源的进化。 站住方达先右后方的德禄悄悄地挥了挥手,门房守卫保镖向方达先微微鞠躬后转身走了。 这几个吸血蝙蝠直接变成了人形,看样子可以说是更加的恐怖,更加的让人感到了惊讶不已,不论是谁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让他们感到了惊叹之极。 第一百四十章 一妻一妾 姜妙仙之前并不认识狄莹,两人可以说连面都没见过。 但姜妙仙听说过狄莹,她知道狄莹是狄青大将军的孙女,也知道楚王府与狄家订了亲,狄莹已是铁打的郡侯正室夫人了。 今日狄莹和鸢儿上门,她们那拙劣的女扮男装,以及鸢儿双手叉腰来者不善的模样,冰雪聪明的姜妙仙立马便猜到,这是正主儿打上门了。 严嵩一挥手,徐海徐东就被拖了下去,在甲板上按在行刑台上,当众狠狠打板子。 而此时夜鸦的肩膀上也cha/着好几根木扦,伤口血流如注,那木扦子感觉到鲜血的滋养更是生长出大片藤蔓继续啃噬夜鸦的骨rou。 除去水银湖泊,杨乔还发现,整个地宫一层层往上递增,越往上,面积越开阔,人置身在地宫中,犹如仰望苍穹。 等到晚上再进去能先抹杀一部分山贼而不被发现,到了晚上外出的山贼也会回归山寨,不会放走任何一个活口。 “别紧张,我不是山贼也不是土匪,昨天就是我把你救回来的,不然你早让那些畜生吃了。”猎户给牧云解惑道。 徐木木在昏迷过程中,整个身体还在剧烈颤抖着,他是亲眼看见薄老从自己眼前掉下去的。 梦中一位佳人的背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我好像被人从身后推着,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去,待走近时,佳人缓缓转身,那绝世无双的容颜绽放在我的面前——煜城。 达康班长带领这支队伍都是从平民中挑选出来的,基础本来就比那些在各个部队中精挑细选的尖子兵差,训练强度要是比他们还弱的话,铁拳特种队的实力,令人堪忧。 但是每一次沉香问爹还是玄清,或者说是四姨母,他们三人都不愿意告诉自己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所以这次沉香真的是生气了。 一尊大罗真仙所蕴含的力量是恐怖的,所以想要复活一个大罗真仙所要消耗的能量也是恐怖的。 所以,既然用了德国人的战术,带上军官团里的德国中将,也算是多一分心理安慰。 玄阳子看着王宁也有上来劝说的架势,只能够同意对方的要求,对方这么热情,自己也不好用冷脸面对。 那只手,宛若有一种无穷的魔力,让她有点渴望,却又不愿如此草率地在这个地方。 封林的身体化成雷光,出现在郑平的身后,手中的唐刀迅速砍出去。 当然,这个事情也讲究缘分,要不是给我看上,谁tnd会笨得去租这种房子。 现在的父母看起来依旧是那么的熟悉,可是他们却已经不是昨天的模样。有些憔悴了许多。 “活人总比死人重要,只要我们还活着,还可以再研发一个系统。”王登说道。 韦仁义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连云城砍过来的大刀。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连云城还能使出这样的招式过来。 大雁塔七层出入口的boss她那些手下略微一思考就把可能会出现的问题给说了出来,此时几乎已经是准备着要跟已经黑化的赌徒首领和他手下的一众神情呆滞的妖怪进行交战了。 这些力量是我们这个民族存在的灵魂,它支撑着这个古老的民族于风雨之中颠仆而行五千余年,数次经历亡种灭族的惨祸,却依旧坚韧不拔的走到了今天。 初一接触,双方的差距就显现出来了,几只紫晶穿山甲想要逃走,却都被拦住,先后斩杀。 第一百四十一章 谈判事成 赵孝骞印象里的钱仲深,不仅是老狐狸,还是官场老油条。 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儿,不招灾不惹祸,平步青云当上了礼部侍郎,一辈子仕途几乎没受过什么波折沉浮,说明这人并不平庸,其实是有点东西的。 这种老油条的处世风格就是,凡事能推则推,能躲则躲,永远不得罪任何人,也永远不会担任何责任,当然,立功受 “生子哥,我不走。要生要死我们一起来。”欧阳红雪不知所措的看着莫晓生。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少人都背弃了当初的理想信念,开始想着一统诸天万界,成为天地之间唯一的主宰。 其实这也是暗界很普遍的一个现象,厉害的不一定是成名的,成名的不一定是厉害的。 杨天嘴角抽了抽,喝两碗的他听过,一上来就说是喝两锅的简直闻所未闻。 “不仅归地方了,还要拆分了!”在实验中学任教的吴超颖对教育上的事情消息还是比较灵通的。 “便宜他啦。”毛利蒸腾整平身上的军装,转身要走,依旧是愤恨难平的样子。 易战天的话音刚落,易家军的这一百士兵便是向着紫云帝国的数十万大军冲了过去。他们的脸上,隐隐的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占地有一千五百米院子的周围,建有三米多高的围墙。大门左侧的围墙下搭着草棚,是给住店的客商放货存车用的。右侧是个马厩,供客商拴牲口用。 “没错,所以我们需要指定一个详细的计划,一出手,便要雷霆万钧,不给第一宫喘息的机会!”易枫缓缓道。 王远才没办法,赶紧跪下来,又是磕头又是道歉的,那阎六也不含糊,烧了三炷香,送了一刀纸,让王远才给烧了。 说罢,羽微还认真的握起了拳头在那姑娘的面前威胁‘性’的晃了晃。 虽然未婚先孕不太好,但是……他还没儿媳就有外孙了?他就要当外公了? 我听了半信半疑,萨满教对咋们东北人来说那可是神圣的存在,但是萨满秘术又极为神秘,或者是邪恶,现在看看这天葵血布,我倒是觉得真的有这种功效。 “实在无聊的话,不若我讲些你‘过去’经历过的事情给你听?”百里长老随着姜逸凑到了‘洞’室的角落,压低了声音,细声细气的说道。 “好了,别再磨磨唧唧的了,想明白了就赶紧拉老娘上去,我头都晕的不行了,再这么吊下去我就要吐出来了。”半云不耐烦的说道。 就因为她刚刚好心的去扶叶初,就被那货给一个用力推了出去,她脚步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真的痛得她龇牙咧嘴。 海神宗主发脾气的话才出口,玄儿就一脸优雅的笑容,朝海神宗主招招手道。 会真正的替别人作想,大公无私起来。当冉晓春提着鸡蛋来看冉腊娥的时候,她心里还梗塞着,做了早饭也吃不下去,似乎喉咙管都僵硬着。 张国庆说,关政府么事,是厂里的责任,王厂长在这,你敢说你没责任。 张景胜发出了一声惨叫,呕出了一口鲜血,身上的骨头都不知道断了多少。 西,云天剑域,剑域洞开,霎时亿万剑气冲霄,一柄浩天之剑飞出剑域,直往无尽归墟。 过了一会后,苏睿得出了一个结论,他认为甜果最适合作为提炼淀粉的原材料,而甜果淀粉又是最适合制取麦芽糖浆的原材料,麦芽糖浆又是最适合做冰淇淋的材料。 第一百四十二章 辽使离京 工作和生活要分明。 工作上,萧光敬是赵孝骞发展的下线,将来作为重要棋子埋在辽国朝堂上的。 但在生活里,赵孝骞并不待见萧光敬。 这种嚣张跋扈的纨绔,赵孝骞在汴京城里揍了一大片了,君不见汴京纨绔们排着队交保护费的盛况,在这个圈子里,赵孝骞属于超流的存在,如今他的层次早已不屑跟纨绔们划为 报了仇后我就一直在这里居住,其实我本不想救你的,可是那天看到你杀了那个男子后。 但到了矮墙的时候,赵康一跃、一撑就过去了,而这个学生,却手脚并用的才爬上去,翻过去的时候还差点摔倒。 陌上幽也在意,她的身份将会一直以男人过下去,当她揭开自己真正的身份的时候,不知何时何月。 尹清逸与婉婷被押入牢中,这牢房中没有床铺,地上潮湿的都渗出了水。 “皇上,您怎么过来了?”曲如眉早上还听说皇上手头上有很多工作没处理完,这会儿怎么突然有时间过来了呢? 大二上学期正值夏天,学校举行了一个篮球比赛,后来杀进决赛的是大三的两个班级,我抱着看帅哥的心情去了。意外的看到了杜彬。 “好的。”见裴洵如此肯定,司机先生也没再说什么,他的职业是把客人送到他们想要去的地方,至于客人的意愿可不是他能左右的事。司机先生收回视线,目视前方,随后发动引擎,油门一踩,车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看到里面躺着的人,西陵毓才真正确定,今日白天里才见过的那个少年已经命丧黄泉了。 终于,在琴声的引导下,奔腾的水汇入江河,激昂融入延绵无尽的广阔,一切终归于平静。 屋里只剩下了夏侯隆和西陵毓,西陵毓立时问起了现在夏侯进的情况。 在界外,有人说他是一代天骄,若是能招收到门下。数百年后,又是一尊恐怖的强者。 周秀儿脸孔瞪得滚圆,吓得全身发颤,这一会儿功夫,都没看清楚,就被人掐卡着脖子,呼吸都上不来,好是难受。 作为一个成年人,竟然要对孩子扯这种低智商的谎话,莫辰不免觉得自己脸上有些发烫。 在如此众多的英雄人物中,殷开山是最幸运的一位,他在很早以前就跟随李世民出生入死,并一直坚定地跟在李世民身边,也是忠骨铮铮。 俗话说死者为大,纵有千般过错只要不是品行有缺招致天怒人怨一般都会对其报以宽容的态度,而如换成是屡有军功和声望的同袍兄弟,那是必然要鼎力维护甚至都不用讲道理的,于此对肖毅的评价自然就传得更加难听了。 想来想去,周昊天只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唐明压根没有吃下这些有毒的东西。 张德海等人一见张坤下车,立马一脸笑呵呵的谄媚样子贴了上去。 眼下这种情况,唐明已死,唐心被废,那唐家兄弟的仇人绝对不会放过唐明集团和变成废人的唐心,如果这个时候李家再不想办法摆脱和唐家兄弟之间的关系,那很有可能受到牵连。 秦风自问不会什么长篇大论,口才也不及刘邦、希特勒,索性将出征宣言减短为一句话。 徐刀毕竟是个千里挑一的高手,尽管双手被废,但是还是极其灵敏矫健的从地上挣扎起身,忍着剧痛全神戒备。 第一百四十三章 赎身脱籍 萧光敬会不会签欠条? 他当然会签,不签走不了。 赵孝骞说,大家是朋友,朋友成亲若不表示一下未免太失礼了。 赵孝骞还说,反正你欠了那么多债,在乎多一笔吗?想想未来两家合作日进斗金的美好前景,这一万贯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人情来往,小伙子格局要大一些,不然就是不堪与谋的竖子。 赵孝骞更 就算是眼前有机会成为天级高手,秋玄也会毫不犹豫的放弃,荣玥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现在这种奇异之事呢?只有等以后有时间在琢磨吧。 “想!怎么不想?可是我没办法!我们老大说姓卫的家伙就是个魔鬼,杀人不眨眼。我没钱又没实力,没办法报复姓卫的。”麻皮恨恨的说道。 依郁离开了冰封城,在风雪弥漫的天地间疾飞,朝眸璃等人前景的路线急急追赶。 李辉脸上露出几分苦笑之sè,这几ri来,这银发青年一直在通过灵识传音与他交流,急不可待地想要出来,这元昊仙府,在其眼中也不过是个有些闷人的破地方。 队长薄单心中开始权衡利弊,宿营地这里如果没有他坐镇,想要抵挡怪虫攻击确实有困难。宿营地外面的探针刚刚传回一些信息来。表明怪虫正在集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动攻势。 两人之间有什么秘密?大家都在猜测着。瑞嘉娜看见秋玄的出现,脸色也变了变,这两年来这个狂人的名声如日中天,好战的他今天居然出现在这里,真是令人费解。 德家并不是在城内,而是在城外数里的地方。德家在一处山脚之下,盖着一幢庄院。秋玄老远就看见了德家庄园,没有想到这个德家这么大,一眼望去,差不多山脚下的半个山林都是德家的庄园。 再说了,明知道高长恭把她视若珍宝。还要这么做,胡皇后就不怕寒了将士们的心? 亚格斯喜欢掌权,他把五支船队的控制权全都集中到手中,也就是说这一刻五支船队已经合并为一支船队,不过一想到要保护黑曜石号,他就觉得一阵不爽。 郑美玉与庄玉兰又不同,若要下狠心做坏事,郑美玉绝对比庄玉兰下得了手。 到了年底,他们反而闲了下来,领导给他们安排了许多假期他们也没着急休,遇到刘薇他们团建的时候,还能陪着一起玩。 月龄这次就是奔着明哲来的,他能让自己安心,那她就安安心心的定居,如果不安心,大不了回上海继续打拼。 随后取下树枝树叶简易的做了一个地下室,夏末终于能够在里面躺下去,不过想要完全遮掩住的话,还需要一点,帮手。 唐牧额头缓缓地留下来汗水,四处找寻对方的身影,却没能找到。 经脉被撑破,陶知意的身体开始变得泛红,部分皮肤都已经被灵力撑破,流出鲜红血液。 粉丝们激动起来,如此岂不是说,99号已经成为最后的幸存者。 嗖地一声,木箭脱弦而出,飞到一半时,便偏移了方向,啪地一声落在一颗石头上。 各个州的专家团们正在紧张分析,分析这个球形机器人到底有啥东西。 紫妍担心地看着夏末,心里有一股莫名的滋味说不出来,很心塞,感觉有事情要发生。 “我说什么、我很清楚,你绾绾即使嫁给我李道强,也不会一心一意对我。 第一百四十四章 妙仙进门 给姜妙仙赎身,算是了结了赵孝骞的一桩心事。 说来心酸,堂堂楚王世子,钦封郡侯,囊中竟如此羞涩,给一个心爱的女子赎身居然一拖再拖。 赵孝骞不由暗暗反思,如果自己更不要脸一点,更心黑手辣一点,来钱是否更快一点? 至不济,啃老也该啃得狠一点,活爹花着他赚的钱到处甩籽,凭啥自己赎个花魁娘子 一只没人在意的野猫,就算死掉,也不会有人在乎,更不会触及任何法律。 过了一会,我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沈东然看到我睡着,轻手蹑脚的离开。 这一局打得够久得,整整五天,一般来说,职业比赛很少能打到五天的,绝大多数对局三天之内就结束了。 却不起身,反而就势把自己的身子舒展开来,大大方方的让方信尽情欣赏。 风翎一口一块西瓜,手里无意识的摆弄手机,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像样的主意。 她在这个家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就连他爹,看到她和她娘也是一脸的不耐烦,好像她们的存在是他多留点的事儿似的。 姜乔浑浑噩噩的从医生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手上那张彩超单子已经被她攥得变了形。 “苏落雪,你是不是疯了?”苏母看到这一幕,气的一蹦三尺高。 他说出的这几个名字,在丰昌县都是颇有些手腕的人物,跟很多县委干部要么沾亲带故,要么拖泥带水,就算远一点的,七拐八绕也能扯上点关系。 “通知萧云辉,让他回来之后,直接来这里支援我们。”郑慧纹俨然一个将军,对身后的一分堂主说道。 莫涟漪见状也不担心,反正这些人都不够她打的,所以自然无需担心。 “这里可是齐晦和湘湘最在乎的地方,还有他们最在乎的人。”沈嫣往前走一步,看到曦娘垂下的胳膊上有淤青,她不禁眉头一紧。 赫连驰似乎看出了莫涟漪的意图。他用哨声控制着血沥鸟。给莫涟漪一个机会。一出手。直取那血沥鸟首领。 我鼻子一酸,眼泪掉的更凶了,内心汹涌翻滚着,是止不住的痛楚和温情。 淑妃娘娘走过我身边的时候,福了福身子行了个礼,眼里满是不说的感激。 虽然跟一般的‘射’箭无异。但是因为多了鸽子这个生物。再加上又在这样隆重喜庆的节日里。使得这个活动格外受人们喜欢。 “今日你们旧人终于相见,着实让人感动得很哪。”圣上在一旁说道。 她像是在幻想自己的孩子的将来,说着说着就笑了,湘湘见她精神略好些,心里是真的会感到高兴,可她一面又被自己过去的情绪左右着,终究无法释怀。 有什么东西被绊倒的声音传來,紧接着,寒风凛冽吹來,莫涟漪立刻向外跑去,一抹黑影狼狈逃窜,最终滚落到了一处岸坡下,消失了踪迹。 紫月随着阿昌进了院子,院子不大,里面除了几根大树之外就看不见别的东西了,一看便知道不是住人的地方,几步路就直接到了门口。 没有多大的希望,毕竟虚洞境巅峰,实在是太强大了,如今的自己只是刚刚突破到封尊境,连传奇境都没有达到,更何况抗衡所谓的虚洞境,并且还是巅峰虚洞境。 这个消息传来,让周子轩根本没有心情参加什么新闻发布会了,马上就前往港岛,去处理这件事。 第一百四十五章 初见赵佶 月光皎洁,烛台映影。 侍妾进门本不应张扬,但赵孝骞还是尽力给了姜妙仙体面。 当晚王府家宴,没有请外客,基本都是王府禁军和下人,院子前后摆了数十桌,倒也是热闹喧天,风光无两。 姜妙仙独坐在赵孝骞的屋子里,身上穿着一袭大红喜袍,盖头遮面,安静地等候着属于她人生的重要时刻。 一个多 她还在担心自己的妹妹对皇上是不是还……余情未了,若是让她心里还有着这么一个疙瘩就嫁了,到底有些不好。 “怎么突然问这个?”显然北殷芷瑶没有想到姜宁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修行者道的人会问这个问题。 “这些不会都是人皇的陪葬品吧?”姜宁在北殷芷瑶手上写道,心里咯噔一声,吓得一跳。 又过了几日,杜芊茹身上的伤虽然还未完全愈合,但已经没有大碍,大夫说只要没有什么大的动作扯到伤口就没事。 自从鬼气复苏,各方的鬼物都蠢蠢欲动,还有新的鬼物不断产生。 通过接触,能瞒过他感知的鬼物还没有出现过,除非像是隐藏在人体内的那种鬼物。 环境变化,只是靠自己的技能硬抗是不行的,雷珠就是一种工具。 “王子殿下。”这个时候,屋檐下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就见一个年轻人,身着青衣,脸上堆满着笑容,站在那里。 太阳已经偏斜,真理部的无数窗口由于没有阳光照射,看上去象一个堡垒的枪眼一样阴森可怕。在这庞大的金字塔般的形状前面,他的心感到一阵畏缩。太强固了,无法攻打。 能做到这一个条件的,恐怕当今之下,不超过十人,那就是战神、刀祖,海皇与蛮皇,还有剑圣老人自己。 x市是个超大型的城市,虽说只是市,但很多排名在前面的产品都是从这里出去的,有的产品甚至在全球都享有盛名。 而对面的安若,其实是因为根本就没有听见唐薇的话语,满脑子都在想着这句话。自己没有资格,还是在想着,不能完全地放弃。都已经说得这么清楚,可是还是觉得这么……这股气息不能被忽视。 那么如今战神为了继续让诸多至颠强者保持对第七维度的压制与攻势,牺牲一个李云牧又算什么? “不!我要带你走的,我之所以潜进来就是为了要带你走的。”苏清歌死命的摇头,坚决不愿意杀了他。 “什么人!出去!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地方!”保安厉声喝道,但显然有些底气不足。 两个可以摸到建筑物边缘的位置都装上阔剑,余洋又在楼梯口安了一个诡雷之后,走进了二楼密封的房间之中,没有了分,余洋感觉暖和了不少。 谢天磊撩起眼皮,瞟了一眼对面一直挂着微笑的叶梓凡,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洗完澡出来,望见遍地的tt还有湿纸巾,无余生脸红心跳加速。 一楼餐厅,气氛热闹,像过年一样,大家有说有笑,等着赫连旳和努比亚下来。 “太守大人之言,正合孤王之心,孤王也打算在海安州多留五日,好生体验此地的风土人情。”顾凤寻笑道。 尉迟景墨觉得自己这一次真的见识到了顾卿言的狠辣,虽然他觉得这样做很不妥,也过于鲁莽,但是自己心里却也佩服顾卿言的勇气。 当初在新天鹅城堡,许多人对欧根妮伯爵并非多么尊重,甚至还有冲突。 第一百四十六章 此消彼长 赵佶,是史上为数不多的毫无争议的昏君。 可以说,他根本就不是当皇帝的料,但凡换任何一种职业,都比皇帝干得出色。 就这货,出生时居然还带了传奇色彩,跟谁说理去? 传说赵佶出生前,他爹神宗皇帝“生时梦李主来谒,所以文采风流,过李主百倍”。 就是说,赵佶出生前,神宗梦见了南唐后主李 “别闲话,刚才的情况,仙剑门剑帝没时间考虑那么多,之所以下来,只是自然反应!”唐战暗中传音回答道。 葵玄单手就束缚了葵儿的行动,右手臂一挥,一道剑芒凭空凝聚而出。 那魂天,天魂宗的宗主都是修罗逸的兄弟,而对于兄弟,生死兄弟,修罗逸自然清楚,他曾经的兄弟,魂天的能力。 木天客气了两句后,然后无意中说出了自己要组建门派的打算,这罗齐二话不说立刻便是答应了。 魔君看着凌风自信满满的样子,凌风这一点说的不错,他可以来去自如。 玄武巨兽张开可以布满獠牙的大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瞬间虚空震荡,水云翻滚。一股相当于人类一钻天圣强者的巨大威压,向白玉大床笼罩而下。 在前院大厅中,叶云天,方汝烟两人坐在高堂之上。下首两边则是一些身份显赫之人。其中,因为人太多,姊妹楼也只有大楼主叶红有座位。 白色光柱与粉红色巨掌相撞,发出一声爆响,彼此都碎裂成能量光斑消散。 三太子也是聪明人的确也是按照这样去做了,丝毫不差就落在这刺青花面汉子的身边。 玛丽这对姐妹花长的确实是相当的美丽,就连他见了也是一样是会动心的,只是他们都已经这么熟了。 第二天一大早,闫然睁开眼睛却发现奠柏竟然坐在她的身边没有消失,坐起身奇怪的看着他。 林成有些迷茫的询问着,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刺痛感缓缓传来,他双手捂着脑袋,稍微缓了一会,这才将手从脑袋之上拿了下来,目光之中则带着一丝难言的味道。 林成在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洞悉了乔安的目的,乔安的资质实在是太差了。 叛乱一事,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平息了下来,银铃又下令全国捉拿鸽温,不论死活,只要抓到就重重有赏。 这次,我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洪建业可真是倒霉,迄今为止,已经被我搅了两次好事。 酸液溅落到水池里后,水也开始咕噜咕噜的翻腾起来,并冒着黄烟,防止烧到脚,大家都连连后退,退到了水池外面。 深夜里,她隐隐听到了树下有动静,李月华不敢动,她侧耳听着,在确定是人还是动物弄出来的,然后借着月华终于发现了,是人。 花万紫道“你我七宗本为一脉,合而为一也未成不可,只不过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更何况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是单凭我们几个就能决定的”。 这一战之后,无论是修魔者获胜还是人类获胜,都将会对三界构成重大的损失,三界因为众多高手的陨落也终究会元气大伤。 这种措施不单单是指的那种打晕我,必要时刻也可以用枪,反正这些人是不可能会杀了我的,只会让我受伤,然后让我昏迷。 他一定要告诉北辰和沐歌,凌峰是怎么欺负他的,白晨在心里默默吐槽。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兄友弟恭 正常的战争,是有一定的准备期的。 不是说一方君主突然发神经,说打就立马要打。 准备期做什么呢?兵马,粮草,军械,包括举国百姓人心归拢,舆情煽动,以达到举国上下同仇敌忾的效果。 最后才是发动战争的时机。 啥准备都没有,扔一道圣旨非要马上发兵,这种君主岂止是昏君,简直是棒槌。 跳上沙发,罗恩把妹子手里即将滑落的啤酒罐放到茶几上,随后又跑进卧室,抱了一床毯子出来盖在妹子身上,然后罗恩这才跑到窗户边。 顾淮紧紧抿着唇,在宣王眼睛一眨不眨的目光里,缓缓的拿起了匕首。 二月十四,是欧美国家传统的情人节,是从古罗马时代的牧神节演变过来的,现在已经成为一个世界性的节日,在龙国也广为流传。 言喻抿直了唇线,没有回应程管家,只是下意识地,带着故意地,亲昵地,靠在了陆衍的肩膀上,自然又般配。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用力地把鼠标砸了,你特么知不知道你有多吵?我这把游戏都输了!!!你打电话是个事,我打游戏就不是事了吗? 那仙谋士李青阳身死,李棋涵拼尽一身修为最后迅速衰老寿命也只剩下堪堪三十年罢了。 “你恨不恨我另说,先把你老婆搞定了再说。”傅景朝丢下这句话,外面就没怎么有声音了。 陆衍倒是淡定,他淡淡地抿着薄唇,眸光清淡平静,掀开了被子,淡然地换了套西装,打好了领带,就走了出去。 就在罗恩浏览纸张上内容的同时,有两位年轻人也看到了纸张并且念了出来——念完之后,其中一名比较圆润的年轻人兴奋地扭头,对着自己的同伴说道。 温柔地舔了一口怀里的孩子,沙拉碧眼中满是宠溺,随后她抬起头,看向罗恩。 其实这几日在司命监,跟钟春学规矩,她不觉得如何,只她心中不自在,再加上薛宝珠的风凉话,明知道这件事是陛下旨意,她还是忍不住埋怨郭宜萱等人。 输给士兵男孩他还勉强能接受,毕竟士兵男孩是他的父亲,而且实力比自己强劲不少。 我跪在地上,感到肩膀上有一只大手,师傅慢慢蹲了下来将我抱在怀里轻声说。 梦星儿站在梯子最后两节手摸着床帘,扭头看看了四周看着她们都已经上床了,并且暂时没有想要下床的动作。 “毕竟这个百面阎罗这么强,还对陈无言听计从。”齐玙继续补充道。 他那份人生清单就是写着玩的,根本没想过要去实现,他连“尿三丈高”都写上去了,可现在他根本不能尿尿。 孟荔看着最下面写的手术后可能出现的意外及并发症,迟迟下不了手,还是程医生催促她才歪歪扭扭地写上自己的名字。 “当然!不过就得看夏玛多格愿不愿意给你了!”皮尔巨尔菲开口道。 看着正殿高耸的台阶之下,四皇子挺拔的身形,众人郑重之余,又有些止不住的议论。 宫少顷在一旁看着,剑眉微蹙,却没有轻举妄动。他明白这一次估计对于夜紫菡来说,是一场天大的机缘造化。 龙看了一眼远处的金属浮岛,眼中带着一丝不屑,因为这种金属物体,根本无法阻止它的龙炎燃烧。 席曦晨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回到了他在游乐园的摩天轮上对她未婚那一年,也是这一样的场景。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交谈试探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但一定有无缘无故的挨揍。 此刻的赵佶就很懵逼,今日赵孝骞揍他确实是无缘无故。 幸好赵孝骞的身份是宗亲,大家都沾亲带故,若赵孝骞是普通人,敢如此揍赵佶,恐怕当天就斩立决了。 而现在,赵孝骞揍赵佶只不过是兄弟间的打闹,根本不算事儿。 果然 当君一笑睁开眼睛的时候,白素心早已修炼结束,然而白素心的脸色却是有些不好看。 一时之间,所有的命运,悲惨的事情全部交加,全部堆叠到了他的脑海之际,而因此那些痛苦的叠加,让她同时之间的爆发出了她全所未有的悲怆。 雷郡都城将军宫内,雷渊踱步在宽大的办公桌前,满腹的心事都写在了紧皱的眉头上。 独孤冲这话,不是火上浇油吗?现在林辰可以感觉到,在场好多目光都能杀死自己了。 他本身之前就是干的仓管员这一种工作,他心里想着,既然这种工作干得久了,那就继续最好,做这样的工作。 毕竟龙雷在这些人的眼中并不出色,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出头的机会。 唐憎迅速打开了极光板砖的系统界面,准备从中间挑一样东东弄死猪八戒。 当然也不能否认北俱芦洲没有人,如果真的没有人来的话,怎么还会有商人大老远的跑到北俱芦洲来卖东西。 可是既然桌子上有酒,而且酒鬼也是嗜酒如命之人,那怎么能不喝呢? 血魔龙口吐龙息,龙躯猛震,一阵阵强大摄人的威能气势,渐渐散发出来。受创的血肉筋骨,也在迅速自我治愈。 “你做好心理准备啦?”看到郭灵儿这副模样,龙少峰顿时食指大动,于是忍不住开口确认了一下。 “神主,东北方向五十公里有莫名的能量,这股能量范围很大,大约方圆五公里。而且那片沙漠范围内,有着很强的危机感,我不敢深入探索。”就在这时,天巨突然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然后听到天巨开口说道。 营地面积也很宽阔,但是跟南边的生活营地不一样的是,这里除了一些必要的住宿区,休闲区域外,几乎没有设置军事区域。 他想不到她会利用荣之涣替他筹谋,又或者说,他想不到她也会替他着想。 龙萝闻言气急,这混蛋扮演的可是自己的男人,现在却将自己扔一边上,只顾研究那该死的图纸。 这么多年过去了,一茬一茬的人在繁衍,人口数量大爆炸后,北方的变异树木问题,都还没有得到解决。 森长可勒住了马缰,一言不发地停在不远处。雨秋平朝他笑了下,随后就转身和下间赖廉向城里走去。 在到达目的地的路途中,露西的面纱一点一点的揭下,露出了她本来的面目。 林安暖出了老宅,又给卫染北打了电话,两人商量好了离开的事情。 “帝倾,你给我回来!”脖颈横亘在自己的脖颈之上,凌九幽都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刀刃的凉意传来,可就算是如此,她依旧执意的抬头,固执的看着天空。 宋致仁转头看了看上官灵幽不懂,为什么她说她可以自己上去,也是要旁边的这名男子抱上去吗。可是自己却又没有资格问,呆愣在原地。 “你……你”天机老人鼓着两个腮帮子,委屈的抬起手指指上官灵幽,半天说不出来第二个字。 第一百四十九章 新来花魁 赵佶神神叨叨,像个书呆子。 赵孝骞的一席话令他困惑,又好像悟了什么,一副矛盾纠结的样子。 赵孝骞没理会他的纠结,今日没兴趣跟他聊人生哲学,他的目的是近距离了解这个未来的昏君。 “佶弟是元丰八年被封遂宁郡王的吧?”赵孝骞问道。 赵佶点头:“是,官家登基后,依制封了郡王。” 而白逐云,却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似的,他所有的心思,都只在手中的手机上,都只在君海心的声音上。 抬起头,却见甘然淡笑着望着她,脸色平静,丝毫未因她刚才那番不客气的言辞而动怒。 但阵法内部,漫天剑气依旧朝向兽神的头颅,仿佛倒悬的处刑利剑,随时都可以将他再次击杀。 我恍惚片刻,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告诉我:答应他,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龙绍炎和贺兰瑶背对着宁儒熙,却没有看到宁儒熙再睡梦中偷偷地睁开眼,看着他们相拥的模样,眼睛越睁越大,最后狠狠的眨了几下眼睛便紧紧的闭上了眼,仿佛再也不想睁眼了一般。 “君家这些年来,不是一直在秘密研究这方面地药物吗?你的身边,不是总是会随着带着药瓶吗?可见这种疼痛,是可以遏制的。”白逐云道。 “你醒了?”贺兰瑶惊喜的转过了头,之前龙绍炎一直不醒,虽然心里知道龙绍炎昏迷是正常现象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是甘冷的弟子当中其中一个,这次没有参加比赛,但是她的画很有灵气,唯一遗憾的是,学画画的时间还不长。 君家,有一种人,只会爱上自己的命依,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只会围绕着那个命依,如果一生都找不到命依的话,则会死亡。 苍遥没有回答,一动不动犹如木头人一般。就好像不管对方做什么,他都拒绝给予回应。 与此同时,李宗汶周围的九把折铁扇分别涌动出一层透明气体,一扩之下,以他身体为中心,三尺为半径,形成了一层环形气罩,将他严严实实的护在其中。 王钟可没有心思和齐公子进行和解,vip客房都有很高的安保等级,在安保人员的阻拦下,齐公子根本就见不到王钟。 她没想到,林风刚才告诉她李梦婷好像出事了,要去看看,一会后林风居然抱着全身一丝不挂的李梦婷回来了,还一脸的满头大汗。 乔云说着一拍储物袋,取出了两枚青色玉简,分别递给了燕柱和采儿,遇到艾芷蓉后乔云更是不敢让燕柱和燕采儿在船上乱跑了,生怕两人因为没有修为结果被别有用心的修士给利用了。 王钟遇到了很多人造的“偶遇”,“邂逅”,不胜其烦的王钟索性离开了香江,和杨成去了阿拉伯地区。 几年前,玄木蚕成功突破,晋升到了高阶灵虫之列,堪比金丹前期。 乔云扭头看了一眼这五名修士,发现居然都是筑基期修为,而且还隐隐看出有一人已经是筑基后期的实力。 他刚一站稳身形,立刻散出神念,横扫方圆百里之地,同时体内传出一阵骨骼爆裂般的“嘎巴”声响,顷刻之后观其样貌,已是恢复成了本来的面相和体形。 很显然,如果不是徐长青的神念感知出现了错误的话,那么就在刚才他和其他人曾在那么一刹那进入过世俗人间。 第一百五十章 绍述之争 赵煦和赵佶是亲兄弟,不过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赵煦的母亲是德妃朱氏,赵佶的母亲是美人陈氏。“美人”是嫔妃的官号,如才人,婕妤之类的。 而如今宫里的太后向氏,则是神宗在世时便被立为皇后,神宗崩逝后被尊为皇太后。 向太后一生无子,但她正室的地位不可动摇,按照古代的规矩,赵煦和赵佶纵不是 强忍了一下身体的虚弱,已经盘膝坐好的江林立刻冲着玄天开口道。 吸收叶云的生死因果道念,只是这九符几乎耗尽了叶云的道念,才亮起一符。 换了衣服的王后收起了自己无厘头的性格,宛如从里到外都要变成一国之君的想法,外形上是这样,气质上更是这样。 虽然洛丝丝不喜欢麻烦别人,不过偶尔用上一下皇甫家的势力还是没有问题的。尤其是在对于双方都有利的情况下。 张少陵赞许地看了一眼张彩云,随即转身看向了远方,那里是凌家高手的方向。 那个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张震天的儿子张明远,虽然他的实力不高,可他的辈分在那摆着呢,没有人敢于对他不尊敬? “……”云千千一个酒杯砸过去,比出中指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可即使如此,蛇飞刚刚晋升化境,只有炼虚初期实力,对上一名合体期大妖,也是凶多吉少。 如深渊之海一般平静的天魔眼,透出岁月的沧桑,幽火的皮肤下透着神道之躯古纹身,如同一尊魔神,默默的望着众人。 当然了我也没有这么轻易的放过荣成,勒索了他三百万块钱后,又扭断了他的一条手臂,将他掼在地上,随即就再也没有理会地上的荣成,带着我妹妹等人离开了这里。 要是他们一行人去街边的大排档吃饭,恐怕跟他们合影的粉丝都会络绎不绝,哪还有时间吃饭? 谈判结束后,宗焱作为东道主,特地邀请叶斯去北川最出名的餐厅共进晚餐。 所以现在的她,在魔都认识的朋友只有游风了,所以对方有朋友,让自己可以认识,还算是不错的。 从山洞出来,郝多鱼打了一个冷战,相比外面,山洞里面要稍微暖和了不少。 炎会长愿意拿几份帝境突破丹丹方来交换,这可是给了太初圣地的面子,或者说是洛天霖和沐梓茵的面子。 偶像歌手褪去光环,实力歌手毫无顾忌地彻底爆发,大家都凭借自身的实力、唱功来pk,不靠颜值,不讲煽情故事。 “那也是丹阳道友你教得好,不然灵儿哪有今天的成就!”姜阳赶紧客气的说道。 最先宣示这一天清晨的到来,反倒是那些隐隐约约可以听到的鸟鸣之声。 他又等了十几分钟,已经超过了约定的时间,红菱一向守时,现在还没来,会不会出事了。 姜锦听了顾寒倾的话,才感觉好些了,又给他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 樊思荏来到那个启燕玲的病房,敲门之后,听到了里面有人回应,推门进去。 随着如同踏青般的悠闲脚步,那一头白发也在寒风中飘逸的轻晃。 八重云突然有点心动,要知道自己每个月的零花钱也就2000块。 苏月并不知道流言的源头在哪里,她也无法阻止流言的传播,她只能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只是她似乎低估了流言的可怕。 似乎有些不适应别人这么说的眼睛,雏田显得有些别扭,不过·内心却仿佛是吃了蜜糖一般的甜蜜。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天作之合 王安石变法的内容很多,从简政,田赋,商业,徭役等等各个方面,都对以往的律法进行了一次大修整。 新法包括青苗法,保甲法,免役法等等。 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青苗法,最被旧党朝臣诟病的也是青苗法。 青苗法的本质,是一种官方的放贷,比如这一年由于天灾或种种原因,农民的收成不好,都快饿死了。 她有些怀疑是自己修为不够的缘故,但查看了一下之后,瞬间就排除了这个可能。 固安县的今天仍然是格外晴朗,但是阳光照射在沐一一的脸上却还是显得暗淡无光。 若是利物浦能够拿到欧洲冠军联赛,摩尔斯认为自己也能功成身退了。 在这场围剿和反杀的战斗之中,老九是翻山越岭,穿越了无数的险山恶水,逃脱了一次又一次的包围,一直到下午,老九都升到五十三级了,才迎来了突然的转变。 原麒麟海域停放的三千艘战舰,开始全速南下。随着逍遥帝国舰队出动,游戏之中所有的帝国,立刻把目光投向了这边。因为所有帝国都想要知道,逍遥帝国准备干什么。 百年的时间,都该一轮回了,但齐鹞依旧是魂魄的状态,不仅没有消散,就连所谓的鬼的特征都没有出现一点儿。 有句话叫做做贼心虚,用来形容阿九此刻的状态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赵律的目光犀利,有着野兽般的警觉和洞察,她乍一对视便自觉心脏颤抖地更厉害了。 徐叨没有打算在这两间房间里浪费更多的时间,只是大致搜索了一下后,便来到了最后一间房门前。 身后是猎犬嚎吠之声,吴姓师兄白色已然发白,两腿微软,若非性命攸关,速度绝对已经慢了下来。 “不能!你现在不过可以媲美大罗金仙的势力,居然还妄图驾驭皇兵!”系统冷冷的说道,破了李云牧一盆冷水。 屋子里的灯彭程再也没有修上,反正他已经适应这黑暗了,只要不合眼,他感觉什么都好。贝贝像是对待陌生人那样对待他,她跟他玩外交,很礼貌的外交,客套而有距离,说以前一样的话,和以前不一样的说。 “没错,没错,哈哈哈……”两人猖狂的声音渐渐地消失在山野之间。 “索哥同意拉?”这听起来不像是个太划算的买卖,贝贝以为索哥是会有所疑虑的,可彭程却一口应承了下来,像是理所当然一样。 姜一叶哪里肯让她就这样走,直接拽过来一顿啃。如此,才算满意的将她放开。 苦思无解,只能放在一边,等离开布虎村后,再把消息传给杨明泰。两人将纸张在水里化了,冲入了下水道。 “一会儿去。”彭程站了起来,转身在自己的上铺里翻腾,他记得他还有半包烟的。 这是寻常修补手法的缺陷,姜一叶没有在意,毕竟他需要的只是利用飞星炉熟悉器纹构建。 当时戚心也是临时收到消息,进入别墅后,打算在背后朝周南捅刀,并没有经过事先的编排,导致漏洞百出。 这颗巨蛋,能够放置在这里,来历必定不一般,有极大的可能是,某种神兽的后裔。 吃过所谓的早餐,缪姬便被曳影叫到了一旁说离开暗雾森林的危害性。 但就是这一句话,却让龙天威奇峰突起的大加谬论,高谈阔论滔滔不绝,到最后更是离题万里的瞎扯起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兵役之议 穿越这么久,赵孝骞终究养出了一些富贵气。 所谓的富贵气,不是吃多好,穿多好,而是被别人无礼对待时,不管他是什么人,都有立马怼回去的勇气和底气。 亲王世子,爵封郡侯,当今官家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就差在如来佛的中指上撒泡尿了。 牛逼到自己都害怕的人物,你特么算老几,竟敢对我无礼? 弈哥的车窗上面有一层黑色的膜的,从里面往外看一清二楚,但是从外面往里看,基本啥都看不到的。 武军和杨益两人转头看着宋羽,愣是说不出半句话来,旋即又看着黎局长。 她一遍一遍地吟唱,仿佛吟唱着自己醉梦迷离的人生,一别当欢。 旭哥眯着眼吐了口烟然后伸手就把话题给拿了过去,跟着走到屏幕前面就开始点歌了。 进到客厅里面,林枫才发现,王长兴竟然也在,而且还在客厅跟一个与他年龄相当的中年男人下着棋。 “不用了,原来是客,在希腊的地头上,只要说是我有点胆子的朋友,没有人会拿你们怎么样的,哇哈哈……”有点胆子很是激动的笑道,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他那人行动诡异,更重要的是他的能力深不可测,而且,这几天的每次露手,都引起惊憾。 我有剑气,可以很无耻的有点远程的攻击着boss,蝴蝶兰的弓箭也威力不凡。 大夫人装出一副公正的样子,心中却是暗暗得意,反正她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再查下去她也不怕,反而会让这个死丫头死的更惨。 楚淑婉的妈妈独自在咖啡厅里坐了一会以后也离开了咖啡厅,随即她就给林枫打去了一个电话,把今天跟成玉见面的经过告诉了林枫。 先前还因为老五求助老头子而气恼,见到谢铁生瞪得牛大的老眼,差一点被老头子这举动给逗乐了,正想抬起手再度拍打他呢,反倒被谢铁生揪了个正着、握紧。 伴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公开课之内上课的学生们陆陆续续的离开。 想想看走在山峰之上陡然的地动山摇,大地震裂,怎么想都是一件令人非常惶恐和不安的事情。 奈斯将我挡在了病房内,表示要等待上级的批复后才能放我离开。 面容显瘦的赵伟权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身后面色苍白无血的钱森的脸上。 在这些缝隙之内有除了赵钱等人之外也遇见了不少的农民工在这里拼命的叫喊着,寻找着出口,濒临绝望。 而大功率的电台甚至能收到来自太空的异常信号,我这部对讲机也收到一段怪异的信号。 穆安看了看那眼睛眨也不眨的守在叶芷跟前的穆云,就往灶间走去。 “说不定我就是见过的呢?”燕北挑眉看着欧雪儿!心底却诽谤着,自己在她的眼底有那么的不入流吗?怎么就觉得自己一定不认识燕王呢? “死吧!死吧!都变成我的战绩吧!”德兹鲁状若疯狂的笑着,手中操纵杆微微移动依靠电脑的辅助不断捕捉敌人的动静。 话虽然没有说完,但他所想要表达的意思,中年男子却是一清二楚。 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离能去工作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亚德森的胳膊上被怪物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苏洛依进去的时候,查尔斯正在给他上药。 她似笑非笑,嘴角噙着诡异又正常的弧度,像藏在黑暗中洞悉一切的鬼影一直盯着他,如影随形。 第一百五十三章 来都来了 文人看不起武人,不是从大宋开始的。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所以文人天生就有一种优越感,觉得自己是动脑子的人,天生就该比那些只懂得使用蛮力的武夫高等。 这也是赵匡胤立国后,定下文贵武贱的国策,当时的朝臣们没人反对的原因。 吸取唐朝教训是其一,重要的是,辅佐赵匡胤治国的都是文臣,谁 “我从南湘来得匆忙,没有时间准备贺礼,路过宜山的时候恰巧看到这个,想着挂在你笛子上正合适,就全当是贺礼了。”清让从袖间取出一枚玉穗,黄色的穗子上是玉雕的白梨花。 因为在凤凰城当中,像长门这种强者,本身就屈指可数,更何况是现在突然,能够将他这么吊锤,也的确是让他在这地宫之中寂寞了许久的心躁动了起来。 清让让锦娘找人安置云泽与于二的马匹,自己独自领着于二往卿竹苑。 夜明玥呆呆地站在那里,心里至少多了点希望,他说,他会来借银河阵,那么,他们便有机会再相见了。 那个魁梧的青年疯狂地笑了起来,身体的肌肉r刺激着,踩着脚步,身体冲向了林天遥,同时砰地一声。 端木芷歌已经中了乱心情花的毒,此刻俏脸上隔着薄纱都看得出潮红。 “好啦,改天请你吃饭,我要去忙了,拜拜。”沈子舞急着去工作了。 个身受重伤的手下,骷髅狼首领也是将计就计,就隐藏在那头受了重伤的骷髅狼后边。 “资深单身狗对成双成对的如此羡慕嫉妒恨,还不变态?劝你赶紧找个合适的姑娘从了吧。还有,再敢乱说看我怎么收拾你,我和萧萧好着呢。”靳光衍淡然解释道。 这句话一出,让在场的人都很惊讶,不过心中也逐渐的兴奋起来。 一阵阴风吹过,俪影急匆匆地如风一般卷入自己的客舍,将门关得啪啦作响。 温纾眼神很有意味的扫了她一眼,那眼神就像是要把人看穿了一样。 其实金在龙本来是打算让张顺才再多赢几次,然后再故意告诉他错误的比赛结果,到时候,丁斗汉就会发现有人在他的场子里吃里扒外。 就在几人提足真气,护住心脉的时候,琴声音波能量暴增,刚刚缓解的不适再次袭来。五人只好运转真气,在周身形成护体罡气,才抵挡住音波的袭击。 嘉世众人饿了一晚上,早就顶不住了,纷纷动筷,不过吃相却与华丽的包间有些格格不入,陶轩也是如次。 刀魂封闭了三人的视线,视野中一片漆黑,看不清前路,三人也不敢随意上去支援,但是后退岂不是卖队友的行为? 世界陷入了纷乱,各种负面的情绪,在整个世界中不断的游走,不断的吸取力量,也不断被强者使用与利用,一念千万年,七宗罪的力量,无尽的情绪,影响着这一切。 丁斗汉想起了,还被自己关着的张顺才,之所以还留那家伙一条狗命,就是因为要等高医生到了,才可以榨干张顺才身上最后的价值。 飞天虎的神座星球作为幽兰星的卫星,起名飞虎星。而叶振宇的三颗本命神座星球融合而成的恒星,则起名为振宇星。 【宿主!】79588检测到俪影的生命体征及其不稳定,随时都有掉线的危险,此时也顾及不了这么多了,只是将系统里能拿出来的丹药一股脑的往俪影嘴里塞。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又闻名将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这样的境界,赵孝骞自问做不到,两辈子都做不到。 被前世的社会大染缸浸泡过后,赵孝骞的行事风格亦正亦邪,做好事还是做坏事,通常是由个人的利益决定的。 说他是利己主义者也没错,他做的大部分事情,其实都是为了自己。 初衷是利己,所以面对别人的道谢时,赵孝骞难免 林扬曾经同安其拉魔蜃这种天生传奇并且幻术专精的强大魔兽对战过,对各类幻术和灵能的特征已经十分了解,马上就在第一时间排除了自己受幻术影响的可能,事实上任何幻术也都无法对他造成任何的影响。 但又不似有什么通风孔之类的,黑漆漆的,可是一走入石阶通道,里面顿时亮了起来。 这下卡里拉古斯是真的完蛋了,那魔魂之中蕴含着他所有的记忆、智慧乃至“本我”,被星辰剑气这么一刺,所有的一切就此崩碎,了无痕迹,林扬更清晰的感应到了卡里拉古斯那充满了不甘的意识的彻底泯灭。 同时大长老也将子云刚才所讲的话给他们听了,并拿出了大长老现在的异火,所有的人看到真是羡慕得不得了。 郗超跟随籍戡等人一路进入睢县,不过对于郗超的造访,谢安和身在睢县的王猛,随后通过各自的渠道得知。二人不约而同的担忧起来。 这火树立在此处已有数日,却只有宫人来往看个热闹,妃嫔则是避而不见,就包括推举菡嫔的如妃也不曾看过一次,瑜妃为什么单单要讨这个伤心呢? 刚说完,八戒的九齿钉耙已经摔了出去,将那天兵一下子便打倒在地,另一个见状,便要逃走,八戒也不理睬,便径直走进天门之内。 数百年间,此莲子曾和洪荒神兽相处过,也曾在洞庭龙宫偷听过“尘仙子”的练气法诀。 可以说慕容恪的计划非常完美,如果再给慕容恪两个时辰的时间,他的浮桥就可以成功建成,到时候三十五万燕国大军就可以顺着浮桥,如潮水般涌到无盐县境内,从而像蝗虫过境一样,将夏军所有城池淹没。 紫太极不敢相信地看着阳噬月,这御妖天场他们用了多少年才拿下来的,人家用一年的时间就可以收取他的成果。 贾黄花连忙答应了,转头对叶随云道:“好好卖力气做事,取得他的信任。”叶随云心思机敏,一听便明白。 “你的意思是?”田宇均疑惑问道,原本他都打算提其他事情的,可萧江河却又捡起了原先话题。 朝着看台勾了勾手指,瞬间看台上的叫喊声响成一片,无疑都是在给王麟宇加油叫好,而踱着步子出来的祁峰,则像是路人甲一般无人问津。 张倩然听到祁峰的声音先是身体一震,然后回头一看真是祁峰,顿时又惊又喜,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做什么表情才好。 双手轻轻一握,一种从未有过的强大感觉顿时油然而生,似乎一拳挥出就能毁天灭地。虽然并未刻意观察,但整个山神领域的一草一木,都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了脑海之中。 神像作为神灵分身的载体,向来都有着严格的要求。毕竟神灵要依此来接受信徒的朝拜,聚集并吸收信仰之力,所以大都会选择能够衬托其气场之地,以此来烘托出神灵的威严。 而这谢凌峰和章睿明一落座,顿时,这张主桌上的不少人都看了过来,脸上均是露出一抹古怪之色。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君子难为 有了宗泽的下落,赵孝骞当即便想去黄河边找他。 但思量之后又冷静下来。 无缘无故跑去结识一个人,说来有点冒昧了,而且宗泽是赐同进士出身,如今还是正经的文官,距离未来英勇抗金的“宗爷爷”还很遥远。 思来想去,做人还是不要太刻意,什么时候结识宗泽,随缘便是,至少如今有了宗泽的下落,赵孝骞 方毅扭头看了一眼唐莹,发现唐莹喝的酒,正是下了药的红酒,顿时玩味一笑,并没有出手阻止。 薛都修微微一笑,背着手走到龙御洋身前,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 走下大厅,洛汉庭众人老早就在此等待着了,看到方毅出现,立即就跑过来关心询问着身体怎么样。 “您放心,晚辈并不会强求任何东西,任曦往后还是会和您一起生活,除非您也愿意随我回京都。”叶炤以为林外婆是担心他会鲁莽认亲后将任曦带走,忙解释道。 宗主亲传弟子的罢黜何等大事,陆星河不可能不考虑到烈日宗的稳定问题,还得考虑到凌易的情绪。 数息的声音响起,洛清猛地睁开双眼,却发现眼前竟然是方毅那俊俏却充满了猥琐的脸。 此时黑龙手中这把在别人手里是废铁,但在他手中就成为了杀程浩的利器。 “目前我们人间界各大势力的排布,不知道哪位能够给我们说一说?”忽然,星瞳竟然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说道这件事方毅不由轻叹一声,显得很是无奈,不过他也没有一丝保留把整件事都告诉了他。 这攻势的范围可就广了,直接将对方包围在了星辰范围之内,除了硬抗之外,根本找不到闪避的可能。 在与日高理菜对话的过程中,最上和人发现自己很难将她当作一名普通的高中生来对待。 陈牧被关进牢房的这段时间,又有十八个青壮年给抓进牢房中,这时牢房中被抓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九十八人,还差两人就达到了鲤鱼妖要求的一百之数。 还是去隔壁找个筑基期的前辈来实验一番,没想到帐篷的禁制被人触碰了。 原本他还担心自己不断对雄安郡内的妖怪出手会不会出现问题,但是现在周峰邀请他出手,将会为他解决极多的麻烦。 再不斩和白从浓雾之中走出,身形若隐若现,让人难以捕捉到他们所在的位置。 “你们就是龙蛟和紫鳄!”陈牧驾着云雾从临湖城中呼啸飞出,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龙蛟两头大妖王,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田冲起身后忽然一本正经的走到我面前,我发现我已经比她高了,她有一米七二,我知道,她是运动会前一天测的,而且她穿鞋我光脚,她的头到我的眼睛,这么算我应该有将近一米八了。 “没想到这具身体的血继限界这般惊人。随着身体的成长,其尸骨脉之力也在不断变强。现阶段的白眼还能够压制尸骨脉之力,让其不再侵蚀身体。 新月宫中,青桑心神不宁,坐在石室中多次卜卦,最终还是一样的卦象。 这几天他就用三昧真火来烧火,等到过了年,他就动身前往伏龙山紫阳观,届时徐明等人若是还想吃妖王血肉,他们就自己想办法。 白冉看母亲安氏一脸喜笑颜开的模样,一时间还真是想不出来,便诚实的摇了摇头。 而她手中的剑,也逐渐收敛了光芒,此刻这口重剑还有几分原先剑形的影子,外观却已大变。 第一百五十六章 名臣当保 章惇要对苏辙下手,听到这个消息,赵孝骞不得不认真起来。 这老货拜相之后,越来越丧心病狂了,元祐年间被旧党打压迫害的种种经历,成了章惇报复旧党最大的动力。 前几日朝会上的辩经论道,人们大多以为朝堂风气好转,无论政见如何,至少朝堂上已有君子之风。 没想到章惇终究还是没忍住心中的戾气,当 青玄一直在外面驾着车,里面的动静,他即便再不想听,也没办法,声音弄得太大了,他脸红着一直没敢说话,心想他主子在这方面真是太厉害了,能在马车上震动了那么久,简称车–震。 “霸王长枪!”洪蒙身后出现诸多飞剑,至少有百,全数往前一指,凝成长枪,往前方长驱直入,这“一枪”,击毙五个窥虚期高手。另外三个才是被李冲一剑一个杀死。 不过,看到韩磊那一脸懵逼,没有成功坑到自己的样子,林烨的心里面还是很爽歪歪的。 甚至和之前不同,之前他呆滞的神情之下,尚且还有一种诡异的力量带给他某种同样诡异的本能。而现在,他仿佛彻底陷入了僵滞之中。一动不动了。 但是风险什么的,陈城根本就不用考虑了!自己本身就是一个亡灵魔法师的!本人就是一个风险的职业!既然已经有这样的风险了,身上的本身就有虱子了,而且还是很多的那种,在多几个,怕啥呢? 林烨趁着常静不注意,靠近那金色红包,轻轻地点了一下,口令红包便被点开,具体的口令信息提示显示了出来。 洛南做出规划来后,又和付睿明碰了一次头,付睿明对他的规划很满意,但也提出了一些自己的看法。 甚至她可能是慧觉值守这个世界漫长的岁月以来,最为接近圆满的生灵。 张三虽然有精通级的太极理论,但是身体总是跟不上思想的节奏,打了一遍。 在这十天中,他以侍卫的身份,跟苏络蔓朝夕相处,甚至同桌吃饭,一起聊天,听苏络蔓将故事。 “生、老、病、死”系列微电影剧本大纲的第二次座谈会,进行的很顺利。 郝宇也没有落后太多,等他赶到山洞里的大广场时,发觉这里已经站满了人,这些人里,有全副武装的军士,也有西北几个护国神组基地赶来的人,当然!也少不前来助战的民间高手。 只见截击形态mlyt七号机甲在掠过尼莫等人头顶后,在空中一阵华丽mlyt变形,带着锵锵mlyt响声还原成人形态,接着在空中秀了个滚翻双脚正直踏在了地面上。 第二周过了一半,到了星期三,虽然销量还没统计出来,但是秦汉却有预感,半个月破百万的目标,毫无疑问,能够轻松达成。 大家语言上也不通,反正只要看到有反抗的土著就杀掉,土著死的还剩一百多人之后终于明白自己打不过这拨新来的汉人,立刻跪地求饶,张三先收缴了他们的武器,然后拴成一串,然后才去处理村子里的村民。 “那更不许乱说!”林笑笑再次掐上他的腰,当然,没敢使大劲。 反正自己平时跟他们打交道又不算太多,有时有些责任还是需要帮老爸老妈担着的,也不能完全不考虑他们的处境。 这一句话从他喉咙中吐出来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就连见惯了山中诡事的马丫也被吓的汗‘毛’倒竖起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公竟渡河 赵孝骞与姜妙仙结识,说来苏辙算是媒人。 当初也是在这醉花阴,苏辙邀赵孝骞移驾一叙,于是认识了苏辙和姜妙仙。 苏辙怎么也没想到,后来赵孝骞和姜妙仙成了一对儿,根本没人在乎他这个老头儿的感受。 说实话,赵孝骞确实没在乎他的感受,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儿为老不尊,对一个十八九岁的黄花姑娘起了 每当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只有安妮洛特才能控制住他。起初科尔达克并不相信这个事实,但在几次验证之后,他只能仰天长叹“雷格纳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可是那个家伙却如同一个白痴一般找了过来。不仅如此,他还同样参加了这次比武。 q17忽然觉得一阵寒意传遍全身,他看见黑暗中是无数巨大的轮廓,还有那轮廓上八个一组的绿色光点。 对徐州的大合围已经完成了。包围圈内有清军19个师,大约有3o万人。但是随着包围圈逐渐收缩,清军密度越来越大,各个方向的抵抗呈几何倍数激烈起来。明军伤亡激增。 这声音,不像一个君主在向臣子下旨意,却像一个妻子向丈夫的温柔请求。 入场的人很容易定下来,然而作为筹码押注的,才是最难决定的。 赤焰妖术师只用一颗火球术就轻易地轰开了他的防护魔法,然后他用一颗魔法飞弹把逼得他撞到了空气力墙上。紧接着一个瞬间移位术之后就是附带了高阶斗气的烈焰拳,这一下就把老法师打得萎靡不振起来。 曾经在诸天万界之中,都能够被列为一流大教的玉虚宫,沧澜界的诸多大教,可都是想着一窥究竟,探析当年的奥秘。 “这儿”刚进水幕的q17被一只手往旁边一拽,拉到了一处水深齐腰的礁石后面。 俞美夕听了多多这么说,更加不放心了,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就无缘无故的想静静呢? 哈尤米就不信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两块大陆的人类都没有派人前去调查布伦米瓦。但是现在的布伦米瓦已经成了一片废墟,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了。 随后,他的目光又再次落到了陆缜的身上,他的一身与自己认识中的完全不同的打扮,也让人觉着很是不解。只可惜,双方应该语言不通,只有把人先带回去再问话了。 叶璇一直没有阻止刘鼎天的尝试,他也想要知道刘鼎天魂魄分离后到底能有多强。 程欣很不争气的在甜点和批评秦明之间选择了甜点,她一边坐在秦明的身旁等着赵瑞和洪琨回来,一边品尝着自己手里的甜点。 因为对假面侠的过度追捧,倒是让许多百姓忽略了劫匪事件,也忽略了离奇的樱花飞舞事件,反正这种事多半是胡说八道下传的,根本没有可信度。 往那个方向走,依洛娜除了这个以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她直接将屋子的窗户打破跳了出去,迎着暴风雪往着法杖指引的方向跑去。 最后听着大家都不在讨论我了,我继续装b了一会儿,假装醒来伸了个懒腰。 我拉着她开始往下走,现场的学员们还在欢呼着一一的名字,毕竟人类第一场就赢了,觉得无上光荣。 “这些日子不见,倒是牙口伶俐了不少。”虽然大长老苏庆匆匆离席,但是其他人仍然在座等着家主宣布离开之后才敢离开,苏彬自然也不例外,因此在苏毅离开的时候,便是叉在苏毅身前,挡住他的去路。 第一百五十八章 君相不愉 国家层面的问题很复杂,赵孝骞不好判断。 民间百姓总是很轻易地把一个人标签化。 比如这个人为民请愿了,那他一定是个毫无瑕疵的好人,圣人,任何人说他的缺点就是造谣,就是居心叵测,就是站在人民的对立面。 非黑即白,非好即坏,越是天真单纯的人,眼里的世界越简单,只有黑白两种颜色,讲道理都没 “本王不饿,你多吃点,才好长高长肉!”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阿九就想起了那天早晨他说的话,脸色腾一下就红了起来。 “你以前真的没有参加过提升演技的指导吗?刚才的表现真的很厉害,给人的感觉就是…很专业!!”她想了半天给这样一个形容词。 顾国公在旁听着,也没出声阻拦顾锦宁。他实在也疲于应付这家亲戚,只是这话若是他说,指不定明日旁支那些长老们就会来讨伐他,倒不如让顾锦宁说出来解气。 那如果换一种思路呢?假设以水仙子形态吸收了大量来自水仙根的馈赠然后升级阿姆本身会怎么样?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像是燎原的野火一发不可收拾。 秦之炎头上渗出了冷汗,也不敢怠慢,忙不迭的上前见过江海元。 她那双瓷白的手微微向下掩住了自己勾起的唇角,这声笑在旁人听来或许是愉悦的,但唐娆透过她的眼神,就知道此时的她绝没什么好心情。 “炎,你不该冲动的,我告诫过你,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不要对他们下手,因为这么做没有意义反而会暴露了你的存在。”影子摇晃着发声。 锦葵身后的樱霞笑得张狂,现在的她已经可以用“胜券在握”形容。 被水淋满全身的阎天瑜似乎有些高兴,身上的血臭终于能好好洗一洗。 考生逐一跪接题纸后,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答题。按规定,钟鸣时开始作答,日落前交卷。 高羽家是下级贵族,下级贵族一般都有着自己的‘靠山’或者说是‘主家’。 流魂街中因为没有遮魂膜的保护,也没有死神的威慑,经常会有虚来到这里打秋风。 林嬷嬷说得当然在理,这男人当然是好色的,否则宋琰昱的生父宋老爷,当年也不会三妻四妾,有好几房妾室。 凯伦心里充满了不甘,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看着但丁的那只手用力一握,然后是嘭的一声,他的心脏竟然被但丁给捏爆了。 斯闇露出捉弄的笑容,“托你们太一教的福,我的法力所剩无几,没把握控制得了此物,只能拿你来验证一下了。”说着,就要对悲厄动手。 凯伦望了望天际的落日,心里便有了晚上偷营以营救母亲和妹妹的心思,不过他知道自己绝不可暴露行踪,敌方都是精锐武卒,随便一人都不是他能力敌的。 叶栗有些眼泪婆娑,甚至眼泪的都没干,再听见陆柏庭这样的话时,她错愕的看着陆柏庭,一点反应都没了。 他基本可以断定,沈周这边手上已经拥有了一套完整的游戏架构和体系,拿来就能直接用,这可省了他们不知多少事,这单生意如果落到旁人手里,搞不好未来的十年,甚至二十年,他们都要落后别人一步了。 可惜她发出的消息石沉大海,她一向没什么耐心,直接打电话过去。 像这种地墟世界,可以留给其他修士使用,成为一个宗门的关键核心资源,一代传一代。 第一百五十九章 高端猎人 设计萧光敬为大宋所用,这步棋实在太正确了。 赵煦今日终于发现,一颗重要的棋子对一个国家是何等的重要。 手上这一张张的布防图,主帅性格出身资历,以及在朝中受重视程度等等,皇城司潜伏在辽国的探子可打听不出来。 萧光敬只是这张秘密的大网上的第一根线,未来还会有第二根,第三根,无数根线纵横 一听到这话,冉秋成那满脸的厌恶之色,就差没有当场吐出来了。 白羽控制身体从男子头山越过,躲开巨虎张开的大口,准确无误的将匕首刺入了巨虎的眼中,巨虎吃痛,哀嚎一声巨掌想白羽拍来。 这样的一个突然事件,自然是令前面的两线阵形的人,奇怪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刚刚看起来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就突然的消失了呢? 这个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不是我不能说我想你,而是彼此相爱,却不能够在一起。 “你是?”白羽对于这个孩子没有印象,所以白羽很是疑惑的问道。 “少爷,我该死,没想到我秦安一生谨慎,老了老了竟然糊涂了,犯了这么大的一个错误。”秦安一脸愧疚。 “啪”的一声闷响,林平之将手中的一本佛经重重抛下,脸色阴晴不定,心中的那股邪火,腾然升起。 怎么说呢?一个国家越是强大,就越是会受到猜忌。将会受到更多的挑战!要抵御这些风险的方法,往往就是要让自己,变的更加的强大。 而后洛神不管洛诗愿意不愿意,他只是单手将洛诗举在上空,身子腾空而起。但见他轻轻一足踩在总务大殿之巅,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将总务大殿方圆十里之内,以一足之力,踏为巨大百丈深坑。 这一下,林烨总算是理解了,为什么眼前的这位阿姨会想要伪造车祸自杀了。 不同年龄的孩子接受能力不一样,这些孩子跟联邦的孩子差距更大,至少在知识水平和见识方面差的太多了。 “没事儿,徐念他剥了好几个呢。”她说着直接放进了徐母手里。 平常如果晚上大殿聚集,或者是阴暗天,这六盏大型座灯就会点亮。 夏悠说到底在穿越前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并没有立刻就能够编造出完美人设的能力。刚才在基夫石像房间情况危急之下,时间太短暂不容自己思考太多,这才有了逗人发笑的那段大佐发言。 大厅中,星引师分会,陆林的同学,狂杀武馆的拳手,全都又是羡慕又是敬佩的看着陆林。 唐宇看去,这家珠宝店确实是很大,而且装修的也比较奢侈,唐宇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么豪华的店铺,想着林琳还真不简单。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徐念看了眼天花板,看来脑子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我们要为印第安人报仇,要把他们从水深火热的生活中解放出来。 他本来还想,要是对方的门票有多几个章的话,就给老陆。既然只有一个章,那……自己留着,备用好了。 大殿内其他人,一个个脸色都难看,甚至于不少人吓得额头都是冷汗。 随着距离黑水的方向越发近,原本蔚蓝色的天空也肉眼可见的发生了变化。 特别是程晓,现在是正当红的时候,粉丝多,业内很多人也非常看好他,不过他后来挑戏走的不是流量的路子,自己也没什么事业心,几部戏没续上,热度就下去了。 第一百六十章 破门而入 皇城司麾下是有军队的,这个机构最初就是由军队发展而来,后来明朝的锦衣卫成员构成也是效法皇城司。 只是皇城司的军队不能随意调动,勾当公事也不行,必须要有官家的旨意。 今日赵孝骞在赵煦面前绕了一大圈,拿到了赵煦的旨意和调令,那就不必顾及什么了。 魏节仔细查验了调令后,当即与赵孝骞回到皇 南宫白赶忙起身扶住白焰,两人四目相对,目光相交,同时大笑了起来,明月皎洁正当空。 红尘客栈的包间里,南宫白表情严肃的看着雷骁五人拿回来的战利品良久,众人大气不敢出,团长他老人家该不是气坏了要发飙吧? 行经的时候,还有几人不忿之前被这帮家伙挤兑的那么狼狈,特意引了几队后知后觉的赶来基地支援的追兵,把他们一路引到那些人的战场,眼看着双方打成了一团,才志得意满的跑掉了。 “你说什么?祖龙也拿你没有办法?你就吹吧!也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敖广明显不信胡天所说,在他看来祖龙是无敌的,而且怎么看胡天都想是在吹牛,毕竟胡天怎么看也不应该是有这么强吧? 刺客和战士不一样,他们之间的决斗比拼的不是力量、度或者战斗技巧。这个行业只有“成王败寇”四字,没有条条框框、没有规则,有的,只是不择手段之下的生和死。 可是,我现在连我自己是谁我自己都要不能知道,我又怎么帮得了她? 看宇天痕并不是真的生气,梨樱不由借杆子往上爬,拉着宇天痕的胳膊撒娇道,看到这妮子嘴上都要骑在卓琳头上,对此宇天痕是又好气又好笑。 鬼婴也不说话,直接就张开嘴,露出了獠牙。另外两个鬼婴也是立刻就有了变化,一个身子不断的抖动着,做出时刻都要扑击的姿势。另外一个缺胳膊少腿的,也在那边单腿一跳一跳的。 众人一时间都被沈悠悠的神转折雷的外焦里嫩,倒是陈扣,避开了尴尬之后,饶有兴致的绕麻生希转了两圈,饶的麻生希身躯僵硬,神情尴尬。 他们这次探险是做了充分的准备的,为了预防瘴毒,他们是午后才出发的。现在不过四点多钟,怎么可能起雾呢?所以,孙茜才有此疑问。 陆飞进屋,直奔丁琪琪卧室,果然在床上发现了几乎哭成泪人、一脸惊恐的丁琪琪。 “那又是什么玩意儿?”霍拉撑起受伤的身躯,虽然他在迅速恢复,但怎么也不敢相信打出最强一击,结果对方连手都没动,自己就受伤了? 没想到没人上,大家都很尴尬,但第二时间大家又在想这次肯定会有人上了吧?结果,大家又都默契的谁也没上……这不能怪他们,实在是包天太逆天了,谁都没有必胜包天的把握。 说到紧要处,卫不然又犹豫了下,但是被雷雨霏冰冷的目光一扫顿时吓得继续说道:“但是三年前,我们有一位闭关许久的老祖宗出关了。这位老祖宗的修为深不可测,我们庄主的扩张有这位老祖宗的支持,才能无往不利。 “林山主言重了,这本是我份内之事。”谢清歌不咸不淡的推诿回去,跟着便进了林夕瑶的屋子。 他一直以为末世会爆发,也是这样准备的,没想到末世会说消失就消失了。 看二人说的差不多了,秋慕雪想没事人一样,倒了两杯茶水,奉给二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 凶名赫赫 皇城司的地位,在大宋所有的官署中算是比较特殊的。 它不属于朝中任何官署管辖,也不被任何官员所宣调。 皇城司唯一的老大是当今皇帝,下面的勾当公事什么的,虽然才只是正七品,但也只对皇帝负责,任何官员无权指挥喝令。 当然,没有明朝厂卫那么嚣张,因为皇城司的权力还是被皇帝很克制地关在笼子里 突然,顾觅清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从被子里伸过来的手,坚定而温暖,她诧异地转过头看着颜九成。 陈润泽坐到最后排的那个座位很干净,也很整洁,看到旁边的座位都布满了灰尘。 如果找不到供电设备,我就必须要杀光这楼里的所有敌人,然后在慢慢地想办法救她出来。 刘晓光望着程学东匆匆的背影,不由陷入了沉思。他此时心里真可谓是五味杂陈。毕竟,这是他与肖淑云离婚后的第一次面对儿子。他真能体谅自己的难处吗? 听到王曦这么一说,有些尴尬,说实话要不是这次找那些学生的话,自己还真的不会来这里。 听说要吃饭了,易急忙走了出来,看到满桌子的饭菜直接就开吃了。 刘洪对着身边的人勾勾手指,黄毛捂着脸一脸凶狠的样子看着周易。 周易深深吸口气,好在自己还能把持,不然的话自己还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何莹莹实在是太诱人了,是个男人都很难控制,要是自己真的对何莹莹下手的话自己不死也废了。 一份万博展览的邀请函,举行方是地球政府。这会是一场盛大的展览会。并不是所有的商家,公司可以参加。来参加的主要是来自各行各业的出名的店铺,或者比较大规模的商家,公司。 村子里的房子不少,但多数都是一些老旧破败的瓦房,新式的洋楼也有,仅仅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栋,而且村里也看不到人影,似乎进入了一条被遗弃的村庄似的。 仙路在扭曲,这股力量太强大了,可是天地规则毕竟有束缚之力。可是这股气息,居然冷漠的扫向九天规则,也无视规则。 张叔急急的敲着雨露的房间,额头上全都是虚汗,他都已经是敲了半天的门了,可是雨露依旧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这让他更加的着急了起来,总不能够是直接闯进去。 想了想,她把药含进自己嘴巴里,然后喝一口水,低下头,唇对唇的喂了进去。 其实,今天是汉鲁王国的特别拍卖会。此次拍卖将涉及汉禄王国的方方面面,不仅仅是独家明星服装。 双方交手的地方,所有人都不敢靠近。原本还在打斗的众人,也因为害怕,早早便是撤出了很远的地方。在那里停住了手脚,观看这边的战斗。 “一百位将士即刻乔装打扮,火速前往天州无双城!”幻阳大喝道,灵器长枪一挥,气势滔天。 没有人知道球场上局势的欺骗性,但真正让人恐慌的是前线战争的激烈焦虑。 “嗷呜!”左翼仙跪下了,背后巨大的羽翅突然狂变,左翼仙的脚下化为海洋,鲲之体,在鲲鹏血脉当中,终于继承下来。 实际上叶洛对白衣儒士,根本没有什么为难对方的念头,所谓的要挟好处,不过是为了把戏演的逼真一些。 就在老五的手掌即将拍向这红闪都蛇时,那红闪毒蛇竟然猛的回头,向老五咬了一口。 第一百六十二章 扬长而去 成年人做事不讲对错,只看利弊。 赵孝骞活了两辈子,当然是成年人中的成年人,但两辈子活下来,他还是做不到凡事只看利弊。 为什么要活得那么累?除了利弊之外,做事偶然只凭个人心情不好吗?不讲利弊的成年人难道不配活着? 救苏辙对赵孝骞来说,有什么利? 得罪当朝宰相,个人新党的标杆摇摇 半巴掌大的血凰石,虽然看起来不大,但是炼制出来的神兵绝对可以当做一件护道神兵了,将会是终生受用的。 交接仪式是在融洽的气氛下进行的,双方各自阐述了自己的未来蓝图,并且保证永不开战,高度赞扬了对方的重义守信,并且说明会互相保证对方领土的完整性,当遇外敌进犯时,可以联军对抗,共同守护华夏。 佛菩子边说着,极招骤出,双掌一合,一声佛号宛若天雷一般,在虚空乍响,背后的佛影金光灿灿,越发炽盛,让人睁不开眼睛。 在这里他可以说是最没有朋友的了,因为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可以说与他关系不好,而且还因为杨奇的缘故,他在这里并不怎么受待见。 果然,此话一说,祠堂的大门突然敞开,未见其人便先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掌风袭过来。 此刻如果在宇宙中,能看到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将地球慢慢覆盖。大地再次巨颤,那些被摧毁的天道之塔,再次升起。这一次,不再是通体黑色,而是金色的高塔,上面奇异的纹路布满,透露着神秘莫测的能量。 玉润的表现叶白有些意外,但同时他也很满意,看来这玉润是块好材料,以后跟着他干肯定会大有前途。 周家之人皆是知道,周良的父亲周兴邦乃是周破地的亲大哥,换句话说周良便是周破地的亲侄子!只不过因为族内规矩森严,周破地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了。 唯有绾思蚕见机行事,并没有贸然上冲,而是悄悄地往后退了退,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总有一种不祥之感。 先和飞燕分头寻找,看看这座岛上有没有人,毕竟我们是客人,私自登岛,等向主人请示。 白胡子很强,超级强,即使是年已老迈,但是被成为世界最强的男人也丝毫不为过,震震果实的力量恐怖至极,震碎岛屿也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情,配合白胡子恐怖至极的力量以及强大的霸气修为,这个男人实在是强大。 ????几人在那荒无人烟的地方呆了两天,这一出来,立即又感觉到了外面的好,只想找一家酒店,好好饱餐一顿。想不到凑巧发现水泊边上就有一家。宋万哈哈大笑着,首先就冲进了酒店之中。 他们眼中冷光闪烁,祭出了武器,展开步伐,全都发出了惊天的一击,顿时狂暴的能量席卷高空,一股股气浪往地面上拍击。 皮卡并没有像是其他的家族成员一样在刚才的攻击之中死亡,他能够把自己融合进岩石之中,岩石巨龙的攻击对他当然就不起作用。 云飞愕然,转头去看谢鹏,却见谢鹏双手抱臂,真在那里颠儿颠儿的嘿嘿直笑。 陈帆与西装男子两手触碰的一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西装男子掌心传来,陈帆眉头一皱,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手臂一抬,背包就滑向了西装男子,另外一只手一拍,背包轻易就落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第一百六十三章 君臣生隙 章惇顿觉一道霹雳临头劈下。 刚才还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结果老天爷瞬间打脸,给他这个天选之子劈了一道九天神雷,劈得他外焦里嫩。 明明表面上只是一个黄口小儿不计后果闯的祸,结果往深处一想,背后的大boss居然是官家。 蔡卞若不提醒,章惇一时真没想到。 是的,皇城司若要调集禁军,是 “二叔,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见到你。”年翌琛看着年仕则,脸上闪出意味不明的笑。 熙和自然是早就知道古青羽怀孕了的。不过之前谁也没明着说出来罢了,而如今朱礼这般再自然不过的说出来,倒是让熙和有点儿微微的僵硬了一下。 纪云对这事比较看的开,再厉害的人也要经历实战和生死的考验,尤其是修真道路,一帆风顺往往不会太长久。 “放心吧,既然我来了,那自然会帮你们解决,三天后的战斗就会见分晓的。。”沐毅点了点头说道,他之前也是见过常穆,自然是清楚对方的性格,确实惹人讨厌。 沧熊的幻阵里面没有时间概念,里面的人以为自己过了好几年,但是身体并吸收不了那么多的食物,所以,他们基本是少食多餐。 就在林翔准备动手的时候,一个颇为极的声音传了出来,让的林翔一怔,随即微微的笑了起来,非常的开心。 “我没事,姐姐,刚才若不是他的话,妹妹可能已经被羞辱了!这个仇我一定要报。”岳绮灵满脸羞愤的说道,若不是沐毅的话,自己可能已经被那几个畜生给羞辱了吧,想到这里,岳绮灵的心里就愤愤不平。 但是在和徐秀这般激烈战斗过后,自己竟然突破了那道瓶颈,再加以修炼的话,绝对可以在短时间内有所突破。 “下毒?呵呵,我可是河神,普通的毒怎么可能对付的了我,而且我是拾金不昧的河神呢,随随便便下毒可不太好呦。”一边说着,四脚蛇却是眼珠子咕噜噜的观察着药剂,还打开瓶盖嗅了嗅。 “你该换车了。”刘雪菲笑道,她已经习惯了看到姜浩然开着这辆车飞来飞去,只是第一次坐在车内。 “控兽王,你杀我们,当然很容易,但是你认为,我魅界没有人可以应付你吗?”黑邪王淡淡的说道。 褚源被俘,褚源所带兵士自然解甲归降。由于褚源长期服食邪药,很可能被仙葩利用,幻花和褚晖决定让花鬼刀带着一路人马,先行押送褚源前往渊霞山。 相比这两处的战斗,仙剑楼的公孙玉与执剑宗的名素尘,二人战斗才是最受关注的。 由于以前经常世界各地到处跑,所以她比较喜欢直接用金条来换算财富。也还好她有这种嗜好,不然嫁妆被没收了,空间里又只有人民币或者美元、欧元,那才真的是醉了。 有说有笑的吃过早饭,彭阔海和孙世宁便急匆匆的朝着村部赶去。 不过扭头望向张昊的背影,张显宗的内心深处却又多出了一丝期待。此刻的张显宗到是很想看看在自己这个私生子的带领下,日后的张家会呈现出怎样一种光景来。 虽然蛊毒的危害他们都懂,但蛊虫的危害都是来自于背叛。所以想要对方接纳自己,信任自己,天承和天颜明白,他们必须忠诚。 “你……”苍幽看着眼前一脸怒气的戚素锦,她刚刚说的话让他竟无言以对。 第一百六十四章 正室登门 算算时间,有段日子没见到狄莹了。 赵孝骞立志做个混吃等死的啃老族,可遗憾的是,他终究违背了初衷。 不知为何,最近忙得脚不沾地,事情一件接一件,莫说混吃等死,再这样下去,他与前世当牛做马的自己没啥区别了,顶多就是吃的草料精细一点,周游世界的时候不会挨鞭子。 所以当赵孝骞听到狄莹亲自登 第二天的情况,依旧如同昨日一般,天气晴朗,阳光普照,空气清新。 如果不是人为的诅咒法术,那么这名阿加曼德家族的后裔,肯定是利用自己的生命施展的献祭魔法。可惜的是,这名后裔失败了,他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 各科老师也都仔细对比过两张卷子了,一样的问题扣一样的分,看了几遍,第一名就是陈娇的。 当然他还杀过两年猪,没事儿的时候把杀猪刀当飞刀用!历史他是了解一些的,可真正的历史到底如何?他根本不知道。 明明她可以呆在公司里继续等着的,但不知道什么力量,一直在心灵牵着她,躁动不安下,她只好跟着跑来医院。 面对夜战对于日军来说是得心应手!他们是经过系统训练的正规士兵,并不是像如今的中国士兵一样,需要在战斗中摸索成长,才能成为日军这样的精锐。 但是,尽管举行了一场又一场的会议,但由于政方和军方,存在着较大的争议,所以迟迟无法形成统一的意见。 院门没有关,以郭老捏的说法是!晚上老爹会回来,要是关了门鸡一叫唤,老爹会出不去。 在走到半山腰的时候,陈湘桂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睛死死盯着前面一处地方。 若是风寒暴瘦, 这无可厚非,事情不闹大就让她自己在宫里头好好养着就是了。可若是因为食不下咽而生病,却肯定有什么因由, 这种情况太医是不会帮着隐瞒的。 一曲终了,陈贝拉微笑着带头鼓起掌来,围观的路人观众也纷纷送上了掌声。 直播到此,大家还是比较满意的,大帝多彩的人生果然不同凡响。然而接下来,却是让人大跌眼镜。 之前跨年晚会预告中的明星嘉宾名单中没有肖遥的名字,观众和网友都不知道肖遥会出现在跨年晚会现场的后台休息室,东海卫视干脆也没提前告诉这位“麒麟”的主播,让她自己去发现,这样直播的时候也更有效果。 而且,这任务对周渔来说简直太简单了,‘真相’摄影机早就已经获得,拿出来就能用。不过对于一般人来说,这个任务很难,因为‘真相’摄影机也是属于那种十分罕见的宝物。 另外两个团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中洲队队长,以及召唤出翠绿色的水晶球的苏南等人,哎,他们以为这是在玩过家家吗? 洛塔吃惊的看着洛娜身上,少得几可怜的几个叶片。实在想不通,这东西和衣服有什么关系。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简直晃得人眼花。 林天和他们两人,三人迅速接近,逼的斧头帮帮众根本无法靠近他们。 就下两人谈话的时候,剧烈的爆炸声再次发生了,只是这一次,爆炸的地点不是路面,而是路两边。而人类军队此时正好退在路两边,爆炸再次在士兵脚下发生。 那巴托恶魔只来得及举起那巨剑,但接下来的瞬间,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大力量迎面轰来,这巴托恶魔连个声息都没有,直接被这一刀给轰成了碎肉。 第一百六十五章 延续香火 优秀的男人,从不缺女人。 不优秀的男人,也不想缺女人,只是他们没实力拥有。 女人心目中的理想丈夫,既要有权有钱有才华,还要专情如一,对妻子的感情坚若磐石,能狠下心拒绝外面的一切诱惑。 拍着心问问自己,这样的男人真的有吗?什么样的女人才配得上这样的男人? 赵孝骞不知道自己优不优 瞄了一眼后视镜,透着光,也不知是什么玩意的车在后面追赶,或许是美人豹吧。 其他人都很兴奋。特别是胡明辉、张子敬二人,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看来这些奖励,也有他们的一份。 三百六十颗灵石,照的整个平台,如同被骄阳烈日灼晒的炎炎夏日,普通修行者在这种光芒下,连眼睛都睁不开,更别说分辨事物了。 “你饿个屁!”如果周围没这些人,尉迟岚第一个骂出来,但是她不能。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又给蔺远舟打电话,并且前所未有的强硬的要求他回蔺家老宅。 不过一路都没有异动,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落下大峡谷,平时宁静的大峡谷也喧哗了起来。 要知道元帅给的这样一个畅通无阻的令牌你想要得到是非常困难的。 乌云滚滚,一层层厚重的乌云覆盖在我的心中,让我升起浓浓的危机感。 突然一只大手陡然搭在宁阮的肩上,吓得宁阮浑身一哆嗦,刚要尖叫,那人一把捂住宁阮的嘴,推到墙上。 “是我没有处理好,失误了。”涯皱眉说道,这一次,他也没想到ghq竟然直接就动起手来,看来对方一惊对自己有了相当的了解,才会直接对润那边和自己这里同时下手。 仙界总共分为这七个境界,当这几个境界完全修炼完了之后,就可以飞升神界了。 卓烈给她们找了一匹温顺又听话的马,递给妍堂萱,苏熙翎坐在妍堂萱身后,微风吹着她的脸,脑子所以的思想一时间全部没了。 等一套锻炼结束,集才恢复了过来,刚才他打这套拳的时候,总觉得有些滞涩,想再看一下视频练习一会,一看时间,我去,已经六点半了。 这世界本来就有很多不公平,那排长遇到那样的士兵,也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黑焦老祖的身体此刻早已被鲜血所覆盖,但是,这一枚戒指,却是2依旧闪烁着一抹光泽,那四周的血腥之气,都是被其上的一层幽光隔绝在外。 她倒不是想找死什么的,而是在首都,赵家的人肯定不准赵振阳胡来,这次他吃了那么多苦头,赵家就算是用尽全力都把他捞不出来,又如何敢让他继续犯浑。 苏熙翎莫名其妙的又回去了,他还要和徐友良谈其他事情,自己在那也没意思。 自从这些不可一世的特种兵们看到自己与高晨曦那么大的差距之后,都想着要从他那里学几手,既然这次将军主动教给他们了,自己怎么能不努力的去学习呢? 王祖德很不对劲!就在他表情变化的瞬间,方岩似乎感觉到太极殿前的法阵变得活跃起来,牢牢压制住了燃骨仙的意识。 “怎会?今日在纯娘娘宫中时,额娘还好好的。此时怎会突然的没了精神。”淳静虽然年幼,但听闻额娘身子有恙,也静了下来,偏着头颅细致的回忆着今日在逸心宫中额娘的状态,并未感到有何不妥之处。 第一百六十六章 重鼓轻捶 走进福宁殿,章惇头一次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拖着发麻的双腿,努力维持仪态,身形也不觉佝偻下来。 赵煦就坐在殿内看书,眼角余光扫过,看着章惇走进来的样子,这时的章惇才有了几分臣子的样子,与前几日的意气风发甚至略带几分张狂的模样比起来,此刻章惇的模样更顺眼了。 章惇进殿后,躬身规规矩矩朝赵煦行 但在这里的,却大都是有背景、有后台、非常有资历的非一般的神通境化灵境,一个个家底不菲,再加上这段时间在地球上的收获,着实不少,有需要的宝物冒出,自然毫不客气的争夺。 洪门三鬼的心中齐齐暗骂,但这话也就敢在心里说说,表面上还是不敢说出口的,类似于林奕这种人物,必然都有着自己的脾气,如果冲撞了,未必不会动怒。 林奕被逗乐了,甭管哪个中医馆,都是豪门资本和医学界资源的整合,说起来,谁还不是正统?谁又是正统呢? 老司令走了,打消了想要挖墙脚的念头,叶修一屁股坐下来以后,看到了那石桌上的一张名单。 听了这话,韩青有些无奈的苦笑一声,他就知道这位一向刻薄的二长老会这么说,之前他应该跟林奕提醒一下的,但之前没有想到这事儿,直到刚才看到对方的时候,这才想了起来,但那时候显然已经晚了。 刚刚画面里的那种动作和速度,显然是苏雅火力全开的战斗姿态,但她为什么会在天堂岛忽然与人动手,而且自己也丝毫没接收到消息。 一来是震惊陈凡的实力,二来是不敢相信陈凡会在这个时候仗义出手。 毕竟,一旦动用本体,露出獠牙,他就将彻底暴露全世界的目光之下,引起包括其他猎杀者在内的所有剧情参与者关注,成为世界之敌。 自视甚高的郑秋林很难接受这样的现实,从魏王殿下的坐上宾,出入皇城不用通报一下沦落到走在街上都无人问津,巨大的落差几乎他羞愤欲死。 而是在这种潜移默化中,不断改变着体内的东西,让人达到涅槃重生之效。 本来那天,艳荣看见龙祖山在自己家附近转悠,一看是龙昆的父亲,这当然得热情地叫他进屋喝口茶,抽支烟什么的,哪想知道有人看见了他们俩的说笑的情形。 走出石林,狼宏翔冒着黄沙继续漫无目的的寻找,这里就算是他的本能也被压制到很低的程度,不像在石林之中,那里的环境相对就好一些,感知更大。 也正是知道叶白的强大,关龙才会愿意向叶白下跪,毕竟他跪的是一等一的强者,而不是寻常的阿猫阿狗,这能让他找到心理安慰。 落在驻地之外,狼宏翔感觉到东域的气息有些不对劲,心中一紧,急忙向着啸月谷的驻地冲去。 “开始了,亚东,老七准备拿出杀手锏了!”一旁的加里落扣很是激动的看了亚东一眼,亚东立刻对他点点头,又马上盯回擂台上面去。 “启禀主公,这两天我派人侦查得知,官军正在挖地。”张磊如实的禀报了自己所知。 他的动作不算轻柔,却也不至于笨拙,秦染难得看到他如此认真的表情,忍不住抿住嘴唇微微向上扬了起来。 “古成风竟然被人盖帽!”风迷们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所有人的目光向着给了古成风一个大火锅的人望去,心中骇然怎么又是他? 第一百六十七章 似少年游 当你兴冲冲赶了很远的路,就为了吃一样自己最爱的美食,结果到地方了却发现人家没开门,这种失落感想必是能引起广泛共情的。 热爱美食的人,一定热爱生活。 所以懒得开店的人,辜负了热爱生活的人,这种人应该被吊在店门口示众。 赵孝骞在第一楼的门前来回踱步,表情很烦躁,像动物园里下午四点钟饿极 一众人等听完翠虚真人说完,皆是心底里直冒凉气,都道这空佛寺害人无数,又在这白骨洞中布下这等歹毒阵法,竟连死人的魂魄都不放过,着实可恶至极。 黑老甲、苗玲儿、黄九、计无影见到这等情形,急忙跳在空中,寻着倪多事的踪迹追了下去。 更诡异的是直到此时,那柄绝世凶剑依然静静的漂浮在那里,没有半点反应。 根据苏扬所知,有纪丹萱的聚灵之体,江飞鱼的隐骨之体,百里登封的堕杀陨体,蓝冰月的寒冰绝脉体,张之羽的寂灭之体,苏子陵的天生脉体,还有陆嫣然的火蚕神心体。 莎可看着这一路过来,无数紧闭的大门,咽了咽口水。这里,关押着这么多人吗?都是和辛一样的异族人吗? 倪多事调息完毕,终于苏醒过来,见到外面大雪已停,周遭景物一片银白,虽是在冷风吹拂下,仍是感到周身暖烘烘的,全身无一处感到寒冷,反倒是暖洋洋、活泼泼,极为舒适。 仔细一瞧,这才看清,原来是倪多事挥动冥炎刀一刀斩了下来,救了龙仙儿。 众人瞪眼去瞧时,果然如火云风所说,心中都对火云风的眼光独到大是佩服,她不过刚刚来了不久,便能看出倪多事和那金刚巨人拼斗的玄妙处,各自心中惊叹。 他的声音被庞大的神识之力带向了地面,顿时,艺柳城外安静了。然后,大多数人都迅速明白,这是制造出熔岩雨的“敌人”所说的话——巧了,他们也想知道为什么。 “发财了,发财了,这么多的古董。”王袁看着满目器窑心花怒放,他瞥了一眼金钱二,只见其也是眼神闪烁着金光,脸上红潮涌动。 “谁知道,我又没和畜生玩过,它本来就是只狐狸,可惜世人眼拙,谁也看不出来。”沈屠继续刺激雷鸣。 江胤一晃眼,就在终极宇宙中呆了三年了,见到那名大和尚,倒是只是觉得有点面善而已,至于是谁,他倒是完全忘光了。 沙怪一咧嘴,喷出一道黄烟,两个豁子口的戌卒躲闪不及,顿时被幽冥黄泉水的寒气冻僵昏死过去。 劫难与机遇并存!李青承受的劫难越多,那他所获得的好处也就越多。 “要是看不到村子地位置,待我测一下方位,总之一定要重新找到入口。”左单阳拈起地上一撮泥土,反复揉搓,眉头皱起。 经王苗苗这么一说,众人也都察觉到了,于是纷纷将目光对准了她。 其中,星球上有一位专门掌管雷雨的神仙,叫作‘雷泽龙神’。雷泽龙神长着龙首、龙身和人的面孔,他是行云布雨的原神。虽然,那龙神的相貌看上去有点恐怖,但他却是一个非常真诚的好神。 原沧海的头猛然抬起,望向昙花的双眼,眼神中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当脱个精光,浑身沉入那热气腾腾的热水之中,江胤不由发出一声舒爽的呻吟,将毛巾盖在脸上闭上眼睛,脑海中开始计划着下一步该如何做。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小乙之祸 相信世上有很多巧合,所以赵孝骞听到每一件似曾相识的事时,才不会漫不经心。 汴京城里,瞎眼的老娘并不多,又是在潘楼街的范围内。 赵孝骞的表情凝重起来。 算算日子,好些天没见到张小乙了,这货难道出事了? 旁边那桌的闲汉们仍在高谈阔论,脸上带着凶狠的表情,眼神却非常兴奋,口沫横溅地 百合此时来到这个任务的时间正好是在杨玉如还没有进宫之前,郭百合才刚被册封了贵妃半年之后,这会儿离杨玉如进宫还有半年左右的时间。 “看你如此淡定,说明这丹药之中却是有一些不是老夫能够知晓的隐秘存在,有何言语,你就说说吧。”许久,赫魂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燕十六用完一碗鱼汤,再不肯吃,自顾自走到角落,拿起素来用惯的剑,眼神凝聚,手指一寸寸掠过剑峰。 原来,赵三的话也没错,凭这里精湛的机关术,来过跟没来一样。 其他人听到刘一这样说,也不好说什么,而是迅速离开刘一身边,远离刘一,似乎生怕离刘一太近,会惹祸上身。 因为没有人愿意到那救援的部队编成冰雕死在这里,而且还是在他们头顶不远的地方。 秋氏看着韩建明,叹了一口气:“儿呀,外面的事娘也不懂,也帮不上你的忙,但你也得注意身体,别将自己累着了。”这个时候秋氏也有些自责,儿已经这般艰难了,她这个当娘的还让他难做,真是不该了。 几分钟以后陈凯听到了从大厅中传来的愤怒的吼声,至于声音的主人则是那位可怜的老商人路哈纳德。他现在的声音是如此的愤怒,以至于陈凯觉得呆在旅店的厨房都能听到这个声音。 他紧闭的双眼忽然张开,原本平缓的呼吸变得急促,火热的气息,升高了两人之间的温度。 李二炮说道:“这钱是大娃她姑给我婆娘的,婆娘怎么用是她的事,但我却不好要这钱的。若这样做,那我可就不是个男人了。”再讲义气的人,首先要顾全的是妻儿了。 一路上紧赶慢赶提前了好几天回来的景明帝,人看着很憔悴,没什么精神的靠坐在车里,听太监报荣棠到了,景明帝也只是抬了一下眼皮,就这么看了儿子一眼。 沈馨示意的看了看哥哥,指望他能够提点一二。这是怎么回事?咋爹和娘还是这么的生气。还有哥哥到底咋回事。 距离陈奇最近的,其实是巨鲲,以及巨鲲肚子里的两只虫族异兽。 慕容桀知道,车裂之刑十分残酷,若不是十恶不赦的人,是断不用车裂之刑的。子安虽觉得有内情,但是却听不出温意大夫要为此事负责的原因,只是她也不问,只等着安然老王爷说下去。 当然了,作为一个剑姬爱好者,李亚林的本意就是应该直接斩断原男主与艾丝之间的邂逅,甚至他还在琢磨着,如果真发现了米诺陶诺斯的话,他是一定要先行出手将所有怪物尽数击毙的。 这个猜测一出,百姓发挥无限的想象力,和夏子安的失踪联想在了一起。 沈羽顿时皱了皱眉头,弄了这样一出出来,那下面一段时间不会有安稳的日子。 还好,还不等李亚林困扰太长时间,同样闻讯赶来的蒂奥涅出现了。 冀州战场?除了刘天浩,所有人都是十分震惊,刘天浩这么笃定冀州两年后会有战事? 第一百六十九章 前程利弊 事情问清楚了,但拿下的这些闲汉们自然不可能放他们走。 冰井务才是他们最终的归宿,相信刘单那阴阳人会好好款待他们的。 于是赵孝骞当即令陈守将闲汉们送去冰井务,而他,则领着禁军去了张小乙的家。 事情是昨晚发生的,据闲汉们所说,张小乙昨晚挨的揍不轻,混乱之中也不知被揍成什么样了。 昨天自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天都没能睡着,最后决定使用最传统的方式数羊来睡觉,直到自己数到了一万五千二百三十一只羊的时候,自己才成功睡着。 “不要说话,看两侧石柱上的字,然后告诉我你的体会!”风无名淡淡的对风天雪说到。 将身体修行到了这个境界,就可以操控组成身体血肉的每一颗血肉粒子发生变化。 “但说无妨,只要你去临淄救援,说什么大哥都答应你。”袁琪显得十分高兴。 再买一些黑土放在乾坤蝶里,等以后空间扩大了再铺在荒地上。这样一家人就能在末世过上优哉游哉的田园生活了。 对于九婴要进城,寒焰并不会多管闲事,他又不是负责保护人类这方面的。 所以当第一个想要逃跑的妖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非常疼后,其他妖族也发现了不对劲。 远处的山,静悄悄的,巍峨矗立着直插云霄,看起来有些凄凉与冷清,伴随着烈阳的余光,形成了一幅美丽又悲凉的画。 冉飞强硬得笑了笑,因为自从从山崖上摔了下来,济阳的事情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此刻他只能装作自己什么都知道,才不至于露馅。 其中一个观点是说,林毅晨和王青青是“好基友”。原先林毅晨上一条掀起巨大波澜的微博,实际上少艾特了王青青,而林毅晨在发现之后,又发了一条微博,单独艾特了王青青。他们两人实际上是好基友。 白雪的尸骨未寒,李牧野含怒出手,岂会听她三言两语便作罢。而且这恶毒娘们儿说话含糊其辞,依着她的性子,指不定这件事的背后会有什么邪恶目的。白雪也许就是她野心下的牺牲品。 林毅晨猛地侧身踢腿,伊布拉希莫维奇反应慢了一秒,然后才后撤步躲开林毅晨的攻击。 雪熊的毛是上好的制衣材料之一,制造出的战甲是能达到二阶灵器的上好货色。 微风吹过,头顶的树叶哗啦作响,问天仰首望天,天上的云彩瞬息万变,白云苍狗游离于天际,应着树枝摇摆不定的韵律,似乎要与之融为一体。 尤其是他相公死后,她借助皇室的力量直接掌控了整个的家族,更将自己的娘家和婆家融合为一个大家族更名为柳家之后,这种富太太的思维更加强大。 段琅等人身后不远处,那批挂着西越万家旗号的车队也停了下来。商队中老老少少不少人,但外表看着却没什么战斗力。 影,长相与他本人一模一样,但是散发的气息,整体的气质却是完全不同。 “我的猖狂,是基于我自身的实力,难不成还想让我同情你们不成,真是笑话!”蛮岐王冷笑,眼中带着轻蔑神色。 这个幻阵的作用,和瘦高个男子猜测的差不多,只是一个能够干扰入阵者五感的幻阵,让擅入者在阵法中失去方向感,从而无法顺利走入山谷中。 眼角跳的厉害,穆贵妃抬手轻轻触了触,一个极其强烈的不安之感,让她平静不下。 第一百七十章 朋友之义 赵孝骞并不认同张小乙处理事情的方式,为穷兄弟出头没错,但与官员直接冲突,未免天真了。 民心似铁,官法如炉。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这句话充满了老祖宗的智慧,但凡有点阅历的人,应该深刻明白它的道理,而不是非要撞到头破血流才恍然大悟。 明明认识楚王世子,他却死活不肯动用这层关系,非要选 萧清砚狩猎从来不带嫔妃,偶尔兴起才会进去狩猎,不然便坐在外面等候。 灵言趴在桌子上呆呆看着练字的兰宁,他知道的,他马上就要离开了,这是当初答应宣末的事情。 叶凡的双眸,仿若一只化为一轮血阳,而另一只则犹如一道残月,映照三千大界。 江旭猜测之所以能达到金色功德,归根究底还是他发起的日行一善活动,从而使更多人参与慈善公益,这也就导致他间接性帮助到更多人,从而在能积攒如此深厚的功德量。 但心中担忧的却是另一个问题,格尔曼的威名实在是太盛了,内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从她认识他到现在,从未见过他受伤的样子。 季月人微微轻笑,随即身体化为一阵光雨,犹如流星雨般飘向远方,消失苍茫天地间。 “哈哈,我是探索派,自然也会寻求真相,只不过真相正如你说的那样,最后可能是由我们自己的行为与意志决定的。”李首席说道。 陆柏宴看着江瑶的眼睛,微微偏头,这才想起刚才掉落在地的那份资料。 “呵呵,改日吧。”白衣大侠笑了笑,仍旧是加大了力道,去捏碎这一枚元幽。 不过根据线索,近半年,当初灭门他所加入组织的那些魔道门派。 化身谢云飞正yu迎上前,自曝陈留王身份,要与对方寒暄一番之时。却见那人手中拎着长剑,满身鲜血的朝寝宫方向冲来。 那道虚象一直长开,足有百丈之大,到最后只盘tui而坐,头顶竟也刚刚超过麒麟崖。 话音一落高康就抬起手中的剑挽了一个剑‘花’,这三十斤重的大剑在高康的手中竟然仿若无物,高康冷笑一声声然后挥舞起手中的剑。 就在三人弄好洞内摆设的时候,白灵来了,在白琳的身后还跟着一条长度将近一丈的银鳞蛇。 董韵柔没有再接杨木的话,杨木的心态使得她很是失望,她是多想希望杨木能在一夜之间就看透一切然后如自己所想与自己简单的爱着,但是多少个夜过去了他还是如旧。 双方都集火攻击对方玩家,然后身后的医生又给各自的玩家加血,其实相当于谁都沒有捞到好。而等到高丽弓手和弈剑者发现这边的战斗情况,从那边赶过來的时候,所有的高丽刺客已经被全部定点清除了。 但是灵魂珠的炼制比储物戒指要复杂百倍,整个炼制下来上边有几百个阵法。 回阆中之前让乐子帮自己查查布迪,乐子给的结论就是布迪除了在成都买了一套价值上千万的别墅外就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 杨木的建议得到了董韵柔的默认,所以两人就这样一步一步慢慢的向天台走去,由于各自的步伐都很缓慢,所以一直走到顶楼的时候楼道里的声控路灯也没有亮起。 一道道的或防御或攻击的圣光魔法让他们举步维艰,险象环生,看着越来越近的战舰逐渐接近,三人心里也是作急。 第一百七十一章 拿问到堂 赵孝骞觉得张小乙义薄云天,而他,也义薄云天。 不是自夸,他真是这么认为的。 朋友出了事,第一时间帮他出头,张小乙和赵孝骞都做到了。 但凡张小乙懂点事,便该毕恭毕敬送他一个“及时雨”的雅号,利于他以后行走江湖,见谁倒霉就将他赚上梁山。 几万人的工地,要找一个指名道姓的人其实并不 但不可忽视的是,天神在前线的军队当中大部分依旧是变异生物,而他们,则有着更高的领袖——摩卡的副官,天神,甚至地球意志。 “不好意思,我进了一个副本做任务,花了不少的时间。”秦浩南跟大家打了招呼,候岳便将他拉入了一个20人的队伍。 作为四神兽,他们之间的联系最是密切。此时的二白和慕青,神色上都透露着浓浓的忧伤。靠在玄武那巨大的龟壳前,二白和慕青都趴了下来。 “妤姐。你放心,有我呢。无论以后我会不会是晴晴的另一半,我都会好好照顾她的。”李权搂紧了她轻声而郑重地道。“还有你。”这三个字李权的声音更轻,却无法让人怀疑。 如果说,之前那一巴掌还多是羞辱而已,那么如今这一掌却是已经存心要给白乐一个惨痛的教训了。 “现在四个入口代表着我们有四个方向,这对于我们来说是有利的。但不利的是四个口进入以后,一旦对方发现我们,肯定不会轻易不会让我们离开,所以这四个地方我不建议选为离开的地方。”凤凰分析道。 爱丽丝成功吸引了锦袍男子的火力,他马上抛弃了三名岩溶星人,而将目光冷冷地扫视爱丽丝。 这是一个格外温馨的夜晚,虽然他们没做什么,只是相拥而睡,彼此却十分满足。 最终还是妖娆先反应过来这个姿势是多么的暧昧,呼啦一下就爬了起来。 “你们开玩笑吧,100水晶币折合成人民币那可是1个亿!”陨石流星感觉一阵的头大,你说他们家帮主怎么老和梦染江山的过不去呢。 这“阻力”二字,童言听得是真真切切。看来这个忙还真不是随口就能答应的,不彻底搞清楚,他绝不能松口。 事实上,除了辰锋和之前那个黑衣人外,还没有其他人跳下过山崖,所以大家都不敢往下跳。 龙辰的身躯不由的朝后退出三步,神色之中露出一丝涨红,全身气血翻滚不已,似乎要随时破体而出一般。 “你有种放了我,咱们单挑!”朱炳不甘地大吼,虽然他不是宋瑞的对手,但为了晴洛,他甘愿献出生命。 这个洞不是很大,却显得极为幽深,里面一点光线都没有,即便适应了地下宫殿里的黑暗,进去以后张一鸣还是觉得伸手不见五指。 端皇家二人只是稍微早了一步,两个黑衣人则是把端皇天珀、端皇天理和端皇天玹抓在手中,谈判也才刚刚开始。 那些都不是辰锋关心的,万兽山庄的事情倒也不用担心。黄端这样的人才轮回门可找不出来了,所以他们想要再攻打万兽山庄,也必须好好考虑考虑才行。 我们为你一击打碎纳光盾惊讶,你却为不能秒掉人可惜!卧槽!这天没办法继续聊了。 董科对他防守很严密,贴身紧跟着,并用身体去挤压他,不让他拿球冲进禁区。可张述杰轻轻的抖了下脚腕,把球回传。 第一百七十二章 贵族草芥 在自己的地盘上当霸道总裁挺爽的,唯独差了一个傻白甜崇拜的目光。 这件事严格来说,其实已超过了皇城司管辖的范围,当年太宗设皇城司有一个原则,那就是皇城司不得干预司法。 这些年来,皇城司确实没插手过大宋正常的司法,它更像一个查遗补漏的部门,司法不方便公开干的事,皇城司才会出手。 但赵孝 情急之下赵元宁反倒急得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只能先央求萧允演手下留情。 从车中走下了一个染着红色头发的男子来,他其实也被吓的不轻,不过陆彦这一脚让他在车中也受到了剧烈的震荡,故而在清醒过来之后当即就被激怒了。 萧允演牙关咬得紧紧的,正要将人一把抓过来狠狠教训一番,却不慎因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丁妲回想起当时自己就是因为这样想的所以才呆在原地不动,毕竟根据校园传说这四个字来看,本来就暗示着非常不好的东西,如果自己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说不定还真的能上了天堂。 除开身体有些s曲线外,脸上的样子和其他猪人的样子近乎没有任何区别。 “难道考场不止那间教室?还是说有考生是通过那间电脑房去的考场?”叶天一抬头望着面前这幢富丽堂皇的教学楼的顶端,思忖道。 虽然怎么想,都是步千怀为了政绩兴修水利,和他那师尊无关,所以众多势力才敢试试底线,但没想到是黑罪孔雀的意思,这让愹元丹青颇为后悔。若是知道是黑罪孔雀钦点,这乐浪道绝对是一片祥和,没人敢说一句废话。 后来有好多次,帝何都在想,若是那时他能稍微仔细想想,会不会后来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了? 自认为自己做的这些都没有错,但是高武这样做无疑是在打她的脸,并且将她的脸打得很响,也打得她特别的疼。 赵元宁一鼓作气往前面跑,试图甩掉身后的人,可整个密道就像是个迷宫一般,任她怎么跑似乎都是在原地打转。 南极老寿星发出一声怪异的怒吼,拼尽全力抽走蟠龙拐杖,向后暴退了三十余丈,这才斩断了神农鼎对他的吞噬。 “我不甘心,我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挖你的心!”很多人状若疯狂,不断击打秦阳的房门。 他的玄冥诀,第一卷是从靳冲那里得来,而第二卷却是被尹修月设计,在洛家旧宅的密室中无意获得。 “当然不像了,那一脸的大胡子,丑死了。”房遗爱大笑着说道。 从莫家祖堂里,走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亲自率领莫家一千多人,去迎接秦阳。 像是一尊杀神一样可怕的陈富贵光着头黑着脸,铁塔一样雄健可怕的身躯慢慢的向着朱贤钰推了过去。 喘息,剧烈的喘息由蜀山剑主的口中喷涌而出,体内的冰寒疾速运转之下,一大蓬一大蓬白蒙蒙的雾气从他口中散发,然而才一出口,早便已凝结成冰屑,噼里啪啦散了一地。 李道然心中升起了荒谬的感觉,该不会,因为自己,放出来了毁灭世界的恶魔吧? 一位穿着唐装带着老花镜,已经老的可以看见死气的九十岁老头子,拍着桌子说道。 他之前也曾发现城中弹射而起的信号弹,心知击杀六个宗师的目标已经完成。 随着“夫妻交拜,送入洞房”响起,一切都落下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第一百七十三章 驾校考证 凡夫俗子没那么伟大,作为皇城司的一把手,赵孝骞多少有点以权谋私了。 先报私仇,再论公理,给张小乙报仇才是主要目的,查贪官反而成了顺带的事。 凡夫俗子一身毛病,价值观也没那么伟光正,既然是替朋友出头,就别粉饰成什么替天行道,赵孝骞行的不是道。 有了一把手的亲自观摩,皇城司差役下手一点 孙武空也学雪灵的模样,双手抱胸,双脚踩着土拉格的肩膀,身子依靠在土拉格的脖颈上,双眸紧紧盯着黑铬,时不时望向雪灵。黑铬微微的感动,轻轻点头。 “宇源阴阳火!”要赫看到从含笑龙剑中喷出的那一团绿火,不禁骇的惊叫起来。 “孙儿愿意!”理仁虽然受前世思想的左右,不愿太早成婚,可是看着将要过世的爷爷很高兴看着自己和两位姑娘,也就顺势答应了。 此时老人从信封中取出一打厚厚的百元大钞,看着天空,老泪纵横。 关龙则是首次见到叶白出手,这才对叶白的强大有了亲身体会,他在汪松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可那汪松在叶白面前竟然也是不堪一击,如此算来,自己和叶白的差距简直犹如天壤。 不过,英语多是选择题和填空题,叶白倒也不用太担心,他自己不会,这考场里却有的是人会。 “本来我是好意让你们吃饭,看你们一个个无精打采的,嘴里嚼着这么好的东西还要往出吐,那就不要浪费粮食了。马上进行下一科目!”看着一边出一边吐的队员们薛浩很是恼火。一脚踢翻了他们的餐桌说道。 “什么神话呀。三脚猫的功夫,都是侥幸。我这人一向运气比较好”王峰开玩笑的说道。 林然点了点头,他握着关姗姗有些颤抖的手,怎么可能不懂关姗姗心中的感受,毕竟曾经的他顶着相同的压力,好在现在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龙昆觉得自己父亲就是不会做人,年纪一大把了,还给后人惹出一些事情来。 人性是最靠不住的东西之一。否则这世上又怎会有那极邪之事发生。 那好像已经不是帝皇境的强者了,那应该是超越了帝皇境的强者。 九大长官司在伏剑头人的驻地开会,众人对林卓的安排议论纷纷。 刚刚在林楠闺房里的时候,他就想说清楚,可林楠却不给他机会,这会儿要离开了,他自然要跟她说明白了。 白玉脸上露出无敌的自信,他是真传弟子候选人之人,实力肯定是强大无比,现如今他是半步圣武境傲视灵山宗门同辈,很多人在他面前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雄霸天空?”李惟攻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些白色舰队巨大的舰体,正是地球上鸟类的形状。 叶开简单的分析了一下,但还是很配合的来到了李轩然的身边,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吧,反正时间已经是浪费了。 说着,他大有深意地从头到脚,将慕容晴审视了一番,“阴阳佛眼”一扫而过。 漫天雪等好几人心中同时都暗自庆幸,还好当初自己够理智,没有为了排名对他出手。 如同千万只蚂蚁在自己的骨子里面奔跑攀爬一般,一种无法用语句来形容的痒在贺郑全身绽放。 但红莲,到底是不是一个可以相信的人?如果她是扶桑玩家安插在万通天身旁的棋子,那岂不是会一败涂地? 第一百七十四章 宗泽密举 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人,看着臭不要脸的画册,不时大呼小叫。 越看越上头,狄莹和鸢儿的脸蛋儿已是一片血红。 不得不说,这本画册打开了新世界,对于男女之事懵懵懂懂的她们,在欣赏画册的过程里慢慢开始积累理论知识。 如果画册是科目一的话,二女看完画册后,科目一大抵能拿九十分以上了。 大约七八百条蜥蜴刚出现时还挺悠闲,它们像觅食一样在洞穴周围到处晃荡,有部分蜥蜴张开长嘴,有一口没一口吞着地上的泥土。 “早?”苏醒走到屋子里打开刚才因为录像而拉紧的窗帘,眼神直接绕过陈楷之落在了“素未谋面”的庄瑾身上。 苏凝出了门,正准备返回办公室再找苏醒详细问下是否有漏掉的情况,一出门,发现苏醒自己却早已侯在了这里。 四名守在飞船外的士兵看到这一幕,嘴巴都张得大大的。这么多身穿滑翔服的人同时降落,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重要的是,这些滑翔服似乎有些古怪,它们个头似乎大了,而且不是大了一点。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消耗再大,也属于正常的,他脸色大变,立刻鼓动剩下的玄气,开始了一连串的攻击。 另一边,易士遥等人则是将刘心神从地上扶了起来,随后易士遥的脸上微微显出惊色。 费恒不知道火狱人来地球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行动,但火狱人特殊消息渠道却得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他相信这次一定能够打败利吉帝国的援军,到时候挥兵北上,直接杀到利吉帝国边界甚至杀到利吉帝国境内。 苏醒中午饿醒,看到唐立功又扎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情形,差点儿就没忍住良心发现了。 若真是异域的不朽之王,之前在大战的过程中不可能会出手护持住三千州上的诸多生灵,不大开杀戒就不错了。 虞翻回去后[ ,孙策不但没有惩罚他,反而让他复任会稽功曹,并和他结交,这是虞翻的一大神奇之处。 蓝光耀一直觊觎着能得到一张俱乐部的金卡,始终未能如愿,这一次执法大检查回來,何天影把他介绍给了王致远,这才受邀得到了一张金卡,但卡费和年会还沒有交,不能进去消费,正头疼犯愁的时候,唐逸夫送上门來了。 郑州新郑机场,井池雪美的私人飞机樱花号于十点四十分起飞,目的地与祝童一样。 为了表示自己这边的诚意,曰本三大艺能事务所特意派出自己旗下最耀眼的明星,或者新近最走红的艺人来参加陈笑棠演唱会的演出。其中包括松隆子,酒井法子,木村拓哉,竹野内丰等人。 院子里野草茂盛,几乎有半人多高,几栋厂房早已破烂不堪,四面透风,灰色的墙壁上有的地方已长满了青苔,只有墙上“抓革命,促生产”的几个大字还依稀可辨。 夏雨田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所有人集合,但是还是忠实的发布了我的命令。 韩正绪静静的看着杨林光,等着他的答复,大皇子也一样,这次到边关景王只叫他来,并没有说来的原因,而他现在才知道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联合大越灭西轮,在震惊的同时他也想知道原因。 曾有一个阶段,因为缺氧,叶儿头晕目眩,急促的呼吸也没多少作用。不知什么时候,奔跑变成了一种令身心愉悦的享受。 第一百七十五章 所谓正邪 华夏上下五千年(据说已是八千年了),真正留给世人大器晚成的榜样并不多。 七十多岁的姜子牙,六十多岁的郭子仪,还有就是这位宗泽。 宗泽直到靖康之耻发生后,才真正崭露头角,在此之前,虽然宦海沉浮数十年,却一直没得到过重用。 而他一生最闪亮的功绩,便是慧眼识英雄,提拔重用了民族英雄岳飞。 他不知怎么,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上身穿着一件纯黑色的立领厚绒衣,外面套着一件墨蓝色棉马甲。向外挽起裤脚的深蓝色牛仔裤下,依旧是一双染血的黑军靴。因为它的保暖性与运动性是别的款式鞋子所无法比拟的。 呼!教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天道放过了自己,就怕道祖不依不饶,别看自己现在如何威风,但仅是途有其表罢了。 “这里是基地对幸存者战队的规章,你看一下。”士兵从杂乱的放桌上找出一份塑封的纸张,推到了她的面前。 温若凤在对方的注视下,却是只觉得那两道清澈的目光仿佛可以透入自己的内心一样,只是这却并未引起她的不舒服,反倒是让她觉得心境平和,就好像心湖中的波澜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了一样。 而见清风不再说话后,胡八一三人先是离开那煞尸一段距离,然后席地而坐讨论起之前那一幕幕神奇的景象。 清风闻言皱起了眉头,难道对方等不及了不成,可是以对方再信中所表现出的气魄,应该不会连这点耐心都没有。 法海是北冥雷来仙界后遇到的最厉害,最难缠的duishou,一身佛法之深,比金蝉子还要厉害,北冥雷也要拿出全部实力才能压他一筹。 这样的人对着贺豪做出慢慢掏兜的动作,滞影面具会根据录入的各项数据,预演出接下来的几秒内,那人能从兜里拔枪并射击的动作。虽然推演不代表最终结果,但契合度无限接近于现实。 在2010-11赛季,以克洛普为主教练的多特蒙德时隔9年之后又一次夺回了属于他们的联赛冠军,但由于出场次数只有6次,身为队长的凯尔却没有资格登台领奖,他只能看着副队长魏登费勒将沙拉盘高高举起。 以往斗法之际,只要李二狗使出这一招,便意味着战斗即将结束,同时他的对手必定死得极其难看,千穿万孔神魂俱来,可谓人见人怕。 一个是重病在床的人,深夜出来和神秘男人开房,谁还会相信他们说的话。 而且,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她应该大致已经猜到他为什么能这么断定她的身份是假的了。 顾盼抬眼扫向了大厅里的众人,所有人都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承认,她以前跟宁岚儿交好,总是附和讨好她,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的家底,但是,尽管是这样,她也是从心里真的将她当成了好朋友的。 好吧,听到这话,李二狗终于好受了些,但替主人揪着的心还是一点都没处安放。 瞧着电视屏幕上的情形,应该是现场录下后,马上直播转发。他们此时所在的地方,正是横山医院。 三名记者,外加三台摄像机,进入病房里。几位摄像大哥一进入病房后,就将镜头对准了病床上的林颖儿,给她来了一个特镜。 顾盼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她只想着保全阿风的性命,却不能保全她的心。 第一百七十六章 绿茶解渴 认识宗泽,算是赵孝骞最大的收获了。 不可否认的是,当民族走向危亡之时,总会有一些人挺身而出,不计后果舍生取义,为这个民族拼尽最后一滴血。 宗泽如是,种建中亦如是。 水浒里那些所谓的好汉,无论多么义薄云天,站在历史的角度来说,终究跳不出那座梁山,所谓的“好汉”,不过都是史书里的草寇而 “哈哈,”我凄然冷笑一声,觉得自己是乎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景墨于是先把经过的情形向岑明楷陈说了一遍,这老岑倒是非常满意,着实奖励了苏景墨一番。景墨又休息了一柱香的光景,又有人从外来来了,景墨看时见那县里的都头胡德富急忙忙起来。 正在这时,贾朔却是一挑帘走了进来,对着俞澈说道:“俞澈,今日守夜如何安……”最后面的一个排字还没说出口便是只见俞澈和鱼芮正在毯子里,互相拥抱着。 顿时只见冥魂,冥魄两人所化的幽绿色的光团成阴阳太极旋转,化为一个幽绿色的巨大屏障,向着吴德厚的那一刀挡了过去。 赵秋锦听到这话,还是摇了摇头,不过,现在听到风岚兰说,她们马上就可以下山了,他突然又觉得有了一点希望。 可我已经得知了真相,任强的生死,又能在这里面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呢? 大德道峰,广德道峰,先德道峰,坤德道峰这四大道峰绝对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杨川扒着安好的衣服,安好感觉到,轻微的挣扎着。安好只觉得自己的器官都好像错位了,疼得她意识也有些模糊,眼睛也肿着,眼睛的缝隙依旧能看到杨川在她身上扒着衣服。 但是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既然已经出来了,那就不能再回去了。要不然再是和鱼芮走个岔路可就麻烦了。 “知道吗?有时候,我特讨厌你这种一本正经,什么事都能找到理由……”曹安娜转过目光,不再看向鲁一。 “不必麻烦,给这么高的月薪,照顾下秦晓希也是应该的。”叶川淡淡说了句,就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陆隐心念一动,那只三足鼎飞回,围绕着两人身体飞速旋转,不断吸收那些冲击而来的奔雷。 走出佛堂的萧夜禁不住感叹道,原本以为前世看过的清宫剧已经足够狗血了,没想到这大胤皇室,比那些鬼东西还要更狗血。 那天,他们手持赵府账房先生的身份令牌,顺利地出了城。一路上,兄弟俩看似悠然自得,实则内心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密切留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他们的眼神不时扫过周围的景象,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迹象。 下一瞬,阵法光芒迸射而出,在她灵识的控制之下,落到屏障上,迅速与其交融。 萧景轩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他立刻扶住门框稳住身形,与此同时,探头看向门外。 肖涟漪急忙点头应和:“的确如此,而且我们对城内的具体情形一无所知,必须拟定一个周全的计划才行。”她那秀美的容颜上满是忧色,双手不自觉地紧紧交缠在一起。 否则,不仅她要完蛋,怕是整个李家,乃至整个陵阳府的官僚与世族,都要完蛋。 不管怎么说,这波是亏了,绿角被教做人,窦绛这个金融鹰派,把难题丢了回来,如果答应下来,单子是可以通过电子系统直接成交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道德无暇 在没有现场导演的情况下,剧本完全偏离了走向,最苦的莫过于演员了。 袅袅很无助,瘫坐在地上一脸茫然,这会儿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了,而且绝不是演的。 不按常理出牌,大家还如何愉快地玩耍? 正常情况下,难道不应该是色令智昏,鬼迷心窍般被她拿捏得死死的吗? 为何刚才一番刻意的撩拨勾 田野闭上眼,似乎是在等待着死亡的来临,就算是自己魔神没有杀害自己,那他们所说的杀戮兵器也就是凯待会血祭结束,不又是一个麻烦的事情么? 邵老一边将床头桌子下的椅子拿了出来,一边环视了屋子一周,难怪那个通下水道的工人会觉得这个老头子是在等死了,因为这个屋子实在有些破旧了。和魏德眠的身家比起来,简直不相配的厉害。 比赛结果,晨曦经过三轮比赛共获得三块金币、杨夕月两块金币、思琦宇两块金币、米亚两块金币、姜宇轩一块金币、郁楚轩零块金币。所以最后受到惩罚的当然就是倒霉的郁楚轩同学了。 可是谁知道,他的手,刚探入入口的瞬间,一股吸力就作用在他的身上,把他给吸入进去了,天旋地转的,天理和尚很不震惊的大叫吗。 那天晚上江河听邵老讲述了自己的故事,那是时间跨度很大的故事,邵老从自己的三十岁开始讲起,一直讲到了自己的六十岁。对于邵老自己来说,这六十年注定是不平凡的岁月,他把自己的一生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如今情况经过推敲后,根本就如出一辙,更不必说多出来的“九尾狐仙”、“无脸道人”和“慏灵至尊”。前两者本就存在于废墟大陆灭绝日前的世界。后者从幽洛的记忆中得知,更是溟灵界超脱后的强者。 听到机具诱惑性的声音,田野有些发愣神情也是慢慢的恍惚了起来。 这王大壮这个样子了,我们根本就不用担心他使花招了,因为我相信那个信义符咒除了可以限制他必须说真话之外,周瞳一定还留有牵制他的后手。 个体是软弱的,可是藏在集体之中,这些人的恶意充分的释放了出来。 凌家家境不错,凌爸爸在政府部门,凌妈妈在事业单位,但就房子而言,现在住的还是很多年前房改的老房子,两室两厅而已,而且装修多年未动,已经有些陈旧过时了。 郑兴华和孙来福的棉衣是长款的黑色,肩部做得挺括,还有肩章扣的装饰,整体造型倒有些像后世的风衣式大衣,比部队发的黄色军大衣要体面好看得多,郑兴华穿在身上特别英挺帅气,连眼光挑剔的苏雯都有些移不开眼。 闵相的脸色发黑,脸上好像压抑着怒火。但这怒又不是百里敦那样的冤屈之怒,而更像是对于朝堂上突发如此动荡的一种隐怒。 听到他的话,众人愣了一下,随即纷纷站起身,一个接一个的走下了车。 杨四海顿时发出杀猪一样的嚎叫声,用手捂住大腿痛的满地打滚。 卜旭倒也无所谓,能拿到执行款更好,拿不到的话,这份判决也是压住二叔的一块石头,省得他蹦跶得太欢。 萧姝心里的郁气终于解了不少,摸了摸钱袋,脸上突然一阵红,看见掌柜的拿着算盘走了过来,没底气的怒了句:“本郡主出门没带那么多钱,随我回府去取。”话一出,店里的人皆是隐隐含笑,却没敢表现的太放肆。 第一百七十八章 臣有一求 决心帮张小乙报仇,顺便查处河道贪墨以来,赵孝骞从头到尾就没打算往死里整治。 世上有白便有黑,有正便有邪,贪官是杀不完的,杀完这一批,再换上一批,照样还是贪,只是贪污的人不一样了。 所谓的“除恶务尽”,其实是非常天真的理想,“恶”是不可能除尽的,所以聪明人学会与恶共存,甚至利用“恶”来行善 胤禛吓了一跳,心下有些慌张,头脑里思绪万千,却又不知道如何回答。 窗乒外面隐隐约约传来阵阵欢呼,这是街头大喇叭周围和〖广〗场上聚集的市民,以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兴〗奋与喜悦。 「看老子的金鹰!」射出一串金鹰,李强飞身就跑,焚天五使大急,若抓不到李强,恐怕下场比他还惨。五人顾不得疗伤,强行升起焚天君落网,追向李强。 正在赵炎思忖间,面前五十米开外的中年人,也逐渐的恢复了正常。只不过,他此时的脸色变得狰狞无比,瞳孔中更是闪动着极为阴鸷的厉芒。 石磊一看,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搭住了那个警察的肩膀。手腕微微一用劲,就把那个警察掰了个仰面朝天,屁股重重的坐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我也去!”方杰最后这句话不是传音入密,所以掌上明珠听到后,立马拦在了方杰身前。 胤禛点了点头,抱了抱拳,便随着佟国维一起去了。而胤祉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袍褂,径直往御帐方向而去。凌普、雅格布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番,不得要领,只好问了太子营帐的所在,匆匆去寻太子了。 受了一鞭子,壮汉再也不敢造次,咬着牙,提起斧头,疯狂的劈砍起来。而他胸膛上不断涌出的血水,却是在血珊瑚的吸食之下,蜂拥着被血珊瑚吸食干净。片刻之间,湖水又变得澄澈无比。 余家三公子更加受不了,只是当看到那汉子回头望来的眼神,彻底的让他宛如掉入冰窟一样,后背一阵发冷,尤其想起先前的一抓。 一听这尖叫王峰就知道是凌月月的声音,王峰连忙顺着声音跑过去。 “他人在哪?”沉思了良久,皇子还是觉得不能放弃这条有利的条件。 花如来目光冷冷一扫,只脚一踏,震起一粒石子,屈指一弹,那石子呼啸而去。 严恒、郑畋与高骈三人自然知道李浈的真实身份,对于李忱这种首功不赏的做法背后也隐隐猜到了些什么。 为了湘火炬长远发展,华融公司处理资产时,除了考虑价格外,还得考虑竞标者跟湘火炬的匹配程度。 所以脑中分析一番之后,雄霸趁着龙元还在破军身上,果断选择出手。 不揉还好,这一揉,满手的辣椒顿时蹭到眼皮上,魏闯闯这会已经目不视物了。就这,还不肯在大家的劝说下脱离战场去洗把脸,生怕这么一走,剩下的吃的也被大家吃个干净。 只是让人好奇,以往闯入萝家的总会是两个灰溜溜的男人身影,而这次,余光瞟见得一闪而过的身影来看、竟然一高一低、形同恋人。 “想逃,问过我的神……”孙悟空准备张开神域困住这个法师,不过李寻第一时间阻止了,这里是德玛西亚的地盘,张开神域必然会引起德玛西亚的神的注意,李寻可不想孙悟空暴露出来。 对节目组请来陶主编的做法,韩皓作为观众是欣赏的,但身为当事人就有些无奈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鸢儿试婚 赵煦有点意外,他把自己当神灯让赵孝骞许愿,原本只是随口一说。 但凡懂点事的臣子,标准的答案是“谢官家天恩,臣别无所求。” 凡人皆有所求,总有得不到的人或物,但在皇帝面前不能这么口无遮拦,这是礼数问题。 要你提要求,你特么还真提,情商都喂狗了? 赵煦意外地挑了挑眉,随即笑了:“ “年轻人不要冲动,你就是太冲动才总是办坏事,以后记得改改,好了,我先走了。”中年男子脸上笑容越发灿烂,一点点退出了房间。 灵珠放在了我的掌心,我感觉我的身体正在本能的吸取着这灵珠之内的灵气。 之前,林奇人级界主境八层,所发挥出来的实力,好像不弱于应彩蝶。 屠嫣然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眸中闪过一抹阴沉。从未有人敢在她跟前耍心眼,既然白薇想要将自己是她的主子的事情给透露出去,那自己便让她永远都无法开口好了。 我疯狂搜寻着,在荒山中寻找着。同时我也在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 幸好婉兮本就担着“滑肠”的病,归和正就住在不远的独院里守着,傅恒将婉兮抱回房,这便吩咐人去请了归和正来。 苏雪云看马帼英已经走远了,便叫上林汀汀准备离开,谁知当她们从郭绮芬身边走过时又被叫住了。 婉兮心下便忍不住揪心:皇上登基八年以来,尚未举过重兵之战。倘若这一回用兵,皇上能否一切顺遂? 三条尾巴亲热的缠上了夜雪的柳腰,一边咬着大苹果,一边拿头去蹭夜雪的大腿。 “前辈误会了,我在这里等多久都可以,现在,只是想确定一件事!”林奇道。 上级也清楚,李子元所部在九鼎山区一战,是真的伤了元气。所以在发起的林南期间,并未调动李子元所部,给予李子元所部充足的休整时间。而周边的日伪军,也许是九鼎山一战真的被打怕了,这段时间也是很老实。 前线的部队失去了指挥官,部队立刻变得混乱起来,在加上关于廖凡的各种不利消息,部队人心浮动。 卡尔德的神色,也不再似平时那般嬉笑皮闹,竟是神色凛然,颇具儒者之风。 将手里剩下的一半天雪兔再次撕下一半,递给一旁喉咙一阵鼓动的牧山海。 夕阳大街47号,这里是一栋非常巨大的高楼,这个高楼的楼牌上面写着几个大字“非正常人类事务所”。 “这些年还好吗?”伸手一把拉住玉玲珑的手将她带进他的屏障之中。玉玲珑挣扎道:“上仙,这样会连累你的。”努力把手抽出来,可是云墨的力量太大,最后还是放弃了。 大殿上传出“啪啪啪”的声音,帝仙烦躁的道:“够了。”他从来没想过铲除落云殿,但有不想多做解释。 男子并没有昏厥。准确说来,男子仅仅只是踉跄了一下,却并没有受到伤害的样子。见状,艾尔赶忙向后跳开,以免被男子反击。 “我现在具备的能力,全部都是那些死去的孩子们的,我用这些日子一一将它们开了出来,不光是他们的,借助洛丽塔的力量,我找到了另外几个铁棚,事实上,大铁棚并不只有我们的埃尔法。”米歇尔告诉艾尔。 所以局面再次陷入江天刚到时候的情形,血色蛟龙将李太白压得喘不过气来。 第一百八十章 入乡随俗 翻译翻译,什么特么的,叫特么的惊喜。 惊喜就是喝得迷迷瞪瞪的,被窝里突然窜出一个人来,然后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一副任君宰割的样子。 赵孝骞人都麻了,呆怔地看着鸢儿,脑子里闪过无数种阴暗的可能。 “鸢儿?狄莹的贴身丫鬟?”赵孝骞不确定地问道。 不能怪他认不出,他才见过鸢儿两次, 铁香雪微微一笑,带着含情的笑容,传递到了尹俊枫的眼眸之中,倒影着她的身影,有些模糊。泪珠,再次从眸中滚落,无声无息地沿着他苍白的脸颊滑下。那笑容,难掩凄然。 可在凌寒看来,这些东西却是外面见不到、买不到的,他不介意花高价收购,反正对他来说星石其实是最不值钱的。 手腕上的大动脉割破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会死人的,虽然我拿胶带给缠住了,但鲜血还是往下来流,会从胶带缝隙里流出来,因为血一湿胶带就没有粘性了。 明夕认出这间曾经熟悉的房所,以及那极具东部特色的屋内摆设。 却是不得不召唤出了他最为强大帮手,也是他自身最为强大的忍术巨大蛤蟆帮忙。 欧阳静即时心下嗝噔一跳,双腿一软,跪了下来,一阵心惊胆跳,低低地看着地板,不敢抬起头来。 说着,雷馨剑幻化而出,在前方,铁香雪猛然划下三道凝聚而成的闪电,落在了僵尸的身上。只见那些僵尸身体受到了雷电的攻击,身体猛然一颤,出现了许多难闻的烟雾。 另一边的一伙人就交给了朱远带来的水陆营士兵,那伙人也就是三百来人,交给朱远应该没问题,朱厚照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慢慢退向停靠在码头却准备起航的漕船了。 食为先今天闭门谢客,所以外面的门板都没有下,只是开了半扇大门,大约两米的宽度。对于防守一方还是比较方便的。 当电梯门给关闭的那一刻,在场的人像被咒语解除了一般,立刻交头接耳讨论起來。 用玉简传送消息是大陆上最为常见的一种手段,但这玉简也有高低等级之分,除了受到玉简材质的影响之外,最主要的区别还是在于玉简制作者的手法高低。 “妈的,惜水下来以后,让她给我‘弄’一块牛点的工作牌……”林天心中居然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汪洋眼神一亮,这样的训练想不让他们变成精兵也难,这样的训练才是真正的暗杀,还不留下痕迹。 白方怒挥着手中宝剑,这么多的人欺负怀化将军一个,真是太不要脸了。 “呼!”挥舞了一下洛萨之锋,陆清宇冲着徐恭梓的方向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然后身形便再次进入了隐身状态,在避开袭击过來的金色藤蔓的同时,绕开了暮陨直接奔向徐恭梓。 消息不一会就传播开,基本上所有的保安们都知道了这个消息,至于是真是假,他们也不得而知。 弥彦忘记了距离第一次到达死神世界过去了多少年,至少二十年。 林天刚刚走出房‘门’,就听见外面隐隐的打斗声,这间包间是最靠里面的,这时音乐声停止,刚才在包间里面,因为隔音效果的关系,林天也没有听到,一出来,凭着林天的耳力,也知道外面打了起来。 至于莫天使用【六道轮回】带着寒凝霜进行长距离的空间移动,只不过是其附带的一个最基本的能力。 第一百八十一章 帝王意志 有能力的男人一路不停将女人收回房中,倒不是证明他的男性能力有多厉害。 男人这个物种,天生带着探索与冒险的基因,也有独占和统治的基因。 两者结合起来,那就是……这个我没玩过,玩一下。 玩过之后不准给别人玩了,收藏起来。 这就是所谓“妻妾成群”的根源原因。 赵颢与冯氏和离之 “怕个鸟,这样的苟活还不如死了完事!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秦冲心意已决道。 正是盛夏时节,但见约瑟先生一身圆领短袖的亚麻袍衣,腰挎罗马长剑脚踩牛皮绳鞋,笑容满面的张开双臂和苏叔开心的拥抱在一起。 他定睛一看,冯锐锋家的房门大开,门板上还有不少挠痕,看样子……暗影豹已经来过了。 再说了,什么事都没有自己的父母重要,尤其是那次通电话后,她更加想念他们了。 墨衍非但没有放开紫阡陌,反而故意当着兔子犼的面,挑衅一样,越发把她抱得死紧,如果说一开始那种抱法,从侧面看还仅仅只是半抱的话,那么现在,则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三贴式抱法了。 “对的,她还以为我不知道是她在捣鬼,呵呵,都当别人是傻子呢。”乔秋月冷笑道,只是她的能力不足,暂时无法报复。 穆玉蝶一言不发,悄悄地躲在了一棵大树后头,探出半个脑袋偷偷观察着东泽。 落地之后的欧阳凡带着一丝血线三段斩朝后拉开,喝几瓶血药先把血量补回来再说。 火系巨龙浑身都在颤抖,它向着紫阡陌栖近了一步,近距离感受紫阡陌身上的气息。 东泽双手插兜儿,来到站在门外正在指挥着工人们搬东西的赵夕倩身后。 一开始情况都是不错的,水位在下降,可是从第二日丑时开始,水位又在上升着,缺口处因为被冲刷,又变大了一些。 引擎刺耳的轰鸣声刺激着叶寻的心神,粲然一笑之后,兰博基尼开始如蝴蝶穿花一般在车流中灵动起来,道路上只能看见车尾的那两道灿烂的流光。 被这马翠一问,赵五甲顿时心虚了起来,他甚至害羞的躲在了杨辰的身后。 布加迪威龙不愧是世界顶尖的跑车,瞬间就化作一道残影消失了在了街头。 是他走的时候就关着,他为孙子的病没有时间去关心。就是有时间,周家来寻自己是一回事,周家不来寻,郭老爷子不会过去。 这很容易理解,你让一个生命,去替代另外一个生命去死,至少这两个生命的‘体量’应该是一个数量级的才行,差距太多,能量不足,自然不能‘待命’的。 回家之后,你母亲狠狠批了一顿你。她是高三的年级主任,整个高三领域乃是她的地盘,任何风吹草动自然逃不出她的眼线。 “上次她们来送亲的时候,我是有机会可以杀掉她的,如果不是你说不许动手,我就将她和季流风一起解决掉了。”耿守心说。 可是所有人在进入房门之后的反应都很一致。眉头向着中间一挤。随即便又散开。连他们的上司蟒蛇都不愿意正面触碰的人物。他们自然也不想去当那个冤枉的炮灰。 身为烂泥的你,非常诚恳地趴在桌面上,一刻都不想贴到墙上去。 “这个消息我也查到了,但是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们在一起,我们现在首要任务是找到他们。”夏东豪也是人精,他一早就派人去查凌峰了,在悬崖处找到白晨名下的一辆车,根据准确消息,这辆车最近由凌峰使用。 第一百八十二章 兵役立法 再议兵役法,这次赵煦有着强大的决心。 不管群臣答不答应,兵役法是一定要通过的,不同意的可以保留意见,但兵役法一定要立起来,它已确定是王安石新法的延续,是新法的一部分。 满朝文武,都在为新法和旧法争个不休,看似光明正大的为国为民,可实际上都在用新旧之争而为自己谋取利益。 所谓新法旧法 秦军才来到漠北,元气刚刚恢复没几天,还没有摸清匈奴人的虚实就暴露了目标,完全陷入了被动之中。若匈奴人的统帅是个将才的话,完全可以趁秦人立足未稳就果断出击,将秦人赶回瀚海中去。 说罢,粉龙很得意的朝着那三人挑眉,大有一副“我跟主人关系好的很,你们都是浮云。”的架势。 收好五行玛瑙的秦逸,带着龙宝宝,与同众人一起朝先前那块‘阴’凉的地方走去,迎着和煦的阳光,途中欢声笑语不断,祥和而又恬静。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散修联盟的实力,看来比想象中的,还要强大得多,这四海,果然高手辈出,比之陆地五洲,要强得太多了。 瞬时,四周惊呼声起,众人震惊不已的看着离上位一步之遥的年氏,她双手还死死的抓住阶上猩红的地毯,身体却已不再动弹。 其余诸妃见状,饶是她们早已不再侍寝,争宠的心思是消了大半,却也见不得刘氏一个从未侍过寝的新人出彩。这一下她们彼此一个眼神交汇,暗中拉帮在一块,笑里藏刀的对刘氏一阵言语奚落。 肖铁见此,暗道不好,眉头骤然一冷,高声一喝,顿时,大乘初期巅峰的修为,在这一刻完全给‘激’发了出来,那四名不灭期修士,经过短暂的失神之后,在肖铁的指引之下,纷纷运气体内真元,以作抵抗。 剧痛之下,朱雀拼命的挣扎,主兽上的黑衣男子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半路杀出这么一个程咬金,心中顿时感觉到朱雀已经元气大伤,且被银龙的利齿死死的咬住,掌下一握,他果断的将受了重伤的朱雀收了起来。 当然,最后的前三甲,不仅能够得到丹‘药’、法宝或者秘符的奖励,更为自己宗派在修仙界的地位,奠定坚实的基础,光耀宗‘门’是每派弟子的心声。 虽然神通绝技领域,是一种非常变态的技能,不过却需要付出殒命的危险。 只要一次性服下,足够数量的万能解毒丸,或者是求知茶,就可以一次解决摩根他们体内的毒素。 少卿之后,巨剑就飞临了试炼峰的上空,光华一闪,遁落在地,数十人一个个走下了巨剑。 就说【活化】吧,启动后解放双手,那以后夏尔就能一手持剑或链枷,一手持握圣徽,围绕着他悬浮的盾牌则跟随他的心念保护着自己。 按自己早就琢磨好的计划,梁远开始说服宁雷如何在法兰西海军全家桶中进行挑拣。 超过了极限的愤怒让上官闻仲的头脑发烫,一股杀意猛然冲了上来,但是旋即一股黑压压的朦胧感觉就在他的脑海中弥漫生起,将那股杀意都冲散了。 五环领域法术位上。目前除了1个领域位置,另外2个法术位是空的。 “这个不太好是指哪些方面?”秦宝华当然没有那么容易被打发,不依不饶。 一听他们是雇佣军和认栽的话,本来就只是打算吓唬吓唬他们的景添也就终于不再憋着笑,指着他们四人“哈哈”笑着从空中落了下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 冯氏还俗 “大……” “大什么大!” “人……” “人什么人!” “大人不可以叫吗?” “叫可叫,非常叫!” 开场就陷入了激烈的口舌之战。 原本这位户部主簿对赵孝骞的身份有些畏惧的,但后来尚书蔡京淡淡说了一句,郡侯说了,按正常程序走。 主簿左右推敲揣测,渐渐明白 他急的抓头发,却发现马明半天都没说话,林正义忽然惊觉了起来。 远征军对兽人神道也已经奈何不得,只能默认它发挥其战略价值。 它巨大的拳头比起连续轰来,诸葛亮眉头一皱,这家伙的力量还是极其惊人。 “明天豫章公主和我去见一见那几位特勤,就这样。”义成公主看了一眼杨黛,转身出了金帐。 云白坐在沙发上面,还是觉得有点恍惚,被清和这么一说,努力的回想这一段时间自己身上的变化。 火焰不停的在炙烤着困仙鼎,困仙鼎里之前还有些慌张的龟总管,却变得异常安静,这是一种特别不符合常理的安静。 果然苦涩一笑,因为这里,即便还有着美好的回忆,但已经不适合他了。 这两人谈话,吴贵兴本来是没啥资格的,但是作为两者之间唯一的桥梁,他倒不能不在。 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安菲亚那只战争科多之魂,为了保住安菲亚在抽魂期间,魂力不被耗尽,彻底消失掉了。 林雨:“奇怪,怎么会无缘无故打喷嚏?”接着又一阵头大的看着门口的一大堆修士,其中不乏一些筑基期的内门弟子。 “地狱的鬼血,哎,谁又能想到这种连恶魔都不屑的污秽是仙术的克星呢。”莫天笑了笑,把手的水晶骷髅丢进了三个分岔道的仙气最重的那一条路。 他一向对完成所谓的传承任务不怎么热衷,但对修炼晋级还很是在意的。 “老头,我们不是妖怪,我们是清源宗的弟子,前来斩杀那黑云山的魔修的。”苗灵行到两人的身前,解释道。 “南宫,你说的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这次灭了他的大军,再组建大军的可能性并不大,又有多少人是真的不怕死的”风岚说道。 换位思考,林一峰绝对如果自己是史崔克的话,也一定会这样做的。 一声嗡鸣,杨缺手中金光吞吐,渐渐凝现出一柄光芒璀璨,可比落日的弯刀。 在两人的面前的乱石上,一个已经腐烂的尸体正散发着浓浓的恶臭。 叶明净若有所思。这就是不重视教育的后果。怪不得顾缉成天‘阴’着脸呢。挣下再多的家业有什么用?还不是要被不争气的儿子给败光。顾缉的人生永远有一个巨大的瑕疵。 现在的皮筏子,又粗陋简易,别说接他们了,就是一个大浪打过来,都有可能散了架,他们从这么高的地方下去,有绳索都危险之极,要是没有绳索,那怎么可能? 乌喇那拉氏等人不知胤禛受了伤,忽见胤禛与慧珠举止亲密的下了马车,面上皆是一僵,片刻后,方扬了笑容,迎上前去,行礼道安。 “前辈,你怎么会在这碧绿空间中?”满是不解,在林如烟的印象中,这碧绿空间非陆明信得过的人不能进入,此时在这鬼骷髅身处其中,自然是十分的诧异。 只不过……虞妙弋乌亮的眼珠在道人脸上打了几个转,心中嘀咕道:这异人的样子长得也太猥琐了点吧。转念又一想,非常人行非常事,长得猥琐点兴许也是为了更好的方便异人们行非常之事,没准他真能帮自己化解掉心结。 第一百八十四章 信息炸裂 姓赵的人很多,是个大家族,但能够随便让赵孝骞花钱的大冤种,有且仅有一个。 给母亲买宅子,当然要花亲爹的钱,夫妻缘尽了,财产也要稍微分割一下吧。 赵颢待在王府每天吃香的喝辣的,蒙着眼跟十几房侍妾玩“大王来抓我呀”的荒淫游戏。 冯氏却刚还俗,无依无靠无住所无收入,夫妻截然不同的命运,怎 “我陪你一起去吧,怎么说我也是名元婴期修士!”沈宝音刚刚与刘彬团聚自然不想分开,于是建议道。 不过,谈了好久之后,林教练便发现,叶晓峰是铁了心的要参加拳击比赛。 “你现在方便吗,能不能借用一点时间,和我出去一下。”刘彬开口道。 想来这仙豆对人造人都有治疗的效果,那么对卡奥斯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却摇摇头,还是一个电话都没打。老板娘的店里也不敢去,怕老板娘误会,也怕老板娘的热情,更害怕日久生情。 叶晓峰从没做过直播,不过,他真的很会扯,更重要的是,他有东西可扯,这也是他早就想好的直播内容。 “想什么呢,我今天是第一次见你,以前不认识,若不是我现在不方便,才不会把这么珍贵的胶囊给你服用。”上官正翻了一个白眼道。 玄黄大陆不少冒险者想进入深渊一探究竟,想寻找道路,进入其他大陆。 公子出走到床塌前,把玉紫朝着塌上一扔,纵身覆在她的娇躯上。 这生灵没有眼鼻,只有一张布满了环形锯齿的嘴巴,尾端则拖着一团肉瘤般的东西。 “二弟,你别那么拼命,先休息一下吧。”王涛走到一旁,对着正在练得不亦乐乎的史炎道。 “如果战争永远不结束呢?那么萧蔚远就永远不需要接受惩罚了?你以为在这样一种心态下指挥战斗的元帅会让战争有结束的一天吗?”萧梦楼怒道。 果然,当他沉下心来之后,傀二的影子逐渐就变得清晰了起来。此刻,傀二在他视野之中的左上角,正腾身而起,一只腿屈起,看样子是要以腿攻击。 这样过了会,比试也就结束了,只留下了六十四人,其余的六十四人虽然不甘,但也无可奈何,谁叫自己技不如人呢? “实际上,这应该只是一个套子套上匕首而已。”吴夫人的眼光何其毒辣,观察了一会儿出言道。 “谢谢王大哥了,我们现在也在四处招兵,没想到你这一下就给我们解决了这么多的人手,算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陈宁感激道。 “我们外省到现在残剩的战斗机还有近一万五千五百架,但是经验丰富的战斗机驾驶员却因为各种原因已经减员到一万人。”朴中树叹息着说。 “这两位是?”陈宁注视着蔡锷身后,两位陌生但又有些熟悉的军人问道。 金柔嘉想起彭昊又不自觉的红了眼,忙闭上眼假寐,只是心中空落落的,不安稳。 不急是不可能的,现在她每一次在稳定的前提下提前一天提升自己的境界,就是给他们一家人争取到了更大的生机。 以前自己还需用足浑身的力气,可现在大锤在自己手中就如同一根羽毛一般,轻若无物。因此施展开来可谓随心所欲。 慕端颜坐在保姆车里,乖巧仰起头,由化妆师姐姐给她调整修补妆容。 说着从荷包里拿出一粒滋补丹含在口中,这才发现储存的滋补丹不多了,需要补充一些路上用。 第一百八十五章 啃老初衷 古代人只是眼界不够,他们并不笨。 事实上,他们在某些方面的聪慧程度,现代人是比不上的。 打个比方,同样是穿越,现代人穿越到古代,如果较真的话,能活下来就算不错了。 但如果古代人穿越到现代,他们也许会比绝大多数现代人活得更滋润。 赵孝骞造出燧发枪,同时也将黑火药的配方交给了赵煦 “天色不早了,让他们睡你边上的屋子吧。”说着王彦从怀里摸出个瓷瓶来。 得胜而归的骠骑营缓缓离去后,关羽率领一干人等在山坡上与聂芸娘汇合。 霍成君听从上官幽朦之语,与长乐宫中歇下,而上官幽朦却没有这般闲适,皇帝与皇后大婚第二日,作为太皇太后的她,还有许多仪式需主持,还有许多场面需出面,霍成君的歇息,不过是上官幽朦忙碌的开始。 这样的例子在家乡很多见,所以吴熙这样说,柳依依很容易就能理解吴熙的苦心。 内部矛盾解决了,下一步就是一致对外了,现在距离五时一刻还有些时间,吴熙让大家下去准备,要是宋江还是执迷不悟的话,那就没有什么可谈的了,直接发起进攻。 在宣誓的时候我和她都哭了,突然觉得这一辈子真的挺短的,我们经历了很多挫折才走到今天,以后的日子会更加明白生活的真理。 即使如此的卖萌,也无法阻碍奇迹的决心,只见他一把狠狠的将眼罩戴在了蓝色瞳孔的眼睛上。 吴熙轻咳了两声,掩饰着尴尬的表情,身体语言已经很明显的告诉蝴蝶,他不是故意的。 杨锦心用力闭了闭眼,一颗心咚咚咚地往下沉,她忘不了临行前,姐姐看着她时的悲伤。 翟龙彪一记老拳狠狠砸在关羽胸前,随即哈哈大笑,全然不顾关将军脸上痛苦的表情。 “爸,您怎么啦?”看到突然疯狂大笑的景天宏,景建东已经完全不知所措了。 今天他的生日,我闺蜜邀请我来的,他带着我闺蜜跟整个生日派对的人都喝过酒了之后,他丫的跑过来告诉我,他喜欢我? “无耻奸贼,找死!”此刻,林武才是对孟杀凡产生必杀之心,一抹嘴角的鲜血立刻平息内气,然后提升法力要对他一击必杀了。 “先生,这个位置好像是我先坐下来的。怎么会成了你口中的‘冉冉’的?”洛一伊眉稍轻挑,神色淡漠。 出于绅士风度,王子固还是要替她付了她所点的一杯咖啡,跟一杯冰镇饮料的钱。热咖啡,冰镇饮料同时饮用,都不知道她玩的是什么格调。 温婉双手握住洛景南的手,然后让自己的脸紧紧地贴在了他的手心。 “我只会等着你。”赵石南没有任何犹豫,沉声说着,看向杜衡的眸子渐渐的炽烈。 这段时间,确实是陆景重一直在帮助我,我很想就这样接受,理所当然地接受,谁都不必去提,但是现在还是被提了出来。 知道我晚上要去南山旧宅的人,只有胖子和青儿,干这种通风报信的人绝对是胖子这厮。 秦士杰倏地松了口气,以他对洛一伊的判断,洛一伊是绝然不会受人威胁的,万一洛一伊真的不答应他的要求,那他也只能让洛一伊去见景至琛,毕竟,大局为重。 而古皓灵接下来的话,便让古阳瞠目结舌,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大婚之期(上) 朋友大约分三种,酒肉朋友,利益朋友,以及真朋友。 一个成熟的人,首先要对自己的人际圈子有着清醒的认知,分清楚自己的人际圈子,将所有认识的朋友用这三种关系分类。 酒肉朋友就在一起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别谈钱,别合作做买卖,更利益有关的事最好一丝一毫都不要沾,当然,嘴上的兄弟情深没事时可以多说 “辛苦了。”凌星夜点头表示感谢,道具几人也算是替他解决了一个难题。 以及告诉各个管理型的npc,要在休息的时间没到之前,就到达集中休息的地方去。 毕竟是老酒鬼,孔利民一眼就看出来王正君拎着的那两瓶酒有年头了。 乍一看这李维桢与京城里的官员并无什么大的区别,除去外官与京官朝服上颜色的不同以外,他们的言行举止似乎都是有迹可循的,例如在面对观行时的客套与谨慎,这种谨慎之中夹杂了很多害怕。 当然,大秦的崛起让这两方势力也是如鲠在喉,此次的大比,他们也是派出了不少人前来观看。 这是一种主观意义上的达观心态,表达了人类对于美好未来的期盼。 只见王正君这货一下子盖住自己的题目,满脸警惕的看着陈建国。 路上没遇到什么特别的事,也没有任何的危险。这得多亏了有白虎公会的护送,笃志万分感谢,多给了他们两千灵石。 少年不过十四岁,却有好酒量,双颊因为饮酒变得粉红,脸上带着恣意的笑容,仰头喝酒的时候,发梢随着动作摇摆,因为做的有些近了,那发梢会掠过自己的衣袖,带来些微的痒意。 他的长刀缝针尖细如针,偏偏坚韧、锋利得不像话,缝制人体轻而易举。 话说这种事情对大唐百姓倒也没什么新鲜感,这些年几乎每年都有这样的凯旋队伍。 琥乾的意思非常清楚,他不介意陈子昂等人报仇,但是明目张胆的带着那么多人在教室把人给打了,作风实在是太彪悍了一些。 在长老团之后,木叶村各大族也一一粉墨登场,每个家族都带着一大帮人,气势非凡,其子弟一个个气宇非凡,一看就知道是好手。 如今他也终于明白,凤羽之地并不是什么传说中的空间缝隙,而是一定是。不然的话,下面那尊活着的古神又岂会一直待在这里,伺机蛰伏。 “不能吧?沙漠地区气候极端恶劣,非常凶险,别说高级基因战士,就算是战神都有可能被沙漠吞没,他们这是要干什么,拉着我们同归于尽吗?”赤虎惊讶的追问道,顺着李锐的担忧思考起来,脸色渐渐多了几分凝重。 山坡上,李锐等人吃完早饭围坐在一起休息,交流着昨晚发生的事情,很多人并不知情,为了让大家保持警惕,了解真相,李锐将情况简单说明就安排爆破组的兄弟收集陶刀去了,这种武器是大家的底牌,决不能丢。 而赵植兄妹几个就不一样了,他们是主动投靠,这完全就是背叛,尤其在太后恩准下,还没出嫁的柔福大长公主甚至跑去跟随国师修行。 但此刻天照大御神凶性大发,黑火顺着羽尘退去的路线直跟过来。 秦烽同样不甘示弱,在他眼中,眼魔神眼中的光辉已经暗淡,这个过去无法攀登的强者,终于还是被秦烽踩在了脚下。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大婚之期(下) 大婚之日,祭祀祖先是礼仪之一。 但不是只在祖宗牌位前磕几个头就完事了。 事实上,赵孝骞要从清晨跪到下午,以表对法敬祖先的虔诚,然后从祠堂出来,便直接去丈人家迎亲。 整个白天,赵孝骞都跪在祠堂里,两腿都失去知觉了,感觉这不是成亲,而是受刑。 大约九泉之下的祖先们在用这种方式告诉 在我斜视他时,陈图安然接上我的目光,他把视线肆无忌惮地黏在我的脸上,过了几秒,他的喉结连连动了几下,他似乎吞咽了一下口水,朝着离我远一点的地方挪了挪。 穆皎就在客厅里,哪怕一步都走不下去,缓缓蹲下,抱着自己的腿,孤零零的沉默着。 我的眉头蹙起,心皱成一团,暗暗不忿地忖度,这又是谁来了?就算要凑一桌麻将,能不能挑个时间,偏偏选择这个时候来破坏气氛? 浑然不在意将自己傲人的上围暴露在伊诚的视线之中,在满意地看到伊诚两眼发直的猪哥模样后,龙傲娇也洋洋得意地开了口。 手一甩,便甩开了袁滚滚的手,不顾一切的往门冲,手已经握住了门把。 难得的,住院区本是‘挺’安静的地方,很少会有这样的喧闹声。 东南亚湿热的气候,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儿,却让人感觉格外的暧昧,所以泰国才是男人的天堂。而翟清身上的香气,和顶在李志明背后的那两团柔软,都让李志明热血沸腾。手中的枪放在了一边,他翻转过身去。 贺言恺说的坦然,萧媛摇了摇头,简直不能相信,坐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屋内徘徊。 瞧着她娇憨可爱的样子,潇湘云弯了弯唇,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捂在脸上的两手拿下来。 前面拍卖会开始之前的一段采访,华仔也是看到了,学友拿自己的事情来开玩笑,他可是记在心里了,心里还惦记着找机会报复一下呢,没想到这家伙一转眼就给自己打电话过来了。 而林夕,现在看他生龙活虎的样子,我就知道,朱月的力量只针对我,如果我离开,他是不会受到丝毫的侵蚀……大概吧。 坐在庭院里的石桌旁,方碎空看着这位一直淡笑的穿越前辈,对他的忌惮越发深刻,同时深深了解到了自己跟这位前辈在实力上的巨大差距。 然而就在此时,叶梵左脚微微一踏,然后他的身影便突然消失在空气里。 “噢噢噢~”看到这里的时候,陈韶的老婆们,都噢噢的叫了起来,很奇怪的声音。 刀威、雷威,夹杂着浓郁无比的法则之力落下,即便是隔着十万里无尽虚无,也可能清晰的看到一柄仿佛能够把天都捅破的雷霆巨刃,正在以足以劈开一切的力量,狠狠的斩落下来。 张必武便如靳健所希望的那样去配合了。只是坤兴公主的事,他已做到了仁至义尽,他就不再理会,是好是坏,就一切由坤兴公主自己去承担吧!路是自己走的,别人帮不了你一世!只能帮你到这里为止了。 纵使他再逆天,也不可能在短短三年时间就修炼到登仙境,就算是整个襄国,连元神境的修士都寥寥无几,更别说那飘渺无迹的登仙境了。 “嘿嘿,既然如此,那么就战一场吧!其实我也很想知道,时隔两年,咱们究竟谁的进步比较大!”雷霆教主丝毫不示弱道。 第一百八十八章 迎亲回府 随着赵孝骞的临时加戏,大婚的节奏有点乱了。 不仅时间乱了,礼仪流程方面也乱了。 谁见过新郎骑在马上,一脸春风得意地大口啃榛子糕? 赵孝骞也许是古往今来第一个,无所谓,他并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震惊也好,嘲笑也好,那是别人的事,他不可能为了活成别人嘴中的样子而委屈自己。 榛 桃林石桌上,布一盘棋局,两盏香茶,热气袅袅升起,残局还搁在石桌上,白子完好无损,黑子却撒了一地,一片狼藉。 “青云?”林进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白袍青年,不由惊喜地叫道。 后腰被扭了一把,是江辞云扭的,大概是我这番话也显得太牵强了。 宁采臣脑袋上开始渗出冷汗,他死死的抱着金坚,想着该怎么混出去。 唐雅依然没有感觉到危险已经临近了她,回身很是惬意的看着湖里。 “宫妹。”她启唇轻唤,恍若空灵之音,淡淡的语调中,沉淀了孤守万年的空虚寂寞。 他没有找隐门的弟子为天赐检查伤情,也没有惊动隐门的任何人,因为这也是许晴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了,在他的眼前默默的回忆着天赐和他的一切,许晴慢慢的把脸贴到天赐的脸颊上,眼中的血与泪混合的流了下来。 别看铁拐李平时走路一拐一拐的,但是现在挥动铁拐,脚下却一点都不乱。铁拐李虽然说是元神附身到一个拐子身上,肉~身跟元神不是特别契合,可要想治好这条瘸腿,其实并不是太难的事儿。 “哼!”弗拉基米尔见没能让对方吃到亏,大概是觉得有些没面子,也无意再继续攻击,收手退了回来。 虽然帕奇也是那些别有用心并且实力强大的法师中的意愿,但是很显然在古一心中他的伟光正形象还是维持的不错的,所以在听到帕奇的话后,古一的忧虑不由稍稍消减了一些。 开玩笑,允熥是绝对不可能放弃自己的主意的。这除了让自己的良心安定一些外,还是要收拢军心。 望着手中的丝帕,林阳知道,这便是册子中那名修士无数次提及的刺花。 两界人马在界树的树干上发生太古大战?这应该是过去的事情了,淹没在岁月的长河里。 “没有太大的进展?包括那个单兵飞行装置吗?”莫忘最关注的还是那个。 云瑶珍的优秀他们都看在眼里,可苏云凉不一样,她一直流落在外,今天才回到云家。 这些人分属各个势力,乍一看,倒是有点兴师动众,三堂会审的架势。 他现在的气息,给人的感觉差不多是金丹期,但真正的气息,却只有筑基期罢了,别说在石岩上留下手印,运用灵力外放都不可能完成,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传承空间中那若隐若现,压制所有修士体内灵力能量。 进入内门则有两种途径,一种是考核时天赋突出者,可越过外门进入内门。一种是通过外门的考核,进入内门。 而事实上,林阳确实因为压制不住通极中上品品阶匕首,而导致他现在碰到什么,都会泛起一层寒霜,修士若是碰到,可能要费一番功夫才能驱除,可若是凡人,怕是瞬间就成冰雕,可见这股寒气多么霸道。 楼下兽潮汹涌,上百人在街道上逃窜,声嘶力竭,水深火热,而始作俑者处于暂时安全的楼顶天台,吸引大量怪物或攀爬,或撞击,欲吞食其血肉。 第一百八十九章 宾客如云 甜言蜜语,山盟海誓什么的,赵孝骞说不出口。 来自千年后的他,在那个年代,男男女女把爱挂在嘴边,随口便说,说的人多了,能做到的却太少,于是“爱”这个字似乎已失去了它本该有的圣洁。 千年后的爱,连系着太多无关紧要的东西,存款,资产,彩礼,房车…… 看看,所谓的爱情,是不是已经成了一种实 一位高冠奇服,眉宇飞扬,气势俯视天地、掌控沧桑的至尊少年蓦然出现在巨坑上方,疑惑看着巨坑。 “我既答应了你姐姐,就当尽力不使你失望”,唐松伸手出去虚抬了抬,示意柳眉起身,“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撒改忽然咳嗽起来,连咳了七八声,而阿骨打却仿佛还在咀嚼自己方才冲口而出的那句话,对堂兄的嗽声竟是置若罔闻。 原本是为了让柳眉更好的理解这首词所表达的情感,所以他才会在吟诵之前酝酿情绪,刻意将所有的心绪都融入词中。孰料吟诵之间却不知不觉的将自己陷了进去。 心底笑过郑知礼之后,权贵们更多的念头却转到了唐松身上,众人一心,心中只有一个疑‘惑’与惊叹。 这时,从门里慢慢走出一位老僧,背手低头,慢慢踱步,似乎在想着什么,听他们议论门上的字,便停下脚步,在旁倾听。 这就是亡灵们四散奔逃的原因,作为没有神智的低等亡灵,他们原本不会产生害怕的情绪,但假如是面对一艘充盈着无尽圣光力量的空中堡垒呢? 萧奇在美国的时候,下午并不喜欢加餐什么的,但是转世重生之后,为了谈生意和布置任务。下午茶却喝得不少。 “这是什么怪东西?”天忍看着杨玉雷拿着这柄怪剑宝贝得很,说不得疑惑地问道。 他们也打过架、砍过人,但是,曾几何时见到过这样犀利的场面,恐惧、胆怯、求生、在这一刻,交叉充塞着他们的大脑神经,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林悦大惊,侧身躲开冰剑的袭击,不过冰剑却在林悦的脸上留下了一道伤痕。 可手心早已冒出冷汗,趁人不注意,将定位器换了一只手,擦去冷汗,随后双手交叠,衣袖下移,遮盖住颤抖的手掌。 萧雪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流氓,这恐怕是第二次被人称呼为流氓了。 这一世,唐三可能会变得比原著更加强大,他也会释放出他的本性,做一些在原本历史中他不会做,也不敢做的事情。 两人的对话正好落在旁边走来的舒林夕和游封岩耳中,面具之下,游封岩突然勾起唇角,故意转头在舒林夕的耳边轻声开口。 丹妮莉丝原以为君临受到卓耿攻击后瑟曦会完全答应自己所提要求,没想到她不但没有答应,还要求自己释放弑君者詹姆。 “不过是凭借着魂技保住了你一条狗命,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让老夫来会会你。”此时一道声音传来,只见一位手持双枪的封号斗罗对着马宝国说道。 不过当韩点兵打开卡牌的介绍之后,才幽幽的叹了口气说:“我就说着这张卡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一样,原来是它。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武魂附体!”杨二龙见状赶忙释放武魂附体,两黄,两紫,四黑,一红,九个魂环在他身边疯狂的转动。随后第二,第四两个魂环同时亮起。 第一百九十章 同衾同椁 佛说前世修百年,才修得今生夫妻缘。 这对夫妻前世各自修炼的时候怕是在摸鱼,莫名修得今生的一段孽缘。 大喜的日子,赵颢气得在王府门外跳脚骂街,而冯氏的马车却已翩然远去。 作为儿子,赵孝骞自然不便插手父母的感情事,但从客观上来评价,这一局,冯氏赢了。 吵架对线这个领域,男人确实存 这个结果让围观者相当失望扫兴,相继离开,但也有不甘心好事留过继续看热闹。 韩志军依然大怒道“滚!和她们一起拍电影比和动物一起拍电影还要让人恶心十倍!”说着将电话挂断,这边传来了一阵忙音,李强,王峰几人疑惑。 进了大门,杨中江也坐上了车来,问及后面的事情,杨中江说他也不大清楚,他一接到杨父的电话,刚好傅天元那里没有什么重要的安排,他便告了个假赶回来了。 “砰!”横空的巨大手指与长枪撞在一起,那锋利的枪尖在撞击的轰鸣中弯曲,随后“咔嚓”一声暴碎,握在王长老手中的枪杆在猛烈的震动中寸寸崩碎。 丁雨涵一脸的焦急,一定是等不及电梯,直接从下面跑上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对大家来说都很陌生的面孔,是李林。 顿时理仁一口冷气,更是加紧催促马匹前往近在眼前的码头。终于离码头只有一百米了,理仁迫不及待的从马上一跃而起,在空中抽出炎血刀,向着刚刚落下准备抓人的空中人形蝙蝠狠命的砍去。 话说,这也是墓第二次遇到燃烧生命的状况了,第一次遇到的时间是在血卫试炼,是一个牛头兽人仗着不会死亡燃烧了生命本源,而根据当时其他试炼者惊骇中透露的信息,燃烧生命本源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们谁不想老爷子活着了?”于辉再次出声了。 而且,他的玄龙罡气罩在那无穷无尽的压力之下,已然压贴他的身躯,极度高温更是似乎马上将他熔为金水之感。 每日排在梅府门口等候领粥的人很多,甚至有很多穷苦人家在门口搭着简陋帐篷住下。曹唯每天都要去米店拉回当日的米粮,生活忙碌却有意义。 反正不管怎么说吧,南雪钰这一下在京城,甚至在大燕,那都是名声大噪,无人不知,荣宠无限,无人能出其右。只待行了册封礼之后,她的身份正式定下来,到那时就算是南正衍见了她,也得行个礼先了。 下了山,燕王找见了自己拴马的地方,这是匹上好的汗血宝马,随自己征战沙场好多年,燕王抚抚马鬃,笑着说:“马儿,今儿就会咱们北平城!”宝马似乎听懂似的,仰天长啸了一声。 “妈的,居然敢抓伤老子!”杨漠摸了摸脸上的伤口,疼的一阵呲牙裂嘴,愤怒之下,再次挥起拳头砸在了叶幕的腹部。 葛俊和李飞跃心照不宣,顺天城都已经乱成了这幅样子,自己带着人马也攻到了皇城门下,却依然不见皇城内有什么大的举动,这……说明了什么? “冰冰,现在在哪里工作?”陆少谦轻声问道,经过刚刚的吵闹,冷紫冰倒也是不会对他摆着一张冷脸了。 原因无他,李自成乃是摩尼教真正意义上的首领,也是反军里的领袖,现在领袖不在了,接下来……又由谁来掌权呢?!! 第一百九十一章 演武练兵 成亲之日,劳累一天,又是给祖宗磕头,又是骑马游街,还被宾客灌了个稀里糊涂的,为的不就是洞房花烛夜最后那一哆嗦吗? 赵孝骞怎么可能会错过。 那些结婚当日洞房里睡得跟死猪似的新郎官,咋想的? 就算给自己整日的辛苦付出酬劳,再醉再累也要咬着牙把房给洞了,不然多亏。 赵孝骞果然不是亏 他们也知道父亲敖中天的脾气,决定的事情,从来不会轻易改变。 “你明明知道,这样做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却还是调了这么多人对付我,为什么呢?”洛千帆疑惑地问道。 工藤大野没有回应,似乎在思考些什么。如果他把诸葛南交给洛千帆,他的制毒计划就会泡汤了。 作为基建狂魔的民族,等发展十年之后,王晨就可以考虑着手火车了。一条南北东西直达的火车出现,绝对可以保证帝国的安稳。当然这些都需要慢慢发展,只要国家平定下来五年就差不多可以着手开始了。 “王公公这里的一切真的不敢相信,百姓们居然如此的富裕。”孙传庭很是惊奇,比起京师的百姓,这里过的也太好了吧? “奥,那你就说说吧!”县令大人盯着潘大头,不放过潘大头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但是这个时候,典韦那足以让他生气到爆炸的声音却传入了他的耳中。 就凭严白虎现在不到1万数量的战斗力低下的士兵,以及麾下并没有多少谋臣武将,没有一个能力出众的幕僚,就想要和江东各大世家相斗争,可以说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了。 “呵呵!”白芍被掐住脖子,脸色胀的通红,呼吸艰难,用力的扳着仇九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可惜并没有太大用处,反而让仇九的手掐的更紧了。 多铎皱了皱眉:“这里比山海关还要难打吗?”山海关是大关,那里绝对要比仙霞关要大很多。虽然都是天下山关,可是有些地方却是依靠天险之类的。 青虹看了看,地皇太子也没有拔脚走人的意思,也不再废话,六人一起腾空向青溟、青迪的位置飞了过去。 当时云泽地区偏僻,倭寇根本就没有怎么驻扎部队,在加上兵力不足,消息传递困难,又加上前线吃紧,云泽地区的几个倭寇被杀,竟然没有派遣部队来报仇,好像跟怕了王天杰似的,就连伪军也感到心惊。 “灭神针对hko和乐是因为首领刚死,人心不稳,所以从中挑拨离间。那针对蝎尾,是不是有可能和间谍里应外合?”夏云。 “你若有勇气和我一战,我也许会饶了你的。“这就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而聚灵岛内的妖兽,不过是炼气巅峰而已,四人之中最弱的青溟也能够在聚灵岛内打横着走。 虽然知道这是一个阳谋,而且还是为了对付破灭魔人基普布的,只是破灭魔人基普布觉得自己的战斗力很强,地球的装备能挡不得住他,只要确定我梦还活着,并且还拥有能够地球之光,那么他破灭魔人基普布还是得上。 关宏达的厉害,十里八乡就没有不知道的,寻常几个村子里闹矛盾,一般都会请他出面当化解纠纷,有些乡镇警察办不了的事情,也都会请他出面。 “想要针对蝎尾,就必须有一个十影,但难点在于尚未有十影的情报,不好做对策;雷之国这次由hko进行支援;lk南下支援乐;水之国的话,就由黑莲和怯前去。”佳子。 第一百九十二章 边境敌袭 今日校场演武,赵煦叫来了文臣武将,自然是有目的的。 政事堂通过了兵役法,然而颁行之后仍然阻力甚大。 文官们都明白兵役法是个什么性质,知道这是要挖文臣的墙角,自然不愿太配合。 而兵役法的很多内容,必须要有朝堂和地方官员的推行,其中包括募兵的挑选,兵员的待遇,所属地的厢军和乡军的操练, 交流会在后天举行,杨波完全没有必要来得这么早,但是他实在不愿意住在金陵,早点过来,也可以转一转。 对其他人来说,这简直是作死,可如此荒谬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陆羽第一次,竟然在身体方面还有了选择,怕是不管哪个世界,都很少有这样选择的机会了吧。 这个世界的纸张真的很好,很多都不是用木材做的,而是用一种很奇特的原料,比羊皮还韧,洁白不说,可以放置的时间也很长,不用担心坏掉。 “请大神!”上古圣皇冷哼了一声,随即猛的往泰山中央使劲一跺脚,这一脚看似不重,但却感觉整座泰山好似震动了一下。 这下子他只是担心储物空间不够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怎么补充资源了。 或者说……更确切的说,是他的后背困住了一只鸟,全身燃烧着绝美火焰的,绝美的鸟。 祝元英一边说着一边注意徐佑的神色,却见他对这样惊天的内幕毫不惊讶,甚至表情还有点想笑,于是很明智的再次闭嘴。 救护车的位置,本身就靠近车队中心,除了那种投掷丧尸外,一般的丧尸根本没有机会靠拢,对救护车造成威胁。毕竟里面都是些医护人员,根本没有战斗能力。 没别的原因,田恬受伤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人家出院,无论如何他都有必要亲自过来一趟。 他犹豫了一下,干脆运转起天引道诀,神识再次释放出去,旋即他就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面对凌风笑这样真正的高手,牧凡当然不敢放松,所以连续两刀劈出,还有数道风刃也飞了出去的。 牛大根他们三个带着部队,挨家挨户的去查看,情况基本上都差不多。 “vae的这波操作已经不能用无敌来形容了,实力一吹四,这难道都是vae算计好的,真的是太难以置信了。”娃娃吞了后唾液后不敢相信的说道。 在这一刻,没有人去惊奇之前铺天盖地袭来的红色光束为何能够如此准确的、在没有伤人的情况下,将他们的重重装备、交通工具给击毁。 慕容德就是不说话,眼睛盯着远方,肖凡走出去时的背影,他当然从城墙的监控上看见了,他在期盼,期盼那个神秘老人能为他为慕容家创造奇迹。 “这就是说,这是比赛举办方、军方发来的讯息!”带着这样的念头,陈释开始仔细的看了起来。 说着霍尔一挥手将泷望收进空间,紧接着在布置了一下周围安全之后,霍尔也进了空间。 徐国仁他们这次缴获回来的战马,在分给其他团一部分当做骑兵通讯兵使用后,仍能余下八九百匹。 一会后,在水下几米处,南宫云遥他们一行人也是望着眼前的情景惊呆不已。 它们有的高耸入云,有的逶迤伸展,有的像飞腾的巨龙,有的像偃卧的老牛,可谓姿态秀逸,令人一眼望去振奋不已。 酒楼内所有人都在争论着,尤其是说道无量山主和圣魔时,一大堆人不禁恍然大悟般不断点头,江萧要了一坛酒一腿兽肉边吃边听,似乎他这么一弄,这混沌一族下面的人就会把事情搞大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军报入京 烽火,仍是古代传递军情最快速最有效的方式。 寒冷的子夜,地堡的烽火毫无征兆地点燃,紧接着,相隔数里之外的另一座地堡看到了烽火,于是立马也点起了烽火。 一座座地堡相继收到了敌袭的军情,烽火也一个个点燃传递下去。 冗长的号角在寒风呼啸的子夜吹响,声彻四方。 与此同时,第一个受到袭 此话一出,直播间内的数百万观众,全都听到了!下一秒,弹幕疯狂滚动了起来。 “噗”一声,笑了出来!不过,刘鑫会有这样的一个举动,纯属正常。要怪只能怪对方冒充了一个不该冒充的人。 刘奭与宣帝的分歧就在于此,宣帝对官吏的要求是非常严格的,稍有不甚就会受到重罚。刘奭看不下去,曾当面顶撞宣帝,当时把宣帝气得浑身发抖,差点当场就把他废掉。 温格唯一一次击败穆里尼奥还要追溯到2015年的社区盾杯,在那场比赛中,阿森纳1-0击败了切尔西。 我被刘鑫一段说得有点憧憬,要说对乔万里的恨,只怕我比刘鑫深得多,在局子里被打的那次,我受的伤也比刘鑫重多了,肋骨断了好几根,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恨得牙痒痒。 瞪羚、鹿羚、长颈羚、长角羚、黑斑羚、陈虎在向西探索的过程中,至少出现了五种羚羊,只看的直播间内游客们是眼花缭乱。 一百万真爱粉什么概念?至少要几千万人气打底才有可能,这简直丧心病狂,陈虎已经无力吐槽了。 我把自己最后一个疑惑偷偷问钟素,见钟素点点头回道:“他就是局长!”我顿时有种被雷劈的感觉。 “是哪个?你说给众位听听。”崇祯不急不躁地问了一句,似是极为随便。 这个工作十分繁琐,好在今天下午不用出去,陈虎有大把的时间来制作,而这时,喵播那边的私信消息,却是在闪烁着。 隔着墙面,虽然没法完全看清楚柳云意的脸,白婉婷还是如芒在背。 在所有的灵魂被封印之后,出现了许多封印的力量,用神迹的光,一层一层地包裹着这座山,使这座山的震动开始减慢。 一道信息提醒出现在了w的视网膜上,w站在地上,她的体能有些损耗,呼吸稍微有些急促,但随即w平静的深呼吸了一口气,她紧紧握着离子切割器看着面前的三个星纹持有者。 这个中年男人便是斐兹罗将军,他是军方特种作战部队的高级官员,他与白父的交情很深,而他这次前来技术开发局也是因为白帆的事情。 只不过今年不同,一连死了两个嫔妃,且先前都是主位嫔妃,多少有点不吉利。 “相公,你尝尝我做的珍宝酿刺参。”岳晴湖笑语盈盈地给霍沉汐盛上一碗参汤。 醒来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鎏金纱幔,其次是正午灿烂又刺眼的阳光。 怡亲王夫妻另外置办了嫁妆,是以和硕和惠公主出嫁的规格也是极为风光了。 向少牧日本之行被白依钳了一路,现在转身就用在承诺身上,果然每天都有那么几次想割死向少牧。 “嚣张,别忘了这天地间还有天主存在。”昊天帝君双拳紧握,法则笼绕,轰轰几声,耳膜刺痛,周边的几颗星辰炸裂,这一拳竟然不是针对雷帝,而是这星空的星辰。 卫怡宁总感觉有些不太舒服,这样下去根本没有任何的好处,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没有任何的选择。 第一百九十四章 畏战者斩 跋山涉水送来汴京的军报,令政事堂的大佬们目瞪口呆。 屠戮宋军两千余,夺堡拔寨二十余,掳掠边民上万,很显然这些数据证明,这已不是边境的小摩擦了,而是正式的战争。 就连堂内的赵孝骞也吃了一惊。 战争来得太突然,赵孝骞很清楚,其实大宋并未做好迎接战争的准备。 龙卫营的将士仍在操练火 “我们还是先看看厂房吧!”姚建国谢绝了方圆的邀请,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厂房微笑要求道。 其实早在拉他上楼摊牌之前,苏婉宁已经想好了最坏的结果。以她目前的社会地位和经济实力,跟秦景琛离婚无异于是一种降维打击。 苏婉宁的脚步瞬间顿住,两手端着两个杯子,僵在了原地,瞬间不敢动弹。 这片荒漠,与世隔绝,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这片荒漠之中,竟然有一座城池。 “对不起米拉!”艾斯特沉默了一下,最终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 而顾长歌那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盯上了准备下锅的食材。 虽说众人都鄙视,可表面不敢表现出来,万一被记下来秋后算账,真就大发了。 顾长歌也没说什么告别的话,谨慎的在恶灵视角中看着唐昊远离而去。 战士们跟着他朝反斜面工事跑去,之前听许大年讲过,让吴世贵这个老兵知道该怎么做。 声控灯打亮,照亮了两边挂着一排排的各式衣服,谢妍婷进去焦急的开始挑选。 但是现在,主角有了一个主意——这些虫卵就是他对付蝗虫的最犀利的武器。 在海上漂了三天时间,这趟出海有收获,但不像上一次那样收获大,捕捞到的都是常见海鱼,没什么稀罕东西。 这种状况,能不能改变?能,但是两家公司都没有朝应该走的方向走。 对于某些人来说一百美金也许都难以拿的出来,但对于另一些人来说进去只不过是一个数字罢了。 他牵扯的行业已经足够多的了,玩具业,他没那个功夫,也没那个心力。他的目的只在于投资,明眼人都能看到这么大的一个市场,如果能在里面分一杯羹,想来是很好的事情。 演艺圈情侣大都聚少离多,有的时候,他们甚至连正常情侣之间应该有的矛盾和磨合都来不及发生,便因为时间和空间的问题告吹了恋情。 不止灭天魔在暗忖,便是身处遥远地方的周鸿运也是如此自语着,虽然被白亦冰一剑洞穿紫府,她无比狠绝,可周鸿运却依然不愿放弃这段感情。 团长根本没有开枪,鬼子的战机怎么像下饺子一样,一架一架地往地下撞? 虽不知敛君为何忽然变脸直至如此,但沐雪对敛君的心意,作为好友的紫竹是知晓的,她入魔,也几乎可以断定是因为敛君入魔的缘故。 今日是郁风第一天未去参加集训课程的日子,他从山上返回时,虽说时间还来得及,但是一身的疲惫已不允许他再外出了。体力的透支,加上今日早晨没有睡够,让他一回到屋子,便倒在了床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楚青阳脸色非常难看,这几天他为这事搞得焦头烂额,要对付媒体骚扰,还有面对公司员工的压力,警察在查事情,他也在派人查,一点头绪也沒有。 要说这人就是转不过来这个弯呢,要是换成了沈心怡,早就转身走了,再也不能回头的,但人家不是齐爱么,不不是沈心怡么。 第一百九十五章 经略副使 赵孝骞外表儒雅,也没做过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反倒在汴京城有着不小的才名。 可他实际上是个彻头彻尾的鹰派人物,无论政治倾向还是军事倾向,都很严重地崇尚武力解决问题。 这要归功于前世的国家环境,他有幸生长在国家强盛,军事崛起的年代,国家给了他充足的底气,他才有了大国子民的思维。 寇可往, “他们对我有用,希望你不要阻扰。”刘玉成也看不穿袁三爷的修为,见她手上拿着龟壳,觉得她对狗剩余情未了。 帝国之首,却也是这个国家最无奈的人,雷东风的心中忽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望向楼下程蓦的目光多了几分猜测。 叶弦的双眸蓦地瞪大,眼神中盛满着不敢置信。他可是亲眼见到,楚蒹葭已经被他们烧成了灰烬,怎么现在又会出现在他们跟前? 本来她想跟着希风出去并不是真正去看看尊雪国,而是想借机出去找墨惜白,希风还年轻,不经事,能力也无法与白宏天抗衡,另外一方面来说,他毕竟是白宏天承认的孙子,如无生死选择,白宏天不会动他的。 “我已经出来了!”袁三爷身边的地上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吓了她一跳。 除非诸葛云意料的是,意料中的恐惧并没有来,来到这里的反而是一阵阵舒服的感觉,让人很是迷恋。 “好好好,你们是来打劫的,不过,你们来打劫之前不会先看看自己的实力够不够吗?”李明轻轻一笑,轻声道。 眼看它们就要打起来,突然所有怪物同时露出畏惧的神色,它们不甘的扔下地上的死尸,加入到后方滚滚大军中,不多时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知道,越表现出他对叶锦幕的好感,江老爷子对这件事情的支持力度,就会更高。 无数邪族以百万为一个方队散开,深紫色的屏障在方队的表面展开,同时位列其中的邪族以自身邪气幻化形成了一个电钻的模样。 虫兵们同时扬天嘶吼一声,似乎有所回应,一时间,杀戮气息猛然增长了一大截,竟然全然不顾防御,仿佛利刃一般,冲向紫峰山修士的队伍之中,顿时,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而送到楚越这里,陪着楚越一起生活,相当于给朱晓枝一个新的身份,或许可以在人类社会静静地活下去。 喊声报告都有错?让你感觉正确事,我怎么知道你对什么事会感觉正确,早知道这样自己就不喊报告了,枪打出头鸟真的是一点都没错,喊报告的士兵现在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能愣在哪里不说话。 “皇后、太子,陛下乃是气急攻心,胸口於痰,半夏有燥湿化痰,降逆止呕之效,只要服下这碗药便可转醒。”王远崇将碗端到了李隆基的床边道。 激烈的动作碰到陈飞宇的胳膊上的伤口,陈飞宇龇牙咧嘴的呼痛。 地球上的主流操作系统都不怎么适合灵魂力量强大的法师,而超级计算机‘亚当’的操作系统又有些太过于复杂,总体来讲都不怎么合适,亚当需要整合它们,然后编写出一个可以适配于起源之火和新的使用者的系统。 赵振宇不是蠢人,他也曾自诩为高手。若要给自己的操作和意识进行打分,即使拿不到双s,至少也有两个a。 北地灰狼落回地面哀嚎一声甩了甩头,对任何野兽来讲,最脆肉的部位都是腹部,即使少年力气不大,可依然让它感觉十分疼痛,以及愤怒。 第一百九十六章 楚王骂街 战争,就这样被定下来了。 这一次大宋不再求和,在赵煦和赵孝骞的力排众议下,大宋与西夏的这场战争即将开启。 脊梁被打断了百年,赵孝骞要想办法把它接起来,首先要从军队下手,其次便是精英。 赵煦一锤定音,结果无法改变,章惇等人只好从命,而且不敢阳奉阴违。 从赵煦认真的表情能看出,他 但若是此时唱给贵妃,岂不是由狂放不羁,变成张狂不知天高地厚了么? 苏默看起来十分颓废,沈明珠的死因她也是知道一点的,本来沈明珠疯疯癫癫过一辈子,兴许也是好事,却不想,三年,就这么离去了。 焦黑的尸体,燃着火星的木块飘满了整个河面。南岸法兰西的军阵依旧伫立的整整齐齐,而北岸德意志的营地里却是一片的混乱。 正因为如此,身处于‘迷’雾当中,看清楚雾气中潜藏这的恐怖景象。这让她‘迷’惘的同时,不安悄然滋生。 就连樊楼这个时候都没开业了,他们也只能赶时髦的做出一个表态,停止娱乐三天,算是举国同哀一种作为。 他当过佣兵,冲锋陷阵攻城略地,和其他佣兵一起列阵冲敌阵,也在兵败山倒时跪地乞降。 在此时此刻,萧知南的一番言语丝毫不亚于徐北游驾驭万剑一人攻城,甚至还有犹有胜之。 “管他呢,就让我们在这座洋馆中探索一下吧!”元气满满的夏洛特拽着西尔维娅和藤仓优跑上了楼梯,声望,太太等几个大姐姐则是一边保持这警戒一边搜索着岩洋馆。 话音刚落,齐不克双拳前伸,重重打在金佥胸口,将他从人剑合一的状态打出来,然后重重摔落地上,长剑在地面上叮当作响。 青洲面前空气微微荡漾,两道锐利的剑风飞刺而来,淡淡一笑,双足一点,竟然凭空消失。 付炎突然大吼一声,双手在自己三分之一都沾上血迹与汗水混合液的脸上一抹,按梦璐所说,抬起颤抖的双手,试图将十指相合。 就这简单的一声喊,立刻把走到病房门口的御枫吓得一大跳,差点摔倒在地。 要是赏金猎人们找到了英灵们以后给自己短信,自己的手机却没电了,那就尴尬了。 朱倩倩也没有多想,没有减速,要侧身从保连阳身边绕过去。身后,武道高手们纷纷跟了上来,争先恐后的冲出去。 李寺和燕轻舞两人的配合可以说是完美无缺,更加的让他们感到了惊讶无比,远远的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中,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如此厉害。 之前没有多少概率,光是听到数量就动摇了,这下听到更加惊人的数字后,他觉得自己不去,会很不安,虽然他是真的没有承诺过什么,可看到这么多人支持自己要是真狠下心不去,他心里还真会有一种欺骗大众的愧疚。 此时,一切东西都没有了意义,两人之间的结局终究也就是一生一死而已。 “要不,你把阿诺和我们送到森林的出口,我们在前面堵住他们,你也可以趁此机会休息一下。”方离这见缝插针的本事学的不错,可惜对他身上那破烂的袍子毫无用处。 “她怎么样?她还在焰火派吗?”高个子弟子一脸担心的神情继续追问道。 又譬如,蝶泳是从蛙泳的动作上发展而来,是依靠双臂有力的扒动水面,让身体加速前进,和平常说狗刨式又有不同。狗刨式是双臂交替轮动,而蝶泳是双臂同时大幅度的轮动,它活动的是胸肌和肺活量。 第一百九十七章 身败名裂 谁见过当朝亲王大庭广众之下骂街的? 今日汴京城的百姓路人们长见识了。 胖成球的楚王殿下站在章惇的府邸门前,指着章府大门跳脚大骂,引得无数百姓路人惊诧围观。 这可是宰相府邸啊,此人什么来路,竟如此大胆。 互相打听后,百姓们顿时恍然,原来是楚王啊,当今天子的亲叔叔。 皇叔骂 “萧倚天此人我看不透,说不定真的能够创造奇迹。”霍申云面容淡淡,心中对于萧动尘存在了很大的信心。 他望向远方一片灯火通明处,不由想着,龙歌王国是否会有能让他寻到真正力量的契机。 饭食很丰盛,色香味俱全。毕竟是三品大员嘛,吃的总要有些讲究。 “没有条件,咱们就创造条件嘛!”孙享福摊了摊被箍在枷锁里的手道。 这一天,诺德人自提哈之战以来首次攻城失败,来自格陵兰的劫掠者们先后经历了‘围攻’、‘挨打’、‘被击溃’三大阶段,体验不可谓不丰富。 李世民是聪明人,一点就透,他一生最大的两个特点是知人善用和明辨得失。 楚云陌望着身边艳丽无双的林以轩,突然感慨自己很幸福,天下第一美人每天睁开眼就睡在自己身边,这样的好日子还能持续多久?什么时候他才可以坦坦荡荡的笑迎天下艳羡目光? 虽然说建康城总是被后世的某些人认为是一个不太好用于当做都城的地方,话说是这个地方难守易攻!可是陈伯宗却是不这么认为,什么事都是事在人为。有些人不要总是将一个王朝的兴亡归咎在一个城池之上。 他已经打好了算盘,只要他到了剑南,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整军,他要将剑南镇上下三品及以上的将官都换成他从长安带来的人,彻底掌握剑南兵权。 “是,老爷,是妾身错了。”郑氏哪怕再嫉妒恨,在长孙平面前也永远要扮演好贤妻良母,温柔大方的角色。 尤其是那双眼睛,宛如被天使吻过般深邃炯然,让你心甘情愿沉沦在她的眸底。 却也知晓并非是仙人的威力,他那样冲其次也就是稍微厉害一丝罢了。可是这样却告诉她仙人一定能更厉害,所以非常想要到那个修为。 并罗列出一大堆他们两夫妻感情一直不错的证据出来,把李曼蕊气得一时间咽口无言。 “你的部门需要增加人手么?”等其他人都走了之后,林子耽开门见山地问道。 海底和空中不一样,海底的水压可是非常可怕的。这需要非常专业的设备,托尼并未考虑过在海中作战的需要,所以他的机甲最多在海底深入几千米估计就行不通了。 “呵,就怕你没那个本事!”秦梦嫣眼中也燃起了战意。许墨秋赶紧往她身边靠了靠,一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的架势。 “给我那把锤子。”李一刀没有回答柳芳草,而是对着一旁的那些伙计说道。 失不见了,就像被融化分解了一样。显然这块物体并没有形成晶体,相反的倒像是被分解了。 所以这种地下诊所就出现,他们不会看你怎么受的伤,只要你敢来,他们就敢治。 江云涯睁开眼,制止了幽冥王进入血池,他冲幽冥王笑了一下,“我看到娘了。”凌水烟之后一直跟他们一起,如今也在龙墓之中,修为也是精进不少。 第一百九十八章 职在监军 战事即启,赵孝骞却有点伤脑筋。 人活了两辈子不一定什么都懂,赵孝骞上辈子也没上过战场,作为一军副帅,心里实在没底。 战场上自己的安全问题不大,他怕的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如果因为他的指挥失误,而造成将士本不应该的伤亡,赵孝骞实在不知如何向将士们的父母妻儿谢罪。 皇城司的情报 这是一片古怪的究竟,山高地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古朴的气息,却是与邪月曾经所见的任何地方都有所不同。 唐逸之所以那么说也只是刺激下李渊而已,也就在此时,那血液满满的腾空到了九转天轮的旁边,化作一道道的血丝融入了九转天轮当中,九转天轮随着这些血液的融入,光芒之中多了一点妖异的淡红。 唐妃一副正装打扮,美感的程度就不用说了,修长结实的腿,黑色的高跟,林枫的目光自然就被吸引住了。 月夜拍在老虎精的头说道:“不错是不错,就是不会飞呢。要是会飞,就更好了。不过也罢,就先带回去吧。”只见他将手一指,飞剑飞出,老虎精便踏上剑去。 唐逸轰出了一道力量攻击,看出了秦克天的犹豫,而他就是要迫秦克天再次的使用武技,那样的话不管如何,皇城三大家都注定了要倒霉,今日只能在自己的地盘看着别人崛起。 眼见剑光便要击中邪月之时,突然,一道血影自邪月身后一闪而出,一根血骨猛然抽击在剑光之上,顿时将其抽得碎裂开来。 柳姬惊呼一声,堂堂周天境天神竟然神色大变,带着几分震惊收回粉色丝带,一脸痛惜的抚摸着粉色丝带。 和夏天刑深夜交谈之后,离去之时已经是深夜丑时,但秦阳的兴致还算不错。甚至回到秦侯府之后,还让人烧了一盆热水,美美地泡了个澡。 心里暗暗的下了决定,找到机会一定要扼杀危险,血云不觉得唐逸成长起来之后,不会对他造成危险,这是一种武道之人的先天灵觉。 “宋先生是谁……宋先生是谁……”王岩惊悚的冰冷话语声阵阵传来。 季辰咬牙,额头上青筋浮现,看到陆敖这副狂妄的样子,季辰恨不得亲手杀了他才好。 待梳洗完毕,来到殿院,还是不见楚晗人影,双眉这才不由微微蹙起。 两人都一致决定就要这辆红色的,然后销售人员办理手续,马上就可以开走,因为陈实和姐姐都有驾照,所以也不用担心开上路后会遇到交警的问题,他们两人直接就上路。 因为他们身上涂抹了药草,天生对这种药草敏感的黄泉毒蝎没有发动它们致命偷袭,而是想要逃离周浩和天华医师的附近。 这是一件重大的事情,当然不可能三言两语就能搞定,也不可能考虑几分钟就有结果。能在两三分钟做出决定的,除了陈实这个什么也不懂的重生者之外,恐怕世上再无一人了。 沈若风的话,说的云里雾里,上官依然只觉得没什么收获。但是她敢肯定,沈若风一定向她隐瞒什么。于是她一整天都在和沈若风在茶楼上,聊了关于她的生世。 陈实在一品堂等了一上午,两点左右,陆琳琳终于来了,陈实亲自到门口去迎接她。 “可是,爹爹,杨飞杀死严局长,这是我们警局很对多人看到的,这难道还有假?”龙烟雨有些狡辩道我说道。 第一百九十九章 出征西北 相比女人的细腻,赵颢倒是没那么矫情,他没给赵孝骞准备太多出征的用物。 但在出征的前一晚,赵颢将赵孝骞叫到书房,神情凝重地交给他一副锁子甲。 大宋的甲胄,在整个华夏历史上还是颇为出名的,它的特点是甲胄偏重,能有效地保护全身,包括下半身的腿部和膝盖,几乎是全覆盖。 这种甲胄有一个好处, 任何剑法,都有独有的变招施剑手法,就好像一颗大树分出的无数树枝,这也让剑法变得丰满多变起来。 危机关头,陈执却是异常冷静,忽然,他目中报出一缕精光,左手平平伸出。 离开训练营时,在谷口又碰到了那个泼辣嚣张的元嘉和深沉男元豹,估计是元彩凡说的话有了效果,这元嘉只不过是冷着眼睛看了元杰一眼,就离开了,元杰很怀疑,这元嘉是专门在这里等着狠狠地瞪他一眼的。 可以说张伟精心设计的布局很成功,这同样也离不开所有人的努力,李梦飞将他自己的跑车都贡献了出来,算是为这个买卖单从新打开了一个突破口。 不过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如此喜欢罗嗦?有时还是容易产生错觉,自己到底是谁!是雷尔斯呢?还是枫撒旦? 傲、山两妖修为高深,就连yin炁派都甘愿为他们所驱使。与他们做厮杀,难免会出现死伤,这无疑会耗损自家宗派的实力。与其如此,还不如置身事外呢。有句俗话不是这么说的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李郎!出什么事了?”帘儿惊惶地迎上去,扶住摇摇欲坠的李侍郎。 五名蛇人却出奇的站定在了长几旁,口中发出阵阵令人心冷的“嘶嘶”声音,并没有照汉斯基所预感般向雷尔斯他们展开攻击,过了半晌,干脆是一齐坐了下来。 孙权完全没有想一想这俩位尚公主的爱婿与重臣的反常话背后的玄机,而是激起了孙权为维护自己至高无上尊严与决策的好胜心。 “金香玉姐姐,金香玉姐姐。”陆抗妮伸出手掌,期待着金毛鼠爬到他的手掌中。 炫目的光芒猛然亮起,隐隐然我像是听见一阵模糊有低沉的什么话语声,足足等了十几分钟,席卷全场的光线才渐渐散去。 旋即,其他众人也不再停留,纷纷四散而去,开始搜寻玄冥踪迹。 “兄弟,别看你四肢发达,还不知道下边行不行呢,要不咱私下里比比?谁的大谁先?”…听到这一系列对话,我一阵抽搐。 “咝——”吴浩明倒吸了一口凉气,“老婆,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妙,太过打击男人的信心,我怕会影响你日后的幸福生活。”说完她便一把将老婆抱上床,对付她行动比语言更有效。 当然作为猪脚在最后时刻肯定存在过人之处,就在天使之杖掉下去的那个时刻,林杰使用了一招传说中的剪刀脚。 “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是自由的,想玩就玩,而我要养活几万人,所以忙呀!最近米国那边更是像疯了一样,对我公司的商品进行打压,让我损失最少几亿人民币。”陈一刀道。 乐乐是无所谓了,反正她的衣服上都拍有风油精,连头发她都给抹上一点。伯母们什么时候见过这阵势,一路躲躲闪闪的,一时间她们爬得是非常幸苦的。 回到京城的朱珠,已经打好了回m城的行李,离开半个多月,她的情绪也平静了许多。看了看墙上的挂历,她又想起吴浩明的生日,算了算也就在这两、三天了。 第二百章 双面活爹 大军出征,熟人不多。 真的不多,这支三万人的队伍里,赵孝骞认识的人只有种建中和宗泽,其余的都不认识。 此时此刻,赵孝骞禁不住浮起几分诗意般的人生感慨,比如人生过客来无处,比如红尘喧嚣中的孤独,比如今晚试试烧烤,一只羊腿估摸有点费劲…… 龙卫营三万将士出营,道路两旁皆是围观的百姓。 此话一出,周芸惊的几乎当场拍桌而起,沈郁也对沈馥怒目而视,但沈老夫人跟携宁则是吃惊中带着欣喜,携宁更是对沈馥心生感激,沈老夫人则是在这个时候,对沈馥看顺眼不少。 从石力士与巨兽的身上,狌狌已经知道了之前发生的大概状况,对方已经从腓腓口中完全得知了自己的此行目的。 如果面前的这个男人没有这样的一个把握的话,面前的这个男人又怎么可能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接着剩下的暴徒将死去的同伴尸体拉开,继续向室内冲去,接着亚伦丢在地上的火焰炮塔就喷出了长长的火龙。 现在见双方已经杀得难解难分,陵阳君还在奋力反击,但信尝君依旧站在雕像的头上,居高临下,一脸从容,观揽大局。 她本就不想嫁人,但是身在姬家,她身不由己。但是嫁给一个普通人,和嫁给一个以帮助姬家作为“彩礼”的大家族子弟是不同的。做了联姻的牺牲品,她此后余生恐怕都要被禁锢于次。 “峰主大人!您可知道这东西是驻颜丹!虽然它在您眼中算不得什么,但却是我们可望而不可得的珍宝!”施雪雯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壮着胆子对南峰峰主劝说道。 一缕黑色的头发在墓碑后面,邱沫熙也注意到了,她刚想过去就看到有人突然朝着远方跑去。 正院里,宋衿已经被沈郁指挥着下人抬到房间里头,此刻沈郁已经摒退众人,手指蹭过宋衿脸颊,语气里满是痴迷,宋衿却厌恶的闭上眼睛,他此刻挣扎不开,只能由着沈郁作为,此时此刻,他心里仍旧担心着沈馥。 心里面想着,手上因为紧张手心都已经出汗了。一下紧张手里面拿到的是蓝色的水晶球,一看不对劲才换了回来。 叶晨宇对这样的场子很熟悉,以前卧底的时候,没有少在这样的地方混。 抽屉都是没有上锁的,叶子瑜屏住呼吸,一个个的翻看着,可都没有什么重要的,或者特别的信息。 除了之前的引力攻击之外,其他的攻击在大明帝国看来都非常的寻常,并没什么值得期待的。 双方握了握手,表示非常的和谐,但是心里面各自有着各自的想法,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很多人每天晚上不停歇的yy龙羽,梦中与她鱼水之欢,只不过那些全是虚幻的,就连大势力对落雪产业也得客客气气的,这是与生俱来。 香彻声音十分沙哑,他早饭的盘子离开后,庞统和典韦都叹了口气。 厉云泽轻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何以宁停了脚步回头看向他,就见他已然换了一副嘴脸。 可惜,顾北辰的保护滴水不漏,别说采访了,就连一个正脸都拍不到。 毕竟长安集团的福利那么好,而且公司还那么难进,要是能嫁给里面的一个员工,那这辈子可以说都不用上班了。 到了长安后,董卓命人大兴土木,建造宫殿,劳民伤财,百姓又是一难。 第二百零一章 西北砥柱 人是感情的动物,这话一点没假。 三万大军奔赴战场,三万人都是娘生爹养的,可赵孝骞还是特别在意张小乙的安危,因为他家还有一位瞎眼的老娘。 他若是出了事,老娘多半是活不了的,与物质无关,唯一的精神倚靠没了,怎能不崩溃。 可张小乙就是这么执拗,好言相劝他不听,来硬的他就跑,赵孝骞实在不知 他向奈多娜飞去的方向看去,就看到她扑入另一个花精灵怀中,撒娇着。 当然,这在欧洲也是正常的现象,毕竟整个欧洲的人口和面积也不算多庞大。 风灵子一把推开身旁的人,他发出一声清啸,手中忽然凝出一道乳白色的大弓,南宫正林刚刚还想看在值钱的交情上保一下风灵子,但是此时为时已晚,风灵子已经祭出了自己的杀魂,这便算是一件丝波脸了。 他又看了看手上的白布,上面写着六个字,杜子辕反正是一个也不认得。 我这才知道他们是真的受了大伤,连忙扒下周瞳肩膀上的衣服,正好看到一条胳膊粗细的黑印在那里张牙舞爪,像是想要朝着周瞳的身体里面钻去一样。 前面杜子辕是义正言辞,说出来的话让裴明央都愧疚地低下了头,然而到了最后一句却是让所有人都傻眼了。 “发誓,现在就发誓,要不然我就杀了她。”龙哥被刺激到,大声的吼叫起来,手里的灵光变得有些刺眼。 这天,天庭的护法天王,也就是李青莲的父亲李药师正在处理公务。有那么一个不靠谱的天帝,天庭的很多事情都要靠他来处理,若不是法力强大能够一心千用,他可能早就被累死了。 这两个问题前一个是刚刚诞生的,而后一个则是自杜子辕懂事以来一直想问的。 李元昌原本已有好奇之心,但听单卓坤这般说,便也就来到桌旁,稳身坐了下来,只等着尉迟父子进帐一道相谈。 “哼,邱杰那个畜生,我一定要为李艳报仇。”阿东一拳砸在床边上献血流了出来。 “今天晚上?这么说,雅婷不在家么?她去哪了?”陈肖然下意识抬头看向二楼。 这地方,程轫早已经是寻找不知多少回,如果真有什么宝物,相信他应该早已经取走的。 说着赵汃是伸手入怀,居然是掏出不少的东西,其中是有三枚果子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也是透着慑人的戾气。更是有几株宝药,同样是戾气冲天。 天华看着热闹的观众席,突然伸出双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顿时全场安静下来。 林玲这人狠着呢,那毒点子多了去了,把她拉进来有好处也有坏处,她今天可以这样对林妙妙,明天就指不准会这样对我们。 酥晴想着想着,一时有些出神。男人的手环了过来,环抱住她的雪肩,将她搂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就是这么简单!”林玲欺骗了林妙妙,但是林妙妙居然相信了。 空闲的两只大手在她的娇躯上游走,她身子微微扭动着,就像是在挣扎。但这份挣扎没有任何的效果,反而更是激起了陈肖然的欲火。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过分安静的氛围中,有一丝尴尬流窜在两人之间。 其他众的宗教势力在欧拉西斯大陆都是作为异教而存在的,他们往往只能在暗地里偷偷举行宗教活动,以避免遭到圣堂教会信徒们的打压。 第二百零二章 初识名将 章楶的资历不浅,这位在大宋可是名人,而且朝野间的威望名气都非常高。 意料之中的是,章楶是文人。 他是英宗年间的进士,当过知县,判官,转运使,可以说,大宋官场的职位从小到大,他一马平川地踏过来了,仕途颇为平顺。 元祐年间,章楶奉诏出任环庆路经略安抚使,于是这位进士出身的文人一跃成为戍 呼啦啦!几十号人瞬间形成了直径百米的包围圈,见手下们都已经就位,两大团长各自抽出武器,一步步向着斑斓毒蜈蚣走去。 “我们要怎么办?”看着一只没说话的李长风,立花秀问了一句。 看着七种颜色交错的莲蓬,余震感受不到一丝外露的生机,看来所有生机都被紧锁在莲蓬内。如此一来,余震就不必担心莲蓬放在赵笙婷身上,其中的生机外露~而被修为高绝之人发现。 “住手!都停手!”修德大喝道,他虽然嘴上说着要攻击安伦,但以对方的身份,他还真不敢让自己的手下将安伦轰杀。 孙国你对金氏家族并不重视。林宇对金氏家族却很是在意,尤其是金辰。 “不行,这蛇尸墨龙也有一份,算了等他回来再讨论如何分配,怎么说他也叫我一声师叔,总不能独吞战利品吧。”苏宇走到蛇尸跟前,摸着下巴嘀咕着。 但是,这边刚吃过靡染和沈肆白的瓜,转过头来,靡染就爆出这种桃色绯闻,对她的星途影响还是很大。 “你他妈的跟谁吼呢?我是你妈,见死不救吗?”辣椒的声音更大,罗浩伸手一指辣椒,直接开口。 经纪人脸上火辣的疼,这脸真是凑上去让人打了,他还不敢撂狠话。 看着洛羽容貌出众,优雅出尘,身边有一个绝色佳人,端庄秀丽,一半的面容足以倾国倾城,而且随便一开原石就是极品帝王绿。 大家都是恭恭敬敬的和龙王喝了一杯,的确,相当好喝。真是入口绵甜回味悠长,妙哉妙哉。 此刻,大堂上一派钢盔铁甲的将官分级别排列整齐,济济一堂,皆是虎豹之相,萧亦看着下面这数百名的永安军核心将官也在暗自点头。 醒来后的第五天,我身上的伤势才渐渐有了好转,身上也恢复了些力气,原本动辄便是浑身的疼,现在疼痛已减少大半,而且站起来已不成问题。不过我体内的内力还是运转阻塞,很难提起气劲。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因为,妖王让我来时,单独召见我的。”蜘蛛的回答显得很老实。 魁礨宗领队认同的点了点头,就让魁礨宗的人停下来休息,顺便等待其它清剿队伍过来。 此刻,一道黑气杀来直冲天帝而去。天帝无奈只好放弃对陆泽西的攻击躲过了黑气的攻击。 瞬间刀光剑影,几颗方才还在不断叫嚷、求饶的脑袋滚落下台,鲜血喷洒而出,余光中仍是透露着不可置信神色。 可惜天鼓到他手中,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怎么敲也不响。但米谷一拿过去,就又能敲出声音来。 “拿得出来,绝对拿得出来!”涂毅然此时自然应下了,在他看来,前两条,尤其是第一条能够变成方绍远所提议的,那什么都好说。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宗门,就是这样的功法,却直接命中了许多另有所图,或者干脆是在历练中经脉有损伤的修士们的需要上。所以才能让这温月宗在这一片儿到处联姻,几乎不管哪个宗门里面,都有他们家的弟子嫁进去。 第二百零三章 舐犊情深 汴京城。 已是入冬时节,天气渐凉,繁华的京师连路上的行人都少了许多,如果不是为了生计奔波,没人愿意在这种鬼天气出门。 延福宫,庆寿殿。 遂宁郡王赵佶一脸温和的微笑,将一只檀木箱子里的亳州绢帛捧出来,双手递到向太后的面前。 “太后身子单薄多病,天已转凉,儿臣担心太后受了风寒,特 幸而,他看到了拿下季景西的绝佳机会,因此即便兵法有云穷寇莫追,他思索之下,还是决定追杀到底。 杨缱下意识躲了躲,却见一个修长而骨节明晰的手轻轻悬空遮在了她眼上。他的手并未全然放下,离得极近,只用她眨眨眼,长长的睫毛便轻轻刮在对方掌心里,每每两相触碰,那只手便会不自觉地抖上一下。 完颜虎带了几十骑从后门追去,燕青和西村村长、卫队头领商量了一会,下令不许汉部人马擅动宗干府中一草一木,违令者重处。又把人马分成两拨:燕青和卫队头领带一百人前去接应,西村村长带领其他人回西村待命。 “罗处长,这个车位的问题,也不是我定的,是前任局长定的,我们怎么好改变?”贾德海说道。 几人没怎么寒暄,叶晏二人将邰胜带到屋前的院子里,请他用饭。 “叶总说的真对。”沈阳佩服地五体投地,不知道太肥的猪容易被宰,太早出头的鸟会被枪杀的道理。 虽然粉丝们因为自己送了东西也更加努力的给自己投票,让自己的票数跟白锦宝宝的拉大了距离。 萧十一郎没有找到玩偶山庄只能回客栈和连/城璧、徐青藤一起等花如玉的马车来接他们。他回到客栈却发现连/城璧和徐青藤身边多了一个年轻人——“玉面剑客”柳永南。 就在方纯良和苏沫走后不久,别墅的一间卧室门轻轻推开,只瞧一个西装革履,带着银丝边框眼镜的男人走了出来。 我眼前人影一闪,“在”字还在我的耳边,他的身影已经到了皇上那边,立刻引起一阵惊叹,我心中一阵得意。 若不是老八长得漂亮,又得了太皇太后的喜欢,良妃这辈子就难说了。而老七若不是自己性子好,腿脚也自己加强锻炼,成功摆脱残疾一说,谁知道后来他们母子能如何? 老爷子这回真的去逛园子了,夏茉忙招乎大家分开落坐,此时也没法再顾忌了,对娴芷笑了笑,拉起她的手,对阿尔松阿夫人点点头,带着她去给各家福晋见礼。 我想再这样下去,我的心总有一天会变的,总有一天我会妥协的。 吴忧看着劳伦斯感觉到这个家伙还是一个比较可靠的家伙,不像是一些人,靠忽悠起家。 其实吧,这样的事还发生过几次,就在王轩辕一心拍片子的时候,斯坦这老头也给斯嘉丽打过电话。 起初,辰月仙帝也看错了他,还想着把他当成金鱼来养在自己的地盘,以便以后张辰打过来的时候可以多一个替死鬼。 更有很多粉丝已经在网络上隔空喊话,呼吁唐蔓蔓可以早一点复出。 神识朝着距离最近的山洞探去,才一接近,神识便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给完全吞噬,让人无法查探山洞之内的任何情况。 回头望去,余飞惊呆的嘴巴长的老大,甚至自己的拳头都能塞进去。只见那金色巨猿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一根黑不溜秋足足有一人多粗几十米长的金属棒子狠狠的向史前巨鳄脑袋敲去。这是金箍棒吗? 第二百零四章 帐下献计 毫无疑问的坏消息,搞得赵孝骞都有些不适应了。 明明只是数万兵马的交战,西夏突然集结了三十万大军,这显然不是一场小型战争了,西夏这是要往大了整。 所以,到底咋回事?西夏若无理由,不会倾举国之兵发动如此规模的大战,这是奔着要把大宋灭国呀。 经略司正堂内,气氛很沉闷。 本来大宋防御 南方跟着师道然上了车,憋了好久终于问到:“你为什么让她帮你看着办公室,是李氏父子今天晚上会去找你吗?”南方对于师道然的安排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清心决,还真是一个好东西。”辰逸淡淡一笑,随即脸色一变,并不是杀气作,因为他心中清晰无比,冷冷一笑,他舔了舔嘴唇:“狩猎,开始!”说罢,轰隆隆,巨石翻飞,辰逸从洞中走了出来。 猩红的鲜血溅在金黄的塔壁上,他无头的身体已被梼杌一口吞下,连衣服都连皮带肉吞了下去。在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被这只凶恶的巨兽杀死之后,紫袍男子非但没有丝毫伤心,眼中反而多了一丝满足。 他说完之后,也不管其余人的反应,提了长刀就冲向青年,其余五人因为有一人受了伤的缘故,只有了四人,这四人手中拿了武器,眼中充满仇恨的冲向史炎。 在日照军官学校讨论会上,充当临时教官的吴佩孚问陈廷甲道“陈校长,你如何看待总司令的这项举措”。 史炎径直的朝着开封府行去,天黑之时,正好赶到了开封城,到了开封,史炎先找了家客栈,就草草的休息了一夜。 做完这一切,辰逸拍了拍李驰的肩膀,没有说什么,缓缓的转过头去,可这一转头,噔噔噔的连退三步,瞳孔猛缩。 陈宁看到载洵如此郑重的神态,知道这是载洵的肺腑之言,可自己不能告诉他,“王爷呀,国家不等于你们爱新觉罗的江山呐”。 只见那道能量屏壁只是抵挡了片刻之后,便被那无比滚烫的岩浆融化,在岩浆滴落到王轩龙身上之前一秒,他已驭动真气躲开了这致命的岩浆,而滴落的岩浆直直的全部洒在大理石瓷砖上,径直将数块瓷砖熔化与其融为一体。 就在这激动人心的瞬间,充盈在整个爱河空间里的一切都忽然仿佛中了定身法,变得无法挪动分毫。。 斗兽还没有开始,整个场地全部被喧闹的人声包裹住了。除此之外,春末的气息也是将整个场地弄得燥烘烘一片。 这次来港城的主要目的是还安琪儿一个心愿。安琪尔心满意足的走了,去了另一个世界,杨肖也完成了黄总委托的事情。这是否也形成了一种因果关系? 但是,无疑的这种大而化之的关怀正中墨堇年的心意。本来就是一个嗜血的杀手,此世也从没有对男人有过什么幻想,和风疏狂在一起的开始也顶多是利用居多。 林妙妙惊恐的看到,已经瘦成枯骨的母亲。如同填充的气球,干瘪的身体又重新鼓胀饱满起来。 “我以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府城真没来转过。”叶三娘琥珀色如猫眼儿般的眼睛看着她说道。 所谓的老十一,并不是说他是秦狰的十一弟,也不是说,他有十个亲哥哥,只是因为他在族中这一代中排行第十一罢了。 叶隼的这个回答倒是让路也听着微微一惊,百鬼院家有着千年的底蕴,在他们镇宝中封印的再怎么说也应该是曰本的英灵居多。 第二百零五章 令许掳掠 赵孝骞献的计策其实没什么高明的,都是兵法里写烂的招数。 但他的高明之处在于,他说的每句话,都是可以堂堂正正说给敌人听的阳谋。 阳谋,最是无解。 宋军围盐州,你救不救?不救我就打你西夏的国都了。 宋军弃盐州,分兵四散,在你西夏境内到处杀人放火,袭扰城池村庄部落,你追不追?不追我 不过后来老了就不再管这些事,在家里没事就养养狗,他爷爷训练出的猎犬那可是出了名。 为什么她都已经这样细筛过糠地搜捕凶手了,凶手还能逃之夭夭? 可是看到求弟的惨状,那些深藏的恨意就如火山一样,瞬间爆发出来。 “陈天明?”叶凡有些欣喜,他没想到陈天明会出现这里,但是紧接着他又目光一黯,不过前进的脚步倒是停滞了下来。 没有念能力,他这个“主宰”天赋的初始威力,绝对要下降一大截。 也只有一些城里人自以为山中的野生动物就是好东西,认为野猪肉好吃,一些不懂的会花大价格购买野猪。 用井水稍稍梳洗,又吃过刘德明一家特意买回来的早餐后,傅九套好马车,羽林卫也整装待发之时,孙棋领着早前的几个队员,突然来了刘德明家中。 被称为沈总的男人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视线在那个转瞬即逝的背影上略过。 自从化形出生,只有他们杀别人的情况,没有别人杀他们的事情出现。 不仅仅是他,在他通知了分析部的其他人的时候,整个智囊团都是瞬间轰动起来。 我发现这爷们眼圈有点红,我明白他之所以有这种反应一定是受刚才那句话的影响。 蓝逸轩一脸的忧郁,他知道大家都等着他的消息,然后好准备该怎么应付。 “没有吗?那你干嘛从来都不找我?为什么我每次都找不到你?”穆艳凡步步为营,一步步紧逼,唐江召只能是一步步撤退,一败涂地。 这人长什么样,我记不住了,只知道他肩头有勋章,难道是个军人么? “马哥?”宁海用一种询问的眼神看着我,意思是这种人还要救他么? 范筱希眼里的泪水更多了,透过朦胧的泪眼看江慕宸,她边哭边摇头,表情很绝望。 听着他这套歪理,我有心辩驳,不过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林世贤轻轻皱着眉头,然后摆摆手,示意两人离开。那两人没多说什么,恭敬的点了点头,就转身走了出去。 不过,我心里明白这妮子是在许愿呢,看着她一脸的凝重,嘴角似乎泛起了一丝的苦涩,随即又是会心的流露出一丝甜蜜的笑意出来。 前一刀已经建功,我可不会傻到再去跟这头大力的丧尸硬磕,此时有利的局势已经奠定,之后就是跟这头丧尸游斗,伺机扩大战果。 元婴、元神修为归为高级弟子,赐墨玉紫金牌,上刻苍松傲风纹,寓意百折不挠、脱颖而出。太虚宫的大部分执事也都是由高级弟子中抽调而出的。 秦之所以能一扫六合,这种军工制度就是最重要的因数之一,毕竟这种情况下,一个全民拥军的势力,他们在战场上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是其他人所不能比拟的。 于中为吩咐完这一切,又将手中的视频资料做了彻彻底底的删除,又仔细确认了一遍,这才缓步走向了肇事陆行器。 第二百零六章 如影潜伏 赵孝骞骑在马背上,身形有点蔫蔫的。 他和龙卫营将士刚到西北,来不及修整便奔赴战场。以赵孝骞这养尊处优的躺平性格来说,一时间还真接受不了。 好久没试过如此勤快了,而且还是急着上战场跟敌人玩命。 看着眼前荒芜的风景飞速后退,赵孝骞忍不住反省自己。 究竟是什么让自己这个慵懒咸鱼的人 当时,她正在仙界的池水旁逗着锦鲤,凤鸠亦是来到池畔准备照照镜子,谁知脚下一滑跌了下去。 “你凭什么说我白痴!就你很厉害吗!你搞清楚,如果不是主人,不对!不是我同意,你以为你能进来这里这么好的地方修炼嘛!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处处针对我!骂我白痴!”嘀嗒气的脸色通红的说道。 此刻医仙脸已经白得不能再白了,他左顾右盼,盘算着从那条道逃走比较安全。 他的面容开始扭曲,方疯子不是白叫的,从来没有人能这么戏弄他!方超猛地转身,两步抢上去,伸手去抓蓝映真的手腕。蓝映真背对着他,根本就没看见,如何能躲得过? 这湖泊下面连接大海,而且被改造的巨大无比,周围地下河基本上都已经被挖空。 腐玉看起来十分惊讶,这倒不是说她有多么丰富的经验,而是现在的网络太过暴力,不经意间可能就中招了。 因为在座的皆是宗亲,午宴并无歌舞环节,而是各位宗亲畅所欲言广开言论之时。一杯酒下肚,宴堂里便热闹了起来。 因为这种奇妙的内心变化,他已经对林晓天和大地集团失去了先前的尊重,不再将林晓天与自己放在一个平等的地位上。 青唯在话语中暗暗讽刺凤鸠是老王八,凤鸠却扇扇紫竹扇,没多大在意。 青唯低叹一声,不再给这长鞭精卫表演时间,对准这横来之鞭,她伸手直接勾住。 在这一瞬间,战士关闭了自己其他所有的思维线程,他开始集中自己的计算力,开始微调自身思维核心与脉冲星的距离,确认其能维持一个稳定的模型。 李玄经一抬头,见到木楚仙人正玩味儿似地看着自己,尤其是听到最后一句,更是顿时背后生出一阵冷汗,连忙点头行礼。 感觉自己的残魂内核都在颤抖,歌利亚还能说什么?别说现在的它只是一块灵魂碎片,哪怕是本体在此,此时也要收拢翅膀做魔,装死降低存在感。 赤龙狐心中怒极,火红色的尾巴携带雷霆万钧之势,朝着李枫当头砸下,虚空之中都响起阵阵音爆声。 残害同门,大罪难恕,常无忌被废除修为,关至阴牢之中,不久后便死于牢中,尸体暴晒于仙道宗大门外。 进了沙海才算真正进入西域,到了这里,才发现这里的人果然和东土长得不太一样。 旁边的古魁、卜右也是暗自惊惧,李枫的强大简直不是他们所能想象的。 “看来得有人帮他们减速了!”石青珊提起内力,双手瞬间在空中画了一个圈,然后双掌朝大船前面的水面拍去。 他大肆编排旧事,诋毁景福仁。可毕思雨一直低着头,没有继续接话。想到老爹的嘱托,王德踌躇片刻转开了话题。 当然,对于财大气粗的苹果和谷歌来说,多花几亿美金和多花几块钱,又有什么差别呢? 牛氏就“哟”了两声嗔了嗔张里正,见张里正板着脸没有半点缓和便陪笑道:“得得得,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不偷听还不行嘛!不横插一杠子还不行嘛!”一边说一边自去忙了。 第二百零七章 意料之外 张小乙没文化,张小乙不爱说话。 但他偏偏能交到朋友,而且交的大多是真朋友,交得又快又准。 主要是张小乙憨厚朴实的外表,在朋友市场太有竞争力了。 一个贼眉鼠眼的,一个憨厚朴实的,两人站在你面前,你会选谁当朋友? 答案显而易见。 于是张小乙在东集市逛了两天后,身边很快聚集了 那虎妖变回人形后不甘的看着我。仿佛还想跟我大战三百回合似的。 “还好。”姚东子没多说什么,他脸色很差,显然还没从刚才的事情中缓过神儿来。 滴血矛随时都可能滴下漫了世界的鲜血,这也是它的恐怖之处,传说被那鲜血沾染上的热闹,都不可能活命。 周围的大树被风席卷而过,呼呼的,叶子纷纷扬扬的落下,失去了生机,只有那让人忧郁的一抹枯黄。 虽然不想承认,付家盛也不得不在心里暗暗承认,他怕了!很怕!要不是还有一口气支撑着他,这会儿,他早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雾层之上山势陡峭,雾气之下坡度稍缓,穿过雾层,南风就想施出身法环绕寻找,未曾想刚一动身,就自树丛中发现了一道石门。 夏晓雪欣慰的点了点头,又是跟韩轲聊了几句后,便进办公室工作了。 “不行,不关房门我睡不着,我床很大的,一起睡吧。”李菲儿大方的说道。 贴在额头的玉简不知道何时悄然掉落,而林亮却浑然未觉,两行泪水从脸颊滑落,一拳骤然挥去,身旁一株不知道已经在此扎根生长了多少年的巨木竟是被这一拳给生生击断。 就在迷醉香神魂暗自松气的时候,一声平淡无奇的声音在林枫的神海中响起,环绕整个的神海,迷醉香本就是神魂进入林枫的魂海中,对于发生的一切都极其敏感,听到林枫的声,迷醉香神魂猛然颤抖。 迪瓦菈和波波菈这对双子对望了一眼,然后同时摸了摸对方的尖耳朵。 苍云殿为混乱域一流势力,如果苍云天天才一辈连一个只凭肉身的少年都击退不了半步,传出去,苍云殿也会颜面扫地。 打出零换二的bf战队倒也没有选择强追推塔,毕竟上中两路兵线ob战队都有着超级兵存在,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将兵线反推过去基本上就是在痴人说梦,因此倒不如直接将这第二条纳什男爵拿下。 当初苏逸在蛮妖森林时,还曾被黑煞门的人抓进矿洞劳作过一段时间,知道其中的巨大好处。 墨苒心道不好,这老道士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她一把摸了摸防狼喷雾,用鬼影步跳至大殿离老道士最远的角落。还是离远点好,谁知道一会发生什么? 上一届端木筱曼同样是作为宾客而来,那一次,圣尊也才二三十岁的年纪,有了冠绝天风的美名。 白益尘肩头故意被江东铡刀划伤,紧接又装出内伤发作,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拼命稳住身形,一跃而起,跳下青龙山朝西面大森林飞去。 一声天崩地裂的声响,鳌头矶的天空真的出现了蛛网一般的裂纹,眼见着就要迸裂了。就在这个时候,鳌头矶深处一声传来一声凤鸣,紧接一件法兵铺天盖地从深处伸展而来,竟长达数十里,朝铡刀和紫金神葫盖去。 浩大的声响传出,周围的火焰墙壁都在颤抖不休,产生了凶猛的晃动。 第二百零八章 首战雪耻(上) 目标是早就定下的,卓啰和南军司,西夏的十二军司之一。 它就在熙州的北面,梁太后倾举国之兵而寇边,不出意外的话,和南军司如今驻守的兵力不会太多,兵员都被抽调到梁太后的三十万大军里去了。 这也是梁太后的一记昏招,多大仇多大怨,非要举全国之力来打这一仗,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西夏的实力。 兵力 柳道飞的心情真的很好,虽说对收视率有点信心,但当这个收视出来以后,还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不得不说,他实在幸运之极。要知牛的血型多达四十种以上,他的血就正巧能与神农之血相合匹配实在是运气超牛。不过他并不知道这一点,他只以为是血就行。若是知道的话,他不知要叹自己重生为牛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了? “命令粉碎者方阵,立刻出发,既然它们要走,那咱们就好好送它们一程!”韩道声音中透着杀气,对着身后的一号谭雅吩咐道。 这可比现在很多演员要强,不少演员演动作戏没问题,演表情就犯难,一个简单的表情镜头都必须反复重拍才过关。 虽电视剧没有太多提前透露的消息,但有些消息灵通的粉丝和媒体已早早到达在那候着了。 “丹尼,不如给我姐妹点面子,我们也上去玩一玩。”何朝琼以尽量随意的口吻向陈柏强试探说。 禁军是保护中央震慑地方部队的部队,待遇优厚。西军是地方部队,虽然强悍,但主体也是厢军。 月一乾心中思绪万千,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他这个堂堂一家之主,平日里日理万机也不慌的主,现在却对台上那少年的死活问题,犯了难。 “哎呦,良辰,你怎么来了?”出来开门的王涛一脸惊讶的问道。 晁盖却心里明白:以做生意名闻天下,其它方面只能算默默无闻的梁山,绝不会象表面那么简单。 因为要用到一些做特效的材料,但是现在这个社会,国内估计不会有那些专门用作影视特效的材料,如果有,那可能要去剧组才能找到,而剧组也鲜少会自己制造特效材料,大多会是从国外进口过来的。 他赶紧放开神识查看了一下,这一查才发现,周司令这会儿竟然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内。 “看来,你是没有更厉害的神通了!”哪怕这一击,变得更加强大了,姜辰依旧波澜不惊。 随着几针扎下去,这个姑娘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起来,随后,她的气息也开始慢慢的恢复,朝着正常的水平迈进。 这黑熊怪只有天仙的道行,是妙玉弄来守山门的熊妖,里面发生什么事,以他的道行根本就感应不到,懒的跟他废话了。 “让所有人都不要慌。我自有办法。”李辉沉静的坐着,淡淡的说道。 按照她的计划,我们离开松洲镇,先来到了成都。当然了,是她拽我来的。 怪猴对火凤的闯入极为不满,挥舞着合金钢管一般的拳头朝自己的巨胸上猛锤了几拳后,对着火凤就是一声咆哮。 莫名的,他想起三年前以为言漫漫死了的时候,在昏迷中做的那个梦。 长安城也好,杜睿现在所在的万年县也好,虽然也有着坊市,坊和坊之间却没有高墙隔离,不禁往来,更无宵禁。 “难道?”牧枫一惊,玄阴之体,乃最适合修炼的体质之一,乃天地之间的宠儿。 第二百零九章 首战雪耻(下) 大宋从立国起,便与“耻辱”二字脱不了关系。 国家积弱,忍气吞声,每年都要送上岁币,纵是与邻国签下了互不侵犯的盟约,仍时常被强大的邻国以武力威胁,勒索。 好不容易奋起抗击,一次两次兵败,久而久之,大宋习惯了战败,君臣和军队那点可怜的羞耻心也渐渐麻木,直至消失。 然而,这世上永远不缺热 曲萧‘嘿嘿’一笑,揽过陵安公主的柳肩,给程氏恭敬的磕了一个头。 陆凝转眸认真的看向了陆林恩,有几分依赖,一双浸了水的眸子有几分雾气,紧紧咬着唇瑟瑟发抖。 “我们过去看看那些儿郎们的箭法如何吧。”赵王妃笑着对众人说,她年长赵王三岁,但因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四十左右,面如满月,笑容可亲,在皇室中人缘极好,所以高皇后才会让赵王妃来主持这次赏花宴。 她答应过他,会陪他一起进宫,等他长大时,娶她,可是她却在他安然入睡时悄然离开。 不断的加班,天天的加班,总裁再也不像前一段时间,每天准时下班了。 苏晗绝美的身姿映在灯光下看的恍惚不真实,眉宇间不服输的骄横透出本意。一顿夹枪带棍的反击。 就这称呼,这态度,要说这位师父对徒弟没什么心思,那她就把一整盘芋球吞完。 两个男人各自怀着各自的心事,一杯一杯的喝下了如宝石般绚丽的酒。 这番话说完,众人皆是不敢置信,像是听到了一出高超迭起、激荡起伏的狗血剧。 深邃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面前的人儿,眸底铺垫着暖意,傅恒之薄唇轻牵,低沉悦耳的声音缓缓回荡在两人之间,“好。”只一个字,却表明了他的态度,不管她做什么,他都是支持的。 刚刚只有助攻,上半野区被抢光,只有一片野区经济的他回去只够一双鞋。带上真眼,换上扫描,董明春便直奔下路而去。 但是,却很少有人知道,在这两种世界之外,还有一种世界,叫做万魔之届。 在加入了一味灵药之后,整个丹炉突然变得无比狂暴,发出令人耳鸣的震颤声,嗡嗡的让所有人头晕目眩,极度难受的感觉涌上来,老头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白儿的灵魂我也琢磨不妥,里面那一丝炎黄之色,高贵而神秘,遭到天妒!真是因为如此,我才将其封印,只是,没想到虚天圣体恐怖如斯,竟然在这个阶段就松动了我的意思封印!”,大帝感慨的说道。 诸位恢复修为境界的内地同胞,瞬间聚集起来,趁机袭杀王庭战士。 同时,一道道黑蒙蒙的气息缠绕而来,化作一层天幕一般,围拢而来,要将秦尘困在这其中。 董明春倒是不在意对面针对自己的打野,他有的是选择的英雄,皇子赵信没了,还有奥拉夫和盲僧,而且盲僧才是我最强的节奏型打野。 远处躲藏着的刀疤男子听到这话,双眼猛然瞪圆了起来,眼中更是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因为,就算是汪康都不知道他真实的名字,从他跟汪康开始,就一直以刀疤脸自称。 秦尘没有理会这些人,也没有再度发动攻击,而是转过身来,看向斗篷人天尊。 处罚结果已经出来了,李团结接下来接近一个月的时间无法登场比赛,原本提心吊胆的心情也算是平复下来了。 第二百一十章 屠戮洗劫 将士们欣喜若狂,他们甚至不敢相信,这场伟大的胜利竟然是他们自己亲手造就的。 阵列已经松散了,大家都在欢呼,忘情地嘶吼,发泄着久抑的情绪,也在默默估算着朝廷的封赏。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至少眼前是。 赵孝骞看着将士们仿佛陷入了狂欢,他的心情却很平静。 一场胜利而已,有必要这么高 而此刻身后那个男子却开口说话了,声音冷淡似冰,没有任何温度,仿佛问董茹就是在问一具尸体。 九重天除了他龙界,人生地不熟的,这是要去哪?碍于对沈梦瑶的警惕心,男人隐匿去气息悄悄跟了上去。 程言看姐姐倒地,心下一慌,脑子一片空白,又听到爷爷的怒喝,心下又是一颤,腿一软便跪倒在地。 而这时,一道黑影如烟雾般一闪而过,手上轻飘飘几掌拍过,直接印中风绝城,风千雪,风潋江,风烟雨四人胸口。风绝城四人脸上剧变,还未反应过来,胸口便已一闷,一口鲜血直冲到喉咙头,身体也向后直摔而去。 当时有几万的百姓涌入朝歌,她们身上唤起了一种奇怪的疫病,并请求让纣王派人来解决此事。 “我不想再听你说了,一直以来你都在骗我,如今你说的话我不会再相信了。”她轻声说着,心里却有一把刀,生生割着她,脑海里有个声音在痛苦地嘶喊:你为什么不给他一次机会?为什么不相信他? 几个士卒一见秦昊生气赶忙跪下来解释,他们生怕自己会遭殃受罪。 卫七郎神色很奇怪,脸色看起来很是苍白,又很疲惫,仿佛是从世事轮回过后的废墟中走出来的一样,只点点头说了起来。 田伯光的轻功虽然说十分的精妙,在秦昊所见的高手之中,也只有东方不败的身法能够跟他相比,不过在他面前,显然还是有些不够看。 姚舟显然是很有经验的,因此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追。陈奥吁了口气,放下心来。今天虽然措手不及地打了个遭遇战,但好在伤亡并不算重。 吴管家一挥手,那名段家兵便再一次扛起了高洋走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吴管家和地谈上的那一滩血。 在独角狮狂兽的一众手下,听到秦翎直接问及关于凰大人的本体的时候,立即都是脸色一变。 不多时,几位闲着的其他的巡逻的弟子看见信号之后,赶了过来。 “那吾可不信,这样,别说我欺负你,吾让你先手,只要你能让我挪动丝毫,就算你赢可好!”多宝继续下套道。 “呵呵,傻孩子,你哥哥基本上没有机会穿便装。”沈沐紫笑道。 叶清玲终究是叶清玲,这直接地就是先发制人,管对面是谁,可总不能让韩国人给欺负到头上来了,她是斗龙的负责人之一,这点形象是必须要维护的。 直升机在空中射击,具有强悍无比的冲击力,可它毕竟不能随时转弯,只能在完成一个俯冲之后重新调整方向,继续下一次的俯冲。 “差不多,花姐看着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眼瞎了呢。”苏婉清嘀咕道,虽然苏阳不会骗自己,但这还是很难让她相信,苏阳居然跟花卿月走到一起了。 这件事情云天宗和刘家搅和在里头,就是个傻子,也能明白一些什么。 四周之人都是愣了一下,似乎都没想到谦虚有礼的司奇,居然会这般不知廉耻的要贺礼似的。只是等到姚娜娜的话语一出,他们才顿时惊醒。 第二百一十一章 遥相捭阖 种建中说得情真意切,赵孝骞相信这是他的心里话。 但赵孝骞还是拒绝领这份首功。 将士们拿命拼出来的战果,他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摘这个桃子。 冒功这种事,很损阴德的。 再说,自己堂堂经略安抚副使,兼大宋监军,只要这场仗能彻底把西夏收拾得服服帖帖,最大的功劳仍然是自己的,赵煦不会视而 苏辰还没什么,白露却是叹息一声,该死的,竟然什么都没有,走,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林飞羽的火眼神通,融入了一丝的太阳之力,化生为太阳之火,一旦施展出来,被火焰烧到,就是很难扑灭,要被活生生的烧成飞灰。 只见府门外依旧守卫森严,巡逻的步兵、马队来往不绝。郗风合手祈祷一番,当下伸手出掌,正击在马背之上。这一掌力道颇大,战马吃痛不住,当即撒欢儿的跑了出去,伴随着阵阵嘶鸣,直将夜空搅的一片沸腾。 “恭喜老爷突破到元婴期。”大胡子三人很懂事,一上来就拍马屁。 据一些他们认识的圣王级鬼修所言,三眼帝君的实力,也是提升极大,闲暇时,三眼帝君曾与五位巅峰圣王级鬼修交手,其中,甚至包括同为九帝之一的莉薇帝君,不使用神眼神通的情况下,竟然不落下风。 他们虽然感受不到帝都中那压抑的气息,但仅仅从远方观看,他们就能够感受到那股非同一般的气质,这只是一个出场而已,就已经在气势上压制了火之国皇室聚集而来的无数修士。 说罢,只见青衡子再次逼出几滴神血,而后封魔碑又是一阵剧烈的摇动,半刻之后,三滴神血突破封印,落在了易寒身上。 莫德海‘哎哟’一声,一个趔趄便趴到了地上,这一下出乎意料,险些将他的牙齿磕掉。 当时,林云想让他们出售青云手机,他们还不愿意,后来,他们发现,青云公司的手机,性能竟然那么好,并且价格也不高,他们还纷纷吓一跳。 但是,最终他却没有这么做,因为,确实没有把握,对方那件至强神器太诡异了,貌似能够调集天地运势为己用,纵使动用至强之力,徐无忧也没有太大的把握能够拿下大头,尤其,如今还处于地形复杂的二次元空间。 刚刚,赵妃月捏碎的瞬移玉简,直接将两人带出了亿里之外,真的已经很远很远了。 李裹儿被捆绑在叶重背上摇晃着两手,好像骑马似得动来动去。叶重怕李裹儿掉下来所以捆的比较结实,即使李裹儿在叶重背上驰骋也不会掉下来。 ——在这来之不易的一生中, 由于两人是跳过了投生盘、直接被投放入世的世外来客, 所以, 注定不会有骨肉相依的父母。 而伊莲娜,将追随着上帝的脚步,和自己一样拥有无上的荣耀与遗憾。 这款游戏,不出意外的话,就算不做什么,都会自动被玩家抛弃。 甚至,说都没有说,徐无忧他们都不知道,还有保护措施,就仿若不知道有空调大巴,还以为只有老式拖拉机呢。 张家缫丝织布的详细工艺流程早已经送到崔成章处,叶重的要求就是让他设计出一套流水线来,部分步骤实现机械化,提高效率。 事实证明,星空大军和岁月神殿的战争确实结束了,而且,还算是一个比较好的结果,星空大军顺利地从岁月神殿撤了出来,也并没有出现太大的伤亡。 第二百一十二章 重要棋子 利益,权力,美色,是考验一个男人忠诚与背叛的筹码。 很少有男人对这三样东西不动心,世上的圣人都埋在黄土里,活着的都是凡夫俗子,饮食男女。 萧兀纳也不例外。 最初不争气的儿子在宋国上了别人的当,被人拿了把柄,萧兀纳不得不屈从,儿子的事暴露出来,整个萧家都要倒霉,萧兀纳只能配合宋国的指 而叶问天这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挂断电话,开车就往家里走。 愠怒的脸看似平静实则掀起滔天巨浪,他抿着唇,微微低着头,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 转了这一阵也到了午时,温瑜看看旁边,建筑牌匾上挂着“满香楼”的牌匾,大堂已经坐满,不断有人进进出出,看起来生意红火得很。 噗!一口鲜血吐出,陈思宇猛然后退几十米,一脸震惊地盯着飞鹰。 他隐隐约约觉得这颗妖丹,似乎和身体有些呼应,所以才毫不客气的接了过来。 陈思宇一边飞着,一边蹙着眉头思考,突然,脚底下一片山川之中,传来一阵打斗声音。 总之自己也找不到原因,为了能四月一号上架,我爆更了一个星期,差不多是正常更新半个月的量了。 至于东胡八部的自己人,则多是在东西南北四军或是王庭精锐之中。 待到一刻钟后,雷劫散尽,姜长生皮肉全焦,肋骨外露,却还存着一口气,向天长啸。 于是二人回到白天埋伏的那块山谷,找了一处靠近水源的地方扎营,决定休整一晚上再赶路。 偏偏体内这两股怪异的气息压也压不服,躲又躲不了,一时间龙傲狼素手无策,几欲忍痛待死。 “我操,你tmd谁呀,敢泼我水”只听范大胆在大叫一声后,便拍桌而起,指着另一桌的叶飞飞就开口骂道。 丫头只是一味的哭,慕惊鸿只好领着她去了碧青居,并吩咐老鸨带丫头去换上一身新衣服,吃点东西。 星光辉、月总管、符意随等人看计划已经进入实际操作阶段,也纷纷围了过来,想看一看朗天涯这个怪人是如何把别人暗域内的程序偷出来的。 大秦对于军队里忠诚的具有天赋的天才往往都会竭力培养,这些人一旦突破到生死境,实力都很强悍,但是却是没有人知晓他们的去向。 冰凉的东西划过她的脸颊,直到她伸手去摸,才知道,那是眼泪。 山峰上那裸露在外的坚硬山石此刻似乎成了不堪一握的豆腐,在气劲下化作了无数残渣碎末,激荡四射。 “超过去,拦截他。”冷傲月一边看着前面的面包车,一边指挥着同事说道。 不过经此一事,镖局众人大都心情大好,再看到两旁的险山恶峰时,都觉得不那么狰狞,反而有些顺眼了。 林枫轻轻趴在浴|室门缝边上,透过门缝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情景,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记得他第一次看到十六夜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公主孤独一人的在庭院之中看着略带凄凉的景色。 不过想归想,该做的事情却是还要做的。难道自己等人就这么被莫甘娜抓住吗? “也就是说,我没有问的,你也就没有告诉我的必要了吗?”幻蜂汐璃了看着塞巴斯蒂安说道,说完,幻蜂汐璃也没有在说什么话,也离开了,只是还远远的传来了一句话。 “别说的那么邪乎,装逼一个!”跑在最后面的卓亦凡终于忍不住吭声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捷报入京 大宋五千兵马,深入西夏腹地,到处祸祸村庄部落,还把西夏十二军司之一的和南军司灭了个干净,一把火全烧了,等于将这个军司彻底除名。 对大宋的将士来说,或许只是顺手的事,反正土地不是自己的,房子也不是自己的,抢完了杀完了,当然一把火烧了,不然留着让敌人恢复建制吗? 但赵孝骞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祸 然后用很长一段话,终于给他们解释清楚了,什么叫做代理,其实说白了,就是他们出钱,帮他们做业务的代表人。 魏延虽然心中孤傲,但是对于战功赫赫并且为人极好的岳飞,他的态度也十分恭敬,尤其是这两年的时间接触下来,魏延对于岳飞也更加的尊敬了。 突然之间凌巅想到了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那就是胖进化后自己还应不应该叫他胖。 现在可不是炫耀的时候,向他们征询能量转换技术该如何在地球推广才是大事。 门卫大爷颤抖的看着江志国,苍老的面庞因为激动,有了一丝血色。 黄世明脸色越来越阴沉,声音也有些急躁,而江流则声音越来越弱。 “你放心,现在安妃在后宫不得盛宠,暂时还掀不起什么风浪,等你成了九王妃,那安妃还得尊称你一声皇婶,那也只能把这事咽下了。”祁风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观察她的细微变化。 像那个叫黑沙门的修真者门派,也就是前几年才成立的,就是因为一个刚刚结成神丹的修真者,登高一呼,靡下就聚集了无数的低阶修真者,所以黑沙门就被建立起来了。 祁风淡淡地笑着,夏日的热浪拂进这凉亭瞬间冷却了几分,令人心旷神怡。 张三一有些越来越糊涂了,而且,柳梦璃上来就盯着他看了半天,现在又直接冷言质问,让他有些不舒服。 诸葛亮思索了一下这样也好,如若不看看这里的人,恐怕他也不会安心地。于此这边也就准备着,他们行走了数月不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刻全军上下的心气劲都挺高的。这么努力终于有了结果,建功立业谁不渴望呢? “姐姐放心就是了,妾身心一定要好好说道一下。”别说甄宓不是很生气,可要说高兴那也不现实。总之这感觉不知道是啥,反正就是不知道心疼自己么? 任务的压力没有了,随时可以返回自己的世界,周扬也感觉浑身轻松。 但史拉格的几个手下可没闲着,他们出手拦下了雅木茶和孙悟空。 所以,朱由校要继续引导,把物理化学等科学与为国为民联系起来,化成经世致用的学问。 马腾苦笑一声:“刘大人就是光明正大过来,就是这样击败我们。放在我们门口根本就不怕我们袭击,关键在于我们袭击我们恐怕也很难……”马腾可不觉得自己出去袭击,就可以随便击败了刘和,别人敢这么做就不怕他们。 仅凭着站在权利巅峰叱咤风雨的双亲,就足以能让她在国际上横着走也无人敢惹。 旁边的蒙常笑着就接了过来:“吴老头我家东西主公喜欢,你回去等着一会儿弄好了给你送一碗。”刘和吃的频率并不高? 所以说这东西还是挺喜欢的。 “行!那就出发!把你的枪换了总行了吧?出门带两支枪,这又不是在战场上!”大伯继续说道。 白凤娇想到这儿,用力的闭了闭眼睛,仿佛要借着闭眼的动作把这种情绪给挤出去。 第二百一十四章 拔腿就跑 捷报入京,举城震动。 报捷的龙卫营将士也觉得脸上风光无限,策马奔向延福宫的速度越来越快。 一路高调报捷,感受着道路两旁围观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那些如雷霆般震撼的欢呼声传入他的耳中,报捷的将士突然有一种此生死亦无憾的感慨。 这场大胜,他也亲身参与了的,当时不觉得如何,然而回到汴京,接 你父亲毫不知情,真的以为只是演练而已,便手持太子印信,前往大营。 这凤凰的身子是用萝卜雕刻的,凤头凤尾雕刻的栩栩如生,雕刻的萝卜用特殊料汁浸泡入味,一点都没有萝卜原本的辣味。 若是依靠这方世界的这方世界的治疗水平,只怕调养上几年时间,也不一定能达到这一个月的效果。 “它们看着都很饿,本官不过是抓了一把米,这没多少时间可就都吃光了。”司马律玺示意刘张氏看那鸡圈的情况。 什么接引什么准提,什么西方二圣,那不过是洪荒神话的现代体系而已,在安宁前世的国度,传统佛门可没这些糟糕的玩意儿。 剩下三组表现的也都不错,包袱很多,看得出来也是为竞演做了充分的准备。 根据目光所及的一切来判断,兄弟会的实力似乎很一般,不过就是一些拿着农具的庄户人家罢了。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往里面扔了几朵采回来的野菊花,枸杞,还有切片的山楂和红枣。 林瞻守在她身边,不让人靠近她,免得有人趁机捣乱把她推下来。 不同于洛阳胡姬楼性感妖娆的胡旋,永安坊的舞,走得是轻灵和优雅的路线。当上百美人甩动云袖时,飞扬的轻纱就像是漫天的晚霞,一个字,美!两个字,震撼!即便比起几十年后盛名大唐的霓裳羽衣舞,怕也是不遑多让。 而这个事件本就是龙魂在主导,白苏在负责,那么这后续的事情,白苏更不能掉链子。 到这个场面,所有人都对工大重新拥有了信心,这绝不是一所骗子学校。 更因为,利亚尼日有人曝光了真正的死亡人数,达到了七十多万人,而刚刚抢下政权的死地暴风组织突然宣布放弃对不死病毒的治疗,开始以最严苛的方式清理。 而站在门口的掌柜则是一个个的上前对着那些人道歉,表示这一次对不住他们,看到这,那个青年眼中的不屑之色更加浓郁。 当主流媒体都开始宣传这事,表示以白苏、张十九、黄正月为首中医交流团已经在组建,不日就会开拔棒子国,整个网络开始沸腾。 宋春忠慢慢扯掉领带,等衬衫上一颗颗纽扣解开后,露出他胸口的那处枪伤。 着这句饱含深情的话语,看着深邃的如同深渊一般的美丽瞳孔,王胜哪里还能忍得住,猛地低头,吻上了林秀红润的双唇。这么多年来的思念,如同潮水一般的爆发出来。 他的眼眸中,闪烁着非常强烈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白羽蓝坤貂站在不远处,对自己摇首弄姿的画面。 这比起以前,最强之时,所化的一道风刃,一道雷霆,更是可怕万分。 这一次居然有这种等级的古兽主动投奔,立刻在龙墓中引起了轩然大波。连那些活了差不多万年之久的老怪物,都一个个出关,亲自到龙墓的大门处迎接。顿时,整个龙墓都沸腾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辽使调停 不能责怪种建中提议攻西凉城。 实在是攻下西凉城的诱惑太大了,这可是仅次于都城兴庆府的西夏第二大城池,若宋军攻下西凉,都不敢想象这是怎样泼天的战功。 兵役法颁行后,大宋的将士们谁不想立功受赏? 种建中也抵挡不了升官封爵的诱惑。 就算攻下后只守了一天,那也算是攻下了,也是泼天的战 崔礼礼天天唤“十郎”的声音,落在外人耳中,倒多了一层旖旎的外衣。 潮湿的衣物紧紧贴着身体,完美衬托出她的傲人身材和曼妙曲线。 说一千道一万,最后都集中在对叶辰的羡慕嫉妒,乃至恨意从生。 说来老马还真是个厚道人,他在心中一直把张楚岚、王也这种正式的八奇迹继承人视为“亲人”。 下一秒,他脸上笑容迅速收敛,同时俯下身子将脑袋凑到了陈梵面前。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人带走,而且,当年如果不是云婵好心救下她,她早就活不到现在,所以,她对云婵的心情,其实是极为复杂的。 “不用。”韦不琛缓缓摇头哑声说道。他抹去嘴角的秽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坚定地看向灶屋那炊烟腾腾之处。 “娘,我先前已经打听过了,这位下帖的恭人一向待人宽和,为人正义,从来不会苛待下人,只不过听说跟林夫人有些关系,想来这次也是想给林夫人出气。”回府的路上,周怀瑾便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姜清宁。 也不怪周里正诧异,木棉这种植物在北方很难见到,根本不会有人想着去种植。 “糖糖,”冯柔的手脚有点发软,糖糖不见了,怎么办?万一又像上次那样走丢了,那该怎么办?她对不起阿玄和薇薇。 剩下的两支利箭毫不停息,仿佛永不停息一般,两支长箭带起的血虹都是长达几十里,在高空中来回穿梭,划出刺耳的呜呜声。 说到枪和刀,也算是自己曾经比较擅长的武器了,但是在这些个专注某一方面的人来说还真是弱的可以。 现在就你还独身一人,排挤你的人到处造谣说是作风问题。不成家,何以立业?为师觉得白骨精还是不错的,上次人家还说你身上毛多,是标准的男子汉。不要揪住别人的过去不放,该考虑一下了。 李显高兴得不得了,听见馨儿好上了百分之八十以上,心中早已乐开了花,差点一激动之下,说出“范医生我帮你搓澡吧”的话。 冥寒枫却开心的笑了,不知道是不是有自虐倾向,他真的很喜欢云荼这种霸道无敌的话。 抱着对秋枫的祝福,对纳兰逸炀的同情,云荼妥妥地躺在床榻上,进入了梦想。 之前散发零花钱的时候亚露很细心的把所有的资金都给数了一遍,由于当初在斯宾塞长老‘救济’的现金并不是太多,现在看来他的大部分钱应该在某个账户里面,所以除去散出去的六十万,现在也就剩下不到三百万。 黎王按照与仓九瑶所言,派人送信前往淮丰,并且查看越君正是否真的已经醒来了。 机甲停放在一边,李显被危曜的超能力死死压在地上,无法动弹,危在旦夕。 “怎么还不走,不是累了么?”越君正看了眼身后一脸郁郁的仓洛尘后先行一步。 “在这里坐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们应该去四周打探一下,就算没碰到那个副帮主,也该多问问一些人,多了解一些这里的环境,好歹不能白来这一趟,两位意下如何?”黄旭开口问道。 第二百一十六章 都城空虚 不可否认的是,萧光敬是个有志青年。 当一个家族走到某个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时,家族拥有的权力其实是可以世袭的,世袭的不一定是爵位,但一定会以别的方式将权力传承下去。 萧光敬,本是一个等待继承权力的人,家族对他寄予厚望,而且不停在他身上堆砌资源,想尽办法为他积攒资历。 上次出使大宋,萧 “你们将这大东西召唤出来,就是为了让这三颗恒星消失?”戴瑞克面对两大帝国最高领袖,毫无顾忌的质问道。 因为辽军也是由很多部落组建而成,当近卫拿着单子进来的时候,自然也有一些部落的士卒给自己的首领传递来刚刚收到的消息。 她恶劣地勾唇一笑,扯头发的力气加大一倍,空气中忽然弥漫开一阵新鲜血液的气息。 卡卡罗特费尽心机的想要布罗利留下自己这边,而布罗利此刻的眼神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说着,他从下面抽出一根木棍,气势汹汹的对王雪松比划了几下。 “不好吧?我们这是一场学术上的交流”来自海贼世界的贝加庞克听得正入迷,背着忽然的声音打断有些不高兴。 长孙无忌看了看坐在其他仓里的那些明朝大臣的方向之后,才笑着说道。 对方虽然比这边要强一点但是也没有强的太多,自己这边未必就不是对方的对手。 电梯门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占据整个顶端楼层空间的大型办公室。 一行人早上行了一段,中间稍作安歇,然后继续赶路,终于是赶在日落之前到了京城。 看着桐儿坐在唐浅浅的腿上,与唐浅浅分享着自己的零食,陈新很想上去说一句,别分享了,再分享一个月都撑不下去了。 一方面,自己的外孙不是傻子,但是,另一方面,自己的徒弟竟然一直包藏祸心。放在谁身上,一时也难以接受。 她只希望她的将来有他,就像曾经一起在锦江大厦度过的每一天,每天清晨都会有不变的煎蛋。 其余几位灵修罗王都是微微点头,骤然化为黑线,朝着虚空战场上的李巧飞去。 姜云的眼中爆发出了光芒,修为全失的雷厉根本没有丝毫抵抗之力,瞬间就陷入了六欲之眼的道术之中。 陆青儿为了防止再碰上席正仁。特意走了很远很远。找了个基本不会和席正仁碰面的地方支起了摊子。 太古神术乃是远古魔神开创的至高绝学,将数十门神通组合变换,使其爆发出最强大的威力,白玉琼的碎空灭日千绝杀足足融合了近千门神通,比起孙仲平的混元无极归元掌不知道强横了多少倍。 坐在老位置上,这里既不是包厢但又可以完美的纵观全场,从焱寂城来到这儿的第三天开始,这就已经是属于他的专座,甚至连原本的吧椅和高桌都被替换成了沙发和相较更为搭配的长桌。 所有的镇守都在鸿蒙古城待着,本以为他也会从鸿蒙圣城的通道返回,却不曾想他竟然绕道回来了。 巨大的红光剑痕骤然飞射而出,化为一把血红色巨剑,瞬间延伸至上千米长! 南瑜不知道寻常人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因孩子生病,会埋怨到母亲头上来。 季柔往后退了一步,语调毫无起伏,好像刚刚的事情都与她无关似的。 再加上心中那一丝不祥的预感,此时此刻对于素未谋面的宁凡,两人的心中已经满是凝重。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不密失身 当初种建中建议攻打西凉城时,赵孝骞毫不犹豫地驳回。 因为赵孝骞的理智,他知道攻下西凉城的意义不大,而且要付出无谓的伤亡代价。 现在赵孝骞却发现自己有点热血上头了。 攻下西夏都城的诱惑,比攻下西凉城不知大了多少倍,稳如老狗的赵孝骞不得不承认,此刻自己也不淡定了。 此刻他的决定十 清潭面积并不是很大,此刻在天空中的绚烂色泽覆盖下,果然焕发出一种让人心惊的美丽来,李玲当即就看直了眼,好长时间都没有眨动一下眼睛。 把烧好的热水提到浴室,又兑好了冷水,顾年华上楼把锦绣叫了下来。 等王婷婷走后,锦绣回了自己的房间,拿出信纸,准备给顾年华写分手信。 因为这时候顾客买衣服都是为了过年穿,如果除夕之前赶不出来,那也就没必要了。 虽然胡毓写的很多好歌,不过,在音乐上面,他到底还是半吊子水,还是需要多多学习的。 没事的时候,两人就头抵着头翻字典,给孩子起名字,起完之后又互相嫌弃对方起的名字没有水平。 柳宗打算把银之沙给投放出去,并任由锈银人原型机在这张地图中自我发展,柳宗需要的只是在保证锈银人原型机在这块幻想宝石中的成长不会受到其他人的影响。 郎太一邪魅的笑,配合着挥舞的紫色双手,还有四周血腥十足的血液和残骸的搭配,在惨白的月光照映之下,如同一尊幼童恶鬼。 白月觉得自己的内心受到了暴击,她不就是想偷听到关于那人的信息嘛,为什么会这么猝不及防的被捅了两刀?跟省状元做朋友,还是两个省状元,她的压力真的好大。 “可惜,死去的人物,终究成为过去。”夏姬叹息道,听到叶穹身死的消息时她是真的感到十分惋惜。 在天策卫的掩护下,王彦成功回到了营地,到了营地,王彦二话不说就将慕容药儿放了下来,从靴子里抽出短刀,朝着林子冲了回去。 此战结束,仅俘虏就多达三万余人。阮武、翟龙彪及绥安守将经过短暂商议达成一致意见:全部坑杀。坑杀活动持续到后半夜。举着火把,用最后一掀土埋掉了仍在哭喊的虎贲营降卒,喧嚣了一天的战场终于重新回归了宁静。 瞬时,密道内掌风所到,华光瑞影道道生辉,将密道内照的通亮无比。 所以他只告诉了洛天涯一点,那就是让他在身体中毒的位置,放入一块可以隔绝毒物的物件。 而殿外之人听到这声音后,还以为里边又怎么了,云瑟与云岭的心顿时提起,想要进去探个明白,却又不敢,只能急得来回踱步。 “放了她,有什么冲我来。”王彦重复道,比之之前,这次语气更加的愤怒且冰冷。 韩增自甘泉宫出来不久后,便遇上了正要出宫的韦贤,韦贤因年岁已大,不常上朝,即便有人至韦府求见,他也都会闭门谢客,今日倒是难得,想必是四月十九的大震,震塌了太祖与高祖庙之事,使这老学究难以镇定了。 魔修在灵气充盈的环境下,武力被束缚明显,即便两人修为,在六人之上不少,但还是难以招架对方攻势。 一身沉重的叹息引起了关羽的注意,他迈步上前停了下来,侧耳倾听着牢房中两人的对话。 第二百一十八章 绝境传讯 张小乙回到兴庆城后,狐朋狗友们纷纷上门。 这些日子交到的朋友不少,但真心的几乎没有,大多是一些闲汉,见张小乙为人豪爽大方,自然而然便聚在他身边,时常蹭吃蹭喝。 大家可以共吃喝,但绝对不能共挨刀,大概就是这么个交情。 张小乙心里当然有数,但他不介意。 他一个外来闲散人口,正需要 “这…”何哥听到方玉琪的话,他马上就看向自己的手,竟然就发现了自己手臂上那一条条诡异的东西。 “哼!贱人一把把的,什么狗屁初心姑娘,稳妥妥的一朵大白莲,再说了要自己阻止主上出行,那话还真是可笑,就算是他们不给传送,你以为以主上的能力还不能自己来吗? “大胆,一介筑基修士,也敢在我意剑门放肆。”陈怀宇剑指一点,浑身灵气化作一柄长剑,直指朱妍儿。 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可以随意任你伤害后而不需要你付出任何代价的。 因此,她畅通无助的直接就来到了南宫墨游的卧房所在的院子里。 一念到此,眼眸里闪动着惊讶之色的云柔,貌似突然就明白了什麽。 从各界流放到这里来的如果都不死的话,应该是整个空间都没办法装得下吧。 因为变异的事情影响到了不少的士兵,不过好在赵队长当机立断马上就把这些人都给整理出来,最后让医生给这些人用当初防御的药物。 再复看去,只觉一些妖类的身体渐渐地变化。千叶能感觉到无数妖灵的气息变和气质的变化,不觉点了点头。 好半晌后,莫靖远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他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声音竟然带上了明显的哽咽。 “沈惑,你知道吗?你说谎的时候眼睛会眨。”季庭予扭过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不经意间来了这么一句。 一路上,经过许多佛堂、宝塔,整个寺中给叶枫的感觉很是安静祥和。偶尔还听见一声撞钟声,与呢喃的念经声交织,让人很舒服,很清爽。叶枫不由在心底感叹,少林果然是隐世修行的好地方,难怪能千年不衰。 这次,他跟随李德林将军来到天工集团,目的就是检测天工集团打造的机甲的性能。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接触机甲,在太空要塞中的时候,他曾多次驾驶过被流放者的战斗机甲,对机甲这种武器并不陌生。 江贝贝躲在刘轻林的身后,一张俏脸此刻刷白,难以置信的看着场中那犹如地狱修罗的面具人。 而对于像此刻这样的它,又有谁可以联想到二十年后满枝葱茏,高大粗壮,枝干枯竭的榕树呢? 把衣服找完后,她就发现她没事可做了,又隔个两三分钟就跑去敲敲浴室门,听到莫靖远的回复,她才安心,生怕莫靖远在浴室里睡着了。 邹浩的话让好不容易稳定住情绪的江贝贝再次激动起来,气得想要冲上去给邹浩一巴掌。 莫天看着手中的资料,内心惊喜万分,真的是一模一样!心中瞬间火热起来。 “行,但我得带个助手。”张远准备把林可带过去,他能省力许多,维护途中也能教林可一些手艺。 “那赶紧回去休息,以后可不能这么拼命了。”风云急忙扶着冷锋,向府邸走去。 “阵法,御兽。制符,练器都有了,为什么没有练丹?”祝遥突然发现了这个问题。 第二百一十九章 是友非敌 张小乙站在院子,如同痴呆般仰头一动不动,盯着孔明灯越升越高,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深。 四周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张小乙却一点也不着急。 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他个人的安危已不那么重要,只要不让赵孝骞和将士们折损,他已无憾。 一道人影从院子外的围墙跳了进来,张小乙眼中露出决然之色,盯着这道人影 长期训练,就等于要把这一部分士兵供养起来,让他们成为职业军人,不再参与农业生产劳动。 胡演手忙脚乱之下,只来得及打出两团火球,当即将两张毫不避让的黑脸打成了黑烟,另两团黑影已经扑到跟前,胡演只来得及微微侧身,躲过一团黑影的袭击,就感觉自己侧身腋下一阵剧痛。 也不能说明,被沈顾留在主岛上“以防万一”的她,对沈顾现在的岛上情况是一点也不上心。 她感觉到身上有粘稠的液体,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看不到夜景,看不到林轩,只是无边的黑暗向她涌来。 胡演看着归良树憋着一肚子气,赶紧开口,免得这归良树发癫,找自己麻烦。 他还侥幸留着一口气,只不过伤势很严重,若不及时治疗,也会有性命之危。 他看了眼前方跪着的男人露出一抹邪笑:「我听说穆侑骨那晚不是率兵去抓捕了那个什么银白刺客么,后来在刑场上我那兄长的子嗣把人带走了,所以说他和那银白刺客也是一伙的了?」。 所以他这次便只能先放弃这个,也很想试一下的模仿偶像剧机会。 钟离:虽然提瓦特看上去已经仅仅可危,可是那对于生命来说也是很长的一段时间。 苏暖暖有些不解的看着江昊,随即,江昊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 吃完饭,怕褚玄又要送她回去,阮唐先发制人,一个拥抱成功地让褚玄听话回了他住的酒店。 韩枫双目中琉璃火焰跳动,一朵火苗顺着他的指尖没入了龙首之中。 从她口中得知,许卿临时将周六的班级聚会取消了,似乎是因为家族产业那边出了点事情。 “星宇,你看我们这么辛苦。任务结束后不给点奖励什么的吗?”娜塔莎向星宇问道。 如果仅凭借自己刻苦修炼,以他的资质以及耐心,一天提升一点灵能算是很了不起了。 庞克哈萨德的这个秘密研究所的内部在各个通道都放置着监控电话虫。 要说这个计划有什么冒险的地方,那就是爱丽丝可能会出于谨慎不戴耳机。 灵米极为稀罕,比如李家数辈筑基期培育那么多,开垦的灵田只有那二十多亩亩,根据灵米的种类不同,一年到三年才产出一次。 托尼再次用自己的钞能力告诉别人一个道理,有钱还真tm可以为所欲为。 苏泽用剩余的绷带将还没好透的伤口缠上,然后收起止血药和酒精,从屋子里走了出去。临安市中的天暗得很,一丝太阳都照不进来。 宫华妃表示理解,她虽然善恶观念淡薄,但却也讨厌暴力和混乱。 许默之所以如此肯定,完全是因为鞠华行的那把大胡子——没错,在进入【斯巴达】状态下,鞠华行的脸上就会出现一把浓密的络腮胡子。 “等下走远一些,我们自然会出马,大可安心。”吉斯长老与之对视一眼,也是温和的笑道。 一行人飞驰而行,转眼就到了陇西城的东门前。在城门处,好几列满载着一袋袋货物的车队一溜摆开,城中的车斗堵住了并不算宽阔的大门。 第二百二十章 火烧兴庆 兴庆城突然关闭城门,张小乙杳无音讯,一千火枪兵来不及混进城,约定的信号变成了红色的孔明灯…… 种种迹象表明,兴庆城很危险,赵孝骞的直觉告诉自己,这盏孔明灯是张小乙升起来的。 他用红色的孔明灯告诉赵孝骞,事已不可为。 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纰漏,不知道张小乙现在处境如何,但既然已出现了危 摇好车窗,关掉冷气,余振霆将身上的西装脱下来,轻轻的盖在了林蔓的身上。 沈夏一声令下,几名保安便闯了进来,跟着走来的还有沈爸爸,怀里抱着已经熟睡的念念。 只便是她一身华贵,却终究是少了顾念卿那份自然的绝美与气度。瞧着虽是温柔端庄的太子妃,只双眸间只余下温婉,倒是像极了软柿子好拿捏一般。 大概从没见我穿过运动服,所以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我来。他笑嘻嘻地问徐成:阿成又换了? 一辆接着一辆的跑车开始从四面八方下来,从跑车上面下来的人有公司的员工,有他们常常喝咖啡哪家店的熟客,还有他们之间的朋友。 我有点不敢直视羽禾,我觉得总有些莫名的伤在他的心里滴着血。我数了一千,递给他,我说:拿着吧,我们是一样的。 一片吱吱冒着绿‘色’毒烟的盔甲落在了地上,而里面的人,已经化为一滩血水了……盔甲也没能坚持多大一会,融化消失了。 这种欲擒故纵的舞步,是这种舞里最常见的。虽然华尔兹优美缓慢,但也不乏有时候激情。 听苏如初这么说,林蔓眼里才有了笑意,两方谈判,在明知自己有优势的时候还不能把这种优势发挥出来,那么这场谈判,也就不必进行了。 蓝木转过身,随手拿了一件红色的短袖衬衣穿在身上,然后套了一条休闲的裤子,搭配起来,竟然也是好看得不行。 如此下来,又过得两日,张入云就将十二式图解悉数传给了瑛姑,虽是过于粗放了些,但瑛姑实聪明,已将各种搬运内力的法门尽记在心中,只待日后循序渐进,功力日益精进。 现在,她只需要去回春堂将其他几味药材配齐,就可以动手制作麻沸散了。 只见木开抬起右手,手掌化成五条藤蔓向着吴制的四肢以及眉心处点去。 其一人顶发微秃,狮鼻凤眼,颌下长髯整理得一丝不爽,手中拿着两片玄甲龟壳,已摩挲得乌黑锃亮。 隐娘听他竟口出此言,心下激怒银牙一咬,跟着就是一掌击出,结结实实打在张入云的左脸颊上。这一掌她未留力,直把张入云打地眼前金花灿烂,口内三十二颗牙松动了有一多半,当即半边脸就已高高地肿了起来。 她也不会成为什么灵异医生。也许她和戴临,可以成为真正无话不谈的知己。 那青年脸上的神情发生了极大地变化,先是低落,而后恐慌,再到惊讶,最后便是得意。 屠杀在顷刻间已经结束,他们已经清空了所有的第二队马贼,也捡起了马贼们留下的火把。 谁知道,陈转突然心烧了的似的,直接把炸弹踢了回去,爆炸的余波将田水涉及进去了。 在众中原大臣一脸的惊骇表情下,风无情,缓缓起身,落河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在东方蔚蒸的云霞下,一颗颗拖著红色尾焰的炮弹几乎以直线方式,呼啸着冲向埃武拉城上空,等到沉闷的爆炸声后,一片红光闪耀,弹体继而释放出无数朵“绚丽夺目的烟花”。 第二百二十一章 攻占敌都 兴庆城今夜淹没在一片火光之中。 这把火烧得太突然,正是深夜之时,城内的官员百姓都在梦乡里,睡梦中发现越来越热,蓦然惊醒,四周已着了火。 起身携家小仓惶逃出房门,发现满城皆是大火,冲天大火伴随着浓烟,将这座都城笼罩在一片恐惧之中。 官员奔逃,百姓哭嚎,守军将士像无头的苍蝇到处乱跑,许 这天是周末,不过正好轮到何静双休加班,这对现在的何静而言,反倒是好事。 出来的时候为了避免引人注意,李获并没有带上手铐,只带了电离枪。但电离枪被樊步捡走了。所以他俯身下来搜樊步,寻找自己的枪。 “太好了。”纳兰如水当下很高兴,但也马上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激动,她低下脸,然后抬头有点紧张看叶缺。 第三层,而那两杯酒不仅仅是表露身份的信号,同样可以保证来当有人抢夺蓑衣潜入时,敌人的双手被占用,无法施展忍术。 紧接着,传送门中传出……咔咔咔咔咔,如同昆虫嘶鸣时让人浑身不舒服的声音。 老父老母也是70多了,唐家老三虽然是唐家的三少爷,但是上边是两个姐姐,下边也没有了,这老夫妻照顾自己怕是再过几年都困难了,还指望着唐家老三呢。 好吧,现在也不是讨论‘警察会撬门溜锁’这事情到底合不合理了,周言和赵晟睿也赶紧跟了进去。 当朱雀的意念再次传来,孟飞便感觉满世界的憎恶骤然消退,他仿佛被从水中托起,冰冷的机房再度显现了出来。 “不能再喝了——”陆既忧一皱眉,就烦由微这厮娘娘腔般的做派。 而且也十分的普通了,普通到就算是你曾今在他们下方走过,也绝对不会对其留下任何的印象,不好租,不好卖,也不会拆迁,除了常年居住在这里的老人们之外,没有人会关注这样一栋楼。 到8月底的时候,日军在我国关内战场上共有二十六个步兵师团、一个骑兵集团、二十个独立混成旅团,以及一个飞行团。 平凡一个空间跳跃,并没有清除最后的一层障碍,进入到这个空洞区,将给成造化的个体一一的释放出身体,左右手、魔盘、暗晶之心、暗晶之手、暗晶之眼,九龙刀具,一一的腾空虚漂浮到身边儿。 终于,在他一路有惊无险地赶到医院时,产房内正好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 而这些没去地府,反而留在凡间的厉鬼中,有一些特别强大的存在,便是阴鬼,都是极阴日诞生的人,面前这个妖异男子便是其中之一。 严煌的身体强悍,这一下甚至没有让他退后一步,他伸手抓住了这怪物的上下颚,猛地用力将这只怪物撕成了两半。他以一人之力连续杀死了两个怪物,这让后面的人也勇气倍增,抓起武器向那几个怪物扑了上去。 刘彬头大之下,只得先宣布散会,各自回家再考虑一下。明天再作决定。 “神炎天征!”严煌立刻举起手,趁着布雷德攻击完的硬直,保持向前冲的势头中利用神罗天征的冲击力又推了他一把,布雷德顿时没刹住,一头撞在了地上。 “上校,你先走!”火力对保罗上校说道,他的语气十分的坚毅。 而他越来越感觉,只有在通吃岛上才会有真正的自由空气,只有在那里他才能完全从斗争中脱离出来,进行自己喜欢的创造事业。 第二百二十二章 神秘好汉 赵孝骞骑马入城。 此时天已大亮,清晨的曙光笼罩在这座城池里,触目所见,满目疮痍。 四处硝烟未散,西夏国的百姓跪在路边瑟瑟发抖,不得不屈从地恭迎宋军主帅入城。 那些跪倒路边的百姓旁,还横七竖八躺着许多来不及收拾的尸首,马蹄声声踩踏着地上尚未干涸的鲜血,还有路边的高矮房屋,大多已被焚毁 “来,大家都随意坐,都不是外人!”霍格看到几人,心情也好了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了。 做为老牌的圣域极限,罗莎莉与突厉雷都得到了神器,而法恩虽然没有得到神器,但他却有一个神级老师送的武器。 直到弄清真相,自己已经深陷黑暗无法回头,只能向着黑暗深渊不停前行。 这个时候,哈德利已经又冲向了另一头嗜血战猪,再次挥起了直刀。 祈静薇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着面容痛苦的司徒易,她的心中也是一阵难受,忍不住像抱孩子一般的抱住了司徒易,把他的脑袋整个的埋进了自己破涛汹涌的山峰之中。 “月苗今天晚上是没有机会了,她去了商盈的家里面,说是要商量公司的一些事情,我觉得让她离开古玩这一行是很正确的,她才刚刚加入到公司里面就是这样的有干劲。”白悦婷笑着说道。 “都他妈出来!”三中队的士兵们和他们的中队长一样,经受了猛烈的炮击,一个个和地老鼠一样,满身脏土,躲在了隐蔽部里,日军火力被压下了一头,士兵们借着这个机会赶紧往外钻,继续上阵地。 在这个灵力被禁止的药炉峰上,弑血刃发挥不出它的威力,所以,在强悍的金刚猿猴面前,弑血刃只能伤害到它柔软的地方。 运输的卡车全部停下后,补充第二团的士兵纷纷从后车厢上跳下,大量的物资,装备,也纷纷卸车,近三千弟兄一同下车,看起来蔚为壮观,下车的地点旁,就是成片成片的帐篷。 纽约号称不夜城,即便到凌晨,哪怕到天亮的时候,依然有那些也不必须的人们在肆意释放自己的精力和时间。 没有人敢置信,自己师尊最强大的一式绝学,竟然一瞬间就溃败了? 在一个侍卫的带领下,叶狂来到了城中间,这里有一个很大的阵法。 “没有问题,前辈尽管吩咐他们即可,你们也要听前辈的话!”后半句是对那九名修士说的。 说完,黑袍少年向着队伍内那两个万剑宗弟子使了一个眼‘色’。 他们是这个世界最强者,手段通天,通过叶狂的话,两人在不断的推演,试图寻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当初顾远让孙涛打探俞安志日常安排的时候,恐怕心里面就有了这样的计划。 若是能得到程无双的好感,和程无双建立起友谊,她相信以后一定有机会拜见那位炼丹大师。 在高台下陆,外门前十的高手一字排开。他们挺拔如剑,强大的气势破体而出,让周围的外门网络作者不敢上前攀谈。 “我是苟延残喘的亡灵,可没有我,你们也只能永远留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姜豪在生意场上是从不吃亏的。 张诚正准备行动,耳边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他吓了一大跳。 当镜水仙妃的灵力透入眉心时,寻易看到了气府内生出的那一点散发着刺目白光的精芒,他的意识到此戛然而止,没能听到仙妃那声充满惶恐的惊呼。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天下震动 作为一个来自现代的人,赵孝骞实在想不通古人为何喜欢搞故弄玄虚那一套。 死到临头时哈哈狂笑,说几句惊人之语,偏偏要杀他的人也买账,居然真让他说完,然后就不杀他了。 你们搁这儿唱二人转呢? 不好意思,赵孝骞不吃这一套。 谁特么在我面前仰天长笑,只会死得更快,在赵孝骞的地盘里,不允 而且,灵芝不仅是自己开心,还不时地将挑衅的眼神投向离她并不远的黑袍老者幽魂那边,此刻的她,且得意着呢,怎么能够不给自己这位老对头添一些堵呢? 就在李玄手中长剑插入大地的一瞬间,只听得一声尖叫自大地之下传出,随即,只见得大地的晃动突然变得暴躁起来,直将众人掀得是左摇右晃,好悬没摔倒在地。 “是是是!”阎王急忙点头应答,心里却是想着,这猴子跟随取经人去西天取经,不好好的办事,将和尚带来地府做甚? 其他人倒没什么,因为凭他们的实力,原本连一百零一层都进不去,但是谢昆不同,他是业星榜上排名第十七的佼佼者,以他的身手绝不应该这么早被淘汰掉。 得益于牧野宅是一座庞大的老式和风住宅,房间多的惊人,倒也不怕半夜出门会被家人逮住。 静静的悬浮在玩家飞行部队身后,周围是各大玩家势力麾下的七阶飞行兵种。 一连串的爆炸之声传出,无数光芒四散开来,顿时将朱辰宇以及他同伴们的身影所笼罩,而同时被笼罩在其中的,还有暗夜德鲁伊。 风月轩的门前,即使已经闭门谢客,也还是人头攒动,因为这里本就是暮澜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除了风月轩之外,周围还有众多茶舍和酒馆,来往的人自然络绎不绝。 说话间,猪八戒又坏笑了一下,开始着手他的发泄计划。在撕扯里面的衣服时,伸手有点过,不仅拉住了衣服,连皮肉也一块拉住,而后往外用力一扯。 所有人望向了勿语,瞬间拉开和他的距离,勿语是知道还是被欺骗?和血魔为伍,难道勿语也是邪魔。 黑骷却不与她争锋,化为青烟遁入地面,只留下那件红的像血一般的大红袍子飘落在地,紧接着,从地底之下猛然腾出无数条白骨手臂,径直来抓青瑶。更有鬼哭之声,凄厉不绝,扰人心神。 这一刻,以紫霞剑为中心,天地之间好似出现了一个漏洞,周遭的天地灵气就仿佛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争先恐后的融入剑刃。 有些士兵上衣纽扣全无,几乎赤着的胸口上全部伤痕,其中几人胸部是自己刺刀划出的刀痕。 宫羽静刚开始听到刘云说要藏身在大厅之上之时,顿时吓得花容失色!然而当她听到刘云的解释之后,眉头微微一皱,陷入了沉思之中。 有人朝树林里丢了几颗手雷,把不远处那个缺了一只耳朵的翻译吓得尿裤子。 虽然聪明是聪明,但是,对自己的习惯不怎么了解,有些时候,使唤的不是那么的得心应手,而且,她和她了解的也很少,她究竟是个什么性格,他也吃不准。 想到这个男人之前还对苏亦茗恋恋不忘,她忽然觉得人生真的很讽刺。 众将见狼主犹豫不定,情知狼主有意不杀此人。便一同拜伏在地,向狼主恳求豁免天定将军死罪,再让他戴罪立功,夺回苍雪城。也好缓解眼下急迫的军情。 第二百二十四章 朝会之争 西夏立国后,其实与大宋有过多次战争,从李元昊开始,西夏便对大宋表面称臣,实则敌视。 每年边境摩擦不下数十次,升级成战争的也不少。 但是这一次,西夏打得最用心,三十万大军的规模是前所未有的。 究其原因,无非是政客的老套路,为了转移国内日渐尖锐的矛盾。 西夏近年来的朝政被后党把持 “据实不报,欺瞒上司,自去领五军杖。”他瞪一眼百户,接着不停留:“随我进城见大将军。”他正是讨朔将军吴应麟的结拜义兄——胡盛将军。 就在即将到达那处空间的时候,武江宁突然皱起了眉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异常。 在查看了一圈体内的伤势之后,荆堂就已经开始将七杀之火顺着体内的经脉沿线运转了起来。 黄袍男子举起右手,身后数众人立刻从腰间拿出长剑,一脸冰冷的对准了老者。 此时二人都极其一致地想着,为什么他们上岛这么久了,自己的救兵还没到。 当然,这是夸张的,要是一个绝对密封,没有一点缝隙的房间中,陆羽想要来去自如,还是有点困难的。 一刺一点间,无形的剑气以迅雷之势冲破空间的阻碍射向了远方的青雉。冥冥中感觉到这惊人一剑地致命威胁后,青雉自然不敢有丝毫轻视。 鬼话连篇什么的,说的基本属实,的确一般的鬼物,受到阴气的影响,性格都会发生很大的变化,甚至泯灭掉自己的神智。 到了局里,警服一穿,盘子帽一戴,还真是人模狗样的,任谁也想不到他是这样猥琐的人。 妈的,这玩意儿不好对付,要是被射中一下,恐怕我的身体也要被射穿。 常乐有瞬间地错愕,愣了一会儿后,将各方面都考虑了一番,很是认真。 但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优良作风,唐焱冰就算遇到了魂斗罗或者封号斗罗也不会主动挑衅。 但是第三天的晚上,又来一个报信的人,来人自称是离石县的县官佐吏。与魁头的警告信不同,这一次来的却是真真实实的战斗讯息。 这世间的很多事情都无法用科学来解释,而我,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却又来到了这里。 “人越来越多了,咱们直接飞过去吧。”孟天羽面无表情的说道。 可就是这么一座超级大城,最近却显得有些拥挤了。游客数量在短短半个月内暴增,所有酒店几乎全都爆满,令官方不得不征用一些民居,开辟一些官方宅邸作为临时居住地提供给游客们。城内维持秩序的士兵也是大幅增加。 一枚枚玉简所刻录的绝学,在李玄都的脑海中演化出一条条大道,无尽的法则随之激荡,仿佛欲编织成秩序神链。 结果艾琳这发育凶猛的妮子,显然是吸附能力超强的那种,不用力根本就抽不出来。 不过,一想到韩雪芬来列假了,自己和她还是初次见面呢,么有交上朋友呢,就马上理智起来。 “那我们就等九潭道长来了,再开堂,休堂!”道完,冯都尹敲了一下惊堂木,退了下去。 车子正违反交通规则,直接冲向这边,当然,周围还有其他的车辆在行驶,他们也如同丈二和尚一般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两凯美瑞的车主在干什么。 而陈博像是比常人多有一双后眼一般,根本就不会头看,直接起腿向后蹬去,如神龙摆尾一般,只见后面又到了一片。 第二百二十五章 惊世捷报 有些话题是躲不掉的,比如“议和”。 三十万这个数字,让那些安享太平的朝臣们慌了。 因为这是一个足可以令大宋亡国的数字。 是交点钱出去消灾,还是宁死不屈抵抗到最后一兵一卒? 朝臣们都有着各自的价值观,主战的认为国可亡,尊严不可失,而主和的却认为无非花点钱的事,何必闹到你死我活? 胡兰花感觉浑身都烧了起来,并未阻止他的动作,心里想的是,也不知多久才能怀上孩子。 秦蓁暗自思忖着,过了许久之后,便瞧见端木衢已经吃完了一整碟糕点,伸手便要拿过另一旁的。 两人心思百转千回可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苏锦低头瞅了自己几眼身上披着的袍子,点了点头,看来,这紫袍还挺奢侈的。 秦念雪亮的眸光落在傅羽蒙脸上,冷澈如寒霜,她说的这些算什么?比起自己来,根本什么都不算。 吴冕觉得自己的境界提高了,以前的他哪里敢拿自己和高级学员相比。 对于孟璟玄,皇上似乎对他有着不一样的宽容,这份宽容,并非是打心里头来的,而是另一种退让。 陆心颜当然知道双凤喜欢她,上次在严府,双凤就一直在她脚边转来转去。 尤其,变异兽已经进化出了初等的智力,一下子就认出来郑天生正是前一段来打主意的那个可恶人类,这个发现让变异老鼠的怒气便得更发浓烈。 就在聚宝斋的人着急想办法时,段岳已经命人放下重锚稳住船身,将带着三角铁钩的绳索放入发射架。 “你以为找对象很容易吗?说得那么简单!”郑曙明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 不过……他已经有喜欢的人,而且这首歌也是唱歌台下的那个姑娘听的。 最先察觉出不对劲的人是莱昂,他只觉得自己行走的距离,已经超过了入口到大门的距离,只是,洋馆的黑色轮廓还在不远处,也可能是自己感觉上出现了错误。 发送过去,一秒两秒,三分四分,徐知木像是真的睡着了一样,完全不回她的消息了。 在确定这一点之后,林封的心情自然也变得凝重了起来,他的目光落在了眼前众人的身上,也在这时眸子微眯,眼神之中闪烁着冰冷光芒。 一家人干坐着,不知过了多久,李沅和孩子犯困回自己房间睡觉,醒来耳边声响依旧。 许多境内家族修士逐渐了解到道庭元宗卸磨杀驴的处置,即使心有兔死狐烹的悲凉,也不具有叶家等底蕴,作出壮士断腕般的豪情决断。 路过的下人见了,私下里议论王妃恃宠而骄,竟然让王爷背,也不怕损了福气。 就在一个角落,他看到了那道瘦弱的身影,此刻正趴在天台的护栏上。 左右在她们姐妹眼里她林响应这个后妈是个恶人,干脆恶人做到底。 源于从不完全相信任何人的心理,陆寒江在做任何事的时候都会给自己留下足够转圜的余地。 “难怪你能够从油尽灯枯的状态一下子恢复回来”严洪终于明白了过来,看着承天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凝重。 空中的鬼帅,被蟒百灵的脚,连反击机会,都没有机会,就被蟒百灵,一脚踹下去。蟒百灵的剑,灵剑的剑气,打在鬼帅宫,顶上的石壁,一道的剑痕。 因为他的手依然很稳,只要他的手很稳,就说明他的心更稳,只要他的心很稳,在决斗的瞬间就可以活着,就可以一直活下去。 第二百二十六章 晋爵郡公 完全出乎君臣意料之外的捷报,震惊了朝堂。 这简直是不敢想象的胜利消息。 老实说,赵煦做梦都没做过如此大胆的梦,他不配。 “郑春和,你……你再说一遍!”赵煦面孔涨红,语声颤抖。 郑春和也激动得语调都变得爷们儿了:“陛下,捷报无误,奴婢再三确认过了,环庆路经略安抚副使赵孝骞,率所 再往环形建筑的里面望去,数之不尽的丧尸正拥堵在里面,地面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到处都是散落的腐肉,腐臭之气弥漫在整个区域。 作为很早之前就认识了叶天,甚至是当年亲眼见证和亲身经历过眼前这位少年在电竞赛场上纵横无双的风姿。 “我艹,我招惹谁了?”陈吉吉顿时就懵逼了,这算是躺枪吗?尼玛的,干嘛要扯上老子?老子招惹你们了? 听到这人已经死了,虽然没有人说,但是所有的妖族都松了一口气,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智能机器人技术,其实最关键的是智能。就犹如要让一台计算机具有自我意识一样。 而且,她也仅仅只是和一个长得还算不错的男人,有过缘分,不过那种缘分还没上升到上‘床’的地步。 一旁的李宏远猛地咳嗽起来,心情很不美丽。他感觉自己很失败。 中年人的身体紧绷起来,而他更是停止了叫声,临死眼睛长的大大的,透露出强烈的不甘。 擂台区内,手机屏幕前的徐寰翾耳边听到的是台下自家粉丝们的欢呼掌声,他脸上的神情仿佛依旧镇定沉稳如常,看不出半点因为刚刚那一波暴起的危机所受到的影响。 “寒冰公子这话我信!以你这身闯祸的本事,哥儿几个以后想是有好戏看了!”薛少龙在一旁忍不住大笑着道。 李蕊一打开房门,黑暗的房子里没有一丝光亮,她疑惑地开灯,以为芊芊出去还没回来,却没想到那人却呆坐在阳台上一动也不动,连她回来了也不知道。 方成乃是传奇级君主,既是方君主,也是沸沸扬扬、盛名遍传虚空的华君主。岂能冒险? 他将这件事情告知老爸老妈,和林暖暖也提了一嘴后,继续照常过着日子。 “绒绒,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凌羲看着他,眼里的感情很复杂。 阮馨如自不愿杀了萧然,至于为什么,就连她也不知道,若是有人问她为什么,她也只能摇头落泪。 林风见那神兽向自己走来,急忙再次飞起,来到了他的正前方,看着他用万兽语与他交流,可是它好像什么都听不懂,一个爪子向林风拍来,台下面的人都揪住了心,心里很是紧张,为这个男人而担心。 宁远澜乖乖闭上眼镜,走了两步之后,突然发现事情的不对,她紧紧抓着阿冥的手,这样的感觉,她曾经经历过。 然而这份兴奋的愉悦之情还没有持续多久,众人便从黎彦微蹙的眉头上看出了一丝不祥的阴霾。 晓雾带着雷克已闲逛,简单的介绍了底楼和二楼的结构,尤其是着重介绍了顾天朗所住的客房。 狼宝看着西陵璟的手在刁曼蓉的肚中央停了下来,一道深紫色的光切入她的肚中。 作为‘有仇必报’理念的信奉者,安悠然立刻用实际行动来捍卫自己长久以来的人生观,挥起铁拳,用劲全力对着男孩的脑门就是一拳。 第二百二十七章 会师章楶 见好就收,切忌得意忘形。 大胜之余,赵煦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站在统治者的角度,赵孝骞攻破西夏都城,便已为大宋攒足了筹码,接下来该跟西夏聊聊休战止戈的事了。 挟大胜之威,命令宋军干脆灭了西夏国,行不行呢? 当然行,有了赵孝骞的五千火枪兵,又有了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战术战法,灭了西夏 “我花了四年才懂这个道理。”权岸说道,然后转身叫过服务生,开始点餐。 “今日阳光较好,便出来嗮嗮太阳,四皇子可要一同坐下喝杯茶?”江云瑶随意道了句。 而沈世林之后一天也没有来过。现在顾莹灯是他妻子,他自然没有理由一直住在我这里,虽然看上去没多大的变化,可又什么都变了,至少那栋别墅内的主人已经变了,而我这辈子已经没理由再踏进去。 他们仿佛看见了叶灵汐将会延续在凡界的辉煌,在仙界再度掀起狂风巨浪的那一幕。 低吼一声,程凌宇脸色有些难堪,若不是有着超强的肉身,这样往下飞跟跳崖没什么区域,属于自己找死。 那双原本闭着眸子忽然睁开,带着浅浅的笑意望着她。嘴角上扬一抹邪魅的弧度,调侃的开口。 正在这个时候已经到了下面盆地的圣阳门弟子中间突然大乱起来,一阵人仰马翻的之后几十名弟子被狂风吹得飞了起来,如果不是有其他的强者相救估计这些弟子还没有开始在这里修炼就先要埋骨在此了。 好似早就料到萧飞天的这一脚,王冬一拳落空之后,单脚跺地,轻盈的身躯便是横向腾空升起,同时脚下连环两脚向萧飞天头部踢去。 如果时光倒流,如果人生可以在恰当时候遇到恰当的人,我想。这个世界上就不会那么多遗憾和错过。 我说:“我没有较真,我只是说让你以后在以私人朋友关系找他帮忙的时候,和我说一下,这没什么。”叉以阵技。 周围几座山聚拢呈包围之势,山上都是参天的大树,树上以木板搭着很多树屋。 他自然也给大姐姐做了一份,不过大姐姐虽然有那么惊人的绝世好身材,食量却不怎么大,她只是吃了一块三明治中的一半,剩下的一半被大姐姐强行塞进了希德的嘴里。 厂长立刻把停留在不远处,不知是不是应该回来的运送生物脑队伍叫回来,将这个生物脑给领主带过去。 莲舅舅的夫人,是一位豪绅,早些年中了举人,只是一直没能做官,后来依附着谢家,打理着祖先留下来的家业,日子还算过得不错。 阿福同样皱起了眉头,很难说他跟蝙蝠侠谁影响了谁,亦或者说,哥谭人的性格就是这样,他们从不百分百相信任何人,因为哥谭会让他们知道这种信任有多可怕。 道理很简单,有皇家守卫在,恶狼人不太好敲骨吸髓了,在神圣帝国,中央军的军纪跟地方军的差距简直是天上地下。 长剑怒劈,大地巨震,斯蒂芬身影被无尽碎石淹没,巨大恶灵随之消散。 这个世界可没有九年义务教育,平民尤其是低阶层出身的人想要学点东西的难度不是一般地大,见希德没有阻止他们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三人的异动很容易引来相互之间的注意,他们对视一眼,眼神之间的意图十分明显。 第二百二十八章 客从东来 西北有战事,但夏州无战事。 三十万西夏军被梁太后分兵遣出,各路追击宋军,偏偏处于风暴眼中心的夏州,却风平浪静。 只有双方的探子斥候在不断地互相刺探,隐秘交锋。 这段时间,章楶驻守夏州也没闲着,他派出小股军队,慢慢地收复了许多曾经建造的堡寨,以堡寨为据点,在夏州和洪州之间形成了一道道 “仙子误会了,凤择梧桐而栖,在下臣服之前总得明白这些东西,不然、、、”说道这里唐川顿住了,意思却是不言而喻,如果臣服你后,一会就被更强大的修士斩杀,那臣服你个毛线? 撒娇似的在后面拉扯自己的手,却只是轻轻的装模作样,最后还是老实地跟了过来。 武修者比道修者强大,但在某些方面还是比不得道修的,当然道修的法术,武修者也是可以驾驭的,所以嫦娥才会提出让赵逸学习方便赶路的法术。 可以说,虎贲的身死道消几乎是注定的,即使没有碰上公子和牡丹仙子,也会命丧麒麟圣族之手。不过阴差阳错,麒麟圣族的人晚来一会,虎贲就被公子斩杀了,并且将战利品悉数收进了自己怀囊。 事情一定还有蹊跷,所以‘乱’过一阵子之后,所有人都安静下來,等待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内战吧,这样下去绝对会打起来。原本我是这么想的,结果之后的发展却出乎我的意料。 那个始终没有现身的神秘高手,话音一落,空中厉如鬼哭的剑吟立刻向向西北疾驰而去,四周狂震的雷电也跟着烟消云散。 这个时候的大汉自然有些懊恼,不过对方已经将火灵尸体拿了出来。身在火树银花旁边的火灵尸体似乎恢复了一定的生机,竟然诡异的睁开了双眼。 “你们既然是选手,那么就应该出席大会,之前可能是有一些误会,请工作人员安排他们就坐。”总长故作镇定拿过麦克风说道。 留下的碗大的口子,不断地冒出黑色的烟,王虚的魔力在侵袭着他残余的身体,要不了多久就会腐烂吧? 管家为难,刚才他是亲眼看着苏公子和白清月怎么进的房间,那种情况下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而是因为,他内心深处从决定收徒开始,便将自己的位置放在了一个老师的位置上。 然而得到好处就等到好处呗!他们也不会生气,但马红俊那贱笑的模样。 四面新的龟甲盾牌出现在石家二兄弟的手上,石墨手中的龟甲盾牌朝张若尘扔去,而石磨则是迅速来到玉天恒的身前,保证玉天恒的安全。 另一边,碟灵谷中,一声怒吼吓得无数蝴蝶挥舞着翅膀飞向没人的花海之中。 当然,这只是在其他条件,诸如功法、武器、领悟力、剑意等等都在同等水准下的一种单纯真气比拼的对比。 更为关键的是,他在每次交易之前,都会先派人把交易地点的环境检查一遍,确定安全之后才会出现。 而现在寒宇念对自己的态度,姜欣羽看在眼里,肯定是会生气的。 “你说话这么尖锐,不怕没朋友吗?”张晋用轻松的语气反问道。 尽管是冬天,而且这森林里面空气不是污染,哪怕夏天都有些冰凉,何况是冬天。 李大龙亦是灵魂出鞘,灵魂层次迸发开来,只见他的周身一道深蓝气息和一道深红气息环绕,旋即凝聚入体,让他充满了一道炫光。 第二百二十九章 城门立威 梁太后的銮驾在赶往夏州的路上。 这次和谈,梁太后并不反对,她甚至比大宋更希望早日结束战争。 当这场战争的节奏已失去了掌控,战场上发生的很多事情都脱离了她的预料时,梁太后便敏锐地感觉到情势不利,必须马上结束。 三十万大军,可谓是倾巢而出,若然战败,梁太后不仅地位不保,整个梁家都活不了 刘张氏虽没有直接跟边四娘打过交道,可她听说边四娘是个性子弱的,跟刘杨氏一样,不管受了什么气,都是忍气吞声。 刘凡把他们分了四个部分去屯田,每个部分都暂时安排一百名士兵监督,防止他们闹事。 在猛烈的对战中,九金刚屡次利用激将法,可是赵功名挥舞着手里的黄金剑,就是不靠近了。 当然也有‘古佛会’和‘萨利’也通过类似的手段,拿到了进入这等盛会的名票。 “好吧,看来我什么都隐瞒不了你。那行,我直说了。”郑辰犹豫了一下,既然无法在孟凡面前掩掩藏藏的,那还不如坦诚相待。 “熊安全老师,很感谢你帮我拿出来这本,估计如果没有这本的话,我现在就还要继续翻译艰难的看那本大。”秦奋从口袋里拿出了另一粒长生药,扔给了熊安全。 “是的,主人!”刘巧应了一声,身形直接跃起,向着福伯抓去,让源南城主有些吃惊。 “吾大汉乃天朝上国,番邦年年进贡。和连单于这样做,岂不是让大汉对鲜卑北面称臣?”刘凡佯怒道。 乔米米看到陶泥愣了一下,她知道,陶泥没有想到平时一言不发的人,也会这么说话,出乎陶泥意料。所以乔米米继续说。 算了算了,看在这个暴君主动给自己过生日的份上,她就不计较了。 “为什么会这么想,受了一次惊吓还不至于让你怀疑我的能力和诚意吗?我们一路走来,经历了多少风波和挫折才走到这一步,一次风浪不至于丧失信心吧。”秦风柔声问道。 五千年之前,吸血鬼虽然遭到了清肃,但依旧有那么几个吸血鬼逃过一劫成为漏网之鱼,而其中,在这个棺材之中沉睡的吸血鬼,便是其中之一。 出岫没听她说完,已是叹了口气,眼见四下跟着玥菀、竹影等人,说话不便,于是对她道:“你跟我来。”说着依旧迈步往云府门外走。 随着话音,一个绿色的身影走了进来,众人循声看去,不禁齐齐愣住。 身为高阶凶兽,它知道如何才能让自己进阶,吃掉一些特殊的猎物,毫无疑问也是方法之一。 沈予又对冯飞交代了几句,便往摘星楼方向而去。淡心背上的伤口恢复得不错,至少并未发生感染的迹象,大约是昨夜麻沸散用得太多,此刻她还没醒过来。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边应该是一块草地,就算翻滚下去,也只会受伤,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出岫大病一场,也算懂得了聂沛潇“越挫越勇”的脾气,又感于他的深情厚谊,才想出这委婉的法子拒绝。如今看来,是有效了,至少比自己疾言厉色以对,要有效得多。 秦风跟着耿乐等人聚在他们在长城饭店的房间里喝了会茶,闲聊一会,因为中午喝了酒,大家都有点困,各自找地方休息了一会儿。秦风刚眯瞪了一会,大舅妈万芳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第二百三十章 针锋相对 两国谈判,该有的外交礼节不会少,按规矩,赵孝骞确实应该亲自出城迎接梁太后,这是礼数。 但赵孝骞不想给她脸。 你挑起的战争,我大宋付出了伤亡才把你打怕了,现在你想停战,还要我出城迎你,哪儿来的脸? 想停战,自己滚过来好好谈,外交礼节什么的就别指望了。 女人,你点的火,你自己灭。 而且此人所在的位置,与另外三人完全不同,是在龙头之下,腹部之上的中间位置。 白洛沁涨红脸的坐直身子,一阵滚烫的炙热从由内而发,甚至就连耳垂都红了。 她低下头,感受到两道探究的目光射在自己身上,似乎已经把自己的心思都看穿了。 赵薇脸红心跳的转过身去,不敢再去看对方,抱起公仔说了句:“晚安!”,然后害羞的捂着脸跑开了。 而萧虞兮更不明白的是,他作为玄境的超凡者,究竟是怎样一刀将天境的魔物给砍倒的?? 手臂环绕着白洛沁的脖颈,看似威胁似的盯着薄子厉,一幅你不老实交代,我就杀人灭口的模样。 白幽冥的嘴角微微抽搐,他试图保持镇定,但内心的紧张和不安还是难以掩饰。他的双手不自觉地在裤子上轻轻擦拭,仿佛在试图擦掉手上的汗水。他的眼神不时地游离,不敢与爷爷对视,生怕被爷爷看穿自己的心思。 随着紫霄公子走出,天门之前顿时泛起一道道热议,气氛顿时达到了顶峰。 “陈都尉,奴婢就是个阉人,除了伺候人真的啥都不会!”刘瑾期期艾艾的看着陈子玉,努力想说服陈子玉。 直到白洛沁离开,中年男人眼中的神色变得越发深邃,里面闪烁着看不透的光。 这就是孟达如今最真切的感受,郭嘉既然已经对他生疑,并做出防范,就算他现在肯投降,也错过了最佳的时机,进入朝廷之后,有郭嘉这么一座大山压着,他想出头,甚至比蜀中更难。 这话刚刚说出口叶唯自己就把这话给否定了。曾姥姥不是这样的人,她清楚。可那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她就想不明白了她。 很高兴,一路上有你。阳光斜射在课桌上,在发隙中穿过,留下斑点影子,却丝毫没能驱走寒意。 但苏清歌便不一样了,她这么挂在洛清寒身上,外面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正好全印在她的眼中。 依照她对叶唯的了解,如果叶唯是同意绝交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的话,她只会默认而不会多说话。 反正大陆领地上,需要人手,而罗德岛那边,根本就是滴水不进。 萧羽音接过吃下,甜甜的味道在嘴中弥漫,冲淡了她嘴中的苦涩味。然后抬眸,愤恨的看着纳兰珩。 李晓慧的妈妈来了,他不可能总是躲着,一会儿肯定是要再见面的。 他是心疼,但他不能干涉这事,这是他家叶惟自己的事,就理应让叶惟自己来了断。 拨‘浪’鼓什么样没见过?看苏若‘玉’的脑袋,晃得比拨‘浪’鼓都欢。叶孤元明对她能有什么好意?在城楼上差点把她推下城墙,在太‘子’宫又差点把她扔井里去,现在邀请她去六王府,她敢去? 在哈姆勒斯玩具店,职员们都在为圣诞销售季节的到来认真地准备着。玩具店经理哈米尔顿正在指挥着圣诞节前的销售准备工作。 第二百三十一章 联手除患 萧光敬对赵孝骞的感情很复杂。 他被赵孝骞坑得太惨,都逼着他卖国当奸细了,理论上应该恨之入骨,做梦都应磨刀霍霍,琢磨如何弄死赵孝骞。 可实际上,萧光敬当了大宋的奸细后,也没觉得自己多难受,日子照样过得风生水起,偶尔拿出几份情报交差,其余的时候仍在上京城醉生梦死。 尤其是萧家与赵孝骞暗 一棵参天古树下,一座别致的院落展现眼前,院落不大,但从外观看上去,简直巧夺天工,明明寒花晚节,可院落内却开满了嫣红的牡丹,浓郁的花香四处飘散,环绕鼻尖。 一阵沉默,柳老爷就这样看着宛缨。宛缨也不开口,她确实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心里七上八下。 而且,话的最后,她还透露出这么一个信息,那就是刘大川是去衙门里去了,这意思就是说,刘大川跟衙门里的官老爷们走的近,你们要是想把这事儿栽到刘娥身上的话,你们可得想清楚了再说。 见没人回答自己,秦奋不禁‘摸’了‘摸’下巴,看来自己是想多了。 一切事情,让她一点头绪也没有了,或许是被夜雨的事情所影响,让她暂时失去了判断力,所以,她的确需要好好静养几日。 这要是以前,李二龙肯定会趁机调戏自己的,但是现在,李二龙不但没有这么做,甚至还给了自己一个可以暂时逃避的理由,王雪兰觉得心里暖暖的。 反正当年的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想来也不会有人还揪着不放的。 时间神克罗诺斯就是觊觎这片世界上的五颗宝珠,才终于是侵略了这片世界。可惜的是,他们没有听说过五颗宝珠的消息,这几千年来都没有听说过。 刘栓柱一个大男人,再在这儿待下去的话,实在不大好看,他赶紧走出去了。 周围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即便有人不忍,却也不敢招惹是非,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议论纷纷。 此时,那只黄色的巨兽也已经看到了孩子们,它泛着红光的眼睛变得格外明亮,阵阵低吼声,从黄狼兽的口中发出。 “当然,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呆在天岛呢?”沙哑的话语冷冷而出。 谢念亦说的很无心,可薛神算却真的有心了,她的脸霎间的便不好看了,而且是那种超级不好看。 他看着鲜血自剑身滴下,破风剑再次变得雪亮,眼中没有丝毫不忍。 林媚娩转身,看向京城,对着上管紫苏道:“紫苏,我们还是去京城吧。”拉着上管紫苏纤细的手指。 大殿瞬间安静,林白凤看了林晓黎一眼便回到内堂,林晓黎拱手目送母亲。 宽大的白衣掩盖不住她凹凸有致的身材,那惊人的曲线几乎要令每一个男人沉醉其中。 “就比谁先爬上前边的那座山峰,谁第一个到达,我这把手枪就奖励给他!”廖凡拿出自己的配枪对身后的士兵说。 深受重伤的她慌忙逃窜,几个起身扎入船舱,她看着傅残洁白的面具,脸色苍白无比。 萧逸对这些早已臭名昭著的海盗恨之入骨,想起自古以来那些被称为“倭寇”的大名和武士的猖狂恶劣的行径,登时热血上涌,气不打一处来;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救他们。 大家都点头,于是,他们开始想办法,而当过了一会,整个四周的地震声都停止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兴举义兵 事发突然,突然到什么程度呢?就连事件的发起者赵孝骞自己也觉得突然。 直到他坐在官署里,对麾下龙卫营将士发出一系列命令后,他的脑子里还有一种懵逼的感觉。 我是谁?我在干什么?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有时候灵感来了,挡也挡不住。 只能说,梁太后来得恰到好处。 每个人对自己的认知 为什么我掉进江里后全身的力气仿佛消失了一般,怎么也挣扎不动。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下方瞬间被炸出一片空地,而韩楚淇也借助反冲力将自己坠落的速度降了下来,稳稳落在地上。 楚灵月见楚尘直接这么简单粗暴地给了它一巴掌,不由地捂嘴笑了笑。 殷家的生意主要在暨城,几乎垄断了当地的珍珠养殖场,靠卖珍珠粉珍珠膏发家致富。 洛大海此番脱下军装,为了妻子入深渊,已经有些违背原则,事后一定会受到处罚。 当代表着记录的闪光灯疯狂亮起后,简短但隆重的签约仪式便走向了尾声。 而最后,春晚项目组之所以没有向他发出邀请,那就是因为他出道的时间有些尴尬。 他们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华纳的筛子缝大了,还是那四家品牌真的大。 敲了敲门后,石头抬步走入办公室,看到了办公桌后的一个中气十足的男人。 韩楚淇终于蛋疼的发现了这个问题,他这才想起来,除了去围剿过‘嚎叫者’的异能者,剩下见过‘嚎叫者’的家伙都已经死了。 “师姐别耽误了,否则我们都要死在这里,到时候无人知道我们是被谁杀死的。”另外一名男子吼道。 易靖峰在大学的时候也很优秀,不过他已经学会了收敛性子,也许有易妈妈的作用,在大二的时候,易靖峰和包薇薇在一起了,他们的恋爱很平淡,不过偶尔的一个浪漫,让包薇薇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所以,为了家族,我就要嫁给叶轩,嫁给一个我不愿意嫁的人!是吗?”苏涵眼圈微红道。 只是这时候大厅内有一人挠着脑袋,低着头不明白众人在说什么。 银雪急忙开门,姐妹三人向茶点房里走去,自然又是好一番忙活。 他的封印挨不到百年时间,如果没有其他办法,她极有可能已经陨落了。 雷劫范围之广,此刻就连金字塔外面的人早都纷纷躲避起来不在寻找什么腰牌,而且有些人认为这是墓主人在生气要惩罚某些人,所以一时间整个空间内的人都人心惶惶。 “刘主任!”楚语看到来人,目光中稍稍闪了一下,也是朝着来人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虽然课本上面的那些内容在唐瑄礼看来实在是乏味到了几点,不过为了能在包薇薇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能力,唐瑄礼还是不介意去稍微翻一下的。 赤脚大仙的扇子飞了过来,悟空便用金箍棒挡住,你来我往,打的好不热闹。 如今的要塞防御火力之强劲,可远非昔曰比。他们大可借要塞的防御火力对付赤尾兽和那十二只黄金鸟。用最省力的方式解决问题,这是叶重喜欢的方式。 王氏脸色顿时一黑,见她这样偏心,有些不忿,不过崔世福等人都没有说话,她哪里还敢去多嘴,恨恨跺了跺脚,却是脸色阴沉不张嘴了。 而那护卫修士,对着此人狠辣看来一眼,就要对着此人出手,将这多事之人给就此灭杀在这。 第二百三十三章 鸩杀太后 夏州城,馆驿。 梁太后带进城的两千兵马基本已被消灭殆尽,以有心算无心,再加上主场优势,以及宋军神奇的火器,这场战斗毫无悬念。 馆驿内,梁太后脸色苍白地盯着萧光敬,以及站在房门外一言不发的赵孝骞。 屋子的四周,已被宋军团团围住,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目光落在赵孝骞身上时,梁太后 说完,时雅兰侧过头去:“我耳边这道疤是被他用皮带打的。我身上的伤疤有三十多处,还有很多已经长上了,看不出来。 汉中宗刘询:对,而且是魂飞魄散,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留下的那种。 就连那些商贾也都大为吃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知道,朝廷衙门已经是他们的层次所能触及的最高势力。 樊柯宇享受了一会儿掌声之后,便伸出手平复一下班级里的氛围。 “臭丫头,你耍我!”听着顾染中气十足的声音,男人知道上当了,两只长满肥肉的胳膊用力一捶地面,就要从地上蹿起来。 正如江皖所说,游戏里谁也不认识谁,不加好友的话,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匹配到第二次,还费劲解释做什么呢? 听见张伟的声音,石艳很是厌烦,可一听到季楚也来了又顿时兴奋起来。 而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见识的东西越来越多,人也会变得有野心和贪心。 季楚顶着大太阳,穿着服务中心的西装制服,恨不得热的头顶冒烟,哪还笑的出来。 “宝贝徒儿?!”在场所有人几乎全部愣在了原地,有些不敢相信老者说出的话。 这一顿她倒是吃了不少,只要是他夹给她的,她都迅速的吃掉,这模样别说是傅易愠了,就是秋雪也是头回见着。 这个条件似乎有些强人所难,提升缘器等级、增加缘器的一种五行属性、觉醒缘器这已经相当于三个条件,而且这三个条件无论哪一个,听起来都好像是天方夜谭一般不可能的事情。 “好,我们回去吧!”走了这么久天气有寒冷萧凌也是早就受不住了的,也是立马就同意了蒙嫣的提议。 张护卫低着头。闷闷地说了声:“她告诉我了。她知道。她也试图阻止过。可是你知道她也是生不由己的。毕竟这府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人都想着自保的。对吗。”张护卫极力给韩美人开脱。 只是她不知晓,他身上种的便是她的情,她离开他,他便会痛上十分。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现象,也是无奈之举,除了丰玉圣院的强势崛起,代替龙虎宗,成为北晋国的武道圣地以外,龙虎宗和一些豪门世家的合作,也是导致许多天赋出众的平民弟子,无缘加入龙虎宗的主要原因。 此时慕容昭然值得仰天长叹,慕容家的人都他娘的是狐狸变的!一个个的都不省心!四号忘记了,其实他也是姓慕容的。 “什么,高阶魔兽?”对宗南来说,魔兽的数量并不算特别值得关注的事情,毕竟现在聚集在一起的试炼弟子,数量也足有近百人之多。 安苒挑了挑眉,这地方还真是不安宁,随时都有人吵架、打架,薇薇、房子的事情都已经搞定,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傅雪带离这里。 其他人,除了施法者赫拉和戒嗔,都分列周围护法,较远处还安排了哨兵,主要是白守礼带来的吸血鬼战士。 第二百三十四章 终战休兵 干了一件大事,收拾善后很麻烦。 梁太后已被装入棺椁,正当的理由是突发脑卒,毕竟一个军政一把抓的女强人,战事又不利,压力大一点很正常,压力大了,脑子撑不住爆浆了更正常。 这理由拿出去,谁信谁智障。 但世事就是这么神奇,大家都信了。 天还没亮,李乾顺便带着几名西夏臣子赶到了夏州城 就在杰伦准备冲上前去自爆魔影的时候,忽然间场中飘起一阵淡淡的清香,继而漫天花瓣飘落,霎时间天地五彩缤纷,香气逼人,场中的众人在不知不觉之间就渐渐消失了争斗之心。 章睿舜面色微红,不知是因为想到即将成年而做的事而骚动,还是因为被琴琬戳中心事而愤怒。 “我值不值得,得看彭雅倩付出什么代价了。煜少,彭雅倩有没有被老爷骂?老爷有没有训她?”惊月晕倒了,什么事都不知道,连彭雅倩被打都不知道。 花凌钰黑着脸将已经开始哈欠连天的洛水漪拦腰一抱,冷冷的瞧了上官锐一眼,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司煜离唐雨希本就有些近,又往前一步,唐雨希便不由自主的向后退。 “叶华辰?”唐雨希眨了眨眼睛,总觉得这个名字她好像听过、又好像没听过。 突然,苏姗拿出了一把匕首,直接抵在罗格的颈部。这是苏姗在北城的时候一直留在身边的匕首,以前并没有用上,没想到今天竟然用到了这里。 三头火蛟见金麟如此,也是收起了笑容,六只眼睛齐齐砍向看着金麟,不明白老大何以会有如此表情。 那时候,没有人看见她眼里的失魂落魄。那份爱,便一直藏在心里。 也就是说,白起需要想办法制造焦点,然后吸引泰森的注意力。无疑,这个焦点就是他自己。 夜曜的太阳穴跳了跳,他最怕她到处惹是生非,可还没等说话,宿好好就被把事情原委全部说了。 既“澄清”了广告男主的身份,又给广告商打了一次广告,真不愧是老狐狸,一举多得。 “刀!他们动刀子了!”然而就在这时,在她们的身后,田有财惊讶的叫声骤然间响了起来。 后来听白牛介绍了叶秋才知道,这个门店经理是这个老板的侄子,难怪为人处事的态度和方式那么拙劣,和个愣头青一样。 宿好好转过头,才发现直播间里忽然被连续投了二十多个超级鱼雷。 丑钦注意到了多姆护卫队们分心的时机,他迅速打倒了其中一名护卫队队员并突破了包围。 虽然金属锻造的很粗糙,质量上有些不太稳定,但在这种环境下能锻造出这种完成度的内燃机,说明你学的还算可以。 今天赵启胜喊黄老虎来学校,除了表面上教训一下夏宇外,其另外的目的就是要借着这个大哥的名号,‘威胁威胁’一下学校里的那些不服他的人。 片刻之后,这护体神光被撕裂,他们拳上迸射的寒光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五百万陆军实际上还好说,毕竟只要稍加训练就是一位精锐的战士。但是清河帝国一次性能够出动五十万超凡部队,那就是狄风给清河帝国留下来的家底。 而那原本被他强大实力压服的亡魂,从幡中飞出,数百的鬼魂一瞬将安培静宁的身体给吞没了。 那御医也是立即就将手中拿着的那颗药丸给那被易容成太子模样的金凤国侍卫的嘴里丢去了。 冷月虽然有些不放心,但她也知道,现在沐旋是欧阳弃最后的机会了。所以,她在梦星晨的搀扶下,和众人离开了房间。 大批的金凤国一方的兵马们都是集结在了这金凤国前线城池的城门口了。 “风邪剑一一通玄!”只见那风邪剑忽然急出,宛如一条毒蛇般直穿而去,生生从那些坚硬的天罡正一印钻了进去。 李景珑担心地看着城下经过的回纥军,恐怕驱狼入虎,但这已不是驱魔司有权插手之事。 只是,在不知道不觉中,竟然走到了云闲宫外。看到这里的景物,让她不由的想起了云轻轻。一想起云轻轻,冷月就忍不住想笑。 毕竟,聂荣一行人得罪了万青,此次上市大人下令抓捕的人肯定就是他们的,所以,聂老爷如果真的一意孤行为聂荣一家人担保的话,那如果出了问题的话,那必定也是会遭遇官府的问罪的。 他呢,瞅着曼荼罗公主东看看西看看,在医官没有来的时间里,将曼荼罗公主已经全部都打量了,曼荼罗公主现在已经昏迷不醒,但大概还有点儿潜意识,因为焦急醒过来,眉心微微有了褶皱,好像一个巨大的“川”字儿。 嗨品告一段落,和胜那边也有了交代。如和胜所愿,陈楚默现在半只脚已经踏入了黑色禁区,往后即便在怎么洗白,也是一个半黑不红之人。 我常常从梦中惊醒,梦中母亲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在深渊中伸出手来死死抓住我的裙角对我说:良樱,要爬上去。 高仙芝带领天朝骑兵军团在取经人众师徒相助之下,一路进军到了休循州脚下。镇守城池的阿拉伯战将莫桑克将军见到大唐官军追杀到城池脚下,便带领白衣军团出城迎战而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不干人事 和谈的西夏臣子告辞离开夏州城。 如今的西夏正临惊天之变,这几位忠于李乾顺的臣子忙着赶回去辅佐君王,当然,顺便也给自己抢占个好位置,朝堂洗牌意味着他们的荣华富贵也来了。 至于向大宋割让的土地和城池,以及各种丧权辱国的条件,老实说,他们并不在乎。 梁太后是怎么死的,李乾顺是怎么亲政的, a调大笛,演奏的时候是相当考验技巧的。气息不够厚实或是不够均匀,都没有办法演奏出那种空灵、低回的韵味来。 据说是在某个雨夜,方野独自在湖心修行,其时风云突变,电闪雷鸣,有天雷电火破空降下,横击在了方野身上,立即就让他经脉尽断,诸穴破碎,一身修为付诸流水。 “楚扬?你怎么在这儿?”看到楚扬,楚梦涵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惊讶,顿时喊出声来。 “给我老老实实干活,东张西望什么?今天甲板上要是有一点垃圾你们晚上都要吃鞭子。”满脸横肉的帝国水手恶狠狠地说道。 “传播道教的,远赴重洋传播华夏国术的,与愿去教化诸夷的儒生一样,我都是敬重的。”丁一微笑着对这些江湖豪雄说道。 田教授的观点,立刻得到了不少网民的支持,毕竟是专家,在医疗领域,这样的专家一句话,无疑是非常有份量的。 司徒复苏与李海一样都是中位武圣的境界,而己方的三位中年人,则都达到了上位武圣的境界。 他会孤身进入宫中,是因为有着内应和布置,而龙骑兵营交给英宗之后,丁一必须为自己准备一支可靠的警卫力量。 看着楚扬,林桦的呼吸越来越粗重,此刻的她,恨不得马上拉着楚扬,按着他的头逼着他当自己的学生!想想看如果这样一个天才的学生由她来带,将会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好!”眼见前方军阵上的骚乱,林平之也没错失这大好良机,一点头,身形便纵了出去,步伐诡异,似是吊着一条无形之线滑行一般,但仅仅是眨眼的功夫,便已窜出百丈。 “还有,念力搜索,他们是可以无限传递信号,但这里的前提是有了定位。他们不能在漫漫人海中随意定位某个特定个体。”杨教授顿了顿说。 刘大卫早就哭得一把鼻涕眼泪狂流,他叔叔在夜寒辰面前尚且如此作践自己,可想而知夜寒辰是有多强大,多可怕。 庄义这边,转辗反侧多次,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终于克服了床的硬度,且难得有了睡意。 余谆是第一次见叶景行,之前余笙住院唯独他公务繁忙没时间去医院,所以也错过了见面,虽然后面有听老婆萧芃说过过程和对叶景行的感观,但总归不是他自己亲眼所见。 开什么玩笑,就连宗主都不过是结丹初期的修士,也就比三大长老强一点点,哪敢找她报仇? “还有,你们和其他人,应该不是一类。”歌利亚想起什么来似的。 握着拳头就往自己头上砸,不过还没砸到,手腕就被夜寒辰给握住了。 王元宝瞟了一眼门口,就好像夜寒辰是个喜欢偷听人聊天的变态似的,现在就躲在那里偷听他们。 说着,吕伟将手中的一颗麒麟血捏成了两粒,一粒递给了王大龙,另外一粒则收入了自己的储物袋里。 “那我们会陷入被动,几乎是背腹受敌,不说直接全军覆灭,那也会损失严重!”穆恩面色凝重的说。 “恩,走吧!”听了史炎的话,冷剑锋回过神来,说道。虽然他是笑着的,但已经不像刚才那般自在。 激烈的撞击席卷了他的全身上下,救生舱重重撞击在天城停机坪坑洼的地面上。舱门在剧烈撞击中豁然洞开,萧梦楼的身子在振动中不由自主地弹出了舱外。 “那你继续看,看这个路口有没有费良言的车?”南方赶紧切换到了那辆黑色的商务车消失的路口的监控视频录像。 长尊这话太过的震撼,此刻,即便是知道很多内幕的逍遥神兔和黑龙王,也是一下子痴呆了下来。 “呃~我说唐组,咱英雄不提当年勇好不好~都是陈年往事了~有意思嘛!”孙志辉露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的是振振有词。 若对方从一开始就正视他,那他步天觉得自己纵使能赢也不会如此轻松,此时,在他看来,这个殷枫就是使出剑法也来不及了,多属性武技的属性转换速度本就比单属性的转换速度慢,战斗中,这是致命的短板。 当中有一座巨大的擂台,而擂台四周被一股淡淡的能量罩包裹,那座擂台的台面上一片暗红。 核心长老级别的强者应该是接近丹道境第三十重的强者,比如太清五座剑峰的掌峰和阿鼻地宫的副宫主等人。 “我们已经二十五岁了,青春就要和我们挥别,就让我再做一次你们的公主,就这一次。”夜寥莎颤抖地柔声道。 虽然帝林已经吸收了无数的黑暗,并且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但是此时显得也是焦躁不安,就好似心里会忍不住会恐惧一般!而与秀林有着契约关系的帝林的感受,秀林怎么会感觉不到呢? 第二百三十六章 平夏新城 非常理解萧光敬想与大宋的朋友们把酒言欢的心情。 但,玩砸了。 酒宴很完美,赵孝骞亲自安排的,西北的特色全上了,酒也不差,青稞酒,米酒,甚至还有西域的葡萄酒和江南的黄酒。 气氛也很热烈,大家吃好喝好,相谈甚欢,席间不时发出的朗朗笑声,说明大家对酒宴一致五星好评。 此时此景,正应 直到今天,咱们出来的时候,携带的军粮,都是官方那边军工产业生产的东西,满当当的都是高科技,就这么一个袋子,只要往隔热层里面加点水,高温能迅速将里面的便当给弄得热气腾腾的。 抬起古幽寒珠,让寒气肆意席卷整条走廊,兰若夕悬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两人,一脸冷漠。 看着楚战这幅虚伪的模样,鹰邪更加不屑了,要不是他还有点作用,它根本懒得跟他废话。 “既然不想和我打,那就准备好受死吧!”方美熙怒喝一声,随即身子向前冲去,那五根柔长的双手想要抓住贺川,却被贺川轻轻松松的躲开了,方美熙又是一个前冲,怎料这几招对贺川都没有任何的作用。 这次是一个留着已经违反校规了斜朋克发型,带着校规禁止的白框眼镜的男生甩着头,做作的走了进来,缓缓走到郑浩面前——正是庄博弈。 一转过头,花妖看向了刚才周莹莹离开的方向,心里好奇,想知道周莹莹和张昊天是不是在盘算着如何收拾自己。 贺川直接拒绝,他现在已经厌烦了开门了,再继续的开门下去,贺川真的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将门外的人打一顿。 端起来准备喝的时候,又像是看见了什么恶心的东西,将茶杯重新放了下去。 对英语极富信心的我,决定先试一试真题,把饮水机顶当做了桌子,开始做题。 双手紧紧扣住叶微蓝的手腕,身子却在不断的颤抖,心头涌上巨大的恐惧。 而除了汤姆克兰西系列之外,育碧销量次之的系列也排不到刺客信条,而是一个同人动画游戏,南方公园系列。 皮埃尔温柔看着娣吉安娜,温声细语的两句话足以让人的心彻底融化下来。 诸葛方明脸微红,大概是有些难为情,可他眼中的欲望却不曾减少半分。他最终闭上了双眼,可这恰好增强了身体的触感,他能感受到身上人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副将一愣,有些惊讶,他都不期待梁及能回答了,他都已经做好准备被臭骂一顿了,但是将军居然点了点头。 “明天晚上我就会带你出去见人,准备进军娱乐圈,准备好了么?”顾林肴下巴抵着苏洛言的头。 面对看起来丝毫不买账的玩家们,无奈的ea再次放大招,表示他们除了自己开发的3a机甲大作,已经跟天河网络达成了战略合作,将共同开发一款新的3a大作。 艳艳和其他公主不同,没有浓妆艳抹,穿着一条白色棉质裙子,黑直发,是男人最喜欢的那种清纯类型。 至于冷意,他完全不知道国内发生的事情,也没有人通知他冷家出事儿了,所以他这会儿正陪着妻子在海滩漫步。 “以我看来!皇后娘娘可能是受到了惊吓!”苏中荷说道,其实她是胡诌的,因为她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去敷衍这件事了,只好就这么顺口的一说。 第二百三十七章 旨召归京 等待召还回京的圣旨并没太久。 萧光敬离开后才五天,汴京便来了一位宣旨的官员。 官员名叫张商英,官任左司谏兼中书舍人。 当初赵孝骞率部攻破西夏都城后,赵煦已下旨升晋郡公,这次的圣旨倒是没有封赏,只是召赵孝骞卸任环庆路经略安抚副使,率三万龙卫营将士归京。 本来圣旨只需要一骑快马送 “你们属于什么样的势力?”张翠山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名字由数字编号,而且还有什么队长,张翠山从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势力,自己在仙界中也见识了不少势力,但各大势力中每一名成员都有自己的名字。 本来雨诺是想先带龙天他们过来的,可诺澜看到雨诺的第一时间就发现雨诺看自己的眼神有问题,所以她让雨诺第一个带自己上了举天石。 一个手下,将药物慢慢的逼近她的嘴中,一切的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 “我不管,晨曦,我来保护你好不好?”卫海一直上前,却被峰击退在外,带着晨曦来到凌城的一个房间中。 感知力像一张渔网一样向药厂中笼罩而去,当延伸到韩国良的办公室的时候,杨明忽觉头痛欲裂,浑身像是被另一张大网网住,在看不见的黑暗中,还有一双漆黑的眼睛在看着他。 “也许是,也许不是,不过每次看见了你,我的心情就格外好起来。”龙舞菲嫣然一笑道。 十件八件?杨明已经可以想象出带着自己的后宫出现在街头的拉风景象了,顿时有些心驰神往。 “你不会给我假的吧?”叶水月见秦墨禹如此大方,心中狐疑不定,一双妙目骨溜溜地近距离打量着秦墨禹,似乎想要将秦墨禹看穿一般。 “什么象棋大师?棋王,我从来不认识,也没有师父。”伍樊见棋王反应如此之大,不禁惴惴不安起来。自己不过是具有一点预见之能,就起到如此巨大作用,引发惊涛骇浪,让棋王也无所适从吗?伍樊有点不知所措。 十皇子他看到这一幕,他的面色大惊,心中充满了焦急,这就想要前来救援这个老者。 “落锦纶,本少爷必将让你后悔来这世上”,想罢伸出手便去开门,在房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一声剧烈的爆炸声自旁边的密室传来。 林寂也开口,“宋叔让韩律师给你带话了。”他说着,眼神朝周围迅速扫了一圈,他在找吕粒,以为能看到她呢。 “叮!检测到宿主已初步达成二级毁灭阶段,可先回归到系统空间,等待该世界结算回馈奖励。”系统回复。 “喂,在听吗,怎么不说话?没事吧?”手机听筒里传来吕粒的催问声,林寂好一阵没说话让她着急了。 周天嘱咐道,他答应纣王的,虽然洪荒世界拿不下来,但九州这么一个势力安排一下商朝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棍头这么一回拨,太突然了,王香英当然没有躲避的反应,那裹满大便的棍头,就这么打在了她自己的肩部,然后掉落在了地上。 虽然迄今为止,武扬都还没有明白表露来意,可在场绝大多数人,都能猜到他的三分来意。 与浔王朝的气氛不同,陲城在迎回那九百多个将士后,气氛达到了高潮,那些殉职的英雄,名字被篆刻在一本厚厚的英魂录中,用以战后的抚恤。 第二百三十八章 归心似箭 跟着赵孝骞的人,他从来不会让大家吃亏。 前世吃过太多老板画的饼,这个项目做完给你发什么什么,那个客户拿下给你升什么什么。 前世的赵孝骞大学毕业,对社会的冷酷和险恶显然了解不够深,老板画的饼他居然吃得津津有味,一次又一次上当。 一直到他成长为职场老油条后,终于看清了老板的真面目,空气 “每次进贡都是由村长来选择,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大叔说道。 如同秋风扫落叶一样,武空挥动手中的如意金箍棒,每一棒落下,都将有泰坦巨人发出惨叫声,脆弱到让地面上那些疾风星人怀疑这些泰坦巨人是不是假冒伪劣产品。 至于莫离,花少看中了她那非同寻常的能力,想让她成为直播明星,以帮自己带来更多的钱。 也正因为这些事情都太难,很少有男人配合、爱护,所以她才不是很想生孩子。 看着这张自己曾经痴恋过的脸,她眸光微闪,好似回到了多年前她和那个冒牌货相遇的那一日。 教授脸上挂着阴冷的笑,走到圈子里,站在安逸宸和子午的对面。 说实话,她真的不知道,因为姜甄仁并没有告诉她。又或者,连姜甄仁自己都还不知道自己将要去何方。 “这就是你祖上流传下来的宝贝?”李长伟眼尖,十分好奇地问道。 早已不把神兽界放在眼里的擎天界之人,每一个都傲慢至极,鼻孔恨不得抬到天上去。 “说得好像我爹把我卖给你了似的。”明净用胳膊环住他的脖子道。 就在一名保镖护住林九后,另一名保镖打算对苏妍心动手……却在瞬间被林九制止。 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只看到一只海鸥从远处飞过来,落在露台的栏杆上。 哲儿弯腰穿他的袜子。明净怕车身摇晃,便伸出手稳住他的身子。省得回头一个急停,他撞到车门上去。 “这是我进孤儿院那天拍的照片。”苏妍心看到照片后,平静开口。 墨七心里明白,水轻音这是不想让上官伊月和自己受委屈,可他确实不想欠王爷太多的人情。 八兄弟在和石头交谈中看出了一些东西,发现石头跟本就不是人,自己说自己是石头里蹦出来的能是人吗?八人猜测那必定是这个自称战狼的人的宠物了,这么说来,这人先后救了我们两条命,必须当面道谢才行。 只要她愿意回头,一定就能看见他,在她的身后无时无刻的守候着。 和传闻中的一样,此时的迷雾森林已经被大雪厚厚的覆盖住,那些被佣兵团踏出来的路,也被积雪给覆盖住,踩在上面,还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来。 凌雪樱不屑一顾,走过去捡起自己的纸飞机安静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总之这次的比赛绝对堪比修罗之路,由无数鲜血铺成的修罗之路。 他倒是无所谓,反正一眼就能看出这十五皇子绝不会是自家儿子的对手,让儿子下场比试那也行,因为这什么皇子不过只是给儿子练练手的玩具罢了。 随着雷韵的消失而失去了踪迹,这种雷韵激荡的感觉,他似曾经历过,却又说不清楚在哪里遭遇过。 这是承诺的自我定位,他把自己提升到这样的位置,接下来的话才更有分量,而现在看来,奥林匹斯七位王座全数默认。 在她最艰难最苦的那段日子里,不都是在这里过的,酒吧和天桥地洞,除了名字不一样,分什么高低贵贱,有差别的是人。 第二百三十九章 峡谷伏击 “八都葛叭仙妮,我的孩子!”苏里曼一看见八都葛叭仙妮这幅模样,顿时心痛的大叫,冲上前去抱住了她。 房间的‘门’被关上,屏幕上的影像似乎静止了。只有走廊上不时又一些人巡逻走动,都看得一清二楚。 “没办法了,看来只有自己进去了,我们不可能丢下她不管。”楚飞无奈的说道。 蓝正豪也通过张旭的表现,渐渐地也真正的相信了他并没有去寻花问柳的事实,平时身为院长,接触的人也好,工作也罢,与张旭接触的并不多,对于他也并不是很了解。 “轰!”一声炮响,炮弹飞了出去,在摩罗依那的象军中爆炸开来。 楚飞点了点头,紫霞宫不出江湖的规矩,楚飞是知道的,虽然不知道梦彩蝶为什么突然要带领紫霞宫出世?但是楚飞相信梦彩蝶一定有她的原因。 “陈晨在不在?”楚飞不知道对方是谁?所以客气的问道,其实心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其实有些事情,你不需要太在意,随遇而安,缘来缘去,一切自有定局。从来都没有人要责怪过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是吗?”慕容巧儿依然抚弄着琴弦,淡淡地道。 楚飞刚打算给马玲儿一份承诺,可是马玲儿如此简单的放弃了这段爱情,让楚飞好不容易集聚起来的勇气,顷刻间粉碎,所谓造化弄人便是如此。 “龙脉?难道是他?”想到真武龙神寄居在楚飞体内,马玲儿突然发现了什么,不禁一声惊呼。 这赵昀道行不过比元婴强出一线。随便一个昆仑弟子都足以击败他。就算赵昀有了这武道令,又有何用?若不立即使用,出了这青湖镇,武道令只怕立即会被人抢去。 阳兰看着她,她的大眼睛扑闪着。饥渴和烈日,唯一没有影响的就是她了。她的美丽是那么的耀眼,使得铁了心要牺牲她的朱能,在这个时候,也不敢对她说出什么恶毒的话来。 “呵呵,这出去之后,可是有什么感觉……可还是觉得,还是族内好?”上官原勤说着,就是目光有些咄咄的看着上官信麒。 许绍言心说我是那样的人吗,写个童话而已,兄弟你哪看出来我是要打脸韩律了,可是陈哥却是鄙夷的看了眼许绍言。 双腿还在发软的老王叔叔,眼角有泪滑过,瞪着林灿,气呼呼地说道。 楚飞舞与郝色用尽方法,竟然也听不到半点声音,对视一眼,均表示无奈。 “是极,是极!”谢斌哈哈一笑,说道:“我还真是傻了。”他重重的在阳兰的肩膀上拍了解下,痛得她呲牙裂嘴的。 而后又回过神来继续聊他们的聊天,丝毫没有担心刘飞此时此刻的安危。 “哈哈,那咱们就等着看他们的底牌。”任天行笑道,目光深邃,谁也看不出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曾柔呼喊着,从前面浓浓雾气中跑出,一头扑进东方火焱的怀里。在她身后,跟着东方淼和十来个一身黑色夜行衣的雪族人。 商蕊的嘴角一抽,送了沈婉瑜一对白眼。装,接着装。我看她能坚持多久。 而现在,虽然她记忆内已经没有他所有相关相关记忆,可沈世林忽然觉得,这样过下去挺好,他甚至希望,所有一切都不要醒,让他们双方以最干净的状态重新认识,相遇。 上了药以后,苏晚娘就从床榻上下来了,跟着苏画就说要去铁家找铁柴刀,让苏画记得戴上暗卫从韩生那里摸来的好茶。 直到宫赫消失在休息间,白朵莘才扫了扫外面台上,漫不经心的看了眼宫赫的方向。 原本她是以为秦王和晋王为了想要留在京都一段时间,才会给皇后下毒。只是现在看来,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结果,这场比赛还真的没有爆冷,尽管天使的咒印攻击力非常强悍,但是却挡不住对方三个玩家和四个宠物的一通乱打。 鲤宝查找到的地点是室外网吧,要想找到人,就得开启全部监控摄像,需要大量能量,重启后的鲤宝暂时无力支撑。 “你滚不滚?!”丁果果扭身抓起桌上用来压纸张的镇纸砸在了他的头上,歇斯底里的喊了起来。 正如凡星说的,我现在攥着太多人的命运,我可以拿自己当儿戏,但是,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因为我的疏忽而遭遇到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痛。 当表弟刚才看到表哥站在房间门口的时候,而且见到蓝泽雨这张表情可以看得出来,刚才那个非礼的男孩子应该就是这个蓝泽雨。 “真是奇怪,这标记明明就在眼前,可是…”乌凡再次回到原地,对着面前的大树发呆,虽然这棵树枝繁叶茂,却也不似隐藏着什么东西的样子。 李如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有一些好奇地看着自己大哥。 没等她提要求,原本毫无动静的柏森忽然上前,释放灵力搜寻到大阵薄弱点开始破阵。 三点时,人员已经到齐。团高官金老师开始上台主持。也就三十不到的样子,敦实稳重,稍有发福,不过一看就很老练,一开口说话,就有一种震慑全场的气势。 更绝了的是,其他仙人,一个个点头,纷纷流露出可惜和悲哀之色。 可是这句话说出来了终归还是说出来了。能活多久,这么几个字非常的鲜明出现在这个别墅里。似乎像是一道彩虹一样,永永远远笼罩在他们所有人的头顶上。 魔神教的爪牙,即便是再强,也不可能会去关注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即便是关注,也不可能精确的知道,她在晋国。 第二百四十章 抽丝剥茧 人生在世,难免得罪人。 但用这种方式置赵孝骞于死地的仇人,委实不多见。 赵孝骞实在想不到,究竟多大仇多大怨,让仇人不惜把朝廷军队拖上当垫背,也要弄死他。 理论上,他那个尤喜勾搭有夫之妇的活爹,才有可能把人得罪得如此彻底,可他赵孝骞没干过这事儿啊,凭啥? 不得不说,这场伏击很完 剑术,枪术的武器制作简单,学起来也很容易,杀伤力也足够强,用来对付丧尸死体这些怪物刚好合适。 宁恒本来是采取稳扎稳打的方法,一点一点打牢根基,慢慢将自身根骨淬炼到极致,然后再突破到神骨境界。 “哼,水军怎么不能陆战?他们也会在船上进行白刃战,也会登陆去争夺港口,怎么就不行?细川殿下将水军交给主公,就是用在这种危机时刻。主公就不要犹豫了,赶紧下令吧!”木造具政为了能够胜利,已经不择手段了。 听到宁恒的声音,众人先是一愣,随即也是朝着地上看去。 此刻沐浴在雷霆道图崩碎后形成的雷海之中,宛若一尊无敌仙王,有那种超脱的气势。 鲤出于不想多生事端的考虑便不欲碰面,他撤步就带着自己弟兄们悄悄后退。只消另走几步便能拐入附近的岔路口,在进入其中后还熄灭了大部分的火把。 莫名其妙的得到了一只当年故友的宠物,也进一步的得知了一些真相,白凡感觉自己应该距离当年的事情更近了。 以往不管是什么样的对手,只要自己的拳头到了,什么人自己都能干掉。但是自己的拳头现在不管事到底该怎么办? “抽签的结果是——”龙辉少校可能太入戏了,还学着主持人的方式拉长语调制造紧张气氛。 帕尔马将军从口中吐出最后一道烟圈,将还没抽完的半截雪茄在空中画了一圈,原本烧得火红的雪茄头瞬间熄灭,连一缕烟气都没有在冒出来,之后将半截雪茄放到一个单支圆筒形保湿木盒之中。 接下来,项昊又开始了狂猛连胜,一路横推,来自各方的同辈人大多都被项昊强势镇压,无还手余地。 “该死!你们该死!”吴懿骂着,一把拔出腰上的佩剑,荡开那一枪,转手一剑刺入那人的胸膛。只是身后却是有了更多的枪对准了他。 杀了,七彩迷雾扩散,依旧让他们难以抵抗,不杀,就这么让七彩瓢虫飞过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不但代表着她在萧峰眼中的地位,也代表着她在萧峰社交朋友圈中地位。 他的手颤抖着,脚一步一碎石,往后退去,终于胸口再也赌不住那口气,鲜血从口鼻间溢了出来。一步一步,僵持着,往后退去。没有出脚,也不能出手,在这情况下,谁分心,就会被对方那全身力量灌注的武器给杀死。 “好了,我拿块布给你包上。”话毕去找了块布,过来便将布放在柜台上,将顾客选的寿衣叠好,放到布上扎了,递给顾客。随说了钱数。 云霆不知道曹操现在心里面在想什么,可他估计,在曹操听到损失的时候,心里面也会是悲伤且拒绝的。无论是谁,在看到付出的心血没了以后,都会这样子的。 “哈哈,成就无上武帝位,是我毕生夙愿,我必证道。”穆长陵大笑道,风采耀人,气质超凡。 第二百四十一章 御驾亲迎 大胜凯旋的三万龙卫营将士,却在大宋京畿地界阴沟里翻了船。 回程的路上,将士们雀跃的心情沉寂下来,发了横财的兴奋劲儿也消退了不少。 队伍沉默地行进,受了一回教训后,大家都学聪明了。 如同在战场上一样,斥候放出三十里外查探,每隔一段时辰便来回禀报前方的情况,将士们时刻保持警戒状态,终于 实际上粉丝百万在电影圈里可是件了不得的事情,只是直播的适时候郝仁感受不到而已。 “我也没什么意见。直接离开的确是谨慎稳妥的选择。”何智也点头说道。燃烧军团的目的实在是让人困惑。何智猜不出燃烧军团到底想要怎么样,在巨大的风险面前,何智也不觉得有冒险的必要。 时间的流逝,不只是给锦绣王朝造成了困难,对于各国来说,所遭遇的困境更加恶劣严重。 “不知娘亲有何吩咐?”冰冷的声音响起,龙鳞飞没有回头,只是留给田雪一个生硬又死气沉沉的背影。 那蛊修到了这个时候也是不肯甘心受死,还要垂死挣扎。他用来寄托神念的蛊虫猛地发出一阵尖叫,旁边原本四散飞逃的其他蛊虫立刻掉转方向,都冲着何智猛冲了过去。 “科技和工业不行了,说白了,以后谁能混得更好,多是要靠耕种、畜牧,以及兵强马壮了。”林磊咧嘴笑语道。 连邱道长都不敢对立面的人无礼,可想而知,里面的人身份地位是何等尊贵? 虎子豹子一脸沉迷,哪怕李洪也比较动容,九十年代,人们对奔驰的理解,可不是后世的概念。 “我说过,人可以变,但是,内心某些东西是不能变得。你难道感觉不到你现在完全不是以前的你吗?你已经变成个鬼了,知道吗?”秦彦痛心的说道。 祈祷也仅仅只是祈祷,就在下一秒,苏梦瑶便听到了一个几乎令她几乎窒息的声音。 慕灵这一次没有穿着之前穿惯的休闲衣裤,换了一身绿衣热裤,显得既青春又火辣。我想要和她打声招呼,但有过去的事情在前,她又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我怕尴尬,所以就只和曾义杨寻打了声招呼。 我一想也对,都到了人家门口了不敢进去,那真是会让人看扁了,而且听那声音并没有带着恶意,我于是一咬牙走了进去。 回到了特别行动科后,李洪涛和林晓蕾都各自休息去了,而刘盛强在查询了些调查资料后,来到了特别行动科的办公室。 我也懒得和刘俊废话,挽起袖子,打算冲上前去给他一拳。这种时候,不打一架,我都觉得有些对不起观众了。 独爪关掉灯靠在座椅上,外来光线照到他沟壑般的满脸皱纹上,显露出异常落寞而苍老的斑驳光影。 有一次,他投毒的分量没有掌握好,没有把人毒死。那人中毒没死,他的家人就得救他,救人需要用药。于是麻某的药材铺就迎来了生意。 绿蚁原本在混沌之内,本是一强大的天阶妖兽,原本本体是一三梵犬,在混沌之内,受天地的滋养,生的比平常修者强大数倍,自身更是苦修本命法决,在混沌之内打拼出不凡的名堂。 我心想这两个缺心眼盗墓贼走狗屎运了,竟然被他们发现了石室里的机关。那机关在石室顶部的一个角落里,被人高马大的光头给发现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庆功宫宴 延福宫,接风的盛宴设在大庆殿。 今日的赵煦心情激奋,连着破了好几个先例。 大庆殿本是君臣正式的朝会之地,为了给赵孝骞洗尘,赵煦居然将盛宴定在这里。 由此可见赵煦对赵孝骞的重视,也看得出赵煦对这次宋夏之战的结果是多么的满意。 两国停战的盟书是一个月前传回汴京的,当时整个汴京都沸 尔朱明浩越来越近,脚步有节奏地在圆台上响起,一步、两步……平静地向王炎走来。 六陌面色平静,迈步而出,一步一步朝空中走去,废墟上的瓦砾和巨石,全都漂浮而起,凝聚在他的脚下,形成巨大的石柱,耸入云霄。 杨炎自然不信那个邪,精神力极度收缩,近八层都凝聚在丹田周围,一边阻止着白色气息的出现,一边控制着剑气的融合,不知不觉间,杨炎的身体周围已经出现了一层淡淡的白芒,如雾一般,飘渺不定。 第二天上午,南宫亦儿做了长长一个梦,终于醒了过来,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只有从那个出气的地方有束光芒射进来,让她知道现在是白天了,而她依然被关在地牢。 我的语气中透‘露’着强烈的自信,紫mm和秋水镜湖月听到这代价之后虽然有些心惊,不过也没说什么。 虽然昨夜很晚才到家,给夏如霜扎完针之后,差不多凌晨一点多钟才睡下来,但是今早六点多就起来锻炼了。 在这股浓烟消散得差不多时,一个蒙着脸的人出现了,她就是南宫亦儿。 至于暗魂兽大概战斗力如何,到现在还没有多少人去计算,毕竟它们只出现在活动里。 阳脉,是任督二脉之中的督脉,主气。华剑锋在许多年前的一次战役中受了重伤,就留下了这么一个暗疾一直好不了。 白攸一直被那一只水凤凰压着非常郁闷,心里急切的想要比它厉害,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它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而是对方到底不是乌龟,四面八方是护住了,可地面呢?那可能会是最薄弱的一面。 迎亲的队伍中,为首的是新郎官轩辕凌,一身红色的戏服,非常的喜庆,加上轩辕凌那一张帅的惨绝人寰的脸,绝对是众人见过的最为帅气的新郎官了。 罗雅儿收拾好了自己的自己,便被许氏给劝走了。顺便嘱咐了他们,换另一条路走,不要在路上同罗大军撞上了。 这样安安静静的夜晚,意欢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句句让秦墨心惊肉跳,觉得得亲自带这个孩子不可,否则真有有什么遗憾弥补不了。 刚走到玄关,就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扑了过来,一把将她抱住,恰好碰到了她骨折的手臂,顿时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却没有推开对方。 和二皇子在一起,韩应萧基本想要什么都有,吃香的喝辣的,每天还有许许多多的金银珠宝。 如果一会儿他看到自己的时候,也能是这个表情的话,那该有多好呢?想到这个画面,她就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云瑾瑶:“额……”这有什么好崇拜的?天知道现在幸存者里还有多少人每天没东西吃会饿死吗? 夜心原本想举手表态,结果见全家人都反对,默默放下举到半空的手。 就在他们奔跑时,忽然间,秦龙和谢望春神色剧变,停了下来,眼神凝重地盯着前方,如临大敌。 第二百四十三章 整整齐齐 宫宴持续到入夜,为了给赵孝骞庆功,赵煦算是给足了排面。 黄昏降临,宫灯高挂,君臣皆已有了几分醉意,其中赵煦醉意最深。 今日殿内众人,赵煦应该是最高兴的,整个江山社稷理论上都是他,赵孝骞在外面给他挣了这么大的面子,让他这个皇帝当得扬眉吐气,怎能不开心? 至于群臣的心情,则复杂多了。 刘逊默默地点点头,从一个大包中掏出一串钥匙,在其中找到与笼号七四五对应的钥匙,将笼子打开。 “父皇,儿臣做了六道菜,其中有您爱吃的糖醋排骨,还有红烧肉、清蒸鱼、鱼香茄子、红烧狮子头以及麻婆豆腐”李思琦道。 瞬间,一股滔天妖气直冲云霄而上,只见一只巨大的石手从地面陡然伸出,蒲子轩瞪圆了眼睛,本能地往上移动,却远不及石手伸出的速度,双腿无奈被紧紧抓住。 朱业灞、蒲子轩、祝元亮三个大男人留在显应宫中,由朱业灞负责张罗饮食,蒲子轩与祝元亮负责洗碗收拾,虽仍各自心中有气,却还均懂得克制,倒也没再生出口舌。 苏念安点点头,放在她腰肢上的手没有抽离,直接搂着她进了专柜。 陈淑卿和苏三娘相视一笑,冲蒲子轩点点头,便随他一同从右侧的通道赶去。 “这花是怎么回事?”苏三娘瞪圆了眼睛,看向无尘,急促地问道。 洛云汐一阵无语,毛毛说这些话的时候可曾想过,外界的一个仙阶灵器便足以让各个势力为之打破头了,他却在这里说,仙阶灵器都是残次品。 灵山上面的路全部都是修砌好了的,若是细细瞧起来,倒比京城当中某些街道上面的路修的还要舒服。 欧阳寒这时方才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她坚定的语气瑟瑟发抖,孱弱的语气一点也没有底气。 正在炼化的无爱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很好的得到了整个十屯地除了那连个被灭的人外所有有身份的人的尊敬和崇拜了。 “可是我怎么会什么都不记得?难道我发生了什么意外?”虽然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基本的常识却还是保留下来。 看到大家都坐好后,雷少堂表情严肃地说:“昨天夜里有人进入我的房间,把房间翻得乱七八糟,最后把别墅以及雷家好几处物业的房产证拿走了。”说完凌厉地扫过众人。 “那就可以了。”他毫不留情的挂掉了电话,萧姝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电话里却只有嘟,嘟,嘟的声音了。 “你的老板。周铭建。”魏俊生看着杨希若说道,她今天的气色还是挺不错的,不知道刚刚做了什么,脸上还有一层薄汗,看着魏俊生想掏出纸巾给她擦一擦。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着,却没有动弹。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要不是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我还懒得管你们,这样吧!我送你们回去。”这货眉峰一挑,看着鄢澜和白慕雪。 这时,司藤枫倒是没有犹豫了,既然夏侯杰亦是如此,那么他又岂有不接受的理由。 先举重,跑步,举哑铃,感觉把身体练灵活之后,我才上去打沙包。 米一晴拿起他的手,举起,放到自己的嘴边,用牙齿狠狠咬了一下。 他走过去,随机捉起一个被揍瘫了的人,扯下他的口罩,抓着头发就拎着起来。 他在吃一管液态蛋白膏剂,像牙膏一样,里面的蛋白质像果冻,他这个是牛肉味的。 第二百四十四章 行贿内侍 久别胜新婚。 赵孝骞回到汴京的第一晚比新婚还累。 新婚只要对付狄莹一个女人,这一晚他要对付两个半,鸢儿算半个,她主要的位置是打辅助。 鸢儿打辅助贼溜。 第二天,赵孝骞睡到中午才醒,可见昨晚的他有多努力。 (一只河蟹的大钳狠狠敲在作者头上,作者已老实,已修改,求放过……) “哼。那好吧。我就带你们去看看。哼。”福生极不情愿地的点了一下头。也知道黑虎來了以后会更麻烦。还是忍耐一下好。等以后有机会再报复也不迟。全当带着赵红军來参观了。 福生见到崔玉莹有些难以自控。急忙的看了看门外。担心沈局长在返身回來。 大批的r本玩家跑到这座千琦岛上來。搜索这个中国区來的弓箭手。 司马巍颜一起来就发现在新房里,更是不见新娶进来的妻子,出了屋才看到自己的母亲正与妻子说话,在听到母亲提起祖母唤了卓氏到上房,就赶了过来。 纳多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看着少年,连说话都结巴着,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一头黑发,乌黑的眼眸中有着让他不可置疑的威压直透灵魂。 奔驰s600奔驰了二十几分钟來到了码头,刘勇急忙掏出手机给裘千仞打了一个电话,问他在哪里。短暂的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猛然看见裘千仞带着二十几个弟兄从一艘货船上面走了下來。 “他们来也就是吃吃喝喝,还找个很好听的名字!哼!你问好了来多少人,我在镇里给他们定个饭店,安排一下不就得了!”福生不以为然的说道。 “还有。。。”战士玩家正准备再解说一番,却发现身边哪个弓箭手已经不见了。 “呃,我要来过肯定直接带你们进去,连机关都不会遇到。”难得的,秀一很认真的幽默了一把。 “我草,这还只是一个分身?那要是真身还得了?”不少玩家听了之后惊讶说道。 说着,秦广天放声大笑起来,似乎丝毫没有将欧阳烈那些人放在眼里。 “姜师弟,你说这开启入口的地方究竟是哪里?”林欲红有些劳累的说道。 随着三位半虚生物的聚集,不久后,又陆续出现了很多的半虚生物,加起来一共足足有着十位,最后,才是一个高大的直立行走的牛角怪物出现。 他松开了孟星魂的软剑,根本就没有迟疑的,伸手去接住了旺财。他牢牢的抱住了旺财,闷哼了一声,噔噔噔的朝后退出了两步,终于止住了身子,但胸口却止不住的一阵翻涌。 “散乱区域?”姜预疑惑,从冰莜凌和柳棉笙通话时的背景来看,他大致直到风雪火木雷,是个什么情况但散乱区域,就彻底不懂了。 而张角就不一样了,在黄巾众位大佬的眼睛里面,那都是至高无上的,就算是有错误的地方,也是近真一丝假。 对于他们来说,有多余的令牌那是自然,毕竟都是各族的天骄,早在进来之时就收集到了许多的令牌,底蕴深厚。 击中北极熊头部一瞬间,北极熊顿时发出了一声绝望痛苦惨叫声。 “新年伊始,万物复苏,该是种下希望的时节!我大楚百废待兴,仍需各位同心协力共创大业,万勿懈怠!”刘咏有些严肃的说道。 光芒笼罩中,项昊盯着紫‘色’骨架,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第二百四十五章 密奏二事 如果初恋白月光是许多人心中的意难平,那么燕云十六州,便是大宋历代君臣和百姓心中的意难平。 燕云十六州,也叫幽云十六州,或者叫幽蓟十六州,大约在前年后的京津以及河北,山西一带。 后世人只看地图的话,或许觉得那只不过是一块地。 是的,只是一块地。 可这块地的战略位置在冷兵器时代却 鹿凝将这个发现跟李县令说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不是衙门中人,如此行事有多突兀。 衣飞石也觉得这事儿有点奇葩。就算衣破邪发来的邮件数据再大,也不可能造成信道堵塞吧? 林羽一脸诧异,脑海中弥漫着层层疑问,显然这和系统告知的全然不同。 彭教授作为药学范围内的顶级大脑,早就有人拿着白骨生肉方来问过他。 回到自己住的宾馆,又洗了个澡,直到闻不到身上那股刺鼻的血腥味,才算罢休。 陆三少若是天上的云,那陈息远就是脚下的泥。想到这,叶嘉柔撇了撇嘴,不过,就目前来说,陈息远还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果不其然,一阵狠厉的拳风破空而来,擦过她的耳边。幸好叶楚早有准备,在拳头打过来的那一瞬间,偏了偏头。 饶是如此,衣飞石也没有露出一丝痛楚之色。他保持着同一姿势,僵坐在沙发上。 狂暴的气浪从四面八方狂涌而来,无尽的罡风再次肆虐整个铁线岭。 将将八十的人了,发须皆白,一头白毛,还在北疆披甲上阵,秦凤仪也不是什么心若铁石之人,只要平家还能用,还可用,还当用,只要他们安分忠诚,秦凤仪便容得下他们。 尽管李傲天放弃了君临天下的机会选择了归隐,但他在修炼界的声望反而因此变得更高了。 可是……看着抱着君凌的胳膊不撒手的安璃,叶秦就觉得这是个问题了。 听她这翻豪言壮语,父子俩很无语,明明怕的要死,还敢口出狂言,如果她真是能拯救他们的异兽,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一身盛装的秦雪妃,看着边上西装革履面色淡然的萧杀,激动地问道。 朝堂上乌烟瘴气,后宫亦是,为此,苏糖不但将不少公子丢入后宫,还砍了不少人。 见秦亮来势汹汹,且狗剩不在身旁,袁三爷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连忙就地滚开,坎坎躲开秦亮的第一次攻击。 齐晓飞一边给他上药,一边有些担忧的说“荫荫跟我说她想去住单位宿舍,主要是爸妈在家整天唠叨,再加上顾锦言突然告诉她自己的心思,她把他当哥们,他却想娶她,她好像一下就接受不了这些事情。 “唉!”陈寄凡捂住额头,她真的是为这两个傻子操碎了心,可两个傻子还不领情,还一副你怎么这么傻的表情,她都想杀人了。 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任天擎便将玉简自眉心取了下来,他并没有去看第二枚玉简内的内容,因为他所看玉简内的记载的海潮剑诀玄妙无比,是实打实的地级中阶功法。 这个世子和宁王不同,他能够站在兵卒的角度想如此多,不感动是假的。 铁环上方距离屋檐有点儿距离,如若从这里连接绳索,并没有滑轮的作用,反倒显得麻烦。 “刘师姐,为什么要这么大反应。目前我们首要做的,不应该是等待长辈好离开这里吗? 第二百四十六章 奉旨办案 今天新来的人闻到这个味道,都翘首以盼,想看看大家都说的那么玄乎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但也仅止于此,他们这辈子见的天才实际实在太多,见过陨落的天才也不在少数,哪有那么多同情心可以挥霍,闲谈一会也就算了。 黄沙会会众们一月聚一次,这一次因为县城王司令借兵,会长担心乡公所被人盯上,所以把聚会的时间提前。 麦子答应着,从里屋抱出一个黑乎乎油腻腻的炕桌放在了炕上,然后又用抹布擦了擦。 直到看到沈澜神域空间中忙忙碌碌的兔人们,薇拉才松了一口气。 厂长确定了他,也就是信任他,就不可能他闲着让副司机去开车,除非是特殊情况。 知识光明正大传给主位面的其他人不行,但稍稍改换模样传给眷族们,却是打着擦边球的事。 沈澜离开后不久,薇拉就又收到了一条紧急集合,她周围金光闪烁,化作光影传送到了一片空旷的草原中。 古铮拍着她的后背,他明白此刻君婉的心情一定复杂无比,说不定会非常厌恶他。 古铮丝毫不退缩的直视着剑斗罗的眼睛,这个最为疼爱宁荣荣的老人此刻胸口只有无声的怒火。 可事到如今,祖叱明白,自己的性命也早就和猎神宫紧密连系在了一起,猎神宫若灭,那么他也不可能活。 “星辰,你们公司的那个天后慕岚,新专辑发行了总该有一些活动了吧!”柳元笑着拉起了话题。 众人对玉晞的要求太失望,因为,只要打开铁索,域邓就能把自己的身躯完完全全复原。 “不打了不打了……我们认输。”赵星辰气喘吁吁地对裁判喊道。 放远望去,无尽的火焰被限制在了一个半圆形的罩子之内,爆发出来的火焰即便被笼罩在内,但依旧让这里的温度骤然升高到了令人难以承受的程度。 但是林雷可不知道国家间的博弈,现在正和云酥会见所谓的这个国家的卫生部长。 下了南天门,陆泽西不知道人间有多少部落,于是觉得先到姬性部落再做打算。 是谋反,不是过家家,这种事要是捅上去,不管是不是事实,你家妹妹都要完蛋。 秦云一边抵挡着天象菩萨的攻击,一边看着这片天地慢慢的完全被浸染成金色,心中的不详预感越发的沉重了。 这已不是第一次“偶遇”薛戎了,可以说,几乎沈连城来长兄家看望薛云,薛戎都在。这自然不是薛戎故意制造的“偶遇”,但次数多了,沈连城也会怀疑,是薛云为他们故意制造的“偶遇”。 湛怡宁将手机界面调回了微信,被她设置为免打扰的微信顿时跳出来了【99+】的消息,湛怡宁皱了皱眉头点开一看,几乎全是路永贞发来的消息。 克苏梅尔狰狞的面容扭曲着,一双金色的竖瞳透露着凶狠之色。头上无数的触手开始蠕动,黑色的鳞片包裹了全身。 它的身体是死气沉沉的灰绿色,眼睛里竟然全部都是可怕的眼白,举止投足间是恐怖的气息,即便是穿着青春靓丽的校服,也不能将它看做人类了。 “谢谢公子!”那郭雅,突然对我嫣然一笑,笑的我莫名其妙的。 虽然魂力有着促进身体发育的作用,但从他们的身形上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四人稚嫩的年龄。 其实吧,我来视察前,就已经选好了拆迁户了。因为潜龙的资料。 不败?程咬金和谢映登对视一眼,一起点点头:难怪打不过人家呢。 果然,阮幸是看到宋宁昭威胁到了宋炎成的地位,所以开始着手对付宋宁昭了。 他们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表情,仿佛下一秒钟就要把她弄死似的。 他区区一个普通人,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何德何能能让封号斗罗搭救? 她刚刚包扎好的手,抓着另一只手,白色的绷带,渐渐洇出红色。 而后她全力运转紫焱焰,不断焚烧这片仙羽。击得凤然不断吐血。 毕竟离火仙都出现四品天道级别的战魂,可是极大的事情,连内城的许多大人都惊动了,只是火仙开口在先,没谁敢跟火仙抢徒弟。 岩浆,其实就是一个阵法,只有表面是真正的熔浆,他们只要穿过那一道岩浆,就可以来到这个地方。 整个客栈当中,如今也就裘云三人还在,但此时,裘云也只能一声感叹。 连芬克斯都需要尊称为大人的人物,王彼得觉得自己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我不管你们想如何斗,但是,你们最好别爬到我头上撒尿,否则,我会让他后悔为人。”纪龙腾一甩衣袍,转身准备离去。 王彼得可没有忘记在拥有一支强大的舰队,奇瑞塔舰队可是跟山达尔星超新星舰队还有克里人的指控者罗兰的毁灭舰并称为漫威宇宙三大舰队,当然还有更强的,毕竟漫威世界一项是谁当主角谁强大。 事实上,不仅是‘梁山好汉’将其忽略,甚至连其军队将领,乃至于高俅自身都为之忽略,他们同样下意识将注意力放到了卢俊义身上。 能活下来的除了一开始就被王彼得关照好的之外,剩下的基本上不是天赋异禀就是运气达人,不管是天赋还是运气都是实力的一部分,这二十四人成功的成为了王彼得的预选。 第二百四十七章 封赏圣旨 两股不明势力,事有轻重缓急。 对于帮助宋军夺取兴庆府的五百人,赵孝骞的态度是暂时放下,目前来看,这股势力比较友善,没有对大宋造成损害,可以搁置再查。 而在峡谷伏击宋军的那股势力,是实实在在的敌对势力,是迫在眉睫必须查清楚的。 具体的查案过程交给皇城司,赵孝骞只需要知道结果。 纳兹也换好了衣服在那吃着东西,对着两个露西玩着大家来找茬的游戏。 牧民们就跟商量好了一样,云真一转头,突然所有人都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起话来了,意思都是一样的,就是不想跟云真说话,因为他们已经看到驼背多吉被云真烦成什么样了。 唐贝贝数到1时,将墨千兰的手摊放在地面上,她拼命的挣扎希望抱住自己的手指,可唐贝贝的力气,岂是她一个普通人能挣脱的了的。不但没有捂住手,还挨到唐贝贝无情的巴掌对待。 “福生无量天尊!”了尘本尊向着分身稽首一礼,拜的却不是自己分身。毕竟本尊分身,本位一体两面而已。拜的是神位。天道所赐地尊神业位。 不过她也没有忘记王渊,所以当凌馨拉着宁静走出教学楼的时候,估算一下时间教室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才一手与宁静牵着手,一手拿着雪梨手机,登上了那个“随心老师”的丘丘号。 “够意思,够意思。”苗八宝立马拿起拆开,拿出一盒,三两下叼在嘴里。 恰好此时夜幕来临,空中星光如钻,银河如梦,盘蜒依照这找寻天门之法,抬头观星,只见紫宫、保德星象已变,与所述不符,那天门当已失效。 现在秦始皇的气势和必胜的信念已经达到了巅峰,这就是秦始皇,无敌的秦始皇嬴政!一场场的胜利,踩着敌人尸骨走到了现在,和当初他一统六国的时候何其相像? 这还是得益于此前它们的勤奋练习,牛婷婷双手死死抓着猫脖子处的长毛,耳边呼啸,风冷如刀。 跟迪玛利亚走一道的是雨果,在特拉帕尼地方电视台工作的阿戈斯蒂诺跟雨果都是老熟人了,阿戈斯蒂诺也是雨果的老员工,如往年一样,阿戈斯蒂诺在抽签结束之后,就给雨果打电话,进行采访。 所有人都知道3u很强,但他真正的强大,永远只有曾经和他并肩作战过的他们,才能切身体会。 这要放在陈卢这样职业的adc选手看来,就算闭着眼睛怕也能比他强上不少。 李世民有的时候真的想哭,自己被人给抢劫了,却还得被人如此对待,合适吗? 无论是怨念,亦或是怨鬼,都不能对陈勃做出任何实质性的伤害,静下心闭上眼,随着不停沉思的念头,那些声音也终于渐渐从脑袋里消散开来。 一行人到的时候,不少社员正在进行内战,满屋子都是鼠标和键盘敲击的声音,落在心头颇有一种激动人心的振奋感。 别看牛湖镇不大,可是却有奴隶市场,所以,叶檀带人过去的时候,正在开始。 一面是师傅的密令,一面是多年的友情,其余四位青年除魔之士陷入了烦恼的深渊,直到听闻若水的尸体突然不见了。 我要火了?尼莫倒没想那么多,能在偶像的面前唱一首歌就够他开心了。 上次山海先生诊出他的病因却无治病之法,是有说过他有位云游的师兄,才是真正的高手,他的能力尚不足其师兄的十分之一。 第二百四十八章 谏止者众 两世为人,赵孝骞很抱歉。 两辈子都活成了牛马。 好吧,这辈子的牛马高级一点,有官有爵还有钱,是一头吃细糠的牛马。 赵孝骞只好这样安慰自己,不然心态会崩。 “父王的意思,官家过不了多久会让孩儿去真定府为官?” 赵颢摇头:“要看朝中舆论,这次官家对你封赏甚厚,朝臣们不一定答 星则渊每一句话都是对禾乃的一份了解,令甘索心里有些刺痛。但是星则渊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所以甘索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凤云烟和诺皇都坐在门口。听着里面的惨叫声一声声的传来,还有血水,一盆一盆的端出来。 罗紫皱了皱眉,然后对着叶风说到,她也觉得自己如果留下叶风的话,似乎会耽误他的修炼,对他未必是好事儿。 他在前面引路,都没出拍卖行的楼层,而是引领人们进入一个宽敞的房间,里面有个大饭桌,红木制成,桌边都是太师椅,是私人宴会厅。 “如果,我许诺让他们像石玉仙尊一样完整复活,你觉得他们会拒绝么?”天子笑得意味深长,让人头皮发麻。 不过看着柳清瑶那凌乱的秀发以及细细的香汗,陈江心里头也是有些不忍,从这个方面就可以看出来,柳清瑶是真的喜欢陈江,要不然到外面饭店随便吃一点就好了,何必费这么大劲? 说完之后,对方不再有任何的犹豫,直接一闪就出现在了叶风的面前,一拳对着叶风砸了过来。 自从午宴后,芈号没有擅自牵符冬妹的手,也没有动手动脚,他们坐在走廊上,吹着微凉的风,看着城市中绚烂的烟花。 “我靠,这个子,到底修炼了什么功法?居然需要那么多的能量吗?”陈龙也是忍不住了,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事情,心里别提多震撼了。 到武道场的时候,里边已经挤满了黑压压上百号人,都是猛虎的人,来给他们老大加油的。 杨杰凯平日里最烦谁用威胁的语气和他说话,可是这次却没有半点儿生气,因为他知道,这的确是他的过错。 这名鬼仙君开口说着,身体也开始远远地离开绿袍老怪,向大殿的门口挪动了几步,退到了安全的地方。 “唰——”一声令下,那些变异鼠的钢毛立刻从身体脱离,想着基地内飞去。 “好!好!好!”二人听言大喜,虽然不知道周中哪来的底气,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也算了解了周中的性格,知道他没有把握是绝对不会说这种话的。 跆拳道,她并未接触过,只是有一些好奇,听到对方的讲解,她也想尝试一下。 杨波轻轻舒了一口气,反倒感觉放松了一些,因为他察觉到自己的眼睛似乎压根没有办法承受那种亮度,如果强行观察,很有可能会对他的眼睛造成伤害。 封娆虽然是已经结婚生子的人,可还是被他的笑容给看得定了定,急忙回过神,凉薄已经把兰花的土也换好了。 她猛然抬头看向岑琛,随即摇了摇头,“做不到,我们还是做不到!”她恐怕永远也做不了这样的手术。 吴越见众仙王无人可杀,马上传令二十八仙王一起出手,捣毁白虎门千年的建筑。 换成手臂也是一样的,只要林初柳身体的某一部位进入了这屋子,秦四的眼睛就会睁开,她收回,那人的眼睛也会闭上。 第二百四十九章 唯一线索 民族英雄和汴京纨绔,看似很冲突,但其实并不违和。 因为赵孝骞就是两者的结合体。 为国征战不辞辛劳,不惧牺牲,但回到汴京城的他,摇身一变又恢复了楚王世子的身份,蛮不讲理,没事找事,横行霸道。 世子顶着满朝文武的非议,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就想痛快吃一顿灌汤包,过分吗? 一点都不过分 现在趴在地下的就是自己了,那个时候,这两个货哪会放过自己? 解开权限之后,壹的基础扫描功率也得到了解放,扫描范围自然也得到了些许增长。 陈忠义脸上露出笑容来,这六百多万,虽说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太大的数目,但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一辈子都赚不到的财富了。 他多次提出建议让沈怜青出国一段时间,都给沈怜青用各种理由拒绝了。 苏暮商拎着肉肉的尿布去找王医生,一路上碰到的人无一不是捏着鼻子或者憋着气的。 江南震惊,百里开外就有如此恢弘的气势,那真正的玄明圣宗得有多大、多壮观? 陆老师说过几天市里有个钢琴比赛是专门针对青少儿举办的,她想给青儿报个名。 "一旁的司机已经看傻了,他呆呆的护着自己的孩子,生怕陈安一不留神把他也给打了。 然而就在这时,南洛神忽然向前踏出一步,身上爆发出一阵强大的气势,直接压在姚川身上。 两个电话打完,叶扬干脆优先的坐在大厅里的沙发上,就等着了。 即使对夏言心有不满,也绝对不能够在这时候说出来,万一夏言一听直接灭口他怎么办,这一点樱满集完全没考虑到,仅凭义气和冲动在行事。 郑慡被周围的气氛所感染,握紧了一双拳头,满怀期待地看向舞台,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林枫的身影。 冯剑锋满脸铁青的来到广场上,事到如今,他已经看出来了,植皇对朱宏的偏袒明显要多余他。气愤之余,冯剑锋心中更加坚定了当着众人面,好好虐虐朱宏的念头! 吴南看着大众捷达司机脸上的淡定表情,觉得他的猜测可能是正确的。 相比于刚开场模仿众人的声音,这用zuiba演奏出贝多芬的世界名曲已经到了让人叹服的地步了。 王府中,王保保之父带着他宝贝儿子到京师回来后的途中,王保保开始昏迷不醒,时不时的口吐鲜血,到了王府后请了最好的大夫也查不出究竟。那时的寒冰真气化开,五脏六腑具裂不到天明便气绝身亡。 绿色的植物平地而起,诡异地挡住了那火焰的剑,白羽根本就没有动弹。 在神父的指引下,婚礼只差一步,共同的誓词就算完成了,当问到况天佑愿意与否时。 三千代摇了摇头,抬眼看过来的神情竟然无比认真,以至于白羽看着那双蓝眸都觉得不好再说些什么。 时绮狂三狐狸眼神看向鸢一折纸,手中拿着水果,将自己的手托着腮说到。 医师协会的长老原本以为杀毫无反抗之力的奚玥会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可是眼前的一幕幕,血腥而充满决绝无悔的一幕,却让所有人都心中震撼。 战皇弩的威力,具体有多么的强大,他没有领教过。但在这一刻,他是真真正正的领教了。 听着电话里头传来滴滴的声音,容永乐笑眯眯的挂上电话,她真的‘挺’幸福的,宠爱她的父母,现在又加上一个老公,还有一个把她放在了心上的妹妹,她知足了。 第二百五十章 都知刘单 赵孝骞与刘单其实并不太熟,算是纯粹的上下级关系,除了公事,私下来往少得可怜。 毕竟刘单虽是皇城司的人,但冰井务却是宦官当家,刘单就是宦官。 外臣跟宦官私下来往甚密,说出去难免惹人非议。 但属下心理出现了问题,赵孝骞作为上司,还是要亲自关心一下的,不闻不问的话说不过去,人家毕竟是在给 谢江应了一下,便带着几个工人师傅匆匆离开,看样子还得赶工程。 “还是修为高好,专情!”抱着孔雀公主因激动颤抖的娇躯,李夫仁心中感触道。 刚才那两个工作人员也不是中毒,而是被这浓郁的香味给催眠了。 今天晚上江宁跟穆祁宴喝了杯红酒,晚餐结束后,穆祁宴将江宁抱到楼上。 此时,傀儡们都已经各自四散离开,就连赖富贵,也因为李爵的谨慎而没有回帕萨特,李爵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状态,然后才意识到什么,左右张望起来:宁可柯的人呢? 其实,只有她心里明白,她出宫,不是为了陪她娘,她是不想见冷钰。 听到这话,洛蓝指了指脉枕,“老人家,把手伸过来,我给你号号脉。 “日后若我不在有什么紧急情况,你们就躲到里面去知道吗?”李夫仁对二人道。 所有人都知道她给人医病的过程,所以没有人提出疑问,纷纷按照她吩咐的去做。 男子忍着肩膀上的剧痛应了一声,随即将手中的狼牙棒扔在地上。 穆里尼奥不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但此刻,他的笑容背后只有沉默。 厄德闻言立刻笑着道,身旁的伊利丝亦是微微挺直了身体,眼中流露出一道期待的神色,比起每天枯燥的修补封印裂缝,身为地底世界半神的他们,无疑更喜欢战斗。 “可是我姆妈也已死掉,你要我回朔方去问谁?!”阙律啜血红的眼中竟然含了泪,看上去像殷红的血,甚是可怖。 对于这种事情燕鸿并不想多加思考,经过了那么多的位面,她并不是很在乎表面上的这些,只要这人还在她身边就足够了,无论他是什么模样。 裴俊翻身又上来,“欠收拾是吧?今天不弄得你求饶,我就不是你男人!看你还把不把我往外撵!”说着身下加大了力度,孟非一阵眩晕,除了闭上眼睛,她真的做不了别的,只有承受。 他心里也有数,他都没有权限查的人,除了警方的卧底,就是军方的人。 这已经是马竞对付皇马的基本策略了,每次都是图兰加弗兰消耗c罗和马塞洛的体力,接着再上萨乌尔,用速度冲击皇马防线。 埃尔夫没有说话,看向李昂的眼神充满了惊异,因为李昂刚刚的话,全部都是用精灵语说的!就算是他这个半精灵,也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赵廷玉迅速调派城内兵力坚守,一边立即派人去长安报信,一边派人去联络杨公亮,以便互为犄角,共同攻守。 丽妃打量着璹嫔上的衣裳,其他人都裹得跟个活貂似的,就璹嫔还是一薄衣,尽显窈窕姿。 就在艾尔布雷德上尉率领456攻击机中队在沙里院南部空域盘亘时,耳机却传来“猎狗”不耐烦的叫嚷,艾尔布雷德上尉皱了皱眉头。 艾慕的眼睛更亮了,几乎有些忘乎所以起来,却不曾想到,只是猜测他喜欢她而已,她就高兴到发疯的原因是什么。 第二百五十一章 先死为敬 大宋,应天府。 应天府不是后世的南京,而是属于河南商丘一带,距离汴京不远,算是大宋的重要城池之一。 应天府城外的一处山村,崎岖泥泞的乡间小道上,缓缓策马行来十余骑。 为首一人穿着皂衣,头戴璞冠,年约三十来岁,容貌平凡,双目有神,整个人透着精干之色。 此人名叫赵信,是皇城司麾下 周良点点头,从“阴阳河流”之中取出一些阴阳河水装进储物戒指之中,然后将肥猴放在自己的肩头,轻轻纵身跃起,一掌击向空间顶端一颗钟乳石一般悬挂下来的冰锥,握住了冰冻在其中的一个玉色圆锥。 但周良相信,终有一日张猛飞会踏入仙境,就算是不渡劫,也会有神仙一般的战斗力。 景容一愣,没想到她竟然对药的反应这么大。无奈的叹了口气,一下一下抚顺着她的后背。 “来一份菠萝古老肉,排骨炖山药,茄丁虾仁,蛋黄焗南瓜,甜菜的这个香芋糕,是半成品还是你们自制的?”秦沧一口气点了三菜一汤之后,并没有打算就此结束,而是又把菜单翻到了后面为数不多的几样甜菜上面。 红色的花朵,正常减弱力量之外,一定几率能引发癫狂状态,整个身体不由自己控制。 如果能力强的人,还会得到奖赏,比如生活空间还会扩大,比如现在的华天宇总督就有五百多平米的独立复式起居舱。 慕雪芙抚摸着祠堂里刻着父母名字的灵牌,眼泪盈仔眼眶里,欲语泪先流。如今这些牌位再也不用沉埋在地下,终于可以重见天日。 我真是欲哭无泪,这一趟可是来侵略你们的,什么时候变成救星了? 我又看了一眼四先天的资料,最后说去向不明,怀疑是出国了,不由的松了口气,只要不在国内就好,那断和木马病毒就对付不了他们。 “这么高,你们赶紧撤退,我们战胜不了。”理智占了上风,冰蓝之心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让林天等人迅速后撤。 下意识之间,史正非已经抬起了他的胖手,捏成拳头准备向李默的脑袋敲了下去。 不过眼下白泽顾不了许多了,一把扯断锁链,将白鲸的禁制轰开,又把储物袋扔到火绯儿身边。 五境贤者对剑,白泽只见眼前一花,两道剑气隔空碰撞,发出一声撼天动地的巨响,庞大的气劲横扫天际,天边垂云都被剑气震开,咆哮着反冲向众人。 伪装自己的儿子这就罢了,还做这些违背家风的事情,实在是耻辱,苏戟恨不得当场就揭露苏以尘的面孔。 一个行业赚取的利润干倒了十大商会,这是何等的惊人,放在钧皇朝,足以成为商界的神话了。 此时,云苑才突然发现,这一场婚宴居然来了如此多的隐修之人。 想到幻境里,帝君凭一己之力暂停时空,封冻幻境,硬生生致使其寸寸瓦解,不复存在。 这李牧之,很可能不仅登临了海外仙山,还跟仙山上的仙人打过架,并且赢了,没输。 仅凭这一点,陈玉就看好他成为墨家修行有史以来的第二个神机。 她浅浅的笑着,与祁凌说着一些很老套的鸡汤,希望,这能调动祁凌失去的信心。 然后王红河看到了暗夜帝君身边的上官逍遥,上官逍遥脸上带笑的向他招了招手。 “哈哈,大剑豪先生,过奖了,您如果喜欢,我们明军总部立刻给您安排一座”阿修斯笑着承诺道,向鹰眼这样的绝世高手,是任何势力都想要极力拉拢的存在。 第二百五十二章 新茶上市 简单一个字,可以打开的脑洞甚多。 但赵孝骞的这个脑回路无疑是最清新脱俗的。 魏节和赵信看着他,久久无语。 线索完全断了,但好像又没断,刘姚临死前留下的那个字,成了唯一的线索。 赵孝骞,魏节和赵信,三人坐在皇城司的正堂里猜字,画面很友爱,像幼儿园小朋友认字似的,一个接一个地猜。 不过,这一段时间里,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应该没泄露机密吧!看慕林湘的样子,应该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等送走了杨清风之后,关起门来,罗姐脸色可就没有刚才那么好了,阴的能够滴出水来,安宁知道,这会自己怕是没有好果子吃了。不过也无所谓,反正罗姐就没有给过她好脸色。 证明自己的话说完之后,江映寒也叹了一口气,随后连语气都软和了几分。 身为一名顶天立地的男人,最重要的便是责任心,所以不论如何,他都不可能让宁雅芙帮自己顶罪,那样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可是在这样一个错误面前,后悔并没有什么用,也不能让事情有所好转。 数十骑骷髅战马奔腾起来,载着绿焰和几十个鬼骨阴魂,直追项少龙主仆。 刘万程已经和高秀菊谈了要带徐洁走的事情,高秀菊心里也心疼,担心过去的事情会重新在今天演绎一遍。 他怒吼一声,忽然自己狠狠转身一扭,居然自己把自己的左胳膊脱臼了。 看见了楼禹城牵着谢婉莹的手,她怔住了,虽然对于楼律师和谢婉莹之间的关系早已有所耳闻,可是现在看见了这一幕,夏嫣然的心还是在隐隐作痛。 人就是这样,不知死活,因为贪婪,哪怕是不可掌握的财富,都可以付出生命的代价。 那粗豪大汉早就有所准备,见臭蛋袭击不成,早就跳到了一边,那一兜的大粪便全都落在了地上,整个大厅臭不可闻。 “周董,您来怎么也不先通知一声?”葛行长是沪海银行区支行的行长,也算是沪海银行的中层,这回在花城设立分行,总行考虑到他工作经验丰富,而且为人也比较沉稳,特意就把他给派了过来。 “这些天忙什么呢?连人影都不见。”到了家,有些意外,母亲不在,反而是父亲周林早早的在家,正坐在沙发上拿着张报纸翻来覆去地看。 “你不觉的这才是朋友之间应有的距离吗?前段时间我只是感觉你什么都不懂想逗逗你而已。”说完晴晴想挣脱玉手。 南拳最大的特点就是气势惊人,刘江生姓更是悍勇异常,于南拳门的功夫更是相得益彰,加以受乃父多年亲自培养,将先天悍勇之意化为无限气机,对手往往抵不住他刚猛无俦的气势及暴风骤雨般的打击而败下阵来。 张帆顿时脾气来了,既然普通状态下无法击溃这道光幕,那就再来两个技能加身吧。 “交战之日”是云衍与那只h战斗时记下的词汇,当时没能细想,现在想来却觉得很是不对,于是云衍就趁着这难得的时机问了出来,但似乎触及到了某些禁忌。 陈香的双手已经抓上和氏璧的交钮,顿时一种强力的压力扑面而来,陈香眼前猛地一黑,紧接着无限的星辰凭空涌出,就感觉他似乎在飞速前进一般,那感觉就如同他还是一个普通人的时候,从高空中坠落下来一般令人揪心。 第二百五十三章 破碎的家 有些东西创造出来,并不一定是为了赚钱。 比如炒茶,赵孝骞的目的只是单纯的事亲以孝,冯氏独自生活在偌大的宅院里太孤单,如果能有一盏清茶为伴,或许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能带给她一丝慰藉。 没有功利心地做一件事,状态出奇地不错。 茶叶是好茶,听说来自江南的明前嫩芽,翻炒杀青之后晾晒阴贮,满 正如魁梧青年身旁的那位四肢比旁人都要短上一截一截,面容丑陋如鼠,唯独一对眸子如同金灯一样熠熠生辉的青年手中的丹药。 但那人这次出现,王晨顿时知道是他,这才察觉到那人的灵力特殊。 那个月圆之夜,天气原本并不好,阴沉沉的。但总督请随军的魔法师们联合出手,施展了一个极为庞大的法术,将天空中的云彩全部驱散,露出了朗朗青天,皓月繁星。 要谈事情,郭阳是不会去喝酒的,但是这里那么多男人在,高兰也不方便在他身边坐着。 烟雾之中的战斗依然在持续,那个高而胖的家伙实力不弱,布雷夫的护卫完全不是对手。但当布雷夫亲自出手之后,他就抵挡不住,连连后退。 他低下头,试着握紧了拳头,鲜红色的斗气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伴随着浓厚的血腥味,一下子就充斥了整个大厅。 因为她知道曾经也有过那么一次的事情,虽然周定南没有出轨,但是周定南也是被薛春兰给狠狠收拾了一番,足足一个星期都是气若游丝的模样。 虽然明知不可为,但是云霄依然战意高涨,战意冲霄,剑气如海一般浩浩荡荡的将方圆千里都尽数囊括在了其中。 “你,你,你敢辱我?作死!”良久,妖魅才是反应过来,虽然对于云霄的很多话都不太明白什么意思,但是那“人妖”两字却是如同一把把剑一样在他的心头来回穿刺。 既然三余不肯出面,那当然就只有找熊猫了。以他们对熊猫的了解,熊猫是肯定愿意牵头做这件事的。 城头上的乡兵们隔着木排看下面的建虏如此嚣张,都很气愤,纷纷向首领请战。首领们就来向左应选请战。 铿!一声清脆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夜响起,一抹剑光乍现,随即轩辕剑凭空出现在上官云飞的手中。 “你莫不是当我白虎一族是那水渊豸兽一族那般的软柿子,任由你拿捏么”一名白虎长老高喝道。 寒枫雪一松口,紧绷的气氛也终于是松垮了下来,众人也都变得活跃了起来,开怀的谈笑着,他们都没有注意,一旁的陆雪,眼中却闪过一丝的黯然,像是有着重重的心事,无法释怀。 “一共派出了三十五人,多是打进了各处的海贼势力,郑芝龙的水师中也有五人。但到目前为止,已有十五人联系不上了。”刘兴祚恭敬地回答道。 钟进卫一听,不由暗自佩服崇祯皇帝的思维还真敏捷,虽不中却已不远。 绣春刀只有厂卫使用,但厂卫的数量毕竟有限,不可能出没在每个地方。因此典史没见过,但他幸好有听说过。 “不明白么。”技皇强者微微一笑,嚣张的样子显露无疑,而就在此时,寒枫雪身体遽然一紧,从对方身上散发的气势竟突兀的成倍的增长,在所有人骇然的目光下,竟是直接到达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感到恐惧的高度。 第二百五十四章 提神醒脑 楚王府。 大清早起床,赵颢和赵孝骞父子意外在王府后花园碰到了。 赵孝骞打着呵欠潦草行了一礼,赵颢也打着呵欠潦草地点点头。 父子俩都显得有些憔悴。 “我儿精神不大好,这可不行,你才十九岁,正是朝气蓬勃的年纪,为何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赵颢皱眉道。 “孩儿夜读诗书,在知识的 前段时间,战神陆纲才陨落在兽潮当中,没想到这样的情况是要又一次发生? 在这后湾村,暂时还没有这样的中间人存在,村里人有会这些手工艺的,还得辛辛苦苦跑到镇上去拿回来做,比较的麻烦。 赵明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原本想简单的把晏秋儿揪出来然后押进大牢一切就完事儿了,可惜这亲卫重伤昏迷,生死不知,他坐不住了。 胡清风下手很重,没过一会就把那几个江湖人扔到了客栈之外。一个个倒地不起,受伤不轻。 跟在秦逍身后,进办公室,这是她第一次来秦氏,里面很大,很辉煌,和李氏比起来,李氏远远不及他。 她下意识的检查自己的身体,然而并未发现,身体有什么不适应。 造物们有能够制衡具现生命体的措施,只是并不绝对保险,所以需要以信仰为辅助,从源头上确保忠诚。 刘子铃的脸上,确实是看不出有任何的伤痕,亦或是浮肿的情况,可那疼痛麻痒,却会一阵一阵地折磨着刘子铃,让刘子铃好生记下这一次的教训。 他不怪父母离婚,但离婚以后不能做朋友,那是不是可以不见,不说不抱怨? 他实在是看不明白苏洛的意图,她本来跟他们的父亲是有仇的,现在怎么对他们的孩子这么好,简直是让人匪夷所思。 “叶昊,你就没有想过给自己留后路吗?”二长老这时阴恻恻地看着叶昊道。 所有的人心生绝望,面对这种情形,他们已经不敢奢求能够活着走出魔兽山脉了。 紧接着,莫胜似是想要印证心中的想法,目光朝着第一层大殿不断环顾,努力的想要寻找什么。 “呵……你知不知道你的声音会让为夫疯狂……”这极致的体验让萧瑟的灵魂都在叫嚣。 水火不侵的身体已经达到了妖神经的第三阶,身体的强悍已经足以媲美珍宝兵器。天毅循环之下,双手向上一推正面迎接这“独臂凿齿”。 但是随着叶昊也动用了通灵术之后黑衣青年就意识到自己想要通过通灵术击败叶昊是不可能的了。 后来,苏联人开进内蒙古,大概也没有考虑到他们原先修建的军营成了日本人盘踞的地方,也一直没有找到,所以这件事情也成了老人的一个心结。 “我在神皇第四层的时候就前往了域外,在域外我意外得到了一尊超脱境强者的传承。”天胎说着手中就出现了一柄紫色的法剑。 电话已经挂了。黄芷柔怔愣在原地,满心地诧异和震怒。晁朕怎么这样就挂了她的电话?他说了什么?晚安? “噗”地一声,焦大富好似王八被砸扁一样四肢猛然张开,抻抻手,蹬蹬腿,腹肺全碎,七窍流血,连屎都被压泚出来,臭气熏天。 她满足的笑了,坐在了自己那辆红色宝马里,一个加速离开了视野里。 遥看远方,只见整齐而来数匹宝驹,驮着的数位蒙面黑衣刺客,杀气腾腾,朝少年疾驰而来。 第二百五十五章 生财新道 破碎的家,更破碎了。 一对互相憎恨对方的离婚中年男女,偶尔在他们中间拱拱火,挑拨离间一下,生活会平添许多意外的快乐。 赵颢呆怔许久之后,终于出离愤怒了,圆滚滚的身子原地跳起来,指天破口大骂。 “这女人,太恶毒了!本王当初与她和离,真是我一生中做得最正确的事!” 赵孝骞笑吟吟地 他抬头,看了一眼苏妤初的方向,见她在吃盒饭,他起身,朝她走过去。 楚明随即回了卧室,关了门,便脱掉鞋子,也懒得去洗澡,只想大睡一觉。 肖丽趁机又拍了几张相片,指挥部的人围观被击毙的日寇少将,很难得的的一幕。 见周围的同事越聚越多,她伶俐的双眸中掠过一抹算计,眼圈顿时红了起来,泪水溢满了眼眶。 赵大国不再有多余的解释,跟徐巧解释不清楚,她的为人也实在让他心寒,心寒到不想多说一个字。 到了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栋别墅,以后这儿要卖了,怕是再没机会再来了。 学习慕瑾的那一套,帮她母亲擦拭了全身,又做了全身按摩,苏妤初休息了一下,才离开医院。 皇族关系到天下百姓,牵扯的人太多,轻易不能去窥探他们的事情。也因为皇族的特殊性,皇族人修习灵力,多数是用于强身健体,他们本身会遭到天道的制肘,越往上修炼越难精进。 剩下的“农民士兵”绝望之极,恐惧之下,几乎都开不了枪,更谈不上什么枪法,什么精准度。 “不用分家,我会尽到做男人的责任,到时候你就不会在这个家里抬不起头来!”蒋彬说。 最大的进步是,杨任能够自如地区分冷热真气,并分别运转到两只拳头上。他发现,他的左手适合运行极热真气,似乎可以把接触到的东西燃烧;而右手适合运行极寒真气,仿佛可以把接触到的东西冰冻起来。 “去死吧!扣剑决二式,破山一击。”李寻杀气凛然,趁辰云受伤之时给他致命一击。紫青剑剑身一阵光芒大放,半弧状的神力挥发攻击辰云而去,半空中传出咻,咻的破空声。 嵩屿山的妖王们一个个早就等待在了门口,跟着他的身后朝着来敌飞去。 至于那些普通的天将就更不要说了,杨蛟、杨戬、杨婵三人就将他们拦了下来,杨蛟杨戬下手无情,碰上他们的天将们被杀了个干净,杨婵到底是心软一些,只是将一众天将击翻在地。 虽然一招破掉了征服王的王之军势,但是淮刃也明白自己貌似干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猜你很喜欢这张鳄鱼皮,你要是诚心买的话,我可以请老板给你打折。”姜美瑶伸出青葱玉指,指了指挂在墙上的鳄鱼皮。 过了一会儿食堂的人已经不像刚才那么火爆了,也不像刚才那么吵闹了,人家来的早的都吃完都撤了,所以人还不是很多。 韩风脸色一沉,手中长剑劈出十数道剑光,只见李佩怡双眸淡漠,长剑轻举,融和着无比纯粹的剑势,一剑猛然劈出,刹那之间,剑光骤然破碎。 城市遗迹是猎人们最向往也最害怕的地方,这里原本就是人口聚居地,所以丧尸众多,出现高等病毒进化体的高绿也非常大。高风险,高回报,这是城市废墟的一贯特点。 旁边的桐和王微微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不明白白子墨为何说出这样有把握的话来。梁薇妮是三级战气,而白风华只有二级,白风华根本就不是梁薇妮的对手,为何白子墨却是这么肯定的语气。 第二百五十六章 寝食难安 送茶叶入宫,算是赵孝骞的营销手段。 有些东西要普及开来,最合适的方法是从上层开始营销。 试想如果赵煦每天捧着个两升的保温杯,笑呵呵地参加朝会,当着群臣的面不时啜上一口,露出一脸享受的样子,下面的群臣怎么想?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不需要力竭声嘶地打广告,也不需要街边发传单搞活 王天和吴雪在附近另外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他们知道谢乐需要时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看得完的,更加不用说还得要公司里的人商量什么的。 而在砸进擂台之中的苏北,在感应到这一股攻击气息后,脸色彻底变了,也顾不得身上恐怖的伤势,踉跄起身。 上官石和孙世林对看了一眼,他们都是老江湖,一听就知道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颜真就是冲着儒学推广去的,接下来要搞清楚的就是这样做的好处是什么。 听完这些八卦消息之后,周遂就走进去了属于自己的静室,从身上拿出三个储物袋,都是从密云三煞身上得到的。 他来到山南道的第一件事儿可就是召集各地的粮商过来开设粮号。 两人一起腾空飞掠而出。擂台上长老见怪不怪转身就走,自言自语道:老子反正收了钱啦不打更撇托。 院子的一角,胡金、姜明和王天围坐在桌子边上,他们面前摆着茶,清香扑鼻。 姜允修强忍着怒气,什秀全和金钟焕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自己也不可能真的是怎么的一直骂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接下来的事情怎么处理。 听到韩露的话,林火心中又是一阵感动,没想到老婆之所以答应,是为了救自己。 接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青石和老头儿交谈甚欢,青石又写了好几首唐宋诗人的佳作,喜得老头儿抓耳挠腮啧啧赞叹。 所以他这样说,我也没有很失望,只是越加地觉得我不配,而我这样不配之人竟然伤害到他,实在罪该万死。 百里家在桦林中建有二十四间房,七个别院,皆是就地取材搭建而成。虽不甚华美但也别致清幽。因为少主人婚事在即,山中仆人忙着清扫别院并时不时洒些水,免得烟火有失。 林能进没说什么,但其实他刚刚就坐在工作台那,对于常翊打电话的内容,多多少少听到了几个关键词。 在那杂乱不堪的巷子里走了好长一段路,最后才在一扇破旧的木板门前停下。 对于她的问题,令贤侯和王涛都没有理会,也没有阻止她进门,她也就那样继续往里走。 但是此刻看看情况,还是感觉,就面前的这个情况自己还是停手的比较好。 听到这里,她是下意识的抬起头来一看,而后就见到,在上方一些,确实是有着一面,像是镜子一般的东西。 说完便从青歌的手中接过了药碗,直接盛了一勺轻轻吹凉,而后在苏锦璃生无可恋地注视下喂了进去。 林柯扭头看到那里有一个按铃,铃铛就是那种一按就会响的铜铃,以前看电影时有过这种镜头,就是主人一按铃铛会有仆人闻声前来待命。大概明白了爱德华的意思后,爱德华又亲吻了林柯和她道别。闪身离开这间卧房。 福伯皱眉,在廊桥底下焦急地张望着,而慕辰澈却在廊桥之上静静地看着他们。 第二百五十七章 谏止封赏 抛开赵煦的皇帝身份不论,赵孝骞跟他也很聊得来。 赵煦的性格很温和,身上有一种儒雅君子的气质,当然,君子不是傻子,该决断杀伐的时候,他也丝毫不客气。 比如当初,赵煦亲政欲复新法,第一个瞄准的便是赵孝骞他爹,打算拉他当炮灰,试探群臣的态度。 若不是赵孝骞应变反应快,如今的楚王父子恐怕还 只要是在江风的理解范围之内,江风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对他们造成一个致命的打击。 他们当中,还算清醒的人,敏锐感觉到游溪对游家恨不得拔筋抽骨的态度。 毛峥和詹玉溪他们,已经了解席严的家庭情况,知道席屹和何宏谌离异多年,何宏谌再娶,何祐和何玫兄妹,就是何宏谌和另一个妻子生的孩子。 “嗨,你们发现了吗,宁姐胖了!”波朗一副发现新大陆的表情。 活了二十九年,该知道和不该知道的事情,都是这场连麦中曝光。 甚至知道郅国那边为了壮大他们这股反申力量,扬言只要他们答应合作,钱,粮,兵器,功法,乃至于爵位应有尽有。 他毫不客气、也毫不迟疑的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声音厚实稳重,给人以强烈的安全感、并能从中清晰的感知到他的善意与理性。 姜玄围着石像绕了两圈,越看越觉得这玩意像是现代概念中的守卫机器人。 阿坤变卖房子,开了一家集收养,治疗,送养与一体的爱心宠物医院。 而是在所有人恐慌猜测的第一时刻,率先制造电磁波控制全球的电子设备。 当最后两条算式如龙般飞舞过后,再次钻入了大白兔奶糖之中的时候,钱贵手中的光芒开始慢慢的暗淡下去。 胡亥为了取悦丽妃,可谓是花费了不少心力。决计不可能,就此放弃。 亚德利国内,已经是饿殍千里了。距离动乱,恐怕也差不了多远了。 “朕亏欠了你们母子很多,朕也会补偿你们。但是,这一切都是需要一个分寸的。与帝国作对的下场是如何,你是清楚的。”嬴政注视着丽妃说道。 “张大哥,你暂且回山寨。明日兄弟与大哥痛饮一天!”水龙王当然听得出凌敬话里面的意思,不过他还不想和张仲坚闹僵。毕竟,倭国人也是一支能战精兵。如果官军真要来剿匪,还指望他们抵挡一阵。 一道道光芒倒流而回,汇聚身前,就见光明之中,黑雾越来越浓,最终聚集成了心魔老人。 邢无极如此说的时候,他意念微微一动,帮助赤眉仙姑将元婴中的龙炎消融殆尽的天魔续命鼎,蓦然冒出一股恐怖的吞噬力量,开始吞噬赤眉仙姑元婴的本源力量。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迟奸听罢,余光看了看周围,果然发现不少弟子虽看似在交头接耳的聊着天或做着事,但眼角的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 梅月英举目四望,却发现在汉营寨门口,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手持铁胎弓,神色淡然。 人间界,刑无极的身外化身在昏迷数日后,终于悠然转醒。这些日子,刑无极在域外洞府使用逆天血魔大法入魔,而后在白雪皑皑的山峰上闭关修炼,刑无极的身外化身也就只能沉睡不醒了。 我连忙问护士,这才知道朵朵已经出来,他们已经送进病房去了。 毕竟顾惜然是公众人物,并不方便去其他医院,否则被人拍到了不好。 第二百五十八章 美人走心 叫住赵孝骞的是熟人。 赵孝骞在醉花阴认识的熟人不多,有资格让他认识的都是花魁,前有姜妙仙,后有……嗯,叫什么来着? 袅袅倚在醉花阴的大门边,不知是在悠闲晒太阳,还是早已见到赵孝骞的马车到来,于是出来相迎。 袅袅满心欢喜,既然楚王世子来了,一定会叫她相陪,作为醉花阴的新花魁,袅袅有这 他就是让叶知秋以妖的身份,重获新生的人,天妖族的上一任族长,也是叶知秋的父亲。 亡灵神匙用于灵魂,光明神匙用于变身,这两个在以前可能对叶磊的帮助巨大,但在这里,却如同废物。 “尼玛的!给老子放手!”晋鸿抬头一看,发现叶磊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自己的面前,还将自己的手腕给死死抓住。 “你们支撑一会,往里面输入法力就行。”宋天机一边交待一边迅速穿上千幻凤翼炫神装,深邃的紫色包裹住宋天机,一声鸣叫展开翅膀对围攻的十几个狮兽族人展开了进攻。 看到萨姆依冲过来的身影,君麻吕兴奋的一笑,掌心伸出一根骨刃也迎了上去。 吉泽一摸自己的屁股下面,往日里软绵绵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却是一个很普通的被扒皮了的椅子。 也正因为他们的出现,吸引了街上所有厉鬼的注意力,让那些被屠杀的普通人,有了逃脱的机会。 宋天机东移西挪地躲着,在环少的地方尝试用法杖碰触下,刚接触的瞬间圆环就套上了法杖,在它旁边的圆环也一个接一个迅速套上,然后法杖就被包裹住溶解掉。 事情到这一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修仙界的是非善恶,归根结底,还是靠实力说话。 然后他转身,出远去,步伐就像传说中那样,是那么飘逸,永不沾染尘土。 “两个报备,两个越级晋级。其中还有一个特殊晋级。”玛西亚说得轻描淡写,但负责接待的高级学徒眼睛越瞪越大,好半天才把这些名目跟眼前的人数联系起来。 而就在那道金色流光即将洞穿云栖凤的眉心时,另外一道金色流光也是陡然洞穿空间射来,最后,两者相撞,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更别说在奎尔萨北边,还有绵延数千里的蛮荒森林,处处都是藏人的好地方。如果前方战事一起,汤森这里把mén放千八百人跑路不成问题。 唐逍也不管她们,重新在龟壳上坐了下来,他考虑着一时半会儿是无法离开这里了,不如趁着这机会,把手上几件法器都给炼化了。这样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有了法器就会从容很多。 从见面开始,浪上九重天的脸上就是满面的笑容,可见今天一天修理传送杖赚到不少。 他现在只奢望对方会对自己的被动态度不满意,从而放弃这个想法一突然接触一个陌生层面并不是好事,再说这也不在奥斯顿的计划之内。 ”还不是高陵七,今天她不是生病了吗?手机还关机了,这不刚刚才找到“岳檀溪说道。 原来,刚才,这一非回转身的一瞬间,将藏在袖口中的一把手枪拿了出来。 倒是莫白的粉丝脑补厉害,想像着画面中的恶搞,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玄冥雷炎是秦霆从妖火域一处极为隐蔽的雷炎秘境中获得的,也是一种圣榜上的力量,而且,玄冥雷炎的排名,还在天龙圣炎之上。 第二百五十九章 卿本佳人 活了两辈子的人,阅历经验且不提,至少在女人身上上过的当,一定比普通人多一些。 上当以后吸取的教训,当然也多一些。 赵孝骞尽管才十九岁的年纪,但他比别人多活了一世,对男女的事显得理智了许多。 经历多了,难免失去的也多,比如毫无保留爱一个人的能力。 面对眼前的袅袅,赵孝骞在短暂的 让君悦然没想到的是,这君穆崇和安北月,居然能折腾这么久,一直到暮色四合的时候他们才堪堪从楼上下来。 云官觉得自己闹得差不多了,就从树上下来,把那弹弓一拆,俨然是发簪的模样,潇洒的把发簪插在头上,拍拍手,走了。 林宏图已经在外看了几次,见人还没出大姐姐的院子,也没去打扰,直到百里长白带着云胤杰回来。 而此时李渊将李君羡调离巡防营都尉一职,让秦立桓接任,无疑是表示了自己对秦立桓的极度信任。 正想着,眼前就支棱过来一个白色的勺子,里面盛着块白色的冰淇淋。 其中更是不乏手持各式各样兵器的家丁,个个身强体壮,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样子。 “无事献殷勤,说吧,想做什么?”洗完脸的双叶诚接过一旁递过来的毛巾,一边擦脸一边问。 爹说得对,而今这位主子,非一般人物,他们只要做好本分之事就好。 陆鸣让夏梦莹双手挂在他脖子上,左手拉着邱琳琳手腕,右手拉着李游后脖颈上的衣领,几乎是连拉带拽地将三人全部拖出了危险区域。 林九叔倒不在乎紫龙魂想什么,他简单地查看了龙魂紫金枪,再探测了一番紫龙魂。 八阶副队长一边哭泣一边给他们缝上头颅,几秒之前还活生生的人,此刻却尸首分离。 “我想把他生下来,”闫娜摸着肚子,忽然露出一丝笑容,笑得那么的欣慰,眼神中充满着浓浓的眷念之情。 电报的内容是,果军第26军正在跟南阳方向的日军主力作战,得知八路军成立了伏牛山军分区,并且吃掉了日军的第44旅团,希望八路军能够进攻南阳城,打通跟果军部队之间的联络。 虽然样式有些细微的差别,可百花国队伍的穿着有个最大也是最吸引眼球的共同特征,那就是绿。 凤云泽一双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花重锦,长而微卷的翘睫下,是一双深情到,无法再深情的眼睛。 南宫羽憨憨的笑了笑,有些无语的想到,自己外面已经被欠了两顿饭。 但两人心中的害怕,不安,都在心里,此刻也不再说了,都是怕对方难过。 苏云只是一个普通人,修为几乎没有,只有一个凰劫术在身,凰劫术乃是天地间数一数二的心法,它的来历十分神秘。 “他给我的感觉,我只有在那支部队的队员中感受到,甚至。。。。。。”那叫叶哥的男子,一副有些犹豫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还有什么不太好说出来的东西。 “什么时候我做事需要向你禀报了?”夜清绝的语气中尽是冰冷。 郑子航看到凌九祥竟然是不敌陆元,一双眼睛里顿时充满了不可思议,他无论如何都未曾想过,陆元的修为竟然超过了凌老。 顾紫衣盯着罗昊盯闭的双望,很明显,她对顾天峰镇杀罗昊表现出一丝丝的抵触。 孤军犹如陷入漫漫荒野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处境前所未有的危险! 第二百六十章 查办御史 穿越过来这么久了,赵孝骞从来不主动惹事,哪怕以他的身份,明明有惹事的资本。 前世时他便信奉一句话,“人狂必有天收”,身份再尊贵,事情做得过分了,欺负的人多了,终究会有恶报。 恶报是公平的,不以身份和财富为转移。 全国首富飘了,也能让他跌落神坛,千夫所指。 所以赵孝骞的性格一直 裂开了嘴的宋端午这才露出个恍然大悟似得表情,而很显然的是莫青檐的态度已然说明了一切,因为宋端午知道,自己说的‘这’指的不是雅蠛蝶的那件事,而莫青檐却故意装作认为的是那件事。 郭临一笑,几乎同时,他又从袖口中飞出一道白光。这一下,它稳稳地落在了金香露的手心。 而台下,民众们比之前更激烈的欢呼,如火上浇油。赵菲心中气血翻滚,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郭临为什么要救自己,他只想更好的羞辱自己,他要将当年自己给他的侮辱全部还回来。 联军虽然和精灵族的关系不错,但这也仅仅是指联军有和精灵族联系的资格,并不意味着联军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向精灵族寻求帮助。 “那我们可怎么办?”陆霜伏在我的怀中颤抖的问。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别怕,有我在?”陆霜仰起脸来,双眼深深的望了我一眼,语音略带喜悦道:“有唐大哥在我……我不怕!”我笑了笑。 她的语气不仅仅是失望,而是一种决然。皇上松开的手又倏地收紧,想解释,可张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來。 就在三人躬身致谢的一刹那,凌羽分明看到秃鹫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一闪即失。他缓缓地垂了下眼皮,脸上微笑不减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她重放进去,拿出一条鲜红的珊瑚珠链戴在手上,又配上一对一样的珊瑚耳环。 想到这,护法开始庆幸当初抽空学了控魂术,“灵魂生命之灵,控之在身,命也魂也。”护法口中念着控魂术的口诀,因为比较生疏,念得比较慢,萧炎一下子就听到了他念的内容,心中诧异不已。 六月末,宫内发出了一道诏令,言明宗室窝藏公子要、公子珉与公子陈三人,按律当杖且流,权越君私采丰县与蠡县两处黑金矿,冶铁治兵意图谋反,违抗王令私逃出城,忠义两失,按律当斩。 做完这些后,慕容勋起身将瓷瓶收好,随手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了件衣服扔到林映雪身上,又打翻房中的花瓶,发出响动惊动外头守着的丫环后,这才打开窗户,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 “相国闭门思过”的诏令一出瞬间在朝中激起千层浪,在众人看来这不过是表面说得好听罢了,实为变相幽禁。容宣一派不敢言败却也忧心忡忡,终日惶惶不安。 “拿下去给太医检查一下。”不管苏灵惜说的是不是真的,只要有一丝不对劲,她都是要防范的。 此时生死交战,随着『兽面人心谱』的高速极限运行,拓跋野获得的力量更多,但同时也越来越『兽化』,一颗心随着战斗的进行也逐渐被最原始的狂烈暴躁,杀戮本能主宰。 “颜……”这回,洛神帝的嘴角更明显,那双空洞的双眸也缓缓睁开。 林映雪也尴尬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该怎么开腔解围,她不由得瞥向了慕容君。 第二百六十一章 迅猛反击 刑部侍郎,邢恕府邸。 邢恕也是章惇提拔上来的,元祐年间,作为新党官员,邢恕和章惇一样,也是被太皇太后和旧党们打压的对象。 后来赵煦亲政,恢复新政,章惇拜相,邢恕也被章惇提为刑部侍郎。 长久以来,邢恕和章惇不断被打压贬谪,如今回到权力中枢,他和章惇一样,都是戾气甚重,对旧党官员的打击 然后,一声悲惨愤怒的龙吟声中,可以看到无数金色的龙鳞像是礼花一般绽开,然后又被无数高渺至极的天道剑意,生生碾碎成了碎片。 在打之前可以先用这些东西狠狠轰他娘的,虽然说这些现代化的武器单个的威力可能对他们造成不了太大的伤害,但是一旦数量多起来,这可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了。 混沌银蛟见张晓枫竟然把‘二逼’这个名字说的神乎其神,顿时令自己都觉得羡慕不已,急忙对着张晓枫说道。 “这可不一定,之前那上古大阵就说明这毒宗的底蕴深厚,要知道那仅仅是毒宗的一个分部而已,这总部怎么也比分部强很多吧。”空姬正色道。 三老爷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怎么来这么迟?”薇姐儿真是不懂事,用个晚饭还要长辈等她。 “我蓝家传承千年,几乎所有的神通,所有的术法,都是从祖地当中获得。千年以来,一代又一代族人踏入祖地,搜集整理之后,这才形成了蓝家众多术法。不仅如此,九大家族当中的各类法术,也都是从祖地当中获得的。 八百土匪自然不可能全都药倒,剩下的,那也没关系,没看到信号都已经发出去了吗?自山脚起就亮起了火把,少年兵们举着火把拉网式地开始围山了。 “我不会再让你得逞”花残影如玫瑰般艳丽的红唇微抿着,如清风般的神身形霎时间追随着卿鸿而去,一扬手中的利剑,比万年不化的冰川还要寒冷刺骨的劲风划破阻碍的空气,向着卿鸿呼啸而来。 这略带疼痛的感觉,却让神月蝎诡异的眯起了美眸,仿佛是颇为的享受。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是自己求活?还是冒着窒息的风险等待同伴?如果他濒临死亡,又会否有人愿意救他呢? “你爱穿不穿!我这没有男式衣服,陆大明星你要不肯讲究那就早点回家吧?”沈夏得意道。 慕晓风愣了一下,怪不得美人师傅说是风之‘精’灵呢,这简直就是成‘精’了,风元素化形了,不过化得却是虫型,慕晓风轻轻勾‘唇’,觉得这样子很搞笑。 这对于来使是一种冷热交攻,一方面表现了天朝的威严与不可侵犯,另一方面表现了皇后娘娘对于来使的平易近人,想必来使是知道的。 可是就在这时候,身前出现了一抹红色的身影,在漫天的黄叶里面这身影就似撼天狮子下云端,已经抱着自己滚在了一边。 看到白鹤升起,已经避开焰箭或是击散焰箭的人顿时急了,个个就要朝白鹤轰杀。 旁边仍有人指指点点,或是捂嘴偷笑。沈夏烦闷地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墨镜和鸭舌帽戴上。 “总之今天的事情多谢您了,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您的。”男子拱手说道。 风之‘精’灵在阵法里面上蹿下跳,横冲直撞着,却发现无论它如何挣扎也无法离开这个鬼地方。 第二百六十二章 所谓文官 邢恕站在自家府邸前院,气得浑身发抖。 久违的憋屈感觉,今日又体验了一次,还是当初熟悉的味道。 当初赵孝骞领着皇城司所属,破开了刑部官署的大门,大摇大摆地冲进来,他们接管了刑部大牢,救出了下狱的苏辙,最后大摇大摆地离去。 当时刑部一众官员只能傻傻地站在院子里,任由皇城司将刑部官署闹了 要是万一徐无忧真的被他打败了,那他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行了,你们在外面吧,我去去就来。”林艾感受了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便示意2b她们退出去,然后将门关上。 然后,白发老者将这则密辛放在了一旁,准备离开的时候带出去,因为,这样一则密辛,真的不适合放在他们秘闻社的禁地之中。 咆哮声再一次响起,越发的震耳欲聋,摄人心魄,这次,又一只巨大的手臂从火海中延伸了出来,孕育了出来,和之前的手臂不相上下,不同的是,这是一只右臂,之前那一只是左臂而已。 而黑鱼妖现在的本源就是妖,一旦由提纯变为吞妖,黑鱼妖能不能活着,也就很难说了。 这种闷得不行天气才是最难受的,还不如太阳暴晒呢,林艾直起身,看着清澈到连底下有多少傻鱼都看得清楚的河面发呆。 天门宗宗主的脸色是阴沉的,他早已经看到了天元馆的馆主和叶天了。 神殿远处的一座白色高塔顶端,护栏掩映的圆形露台上,一老一少的两个身影并肩而立,俯视着的方向。 龙总又干了一杯白酒,大家也都喝了一口红酒,叶天悄无声息的将酒杯里的白酒干了。 “……”萝莉好像被林艾的回答整得懵了一下,然后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确认这个家伙已经是一个失去梦想的咸鱼之后才瘪了瘪嘴。 “若是三七分成,嬷嬷我便可以做主将凤仙送与爵爷,不知爵爷,意下如何?”老鸨子伸出三根兰花指说道。 “大哥,我们被困住了,我们成了瓮中之鳖!”慕容端跑了过来,低声道。 这七百团牌手平时都是项充,李兖带领的,此时没有头领指挥,虽说鼓起勇气向前冲去,却毫无章法,不能将其滚动如风的特点挥出半分,顶着盾牌杀到坡上已经折损了百来人。 在日月神瞳的注视下,他看到了外面区域有强大的阵法存在,一旦他走出去,那就会暴露,瞬间陷入阵法内。 在这霎那,一股诡异的力量弥漫来,这些石头好像有了生命一般,不断的发生变化,最后变成了叶狂。 那中年汉子却端坐不动,嘴里更是责问道:“潘帮主昨日已收到我的迷信,今日为何不杀了那般贼人?”原来这人便是窦家家主窦天彪的亲自窦英。 他知道龙鱼很强,知道龙鱼族有天大的来历,却没想到被封印的海族强者是龙族和龙鱼族结合诞生的后代。 由于青莲在血河当中,所以对于青莲,血疯能清楚的感知到,这不是灵宝,而是一门仙法神通,可显化青莲。 “杨羚跟曹博士说得很好,的确是这样,可有一个仙人,觉得这个宝贝是仙家之物,不应该被凡人打烂了,所以在字画里收藏仙山的时候,也把聚宝盆收藏进去了。”陈子瑜说道。 不过怎么说呢,这影片的片名叫新僵尸先生,但最终反派却跟僵尸扯不上一点关系,只不过是一个几次三番投胎失败的恶婴。 第二百六十三章 杀鸡立威 周秩的逻辑很简单,我可以弄死你,但你不能弄死我。 就是如此。 最好我弄死你时,你能主动配合姿势,四仰八叉地躺平,等着我下刀。 而你若想反击,那就是大逆不道,就是倒反天罡。 这种蛮不讲理的逻辑别看多么气人,实际上世上并不缺这种人,不信去看看千年以后的小仙女们是什么德行。 夜色近邻,广阔的森林中央闪现出一点火光,袅袅的炊烟带着一丝烤肉的香味,吸引着众多不速之客的味觉。 孝康是前陈朝末年的年号,若陆长元乃是孝康二年生人,那么至今他就应该三十有五了。 但是谢氏心里却很清楚她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意思,如果燕信被立为太子。他日嘉安帝驾崩之时,便是崔贵妃母子落难之日。 没有人是正义的,大家都只是想要生存而已,所以,最后活下来的人就是正义的。 太古天族警惕很低,大致觉得有神位坐镇,绝对不可能让人轻易混进来,再则说来,太古天族生活世界,天神如云,自然是有来无回的结果。 自杀所需要的勇气,往往只存在于一瞬间。当那特殊的时刻过去之后,很多人都会重新选择。 在那两只树人还没有完全结合完毕的时候,维克猛然冲了上去,穿着黑色盔甲的右手卷起一道强大的螺旋气劲,如果一颗炸弹一样在树人的胸膛猛然炸开。 至于此事究竟还有谁合谋,他一概都不关心,太原是冯说的地盘,忠信郡王府的世子曾经投靠过容家,又不是什么稀罕事。 “冯助理,我们室现在正在设计2000立米的乙烯球罐,低温钢材的焊接问题是一只拦路虎。这次日方转让的技术中间,包含这方面的技术诀窍吗?”周挺继续问道。 族谱制度下,直系亲属都能得到重要,除非实在不堪,连父母都看不上眼。 “阿娘放心,香儿一定会幸福的。”吕香儿见吕二娘不在担忧自己,呵呵一笑,却是走到吕二娘的身边向她撒娇。 本来他想像修真界一般,作为皇朝的掌控者,掌控汪家,为自己做事。或者赶尽杀绝,不留后患。 加藤岩冷笑不已的说道,他知道自己的实力,如果光凭他,势必会被戒缘抹杀,但是如果再加上伊斯兰教的安拉使者德安德列拉,那么胜负的天平就会无限制的倒向他们。 如果自己依然不依不饶的去攻击这只翼魔,固然可以得手,但是势必也无法逃脱身后这数股狂风的攻击,所以天生只能无奈的放弃,转而在空中双脚一阵急踏,高高跃起,躲开了数道狂风。 出岫只觉得窒息难受,脖颈上传来一阵生疼。她无意识地张口想要喘气呼吸,瞬间已憋得血色上涌、满面通红。她的双手拼命使力想要挣脱,双眸惊恐地睁大,一行清泪顺势滑落。 冰冰凉凉的感觉瞬间传来,北煜寒那颗不安的心这才缓缓的平静了下来。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件事情,狗就该有狗的样子。”萧璋目光森冷,脸上带着让人心里发毛的笑容。 朱洋极其的高兴,她最是爱听阿谀奉承的话,更何况这话是从当年在大学时期一直压着她的笑话明媚嘴里说出来的。冷欢欢不屑一笑,没说什么。不过却被朱洋看在眼中,刻薄的嘴唇微微翘起,似乎看不惯冷欢欢的表情。 第二百六十四章 金殿之争 接到赵煦诏令入宫朝会的旨意时,赵孝骞刚打算出王府去一趟皇城司。 拿问周秩的影响甚大,已然在汴京朝野掀起了不小的风浪,而这件事的后续,不是拿问一个御史那么简单。 审问定罪,是需要程序的,皇城司也不能例外。 人证,物证,犯人口供,以及一系列的证据固定,才能将它定为铁案,任何人都无法翻案 “报告督监,此师徒俩以及伏法,其余之人,也都上天部报道受惩,也请总督监明察。”老张知道这震元子只不过是在找由头,但还是不想把理让出去。 清雅看了看自己的肩膀下端伤口处,发现已经有愈合的迹象了,不知为何,此时感觉愈合的地方还有自己的心房。 不过惊归惊,身为半步金丹期的胡安即刻回过神,因为面前还有危机需要他应对。 莫轻语呼吸愈加紧促,却还是努力的望着唐钟。于是,他也忽然一笑,旋即俯身弓下,准备亲吻她。莫轻语先前的战力唐钟已然知晓,所以他也很是放心,并不担心莫轻语反抗。 师薇摇了摇头:“不是,是医院的宿舍有点儿紧张,通知我去把东西挪一下,给新来的医生”。 丰九九话落,张地不禁看向她的双手,只见那的双手上好像套着一层透明的东西。 精怪出了那屋子,当即急忙的飞冲了好几百米,才停下歇息片刻,四处环视,看看那老张有没有追来,庆幸的是,没有人在附近。 残木顿时收起了阴笑,用起百足虫身上的神驭炁,想要推开竹节虫,但竹节虫身上带着张维的祥瑞真龙气,又是同样的情形,那百足虫便根本推不动竹节虫。 这人非常厉害,属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类型,整个花宁市的第一大人物没得说。 那焦糊的气味正是从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那黑烟也正是从男子身上焦糊的地方飘落而出。 他在面前空气来划来划去,配上夸张的表情,叶家三人不断变换自己的位置,视角,都没有发现哪里有什么手机。 “是第三圣尊,不会有错。”轩辕圣尊面色阴沉如水,而随着他的话落,不管是刑天圣尊还是地老,脸上同时露出浓浓的悲意。 昨天,许芳华就把魏柔之前算计她和宋毅的事情说了,也说了魏柔很可能在看电影的这天晚上,再次算计她。 她希望爸爸能坐在沙发上,陪她一起看动画片,希望妈妈不用那么辛苦的到处奔波。 大家经过了细致又专业的讨论,最终拍板决定,先挖壕沟再修城墙。 第一次见面,记忆中是在练剑场上吧,那次她一直学不会一招剑式,甚至因为太着急还划破了手。 也幸好这青丘并非永久出世,而是每隔百年便出世一次,而时间最多只有一个月,否则若是让妖族得到这等宝地,其实力定然会急速增加,估计便是鬼族也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 铁砧—2不可能是正面击中传奇麦基诺的,要是正面击中只能打出一点黑痕,这技术绝对是外星技术,不太可能是地球技术。 可是今天她再看白芷送过来的那只大皮箱,和猪猪爸爸送的那两只皮箱外形一模一样。 就在岚琪和太后说那些话的时候,毓庆宫就传来吓人的事,说侧福晋吃了王常在送去的点心不舒服,眼下宣太医了。 不过,君千汐这性子实在是谨慎,从她身上下手夺宝恐怕机会有些渺茫。 第二百六十五章 封赏定论 作为大宋天子,赵煦虽然年轻,但也不傻。 今日被群臣所逼,不得不将赵孝骞召入功参与朝会,赵煦感到自己的皇权被挑战了,生气之余,索性当着满殿文武的面撕破了脸。 我就把你们的小心思当众说出来,什么反对封赏,什么年龄资历浅薄,什么何德何能…… 理由五花八门,归根结底,不就是朕的封赏触碰到你 这就是差距,这也是为什么妖兽一族始终不被妖族所接纳的原因。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这是一个漆黑又封闭的房间,没有灯光,也没有镜子,什么都没有。 但是秦昊两人,只是武王境界,被这些老怪物布下禁制,那想要破掉,难度几乎为零。 看到这一幕,我顿时明白了过来。我赶紧一个瞬移,就到了佛陀跟前,我叫了一声不可,想要阻止他。但是,我失败了。 而且他也清楚,这一座武皇大墓,突然出世,除了汇聚在平阳城的人,一些强大宗门和强者,都不知晓。这个时候,正是他们这些修为低微的人有希望在里面得到好处的最好时机。 囚牢外已是深夜,大雪兀自纷纷落下,地面一片雪白,寒风刮得呼呼作响,囚牢外是个围墙,围墙旁有数十株树木,萨若等人展动身法,躲在了树后。 房内充满草木的清香,不用想都知道是来自于谁,但细细一闻,还是能在那草木清香中闻到一抹冷冽的梅香,虽然气息很淡,但还是能顺着这味道找去。 李天不眨眼,明玉还不觉得什么;他这一眨眼,明玉便觉得:这是李天在坑她。因为李天这一次次的,表现得太贼了,不由得明玉不多想。 “你要是脸臊得慌,可以回家上床蒙着头,在这儿得得个屁呀!”李三本就是地痞出身,什么说怼不出来,他们之间有矛盾把这些人拉进去当枪使,李三可就不愿意了。 萨若他们最后才进入入口,进入时那入口的结界同样是一阵荡漾,周围空气扭曲变形。当萨若踏入入口的时候,脚被一股力量扯了过去,这次他没像之前那样从高空掉落,而是直接踩在了实地上。 陈华欣满腹心事,自然没有再说什么,等顾青城已经出了大门才拿起手机给顾江洲打电话。 一路上,因为刚刚的那番对话,气氛显得有些沉闷,所幸沿途的风景不错,夏染墨也渐渐从那种失落的情绪中走了出来,开始欣赏起沿途的风景。。。 深夜,梓州的南门悄然打开,一支军队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潜出城外,不久就消失在夜幕里,梓州的南门也悄悄关上,仿佛从来没有打开过似的。 “我现在清闲的很呢,你看看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富贵的笑里含有一种无奈,马立新是知道他的处境,在家里老婆念叨,说你现在好了,你清闲了,我们倒是不清闲,你要是还是象原来一样的话我们把你抬起来呢。 想起了我向赵敏耍流氓,然后被她揪耳朵,一个劲的骂我的样子,还有她那美丽动人的笑容,以及不开心的时候,那种忧郁的眼神。 陈明轩车子才往前走了不到一千米,车后座里突兀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吓了陈明轩一大跳。 谢过救命之恩以后,三人之间就很尴尬了,只有天景自己东拉西扯地说着话來调节气氛。翊雪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贺云阳,贺云阳则端坐垂首,一言不发。 第二百六十六章 由守转攻 聊到周秩,赵孝骞可就不困了。 今日奉诏入宫前,赵孝骞已做好了准备,等的就是这一刻。 皇城司是直属皇帝的特务机构,但特务机构抓人也要讲证据的。 幸好周秩这货不是什么老谋深算的人,单说他私下串联国子监学子闹事,意图违抗赵煦的封赏旨意,就给皇城司留下了十足的把柄。 臣子背着皇帝搞阴 一番折腾,他回到了城堡内的卧室,已经感觉到有点冷了,这是身体虚弱的征兆。 顾见骊将手搭在陶氏的手背上,陶氏望着交叠的两只手有些不自在。 毕竟做这种行当的伙计,考得便是一副千锤百炼的火眼金睛,所以他第一眼看上去便知道了周言绝对不是一般的大主顾。 再怎么说慕容诩也是泰安城典刑司的司主,他总不可能事事都必躬必亲的去办吧,因此他便直接将话语转到了高台之下的那位周天境界铁血卫精锐身上。 弗瑞局长,您知道的,我是出生在皇后区,曾经在布鲁克林工作过,现在的漫威公司也还是在纽约,所以,我不能够放任紫人进入纽约。 我还记得,当年的欧罗巴霸主之一的爵位血族,就特别喜欢穿着一身绘有血色十字架的板甲上战场。 “说清楚了吗?”季玹拉着萧雨离开办公室,路上碰见不少乐团里的人。 在老美,公司的财务监督制度可是非常严谨的,尤其是漫威这种处于上升期的高科技公司,更是紧上加紧。 那刀烧的微微发红,朝曦用布擦了擦烧黑的部分,瞧着差不多了,揭开被子,拉到他胸口。 萧雨肃穆的表情,想着巷子里那长长的血迹,想着闭眼前听到的警笛声,如果,她能再撑一下的话。 李刚身体刚跃出房间,重力方向立刻发生了改变,原来的侧面瞬间变下方。即便早有准备也一时有点头晕,好在凭借蟑螂一样的反应没有让脑袋先着地。 且说仞飞,躲开两人只好,一看自己打的水不见了。仞飞估计十有八九拉下了,与其回去再找麻烦不如重打一次。于是仞飞再回去打了些水,这次故意躲开原来的路,回到大旗住的房子里。 一切都是这样的,他们心中有所想,他们拥有这样一个梦,梦是很好的,唐增现在需要把它附注行动。 说到这里,众人似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支撑一个家族一直屹立不倒的先决条件就是有一套十分厉害的呼吸法,而温家的呼吸法,不用说出来也知道了。 “我要你用你的一条腿换了这个美人儿的性命,你愿意吗?”江角优太的声音一字一句,敲击着萧若安的内心,而江角优太面前的秦楚彦,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盛气凌人。 “你在林彦浩的家里!你有什么一言难尽的,你们不会是……”杨婷说到这里后,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然后吃惊的听着沉寂的话筒,萧若安也没有说话。 巨型岩枪全部命中,但命中齿虬兽身体的岩枪却顷刻崩解。而齿虬兽则张开三瓣嘴冲着王勃方向就喷了口毒液,接着一扭巨大的身躯在八只脚爪的帮助下再次钻进地里。 萧敬娴和五皇子定亲是侯爷同意的,萧婉容连无辜的萧敬娴都恨上了,岂不是更恨为这事做主的侯爷? 看到这一幕,楚云一个闪身冲了过去,随后抬起掌十分迅捷的印在了对方的胸口上面。 第二百六十七章 大获全胜 原本好端端精心准备的一场针对赵孝骞的群殴大会,结果莫名其妙搞成这个场面。 不仅章惇很意外,殿内的群臣也意外,更意外的是赵煦。 皇城司昨日拿问周秩后,赵孝骞还没来得及向赵煦禀奏,今日朝会上,邢恕等人的突然发难,赵煦最初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没想到赵孝骞力挽狂澜,居然把不利的局势硬生生 公孙龙提出观摩古鼎,平原君一百个不情愿,但也不得不将藏进地窖中准备封存的带字古鼎搬了出来。 二人一见这道黑气,立刻露出大喜之色,纷纷一张大口,将雾气吸入体内,然后大门就在一阵轰隆隆的声响中缓缓打开。晦阴老魔相望一眼,身形一闪就先后进入其中。 他们是在一场场战争中走过来的生死战友,是相扶相携趟着鲜血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兄弟。 林天远自从宫里回来后,就一直笑个不停,岳真一看就明白了,知道现在和他所料想的差不多。 战士们身上穿戴着铠甲,要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想要打倒他们的确是很难,只是在战车面前,这种情况很可能随时都会发生。 而佑民河以南的省,如天龙省、归龙省、九江省、滇西省、关西省、吉云省、青宁省、永江省、东江省、浙东省、闵南省、丹阳省和丹林省,这些省的货物出海要拿到天龙城的货引,才能出货。 这还是不加赵昊武技威力的情况下谈武力值,要是加上赵昊的武技,那武技打出来的威力,更是恐怖得——五界之中谁与争锋? 刘正风作为刘府的主人,发生了这些事情他虽然也感到遗憾,但是处理的方法不一定是血溅当场,要知道这几天可是他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如果出了这些事情可是影响不好的。 “但对她们来说,今天的宴会还是很重要的。”临安王妃放下杯子,用衣袖掩手,指了指几个探头探脑的夫人。 见对方对自己视若无睹,塔丽莎也不恼,她摇着丰臀,越过特里德,走到了薛焕面前。 见到马车要离开,士兵们和容涟都往前追了几步,柳成富见状,对着他阴狠的笑了一下,手上拿着刀往苏沐婉脖子上轻轻划了一道,雪颈上就出现一道划痕,血瞬间就流了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雷吉-托伊斯已经从国王的替补席前面跑到了球场中间的技术台前面了,在冲着严华一阵大喊之后,雷吉-托伊斯才在场边工作人员的提醒下,悻悻的返回了国王的替补席边上。 翅膀连续扇动,芙蓉在克鲁姆冲出人鱼包围圈之前游到了加布丽面前。 凌少军放下了手里的枪杆,面色更显凝重,这把枪的确是一把组装完善的武器。 虽然秋的妈妈没看过围城,但是她知道这个道理,所以让秋去好好观察一下布劳德。 “我累了,真的,我撑不住了,我受不了了!”康微双手抱头痛苦的呢喃。 瞧着妻子那般伤心的神情,齐修远知道他的意思被她误会,他抬起手来急忙想握住她的手。 因为一旦获得不了补给,它们就会输的毫无荣耀可言。而且本来这个军队就是东拼西凑来的东西,早就没有了原来精灵军队里那种以着某一个姓氏为主流的部队安排。 而且今天晚上还下了雨,巨大的雨。雨中自己作为火元素精灵非常的难受,但是它却一点都不伤心,甚至可以说有点欣喜。 第二百六十八章 登门贵客 来的是贵客,亲爹都去银安殿见客了,赵孝骞不能不去。 章惇和曾布也就罢了,大家都熟人,尤其是章惇,赵孝骞与他表面和睦,但暗地里你来我往的斗过几次了,属于谁都没办法弄死谁的诡异关系。 赵孝骞愿意见客,是因为他对许将这人感兴趣。 这位可是个牛人啊。 大宋历史的名人众多,很奇怪,一个 有时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在他的注视下,那个窗户真的“砰”一声爆掉了,那些蜡烛自然被往窗外而去的狂风吹灭,就连周亦也被狂风拉扯着往窗户方向前去,连人带床一下便被吸到窗口旁边,眼看便要从窗口飞出去了。 此刻,四面八方都是密密麻麻的箭支,柳别和梁家的人倒是没有多紧张;而项家人全都吓得面色土灰,腿脚都在发软。 在上帝视角中,真理的部队几乎都集中在一起,分成间隔大约200m的两个展开的阵型行进着。 水生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他一手拉着一个妹妹,走的稳稳当当的。 毕竟独孤月身边的那个奶妈张氏的手艺,在她们这个丞相府内可是很有名的,虽然独孤花容不得不承认,她有些时候,也是很羡慕独孤月可以有这么一个厨艺了的的奶妈! 扑通一声,妖族被砸趴在地上,从他背上又临时长出来的几条手臂在半空中胡乱的挥舞着,却无济于事。 叶苍将付青青身前的阵法取消,在一旁观看的付海强忍着没把叶苍给干掉。 它一直在七亡遗迹的外围徘徊,这个巫师法阵,它早就知道了。但苦于自己的体型,最主要的,还是没有使用巫师法阵的办法。 两件大事商议定了,段希元再没有喝酒的欲望,刘润清和夏仲春亲自将他们送到客院去,周明月在内宅,段希元在外院。 想到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她都有一种他们全部都是疯子的感觉。 杜雨涵本来的何姓也改为了姓杜,何雨涵就变成了杜雨涵。杜雨涵就在杜家长到了这么大。 舒望忽然就安下心来,冲洛狄露出大大的灿烂笑容,跟着他走进公司。 这么一想着,几个姑娘们都散开了,给四喜和魏尘风让了一条路出来。 “行,我知道,这一定是穆璟戈的安排,你不说我就去问他。”舒望气势汹汹转身就走。 这还不够,她干脆拿起一瓶酒猛灌了几口,装作喝醉的模样靠在了沙发上。 凌峰平稳了一番心神,黄泉的注解上说本尊会的分身自然也会,但是仅仅限于自身的内在条件,而外在条件比如‘镇狱’,分身却是没有资格享有。 迟青忽然觉得这人的相貌很眼熟,可到底在哪里见过倒是想不起来,毕竟她没有记人脸的习惯。 萧墨先是长出一口气,随即一挑眉,拍了拍身前被那诡异匕首一击刺穿喉咙的魂鬼傀儡,一脸庆幸。 绝对不是那种整天嘴上嚷嚷特别厉害的人,反而是那种平时沉默寡言的人。 结果面条还没有下锅,就看到了血脉偾张,滴着水珠走来的高大的男人。 看着眼前的师傅,以及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师兄师姐们,君寒的眼里,不禁有些湿润了。 “说的正是,此人无论选择那座山峰,都不能加入你们第一峰。”林瀚天也是开口。 重新回到这个充满着无限可能的年代,他似乎能够站在时代的浪潮巅峰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人间清醒 不论古今,世界上绝大部分的颜色都是灰色的。 世界的本质没有那么多的黑白分明,更多的,其实是黑与白混杂,交织,融合后,形成的灰色。 黑中有白,善中有恶,敌中有友。 这才是世界的原状。 尤其对朝堂官场上的人物来说,所谓的黑白善恶与敌友,边界更模糊。 有时候交了一辈子的朋友, 中军和后军本与前军失去联系,又被射杀了将领, 余下的低阶将校和士兵皆是惶惶不安,仓皇后退却不敢反击。黑骑军见对方停手,也不再冲杀, 只将他们团团包围。 “好了!狄洛楓你我二人做个约定吧。”黑太子直接开口打断了思明的话,他已经有了想法。 这枚戒指是切斯特顿·阿诺德留下的唯一遗物,日后留给孩子们总算是一个纪念吧!切斯特顿没有看着他的孩子出生,可至少他是为了守护他的孩子和这个世界付出了生命。 这整个过程,仿佛整片演武广场的空间都静止了,在众蓝月门普通弟子的眼中,蔺无双就像是慢动作一般,然而他们却不知道,这是因为空间奥义的关系,造成他们的思维缓慢了起来。 晏长澜不卖关子,行礼过后,就将那把中品宝剑取出,双手奉于伏瑶。 纵然季安宁在人情世故方面有些弱项,可是以季树正夫妻待她的用心,一定会想方设法的为她周全。 半空中,双眼看向了前方船上的白魔刀,他那一对闪烁着残忍光芒的双眼,在跟着三皇子刘安对视后,他立刻感觉到自己的双眼之中产生一阵刺痛,就仿佛是被一把把匕首在割着他的眼睛一般。 擂台之上,飞月俏脸上浮现出一抹诱人的笑容,种子选手的位置,到手了。 要说明城县君也是心大,都被参以下犯上了,居然还与人有说有笑地闲逛……难道那参本根本对她构不成威胁?若如此,岂非那参本是信口胡说?还是此事另有转机? 一个个吸血鬼,或者是在自己家族或者团伙领头人的带领之下扎堆,或者是没有人领着的,就自发地聚集在了一起,但他们此时都是同样的情绪,那就是对于享受眼前那个华夏修真者感到迫不及待。 没有想到,这一次的拍卖第一件就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宗师级别的丹药,而且还是能只有一口气就能救活的九转还魂丹。如果第一件宝贝都这么震撼的话,那后面的宝贝是不是更加震撼了? 水箭中带着纯灵之气飞向怪物,那怪物仿佛也知道水箭厉害,身子一扭便躲过了谢东涯的攻击。 云箫就觉得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本来她可以在今天和上官戎大打一架,上官戎莫名其妙的不打了,她就发现其中有猫腻了。 撒撒酒疯,可劲折腾?闹大了,好吗?胡大发低着头,仔细权衡着。 楼山没有回答他,而是露出一个笑容,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楼乙没来由的感觉空气都变冷了,不仅如此他还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 本身他就对画卷的掌控力不足,如今还要分神应付银环管蛇,虽然他自信拥有三心二意的本事,但是在如此疯狂的银环管蛇面前,他还是觉得保险一些比较好。 男人的头发不长,工作的时候他喜欢用发胶将头发全部梳向后方,留出饱满的额头,而现在,也就是很随意的垂在额前,看着那么年轻朝气。 第二百七十章 恩仇笑泯 世间仇恨之源,无非因利,因权,因色。 章惇与赵孝骞的仇恨算什么? 利和色不存在,唯一一个“权”字,赵孝骞的签书枢密院事是赵煦封的,确实打乱了章惇的计划,这个位置他惦记很久,一直想安插新党的人上去。 可章惇很清楚,这件事不能怪赵孝骞,是赵煦坚持要封的,而且赵煦的心思不难猜,新党如今大 在得知魏夜风那边有所异动之时,冯绍国就已经安排魏夫人离开了。她的出现,着实让他感到惊讶。 “阿姨,我来吧”!萧寒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萧潇,伸手接替了乔素娟的位置。 妖族少主6压与妖师鲲鹏在听得四大妖帅讲述后,一脸沉重的相顾无言。6压鲲鹏二人已经得到了消息,那以燃灯为的佛教上古七佛已经尽于燕京城外丧生,其中燃灯更是魂飞魄散。 只是,那些草寇眼见自个兄弟死不瞑目,哪还有什么理智可言,叶蓁现在所说之言传入他们耳中,那便是挑衅,于是他们也不顾什么了,杀意涌上头脑,一股脑的便挥刀砍向叶蓁。 被那只垂下手掌禁制的静脉贯通,治愈术的白光涌入席撒怀里的身躯,易之身体巨大的创伤迅速愈合。白光绽放光亮,久久。凤泪龙骑围绕周遭许久,每一个骑兵都维持着沉默,似绝望的麻木。 没有想到尤一天这家伙还懂得挺多的嘛。连我不懂的这种魔法他也会。 “这回又是谁呀”?靳如风放开了这个话题。指了指那个厚厚的件袋随意的问道。 郑伯双一句话定下了基调。今天就是喝酒聊天。别的都不会涉及。于是乎。短短的片刻过后在一旁的房间里就摆下了一桌。 只是此刻想到,死去的那些脸面许多都跟随他作战多年,明知未必能够承受能量负荷,在战时,在用尽全部力量释放卡撒罗时,仍旧是一张无所畏惧,无所迟疑,骄傲而自豪的脸。 所以不仅是好奇,本能地有些察觉到什么的陈杭,似乎下了决心要知道,关于岛风的,那个镇守府的事情。 经过万古岁月,远古废墟,已经彻底的成为了半神级人物探寻之地。 “没事,被对方咬了一口,不过他应该也被伤的不轻,至少失去了行动能力!”老楚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儿,他能断定刚才对方的狙击手也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枪。 “二叔,我请你过来帮忙的,不是让你来教训我的!”年轻人脸色一变,愠怒道。 不过苏冰以一种“我说过这种话吗?”的疑惑表情看着身侧,细细地回想着。 “向后转!开步走!”随着黄得胜的命令,除了盾牌手的所有士兵,都整齐的向后转,齐刷刷的向围墙里走去。 “这个交给我。”落枫主动请缨,对于变异丧尸,他现在可能无法控制,但是地狱犬虽然可怕,却是最为初级的丧尸。 “在你的世界,你也说是要看看风景,结果全程都是靠飞的。”王语嫣回答了王风的问题。 何璟晅看到侍从已经在那纯金雕花镶嵌着红宝石的酒杯里斟上了红葡萄酒,那是西域使臣带来的。 “喔!既然是误会那么现在可以为我通报一下吧!”伊剑锋闻言道。 慕影辰看到她猛然松了一口气,紧紧抓着他双臂的双手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无力的垂下。轻皱着的眉梢浮上一丝欣然。 第二百七十一章 分量渐重 难怪贵为宰相,朝堂上却人缘奇差,赵孝骞算是找到原因了。 原因是他不说人话。 是的,章惇在朝堂上的人缘并不好。 一个贵为宰相的人,可以说是大宋的二把手,人缘居然不好,说出去谁信? 但章惇偏偏就是如此。 去年拜相以来,章惇手举屠刀大杀四方,旧党对他恨之入骨,新党难道就拥护他 这一次,剑锋之上的那道白光一同掠来,在白光之上,郑辰嗅到了一股浓浓的死亡气息,他忽然想到什么,身子急剧后退。 毕竟,田不弃乃是和佛子一起来的,如果米叶陀就这样不负责任地走了,的确是有些辜负了佛门的门声。 几辆拖拉机围成扇形,直接把轿车推进他们早就准备好的深沟渠里。五辆轿车上的二十多位保镖,还没来的及发出任何的求救讯息,便被活埋。 其实,王洛要的就是军功,如果敌人越是厉害,他便越发觉得对自己一次爬升的机会。 就像刚才似得,还没有反驳,只不过是摆了个脸色而已,赵汉亮就想直接走了,连皮带都不给她解开,现在她怎么可能再跟赵汉亮犟嘴呢。 听得郑辰忽然问起这个,穆嫣然顿时愣了一愣,但随后,郑辰又开口说道。 “乔米米,偷亲我还不承认?你就这么喜欢轻薄我?恩?”男人的俊脸挨得更近,眼观眼,鼻观鼻,他紧紧的帖上她的鼻尖。 秦奋刚要准备动手,二奋在一旁忽然说道,这让秦奋也不得不难受起来,自己很想动手却因为某些原因动不了手。 莲花宝圣一到,哪怕是谢安,估计也只能退避锋芒,这么一场大战,也会因为莲花宝圣的到来,而就此落幕。 于洋望后面色微惊,向其奔去,一拳轰下,叶卫身子向后倒退几步,对于于洋的攻击,似不感疼痛般,身子向前跑去,一拳轰下。 满腔的怒气像是要溢出来,顾倾倾推掉抓在她胳膊上的一只手,默不作声地走。 听闻此事后,不少修士都打消在宗门售卖丹药念头,于洋可是个有“后台”的人。 母之,愣着干何?与老子追,若放去人,尔乃与老等着你好之。贺大吼一声,此方如梦初觉山贼,一个个急往前休缘往逐。 孟涵的内兄同时被两种情绪折磨,一种是,韩子赫不愿意分手她觉得开心,另一种,秦暖始终是个威胁。 约瑟夫说了这一番话之后,重新回到办公桌后,继续看他们二十四位设计师的资料。 周梦用别的人诗向自己脸上贴金,虽然不可能有人知道,但是被徐倩这样火热的崇拜,心中还是有些心虚的,她实在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后世的那些穿越者们,为什么能够心安理得的用别人的东西。 瑞帝这些年已经过不停的思考与试验,在心中已经构建出一个他认为完美的环环相扣的政治架构,在这个架构里,不需要能力出众的人,只需要忠诚守规矩的人。 但灵隐寺是什么东西?相信只要自己一报卧虎庄,他们就会乖乖赔礼道歉,说不定等下会爬着回去的呢。 莫琪琪大大的眼睛一转,没有说什么话,但是神色已经表露了,等上任的事情一过,她也会为李休缘的事情尽力。 东子摸着那尚未被人侵袭的地方,觉得自己的脸烫烫的,估计自己现在也是个大红脸。 第二百七十二章 妇女之友 很多夫妻恋爱时柔情蜜意,然而结婚后却因为柴米油盐而渐渐冷淡。 所谓爱情转为亲情,是因为没人能在计较了一天的房贷车贷和生活开支后,看看寥寥无几的余额,还能毫无压力地与另一半花前月下。 唯有真正的亲人,才能搭伙着过日子,算计每一分的收支,一同扛起生活的压力。 那么,爱情呢? 爱情 更何况,自己的身上几乎已沒有多少秘密可言,而对方的身份背景和来历,处处都透着神秘,自己却是完全的一无所知,自然得多留几分警惕之心才是。 话都没能说完,那黑手就没动静了,确切点说,不仅仅是没动静了,是整个都没了,噗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饭罢,我们稍作休息就背上行装上山了。我把鬼灵双牙背在背上,然后将一个大容量的腰包跨在腰间。其他的负重任务基本上都交给了程祥和章正,尚舒也只是背了一个中号的双肩包。 70.对于“如果得不到心至少要得到肉体”这样的想法你们赞同吗? 三年了,夏妙然来都市也有三年时间,算是在大雪山清心寡欲,但在这世俗的大染缸里面也会耳濡目染学会一些东西。 这种情况并没有影响到正处于兴奋状态的雷杰,他大手一挥,带着已经再次合体的龙骑士冲进地狱之门。 那人在这一刻张开眼。有些迷糊,有些朦胧。有些睡意,然而,始终是平静的,看到他醒来,眼中,竟有一丝欢喜。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也觉得好尴尬,只好不自然地耸了耸肩,跟着程祥的脚步向溶洞中间走去。 正好一事不烦二住,我就抓着他,让他带我去以前年度通道打开的位置。 伊兰不客气地抓过来,五指和他交握,抿着唇用力使劲,霍斯北忍着笑,一点都没有吃疼的样子。 “你就去忙吧,我挺喜欢现在校园这个环境,我一定会适应好的。”悦悦说。 伴随着妖啸天的话音落下,两股灵力,顿时在这里爆炸而开,强大的灵力波动在这个时候,犹如旋风一般席卷而开,最后朝着四周猛然扩散而去。 他手中的湛卢宝剑施展开来,若行云流水,剑招与剑招之间连接的非常自然紧密,犹如一块丝布,毫无破绽。 蝉衣看着那为首的一名黑袍魔君,目光一闪,在魔天堡垒,两者曾经交过手,自然知道对方的容貌。 “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缪琛默知道她难受,却不知道怎么安抚她,现在语言真的很苍白无力。 李青山保持着甩头顶球的动作,清清楚楚看到了足球飞进了球门。 想到这里,陈子杨抽出了玄冥古剑,对着离自己比较近的一段树根就砍了过去。一剑之后,树根齐剑而断。 他很淡定,大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气势,嘴角翘着一丝不屑的弧度。 新加坡之行,本来工作只是开个会,跟合作商打个脸熟,前期的路缪琛默已经谈的差不多了,所以工作量根本不多。 祖秀眨了眨眼睛,对于她来说,躺在这暗无天日的床上那是一种折磨,秦天要是治病脱了衣服,那也没什么。 许青儿别过头,身躯向后退了退,嘴中发出如同蚊呐一般的声音。 虽然无法接触到最本源的力量,但夏佐却能够通过血液中蕴含的讯息,用来分析、窥视这股类似于本源的神秘力量。 第二百七十三章 又添财源 有些看似平常不起眼的小发明,是能解决人一辈子的难受和不适的。 姨妈巾这玩意儿,技术含量不高,但在如今大宋妇女普遍以月事带甚至草木灰为主流的时代,赵孝骞的这个发明足以让广大妇女同胞们给他立生祠,供长生牌位了。 天下妇女同胞难不难受与赵孝骞无关,但自己的婆娘,总归是不忍心见她们难受的。 瓦里安闻言后脸上泛起波澜,而对于魔法极为了解的吉安娜更是一脸不可置信,她深知这么做需要多么强大的力量。 薄雾散去后的石阶,还有些潮湿。就连石阶两旁,每十步就有一对的石雕上,也多有湿了一片的水渍。 按理来说,吴三桂在松山大战这样赌上了明朝国运的大战当中,第二个逃跑。 不等他狐十斗继续说什么,青丘狐王就用一句话打发了他:“容孤再想想吧。”。 既然像还魂草这样的灵药只有在演武会上才会出现,那叶天也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等待了。 “好吧,”布莱恩听克劳迪娅说的这么严重,有些不情愿的答应了下来。 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叶莫这个老怪物闪躲了叶天的攻击,若是传出去了,叶家的脸可以说是丢光了。 “那猴哥有了喜欢的人了吗?有没有让你心甘情愿低下头颅的人呢?”志成开口问道。 如果进京的话,要与李闯硬拼硬,李闯的精锐也就是那样,但是李闯的数量太多,真的这样硬拼的话,会大大的消耗兵力。所以,吴三桂有些不想去京师平王。等其它人去先消耗李闯的实力吧。 陈宗师神色大变,就在他满脸担忧,以为古风会被王长老一拳轰在重伤的时候。 正如同自己这般,到各个位面可不是为了旅游参观,也不是完成遗憾使命的,而是通过拜师系统,通过使命誓约系统尽可能地从各个方面让自己的实力获得提升。 照预见中的画面,我闪身躲开对方这一击后,对方会立马回刀朝着我的后颈反扫。 终究柳若寒的性子同柳若雪有着几分相似,容不得自己所在意的人不重视自己,不相信自己。 这人一旦有了权利,野心也就大了起来,这人一旦有了野心,就会做出一些很疯狂的事情。 暗处,一道人影这才从顾月时房间外闪退,前往梁轻轻所在的地方。 虽然现在不至于说成是杯水车薪,但一潭死水,又怎么经得起梵风那能让金属都瞬间变成蒸汽的热量? “还有我,虽然我速度和力量不如你们,但是我想我的超星新爆发可以帮你把他烤熟!”火人约翰也说道。 因为之前楚天的韭菜点根本没有到达那个层级,系统也没有告诉他。 第二刀下去已经出绿,哪怕运气再不好,只有这薄薄一层,店老板就已经输了,而且输的很彻底。 公孙乌龙只觉得进入一片花海,翠干瑶柯,高可参天,琼莲万朵,满缀枝头,银辉浮泛,疑幻疑真。 庙门口聚集了众多他邀请来的做道场仪式的,还有很多看热闹的,他想对方不可能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出手的。 合身的冰甲下,一双眸子中闪烁着更加冰冷的目光,就见冰翼一展,青云宗师兄已是飞掠而出,手握冰枪如同一道流星一般射入了冰雪风暴之中,一枪刺向王修的眉心。 任千行原本是官御天弟子,赫连霸攻破至尊城后,强行收服任千行。 第二百七十四章 布局设套 周秩的案子,其实不算大案,归结来说,无非是一个七品御史为了邀功,串联了一些人,密谋闹事,逼官家收回成命。 这个说法,可轻可重。 大宋的历史上,皇帝做了某个决定不被群臣认同,通常群臣也会联名上疏谏止,这是光明正大的行为,没什么好说的,剩下就是君臣在金殿上打嘴仗,谁赢了谁说了算。 周秩 “自然可以。”苏子墨点点头,接过后,认真在纸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不知又多少人甚至以为自己其实是真的做了一个梦,直到现在都没有醒来。 无疑,政纪的眼神更加宛如火上浇油一般的激怒了他们,不过这次,他们学精了,几人各持棍棒,一拥而上,意在以多打少,一举将棘手的政纪拿下。 周白心中挺激动的,老谋子对他可谓有知遇跟教导之恩,跟他也保持着良好的联系,第一次电影拍摄能受到他的指导这是一件幸运的事情,现在从他口中得到很好的评价对于周白来说是远比出名什么的根有意义的事情。 无人机上肯定安装了热成像探测器,而在夜晚之中是最容易发现潜藏起来的目标。 “剑罡?竟然要成剑罡了!”陈景心中大喜,然而就在他心中惊喜的念头生出时,心中那纷乱缠绵的负面情绪便如倾天浪潮涌荡而下,在陈景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已经被淹没了。 媒体记者在疯狂的拍照,基本上他们都知道,这批人里面会出大明星,比如说像章紫怡,周白,这个时候拍照哪怕留作纪念,以后拿出来也是一件很有价值的照片。 看着王老汉他们同样消失在夜色之中,剩下的村民们面面相觑,神情之中都是惊恐和不安,却也无可奈何了。 最厉害的地方在于他现在成了资方的一员,掌握着一定资本,在圈内的人脉不说,就他的话语权,那不是一般明星能比的。 画面一转出现的是凝霜号航空母舰,目前凝霜号的消息还没有扩大,知道的人很少。 “意念战斗?我能使用意念操纵和意念攻击,但怎样才能将其结合在一起进行战斗呢?”关于意念战斗的想法在许哲的脑海中盘旋,他始终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 若不是那玲珑大阵防御力强,只怕已经直勾勾地打在了魏炎身上。 “我们认识,自己交涉一下子就好!”海棠轻轻的笑着,那笑容,甜如蜜,纯如酒,让人醉到骨子里面。 “好狗不挡道,让开。”木灵儿生气的道,她虽然不像梁栋能感应到年轻人的想法,但看那表情也知道了,当然不会给年轻人好脸‘色’。 “呦!我叫莱恩斯,非常荣幸能够见到你。”北岛三老刚一离开,莱恩斯便端着一杯红酒,走到徐徐走了过来,冲着张瑶微微躬身。 这张脸,和之前那张清秀的脸,完全是天地之间的距离,不过细细看,却也发现一些相似之处。 “龙九。”路飞扬敲开了门,冲着龙九说道:“这次,应该能够治好你的妹妹!”而龙九见路飞扬一进门,就这样信心满满地说着,突然觉得又有了希望,重重的点点头。 但是,他一番生死搏斗,哪里还有什么力气,还没跑上几步,自己就脚下失足摔倒了。 “以吸血魔兽的狡猾,现在受伤了,不会那么容易出来的,而且这一次的受伤他应该会更加迫切的去现实世界提升实力,所以我们最好能将他堵死在数码世界。”光子朗说道。 第二百七十五章 出京诱敌 不得不说,赵煦和赵孝骞联手造出的舆论声势,确实很完美。 汴京朝野都被吓到了。 一桩惊天巨案,一次龙颜大怒,一场肃清运动。 结合在一起,给人的威慑力是非常巨大的。 所谓的“威慑”,不是让参与阴谋的人害怕,而是让那些与事情无关的人都感到害怕,打从心底里颤栗,从灵魂深处对皇权产生敬 “这才是我想要的,有了它我的一切都能办到,任何人都无法阻止我!”程毅冷笑着说道。 “嗷嗷!”真是没用,这样就晕了。胡岚无奈的摇了摇头,她怎么可能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哪怕是在自己的七宝琉璃瓶里的时候。 正因为如此,众人才会对景幼南爆出的消息感到震惊,乃至惊骇。 一将功成万骨枯,每个走上高位,追寻至高无上大道的修士,身前从来都是累积如山的白骨。 “师兄,进入这里的方法只能你我两人知道,切莫传与其他人。”凌枫对此不得不谨慎对待,因为这地方乃是控制整个皇天道宗的枢纽,只要进入到这里,就可以控制整个阵法。 蒋欣瑶娇嗔的瞪了萧寒一眼,哪里好意思再吃。用帕子擦了擦嘴,赶紧伸出手放在几上。 “没事没事,你们继续,我的朋友失恋了。”死党连忙对着网吧的其他人道歉,说完他的死党们就拉着浅悠凉离开了网吧,到了网吧隔壁的一条巷道中。 接下来的事就只能用峰回路转来形容了,k竟然真的死了!而且是死了四十多年,这样j震惊了,一开始他不信不过看到k的雕像已经电脑的资料,j由不得不信。 刚才那股强大无比的真元波动,赫然是从他的丹田之中所传导而出的。 这位记者看起来非常愤怒,语气不像是在提问,反倒像是在斥责。 数千终结者行进的巨大动静吸引了所有游客乃至现场媒体的注意力。 带着这疑惑的心情,云虚来到了执法殿,此刻那个白管事在那,而且他正和那个黑长老交谈,直到云虚和康奇出现。 放还是不放,是摆在赵庆安面前的两个选择,虽然自己脑海里的声音,真的很扯,而且让自己做的事更扯,但是赵庆安还是选择了相信。 “四种?你确定有这么多?”赵庆安着实楞了一下,还真没想过对付自己的跟踪器居然能有这么多的办法。 由于没有究极生命的灵魂支配,这些虫子在生物结构上都有着正常生命应有的要害,而且也不具备观察并对抗替身的能力——再怎么厚重强韧的护甲,都无法抵挡虚化替身那无视一切物质障碍、直达体内要害的真实伤害。 三天之后,婚礼如期举行,荣嘉将的某些念头深深压在了心底的最深处,遵守了他对红霞仙子的承诺,没去理会猴子的任何事情。 云梦泽运转如常,可洪荒大势却已非从前,仙人们不敢再似从前那般逍遥游历,大都闭门不出,只因三大霸族摩擦愈发激烈。 老方闻言表情上明没有看出有什么太大的波动,只是他的眼底伸出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他叹了口气说道。 李唯自然不是崔瀚成那种以德报怨的人,他辛辛苦苦消耗大量的状态值,来帮崔氏武馆打赢这场踢馆赛,若捞不到一点好处,自己岂不是太吃亏了? 于是,似乎是预料到了萧逸的动作,大胡子在收回皮鞭的一瞬间,顺势甩起,挽了一个颇为漂亮的鞭花。萧逸躲闪不及,一阵破空似得鞭响过后,他的脖子上便多了一条长长的鞭印。 第二百七十六章 以身入局 很矛盾的地方在于,魏节跟他婆娘的爱情到底存不存在? 如果说存在,赵孝骞要睡他的婆娘,他却一点也不生气。 如果说不存在,每天与一个蓬发诟面,一脸黄斑,张嘴一股屎味的女人睡在同一张床上,这不是爱情是什么? 所以赵孝骞敬他是条汉子,绝对是发自肺腑,没有半字虚言。 二人不知何故,互相 此时,前方的班长突然大喊了一声,整个热闹的班级立即陷入了寂静之中。 “别惊讶,这只是通往外面的通道罢了。”j博士笑着回答道,左手的机械爪轻轻的一张一合。 不过让众人大跌眼镜的是,这样高档的车顶上,竟然放着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不用看,也知道是叶牧出门时骑出去那一辆。 锅这边由祝央倾情赞助,不过碗筷就是就地取材砍的竹子做的了。 要知道,药堂的弟子是看重‘心性’,那反过来讲,资质或许就不是那么高了,武艺不是那么强。 江苍不知不觉,酒意微醺,听着酒楼内的众人谈话,也知道了这年代是民初这时候,比九爷那时还乱。 “这种微型监听器,监视器都是单独一人单独一室监听监视,如果只是普通损坏,是不会对监听人造成任何伤害。”陈秋说道。 光束袭击在护盾一般的光膜上,就此消散,但是保持着全速前进的队伍却不得不在这里停顿下来。 “少来这一套,看到人家跟了林千寻,现在后悔了?早知道,当初干嘛去?”白牡丹白了楚修一眼,一副我早知道的表情。 这让她感觉自己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向严肃认真的华翎,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倾城本来对于繁星戴面具有些不解,谁知道繁星告诉她,他这一生只想让他看到她的相貌。 华翎伸出手,不轻不重地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想要让自己清醒过来。 “如果你收回你的话,我马上就会好,根本不需要什么医生。”北冥寒苦涩的说道。 “……阿致你说什么?”季清一愣,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了。 “说你智商不够,你还真是智商不够!现在已经下降到痴呆了?只会说一个你字!”洛白鸽因为饭店的事心情正不爽了,有人撞上来给她怼,她为什么要放过? 后来又因为柳檬回来后答应跟他在一起,他高兴的就忘了,现在想起来,柳檬的情况和乔薇一模一样。 就看到有人端出一盆血红的月霜花,如同绸缎般的月霜花花瓣极为漂亮,在阳光下带着淡淡的光泽,鲜艳刺目的红色令它显得诡异神秘。 然后,她说:沫沫,周日有时间出来一起玩吗?现在这个季节,云山上的红叶全部都红了,景色美的要命,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林克己不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瞧着谢澹如离开的背影,沉默了一会,拿起手边的电话拨了出去。 我也噗地一声笑出来,这种老掉牙的手段,亏星雀能用得出来。不过他对于男色一向招手即来,上赶着想近他身的不计其数,他却愿意静下来,跟我哥哥慢慢来,这一点还是让我感到惊讶。 安锦云心里佩服莫少卿神色不变,可是也明白自己今天对莫少卿是试探不出什么了。 第八区域,海洋的世界,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海洋,向下看去,是深蓝的海水不知有多深。 第二百七十七章 猎人猎物 人生最悲哀的事,是无法选择出生,也无法选择以怎样的方式死亡。 如果可以选择如何死亡,那么人世间一定会平添许多诗情画意的血色浪漫。 比如赵孝骞,会选择死在美人的胯下。 浪不浪漫且不说,但一定浪。 经常中美人计的朋友都知道,爽死应该是世界上最舒服的死法了,没有之一。 如此严 “难道张总教官要等赵司令降落?”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郭威如是的安慰着自己。 不知是不是错觉,云豹好像感觉到,刚才还很炎热的天气,居然凉了几分,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窥视一样。 灵气变的精纯了,等于他的基础被夯造得更加厚实,原本因为服用丹药修炼造成的一丝虚浮感,也彻底消失了。 秦宇脸一黑,这你妹的,现在的淇淇怎么这么难缠?难道这才是真正的淇淇吗?之前那个乖巧懂事的淇淇哪里去了? 巨狼的眼睛中有着桀骜不驯,面对冰龙,它张开大口,向着冰龙的脖颈处咬去。 就在这时,从孟霸天体内暴涌出一阵红蓝双色光芒,光芒带着唯我独尊的气势,一瞬间粉碎了天龙诀的威严。 地下最深层有一个巨大的实验室,到处都是精密的仪器,莫予淇和几个白胡子老头正在不停的讨论。 磅礴的药力被路青一点点地炼化,他身上的气息也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强起来,修为是毫无阻碍地,从二层初阶,一路冲到中阶,高阶。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秦宇简直要郁闷死了,老色鬼,你为什么要骗我?如果我的血脉之力真的很厉害,阵灵怎么不认可我? 张浩的神识紧绷,做出了战斗准备,就在这里一声长啸从远处传来。 “好兄弟,有空就回来,别在上面发大财了就忘了我们了。”燕北风拍着楚天泽的肩膀,哈哈一笑。 “确实如此!现在敌人身上可没有什么金币了,只要我们暂时撤退,不与敌人做过多的接触,等他们的药水作用一个,我们再反击的话,那就比较容易对付敌人啦!”蔡礼和很同意地说道。 莫非,一山不容二虎,这两个强横的存在不能碰面?他们之间有恩怨? 即便叶晓峰找到了珠子,但刚刚拿到就会融化,两人仍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场的都是中国年轻一代阴阳界最精英的一批人,也不至于掉头就跑。 梦之队的选手听到这的时候,便觉得皇甫皇不能吃苦,于是都开始调侃他了。 车子上路后,罗曼便腻在了李致远的怀中,一双雪白的手臂攀住了李致远的脖子,星眸微到吞噬 抿,红唇轻轻地递上来索吻。 白衣老头他们可团在一起,好像扫地机器人那样,在基地里来回移动,慢慢地朝着敌人外面移动,渐渐地进入了野区里。 他身上传来的那种压迫力,是吞天,和敖漫雪身上那种,甚至比吞天和敖漫雪还要强一些。 刚刚意气风发的黑衣少年,对方刚刚四招,他就已经手脚折断,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孟瑶被捏着后脖颈,一路走进电梯里,然后她被用力甩到角落,‘哐“的一声,孟瑶的身子吃痛,蜷缩着,一动不动的,因为她刚因叶子荣手掌的触感而浑身战栗了,她不敢动,是怕叶子荣发现端倪,毕竟他也是个男人。 第二百七十八章 包围伏击 敌人来得凶猛,却在意料之中。 出京一行,造出各种声势,布下各种迷雾,赵孝骞不惜以身入局,为的不就是此刻么。 凄厉的响箭扶摇而上,浓雾笼罩的山峦上空炸响。 魏节扬刀厉喝:“结圆阵防御!” 三百余皇城司属下神情有些紧张,敌人从四面八方围上来,千余敌人对三百,……优势在我? 伊剑锋和楚嫣然并没有因为丁伟的呼喊声而停下了遁速,身后还能听到一阵阵雷猿奔跑时带起的轰鸣声,他们可不敢待慢,一个劲的不停往前狂奔而去。 另一方面,范浪打开隐藏的盘古系统,意念进入其中,仿佛来到了另外一片神奇的新世界。 但她是不会同意跟叶凡合作的,她的目标不是要对付地元宗的叛徒,而是杀了叶凡,阻碍叶凡整合七大宗派。 这一拳,结结实实的砸在了班布尔善的脸颊上,纵然他身体现在很是强壮,但是体重没增加,还就是那些重量,直接被这一拳给砸得飞了出去,像抛物线一般摔落在地上。 让开这一拨,待他远远深入营寨处去,中军果然杀来。张叔夜一身铠甲,捧天子剑而悬印绶,喝令催促,正要四面合围。 护卫舰这个战舰的战略定位,已经圈定了——其最主要的战略作用是用于对主力战舰的护航,其次才是输出伤害。 尤其是那个夏侯星,除了太子之外,不把在座任何人放在眼里,有时候会出言挤兑另外三位实力逊色一筹的天才。如果有人掏出低级的武器,还不得被他嘲笑死。 甚至她都想过,如果有一天慕容兰看上一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也喜欢慕容兰,那么她作为母亲,一定会想办法促成这对姻缘,哪怕这个男人一无所有,出身低微,她也不在乎。 太清圣君落入下风,一时间难以翻身。九元独行这时候倒是帮了他的忙,出手攻向了范浪,牵制住了范浪的一部分心力。 本是风平浪静的天河,突然之间,如受到了一股神秘的力量影响,风浪忽起。 只见那彩球又传至近处,程姝瑤故意拿着彩球顿了几息,见鼓声仍响,才稳稳抛向顾锦宁。 “啧!还真让你给做成了!”程姝瑤拎着锅左看右看,就像是见到亲人般激动。 一阵阵怪叫在森林中此起彼伏的响起,而这时候我早就腿脚发软,不知所措。 江羽走得很慢,我静静的跟在他的后面,不知不觉的我发现在他背后的那柄古剑竟然在闪烁着,散发着幽深的绿色辉光。 匆忙行至宫门口,顾国公与一名内侍打了个照面,他颔首招呼,步履未停。 下朝后,顾国公原打算去向玄王试探,可等他出殿时,玄王早已不见踪迹。 自然,也是因为他知道,所有人此时的注意力,绝对都在石门上面。 而今这东璃鎏御的年纪表面看上去应该是二十几岁,但实际上,他只怕没有个一千岁是不可能拥有而今实力的。 转身的那一刻,百里兮就努力的去正视前方,去忽视自己的感觉。 简芷尧咬着下唇,垂首听着皇上训斥。她做这一切前便清楚,若当众告白失败,父皇定然会愤怒,可她却不后悔。 高阳没有对卧底学校的事多做解释,不过辅导员儿可不是说当就当,这里面一定有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肖晓倩很聪明得选择不问。 第二百七十九章 恩怨难辨 这个圈套陷得很彻底,不可能有翻盘的机会。 敌人主将很清醒地意识到,这场伏击从头到尾都已落入了对方的算计之中。 汴京城所谓的周秩案,所谓的北方边城主帅与京师朝臣勾结,所谓的官家金殿上大发雷霆,以及赵孝骞率三百余皇城司匆忙出京办差…… 如果从头到尾都是圈套,那么所有的这些营造出来的声势 托了托背后的人,童宇认清了方向直接进入魔兽森林,召唤出自己的契约幻兽。 妖兽血脉其实就是血脉的一个大类,就算是远离边境的地方同样有可能出现具备妖兽血脉的人,只不过没有这里的多就是了。 谢遥心想我倒是想抱人家的大腿,但是这大腿上的丝袜太滑抱不住。 毕竟自从那次以后,轩辕熠每晚都要搂着她睡觉,这就代表轩辕熠对她看的是越来越严,这种情况,还真不好说。 考试的时候万乃倩脸上蒙了很重的黑雾,她会出事我还真觉得不意外。 但是修炼这追魂骨的人必然是吃喝嫖赌杀人放火这种大恶多端的人。 “娘的,吃餐饭都不得安生。”吃饭的时候,王浩非常不满的说道。 还不等讨论真正的彻底展开,胜利队之中的红色警报灯就亮了起来。 拉长了口音,漂亮大眼睛眨呀眨,眼神里充满了委屈和不服,却又害怕的样子,满满的青春味道,被她演活了。 面对梁念无休止的纠缠,沈如月可以说是苦不堪言,姜子晋平日里忙于事业,沈如月也没有个倾诉的对象,只能自己消化这些不开心。 黄莺这阵子让朱珠送到制衣厂里去充当qc,确保品质、包装,以及装箱规格等事项,都是按照客户的订单要求来操作的。 还是先去县城看看,这个时间点估计到了也赶不上第一班车了。省城再看看吧。 我们穿过那前院,来到正堂的门前。万老头率先上前,推了推那庙门。那门发出吱呀一声响,同时从那门框上散落了一些灰尘。 “郑叔,现在基本上都安顿下来了,我想谈谈商业集散地的事儿!”姜子晋收起嬉笑的神色,严肃的开口说道。 表哥说是的,不过在说事之前又对我说,让我有空去办个卡,说以后上班的工资还有就是接单的钱,直接给我打到卡里。 至于飞机上汇报的有两个劫匪中枪的事情,就没有人在乎了,死了那就更好,省的占地方。 真的太棒了,你一会儿写完了借给我抄一份行不行?”朱玥对她姐简直佩服得要命。 他那些东西都是后世看到了,基本上来自影视作品,里面的可行性其实没那强。 可能是昨天下午睡的太多了,今天早上杜雪宁出奇的起了一回早。 天马上就要黑了,宋忆桃叹了口气,爬起来拍拍屁股,还是赶紧找个地方住吧!实在不行就去农家借宿一晚。 “这就麻烦夏琳转告一下了。我不好意思开口。”我深吸一口,吐出烦闷。 “放开我!我要去告官!!断了月例我娘俩还怎么活!我要告他们两个侵占着我们魏家家产,不分给我们老爷的遗产!”四姨娘在魏家正厅上不停叫唤着。 他很想直接与夏长赫来一场生死决战,但是看着他旁边天府境的鹤不留,顿时强忍了下来。 确实,天剑心也没有辜负天骆的期望,按照刘破军的说法,点星教空缺多年的教子没有意外的话就是天剑心的了。 第281章 抽丝剥茧 第281章 抽丝剥茧 看着这位至死仍不知名的主将决绝地死在眼前,赵孝骞的心情很低落。 如此勇绝的汉子,应该死在抗击外敌的沙场上。 国人的内斗,永远是行家中的行家,实在是因为大家对“利弊”的认识太清醒了。 开疆拓土风险大,内斗没风险是吧? 赵孝骞突然对朝堂产生了一股深深的厌恶。 他不知道是谁非要将他置之死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挡了什么人的路,触碰了谁的利益。 但这种你死我活的内斗,是摆在明面上的。 大宋多少人才,本该扬名天下,为国报效,却死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内斗里。 有意思吗? 也许有意思吧,站在私人利益的角度,或许赵孝骞真的触碰到了某些人的利益,而且触碰得很严重,不然别人不会这么三番五次要弄死他。 可是赵孝骞真的没想过给自己谋取什么私利,他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是阻止历史的发生,改变自己和家人未来的命运。 如此而已,可旁人偏偏不信,总觉得死了的赵孝骞才符合他的利益。 主将倒在他面前,脖子上的鲜血已流缓了许多,地上一片刺眼的殷红,血已缓慢地流到赵孝骞的鞋底下。 赵孝骞表情平静,无悲无喜。 他不会为一个要杀他的陌生人而产生任何情绪波动,只觉得有点惋惜。 而剩下的十几名敌人,表情木然地被龙卫营将士围住,赵孝骞看着他们的眼睛。 不出所料,跟上次峡谷拿获的五名贼人一样,他们的眼神麻木,空洞,毫无生机,像一群被控制了思想的行尸走肉。 从他们的身上,大约是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郡公,这十几个活口如何处置?”魏节凑上来问道。 赵孝骞有些意兴阑珊,懒懒地挥了挥手:“皇城司按流程走吧,拿回汴京,关进冰井务,让刘单试试手段。” 魏节叹道:“老刘又该疯了……” 赵孝骞转身环视仍弥漫着硝烟味的战场,战场上躺满了尸首,有敌人的,也有皇城司的。 远处的山峦传来阵阵凄厉的乌鸦鸣叫,丛林里一片死寂,那经久不散的杀气仍令山林里的动物们噤若寒蝉。 “皇城司派员,在相州城内查一查,看看有没有线索,其余的人随我回汴京吧。”赵孝骞吩咐过后,便骑上了马儿。 不知想起什么,赵孝骞突然勒住缰绳,盯着地上那名自戕的主将,道:“厚葬此人,纵然为敌,也值得敬重。” “是条汉子,可惜了……” ………… 打扫善后,封山搜城。 作为特务机构,哪怕不太可能发现什么新线索,该走的程序一定要走。 皇城司所属在相州城停留了数日,赵孝骞留下了一批人继续驻扎查探,他则领着剩下的皇城司所属和龙卫营将士回汴京。 这次全歼千余敌人,收获不小,但幕后指使的人还是没有任何线索,那人的性格非常谨慎,凡事先把自己保护好,绝不暴露任何蛛丝马迹,这一点,赵孝骞都忍不住想给他写个“服”字。 有这本事你上前线当将军呀,有此谋略,打几个胜仗很难吗?荣华富贵很难吗?非要窝里斗才开心? 如此执着地弄死他,一次又一次,赵孝骞真的怀疑这可能跟利益无关,难道自己穿越前,身体的前任刨了他家的祖坟? 不然哪来如此大的仇恨。 从相州回汴京,急行军的话,通常两日可至。 但赵孝骞并不着急,路上一批又一批的斥候派出去,防的就是那个藏在幕后的指使人在他回程的路上给他冷不丁来个致命一击。 路上扎营时,赵孝骞也与魏节交流了一番。 如果把当初暗巷利箭刺杀那一次也算上的话,赵孝骞总共遭遇三次刺杀了。 纵然毫无线索,但有些共同点是可以总结的。 首先是幕后的指使人性格非常谨慎,不论事成事败,绝不留下任何痕迹和线索,参与刺杀的人,或者与他稍有牵扯的人,都会被他灭口。 那么就说明此人应该是个熟人,至少是赵孝骞认识的人,否则不至于在掩藏行迹上费这么大的精力。 其次,此人能动用的死士不少,谈不上忠心耿耿,但一定用了某种手段控制,能让他们宁死也不透露半点讯息。 那么就说明此人应该有权有势,没有权势的人根本不可能豢养如此多的死士。 其三,赵孝骞遇到的三次刺杀,每次都是精心策划,无论时机还是地点,甚至心理上的算计,都被拿捏得恰到好处,前两次赵孝骞真的差点被弄死。 如此精妙的策划算计,靠一个人的才智是很难办到的。 那么就说明此人绝不是独自决断,他的麾下应该有一批才智不凡的军师幕僚,三次刺杀都是众人一同策划的结果。 其四,赵孝骞每次的出行,路径,时间,都被人提前掌握,此人才有充足的时间从容布局伏击。 那么就说明此人不仅有军师幕僚和死士,他还有一套独属于自己的情报系统,有可能这个情报系统已经渗透到了朝堂和军队里,甚至……皇城司里也可能有他的眼线。 与魏节这番剖析下来,赵孝骞发现这个未曾谋面的敌人似乎很强大。 更令他不解的是,这人都如此强大了,自己究竟什么地方触碰了他的利益,非要弄死他不可。 以此人的能力和权势,赵孝骞如今所拥有的一切,此人都能轻易得到,干嘛非揪着他不放? 光线昏暗的帅帐内,赵孝骞和魏节分析了许久,对嫌疑人的范围倒是缩小了一些,但有些疑问却仍无法解释。 “下官以为,此人必是汴京城的权势人物,如果是朝臣的话,至少是三品以上的重臣,如此,皇城司接下来查缉的范围就小多了……” 赵孝骞的思绪却飘到了另一个方向,摸着光洁的下巴沉吟不已。 “我倒是觉得,咱们的方向错了……” 魏节一惊:“哦?下官愿闻郡公高见。” 赵孝骞皱眉:“我总感觉他要弄死我,跟利益的干系不大……我得到的东西,无论官爵还是钱财,以他的能力应该能轻易得到,何必非要置我于死地?” “要知道,他的势力已经暴露在官家的眼皮底下了,这可是犯了官家的大忌,一旦被揪出来,绝对是抄灭九族的大罪,冒这么大的风险弄死我,如果说是为了利益,未免太不值了。” 魏节愣了,仔细一想,好像挺有道理,若纯粹为了利益,委实得不偿失。 赵孝骞眉头紧锁,沉吟道:“如果换个方向,不牵扯利益的话,他还有什么理由弄死我?” 良久,赵孝骞猛地一拍大腿:“特么的,我想到了!” 魏节精神一振,兴奋地道:“郡公有何高见?” 赵孝骞突然咬紧了牙,露出愤恨之色:“一定是我那不争气的活爹,不知多少年前在外面生了私生子,如今他长大了,要弄死我,就是为了要见光,我死了,王府的继承人就只剩他了!” 魏节目瞪口呆。 “是不是很有道理?”赵孝骞问道:“你看,这事儿跟利益没多大关系吧?他要的是光明正大的身份,以及我那活爹对他出身的认同,对不对?” (本章完) 第282章 陌生老者 第282章 陌生老者 魏节不得不承认,赵郡公的思路确实是清新脱俗,鬼神难测。 如此刁钻的思考角度,正常人是做不到的。 难怪能得官家宠信,难怪随便就能立下泼天的功劳,看看人家这脑子长的…… 随着赵孝骞的分析,事情莫名且诡异地往宅斗的方向发展了。 “人家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就为了得到楚王府的出身身份,以及王府继承权?”魏节震惊地问道。 赵孝骞两眼一眯:“这话说的,人是社会群居动物,身份认同感很重要,比如你骂我是日本人,我会杀你全家,就是因为我的身份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你骂得太脏了,比骂我是畜生还严重。” 魏节愈发愕然,他不明白日本人怎么惹他了,为何令郡公的情绪如此激动。 这个年代的日本相对是比较本分的,大宋与日本以贸易为主,日本对大宋的陶瓷,绘画,插,茶道等等,有着比大宋更狂热的痴迷,甚至就连日本的货币都是宋钱。 大宋的君臣百姓对日本其实是不反感的,所以魏节很不明白为何郡公对日本报以如此大的恶意。 赵孝骞也懒得解释,提起这俩字都觉得脏了嘴。 “明日清早就拔营,加快速度回汴京,我得问问我家那活爹,该不会真给我整了个私生子弟弟吧。”赵孝骞道。 魏节愕然:“郡公,您是认真的?真觉得那幕后之人跟楚王殿下当年的……呃,风流有关?” 赵孝骞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现在的人啊,活得太一本正经,根本分辨不了说真话和玩梗的区别。 楚王府若真有一个如此了得的私生子,简直是祖坟冒青烟。以赵颢的基因,真得去做个亲子鉴定。 ………… 第二天一早,队伍拔营启行,傍晚时分赶回了汴京城。 入城之后,赵孝骞首先向枢密院交回了虎符兵权,然后匆匆进宫觐见赵煦。 将这次伏击与反伏击的博弈从头到尾详细说了一遍,赵煦和赵孝骞互相对视。 收获自然不小,不仅仅是消灭了敌人的有生力量,让他伤筋动骨,更重要的是,就算藏在幕后的人再怎么谨慎地掩藏行迹,然而只要有了举动,必然有所泄露。 接连三次的刺杀,不知不觉间对方已经暴露了许多线索。 正应了那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世上根本不存在天衣无缝的犯罪,更何况是居心叵测的谋逆。 只要动了,必然会露出破绽,时间早晚而已。 “官家,此人有枭雄之姿,不可小觑,而他和他的势力,咱们恐怕要长久地查下去,此人谨慎且有谋略,非寻常宵小之辈,官家和朝廷当引起重视。”赵孝骞郑重地建议道。 赵煦神情凝重地点头:“现在朕明白了,此人应该隐藏在朝堂中,也不知有何目的,但绝对该死!” “皇城司继续查,朕还会吩咐政事堂和枢密院,下面的官署密切注意,若遇可疑之人和事,当即奏报,不得隐瞒。” 赵孝骞躬身遵旨。 暂时将这件事压在心头,赵煦呼出一口气,展颜笑道:“不提此事了,朕堂堂正正的大宋天子,若整日为这些见不得人的鼠辈提心吊胆,岂不贻笑大方。” “子安奔波辛苦,不如留下吃顿宫中家宴,然后回府好生歇息几日。” 赵孝骞两眼一亮,哎,老板主动给员工放假,封建帝王的业界良心啊…… 转念一想,就算老板不给放假,自己也没认真上过几天班。 所以,刚才那两眼一亮,究竟为了啥而亮? 不重要了,先蹭顿饭再说,嗯,“宫廷家宴”,厨子还是从我家挖过去的。 与赵煦熟悉以后,赵孝骞觉得他在生活里其实也很普通,有上进心,也有独属于年轻人的天真和纯粹,当然,偶尔也热血中二,跟上辈子认识的大学生没什么两样。 说是家宴,果真是家宴,没有帝王那么大的排场,简单两个荤菜,两个素菜,主食是白面馍。 君臣二人对坐,一手拿着馍,一手拿着筷,吃一口馍挟一筷菜,席间没有杯觥交错的敬酒致辞,没有里胡哨的繁琐礼仪。 二人就纯干饭,非常朴实,外人若见了,谁敢信这两位是普天之下权势最盛的人? 赵孝骞对吃这方面有点刁钻,没办法,在这个缺少娱乐的古代,生活里想搞点不一样的刺激,唯有吃穿了。 家宴的菜肴过于清淡,不合赵孝骞的口味。 厨子是楚王府挖过去的,进了宫摇身一变成了御厨,但赵煦自幼体弱多病,饮食尤多禁忌,楚王府挖过去的厨子为了赵煦的身体,很多菜肴的口味上已经加以改良了。 老实说,这顿家宴赵孝骞没吃饱。 锦衣玉食太久,赵孝骞已经忘了上辈子是如何落魄了,这一世他绝不委屈自己,不喜欢吃就少吃,回家自己再补一顿。 宴后,赵孝骞识趣地告辞出宫。 回到王府,没人出来迎接,也没发现特种兵归来,他爹被卖进青楼接客…… 转念一想,这次只是出了一趟短差,数日便归,似乎……没必要那么隆重迎接自己。 就算把他爹卖进青楼,恐怕也来不及。 进门后先去见赵颢,发现赵颢没在王府,不知去了谁家偷寡妇去了。 赵孝骞与狄莹等妻妾小聚了一阵,然后便命下人将厨房的炉子锅碗调料都搬来院子。 刚才宫里的饭菜不合口味,他没吃饱,必须再来一顿,自己亲自下厨。 此时已过了饭点,王府厨房的材料不多,只剩了一块羊肉。 羊肉也行,赵孝骞不挑食,只挑口味。 先给羊肉按摩,一顿棍棒捶下,将整块羊肉的筋膜打散,然后放入姜盐胡椒腌制,最后放入一碗黄酒泡上去膻…… “啊!住手!暴殄天物,为何要放黄酒?” 赵孝骞正做得起劲,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呼声。 扭头一看,一位六十来岁的老者站在院子外,一脸焦急和愤恨,似乎对赵孝骞放黄酒腌羊肉的行为感到深恶痛绝。 赵孝骞愣了,下意识地道:“……放黄酒,当然是为了去膻。” 老者怒道:“羊肉之美,便美在那点膻味,你竟把膻味去了,简直罪大恶极!” 赵孝骞此刻脑子里只想着羊肉究竟该不该去膻的问题,一时竟忘了,这里是楚王府,是他住的院子。 王府内多了一个他不认识的外人,难道不觉得有点违和吗? 但此刻赵孝骞没想那么多,现在他满脑子的羊肉。 “你放屁!羊肉带膻味,狗都不吃!”赵孝骞当即怒斥道。 美食这方面,赵孝骞绝对权威,而且不容置疑。 (本章完) 第283章 美食之争 第283章 美食之争 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会表现得像个暴君,不为别的,因为自信。 赵孝骞上辈子混得很失败,而且基本没什么特长。 读书是为了考完试回家不挨揍,上班是为了挣那点可怜的窝囊费。 倒是因为贫困,他练就了一身厨艺,为了不辜负这身厨艺,他甚至萌生过开饭馆的念头,后来由于筹不到开店的资金而中道崩殂。 所以在厨艺这个领域,赵孝骞有着非同寻常的暴脾气。 你可以说我的官职爵位是水货,可以说我所谓的治国平天下的本事是开了挂。 但,你不能侮辱我的厨艺! 它就像自己婆娘的裤腰带,只有自己能解,外人碰都碰不得。 赵孝骞愤怒了,眼前这老头儿很陌生,但并不耽误他与老头儿坐而论道。 “你懂吃吗?你吃过好东西吗?你这辈子见过细糠吗?”赵孝骞挣红了脸:“任何带膻味的肉,都只配喂狗,这是常识!” 老头儿也愤怒了:“放屁!竖子何其无知!牛羊肉之美,美在那点膻味上,食之令味蕾舌苔一振,而回味无穷,你去了羊肉的膻味,它还配叫羊肉吗?” 赵孝骞冷笑:“你适合被流放北方草原,跟那些游牧部落为伍,他们不介意膻味,茹毛饮血,未受教化,用手抓着吃,掉地上了用嘴叼起来继续吃。” 老头儿一怔,不知这番话哪句触到了他的痛处,立马勃然大怒,跳脚大骂起来。 “混账!你才流放,你全家都该流放!竖子何其无礼,安敢折辱老夫……” 赵孝骞冷哼:“不懂吃就闭嘴,瞎逼逼谁不会?你先坐下,今日我偏做个没膻味的羊肉,让你开开眼,长长世面!” 见老头儿仍怒不可遏,赵孝骞叫下人端来一把椅子,让老头儿坐下,倒是不敢再说恶毒的话气他,一把年纪被气死了,自己还得去一趟开封府解释,麻烦得很。 羊肉已腌制好,赵孝骞取过一只砂锅,将羊肉放入里面,先开大火将羊肉煮熟,然后倒掉汤面,重新换了一锅水,放入胡椒,桂皮等大料,继续文火慢炖。 炖了小半个时辰后,羊肉已熟透,最后再放入切好的萝卜块儿,又炖了小半个时辰,最后放盐调味。 当萝卜也被炖烂时,院子里弥漫着羊肉和萝卜混杂的香气。 一旁怒气稍平的老头儿使劲抽了抽鼻子,望向炉子上的砂锅,眼中露出馋色,喉咙蠕动几下,再看了看赵孝骞那张讨厌的脸,老头儿强自镇定,甚至发出不屑的冷哼。 良久,赵孝骞揭开盖,四周的香气愈发浓郁。 老头儿吸鼻子的频率更急促了,镇定捋须的手微微发颤,显然内心颇不平静。 赵孝骞也不理他,吩咐下人取来一碗米饭,旁边的老头儿再也忍不住,毫不见外地对下人比了个耶。 “两碗。”老头儿补充道。 米饭端来,老头儿捧着饭碗,顺势便蹲到了砂锅前,动作行云流水,非常丝滑。 赵孝骞仍懒得搭理他,木勺舀起一勺浓稠成汁的羊肉汤,淋在米饭上。 “灵魂之汁,浇给……”赵孝骞嘴里喃喃念叨着魔咒。 羊汤拌饭,搅匀后大口往嘴里刨,顺手挟起一块炖得烂熟的羊肉,入嘴即化,汤汁和调料已深深入了味儿。 更重要的是,没,有,膻,味! 赵孝骞享受地眯起眼,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这特么才叫生活!死而无憾了。 老头儿也端起了碗,学着赵孝骞的样子,灵魂之汁,浇给…… 大口刨了一口羊汤米饭,老头儿两眼一亮,随即挟起一块羊肉入嘴,顿时跟赵孝骞一样眯起了眼,发出满足的叹息。 老头儿显然是内行吃货,这一锅羊肉里,最好吃的其实不是羊肉,而是炖烂了的萝卜。 一块萝卜入嘴,夹杂着羊肉的鲜香,浓郁的肉味和炖成浓汁的肉汤裹着萝卜的绵软,那口感简直…… 给个神仙都不换。 “好吃!”老头儿情不自禁地赞道。 赵孝骞瞥了他一眼,现在不想搭理他,更不想与他争辩羊肉该不该去膻。 事实胜于雄辩,看老头儿现在的样子,像下午四点猪圈里饿极了的猪,气急败坏地拱着石槽,吭哧吭哧吃相难看,啥仇都报了。 “味道如何?去了膻味的羊肉,没犯天条吧?”赵孝骞嘴角带着几分讥讽的笑意。 老头儿下意识狂点头,随即一愣,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体面,于是又端起了架子,捋须道:“不过尔尔,尊驾做的羊肉固然鲜美,但还是美中不足……” “你这老匹夫,真跟膻味过不去了?”赵孝骞不高兴地道。 老头儿倒也不以为意,只道:“鲜美则已,可惜差了一个味道,食之仍显憾然。……不是膻味,而是另一种味道。” 赵孝骞见他不纠结膻味,顿时来了兴趣:“差了什么味道?” 老头儿左顾右盼,问道:“贵府厨房在何处?” 赵孝骞拍拍手,一名下人出现,于是吩咐下人领老头儿去厨房。 许久后,老头儿回来了,手里抓着一把绿色的菜叶,赵孝骞眯眼打量,隔老远没看清手上是啥。 砂锅里的羊肉还在慢炖,味道愈发浓郁,香气四溢。 老头儿走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里的绿色菜叶仍进了砂锅里,还用筷子搅拌了一下。 赵孝骞一惊,垂头看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铁青。 老头儿捋须自得地道:“到底还是年轻,不知世上美食如汤药,亦有君臣佐使之分,好肉当配好汤,好汤当配好菜,如此搭配,方可相得益彰……” 话没说完,老头儿发现赵孝骞的脸色不对,脸比绿菜还绿。 老头儿不由一愣:“你咋了?” 赵孝骞瞪着他,咬牙缓缓道:“老子亲手做的羊肉,你在里面放香菜?” “竖子无知!什么香菜,这叫‘芫荽’。”老头儿浑然不觉大祸临头,犹自用学术的态度与他坐而论道。 院子外,几名下人远远看着,早已瑟瑟发抖。 犯了世子最大的忌讳,王府的天塌了! “来人!”赵孝骞突然暴喝。 院子外的几名下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战战兢兢上前。 “把这老匹夫的脑袋塞进王府的粪坑里,特么的,今日我请客,管饱!” 下人们二话不说,将老头儿的双臂反扣,架住就走。 老头儿一脸莫名其妙,不明白为何这货说翻脸就翻脸,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原因来不及细究,但赵孝骞的话他听懂了,老头儿吓得奋力挣扎:“且慢!且慢!老夫是客人……” “客人更要管饱,押下去!”赵孝骞挥手,脸色仍很难看。 几名下人强押着老头儿往王府茅厕走,院子外还有一名下人老老实实地站着,随时听候世子吩咐。 赵孝骞看着砂锅里已经煮熟的香菜,怅然叹了口气。 好好的一锅羊肉,全毁了。 直到这时,赵孝骞才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刚才那老头儿是谁呀?从哪里冒出来的?” 院子外的下人一脸惊愕:“世子不认识他?” 赵孝骞和颜悦色地笑道:“你猜猜我认不认识他?” 冰冷的笑容令下人打了个冷战,急忙道:“世子,刚才那位是王府的贵客,今日登门求见殿下和世子,殿下吩咐请贵客银安殿稍坐,待他更衣后出来见客。” “也不知为何,这位贵客不耐久坐,自己走出银安殿,在王府内乱窜,然后便窜到世子这里来了……” 赵孝骞冷冷道:“说了半天,你还是没说他到底是谁。” 下人挠了挠头,道:“贵客今早提前递了名帖,据说挺有名的,好像叫……‘苏轼’?” 赵孝骞的表情和动作仿佛被冰冻了似的,瞬间僵住了。 “谁?” “苏轼。” 寂静,寒冷,颤栗…… 赵孝骞手脚冰凉,这一刻连脑子都空了。 许久之后,赵孝骞额头的冷汗缓缓流下两滴,抬袖擦了一下,语声微颤道:“你……快去茅厕看看,看他开吃了没有。” 下人不明所以道:“世子是要小人催他快点吃吗?” “把他救回来啊,混蛋!”赵孝骞嘶声咆哮。 (本章完) 第284章 忘年新交 第284章 忘年新交 楚王府,银安殿。 赵孝骞表情尴尬,挤出一丝干笑以示礼貌。 苏轼怒目圆睁,表情不善,锐利的目光如剃须刀,在他身上刮来刮去,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赵颢坐在一旁,不仅陪坐,也陪笑。 没人说话,银安殿里的气氛尴尬得像修罗场。 “哈哈,苏学士,误会,都是一场误会,苏学士莫往心里去。”赵颢豪爽状仰天长笑。 赵孝骞也急忙道:“确实是误会,久闻苏学士大名,小子神交多年,只恨此生未曾谋面,若早知是苏学士,小子今日断不敢如此无礼。” 苏轼冷笑:“误会?老夫的脑袋差点被你家下人摁进粪坑了,就差一点点,老夫就吃,吃……哼,奇耻大辱!” 赵颢陪笑道:“这不没吃上嘛……” 苏轼勃然大怒:“你还替老夫遗憾上了是吧?” 赵孝骞脑子有点懵,苏轼不是应该在海南住海景房吗?为何回到汴京了? 没听说朝廷召他返京呀。 疑问没得到答案,苏轼便指向了他:“小子,你说,今日明明好好的,为何突然翻脸不认人?老夫哪里得罪你了?” 赵孝骞尴尬地道:“小子痛恨香菜,哦,也就是芫荽,您二话不说扔了一把进去……” 赵颢也在旁解释道:“吾儿生来吃不了那东西,就连闻到味道也想吐,今日不知苏学士当面,吾儿着实有些激动了……” 苏轼一怔,随即脸色终于稍有缓和:“原来事出有因,是老夫孟浪了。” 赵孝骞正要感激苏轼的体谅,谁知苏轼却低声嘀咕道:“世上竟有不吃芫荽的奇葩,啧!” 赵孝骞的脸又绿了,比芫荽还绿。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确实是老夫犯了忌讳,今日之事便揭过吧。”苏轼呵呵一笑,倒是个很有气量的老头儿。 银安殿内,此时的气氛终于融洽了许多。 揭过了刚才的不愉快,赵孝骞与苏轼重新认识。 “小子赵孝骞,拜见苏学士。”赵孝骞起身长揖。 苏轼含笑点头:“今日老夫登门,特意为你而来。” “去年便有家兄传信,说汴京城出了一位了不得的少年,所作之词甚是惊艳,足以典传后世,可惜每词皆只半阙,故而人送雅号‘赵半阙’。” “老夫昨日回京,今日便迫不及待来拜访世子,呵呵,闻名不如见面,世子给老夫的印象很深刻呀。” 赵孝骞脸颊微微一抽,这话说的,刚才的误会到底揭没揭过啊?这老头儿好像还有点记仇…… “老夫此生,唯有两好,一是吃尽天下美食,二是书尽文章诗词,今日见世子亲手烹制的羊肉,老夫甚喜之,看来世子的爱好与老夫一样。” 说着苏轼起身,走到赵孝骞面前,捋须笑道:“范文正公曰:‘微斯人,吾谁与归?’苏子曰:‘志同道合者,愿与同归’,你这个朋友,老夫认下了。” 旁边的赵颢闻言一喜,急忙望向赵孝骞,不停地眼神示意。 能被苏轼认可,并引以为忘年交的朋友可不多。 莫提什么亲王,郡公的爵位和地位,在苏轼面前啥都不是。 这位可是当今大宋文坛毫无争议的领袖,是无数学子士人心中的超级偶像,他作的词,无论脍炙人口还是鲜为人知,至今都在青楼勾栏被人弹唱。 当然,赵孝骞其实也差不多,他的词作虽然只有半阙,自从宋夏之战后,赵孝骞名声远扬,他的词作也被青楼勾栏传颂弹唱至今。 今日苏轼主动开口结交赵孝骞这个朋友,无疑是对赵孝骞最大的赞赏和认可。 苏轼和赵颢的眼睛都盯着他,赵孝骞却挠了挠头。 良久,赵孝骞突然道:“不知苏学士吃羊肉带不带膻?” 赵颢莫名其妙,满头雾水。 苏轼却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本来带膻的,但今日以后,可不带膻,当然,定须世子亲手烹制,别人的手艺老夫吃不惯。” 赵孝骞也笑了:“好,你这个朋友,我也认下了。” 苏轼宽慰不已,扭头朝赵颢笑道:“楚王殿下,令郎是个妙人,恨未早识荆,殿下能教出这般英才,可见亦非寻常之辈。” 赵颢得意地道:“这些年本王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将他喂大……” 话没说完,赵孝骞起身侧身一让:“苏学士,小子带您游览一下王府如何?” 苏轼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走。” 赵孝骞嘴角一扯,还特么“不敢请尔”,刚才明明让你在银安殿老实等着,你偏要到处乱窜,毁了我一锅羊肉不说,还差点被摁进粪坑里,这会儿你倒“不敢请尔”了。 哎,文化人…… 二人相携出了银安殿,赵颢坐在椅子上不满地嘀咕。 “咋不让人说完呢?本王还有一肚子育儿经没说呢……” 时已初夏,天气已有些炎热,王府后院的水榭凉亭正是凉爽之地。 赵孝骞与苏轼坐在凉亭内,亭内的石桌上摆放着一套茶具,苏轼正目瞪口呆,看着赵孝骞表演茶艺。 不是“我只会心疼giegie”的茶艺,是真的茶艺。 什么投茶,摇香,巡城,点头…… 一套眼缭乱的动作下来,苏轼彻底惊为天人。 老夫本以为大宋的点茶已经够里胡哨的了,没想到还有更里胡哨的…… “苏学士,请。”赵孝骞尔雅地微笑。 苏轼端盏,浅浅地啜了一口,咂摸咂摸嘴,顿时露出惊喜之色。 “有意思!有点意思!好东西,今日果然是黄道吉日,老夫竟有如此口福,哈哈!” 又啜了一口,苏轼连连点头赞叹不已。 赵孝骞暗暗一叹,果然,文化人都好这一口儿,淡雅的味道,回甘的感觉,让人联想到圣贤,哲学,天地宇宙,道法自然等等。 没文化的人根本联想不到那么多,只会说一句“卧槽,好喝。” 二人坐在凉亭内一边品茶,一边闲聊。 赵孝骞终于知道苏轼为何回京了。 本来以为苏轼被贬谪海南儋州,现在赵孝骞才知道自己记错了。 苏轼这一生的沉浮,跟变法有着极大的关系。 他是典型顽固的旧党分子,朝廷推行新法,他便一直被贬谪打压,朝廷改为推行旧法,他便平步青云一路直升。 神宗时期被打压到沦为地方团练副使,元祐时期太皇太后听政,朝廷推行旧法,他又一度升为礼部郎中,被召还回京。 只是后来他又看不惯旧法的种种弊端,上疏痛斥,于是又被贬到杭州,扬州,定州,最后是惠州…… 苏轼这人,政见颇为矛盾,当然,也可以叫“正直”。 既反对新法,也看不惯旧法,两头不讨好,所以不管谁当政,他的仕途都注定会被打压。 (本章完) 第285章 理财祖宗 第285章 理财祖宗 坐在赵孝骞面前的苏轼容貌不算出众,脸上的皱纹有点多,皮肤也比较黑,身材有些瘦削,仙风道骨的模样。 表情随和,眼神有光,看起来像一个和蔼的邻家老头儿,能蹲在门口台阶上一起唠家常的那种。 谁敢信这平凡的模样,竟然是大宋文人士子们争相崇敬爱戴的文坛领袖? 据说这位苏轼是个典型的大吃货,基本什么都吃。 人家神农尝百草是为了甄别毒与药,苏轼呢? 他就是馋,纯尝味儿。 赵孝骞只有点奇怪,苏轼这么爱吃,为何却这么瘦? 不合逻辑。 对比一下赵颢,这位活爹其实并不馋,每日饭食都比较克制,可他却胖达两百多斤,再看看苏轼的身材…… 苏轼这次回京,是被朝廷召回的。 他原本已被贬谪惠州,任宁远军节度副使,这个官职基本是个纯吃朝廷俸禄的,没有任何实权。 可哪怕已被贬到这个地步了,去年新党得势后,作为旧党人物的苏轼,仍然继续被打压。 朝廷这次召回苏轼,是打算让他回京述职。 一个远在惠州,毫无实权的官儿,莫名其妙把他召回京述职,本身就很不寻常,以苏轼的猜测,估摸述职之后,可能会继续将他贬谪。 新党得势,章惇手握权柄大杀四方,当年的苏轼反对王安石变法,也算是旧党中的风云人物了,新党上台后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可惜后来苏轼被一贬再贬,无论新党旧党,都没有任何人站出来为他说话。 因为苏轼太正直了,新法诸多弊端,苏轼激烈反对,于是人们理所当然把他划入旧党阵营。 然而没想到元祐年间,旧党掌权,苏轼又上疏痛斥旧法的种种弊端。 这下把朝臣们整不会了。 大哥,你到底哪头儿的呀? 最终苏轼被贬谪,无论新党旧党,都没人帮他说话求情,因为他把两个阵营同时得罪了。 朝堂上唯有感天动地的扶兄魔苏辙站出来,为兄长苦苦求情,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苏轼该滚多远就滚多远。 踏入朝堂大半生,有一半的时间不是被贬谪,就是在被贬谪的路上。 然而,令赵孝骞感到敬重的是,人生遭遇如此大的打击,此时的苏轼眼里的光芒却仍未熄灭。 他多了几分沧桑,但他并未放弃自己的人生,身处任何困境,他都能乐观地面对。 这样一个人,很难不跟他交朋友。 “苏学士认为这次回京,可能又会被贬?”赵孝骞斟着茶水问道。 苏轼端杯饮尽,露出享受的表情,淡淡地道:“庙堂之高,高不可问,江湖之远,随遇而安。无论朝廷如何处置老夫,老夫接下便是。” 赵孝骞微笑,不出意外的话,这次苏轼可能真要去海南岛住海景房了。 章惇不是什么大度的人,莫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不挖绝户坟都算他宽宏大量了。 对曾经的旧党风云人物,章惇可不管他是什么文坛领袖,该整则整,该弄死便弄死,他的眼里没有领袖,只有罪人。 深深地注视着苏轼,赵孝骞的眼里也有光。 前世托九年制义务教育的福,赵孝骞的语文成绩还算不错,不过他太讨厌课本里的朗读并背诵全文。 除了有限的几位古人的诗词,其中就有苏轼和李白。 苏轼的词,读来有一种看透世情的洒脱和豪迈,也有几分年华不再,报国无门的悲怆,读来总令人感到怅然。 可以说,苏轼算是赵孝骞的偶像了。 粉丝对偶像,首先要尊重,其次,趁着见到活的了,能薅的尽量薅,千万不要矜持,持则生变。 不谈沉重的庙堂话题,赵孝骞当即命人取来纸笔。 很快下人将纸笔送来凉亭,赵孝骞将它铺在石桌上,苏轼笑道:“久仰赵半阙之才名,阁下诸多词作里,老夫犹喜‘沙场秋点兵’那句,莫非世子今日打算泼墨挥毫赠老夫?” 赵孝骞笑道:“苏学士恰好说反了,是小子打算请苏学士泼墨赠予小子,随便写点啥都成,重要的是落款一定要写赠予我,写全名……” 苏轼呆怔:“你想让老夫现作一阙?” “小子怎会如此为难苏学士,随便写点啥,您以前的旧作也行,比如那首‘大江东去’,又或者‘千里共婵娟’,小子特别喜欢。” 苏轼的性格倒是洒脱,让他写就写,再说文人之间互相馈赠自己的作品,也正是文人聚会的应有之义。 于是苏轼提笔就写,把曾经的得意之作写了两首,就照赵孝骞说的,一首大江东去,一首明月几时有。 一笔龙飞凤舞的行楷洋洋洒洒,字如其人,苏轼的字也是分外俊秀灵动,又带着几分阅历半生的老练,看起来赏心悦目。 重要的是,落款处果然题上了赠汴京安乐郡公赵子安。 赵孝骞不由大喜,搓着手兴奋不已。 不愧是偶像,粉丝的要求从来不拒绝,这不发了么! 这些词作将来留给后人,哪怕后代是个败家子,凭着苏轼的亲笔词作,多少能换几日酒钱。 写完之后,苏轼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笑道:“依你所言,两首已写完,世子可满意?” 赵孝骞一怔,满意?当然不满意! 两首怎么够! 赵孝骞搓着手,陪笑道:“苏学士受累,多来几首呗?小子犹喜苏学士之词作,若能每夜对着词作念诵入眠,定是人生幸事。” 文人相轻,但文人最受不了的是追捧,只要有人欣赏他,并且勇敢表达出来,一定会心怒放,尤其是赵孝骞如今在文坛的地位也不低,能得到这般分量的人的尊重与肯定,苏轼愈发欣悦。 于是苏轼挽起袖子,大干特干。 “莫听穿林打叶声”,写上!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写上! “老夫聊发少年狂”,写上! 渐渐地,苏轼写得满头大汗,手腕又酸又疼,字迹都有点走形了。 然而赵孝骞却浑然不觉,挥手又令下人再次取来一摞宣纸。 苏轼当即脸色一苦:“还写?” 赵孝骞满眼冒星星:“多写点儿,让小子对您的崇拜多元化……” “还想写啥?” “词作字数太少,咱选个字数多的,《赤壁赋》如何?” 苏轼怒了:“你想累死老夫?” 看着凉亭长椅一摞写好的词作,苏轼眼睛一眯,终于醒过味儿来。 “你小子不会是来老夫这儿进货的吧?” 赵孝骞正色道:“苏学士误会小子甚也,大家同为词坛成名人物,小子岂会做出如此不要脸的事?” 苏轼想了想,觉得也是。 能作出“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等绝佳句子的人,怎么可能如此不要脸? 苏轼于是很痛快地道歉:“是老夫误会世子了,不过,《赤壁赋》老夫是不会写的,想都别想了。” 赵孝骞也不介意,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手头上至少有七八首苏轼亲书的词作了,这是什么? 这是我老赵家子孙后代的致富之道啊! 若能在手里保存数百年,后世送上拍卖会,每一幅至少千万起叫。 什么“富不过三代”,那是老祖宗不懂理财! 看看赵孝骞这位老祖宗,带给子孙后代多大的好处,以后老赵家的祠堂里,赵孝骞的牌位必须站c位! (本章完) 第286章 文坛领袖 第286章 文坛领袖 占了天大的便宜,赵孝骞乐坏了。 后代子孙这得给他的牌位磕多少个响头,每年烧多少纸钱啊。 更乐的是,被占了便宜的苏轼浑然不觉。 他大约也没想到自己亲书的作品,在数百年后会以千万起步,如果他知道,兴许就没那么痛快送赵孝骞了。 据赵孝骞所知,被贬谪多年的苏轼,手头是没那么宽裕的,还经常写信向弟弟要钱。 命下人妥善收好苏轼的亲笔词作,赵孝骞决定明日就去街上裱糊起来,并且做好防腐防蛀贴膜的工作,如此宝贵的东西,一定不能慢待。 苏轼今日本是慕名而来,文人之间好这一口儿,互相之间喜欢拜访,讨论文章诗词学问。 赵孝骞没这毛病,提起文学就想到朗读并背诵全文,烦得很。 但苏轼显然不这么认为,揉着酸痛的手腕,兴致勃勃地发问。 “世子当初作‘醉里挑灯看剑’此词时,是怎样的思绪?老夫闻之,惊为天人,词中韵味深得老夫之心。” 赵孝骞眨眨眼,要不您咬牙努力多活些年头,跟一个叫辛弃疾的人聊聊? “苏学士,聊文章诗词太俗了,但凡是个文人都能聊的东西,你我岂甘沦为与俗人为伍?” 苏轼一怔:“文章诗词太,太……俗了?” 好清新脱俗的一句话,苏轼这辈子都没听过。 赵孝骞凑近了笑道:“聊聊美食如何?苏学士这些年走南闯北,阅尽江海山川,想必也吃过不少美食吧?” “圣贤云,食色,性也。可见美食和美色,才是最贴近人性的东西,文章诗词反而落了下乘,苏学士觉得呢?” 苏轼两眼一亮,不愧是名满天下的少年才子,这番与众不同的论调,委实高雅,既高又雅。 “世子高论,老夫以为然也!哈哈,”苏轼捋须大笑,道:“说到美食,世子,你到底还是年轻了,阅历远远不够呀,老夫这些年……” 没等他的话说完,赵孝骞突然道:“刚才那不带膻味的羊肉,好吃吗?” 苏轼一滞,脸色有点难堪,不甘不愿地道:“……好吃。” “所以,在美食方面,我有没有发言权?”赵孝骞步步紧逼。 苏轼怒视,只好勉强点头:“……有。” “叫爸……咳,叫我一声老弟,以后咱们平辈论交,我把刚才那羊肉的做法传授于你。” 苏轼大怒:“老夫岂能为区区一锅羊肉折节自辱,子安老弟,你太小看老夫了!” “收到!回头我把秘方写下来,赠予子瞻兄,如何?” 苏轼噗嗤笑了:“甚好,如此便劳烦子安贤弟了。” 赵孝骞也笑。 老头儿六十来岁了,但性格真的不错,除了差点被摁粪坑里翻了脸,其他的时候都是非常豁达随性的,开多大的玩笑他都不介意,反而兴致勃勃参与其中。 就这性格,难怪他大半夜踹张怀民的门,还说什么“怀民亦未寝”,而张怀民居然没跟他翻脸。 也就是他的性格救了他,不然刚被贬官的张怀民本来心情就不好,碰上大半夜有人踹门,你看他会不会抄刀出来砍死苏轼。 两人爱好相同,臭味相投,凉亭内围绕各地美食的话题,展开了热烈且富有建设性的讨论,凉亭内的气氛热火朝天。 赵颢远远地站在水榭外,眼巴巴地看着儿子和苏学士如此投契,不由幽怨地一叹,眼神里满是羡慕。 赵颢是亲王,但也是不成器的文人一枚。 他也会写文章,会作诗词,只是没有拿得出手的佳作而已。 所以苏轼慕名登门拜访,赵颢纵然再羡慕,也非常清醒地知道,人家慕的可不是他赵颢的名,而是他的犬子…… 看着儿子和苏轼在凉亭内热烈地讨论,时而勾肩搭背开怀大笑,时而面红耳赤争执不休,赵颢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儿子的人生,亲爹的梦。 “他们一定在讨论新作,不久的未来,大宋必有名垂千古的佳作问世,这是一场决定大宋词坛未来风向的雅会,羡煞本王也!”赵颢喃喃自语,目光痴迷,肥脸上的小表情幽怨得不要不要的。 凉亭内。 赵孝骞怒极反笑,口沫横溅。 苏轼不甘示弱,毫不妥协。 “蛇肉怎能连皮一起蒸?你不怕痛经吗?当然是肉与皮分开,佐以老姜爆炒,方得美味,子瞻兄,年纪大也不能倚老卖老,这种吃法,你疯了吗?” “子安贤弟此言差矣!老夫不敢苟同,蛇肉与蛇皮一同蒸煮,原汁原味不失本色,方为美食正统。”苏轼气得脖子都红了。 “你放屁!”赵孝骞气坏了,突然想起什么,冷不丁道:“豆腐脑你吃甜的还是咸的?” 苏轼一愣:“老夫是蜀人,当然吃咸的!” “聊不下去了,绝交!”赵孝骞果断放弃这段刚萌芽的友情。 ………… 与苏轼交朋友还是很愉快的,只要别聊美食。 关于美食方面,赵孝骞与苏轼的分歧甚深,有时候聊着聊着,真恨不得动手,拳头底下见真理。 苏轼气哼哼地告辞,临走都没回头,反而狠狠地甩了几次袖子,表示他很生气,一顿萝卜炖羊肉都哄不好的那种生气。 赵孝骞也没出门相送,他的态度很简单,吾爱偶像,但吾更爱真理。 倒是赵颢陪着笑把苏轼送出门外。 看着苏轼怒气冲冲的样子,赵颢的心悬得老高了。 看来吾儿与苏学士的创作理念有了分歧,大宋未来的词坛即将面临分裂,婉约派与豪放派即将打出脑浆子,本王的楚王府就是见证这桩惨事的纪念地…… 赵颢陷入自己的脑洞中不可自拔,而他的犬子,仍坐在凉亭内余怒未消。 吃蛇,当然是肉与皮分开爆炒,连肉带皮还一块蒸,不是异端是什么?烧死! ………… 苏轼回京,先在楚王府闹了一肚子气,但他的回京,却引发了汴京文坛的剧烈震动。 汴京内城马行街,苏辙的府邸,苏轼回京后的暂居之地。 第二天一大早,无数文人士子蜂拥而至,安静地站在府门外,手里捧着自己的得意佳作,渴求面见苏学士,若能得到苏学士当面的点拨赐教,简直是人生幸事。 不仅如此,许多有名气的青楼魁娘子也纱巾遮面慕名而至,只求苏学士一阙佳词,甘愿自荐枕席,博君之悦。 马行街人流如潮,苏辙的府邸门口更是被堵得水泄不通。 苏轼在文坛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可惜苏轼昨日在楚王府的一肚子怒气未消,今日谁都不见。 与此同时,魏节来到楚王府,求见赵孝骞。 “郡公嘱咐派人盯住醉阴的袅袅姑娘,昨日有了线索。”魏节禀道。 赵孝骞眼睛一眯:“她果然有问题?” “有。”魏节轻叹道:“昨日监视她的皇城司属下跟踪她出了青楼,出了南薰门后,袅袅姑娘孤身一人进了南城外的玉津园,与一男子短暂见面后,匆匆离开回了城。” “那名男子倒是机警,见过袅袅姑娘后,转身钻进了玉津园的密林里,属下进林寻找,却已不见踪影。” 赵孝骞笑了:“难道不是私会情郎?” 魏节摇头:“不可能是情郎,两人见面几乎是短短一瞬,甚至连交谈都没有,更像是当面交付某种情报,一触即分,见情郎可不是这般模样。” 赵孝骞起身,整了整衣冠。 “久未踏足烟之地,今日突然有了兴致,欲与魁娘子一诉衷肠,顺便展望大宋文坛的未来……” (本章完) 第287章 求偶者众 第287章 求偶者众 赵孝骞与袅袅的关系,有点复杂。 表面上互相爱慕,袅袅每次在他面前深情款款的模样,都会让赵孝骞产生错觉,觉得这姑娘好像是真的爱上了自己。 然而每次赵孝骞总感觉哪里不对,就像前世混迹于夜场,酒精的迷惑下以为什么都是真的。 灯红酒绿的光影下,美丽的女子搂着自己,倾诉着爱慕,但是酒醒之后,天已大亮,女子已杳无音讯,昨夜的一切如同黄粱一梦,梦醒成空,唯留下满腔空虚。 袅袅给赵孝骞的,就是这种感觉。 世上每个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爱慕究竟是不是真的,除了舔狗。 赵孝骞对袅袅的疑窦也是自此而始。 她演得太真了,真得让赵孝骞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都差点意乱情迷,也幸好他活了两辈子,前世见识过欢场女子的模样,最终才没有上当。 这一世,赵孝骞这样的身份地位,一个美丽的女子情真意切地说她喜欢自己,赵孝骞不得不谨慎,首先要知道虚假的爱慕背后,是否还隐藏着别的阴谋。 当一个美丽的女子对一个普通人说爱慕,可能只是骗财骗感情。 但这个女子对一个爵封郡公,手握权柄,且知道朝廷和军队许多机密的权贵说爱慕,她除了骗财骗感情之外,难道不想骗点别的? 所以他才会下令皇城司暗中监视她。 没想到,皇城司居然真的查到了东西。 老实说,赵孝骞这一刻是有点失望的,他,十九岁,楚王世子,地位显赫,容貌俊朗,才惊天下,性格不错,功能健全,晚上床腿能嘎吱嘎吱响小半个时辰…… 如此多的优点,都换不来她的真心爱慕,非要在背后搞阴谋,她是不是眼瞎了? 想象中的自己: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现实中的自己:这是只肥羊,想办法从他身上搞点什么。 “她刻意接近我,到底有什么阴谋?”赵孝骞喃喃自语,似乎在问自己,也似乎在问身边的人。 身边的人只有魏节。 魏节想了想,道:“下官怀疑,此女可能与峡谷伏击的幕后主谋有干系,莫非是他在汴京布下的另一枚棋子?” 赵孝骞摇头:“不对,此女与那人应该没什么关联,这不是那人的性格作风,他是个极度谨慎的人,断不会大摇大摆落下这么一枚棋子,留下如此引人注目的痕迹。” 魏节一握拳,道:“咱们想这么多没用,不如索性将她拿问,送进冰井务,保管她什么都招。” 赵孝骞瞥了她一眼:“万一她也是死士呢?在没有确定她的动机和意图之前,不能打草惊蛇,现在要做的,是看看她究竟要什么。” “如何确定她的意图?” 赵孝骞大拇指一翘,指着自己道:“当然是由我孤身入虎穴,亲自查探。” 魏节脸颊微微一扯。 你想入的是虎穴么?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 此时已近傍晚时分,二人在禁军护侍下来到醉阴门口。 这个时辰,正是青楼生意最好的时候,醉阴门前车马簇簇,无数精装打扮的才子士人摇着折扇,一副飘逸潇洒的模样走进青楼。 赵孝骞和魏节陈守等人也跟着走了进去。 走进醉阴楼内,却是另一番盛况。 才子士人们排着长队,向一名侍女交了十两的茶钱。 交了钱还不够,这只能算是门票。 一名丫鬟模样的小姑娘站在楼梯口,堵住了众人的路。 当然,小丫鬟不是欠抽,而是代魁娘子出题。 今晚的题,是“上元”。 要求以上元为题,作诗词一首,诗词中当点出“灯火”之喻。 赵孝骞咂摸咂摸嘴,总感觉有点耳熟。 又是上元,又是灯火,这不是自己曾经抄过的“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吗? 袅袅这位魁娘子,也不知是暗暗拍自己的马屁,或者真是自己的粉丝,连给风流才子们出题都在迎合自己。 人群中果然有人不服,一名排着队的才子不满地嚷嚷道:“上元词,赵郡公一首‘灯火阑珊处’既出,天下余词尽废矣,这不是为难我们吗?” 无数人纷纷附和,深觉今日魁娘子出题不公正。 可无论才子们如何抗议,小丫鬟仍旧堵在楼梯口,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青楼内闹哄哄一片,赵孝骞站在堂内目瞪口呆。 这年头喝个酒如此艰难么?有钱还不行,还得有才华,才能见魁娘子一面,见到了也做不了什么,无非跟魁聊聊文章诗词,听魁弹几首曲子,然后起身送客。 所以……这群人到底图啥? 突然觉得还是前世好,跟美女聊文章诗词,她只会说“公子请自重,小女子卖身不卖艺。” 赵孝骞三人走近楼梯,小丫鬟显然是认识赵孝骞的,见到他后脸色一变,既然侧身打算请他上楼。 然而丫鬟还没表示,楼梯下一名壮汉冒了出来,拦住了赵孝骞,神情不善地道:“坏规矩了,魁娘子没发话,尔等不能上去。” 旁边的才子们立马指责赵孝骞,身后一片叫骂声。 赵孝骞愕然地打量壮汉一番,见他的打扮情知是青楼的打手护院之类的人物。 于是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赵孝骞好笑地道:“你不认识我?新来的?” 壮汉已有些不耐烦了:“怎样?” 赵孝骞恍然:“还真是新来的……” 随即扭头,赵孝骞道:“陈守,给他长长记性,让他狠狠记住我这张脸。” 陈守上前一步,扬手便是一记大逼兜,将壮汉扇飞了出去。 身后的才子士人们一片哗然,目瞪口呆地看着赵孝骞。 赵孝骞冷笑:“我来见魁娘子,还需要跟他们一样排队作诗?天大的笑话!” 丫鬟跑到壮汉身边,悄声说了几句话,然后面带惶恐之色,毕恭毕敬地领着赵孝骞上楼。 壮汉倒在地上,原本一副要拼命的架势,然而听完丫鬟的话后,不由惊恐地睁大了眼,一脸惶然忐忑,却再也没有半分不服气。 雅阁内,袅袅跪坐在赵孝骞身边,给他喂了一颗紫色圆润的葡萄,而赵孝骞则枕在她匀称的大腿上,半眯着眼,咀嚼之后噘起嘴,袅袅急忙伸出手掌,赵孝骞噗的一声,几粒葡萄籽吐在她的掌心。 “世子也是任性,跟下面的人计较什么,您若要来,提前派下人知会袅袅一声,袅袅让掌柜亲自迎候,又怎会让世子遇到扫兴的事儿。” 赵孝骞半眯着眼笑道:“我倒是真没想到,想见你这位魁娘子还真不容易,不但要交钱,还要作诗词……” 袅袅掩嘴轻笑:“岂止呢,作诗词还有好几轮,世子楼下见到的是第一轮,筛选之后还有第二轮,第三轮,最后唯一的获胜者,才能与奴家见一面呢。” 赵孝骞愕然:“找姑娘喝个酒而已,搞得这么麻烦,他们图啥?” 袅袅薄嗔地白了他一眼,道:“找姑娘喝酒当然简单,但找魁娘子喝酒,可就不简单了。” “也就是世子不把奴家当回事,别人可是欲见奴家一面却求而不得呢。” 赵孝骞喃喃道:“我特么上辈子应聘工作也没这么麻烦啊。” (本章完) 第288章 试探推断 第288章 试探推断 上辈子找工作,无非是先投简历,广撒网,试试哪家的hr瞎了眼选中他,然后通知面试,谈好待遇,入职上班。 更正规一点的,或许还需要加一场笔试。 这辈子逛个青楼,流程却比应聘工作还繁琐,赵孝骞实在想不通,这帮所谓的才子是没见过女人吗? 当然,或许才子们的价值观不一样,人家不一定是为美色而来,说不定是为了与魁娘子谈论文学…… 其实今日楼下的情况,才是青楼的常态。 魁娘子见客只见一人,如此就只能择优而取,于是便造成了才子们之间的竞争。 竞争看的不全是钱财,钱财只是基本条件,魁娘子愿意见的人,除了有不菲的家资,还要有相对优秀的才华,甚至有的魁还要看对方的容貌是否俊朗。 满足了这些条件,才能得见魁一面。 见面归见面,动手动脚占便宜是不可能的,这不是文化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青楼了大价钱培养一位魁,不可能让她轻易地把清白身子交给别人,想要与魁春风一度,除非像姜妙仙一样,被赵孝骞赎身,纳回府里当妾室。 深谙营销之道的赵孝骞其实很清楚,什么排队作诗,一轮两轮的筛选,其实都是青楼的噱头,都是为了让魁看起来更值钱,他们也就能从才子们身上赚更多的钱。 明明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钱,可人家就是能把如此庸俗的事修饰得如此高雅脱俗,才子们偏偏还吃这一套,一个个对魁趋之若鹜,甘当大冤种。 赵孝骞可不惯青楼的毛病,他钱来青楼就是为了占便宜。 以前占姜妙仙的便宜,如今占袅袅的便宜,不占不是真男人。 搂着袅袅纤细的腰肢,赵孝骞抓抓摸摸,袅袅无力地瘫软在他怀里,眼若媚丝,欲拒还迎。 “世子多日不来见奴家,今日一来便占奴家的便宜,明明是尔雅君子的模样,关了房门却是十足的登徒子……”袅袅嗔道。 “你希望我像楼下的才子们那样,见你一面规规矩矩地坐好,与你谈论文章诗词?”赵孝骞轻笑道。 袅袅掩嘴笑道:“那倒不必,世子的才华,天下皆知,何必装模作样,奴家才疏学浅,也不配与世子谈论文章诗词……” 说着袅袅的声音渐渐低沉,表情也变得娇羞起来:“世子在奴家面前表现真性情,说明没把奴家当外人,奴家其实……欢喜得很。” 赵孝骞眸光闪动,突然道:“我刚从相州归京,办完了一桩差事,心情高兴得很,今日很想饮酒……” 袅袅急忙道:“奴家为世子斟酒。” 斟满两盏酒,袅袅双手捧盏而敬,赵孝骞一口饮尽,大笑道:“好!再来!” 袅袅又斟满,赵孝骞再饮尽。 酒饮得急了,赵孝骞的脸泛起了红,朝袅袅挑眉道:“干喝呀?弄点动静出来助助兴。” 袅袅轻笑道:“世子喜欢什么?是唱曲儿,还是奴家为你舞一曲?” “都行,你自由发挥。”赵孝骞随和地道。 袅袅抱起了琵琶,开始为他弹唱。 一曲《阳关三迭》,从袅袅嘴里唱出来,倒是悱恻难舍,断雨残云。 袅袅独唱,赵孝骞端杯不停地自斟自饮。 不知过了多久,袅袅唱了一曲又一曲,而赵孝骞的脸庞已然通红,眼里布满了血丝,显然有些醉了。 见赵孝骞坐着的身躯突然摇晃了一下,袅袅急忙放下琵琶跑过来扶住他。 “世子今日醉矣,莫再多饮了,不然明日定会难受。”袅袅温柔地劝道。 赵孝骞笑道:“无妨,今日高兴,当谋一醉。” 袅袅眸光一闪,顺着话意问道:“世子到底何事高兴,能否与奴家说说,让奴家也为世子高兴一下?” 赵孝骞顿时兴奋起来,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了:“刚从相州回来,剿灭了一伙贼人,官家甚为赞赏。” 袅袅也高兴地笑了:“如此,倒要恭喜世子,更得圣眷了。” 赵孝骞得意地道:“小小功劳而已,算不得什么,主要是我造出的火器立了大功,围山列阵,三段射击,砰砰砰一阵枪响,三百步外敌人就倒下了,灭敌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袅袅心跳陡然加速,仍温柔地劝道:“世子说话越来越大声,奴家听说火器是朝廷机密,可不能随便泄露,世子还需慎言才是。” 赵孝骞哈哈笑道:“怕什么,别人要慎言,我是火器的发明者,需要慎言什么?大宋得此利器,只待时日便可挥师北上,灭了辽国!” 袅袅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胳膊,语气愈发轻柔:“奴家听说咱大宋的火器厉害得很,却不曾亲眼见过,它……究竟哪里厉害?世子能否为奴家解惑?” 赵孝骞不满地道:“我刚剿灭了一伙贼人你怎么不问,火器有什么好说的,无非是装药,击发,砰的一声,敌人就死了。” 袅袅摇晃着他的胳膊撒娇:“哎呀,剿灭贼人对世子来说算事儿吗?但是火器那么厉害,奴家确实好奇嘛……” 越摇晃越晕,赵孝骞抬起头,眼睛已失了焦距,显然醉得很深了。 袅袅停下了动作,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赵孝骞却毫无意识地朝她咧嘴一笑,然后倒头便躺下,睡着了。 袅袅试探着推了推他,发现他没有反应,于是站起身,刚才那一脸的媚态瞬间消失,转而一片沉静的深思。 莲步轻抬,走到雅阁的窗棂边,看着楼下仍然闹哄哄的才子们,袅袅突然发出幽幽的叹息。 良久,袅袅取来一床薄被,轻轻地盖在赵孝骞的身上,而她却双手托腮,眼神痴痴地看着沉睡的他。 赵孝骞睡了足足一个时辰,直到夜色渐深,才突然醒了过来,睁眼便看到袅袅坐在一旁,温柔文静地垂头做着绣工。 听到身后的动静,袅袅回头,轻柔地一笑:“世子醒了?今日可是大醉,身子难受吗?” 赵孝骞神情木然地摇头。 袅袅嗔道:“下次可不许再醉了,奴家许多话儿还没跟世子说呢,你倒好,一来就把自己灌醉了,奴家下次想见世子,又不知等到何时……” 赵孝骞声音有些嘶哑地道:“什么时辰了?” “已是亥时三刻了。” 赵孝骞起身,道:“我要走了,下次来看你。” 说着便往雅阁外走,余醉未消,身形仍有些踉跄,袅袅急忙扶着他。 打开门,魏节和陈守站在门外,赵孝骞与袅袅饮酒作乐时,二人一直守在门外。 从袅袅手里接过赵孝骞,二人一左一右架着他便离开了青楼。 袅袅站在门外,痴迷地目送赵孝骞上了马车,幽幽叹息后,转身回了雅阁。 摇晃的马车上,赵孝骞的目光清澈,完全没有丝毫醉意。 掀开车帘,赵孝骞对车外骑马的魏节道:“老魏,袅袅对我大宋的火器很感兴趣,她接近我的目的多半是为了火器。” 魏节眼睛一眯,神情凝重地道:“她是奸细?郡公可问出她背后的人是谁?” 赵孝骞嗤笑:“我当面问她,是谁指使你来的?” 魏节也知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赵孝骞放下车帘,淡淡地道:“让皇城司继续盯紧她,醉阴内外加派眼线,严密监控。” (本章完) 第289章 祸福难料 第289章 祸福难料 今日突然决定见袅袅,赵孝骞本就打算对她试探一番。 没错,饮酒是试探,喝醉也是试探。 提起相州剿贼是试探,提起火器威力同样也是试探。 这就像钓鱼佬打窝一样,到处撒点饵料下去,看鱼儿愿意咬哪头。 实际上是赵孝骞和袅袅心理上的博弈。 果然,人的下意识反应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思。 赵孝骞是手握权柄的重臣,掌握的朝廷机密不少,但目前最重要的机密,只有皇城司查缉峡谷伏击的指使人,以及他亲手发明的火器。 袅袅故意接近他的目的,只能是为了刺探他掌握的机密。 于是在赵孝骞醉酒后,故意说出剿贼和火器两件事,袅袅并不关心剿贼,反而对火器很感兴趣。 剿贼的背后,是峡谷伏击的延续,袅袅对此并不关心,大概率不会是峡谷伏击的神秘指使人。 对火器如此在意,说明袅袅背后的人更不简单。 继续推断下去的话,最关心火器机密的人,莫过于辽国或是西夏。 毕竟火器在宋夏之战中大放异彩,大宋的两个邻国都是非常清楚的,他们已感受到了威胁,要打破这种即将形成的不平衡的战争局面,就必须要弄到火器的机密。 三国如果都掌握了火器,那么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就重新形成了三国的战略平衡。 如此推断之后,赵孝骞对袅袅的来历大约有了底。 辽国或西夏的间谍? 呵,要不把她绑了带到萧光敬面前,让这小姑娘跟萧家父子学学如何当好一名间谍。 要说这傻姑娘还是对自己太自信,真以为能凭个人魅力把男人搞得意乱情迷,她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太天真了。 就算是美人计,也要睡过之后才好使啊,就只让赵孝骞手上占了点便宜,凭啥? 今日试探过袅袅后,赵孝骞心中基本已经确定她有问题了。 那么接下来呢? 不急,袅袅是不可能单独存在的,如果她的背后有一整张间谍网,接下来自然是利用她,把整张间谍网连根拔起。 皇城司也该在君臣面前露露脸了,不然别人老说皇城司只会对大宋的朝臣下刀子,如今也该让朝臣们知道,皇城司的业务范围很广泛,它不仅仅对朝臣下刀子,对外也下刀子。 ………… 苏轼回京造成的轰动仍在持续。 这几日汴京城好像疯了似的,不仅文人士子们纷纷登门拜访苏学士,就连民间市井的百姓们也在谈苏轼。 然后就是各路人马争相邀请苏轼赴宴,各种宴会,各种文人的诗会,酒会。 要说大宋的商业确实发达,商贾们的嗅觉也非常敏锐,苏轼回京的话题传开后,汴京城但凡有些名气的青楼纷纷在大门外挂上牌匾。 本楼魁娘子某某久慕苏学士之风采,恭请苏学士屈尊一行,给魁娘子一个面聆教诲的机会,娘子愿自荐枕席…… 有的青楼还算比较含蓄,挂出的牌匾内容没那么不要脸,只说愿以万金求苏学士一阙词。 总之,因为苏轼的回京,整个汴京城似乎都在为他疯狂。其程度不亚于后世的天王巨星开演唱会。 有意思的是,苏轼在奔波于各种宴会之时,赵孝骞这几日也收到了不少邀请,同样是文人的宴会。 赵孝骞这才发觉,好像自己在文坛诗坛也有着不小的名声,说是“赵半阙”,实际上的含金量一点也不比别人的整首词差。 毕竟赵孝骞当初念出来的半阙,都是经典的传世之佳作,随便挑一句出来,都能吊打如今的绝大部分文人。 面对各路文人的邀请,赵孝骞还是婉言谢绝了。 他很清楚,别人邀请他赴宴不过是充当陪客,宴会真正的主角是苏轼。 而赵孝骞,不喜欢做陪客。 尤其是陪一个吃咸豆腐脑的人。 我大甜党永不为奴! 苏轼忙于应酬宴会的这几日,赵孝骞难得地每天准时去皇城司官署办差。 不能太闲了,总要偶尔表现一下勤奋,不然赵煦这位老板哪天心血来潮查一下考勤,赵孝骞这位高管搞不好会被优化。 皇城司每天的公务很繁忙,它是天下情报的汇总中心,每天经勾押官和押司之手的情报不计其数。 大多是关于汴京和地方官员的动向,也有民间的风闻传言,以及来自辽国,西夏,吐蕃,回鹘等国的军情政事。 经过勾押官和押司的重重筛选后,将有价值的情报归结起来,送呈勾当公事魏节。 而魏节认为很重要的情报,最后才落到赵孝骞手里。 由此可见,赵孝骞的公务有多……清闲。 无妨,在皇城司这个官衙里,赵孝骞就是老板,老板不用亲自干活,他是监督下面的牛马干活的。 蔡攸来到皇城司时,属下恭敬地将他领到后院,蔡攸发现院子中央架着一个烤炉,赵孝骞顶着初夏的烈阳,正在院子里烤……羊肉串? 蔡攸使劲吸了吸鼻子:“好香啊!郡公好手艺。” 赵孝骞头也不抬,手里一把毛刷,忙着给羊肉串刷油,撒孜然。 院子里的烤肉香味更浓郁了,蔡攸如此体面的国子监学子都忍不住蠕动了几下喉头。 这时赵孝骞终于抬起头,赫然看到蔡攸,呆怔了一下,脱口道:“蔡贤弟来投案自首?” 蔡攸一惊:“愚弟犯事了?” “我不知道啊,但见贤弟昂首挺胸视死如归的样子,我以为你来给皇城司增加业绩呢……” 蔡攸无语了,垂头看了看自己。 所以,你从哪里看出我视死如归的样子了? “子安兄莫吓我,我清清白白的人家,会犯什么事。” “没犯事你来皇城司作甚?谁家好人会来这地方?” 蔡攸笑道:“久未见子安兄,愚弟甚为想念……” “说重点,不然请你参观冰井务。”赵孝骞眼皮都不抬地道。 蔡攸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份精致的请柬,恭敬地双手奉上。 “奉家父之命,明日寒舍设宴,家父盛情邀请子安兄赴宴。” 赵孝骞没接请柬,他的注意力仍在烤架的羊肉串上。 “你家也来凑热闹,宴请的主角不会也是苏学士吧?”赵孝骞问道。 蔡攸见赵孝骞不接请柬,不由有些尴尬,但还是道:“是,家父久慕苏学士之风采,子安兄雅号‘赵半阙’,当今世上唯一与苏学士齐名者,家父千万恳请子安兄屈尊,共襄盛宴,如是,则我蔡家之幸事也。” 尽管有些夸张,但马屁确实拍得令人身心舒畅。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苏学士回京后,你可知他参加了多少次宴会?” 蔡攸一怔,茫然摇头。 赵孝骞沉默片刻,缓缓道:“我若是你爹,一定取消明日的宴会。”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很大。 蔡攸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不由悚然一惊,都懒得计较赵孝骞占他便宜的事了:“子安兄的意思是……” “哈哈,我随口开个玩笑,你莫往心里去,毕竟我不是你爹。”赵孝骞立马转移了话题。 蔡攸愈发惊疑不定,但见赵孝骞已不肯再说,蔡攸只好自己发挥想象,良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子安兄的意思,愚弟应该明白了,回头我便劝劝家父,收回请柬,取消明日的宴会。” 赵孝骞无所谓地道:“取不取消你们自己决定,总之,我最近不会参加任何宴会。” 蔡攸点头,愈发确定了赵孝骞的意思。 他虽只是国子监的学生,但他的父亲可是官场老油条了,耳濡目染之下,蔡攸对朝堂多少有几分了解。 有些灾祸,就是来得猝不及防,无意间的一句话,一个举动,都有可能成为别人的把柄和武器。 蔡家绝不能犯这种错误。 (本章完) 第290章 昔日故交 第290章 昔日故交 有些事情赵孝骞看得很清楚,不是因为活了两辈子,而是他如今身处的位置,决定了他看问题的高度和宽度。 朝廷突然将苏轼召回汴京的目的,不是让他招摇过市到处参加各种宴会的,得瑟不死他。 赵孝骞可以肯定的是,苏轼从惠州归京,等待他的必然是更偏远的贬谪。 真实历史上的苏轼,便是从惠州继续贬谪,贬到海南岛儋州住海景房去了。 大宋时期的海南岛,可不是什么风景旅游区,而是真正的不毛之地,要人命的。 别忘了,苏轼当初所站的阵营是旧党,而如今是新党当政,尤其是章惇那小心眼儿,还不得把旧党往死里弄。 苏轼作为旧党官员,又在文坛拥有领袖般的地位,刚回到汴京便如此高调地参加宴会,委实不妥。 这也是赵孝骞不愿参加最近各种宴会的原因。 虽然与章惇私下达成了和解,彼此约定井水不犯河水,但赵孝骞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现在的局面已经形成平衡了,赵孝骞不想打破它。 他与苏轼的性格不同,苏轼更适合当一个典型的文人,才华横溢,率性洒脱,自由散漫,喝咸豆腐脑。 这种人的言行往往随心所欲,不计后果,对朝堂官场潜伏的凶险不以为意。 当年的乌台诗案,苏轼便受了教训,他涉及的罪名是“讥讽朝政”,“谤君”。 总结起来就是,典型的祸从口出。 如今的苏轼经历了宦海沉浮多年,人已学乖了不少,可他这次回到汴京,还是低估了朝堂的凶险程度。 真以为参加几次宴会,文人之间聚一下会没事? 错了,如今是新党旧党斗得最激烈的时候,而作为新党一员的宰相章惇又戾气甚重,苏轼曾经是旧党,本身就已是罪。 赵孝骞敢肯定,此时的汴京城内,不知有多少新党官员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苏轼,看着他在各种宴会上写诗作词,各种得瑟。 赵孝骞没想到的是,蔡攸他爹蔡京也想办个宴会。 这货真是…… 你附庸风雅都不看看时机场合的吗? 当然,蔡京为苏轼办宴会的目的,赵孝骞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借着苏轼的名头,邀请一些名士文人,在这个崇尚文章诗词的年代,也算是在仕林中为自己打下一点人脉基础。 作为典型的政治投机者,蔡京的心思就如同网红博流量一样,请个大明星来自己的直播间互动一下,方便自己涨粉,以及以后的……直播带货? 幸好蔡攸也是个聪明人,当他听出赵孝骞话里的含蓄提醒后,蔡攸立马重视起来,显然一经点拨,蔡攸也想到了背后的危机。 “多谢子安兄提醒,此恩愚弟记在心里,容后定报。”蔡攸朝赵孝骞长揖行礼,神色很凝重。 赵孝骞微笑地勾住他的肩:“你我情同兄弟,别动不动就说什么恩情,多么庸俗啊!” 蔡攸愈发感动,正要表达一下兄弟情深,谁知赵孝骞话锋一转,道:“如果把恩情折算成银钱,装进箱子送到我府上,就显得那么的与众不同,令我眼前一亮了……” 蔡攸一呆,沉思片刻,果断决定忽略赵孝骞的这句话。 子曰:择其善者而从之,择其不善者而不听之。 子曰得对! 话题转得很生硬,蔡攸望向院子里的烤架,上面的羊肉串滋滋冒油,香味扑鼻。 “子安兄为何突然在皇城司官署里烤羊肉?” 赵孝骞叹道:“因为羊肉有膻味儿……” 蔡攸又呆住,这是啥答案? 赵孝骞接着道:“有个喜欢吃又不懂吃的老家伙,非说羊肉带膻味才好吃,我不服气,今日烤的羊肉便带了膻味儿……” 蔡攸仍有些懵逼:“羊肉带不带膻味又如何?” 赵孝骞正色道:“我告诉他,羊肉带膻味,狗都不吃。……哎,肉熟了,火候正好。” 抓起一把烤好的羊肉递给蔡攸,赵孝骞发出热情的邀请。 “贤弟试试?” 蔡攸:“…………” 吃,还是不吃? 吃吧,自己狗都不如。 不吃吧,等于不给他面子,而这里是皇城司,他的地盘…… ………… 政事堂。 章惇正埋头处置朝政,一桩桩繁琐且复杂的各地公务,令章惇犹感烦躁。 身为当朝宰相,领受恩禄的同时,也要承担宰相的责任。 尤其是如今这等时节,正是大肆打压旧党的时候。 可元祐年以后,汴京朝堂基本都是旧党一系,如今新党当政,想要把这些旧党清除出朝堂,是一桩非常浩大的工程。 罪名借口什么的不提,汴京城四品以上官员多达数千人,如此庞大的旧党派别,想要全部清除出去,可以想象多么困难。 而章惇其实比赵煦更急,他急着继承王安石的遗志,急着让天下人体会到变法带来的好处,也急着让朝堂的党争结束,从此朝堂只有一种声音。 没人愿意无休无止地争斗,章惇坐在这个位置上,无论拜相以来做了多少倒行逆施的事,他的本意是尽快结束争斗,让朝堂和天下恢复正常,进而达到国富民强的目的。 人性是复杂多样的,章惇不一定是好人,但也不全算坏人。 给事中蔡卞抱着一摞奏疏走来,章惇顿时露出苦笑。 “元度今日是想累死老夫么?这都快傍晚了,今晚又害得老夫归不了家……” 蔡卞歉意地笑了笑:“章相公能者多劳,谁让您是当朝宰相呢。” 顿了顿,蔡卞小心翼翼地道:“章相公,下官听说……苏轼被朝廷召回汴京了?” 章惇握笔的手一滞,随即淡淡地嗯了一声。 “章相公不与苏学士见一见么?”蔡卞仍小心地问道。 章惇露出复杂的神色,久久沉吟不语。 这句话并非随口而出。 蔡卞知道,其实早在熙宁年间,章惇和苏轼曾是一对至交好友。 二人是同榜进士,也有过同游景胜的深厚友谊,当年的乌台诗案,苏轼本来差点被杀了,最后是章惇出面向神宗求情,这才保了苏轼一命。 那时的章惇,是忠实的新党一员,而苏轼,是坚决反对新法的一员,尽管两人的政见对立,但章惇还是义无反顾地为苏轼求情,可见当年两人的交情何等的深厚。 许多年过去了,昔日的朋友,已成陌路人。 苏轼被召回京,是章惇的意思。 但章惇却根本不愿见他。 不仅是两人阵营政见的原因,其中还有私人恩怨。 这一点,客观来说是苏轼的错。 元祐年间,旧党重掌朝政,新党尽皆被逐,当时的苏辙上疏参劾章惇,害章惇被贬谪外调,而那时的苏轼,却没有为章惇求情,只是保持沉默。 大约从那时起,章惇便对这段交情寒了心,从此沦为陌路。 后来章惇回到朝堂中枢,拜相后便迫不及待打压苏辙,而章惇的性格也渐渐黑化,其中缘由,不言而明。 这一次召苏轼回京,章惇根本没抱任何善意,又怎会私下与苏轼相见? (本章完) 第291章 恩怨分明 第291章 恩怨分明 大宋名士风流,但名士之间不一定都是朋友,更多的是彼此身不由己的敌对关系。 一场变法,将天下名士硬生生切割成两个阵营,多少能成为千古佳话的至交好友,不得不沦为互相攻讦的敌人。 比如王安石和司马光,当初熙宁变法,二人可是不共戴天,直到后来才和解,但和解的不过是私人的交情,政见上身为旧党领袖的司马光可没对新党客气。 章惇和苏轼也是如此,简直就是翻版的王安石和司马光。 二人彼此都曾风光过,随着统治者对变法态度的一变再变,个人的命运也随之起伏沉浮。 可惜的是,有些已经结下的恩怨,是永远不可能化解了。 蔡卞是给事中,这个官职其实不大,他能自由出入政事堂,是因为他的另外一层身份。 事实上,很多人都将蔡卞当做章惇的私人幕僚。 这个身份的含金量不小,宰相幕僚,辅佐章惇处置朝政,过不了几年,兴许蔡卞就不止是给事中了,章惇对他的态度分明是打算将他当做预备的宰相来栽培。 而蔡卞也很争气,他是有名的足智多谋,相比章惇略显冲动且手段狠辣的风格,蔡卞最大的特点就是一个“稳”字,遇到任何事他都能第一时间冷静下来,然后寻求解决办法。 这也是章惇将他当成幕僚的最大原因。 章惇很清楚,蔡卞的性格与他互补,彼此都需要对方。 足智多谋的人,首先眼力见儿就不错。 见章惇提起苏轼时脸色阴沉,蔡卞立马想到了这两人曾经的恩怨,不由笑了笑。 “章公,都过去那么多年,您和苏学士皆已是甲之年,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章惇冷哼:“苏轼回京后做了什么?” 蔡卞小心地道:“苏学士素有威望,回京之后汴京文人士子趋之若鹜,纷纷登门拜访,盛情邀宴。” 章惇脸色愈冷:“一个被贬谪的官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回京是升官得势了呢,这般春风得意!” 蔡卞心头一沉,暗暗后悔不该在他面前提起苏轼。 苏轼文采盖世,但他终究也是凡人,也会犯错。 站在私人交情的角度,当年的那段恩怨,确实是苏轼做得不地道,而章惇自那以后,对苏家父子兄弟深恨之。 绍圣拜相后,章惇的性格渐渐黑化,恐怕与当年苏轼的这段恩怨多少有点关系。 见章惇脸色愈发阴沉,蔡卞心头沉重。 他是章惇的幕僚,但他也是文人,当代的文人,很少有不崇拜苏轼的。 蔡卞也不例外。 “与苏轼来往饮宴者,都是些什么人?”章惇突然问道。 蔡卞摇摇头:“下官不知,应该都是当世的名士或文人吧,兴许也有权贵官员的,下官听说苏轼刚回汴京的第二日,便主动登门拜访楚王世子……” 章惇一滞,本想找个由头整人,结果蔡卞一张嘴就是赵孝骞。 这个人……他好像还真惹不起。 上次已经与赵孝骞私下达成了协议,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苏轼与赵孝骞来往,章惇能怎么办? 这把火若烧到赵孝骞身上,章惇都不敢想那位年轻的郡公会发什么疯。 人家能撞破刑部大堂的门,未必不会一把火烧了政事堂。别怀疑,他真有胆子这么干。 惹不起惹不起,换一个。 “什么名士,什么文人!哼,以老夫看来,苏轼归京,旧党纷纷来投,他们以文聚为名,分明是私下结党,密谋违抗新政,不臣也!”章惇怒哼道。 蔡卞惊愕地看着他。 这话……莫非真要对苏轼下死手? “不臣”这个罪名,有点严重了吧?若真坐实了,苏轼可就不止是被贬谪那么简单了。 “正好趁此良机,再清一批旧党出去。”章惇咬牙做了决定。 蔡卞急忙道:“章公,苏学士在文坛可是威望甚重,贬谪倒也罢了,若是治罪,恐怕天下名士文人……” 章惇冷笑:“老夫一生历遍沉浮宠辱,岂惧几个文人的非议?” 见蔡卞急着打算再劝,章惇摇摇头,道:“元度莫劝了,你说过,老夫已是甲之年,即将入土的年纪了,跟你不一样的是,入土之前,人世间的恩怨该解决的都解决了,否则老夫死难瞑目。” “老夫这一生,活的就是个恩怨分明!” ………… 人生里的有些风光,其实也被命运暗中标好了价格。 只不过世上绝大部分人不知道自己的价格究竟是多少。 马行街,苏辙府。 赵孝骞难得登门拜访别人,当然,他是被动的。 昨日收到了苏辙的名帖,请赵孝骞府上赴宴。 似乎知道赵孝骞的性格,苏辙特意传了口信,说明今日是苏家兄弟的家宴,并无外客。 赵孝骞这才欣然赴约。 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是要懂一点的,赵孝骞登门的时候没有空着手,手里拎了半斤茶叶。 苏辙府门外,管家早早迎候,见赵孝骞下了马车,管家急忙上前见礼。 要说苏家不愧是名士门第,就连管家也是容貌周正,彬彬有礼,举手投足温文尔雅,见礼热情而不失风度。 管家领着赵孝骞进了门,一路直穿过堂,径自入了后院。 苏辙的府邸不算大,至少比楚王府小多了,拢共也就一套四进的宅子,而且似乎常年不见修缮,很多地方显得有些破败。 一树桃下,苏辙笑吟吟地站在院子里,他的身后站着苏轼。 赵孝骞恍惚间有种错觉,总觉得老天搞错了顺序,面前这对苏家兄弟,看起来苏辙更像兄长,沉稳而内敛,苏轼更像弟弟,轻狂而冲动。 兴许这大半生,苏辙听多了“弟弟救我”这句话,不得不逼着自己成熟起来,而苏轼,有了弟弟当靠山,更是肆无忌惮到处惹事闯祸了。 “子由先生,子瞻先生,久违了。”赵孝骞笑吟吟地行礼。 苏辙捋须笑道:“确实久违了,子安与老夫同在汴京,掐指算算,倒是有些日子没见你了,宋夏之战凯旋后,子安好像更忙了。” 赵孝骞老脸一热。 忙呢……倒也不是很忙,其实就是懒。 懒得维护人际关系,甚至都懒得出门,咸鱼一样晾在王府里,岁月静好,互不打扰。 二人站在院子里寒暄,苏轼却盯上了赵孝骞手里的茶叶。 “来就来了,带什么礼物,子安见外了!”苏轼嘴里说着,伸手却不客气地打算接过赵孝骞手里的纸包。 赵孝骞侧身一躲,淡淡地瞥了苏轼一眼,道:“豆腐脑吃甜的还是吃咸的?” 苏轼一滞,咬牙坚持真理:“吃咸的!” 赵孝骞双手将茶叶捧到苏辙面前:“区区薄礼,不成敬意,特意送给子由先生的,莫让不相干的人沾了光……” (本章完) 第292章 义妾朝云 第292章 义妾朝云 甜党与咸党不共戴天。 苏轼也不例外。 理论上,苏轼此时不应站在院子里,而应绑在柱子上,下面架着干柴,无数丧心病狂的人围着他,高举火把大喊“异端!异端!” 那画面…… 苏辙拽袖子的举动,终于令赵孝骞回神。 “子安为何无故发笑?而且笑得那么舒爽的样子……”苏辙好奇问道。 赵孝骞笑道:“没什么……” 转头望向苏轼:“子瞻先生热不热?” 苏轼一脸迷茫地抬头望天,莫名其妙地道:“时已初夏,确实有点热……子安何出此问?” 赵孝骞一本正经解释道:“汴京又称东京,东京通常都很热的,子瞻先生远道而来,愚弟担心你适应不了东京的气候。” 苏轼露出感动之色:“子安贤弟有心了,老夫刚才在心里偷偷骂了你三句,老夫知错。” 苏辙在一旁哈哈笑道:“其实今日请子安赴宴,是我兄长的意思,不过兄长说上次在王府与子安闹了小小的不愉快,故而只好由老夫出面请你。” 苏轼顿时有些挂不住脸,道:“子由说甚呢,你请便是你请,提我作甚?” 苏辙大笑道:“好好,兄长息怒,今日是我请子安,与兄长无干。” 赵孝骞也笑了:“子瞻先生一把年纪了,还是那么要脸,终究算不得豁达,我今年才十九岁,早已学会不要脸了。” 三人大笑,然后苏辙侧身,请赵孝骞入后堂。 宾主进了后堂,赵孝骞见堂内静立二人,一男一女。 男子大约三十多岁,容貌与苏轼有几分相似,眉宇间透着跟苏轼同样的狷狂之气。 女子大约也是三十来岁,穿着湖绿色的窄袖裙裾,五官容貌清秀灵动,但肤色却带着几分不健康的蜡黄。 见赵孝骞入堂,男子与女子上前行礼。 苏轼笑着介绍。 “这是吾儿苏迈,元丰四年进士第,本是河间县令,去年章惇拜相,吾儿被罢职归乡赋闲,说来也是受我牵累……” 苏轼说着,望向女子,眼中顿时露出一抹柔色:“这位,是我妾室王朝云,被贬谪这些年,是她无怨无悔留在身边侍奉,若是没有她,这些年老夫怕是撑不下去。” 赵孝骞顿时一惊。 这位虽是女子,可也是历史名人啊。 急忙上前还了一礼,赵孝骞道:“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赵子安拜见嫂夫人。” 苏轼两眼一亮:“你听说过这句诗?” 赵孝骞笑道:“这首诗是苏学士为嫂夫人而作,天下皆知,我自然也知。” 王朝云本是西湖歌女,苏轼当年被贬杭州通判时,与友人游西湖与她初识,当时便作了这首诗,看似描绘西湖风光,实则这首诗是在赞美王朝云。 赵孝骞笑道:“子瞻先生的文采,让人不得不佩服,明明是表达爱慕和求偶的诗句,随手一写便是传颂千古的不朽之作。” “今日有幸得见嫂夫人玉面,方知子瞻先生诗无虚言,嫂夫人果真天生丽姿,纵是西子复生,恐怕亦不如嫂夫人甚也。” “嫂夫人才貌双绝,但愚弟更敬重的是嫂夫人这些年不离不弃侍奉子瞻先生,祸福患难,同林同命,得嫂夫人一知己,说实话,是子瞻先生之幸。” 王朝云被赵孝骞一通夸赞羞红了脸,蜡黄的脸色泛起几分红润。 “郡公谬赞了,朝云不过凡俗女子,能侍奉我家官人已是三生之福,是我应当应分的,哪里值得夸赞。” 赵孝骞急忙道:“嫂夫人还请换个称呼,不如与子瞻子由先生一样,直唤我‘子安’便可。” 苏轼却满面红光,男人的通病就是,被别人当面夸自己的女人,简直比夸自己还得意。 “老夫与子安素未谋面,却不知子安知我甚深,连朝云你都知道,子安你还知道什么?” 赵孝骞笑道:“我还知道子瞻先生有一肚子的不合时宜。” 王朝云闻言噗嗤一笑,柔情款款地看了苏轼一眼,垂头掩嘴轻笑。 这句话也很有名,正是王朝云曾经对苏轼说的。 苏轼却大为惊奇,看着苏辙道:“世间知我者,以前唯朝云,今后却有赵子安,难怪年纪轻轻却已是栋梁显赫,子安果真心窍玲珑,前程不可限量。” 随即苏轼又望向王朝云,神情布满得意之色:“老夫一生为官,命途多舛,唯得朝云此女,算是老天对我的补偿吧。” 王朝云愈发不好意思,红着脸娇羞不胜。 赵孝骞咂了咂嘴,总感觉画风有点不对了。 你们这是把狗骗进门,当着狗的面玩命地塞狗粮啊。 我堂堂郡公,亲王世子,受得了这委屈? 秀恩爱是吧? 转头看着王朝云,赵孝骞正色道:“良禽择木而栖,愚弟以为,嫂夫人跟着子瞻先生怕是没前途了,不如换个人家试试?愚弟不才,恰好认识一位中年鳏夫,模样比子瞻先生更端正几分……” 话没说完,苏轼勃然大怒:“你,你……竖子混账!朝云,莫听他的,快快回屋去,以后见到此子万莫理会!” 王朝云笑不可抑,但还是听话地行了一礼,转身边笑边跑回了后院厢房。 堂内苏辙和苏迈亦大笑起来,苏轼却眼神不善地瞪着赵孝骞。 “哈哈,好了好了,开个玩笑,子瞻先生莫介意,我这人毛病多,常常管不住嘴,子瞻先生以后慢慢会习惯的。”赵孝骞劝慰道。 苏轼愈发怒不可遏,你管不住嘴的毛病,自己不知道改改,却要我以后慢慢习惯?这是什么道理? 赵孝骞坚定地微笑,就像吃甜豆腐脑一样,改不了一点。 苏府设宴,主题当然是“宴”,意思就是有饭有菜招待,不能站在堂内干聊。 苏辙当即命下人设宴,很快,饭菜端了上来,满堂生香。 赵孝骞情不自禁地吸了吸鼻子,露出惊讶之色。 难得在大宋看到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看菜肴的色香,似乎并不输自己亲手做的。 在座的都熟人,也都是不拘小节的文人雅士,赵孝骞自然不必讲究什么宾主礼仪,菜端上来抄起筷子便尝。 一道生炒紫瓜,也就是茄子,入口软绵即化,咸淡适宜。 一道重油重咸的猪耳尖,煮熟生焯后凉拌,正是下酒绝配。 一道萝卜炖羊肉,火候正好,完全没有膻味…… 等等!这菜咋这么眼熟? 赵孝骞一拍大腿,这不我的手艺吗? “子瞻先生,太无耻了吧?我需要一个完美的解释。”赵孝骞指着萝卜炖羊肉道。 苏轼却完全没有羞愧之色,昂首挺胸道:“没错,是老夫模仿你的手法做的,味道一点不差。” “盗版!侵权!我要报官!” 苏轼嗤笑:“跳脚也没用,老夫觉得好吃,就用了,怎样?” “佳肴如文章诗词,既然做出来了,便不怕被人知道,天下人都争相模仿传颂你的文章诗词,是一种荣耀,烹菜亦是如此,大家都模仿你的做法,说明你做得好吃,是对你的肯定。” “夸你呢,你还不识抬举。”苏轼翻着白眼道。 这个解释果然完美,赵孝骞都被搞懵了。 “如此说来,我应该对你说声……谢谢?”赵孝骞不确定地道。 苏轼潇洒地挥袖一笑:“不必客气,以后多交流。” (本章完) 第293章 苏氏兄弟 第293章 苏氏兄弟 剽窃者,人恒剽之。 赵半阙剽了前人那么多诗词,现在被苏轼剽了一道菜又如何? 除了自认报应,还能如何? 难道把苏轼送进冰井务问罪吗? 挟了一块羊肉入嘴,赵孝骞点了点头。 味道不错,跟自己做的几乎没有差别,不得不承认,老苏是个天才,作诗词天才,做菜也是天才,赵孝骞的手艺,他看一眼就学会了。 有的人天生就比别人优秀,如果能接受这个真理,那么面对人世间其他的不公的时候,或许能宽慰自己几分。 今日的菜肴全是苏轼亲手做的,味道很好。 据说苏轼是个资深吃货,无论被贬谪到任何地方,都能第一时间发现当地的美食,并勤加研究,精益求精。 仕途失意后,他是真把美食当成第二事业了,这年头若有直播的话,这货绝对是个探店大网红,而且是非常正直的那种,店家偷偷塞红包求美言都没用。 桌上三人,大约四五个菜,说是苏辙府上设宴,其实更像一顿家宴。 席间没有杯觥交错,没有应酬客套,三人一人一碗米饭,各自埋头干饭,谁都没工夫闲聊。 这顿饭赵孝骞吃得很舒服,不仅是味蕾上的舒服,更舒服的是心理。 他喜欢这种轻松融洽的用餐氛围,不把自己当外人,当然,或许兄弟俩也没把自己当人。 吃完饭,苏轼居然盘起腿坐在桌边,当着赵孝骞的面用牙签剔牙,那龇牙咧嘴的模样,谁敢信这位是大宋文坛第一人? 真应该请那些愿意自荐枕席的青楼魁娘子们来看看,看看苏轼现在的模样,这个面目狰狞的六十岁老头儿要睡她们,就问她们还愿意不。 见赵孝骞搁下筷子,苏轼挑挑眉:“子安贤弟饱矣?” 赵孝骞点头:“饱了。” “味道如何?”苏轼眯着眼笑。 “已有我七分功底了。”赵孝骞实话实说。 “哎?”苏轼愣了一下,起身就要跟他吵架,说到做菜,俩人谁也不服谁。 刚抬起屁股,被苏辙眼疾手快拽住,然后重重摁了回去。 “兄长,不可无礼。”苏辙满脸无奈地道。 有这么个兄长,实在是苏辙的福气,苏辙这辈子没干别的,活着的使命就是为兄长求情,背锅,挨揍…… 如果你想飞,伤痛我背。 今日家宴,无酒。 饭后饮茶,苏辙命下人端来一套茶具。 这套茶具也眼熟,是赵孝骞送的。 当初弄出炒茶后,赵孝骞特意在烧瓷的窑口特意定制了一批茶具,然后送给了全城的权贵亲朋,就是为了培养权贵们喝茶的习惯。 有了好习惯,才会上瘾,才会消费。 苏辙的府上也送了一套,炒茶这东西,在上了年纪的群体里很受欢迎,如今苏辙也已养成了饭后饮茶的习惯。 茶具上桌,苏辙作为主人亲自泡茶,手法没那么里胡哨,胜在朴实无华。 中规中矩地泡好后,分斟在三只茶盏里,苏辙笑吟吟地示意赵孝骞尝尝。 三人浅啜了一口,苏轼露出满足的表情,长呼出一口气。 “说来子安的名声,确实是名满天下了,老夫远在惠州都听说了子安的事迹,尤其是宋夏之战,哈哈,太解气了!”苏轼开心地大笑。 “西夏称臣,割六城千里之地,还破了敌人的都城,子安之功业,大宋立国以来绝无仅有。” “闻知汴京捷报那日,老夫在惠州喝得酩酊大醉,那时就在想,这位赵子安究竟是何等英雄人物,若老夫能归京,必须要见一见。” 苏轼捋须,目光欣赏地看着赵孝骞。 赵孝骞笑道:“谁知见面不如闻名,这个赵子安实在太无礼,刚见面就差点把苏学士摁进粪……” 话没说完,苏轼大声咳嗽起来,面红耳赤地瞪着他:“莫说这腌臜事,刚吃过饭呢。” 随即苏轼叹道:“大宋积弱百年,幸得子安这般英雄砥柱人物力挽国势,否则强邻在侧,大宋君臣子民命运如何,实在很难说。” “我等皆老朽,时日无多,子安却正是年少,大有可为。老夫且问你,未来许多年后,以我大宋之国力,能否收复燕云十六州?” 苏轼说完后,苏辙也望向赵孝骞,显然兄弟俩对这个问题都很关注。 赵孝骞沉默片刻,缓缓道:“‘未来许多年’,这句话不对……” “我虽年少,但也等不了许多年,如果宋夏之战是大宋的立威之战,那么收复燕云十六州,便是大宋的强国之战,而且越快越好。” “辽国不会给大宋留太多时间发展,他们已经警觉了。如今宋辽边境风云诡谲,见识了大宋的火器后,辽国已然蠢蠢欲动,显然是不打算遵守澶渊之盟了。” 赵孝骞看着兄弟俩,笑道:“二位努力多活几年,就会亲眼看到燕云十六州回归我大宋,这块地盘不收回来,大宋必有亡国之忧。” 苏辙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直起身子道:“官家上次给你四道封赏,其中一道是知真定府,莫非……” 赵孝骞笑着点头,到底是当过副宰相的人,有些事情一想就通。 苏辙和苏轼迅速对视一眼,苏辙喜道:“若子安真能实领真定府,以子安之才,想必拿回燕云十六州有希望吧?” 赵孝骞苦笑道:“只能说尽力,两位当知拿回燕云十六州有多难,我若欲取之,官家和朝廷必须给我足够的支持,汴京朝堂不能有人掣肘,否则事必败。” 苏轼深吸了口气,道:“老夫虽位卑言轻,唯只民间文人士子心中尚有几分薄面。若子安牧真定府,老夫定竭尽所能,让天下文人士子为子安摇旗呐喊,令朝堂欲掣肘子安的诸公有所忌惮。” 赵孝骞深深地注视苏轼。 在他的印象里,苏轼是个命途多舛的纯粹文人,却没想到苏轼竟如此关心国家大事。 想想也合理,若对国事不关心,他又怎会作出那些经典传世的豪放词。 位卑言轻,热血未凉。 这位一生时光都被内耗所误的老人,他的目光仍然坚定地望向国境之外。 赵孝骞突然明白为何天下文人士子皆以苏轼为偶像。 大宋嘉佑二年科考龙虎榜,一位名叫张载与苏轼是同榜进士,张载说出了著名的横渠四句,一言出,惊天下。 后来的读书人,有的人把它当做标榜自己的口号,但也有人真正将这四句当作毕生的目标和事业。 苏轼,无疑是后者。 踏入官场后,大多数时候他都在被贬谪的路上,一生仿佛被命运诅咒,跌落谷底永难翻身。 经历过黑暗的人,却仍然相信光明,心中仍装着家国天下。 这才是读书人应该有的样子。 赵孝骞突然觉得,苏轼这样的人,真的不该被一再打击了,无关新党旧党,至少他纯粹,且正直。 (本章完) 第294章 渐浮水面 第294章 渐浮水面 华夏历史上最神奇的榜单,莫过于大宋嘉佑二年的科考取士。 那张榜单可以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上榜进士皆当今名士,大多都是青史留名的牛人。其中就包括苏轼,章惇,张载等。 赵孝骞与章惇和苏轼都打过交道,但从本心来说,赵孝骞喜欢跟苏轼来往,不大喜欢章惇。 以前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对章惇有成见,直到今日赵孝骞想通了。 不是成见,而是章惇和苏轼确实不同。 苏轼经历了黑暗,仍然相信光明,他是纯粹的文人,不掺一丝杂质。 而章惇,同样也经历了黑暗,但他选择与黑暗融为一体,整个人也黑化了,做事越来越不择手段。 如此迥异的二人,谁更适合当朋友,谁更适合当敌人? 苏府家宴已毕,赵孝骞起身告辞。 苏轼打了个呵欠,随意地挥了挥手,也不提相送,起身便回后院休憩去了。 苏辙对兄长的做派自是无奈,朝赵孝骞苦笑连连,兄长这性格太过狷狂不羁,就连寻常的礼节也是潦草随意,常常因此而得罪人。 赵孝骞却不以为意地笑笑。 那是苏轼耶,这狷狂不羁的模样才叫合理好吗。 他若是遵守世俗礼仪的人,怎么会干出“怀民亦未寝”的缺德事? 想象一下当时的画面,精神奕奕的夜猫子苏轼,拉着一脸想死的张怀民,强行在庭院里散步,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张怀民也是好脾气,换了赵孝骞的话,一定把苏轼的屎都打出来,文坛领袖的名头都救不了他。 苏辙亲自将赵孝骞送出府门,直到赵孝骞快上马车时,苏辙表情迟疑,几番欲言又止。 赵孝骞看出来了,不由大笑。 “我就说这顿饭不白吃吧,子由先生,此时令兄不在,有什么话快说,莫矫情了。” 苏辙苦笑两声,叹道:“为兄长,终究有操不完的心呀。” “子瞻先生怎么了?” 苏辙犹豫了一下,道:“老夫非徇私之人,实在是……家兄这些年不断被贬谪,如今被召回汴京,据说还要贬谪他,家兄年已六十许,实在受不得颠沛奔波了,老夫的意思是……” 话没说完,苏辙的老脸已有些泛红,大约他很少求人办私事,此刻实在有些张不开嘴。 赵孝骞笑了:“想要我帮忙,最好将子瞻先生留在汴京任京官?” 苏辙急忙点头:“纵是官卑无权也罢,这把年纪了,还求个甚,图个平安寿终就好。” 赵孝骞想了想,道:“不敢打包票,我尽力而为……” 顿了顿,赵孝骞又道:“我比二位年幼数十载,有些话本不该我来说……” 苏辙道:“子安有话直说无妨,老夫承你救命之恩未报,你我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赵孝骞迅速朝府门内看了一眼,道:“子瞻先生受世人追崇敬仰,回京后应酬交际甚多,本是无可厚非,但……多少还是收敛一点吧,汴京城盯着他的人可不少,太过高调未必不是取祸之道。” 苏辙沉默半晌,叹道:“其实老夫也劝过,无奈兄长那性子……还有就是,很多故人登门邀宴,当年情分不减,兄长也无法拒绝。” 赵孝骞笑道:“兴许是我杞人忧天,刚才不过是善意提醒一下,子由先生莫怪。” 说完赵孝骞行礼告辞,转身上了马车。 ………… 南薰门外,玉津园。 一身素色裙装的袅袅进了园子,走进一片密林中。 刚踏入密林,袅袅只觉后背有些凉意,回头望去,却什么都没发现。 袅袅疑惑地转身,一双远山般的秀气黛眉微微一蹙。 最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仔细查探后又什么都没发现,这种感觉令她感到有些心慌。 大白天里,密林内却一片昏暗,巴掌宽的树叶层层迭迭,遮住了炽热刺眼的阳光,只能勉强看清脚下曲折崎岖的山径。 一道人影毫无预兆地闪现在袅袅的面前,袅袅吓了一跳,容失色地抬眸望去。 面前突然出现的是一位年轻的素衣男子,尽管光线昏暗,但袅袅还是看清了他的脸庞。 于是袅袅急忙盈盈屈身行礼。 年轻男子容貌很平凡,五官几乎没有任何特色,哪怕是与人见了三五次面,能记住他容貌的人也不多。 但袅袅却在他面前显得分外惶恐,俏丽的脸蛋上不再有一丝勾人的媚态,而是一脸敬畏甚至惧怕。 年轻男子盯着袅袅,良久,嘴里迸出一句话:“要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袅袅垂头道:“没有,赵孝骞此人非常警觉,我试探过几次,都被他避开了话题,或是答非所问,怕引他怀疑,我不敢多问。” 年轻男子哼了一声,道:“也就是说,你没把事情办好,是这意思么?” 袅袅眼中的惶恐之色更深,咬牙道:“是。” 男子冷哼道:“来汴京大半年了,你却一无所获,上面已对你很不满,我临来之前,上面吩咐要给你一个教训……” 袅袅脸色苍白,赫然抬头,还没等她反应,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来,袅袅白皙俏丽的脸蛋上顿时挨了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密林内莫名惊起一群鸟雀。 这记巴掌下手很重,袅袅的嘴角被扇出了血,可她仍一动也不敢动,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事情没完,上面交代的教训,不是一记巴掌就能糊弄过去的。 于是男子又道:“你转过身去。” 袅袅浑身轻颤,还是乖乖地转身背对着男子。 男子不知从何处取来一根鞭子,突然狠狠朝袅袅的后背抽下。 一下又一下,袅袅疼得眼泪直流,可她还是不敢动,甚至连呼痛声都不敢发出。 抽了十记鞭子后,袅袅的后背已是皮开肉绽,模样甚为惨烈。 男子这才收手,随手从身后取出一件披风扔给她,道:“遮住后背的伤,袅袅,你莫怪我,都是上面的吩咐,我不敢不从。” 袅袅痛得浑身发抖,但仍垂睑平静地道:“是袅袅办事不利,理该受罚。” 年轻男子嗯了一声,语气依旧冰冷:“动作要抓紧了,上面已无耐心再等下去,必须尽快弄到宋人火器的机密。” “宋夏之战后,我大辽朝堂君臣对战果深感震惊,朝堂一致认为宋人的火器是此战获胜的关键,若不能尽快弄到火器机密,我大辽天子寝食难安……” “世间唯一对火器知之甚深者,只有赵孝骞,袅袅,为了辽国长治,国祚绵长,你必须快想办法从赵孝骞身上挖出机密。” 袅袅垂睑道:“是,我定尽快办妥。” 男子亦知抽一鞭子再给颗甜枣的道理,于是又勉强笑了笑,道:“此事若成,大辽天子定赐你黄金美玉,草场部落和牛羊,而你,从此以后便是自由身,天下随处可去。” 袅袅的表情一直很平静,黄金美玉牛羊等等许诺,都没能令她的表情有丝毫的变化。 唯独男子提到“自由身”的时候,袅袅的眼中闪过一道希冀的光芒,随即迅速黯淡下来。 (本章完) 第295章 意料之中 第295章 意料之中 袅袅来自辽国。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从她有记忆开始,她便生活在辽国一个偏远的宅子里,和许多同龄的孩子一样,每日接受严苛的训练。 训练的内容很复杂,有技击,有刺杀,有拷问,还有宋人的文章诗词和歌舞。 从小到大,袅袅便是这般度过,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只有恶狠狠的教头,和毫无温度的集体。 她与同龄的孩子不是朋友,而是互相竞争的关系,像被关在土罐里的毒虫,养蛊一般厮杀,主人只需要最后一个活下来的。 袅袅最后活下来了,她的美色,她的才艺,还有她冷静沉稳的心性,终究决定了她是最后的生存者。 然后她便被送到了大宋。 在大宋,已经有人为她准备好了户籍和亲人,她的来龙去脉一切皆可查,后来顺理成章的,她的亲人被安排去世了,家道被安排破落了,她也被安排卖身进了青楼,成了魁娘子。 皇城司查不到她身世的疑点,因为已经死无对证,而且从小到大都有明明白白的生活痕迹。 而她自从进了青楼,也就意味着她这枚棋子正式生效。 醉阴的姜妙仙刚被赵孝骞赎身,魁娘子的位置刚空出来,袅袅便立马补了上去。 赵孝骞与袅袅在青楼相遇,偏就那么巧合,袅袅突然脚下一崴,撞向赵孝骞,二人从此相识。 而袅袅出现在赵孝骞的生命里,恰好是当初赵孝骞邀请辽国使团城外秋猎之后,那时大宋的燧发枪公然出现在辽国使团的视线中,辽国朝堂君臣一片震惊。 天下哪有那么巧合的事。 巧合太多,往往便意味着人为的痕迹。这也是赵孝骞为何突然怀疑袅袅的原因之一。 猜疑与爱情不一样,它不可能毫无来由地产生的。 此刻袅袅的后背火辣辣地痛,数不清后背已有多少道鞭痕,袅袅只是咬牙默默地承受。 这样的体罚,她从小挨到大,早已习惯了。 眼前的年轻男子,其实袅袅也不熟,她只知道自己必须听他的,辽国布在大宋的眼线如同一张网,她不过是这张网上其中的一根线而已。 “一个月内,必须得到宋国火器的机密,不论任何手段。” 男子冷声命令道:“宋国皇帝已封赵孝骞为知真定府,或许不久以后,赵孝骞将会出京赴任,对我大辽来说,这可不是好消息。” “必须赶在赵孝骞出京之前,弄到火器的机密,我大辽才有与宋国在边境抗衡的底气。” “如若一个月内办不成,袅袅,你我都活不了,明白吗?”男子厉声喝道。 袅袅抿唇,垂头道:“明白了。” 男子嗯了一声,然后四下环视一圈,身形一闪,钻进了茂密的树林里消失不见。 袅袅仍站在原地,一双媚若桃李的美眸此刻却冰冷刺骨,死死地盯着男子消失的方向。 良久,袅袅叹了口气,从另一个方向消失。 ………… 赵孝骞这几日很忙。 每天被苏轼拽着到处闲逛,寻找汴京城大街小巷的美食。 最初赵孝骞对苏轼的定位是偶像,文豪,诗人,那种带着高傲和高冷,傲娇地注视天下苍生的形象。 与苏轼熟悉后,赵孝骞果断给他换了个标签。 这位偶像根本就是个吃货,人来疯,老年逗比。 整天拉着赵孝骞到处找美食,对吃这方面尤为关注,口腹之欲简直丧心病狂。 短短数日,苏轼强行拉着赵孝骞逛遍了全城,稍微有点名气的美食他都没放过。 偏偏这货还不挑食,但凡口碑稍好一点的店,他都千方百计打听到,然后果断拉着赵孝骞进店试吃。 赵孝骞快崩溃了,他虽然也很讲究美食,但绝不至于如此令人发指,尤其是大街小巷的到处跑,人都快累死了,活了两辈子,他陪女人逛街都没如此辛苦过。 可是,谁叫他是苏轼呢,赵孝骞只能忍了。 不过苏轼邀请他参与的宴会,赵孝骞还是果断拒绝了。 上次提醒苏辙的话,或许苏辙听进去了,但苏轼肯定没当回事。 这几日苏轼白天拉着赵孝骞寻找美食,晚上仍一如既往地跟文人故交们聚会饮宴,完全不在乎别人如何看他。 或许在苏轼的眼里,他不过是一个被贬谪的官员,与曾经的故交见面饮宴,算不得多大的事。 或许在他的认知里,大宋还是那个宽松的政治环境,朝堂上纵是与政敌翻脸,也不过是被贬谪千里,断不会要人性命。 可惜,苏轼久未回京,他的认知已落伍了。 如今的朝堂,新党当政,黑化的章惇雄视庙堂,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宽松的讲究君子政治的大宋朝堂了。 回京后的苏轼频频与昔日的旧党故交们聚会,终于惹出了麻烦。 当天夜里,魏节来到楚王府,向赵孝骞禀报了一件事。 御史中丞黄履,侍御史来之邵,中书舍人林希,三人密谋参劾苏轼,罪名是聚党谋私,谤君欺名。 皇城司主要的职能是监察百官,尤其是汴京城里的百官,理论上,京城所有的权贵官员都在皇城司监察名单上。 所以皇城司能探知如此隐秘的消息,赵孝骞并不奇怪,三人密谋参劾苏轼,他也不奇怪。 都在意料之中,苏轼回京后的种种作为,确实有些高调了。 不过密谋参劾苏轼的人,倒是令赵孝骞有些意外。 御史中丞,这官儿可不小,据说这位名叫黄履的御史中丞,也是章惇亲手提拔上来的。 新党当政,章惇拜相,赵煦欲以新党取代旧党,朝中空置许多官职下来,章惇本来就有权力组建新的内阁。 御史台的一把手亲自参劾,也就苏轼有这个面子,值得一把手亲自出手了。 可以想象的是,御史中丞亲自上疏,可见奏疏的分量有多重。 奏疏一旦递上去,无论是新党党羽,还是意欲攀附的官员,都会纷纷上疏附和。 苏轼纵是有文坛领袖的光环护身,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 文坛与庙堂,完全是两个世界,新旧两党之争本就是你死我活,章惇若真决定对苏轼下死手,以苏轼的地位和官职,是不可能轻松免罪的。 听完魏节的禀报,赵孝骞神情渐渐凝重。 这道坎儿有点深,苏轼怕是不容易过。 知道当年章惇与苏轼的私人恩怨后,赵孝骞就一直在猜测,猜章惇会不会对苏轼动手。 此刻他终于得到了答案。 黑化的老章终究还是下手了,他不会轻易放过苏轼。 或许朝廷召苏轼回京,本就是阴谋的开始。 拜相掌权之后的章惇,要用手中的权力了结当年的恩怨。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消息确认了?是章惇授意的吗?”赵孝骞问道。 魏节摇头:“不确定是不是章相公授意,但黄履,来之邵,林希三人,皆是去年由章相公提拔上来的,下官猜测,应该与章相公脱不了干系。”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这老货,对旧党如此赶尽杀绝,他是真不打算给自己留一点退路啊,将来告老还乡时,就不怕莫名其妙死在路上吗?” 魏节迟疑了一下,道:“郡公难道打算插手此事吗?这三人在朝堂的分量,还有背后的章相公,郡公若插手救苏轼,恐怕会与章相公甚至所有的新党官员结恶。” (本章完) 第296章 子安未寝 第296章 子安未寝 赵孝骞从来不觉得自己头铁,敢无缘无故招惹章惇。 事实上真正与章惇发生冲突,都是逼不得已的情况下。 第一次是营救苏辙,第二次是拿问周秩。 章惇感觉惹不起赵孝骞,赵孝骞又何尝惹得起章惇,人家可是当朝宰相,皇帝之下就他最大,货真价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所以当初章惇主动登门,以含蓄的方式服软,顺便还以含蓄的方式与赵孝骞约定了井水不犯河水的协议,赵孝骞当时是欣然接受的。 既然大家互相破不了招儿,不如相忘于江湖。 可是这一次,章惇要对苏轼下手,赵孝骞终究还是为难了。 新党旧党的立场就不说了,赵孝骞的立场本就模糊得很。 然而,那人是苏轼啊。 上辈子朗读并背诵他那么多诗词,同学同事的聚会上,用他的诗词装了不少逼,这一世活生生的有了交情,难道眼睁睁看着这位大文豪大诗人双手抱头挨揍? 苏轼在赵孝骞眼里,终究仍带着偶像的光环,而且苏轼这个人性格豁达洒脱,不拘小节,相处下来很难让人反感。 所以,救不救苏轼? 赵孝骞确实有点犹豫了,毕竟如果自己出手救他,便意味着再次与章惇为敌,甚至是与所有的新党官员为敌。 魏节的话,赵孝骞也听进去了。 这位属下的意思很明确,希望赵孝骞袖手旁观,没必要为了苏轼一人而与天下为敌,太中二了。 “你回去吧,我再想想……”赵孝骞叹息道。 魏节犹豫了一下,道:“郡公。下官有句话,想了想还是要说。” “举凡成大事者,首先当惜身,不立危墙之下,下官知道郡公与苏轼私交甚笃,但私交归私交,人生立世,多少还是要顾及一下利弊,下官实在不希望郡公因此而身陷风暴之中,而被千夫所指。” 赵孝骞沉默片刻,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的话,我记住了。老魏,抛开你我上下级关系不说,至少你和我都是彼此把对方当作朋友的,我知道你刚才的话不是对上官说的,而是对朋友说的。” 魏节笑了:“郡公懂我,虽死无憾。下官的劝说只是个人愚见,如果郡公还是选择救苏轼,下官仍愿为郡公的马前卒,在所不辞。” 二人相视一笑,真正的朋友之间肉麻的话不必多说,一个眼神便已肝胆相照。 ………… 黄履等三人的密谋仍在酝酿之中。 三人自己也很清楚,如果联名上疏,分量会有多重。 所以,他们要扳倒的人不止是苏轼,还有一大批旧党官员。 朝廷新政推行并不顺利,数十年来,几番更易法度,从新法到旧法,又换回新法,朝令夕改的恶果已经呈现出来。 那就是朝廷的威望渐失,章惇继承王安石的遗志推行新法,到了地方上有些推不下去,被地方乡绅宗族甚至官员阳奉阴违,新政的效果并不理想。 这种情况下,章惇愈发心急,亟待加快节奏清除朝中旧党官员,使之政令通畅无阻。 而参劾苏轼,便是由点及面,扳倒一大批旧党官员的良机。 章惇在解决与苏轼的私人恩怨的同时,还打算上升到朝堂势力的高度,以苏轼为导火索,清除掉一批旧党。 夜里,赵孝骞已睡下,最近被苏轼满大街拽着跑,实在有些累了,这几日家里的三个婆娘都没精力喂饱,天黑就睡下了。 半夜子时,一阵小心翼翼却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赵孝骞。 睁开迷迷糊糊的双眼,旁边的狄莹也醒了,赵孝骞眉头一掀便要发怒,门外的丫鬟却颤声禀报,苏轼苏学士深夜来访,坚持一定要叫醒赵孝骞。 夫妻俩被吵醒,心里都窝着火儿,赵孝骞反应过来后,心中却陡然一沉。 大半夜的,苏轼突然来访,定有重要的事,莫非黄履等人已经发动了? 急忙穿戴好衣裳,赵孝骞匆忙出了院子。 王府前庭内,苏轼站在院子里仰头赏月,身形有些踉跄。 见赵孝骞神情凝重快步走来,苏轼转身哈哈大笑。 “老夫就知道,子安亦未寝……” 赵孝骞和旁边的王府管家下人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子瞻先生这是……?”赵孝骞试探着问道。 苏轼一把拽住赵孝骞的胳膊就往外走,道:“州桥夜市,有一家做鹿肉的特别好吃,子安与我同往!” 赵孝骞惊愕道:“子瞻先生深夜来此,就为了这个?” 苏轼一脸无辜:“天下美食不可辜负,子安与老夫是忘年挚友,当然要与尔同享。” 赵孝骞:“…………” 当年击中张怀民的子弹,如今再次正中赵孝骞的眉心。 大半夜的跑来叫醒他,就为了出去吃宵夜,你咋还不食物中毒呢? 旁边的王府管家和下人们也是目瞪口呆。 苏轼的名气他们也是如雷贯耳,然而实在没想到这位文坛领袖居然是个疯批,大半夜跑来叫醒世子,同时也惊动了王府的下人们,大家都以为发生了大事,结果…… 你多冒昧啊! 管家和下人们纷纷望向赵孝骞,眼神热烈且期待。 世子的脾气向来不算好,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世子应该抄起离他最近的冷兵器,然后狠狠打断苏轼的狗腿…… 管你什么大文豪,什么领袖,吵醒世子就是罪大恶极。 于是,王府前庭内,赵孝骞与苏轼沉默对视,旁边的下人们眼神充满了鼓励。 打死他,快特么打死他! 良久,赵孝骞突然叹了口气,无奈地道:“是的,子安亦未寝,就等你来叫我出门吃……嗯,吃啥来着?” 苏轼顿时精神一振:“州桥的一家鹿肉。” “对,吃州桥那家特么的鹿肉!”赵孝骞咬牙道。 苏轼哈哈一笑,不客气地勾住赵孝骞的肩膀:“老夫没看错人,子安果然是老夫的忘年知己!” 赵孝骞如同行尸走肉般跟着苏轼往外走,眼神麻木像条死鱼。 我也没看错你,你果然是个疯批。 出了王府大门,赵孝骞吸了吸鼻子,苏轼身上有一股浓浓的酒味,显然是刚喝了酒过来的。 这特么就更冒昧了,明日苏轼酒醒后若是断了片儿,恐怕都不记得半夜叫醒他这件事,赵孝骞的睡眠和人情都落了空。 想到这里,赵孝骞小心翼翼地问道:“子瞻先生,你还认识我是谁么?” 苏轼瞥了他一眼:“子安说什么胡话?莫非你醉了?” 赵孝骞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随即问道:“州桥那家吃鹿肉的店在何处?我让下人准备马车……” 苏轼身形一晃,打了个酒嗝儿,愕然道:“什……什么鹿肉?哪里来的鹿肉?老夫有点困,想睡了……” 赵孝骞:“…………” 我特么! 什么偶像,什么大文豪,惯你臭毛病! 赵孝骞气坏了,当即便蹲下身,狠狠一记扫堂腿,苏轼哎呀一声,轰然倒地,脸趴在地上哀哀呻吟。 解气了,赵孝骞起身,一脸关切地上前扶起苏轼。 “子瞻先生怎么了?怎就如此不小心呢……” 苏轼被摔得七荤八素,踉跄着起身,努力睁开醺然的双眼,指着赵孝骞道:“刚才难道不是你……” “我什么我,我什么都没干,就见子瞻先生不小心自己绊倒了。” 见赵孝骞一脸正色且不容置疑,苏轼也迷糊了:“是……是吗?” “当然是,子瞻先生看着我的眼睛……我拿我亲爹二十年单身发誓,刚才就是你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本章完) 第297章 人生如梦 第297章 人生如梦 酒品好的话,逗一逗喝醉的人还是很有意思的。 苏轼的酒品显然不错,喝多了不喊不叫,不打人不骂人,就是有点亢奋有点癫。 从地上起身,苏轼揉着发痛的膝盖,狐疑地看了看王府门前平坦的地面。 “子瞻先生不是困了吗?愚弟给你安排屋子睡下……”赵孝骞柔声道。 苏轼一怔,愕然道:“如此良宵月夜,谁说我困了?” 赵孝骞亦愕然:“你刚才不是说……” “说什么说!走,随我去……嗯?老夫打算作甚来着?”苏轼瞪着眼睛看着夜空的满月,眼神无比清澈。 赵孝骞叹了口气,提醒道:“鹿肉?” 苏轼一拍大腿:“……大半夜吃鹿肉,你疯了吗?” 赵孝骞:“…………” 也就偶像光环救了他吧,不然以赵孝骞的脾气,这会儿苏轼该挂在王府门外,被鞭子抽得吱哇乱叫。 “不睡又不吃鹿肉,你想干啥?”赵孝骞无奈地问道。 苏轼拽住他的胳膊便走:“良夜,圆月,夏风,知己……当然与君痛饮尔,不然岂不是辜负这夜色,大罪也。” 扶着苏轼上了马车,陈守与一众禁军跟随护卫,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州桥。 汴京的夜市文化也算大宋的一大特色,真有开到天亮的店铺,尤其是州桥附近,更是处处灯火通明。 此时已是子夜,大街上仍然人潮涌动,无数百姓甚至官员都坐在店铺里吃宵夜,旁边的汴河中央,几艘画舫上歌舞不休,依稀可见画舫上的富家公子和权贵们正与歌舞妓们寻欢作乐。 赵孝骞木然地看着身边的繁华景象,暗暗叹气。 这群人明天都不上班的吗?现在已是子时后,凌晨一点多了,居然还玩得如此嗨皮。 苏轼下了马车,左右打量一番,突然指着汴河中间的画舫,道:“租一艘画舫,老夫与子安游河饮酒,如何?” “不如何!”赵孝骞果断拒绝。 这货现在已是七八分醉意,若是坐在船上,很难保证他会干出什么事来。 若是学李白醉后捞水中的月亮,赵孝骞就是第一责任人,而且对华夏历史犯了罪。 随便找了路边一间烧烤店,赵孝骞搀扶着苏轼坐了下来,二人点了一条烤羊腿,还有一坛米酒。 醉后的苏轼对吃仍然无比挑剔,尝了一口烤羊腿,顿时皱起了眉。 赵孝骞急忙道:“明日我亲自给子瞻先生烤羊腿,今晚且将就吧。” “老夫给你个面子。” “……谢谢啊。” 赵孝骞刚端杯准备敬酒,苏轼却突然将面前的羊腿抓起来,另一只手拎起酒坛便往外走。 “良宵难得,你我竟坐在店内饮酒,简直大煞风景!” 赵孝骞急忙跟了上去,只见苏轼拎着酒和肉,走到汴河边的一棵杨柳树下,随地盘腿一坐。 二人正面着静静流淌的汴河,听着河边草丛里的虫鸣,皎洁的月色投射在大地上,衬映出两道孤独的身影。 此时此景,果真多了几分诗情画意。 “来,子安,与老夫痛饮!”苏轼哈哈笑道。 拎起酒坛大灌一口,又将酒坛递给赵孝骞。 赵孝骞难得不嫌弃人,接过酒坛也灌了一口。 “好酒!”赵孝骞脱口赞道。 如此豪迈且有诗意的地方,就算酒再差,按规矩也要赞一声好酒的。 “一点也不好,这酒带了酸味,定是掌柜的往里掺了水,”苏轼幽幽地道:“我顶你个肺,呢个奸商……” “子安勿怪,老夫贬谪岭南惠州多年,当地口音已难改了。” 赵孝骞:“…………” 今晚无语好几次了,大哥你要不要这么反差? 你是诗人耶,而且是豪放派诗人,这个时候不吟诵几句经典词作,让今晚的饮酒成为一段千古佳话,反而嫌弃酒里掺了水…… “子瞻先生今晚心情不佳?”赵孝骞问道。 早在王府门口他就看出来了,苏轼今夜疯疯癫癫的举动,说是醉酒也罢,说是心情不好的宣泄也罢,这也是赵孝骞能忍他到现在的原因,换了别人在他面前疯疯癫癫,下场都不敢想。 苏轼扭头看着他,咧嘴一笑:“子安看出来了?” 赵孝骞叹道:“子瞻先生一肚子的不合时宜,你这样的人,心情一辈子都很难好起来。” 苏轼大笑:“果然是知己,交到你这位忘年朋友,老夫之幸也!” 随即苏轼突然道:“子安,老夫死期是否至矣?” 赵孝骞大吃一惊:“子瞻先生何出此言?” 苏轼自嘲地一笑:“朝廷召老夫回京,这些日子老夫呼朋唤友,与旧党官员频频饮宴聚会,席间痛骂当政,针砭时弊,章惇焉能容我?” “子瞻先生既然知道,为何还……” “为何还要与旧党官员来往,为何还要痛骂当政?”苏轼笑了,随即苦涩一叹,眼神里已失去了光芒:“因为老夫累了。” “熙宁四年,老夫上疏谏议新法弊病,王安石愤而指斥,老夫自请出京,直至今日,已有二十余年矣。” “这二十余年里,老夫不断被贬谪,后来身陷乌台诗案,元祐元年,朝廷重新起复司马光,废新而复旧,老夫被召还回京,任中书舍人,知制诰。” “老夫天真地以为朝廷废除了新法,天下终于安定,然而再看看旧党所为,为了打击新党不择手段,官员更是贪腐成风,鱼肉百姓,新党旧党,却如一丘之貉,朝堂仍旧乌烟瘴气。” “老夫愤而上疏,遂被旧党打压,呵!新党容不下我,旧党也容不下我,我这一生确是不合时宜,于是只能再次请调出京,接下来便是无休无止的被贬谪,地方越贬越偏远,日子越过越清贫……” 苏轼眼中已含泪,叹道:“老夫只想有个稳定清平的朝局,安安静静当官,为官家为天下苍生做点实事,为何竟被天下所不容,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这次被召回京,不出意外,朝廷仍会将我贬谪到更偏远的地方。子安,老夫实在已累极了,我今年已六十许,甲之年,时日无多,这次再被贬,无非是个客死他乡的下场。” “既如此,不如自寻死路,求个轰轰烈烈的死法吧,此生被功名所误,若死于功名之下,不亦快哉!” 赵孝骞终于理解了苏轼的做法。 最近苏轼的高调饮宴聚会,其实是他主动自求死路。 他对朝廷已彻底心灰意冷,这些年不断被贬谪,被排挤打压,当年的热血与理想,已在他的灵魂中死去,剩下这具残躯,早死晚死有何区别? 与其如秋叶般静美地死去,不如像扑火的飞蛾一样,死前留给世人一个闪亮的瞬间。 赵孝骞理解苏轼,将心比心,如果他是苏轼,恐怕也会选择这样的结局。 苏轼没有醉,他只是心死了。 半生风光,半生艰困,一个明明才华横溢,胸怀大志的人,一身才学未能报国惠民,却身陷内斗与排挤,一辈子像野狗一样被人赶来赶去。 心高气傲如苏轼者,已强忍了半生,接下来的余生,他已无法再忍了。 拎起酒坛,苏轼摇晃着站起身,看着面前汴河上倒映的明月,苏轼忽然大声吟诵。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哈哈!” 吟毕,苏轼仰头狂饮,眼泪顺着腮边流下。 (本章完) 第298章 苏轼之罪 第298章 苏轼之罪 苏轼是文豪,是诗人,是华夏数千年历史里为数不多的能让后人敬仰崇拜的人。 他只是不会做官而已。 反对新党,指斥旧党,看不得纷乱,见不得疾苦,六十岁的年纪,心思却干净纯洁得像个孩子。 这样的人,终不被世情所容。 浑浊的世界里,清澈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但凡他稍微懂一点官场世故,就不会反对新党的同时,又得罪了旧党。 这种事只有心思纯净的人才干得出来,而且无怨无悔。 赵孝骞坐在汴河边,安静地看着苏轼痛饮,然后哈哈狂笑,狂笑之后身躯渐渐佝偻下去,随即掩面痛哭,哭声越来越大,引得四周的路人纷纷侧目而视,对状若疯癫的苏轼指指点点,窃窃议论。 赵孝骞皱了皱眉,朝身后不远处护侍的陈守挥手示意。 陈守会意,领着禁卫将周围的围观人群赶开。 苏轼又哭又笑,许久之后,情绪终于宣泄,坐在汴河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发呆。 苏轼在看风景,赵孝骞在看他。 昨日魏节禀报,朝中已有人密谋参劾苏轼,若罪名成立,苏轼的结局可就不止是被贬谪那么简单,兴许会罢官,下狱,流放。 本来与章惇有过协议,彼此井水不犯河水,赵孝骞一直在犹豫该不该出手救苏轼。 毕竟章惇是宰相,赵孝骞不得不承认,这老匹夫确实不好惹。 此时此刻,看着泪流不止的苏轼,赵孝骞暗叹了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特么上辈子一定是朗读背诵全文时蒙混摸鱼,这辈子才遭了报应,不得不出手救全文的作者……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跨越时空,相隔两世也躲不了。 章相公啊,对不起了,我这是为了挽救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 这么牛逼的文豪诗人,如果死得太早了,后世的小朋友们如何愉快地朗读并背诵全文? “子瞻先生刚才说过,不可辜负良宵,此时竟对月痛哭,而忘了痛饮抒怀,岂不食言?”赵孝骞拎着酒坛朝苏轼示意。 苏轼一怔,终于洒脱一笑:“没错,岂可辜负良宵,做那儿女惺惺之态?老夫越活越回去了,子安,且与我痛饮!” 二人各自猛灌了一口酒,看着夜空的明月,同时开怀大笑。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赵孝骞眯眼喃喃诵道。 “子安喜欢柳三变的词?” “算不得喜欢,相比婉约,我更喜豪放,子瞻先生的词我就很喜欢,里面的人情豁达,潇洒不羁,还有思国忧民,都令我受益良多。” 苏轼却黯然道:“不过是书生意气,天真呓语罢了,一生所才徒留在纸张上,却未曾为社稷子民做过半点实事,纵是才华冠世又有何用?” “像子安这般少年英雄,直如冠军侯再世,率轻骑长驱直入,十九岁的年纪破敌都城,扬威域外,逼令敌国俯首称臣,签盟约得六城之地,长我华夏威风,这才是老夫梦寐以求的功业啊!” 赵孝骞笑了笑,道:“若有别的官职,可令子瞻先生一展所才,又不卷入新旧党争,子瞻先生可愿任之?” 苏轼一愣:“什么官职?” 赵孝骞摇摇头,却避而不答,只是注视着他的眼睛缓缓道:“子瞻先生,你的才华比你想象的更重要,它不仅是在大宋的历史上重要,整个华夏数千年春秋,你都是最璀璨的一个。” “所以,请你务必提振精神,重生意气,切勿自弃,而令华夏历史抱憾,令后人扼腕。” ………… 参劾苏轼的奏疏,虽迟但到。 第二天的朝会上,群臣终于发动了。 御史中丞黄履在朝会上出班,参劾宁远军节度副使苏轼勾结朋党,私聚谤君。 不仅参劾苏轼,黄履甚至列出了一长串名单,全都是近期与苏轼饮宴的宾客人员,人数不下百人,其中绝大多数皆是旧党官员,也有一些无官无职的文人名士。 这道奏疏的落款署名不仅仅是黄履,还有侍御史来之邵,中书舍人林希,以及刑部侍郎邢恕等。 这不是黄履的单人参劾,而是群臣的联名上疏。 朝会被这道奏疏震惊了,就连赵煦也被惊得半晌没回过神。 对苏轼的名声,作为官家的赵煦自然也是闻名已久,天子也是精读诗书的文人,只要是文人就不可能没读过苏轼的诗文。 抛开新党旧党的身份不提,赵煦对苏轼的才华还是非常喜爱的,宫中休闲饮酒之时,他也常令宫人吟唱苏词,歌舞娱之。 今日黄履等人突然上疏参劾苏轼,着实令赵煦吃惊不已。 勾结朋党,私聚谤君。 这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造出了舆论,苏轼的下场可就不妙了。 当初的乌台诗案,苏轼就因为谤君议政,而被参劾得差点掉了脑袋,若不是当年神宗先帝爱惜人才,又忌惮苏轼在文坛的地位,恐怕苏轼早已重新投胎,算算年纪,今年正好准备参加乡试了。 今日朝会,诸臣对苏轼群起而攻之,显然是要将苏轼置之于死地,当年乌台诗案,苏轼谤君,神宗放水,有了这个前科,今日苏轼又谤君,再放水可就说不过去了。 所以,若是罪名坐实,苏轼最轻也是罢官下狱,重则流放甚至斩首也不奇怪。 看着手上的参劾奏疏,赵煦一言不发,心中颇为沉重。 如此才华横溢的一代文豪,赵煦确实不舍得治他的罪。 哪怕苏轼是旧党阵营,但……他的文章诗词真的是世间一绝,这样的人若因这点罪名而处死,赵煦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儿。 有时候才华这东西,是真的能当护身符的。 面对诸多新党官员的参劾,赵煦很想告诉大家,苏轼谤君不算事儿,朕可以原谅他……当事人都不计较了,你们就不要上蹿下跳了。 然而没用,他们参劾的罪名与赵煦的态度无关,“谤君”是罪名,是犯了王法,犯法就要究罪,这是规矩。 朝会的节奏乱了套,新党的骤然发动,许多不知情的官员们顿时呆怔住了。 参劾苏轼这位文坛领袖,大宋无数文人的精神支柱和偶像图腾,新党这群货怎么敢的啊。 于是旧党官员们纷纷站出来,义愤填膺地痛骂新党构陷忠臣。 新党官员自然不甘示弱,也站出来辩驳指斥。 新旧两党为了苏轼,在朝会上互相对骂起来。 赵煦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眼神迅速朝章惇的脸庞上一扫而过,见章惇面无表情,对朝会上的互相对骂浑若不觉,赵煦的眉头皱了皱。 两党激烈争辩,参劾苏轼的事自然越搅越浑。 最后赵煦发声,此事暂时搁置,群臣这才住嘴,互相瞪视着回到朝班之中。 但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件事不可能搁置。 既然已联名上疏,事情就没完。 ………… 与此同时,皇城司官署内。 赵孝骞一身官服,静静地坐在官署正堂,面前站着魏节,赵信等属下。 一直阖目养神的赵孝骞沉默许久,终于睁开眼。 “魏节,赵信。”赵孝骞道。 “下官在。”二人躬身。 “皇城司遣人,查御史中丞黄履,侍御史来之邵,中书舍人林希,查此三人之不法,查实后尽快上报。” (本章完) 第299章 高抬贵手 第299章 高抬贵手 当官的没有干净的,不否认世上真有清官,但真的是凤毛麟角。 事实上,绝大多数官员都有污点,要么贪腐,要么渎职,甚至还有害命的。 仅就贪腐这一条,九成以上的官员都脱不了干系,区别只在大贪还是小贪。 朝廷的司法机构算是严谨,那么多贪官他们难道不知情? 当然知情,不过在稳定朝局的前提下,有些事可以睁只眼闭只眼,除非因为别的事,上面决定动一动,才会下死手查你,而“贪腐”,便是最容易下手的理由。 所以赵孝骞根本不管对方官职多高,一道命令下给皇城司,皇城司立马雷厉风行查缉黄履三人的不法事。 对皇城司来说,办这件事实在太容易了。别的不提,黄履三人当官以来手上干干净净,没碰过一文赃银? 基本不大可能。 查人容易,难的是下定决心查他们。 昨夜赵孝骞与苏轼一顿夜酒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是的,他要保苏轼,无论用任何手段,都要保下这个人。 为了保苏轼,赵孝骞都顾不上再次得罪章惇了。 今日朝会上的消息,赵孝骞已听说了。黄履三人联合群臣上疏参劾苏轼,声势十分浩大。 若要保下苏轼,赵孝骞必须先从黄履三人下手,先把领头的三人打掉,其余的朝臣们就不敢吱声了。 总不能跟在三个罪犯后面瞎吆喝吧,要不要脸了。 皇城司官署侦骑四出,赵孝骞则整了整衣冠,出了官署的大门。 此时刚过午时,作为一把手,午时下班难道不是很合理吗? 上了门外的马车,赵孝骞正要回王府,神情犹豫了一下后,随即吩咐去延福宫门外。 马车很快来到宫门外,静静地停在空旷的广场边,赵孝骞没下马车,只是坐在马车里安静地等着。 许久之后,宫门打开,无数朝臣走出宫门,像一群刚下工的打螺丝工人,忙着奔向食堂。 人群为首者,理所当然的是章惇。 章惇步履缓慢,身后跟着数百朝臣,但没人敢超越他,心里再急着下班,也不会犯这种官场大忌。 直到出了宫门,群臣分别与章惇招呼告辞,这才作鸟兽散。 告别群臣后,章惇脸上的假笑也随之沉敛下来,转身正要上自家马车,却见不远处一辆眼熟的马车车帘掀开,露出赵孝骞那张笑吟吟的脸庞。 章惇一怔,眼中露出深思之色。 而赵孝骞,则跳下马车,朝章惇先行了一礼。 “章相公操持朝政辛苦。” 章惇笑了笑,道:“郡公今日有暇,莫非要进宫面君?此时刚散朝,官家想必正要用膳,郡公加快脚程,兴许还能蹭官家一顿御宴。” 赵孝骞睁大了眼:“我没听错吧?章相公居然开起了玩笑?天塌了……” 章惇大笑道:“郡公这话说的,老夫又不是天生的棺材板,怎就开不得玩笑了?” 自从与赵孝骞达成互不招惹的协议后,章惇与赵孝骞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大约是章惇慢慢熟悉了赵孝骞的性格,知道他不是争权夺利的人,于是看赵孝骞也愈发顺眼起来。 赵孝骞却笑嘻嘻地道:“章相公误会了,今日我是特意在此等候您,不打算进宫面君。” 章惇颇为意外地哦一声,一双看似浑浊的眼睛不停地打量他。 “郡公有事不妨直言。”章惇客气地道。 赵孝骞道:“是酱紫的,最近王府开支甚大,库房都空了,小子想出门吃顿饭都没钱付账,不知为何,小子突然想到了章相公。” “当朝宰相应该不差钱,而且宰相肚量宽宏,小子蹭您一顿饭,想必章相公也不好意思拒绝,正所谓‘君子可欺以其方’,小子这不就找来了。” 说完赵孝骞一脸无辜且期待地看着章惇。 章惇愣了好半天,才终于消化了赵孝骞的这番话,不由愈发目瞪口呆。 这竖子,居然如此直白地吃大冤种,你都不委婉一点的吗? 多少年没人敢这么当面痛宰自己了,章惇现在有点懵,心态上很不适应。 良久,赵孝骞小心地催促道:“章相公,您发句话呀,您若是手头不宽裕,小子换个人宰……” 章惇哈哈大笑:“好好!楚王府家的小子,果真有胆色,当朝宰相你也说宰就宰,就冲你这份勇气魄力,老夫活该请你一顿。” “走,你说地方,汴京城任何饭肆酒楼老夫都请得起。” “章相公请客,当然吃最贵的,不然岂不是配不上相公的身份。” 说是最贵的,赵孝骞终究没下狠手,在汴京城找了一家中等规模的酒楼。 店家安排了一间雅阁,陈守等人在外面守候,雅阁里只剩赵孝骞和章惇二人。 让店家随意上了几个菜,又上了一壶米酒,赵孝骞端杯敬章惇。 章惇一口饮尽,又挟了一筷菜入嘴,对于酒菜的味道,章惇不置可否,大约不是很满意。 赵孝骞大口吃菜,真就一点都不浪费别人请客的良机。 反正他打算先填饱肚子再说,不然一会儿翻脸后没心情再吃,未免太委屈肚子了。 填了个半饱后,赵孝骞终于坐直了身,擦了擦泛着油光的嘴。 “见笑了,呵呵,见笑了。小子出身贫寒,饿怕了,吃相难免有些难看,章相公勿罪。” 章惇老脸微微一抽。 神特么“出身贫寒”,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酒已饮,菜已尝,老夫稍停还要去政事堂处置朝政,废话不多说,郡公有事尽管直言。”章惇淡淡地道。 赵孝骞尴尬地笑了笑:“没别的事,主要是与章相公叙旧……” 章惇:“…………” 抛开你我关系如何不谈,上次见面也才数日前,叙哪门子的旧? “老夫还是直说吧,……别的事都好商量,但郡公今日若是为苏轼而来,老夫劝郡公免开尊口,省得你我不欢而散。” 赵孝骞惊讶地道:“章相公都知道了?” 章惇淡淡地道:“苏轼回京第二日,便去楚王府拜访你,这数日来,苏轼与你逛遍了汴京,你们的交情大约不浅,老夫眼皮子底下的事儿,又怎会不知。” “呵呵,都是文化人之间的来往,章相公放心,我最爱的还是你。” 章惇冷哼:“今日郡公是打算为苏轼求情?” 赵孝骞眨眼:“章相公可否高抬贵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事尽管吩咐。” 章惇冷冷道:“不可,老夫召苏轼回京,就是为了借由他来清除朝中旧党,此为朝堂大事,我若放过苏轼,后面一切谋划皆废矣。” “换个人当由头,换谁都没关系,你办你的事,我保证不掺和,只求能放过苏轼。” 章惇的语气突然变得生硬,冷冰冰地道:“不行!老夫也说一句,希望郡公莫掺和,算老夫欠你一个人情如何?” 雅阁内的气氛莫名陷入僵冷。 (本章完) 第300章 各见真章 第300章 各见真章 今日是一场谈判,谈判显然陷入了僵局。 赵孝骞和章惇各自都有资本,谁也奈何不了谁。 唯一能拿出的筹码,只有“人情”二字。 莫小看了这两个字,以赵孝骞和章惇的分量,如果真有朝一日用上这份人情,是一定会换取巨大利益的。 现在双方都把人情拿出来,只为苏轼这个人。 奈何两人还是谈不拢。 章惇是铁了心要治苏轼的罪,赵孝骞是铁了心要保下苏轼。 事情陷入僵局,但赵孝骞还是想努力一下。 理想中的结果是,能保下苏轼,又不得罪章惇,两全其美。 如果可以,赵孝骞愿意为此付出一些代价,什么都好商量。 大家都是成年人,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翻脸,小孩子之间今天翻脸了,明天拉拉小手又是好朋友。 成年人之间一旦翻脸,基本就是敌人了,以后很难转变这种关系。 谁愿意给自己树一个当宰相的敌人呢。 “章相公,不如这样,您有什么条件可以提,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给您办妥了,任何条件都可以。”沉吟之后,赵孝骞郑重地许诺。 章惇冷笑:“让你去死你也愿意?” 赵孝骞一滞:“咱们理智一点行吗?别提那种不靠谱的条件,比如章相公最想要做的是清除朝中旧党,如果您愿意放过苏轼,我可以动用皇城司,给你搜一批旧党的罪证出来……” 章惇避而不答,而是盯着赵孝骞深深地道:“为了苏轼一人,值得郡公如此付出吗?” “值得。” “为何?” “为了千百年后的后世子孙的教育!”赵孝骞义正严辞道。 章惇惊愕瞪视。 赵孝骞微笑,不懂了吧? 苏轼若死得早了,后世的孩子们背谁的书?默写谁的诗词?作业太少了,放学后他们不得起飞喽。 “郡公,咱们说好的,以后互不招惹,老夫没招惹你,你为何要干预老夫的正事?” 赵孝骞微笑道:“所以,今日小子与您当面谈,这不叫干预,这叫‘求情’,为苏轼求情,求章相公高抬贵手。” 章惇冷下脸:“老夫与苏轼的恩怨,想必郡公亦知一二吧?” “知道,于公于私,你们都有仇怨,章相公要治苏轼的罪合情合理。” “仇人在前,你觉得老夫会因为你的几句话而放过他?” 看着章惇隐怒而强行压制的模样,赵孝骞心中暗暗一叹,他发现今日的谈判恐怕不会有结果了。 身子往后微仰,靠在椅背上,赵孝骞垂睑低声道:“章相公,其实我很不愿与你作对,你执宰天下,身负天子厚望,兆民之生计,站在大宋社稷的角度,我不该给你增添麻烦……” 章惇似乎听出了话里的意思,掀眉冷笑:“如何?郡公打算为了苏轼而与老夫为敌了?” 赵孝骞微笑道:“做朋友是双向选择,做敌人也是。我不想与你为敌,但我要保苏轼,保下他后,你我日后要不要为敌,章相公自己决定。” 章惇终于不再压抑愤怒了,拍案而起愤然道:“赵子安,苏轼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竟甘愿为他冒此风险!区区一个落魄贬官,不过有几分文采,值得你这样做吗?” “值得。”赵孝骞语气很轻,但坚定无比。 章惇突然沉默下来,许久后,淡淡地道:“如此,你我便各自见真章吧!苏轼,一定要论罪!” “苏轼,我一定要保!”赵孝骞直视他的眼睛。 “告辞,你好自为之。”章惇起身就走。 今日他的脾气已经算是够克制的了,也就是赵孝骞,若换了别人,章惇早就掀桌子了。 赵孝骞扭头叫住了他:“章相公,真的不再考虑考虑?我可以帮你查出一批旧党官员的罪证,对你没坏处。” 章惇理都不理,怒哼一声摔门而去。 赵孝骞遗憾地闭上眼,独自坐在雅阁内,喃喃地道:“不用问,这顿饭老匹夫一定没结账。” ………… 赵孝骞要拿旧党官员的罪证当筹码,章惇拒绝。 那么,赵孝骞就查新党。 谈判破裂了,结果在赵孝骞的意料之中。 既然破裂了,那么接下来大家就不必遮掩了,有招出招吧。 当日,苏辙的府邸莫名多了一队禁军,大约二十来人,规规矩矩地站在苏辙府邸门外守卫。 苏辙闻讯大惊,急忙出门相询,一问方知,这队禁军是楚王府的兵马,奉世子之命保护苏辙府。 苏辙闻言顿时感激涕零。 朝会上的事,苏家兄弟都听说了,如今的苏府正是风雨欲来,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官兵将苏轼拿问下狱。 大难临头,数日前的诸多故交旧友大多没了声音,更不敢登门,避之不及,如此交困之时,唯有赵孝骞派出禁军保护苏府。 这等高义,世间难见。 相比苏轼的感动,苏辙更是涕泪横流。 赵孝骞似乎与苏家天生有缘,这已不是他第一次保护苏家了。 上次苏辙也是被章惇所陷,被拿入刑部大狱,赵孝骞遣皇城司直接闯入刑部正堂要人,逼得刑部一众官员不敢稍动。 一次又一次救苏家,赵孝骞对苏家的恩义,简直不啻于再造。 与此同时,御史中丞黄履等三人的不法罪证也在紧锣密鼓地查缉中。 章惇既然拒绝了赵孝骞提供旧党官员的罪证,那么赵孝骞就拿新党官员开刀。 反正赵孝骞的政治立场很模糊,不管谁挡了我的路,什么新党旧党,该办就办。 不参与党争的人,如果本身有权力又有实力,其实是可以凌驾于两党之上的。 赵孝骞如今是枢密院的第三号人物,又手握皇城司,而且从来不参与新旧两党的争斗,超然的权力和地位,代表着他可以动用权力拿捏绝大部分朝臣。 皇城司算是百年老品牌了,自打开国的武德司开始就存在,后来武德司改名皇城司,不过是换了个名字,但底蕴却越来越深厚。 监察京师百官是皇城司最主要的职能,想要搜集某些朝臣的罪证,过程并不难,基本每个比较重要的朝臣家里都有皇城司埋下的眼线,赵孝骞一道命令,罪证很快就被挖了出来。 御史中丞黄履,侍御史来之邵,中书舍人林希。 这三人成了皇城司重点照顾的对象,冤有头债有主,毕竟参劾苏轼是他们三人发起的,赵孝骞自然要先拿这三人开刀。 三个人,三份罪证,当天晚上已整整齐齐摆在赵孝骞的案头。 而这三人仍浑然不觉,第二天的朝会上,三人仍一副忠臣直谏的模样,参劾苏轼数款罪名,要求御史台,刑部和大理寺介入,查核苏轼之不法。 苏轼最主要的罪名是“谤君”,因为有证据表明,苏轼在各种宴会上酒后大放厥词,痛斥当政,怒骂官家废旧复新,是大宋立国后的最大昏君云云。 所以,“谤君”的罪名基本没跑了,更何况与苏轼一同聚会的基本都是被排挤打压的旧党官员,这些人聚在一起能说当朝什么好话? 别以为“谤君”这桩罪名是小事,当年的乌台诗案,苏轼也是这桩罪名,差点被杀了头,如今苏轼又重蹈覆辙,有了前科再犯,性质甚至比当年的乌台诗案更严重。 当舆论大到一定的程度,小事也能变成大事。 这一次的朝会上,章惇终于站出来表态了。 既然群情激愤难平,苏轼确实应该仔细查一查,官家请自斟酌。 本来章惇站在背后不慌不忙,任由黄履等人发挥的,身为宰相当然不可能亲自冲锋陷阵。 但昨日与赵孝骞的谈判破裂后,章惇心头沉甸甸的,如同压了一块巨石。 不可否认,赵孝骞给了他很大的压力,而他坚持要治苏轼的罪,就必须赶在赵孝骞动手前,将苏轼定成铁案。 不亲自出面不行了,别人都不够分量。 果然,赵煦本来犹豫不定,打心底里不愿治苏轼的,毕竟他实在太欣赏苏轼的文才了。 然而当章惇站出来发声后,赵煦知道,这件事恐怕已由不得自己了。 当日,禁中下旨,着御史台查缉苏轼谤君案,刑部和大理寺协理。 (本章完) 第301章 边境军情 第301章 边境军情 御史台,刑部,大理寺。 戏文里著名的三司会审,指的就是这三司。 案子一旦同时惊动了三司,就说明它小不了,而且涉案的人员绝对不止一两个,而是一大批。 历史上一些有名的大案巨案,大到连正史都不得不提几笔,通常都是三司会审后定下的结果。 这一次大宋的三司会审的荣誉,莫名其妙扣到苏轼的头上。 也算是一种另类的青史留名了。 皇城司官署。 赵孝骞正襟危坐,神情凝重地盯着手里的一封密信。 密信是皇城司驻真定府的勾当公事甄庆派人紧急送来的。 皇城司的编制里,共计三名勾当公事,赵孝骞和魏节是其二,还有一个常年驻扎在宋辽边境的真定府,主要职责是监视北方辽国的兵马和传递辽国朝堂情报。 甄庆送来的密信里,说的事情有点严重。 一个多月前,辽国折津府有兵马调动迹象,人数大约上万,正朝宋辽边境移动。 驻扎边境的皇城司严密监视,发现辽国已有小股军队穿过了边境,进入大宋境内,并袭掠了两个村庄,杀大宋百姓数十,将村庄抢掠一空后迅速撤回辽国境内。 辽国袭边,在澶渊之盟以前不算奇怪。 但宋辽自从签下澶渊之盟后,宋辽边境已经很少发生袭边这种恶劣的事件了。 澶渊之盟不管被当世后世如何诟病,不得不承认它其中有一项条款是具有积极意义的,那就是两国约定互不侵犯。 这项条款给了天下一段长期的和平,两国也能在和平的环境里自我发展,自我强大。 而这次辽国小股军队越境袭边,已然打破了宋辽边境和平的气氛,性质很恶劣。 赵孝骞将密信仔细又看了两遍,确认没有错过重要信息后,缓缓将密信折好,塞入怀中。 “天下又不得安宁了……”赵孝骞喃喃叹道。 起身走出后堂,赵孝骞正打算进宫觐见赵煦,魏节却迎面匆匆赶来。 “郡公,今日朝会散了,官家下旨,三司查缉苏轼谤君不法案。” 赵孝骞一怔,道:“官家为何下这道旨?” “朝会上,章惇站出来亲自参劾苏轼,官家躲都躲不过去,见不法而必究,官家没有理由反对。” 赵孝骞叹了口气。 这特么什么破环境。 外面辽国军队蠢蠢欲动,边境即将战云密布,内部这群老匹夫还在忙着内斗,新党旧党依然以打出对方脑浆子为乐。 大宋会亡国,真的一点都不冤,要不是亡国会连累自己,赵孝骞都不想管了。 真正为社稷着急的人,好像只有赵孝骞。 世界破破烂烂,世子缝缝补补。 所以,我特么凭啥为这群不争气的老货奔走操劳?惹急了我,我特么卷一笔巨款潜逃到海外去,带着爹娘妻儿独占个小岛,从此自成一国。 老子自己当皇帝,募兵,练兵,造战舰,造武器,拥兵百万后打入中原,管特么的谁当皇帝,一脚把他踹下去。 赵孝骞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这个路数好像不错,可以作为备用方案。 “备马车,我要入宫。”赵孝骞整了整衣冠道。 ………… 延福宫,福宁殿。 刚散朝的赵煦累得瘫坐在殿内,郑春和端来一套茶具和茶叶,是赵孝骞送的。 泡茶的流程赵煦当然不会亲自动手,郑春和作为贴身内侍,出宫在楚王府开的明雨茶社跟着泡茶的小姑娘学会后,也算多了一门手艺,从此每日为赵煦泡茶,表演茶艺。 能在宫闱里混那么多年,被赵煦倚为心腹亲信,郑春和无论是为人处世,还是聪慧灵巧,都远胜常人多矣。 一套眼缭乱的泡茶流程走下来,尽管仍然有些生涩,但总体来说还算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 赵孝骞送了茶叶后,赵煦渐渐对此物越来越上瘾,而且他口味颇重,总喜喝浓茶,喝过后精神百倍,通宵熬夜也更多了。 此刻郑春和就在赵煦面前表演茶艺,赵煦眯着眼看他的动作,脑子里却在想另外一件事。 今日朝会上,下旨令三司查缉苏轼案的决定,似乎有点冲动了。 赵煦不是昏聩天子,他很清楚章惇等人打着什么主意。只是当时赵煦被群臣架到上面没法下台,不得不下这道旨意。 这桩案子若坐实了,被治罪的可不仅是苏轼,而是会牵连进一大批旧党官员。 或者说,章惇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治苏轼的罪,而是被苏轼案牵连出来的大批官员。 章惇拜相已半年多,这半年多里,章惇推行新政,废除旧法,清理朝中旧党,但新政推行的效果却委实强差人意。 地方上的许多官员和乡绅阳奉阴违,抗拒新政,章惇心里也急得不行,于是才有了急切的心理,欲加快清理旧党的速度,让新政推行得更畅通。 章惇的心态,赵煦都看在眼里,不过他还是认为章惇有些急躁了。 推行新政如此重大的事,不是一年两年就可见成效的,赵煦其实并不急,只不过章惇坐在宰相的位置上如坐针毡。 毕竟角度立场不同。朝堂里没人质疑赵煦为何会当皇帝,但若章惇当宰相后久久干不出成绩,一定会有人质疑他怎么好意思继续当宰相。 大约便在这样的心态下,章惇急了,快破防了,清理旧党的节奏也加快了。 同样是这种心态下,章惇急着对付苏轼,拉一大批旧党官员下水的动机,也就可以理解了。 当然,这里面也夹带了私货。 章惇与苏轼之间的爱恨情仇,也是促成章惇动手的原因之一。 这就像龙王回归都市,老子已如此牛逼,当年得罪老子的人都过来受死。 也不知章惇为何对苏轼如此仇恨,难不成章惇被贬谪的那些年,苏轼把他婆娘卖到青楼接客了? 赏心悦目的茶艺表演完毕,郑春和满脸堆笑,将一盏热腾腾的茶捧到赵煦面前。 赵煦端盏啜了一口,浓浓的苦味令他浑身打了个激灵,但萎靡的精神却瞬间支棱起来,头脑无比清醒。 “提神!就是太苦了。”赵煦笑道:“子安这人,有正才,也有歪才,弄出来的新玩意儿总是出人意料的好使,不错不错,郑春和,回头跟子安说一声,让他再给朕送十斤茶叶来。” “朕的后宫那么多人呢,太后,皇后,嫔妃,一斤两斤的管啥用,小气得很。” 郑春和小心翼翼地道:“官家,赵郡公有过交代,茶叶一物可怡情,可雅品,但不可过量,官家每日饮浓茶,这般喝法怕是不妥。” 赵煦叹道:“每日朝政堆积如山,朕不放心政事堂那些家伙,只好辛苦自己了,不喝点提神的东西,朕如何处之?” 郑春和正要再劝,殿外一名宦官站在门外禀奏,安乐郡公求见。 赵煦呵呵一笑:“这人不经念叨,一念叨他就来了,快宣进。” 赵孝骞入殿,首先行礼,然后吸了吸鼻子,闻到殿内一股浓浓的茶香。 “官家正在饮茶,臣来得巧,有口福了。”赵孝骞笑道。 郑春和很有眼力地端上一盏茶。 赵孝骞刚浅啜了一口,立马噗的一声喷了出来,一脸懵逼道:“郑内侍,你端错了吧?这不是茶,分明是药。” (本章完) 第302章 群情所胁 第302章 群情所胁 一壶茶,黑浓如药汤,不知里面放了多少茶叶。 郑春和一脸苦笑地朝赵煦看了一眼,然后垂头不出声。 赵煦笑道:“朕喜苦茶,用来提神正好,子安的那种喝法,只适合文人雅士细品雅酌,朕是没那福气了。” 赵孝骞明白了,赵煦是真拿茶叶当药喝,不是为了怡情,更不是为了雅酌,纯粹是为了提神,牺牲睡觉的时间处置朝政。 这么喜欢吃苦,你咋不种地去? “官家,凡事过犹不及,茶叶一物虽淡雅,常饮可延年益寿,但官家这般喝法却万万不可,身体会喝出毛病的,臣实在不敢害了官家。”赵孝骞认真地劝道。 赵煦点头:“朕都知道,以后饮茶慢慢减量吧,习惯了浓烈的茶水味,教朕改淡雅口味实在不适应了。” 赵孝骞不好多说什么了,毕竟人家是老板,又不是他儿子,就算是儿子,也不喜欢听亲爹讲大道理。 然后二人同时望向郑春和泡的那壶浓得发苦的茶。 咋办?茶都泡了,不能喝也不能浪费。 赵孝骞眨了眨眼,客气地请殿外宦官从御膳房取来十几个鸡蛋,又令人在殿内架起炭炉。 赵煦见赵孝骞举动异常,顿时兴奋莫名,他有预感,又有好东西要问世了。 赵孝骞埋头干活。 浓茶叶,搞里头。 桂皮八角,搞里头。 冰少许,搞里头。 十几个鸡蛋,搞里头。 大火烧开,鸡蛋全熟后,取出来分别将鸡蛋外壳敲碎,放入锅里继续文火慢煮。 小半个时辰后,一股浓郁的大料香味弥漫四周。 赵煦和郑春和眼睛越睁越大,那种浓郁的香味令人食欲大开,二人忍不住不断地蠕动喉头,目光愈发急切地盯着锅。 终于,赵孝骞将锅端下来,放到一旁冷却。 赵煦两眼亮晶晶:“能吃了吗?” “等冷却,让汤汁入味儿。” 赵煦只好强忍食欲,贪婪地吸着殿内的香气,眼巴巴地盯着冒热气的锅。 许久后,锅终于半冷了,看着赵煦急不可待的表情,赵孝骞笑了。 “差不多可以了,官家若有兴趣不妨……” 话没说完,赵煦嗖的一下窜了出去,迫不及待地揭开锅盖,用木勺从里面取出一只外表已呈深褐色的鸡蛋。 郑春和小心地道:“官家,按规矩,要先验毒的……” 赵煦头都不抬,双手忙着剥蛋壳,道:“验什么验,子安做出来的东西,朕还信不过吗?” 说完蛋壳正好剥尽,赵煦嗷呜一口咬下,两眼愈发明亮,眼神透着浓浓的惊喜。 “好!好蛋!”赵煦嘴里含糊不清地赞道:“子安大才,明明是普通的鸡蛋,在你手里调教之后,竟变得如此美味。” 赵孝骞也取过一个鸡蛋剥开,不急不缓地慢慢吃着,顺便还朝郑春和示意,让他也尝尝。 郑春和终究还是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壮着胆子取过一个鸡蛋吃了起来。 三人蹲在锅边,毫无吃相地狼吞虎咽。 直到最后,赵煦连吃了四个鸡蛋,终于吃不下了,噎得连连捶胸,郑春和急忙端上一碗清水,侍候他喝下,赵煦这才露出满足的笑容。 “子安,此物可有说法?” “官家,此物名叫‘茶叶蛋’,至于烹饪过程,官家都看在眼里,臣回头写一份秘方,日后让御厨每天准备几个当早膳吃。” “‘茶叶蛋’?哈哈,好名字,倒也贴切,没想到茶叶除了喝之外,竟还有如此妙用,朕今日又长见识了!” 赵孝骞道:“茶叶还有许多妙用,比如每天清晨用茶水擦拭眼皮,长久坚持下去可明目,比如怀里揣一个茶叶袋,可增香除体臭等等。” 说完赵孝骞打了个饱嗝儿。 人吃多了不仅犯困,脑子也有点懵,赵孝骞吃饱喝足后,起身便朝赵煦告辞。 在赵煦和郑春和愕然的目光注视下,赵孝骞抚着吃撑的肚皮,慢慢走出了福宁殿。 许久之后,赵孝骞气急败坏跑了回来。 “不对!臣今日进宫不是为了煮茶叶蛋,是有正事的!” 赵煦一怔之后,突然拍着大腿哈哈狂笑。 “朕刚才就奇怪,子安今日进宫到底来干啥,进殿煮了一锅茶叶蛋就走,莫非真就‘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哈哈,热心肠呀。” 赵孝骞苦笑道:“臣刚才吃懵了,脑子有点不清醒……” 赵煦擦了擦笑出来的泪儿,道:“说吧,子安究竟有何正事,想必不太重要,至少没有茶叶蛋重要,哈哈!” 赵孝骞脸颊微微一抽,人的笑点如果太低,笑起来真就宛如智障…… 年底祭太庙的时候,好好感谢列祖列宗让你当了皇帝吧,不然就凭你这侮辱性极强的笑声,换个别的身份,这会儿赵孝骞能把他的屎打出来。 “臣是想问问,官家今日朝会下旨三司查办苏轼一案,官家是真打算治苏轼的罪么?” 赵煦笑容一僵,叹了口气道:“满朝皆劾,群情难抑,朕若不下这道旨,新党那边都要将殿顶掀翻了。” “这东坡先生也是个人才,不仅文章诗词出色,就连人缘也是差得天怒人怨的……” 赵孝骞叹道:“官家怕是误会了,不是他人缘差,而是他的敌人正当权。” 赵煦沉默半晌,道:“朕知道,但朕只能装作不知道。” 这话很巧妙,大概意思赵孝骞懂了。 废旧复新是赵煦亲政后定下的国策,扶持新党,打压旧党也是赵煦默许的。 既然默许了,那么赵煦就不能给新党拆台。 如果否决新党参劾苏轼的谏议,就等于赵煦亲手打新党的屁股。 何止是打新党的屁股,简直是打赵煦自己的脸。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赵煦都只能选择站在新党一边。 他的态度很重要,等于是朝堂的风向标,赵煦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偏袒苏轼,释放的信号可就太强烈了,甚至朝中会传出赵煦朝令夕改,打算复旧法,废新法的流言,进而如风暴一般席卷整个大宋。 赵煦叹了口气,突然看着他道:“子安今日进宫,是为苏轼而来?” 赵孝骞点头:“是,臣与苏轼私交甚笃,想保下苏轼,臣实不愿我大宋痛失一位名留青史的文豪诗人,唐朝的李杜书尽一朝风流,我朝的苏学士何尝不是如此。” “如此冠绝古今的大才子,大宋正应待之如国士,若因朝堂那些腌臜事而被治罪,大宋至少减了一半文脉,更失了天下文人士子之心。” 赵煦嗯了一声,苦笑道:“朕自识字始,苏词也一直是朕所喜爱的,朕更不愿治苏轼的罪,奈何如今已是这般局面……” 赵孝骞闻言心中一喜。 听赵煦的语气,似乎他也不大愿意处置苏轼,只是不方便偏袒苏轼罢了。 有这个态度就放心多了。 只要赵煦睁只眼闭只眼,赵孝骞跟章惇掰腕子就有把握了。 章惇有三司会审,赵孝骞麾下也有皇城司呀。 这年头,谁家还没个暴力执法机关了,权臣标配好不好。 (本章完) 第303章 剖析利害 第303章 剖析利害 相比前朝,大宋的皇权是比较集中的。 开国帝王赵匡胤吸取了唐末地方藩镇割据之害,从立国之始就将天下的权力尽收手中,尤其是相权和兵权,更是谨慎万分。 总之,大宋的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能随时干预朝政和人事,兵权更是抓得紧紧的,天下武将纵繁,无人能调动一兵一卒。 这也是赵孝骞一直紧紧抱住赵煦大腿的原因之一,只要抱紧这根粗大腿,谁也不怕得罪,哪怕是当朝宰相他也有底气过过招。 今日赵孝骞进宫,所求的便是赵煦的一个态度。 就算赵煦无法明着偏袒苏轼,但只要他能保持中立,装作无视,赵孝骞就能保下苏轼。 现在听赵煦的语气,似乎对苏轼的文采颇为欣赏,赵孝骞的心中更有底了。 “官家应知,苏轼其实已是被贬谪多年的落魄官员,这些年命途多舛,越贬越远,如今只是个毫无实权的节度副使,他今年已六十许,时日已无多矣……” “从朝局来说,这样的人根本毫无害处,不会影响官家推行新政的大局,更不会对朝堂势力造成任何影响。” “但苏轼在文坛的地位却非比寻常,朝堂民间拥趸甚多,天下文人士子皆引为圭臬,在文坛上拥有极大的号召力……” “这样一个人,若因这点小事被朝廷处置,无论是罢官流放,甚至更严重的下狱囚禁,都会在文坛引起轩然大波,官家和朝廷定会被天下文人士子痛斥责骂,对朝廷毫无利处。” “唯一受益者,只有章相公,他倒是解决了与苏轼的恩怨,可代价却是官家和朝廷的名声……” 赵孝骞看了赵煦一眼,犹豫地道:“这事儿,怎么听着有一种让朝廷当大冤种的意思,章相公却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借朝廷的权力就把昔日的仇人办了。” 赵煦微微动容,陷入沉思。 章惇与苏轼的恩怨不是秘密,可以说天下皆知。 这次群臣参劾苏轼,明眼人都清楚是章惇在背后指使,至于动机,大家心照不宣,赵煦当然更知道。 现在赵孝骞这么一分析,赵煦越想越觉得不对。 是啊,苏轼不过是个翻不起任何浪的贬官,人家都混得这么惨了,朝廷还要狠狠踩他一脚。 踩完以后呢? 章惇倒是报了仇,解了恨,寂寞如雪地说一句“昔日恩怨已了”。 可朝廷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当了章惇手里的刀? 凭啥! 朝廷是你章惇开的? 再看看群臣参劾苏轼的罪名,最大的罪名不过是“谤君”,还有就是结党私聚。 这事儿的弹性太大了。 几个落魄的被打压的旧党官员多年后重逢,在一起聚一下,聊几句时政,兴许喝得兴起也会骂几句昏君…… 对大宋宽松的政治环境来说,这算事儿吗? 大宋的君臣从何时起,已变得这般不能容人了? 再说后果,赵孝骞的分析没错,办苏轼容易,办了他之后呢?天下文人士子对他这个皇帝,对大宋朝廷会是怎样的看法? 以苏轼如今在文坛的地位和影响力,若真治了他的罪,章惇倒是没事,他这个皇帝可就背锅了,不知会被多少文人写进文章诗词里,各种痛骂各种讽刺,皇帝的名声迎风而臭,而且一臭就是几百上千年。 而赵煦和朝廷得到了什么? 除了臭名昭著,什么都得不到。 赵孝骞分析过后,赵煦的思路顿时清晰无比,同时也在暗暗懊恼,今日的朝会上,自己不该那么痛快表态的。 当时被章惇和群臣一逼,再加上从表面看,不过是查办一个贬官,赵煦便没想那么多。 现在仔细一想,后果很严重,赵煦才二十来岁,他不想被天下的文人写进文章里遗臭万年。 “子安所言有理,朕确实冲动了……”赵煦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咬牙道:“可恨这章惇,借朕和朝廷的刀,了结他自己的私人恩怨,其心当诛!” 赵孝骞两眼一亮,良机稍纵即逝,于是急忙奉上谗言:“诛!马上诛!官家若有需要,臣愿帮官家摁住章惇的手脚。” 赵煦叹了口气,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诛不得,朕若妄杀当朝宰相,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赵孝骞顿时黯然失望。 难得当一回进谗言的奸臣,终究还是错付了。 虽然诛不得章惇,但赵煦此时的思路已转过弯来,他已清醒地意识到,苏轼不能有事。 这人太牛逼了,简直是宋朝版的李白杜甫,可以说是大宋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这笔遗产若被朝廷处置了,等于自己砸了金字招牌,而且还是没得到任何好处利益的自砸招牌。 哪个傻子愿意干这种事? 思忖过后,赵煦缓缓道:“子安,有些话朕不方便说,有些事朕也不方便做,不过……朕还是希望东坡先生能平安无事。” 赵孝骞脸上的笑意愈深,他听懂了赵煦话里的意思。 “官家不便为之事,臣愿为官家分忧。”赵孝骞当即毫不犹豫地道。 赵煦也笑了:“做事收敛点儿,别把人得罪太死了,不然朕也无法装聋作哑。” “官家放心,臣保证不打死章惇……” 赵煦惊了:“打伤也不行!不可对章惇无礼。” 此时赵孝骞心中已大定,赵煦既然选择支持自己,那么苏轼大概率是保住了。 正打算告辞,赵孝骞又想起一件事,从怀里掏出皇城司勾当公事甄庆传来的情报。 “官家,辽东上月有异常兵马调动,辽国折津府遣辽骑万余直逼真定,其中小股军队已越境劫掠我边境村庄,杀我百姓数十,抢掠后迅速撤回。” 赵煦神情凝重地将军情看完,脸色越来越阴沉。 “好,好!澶渊之盟看来辽国是不想遵守下去了。”赵煦咬牙道。 赵孝骞想了想,道:“臣以为,辽国这次袭边,应该是一次试探,试探我大宋边军如今的战力,以及燧发枪装备军队的情况。” “若我边军反击,军中火枪装备甚广,辽国便会立马妥协,推出一个不重要的人出来顶罪,若边军仍如往年一般拉胯,那么辽国可能会大规模进犯。” “宋夏之战后,辽国已感受到大宋的威胁了,要么马上挑起一场战争逼大宋低头,要么坐视大宋军队的发展壮大,眼睁睁看着辽国的国势日渐衰弱。” “看来辽国选择了前者,小股军队越境袭边,只是事情的开始。” 赵煦点头:“子安所言有理,回头交给枢密院,让曾布许将等人议一议,真定府边军先稳住,不可妄动。” 两国边境战云笼罩,赵孝骞知道赵煦不可能仓促做出决策,必须要谋而后动。 正事说完,赵孝骞告辞出宫。 走出宫门,魏节正等在宫门外。 见赵孝骞出来,魏节迎上前,目光充满了询问。 赵孝骞朝他笑了笑,随即道:“老魏,带上皇城司人马,随我苏府一行。” 魏节急忙道:“下官在此等候郡公,正要传个消息,就在刚才,刑部已下了函,着差役赴苏辙府,拿问苏轼。” 赵孝骞一惊:“快走,我去苏府,老魏你马上召集皇城司人马,苏轼一定不能落到刑部手里!” (本章完) 第304章 又勇又怂 第304章 又勇又怂 大宋的官僚机构十分臃肿,纵是经过元丰改制后稍微精简了一些,但情况只是略有改善,不能治本。 机构臃肿,代表着人浮于事,办事效率奇差,一桩简单的公务往往要拖上很多天。 但赵孝骞没想到,在查办苏轼这件事上,三司居然做到了雷厉风行。 今日上午朝会做的决定,下午就办了。 章惇想弄死苏轼的心,都不假掩饰了么? 赵孝骞急了,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好不容易说服了赵煦,若苏轼进了刑部,事情就不好办了。 等不到赵孝骞救人,苏轼这把老骨头也经不起刑部的折腾,没等赵孝骞带人冲进刑部大狱,苏轼就已缺胳膊断腿,就算救出来了,江湖送他个雅号“天残地缺大文豪”,恐怕也不是那么好听吧。 上了马车,赵孝骞吩咐朝苏府赶去。 坐在马车里,赵孝骞的心情渐渐安定下来。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昨日他调派了一队王府禁军去苏府,本来是防备有人刺杀苏氏兄弟,今日刑部拿问苏轼,苏府门口的禁军总算能派上用场,至少能挡一时,给赵孝骞争取时间。 想到这里,赵孝骞忍不住给自己点个赞。 真是个小机灵鬼哟! 马车很快赶到苏府,车还未停下,便听陈守语气急促地道:“世子,苏府门外有人群聚集,外面很混乱。” 赵孝骞脸色沉了下来,冷冷道:“开道,禁军冲进去!” 得了命令,陈守自然不会客气,当即下令贴身保护赵孝骞的数十名禁军拨开围观的人群,冲到苏府门前。 赵孝骞下了马车,赫然看到苏府门外一片纷乱。 昨日派来守卫苏府的一队禁军拔刀出鞘,正与一群穿着皂衣的差役对峙。 地上躺着几名皂衣伤者,正在满地打滚,痛苦哭嚎。 显然两拨人马已经动上手了。 从结果上看,王府禁军终归还是武力不凡,倒地的都是刑部差役。 而那群皂衣差役的后面,正站着一位紫袍官员,脸色铁青地瞪着王府禁军。 赵孝骞一眼扫去,不由笑了。 又是老熟人,刑部侍郎邢恕。 章惇到底给了这货什么好处,搞得像老舔狗似的,只要跟章惇有关的事,哪儿哪儿都有他。 你舔个绝色女神我都当你一片痴情,舔个章惇那老匹夫算怎么回事? 双方正剑拔弩张,陈守却领着禁军兄弟不客气地拨开围观的百姓,中间空出一条道来。 赵孝骞负手缓行,不慌不忙地走到苏府门前。 邢恕见赵孝骞突然到来,脸色不由一白,曾经数次冲突,被赵孝骞支配的恐惧顿时浮上心头,气势立马矮了一截。 与刑部差役对峙的那队禁军却收刀入鞘,纷纷朝赵孝骞行礼。 赵孝骞没搭理邢恕,而是朝那队禁军点头笑道:“干得不错,回头去王府账房每人支十两赏钱,兄弟们拿去吃酒。” 禁军欢呼一声,纷纷感激涕零地朝他道谢。 赵孝骞迅速瞥了一眼苏府大门,见大门紧闭,里面的门缝隐隐有脚步走动,不由微微一笑,目光随即望向邢恕。 未语先叹息,赵孝骞含笑道:“邢侍郎,咱俩真是有缘,啥事儿都能碰到你,你都快成npc了,每次见到你,都有一种跑到你面前签到领任务的冲动……” 邢恕不懂什么npc,但他肯定这不是什么好话,脸色铁青地瞪着赵孝骞。 “赵郡公,官家下旨三司查办苏轼案,我奉旨行事,今日拿问苏轼过堂,还望郡公莫阻拦下官公务。” 赵孝骞笑道:“邢侍郎,咱俩老熟人了,别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先叙叙旧不行吗?” “不行,下官公务在身,恕不叙旧。烦请郡公令贵属让开,我等要入苏府拿人。”邢恕语气生硬地道。 赵孝骞的笑容渐渐敛了起来,眼神变得锐利且富有攻击性,盯着邢恕的眼睛道:“既然你非要公事公办,那我就不客气了。” “经皇城司查缉,苏轼案另有隐情,朝中御史台有官员行不法,案情有诸多可疑之处,我大宋执法不枉不纵,刑部若要拿问苏轼,先等我皇城司把案子查清楚了,再移交刑部。” 邢恕呆怔片刻,不由大怒:“赵郡公,你过分了!你这分明是袒护苏轼,阻挠刑部执法!官家的旨意你也敢违抗么?” 赵孝骞冷冷道:“皇城司直属官家,不听政事堂和枢密院调遣,此案隐情我自会向官家陈述,你可以带着你的人回去了。” 邢恕以往见了赵孝骞都有点怂,毕竟赵孝骞是连章惇都忌惮三分的存在,但今日却支棱起来了。 今时不同往日,今日的邢恕可是奉旨行事,有官家圣旨护身,他笃定赵孝骞不敢拿他怎样。 “皇城司要查,自己去查,但苏轼今日必须过刑部正堂,赵郡公若敢妄动,抗旨不遵的罪名你是逃不掉的!”邢恕色厉内荏道。 赵孝骞噗嗤一声笑了:“邢侍郎,我真应该准备一面镜子,让你看看你现在的嘴脸……你是怎么做到又勇又怂的?” 邢恕大怒,看着周围的围观百姓窃窃议论,神色各异地盯着他,邢恕愈发觉得老脸挂不住。 狠狠一咬牙,邢恕正要下令差役冲进苏府,却听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回头却见魏节正领着近百名皇城司属下赶来,到了苏府门前,属下将围观的百姓赶来,然后一言不发地将邢恕和刑部差役们围了起来,一个个眼神不善地盯着他们。 刑部差役们顿时慌乱起来,有的人不自觉便将手里的刀扔了,还有的人甚至立马乖巧地双手抱头蹲下,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也不知这货干刑部差役以前是什么职业。 邢恕快崩溃了。 又一次! 又一次被打脸! 这赵孝骞都成他的克星了,每次与他冲突都被疯狂碾压,我特么是堂堂刑部侍郎啊,脸都快被你压成通天大道了! 是继续忍受,还是奋力反抗? 邢恕犹豫了,明明肺都快气炸了,可理智告诉他,你先别炸…… 沉默片刻后,魏节抱拳道:“皇城司奉郡公之命,接手苏轼案。” 赵孝骞朝邢恕扬了扬下巴,嗔道:“没礼貌!没见邢侍郎在这儿吗?子瞻先生不愧是当世文豪,犯了案都有人抢着要。” 魏节瞥了邢恕一眼,语气阴森地道:“邢侍郎欲从我皇城司手里抢人?” 邢恕也冷着脸道:“本官奉旨拿人,皇城司再大,大得过官家?” “郡公说了,苏轼案皇城司接手,官家那里自有郡公去交代。” “本官只认官家旨意!” 赵孝骞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道:“邢侍郎,打嘴仗这种事,恕我不奉陪,太没意思了。” “这样吧,我现在进苏府,与苏氏兄弟饮宴作乐,你若自问头铁,不妨率人冲进来拿下苏轼,丑话说前面,后果我不负责,你自己掂量。” 说着赵孝骞又道:“老魏,陈守,带你们的人让开,邢侍郎若想入内,不准阻拦,今日便称量一下邢侍郎究竟有多大的胆魄,说不定是位蒙尘敛芒的英雄好汉呢。” 最后赵孝骞敲了敲苏府的门。 苏府的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赵孝骞迈了一步,突然回头,朝邢恕笑道:“邢侍郎,里面有酒有菜,有鼓吹有美人,我在里面等你。” 赵孝骞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而魏节和陈守也带人让出了苏府的门口。 魏节甚至朝邢恕森然一笑,抬手做了一个请进的姿势,满满的恶意都快溢出来了。 邢恕双目赤红盯着苏府紧闭的大门,牙关都快咬碎了。 良久,邢恕扬手叫来一名差役,沉声道:“速去御史台和大理寺,将这里的事告诉他们,今日刑部拿不了人,若是三司同来,赵孝骞拦不住!” “还有,速去政事堂,禀报章相公!” (本章完) 第305章 后果自负 第305章 后果自负 翻脸翻得很彻底,但都在赵孝骞的意料之中。 有些事情做出来,注定无法两全其美。 既想救苏轼,又不想得罪章惇,世间安得双全法。 赵孝骞大摇大摆地进了苏府的门,心情很轻松,甚至有点想唱歌。 他觉得刚才回头跟邢恕说“我在里面等你”这句话时,画面一定特别帅。 微风拂过鬓角的几丝乱发,烈日下那道衣袂飘飘的身影,再配合貌若潘安的容貌,以及那句霸气得让无数小姑娘尖叫的台词…… 啧! 结婚结早了,家里仨婆娘根本配不上我! 一脚跨进苏府的门槛,侧门后面,苏辙一脸感激地看着他,未语先长揖行礼。 “多谢子安,你又救了我苏氏兄弟一次,欠你的人情恐怕……”苏辙喟然一叹。 前后确实救过兄弟俩好几次了,如果说救命之恩当牛做马报答的话,苏氏俩兄弟从下辈子算起,大约要当四五辈子牛马。 苏辙不由黯然神伤,有种欠下巨额债务且拍下果照的无力感,都不知道怎么还了。 “子由先生莫客气,我大约是上辈子偷懒,少背了你们兄弟许多诗词文章,这辈子来还债了……”赵孝骞也叹息。 真的,读书要用功,尤其是背诵并默写全文时,最好不要玩小聪明躲过去,你永远不知道下辈子要还多少债。 “饿了,子由先生府上有吃的吗?我填填肚子。”赵孝骞不客气地道。 苏辙一愣,急忙道:“有,有!这就命人送来。” 将赵孝骞请入苏府正堂,热腾腾的饭菜很快端来,赵孝骞抄起筷子便吃。 味道不错,苏府的厨子显然被苏轼亲自调教过,但赵孝骞还是觉得有点不合口味。 这也能理解,美食这方面,赵孝骞和苏轼有着天生的不可调和的尖锐矛盾,几乎快闹到绝交的那种。 扒了半碗饭,赵孝骞突然想起什么:“子瞻先生呢?” 苏辙苦笑道:“午时饮了酒,一场大醉,此刻还躺在后院凉亭里大睡呢,刚才门外那么大的动静也没醒。” 赵孝骞点头,难怪苏轼没露面,原来喝醉了。 不然以苏轼的暴脾气,刑部的差役要闯门时,苏轼恐怕早就冲出来跟人干仗了。 “无妨,让他睡,今日这桩麻烦我帮忙扛了。”赵孝骞随意地摆摆手道。 苏辙眼中露出忧虑之色:“这次针对我兄长的风波,应是章惇授意的,朝会上官家也下旨查办了,子安为我兄长出头,恐会连累……” 赵孝骞摇头:“我说了,这件事我来扛,子由先生不用管。” 苏辙脸上泛起感动:“子安高义,老夫……” 话没说完,却见赵孝骞皱眉:“一码归一码,你兄长对美食的理解我实在不能苟同,菜里放这么多油,他这把年纪就不怕得胰腺炎?” 苏辙:“…………” 现在的年轻人思维都如此跳跃的吗? 苏家都大祸临头了,你特么还有心情挑食? ………… 苏府门外,邢恕还没走。 不仅没走,还摇了人。 半个时辰后,两支近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走来,聚集在苏府门外。 邢恕如见救星,大喜迎了上去,指着苏府紧闭的大门和门外的皇城司属下就开始咿咿呀呀告状。 邢恕叫来的援兵也是当事人,以御史中丞黄履为首,另一位则是侍御史来之邵。 这两位正好是朝会上率先参劾苏轼的主要言官,而黄履这位御史中丞更是分量极重,相当于御史台的二把手。 以苏轼的才华和分量,能动用御史中丞亲自参劾,勉强也算一桩荣耀了。 黄履面若寒霜走到苏府门前,一双带着戾气的眼睛环视四周,见到魏节和一众皇城司属下,眼神更露出厌恶的光芒。 作为负责进谏和刑案的御史台,对皇城司尤为讨厌,因为皇城司的存在太超然,而且还分了御史台的权力,平日里直属官家,想施压都没办法,今日刑部拿问苏轼,显然又被皇城司搅和了。 邢恕在黄履身边躬着腰,将刚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黄履的脸色愈见铁青,扭头瞪着邢恕便发火。 “刑部都是酒囊饭袋吗?苏轼案是经过了朝议,官家亲自下旨了的,皇城司哪来的狗胆敢包庇苏轼?” “他们拦在门口,你们就不敢动弹,丢人现眼!” 一番极不客气的话,训得邢恕老脸青一阵白一阵,却不敢反驳。 没办法,黄履的官职和地位都比他高,毕竟是御史台的二把手,他这个刑部侍郎还真不敢无礼。 黄履没理邢恕,大步上前,瞪着魏节道:“本官就要进去拿人,我倒要看看皇城司敢不敢拿我!” 魏节却哂然一笑,指了指空荡荡的苏府大门,笑道:“黄中丞,从门前到门内,一条大道空荡荡,我皇城司所属皆站在两旁,可没人拦你。” “赵郡公有令,莫说是你,今日任何人进苏府,我皇城司都不拦着。” 黄履被魏节的操作搞懵了。 这是什么意思?既然不打算阻拦我们拿问苏轼,你们皇城司吃饱了撑的来苏府门口站岗? “赵郡公意欲何为?”黄履沉着脸道。 魏节笑得无比灿烂,像来借酱油的邻家二哥:“进去就知,放心,赵郡公说话算话,绝不阻拦。” 黄履冷哼一声:“进就进!本官一身正气,奉旨拿人,岂惧你皇城司?” 说完转身,黄履朝邢恕喝道:“还愣着作甚?都进去拿人!” 刑部和御史台差役如梦初醒,跟着黄履便待进门。 就在黄履一只脚即将踏进苏府大门时,魏节却悠悠地道:“黄中丞,你们拿问苏轼我们不拦着,但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这只脚若踏进了苏府,后果可就要自己承担。” “你若此刻回头还来得及,今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黄履一怔,接着哈哈大笑:“好,好!本官今日偏要进这龙潭虎穴,待我拿了苏轼后,还要在官家面前参你们皇城司恐吓三品大员之罪!魏节,这件事没完!” 魏节也哈哈大笑,笑了几声后,魏节往后退了两步,侧身伸手:“既如此,黄中丞,您请。” 黄履怒哼,大步跨进了苏府的门,一众刑部和御史台差役紧随其后。 走在最后的邢恕,他的表情有点惊疑。 跟赵孝骞和皇城司打交道久了,也扎扎实实挨过几耳光,邢恕对他们颇为了解,从赵孝骞和魏节的表情上来看,今日拿问苏轼恐怕不会那么顺利,说不定会大祸临头…… 一群人蜂拥而入,苏府内的下人们惊吓四窜,黄履带着人直闯到苏府正堂,却见正堂内,赵孝骞一手端碗,一手执箸,正吃得酣畅。 旁边的苏辙含笑陪坐,不时给赵孝骞斟一杯清水递去。 堂外一片兵荒马乱,而堂内却是一派宁静祥和,画面非常违和。 黄履呆怔了一下,然后四下环视,没发现苏轼。 正要下令全府搜人,然而想到赵孝骞的身份和圣眷,终究还是忍住冲动,朝赵孝骞招呼。 “赵郡公,黄某公务在身,得罪了。”黄履语气生硬地道。 赵孝骞扭头,嘴上的油光都没抹,上下打量黄履一眼,淡淡地道:“你是御史中丞黄履?” “正是,黄某奉旨拿问苏轼,还请赵郡公行个方便。” 赵孝骞擦了擦嘴,优雅地道:“嗯,方便,当然方便……刚才进门前,魏节有没有告诉你,今日你们若选择闯门拿人,一切后果自负?” 黄履冷冷道:“说了,但本官无惧。” 赵孝骞笑了:“好一个‘无惧’,说得大义凛然,全天下就剩你一个好人似的,若不是你的案宗摆在皇城司的正堂上,我都差点信了……” 黄履心头一沉,什么案宗?我有什么案宗摆在皇城司的正堂? 赵孝骞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道:“侍御史来之邵可在?” 黄履的身后,来之邵站了出来,神情有些惊疑:“我在。” 赵孝骞打量他一番,点头赞道:“好,一表人才,容貌甚俊,日后就算不当官了,不愁没富婆青睐,这辈子饿不死。” 说完赵孝骞突然沉下脸喝道:“皇城司何在?” 跟着黄履等人进门的魏节站出来抱拳:“下官在。” “将黄履,来之邵二人拿下,押送冰井务严审!” (本章完) 第306章 局面反转 第306章 局面反转 抓人的瞬间变被抓的,局面突然反转,令在场所有人猝不及防,就连正堂内的苏辙都愣了。 原以为黄履等人来者不善,没想到黄履只是“来者”,不善的却是赵孝骞。 黄履和来之邵也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 我是来拿人的,不是被拿的,赵孝骞疯了吗? 然而随着赵孝骞一声令下,一群皇城司属下已冲了过来,将黄履和来之邵扣住,反押住胳膊,二人吃痛,身子不由自主地躬了下去,像两只扔进锅里的大虾米。 “赵孝骞,你好大的胆!无故拿问朝廷官员,真以为官家宠信你便可为所欲为吗?此举形同谋逆!”黄履使劲挣扎大吼。 赵孝骞目光平静地盯着他,道:“黄履,刚才进门前,皇城司是不是警告过你了?跨进苏府的大门前可要想清楚,只要进了这道门,后果可就由不得你了。” “本官何罪,你竟敢抓我,皇城司无法无天了吗?” 赵孝骞朝魏节淡淡地一瞥,道:“老魏,念!” 魏节站直了身子,沉声道:“皇城司查实,御史中丞黄履,历任翰林学士,知舒州府,知江宁府,龙图阁直学士,御史中丞……” “两任知府间,受贿银四十余万两,侵圈良田三万亩,任御史中丞间,受贿银二十余万,受汴京商铺二十间,干预地方案十五桩,地方涉命案三桩,安插朋党门生入吏三十余人……” 魏节一桩桩罪状数落下来,黄履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旁人听得目瞪口呆,将信将疑,但作为当事人,这些数据究竟是真是假,他心里难道没数? 更令他震惊且绝望的是,皇城司什么时候掌握了他这么多的罪状,事前完全没有任何征兆,也丝毫感觉不到有人在查他。 结果今日全抖落出来了,黄履此刻就像一只阴间的鬼,骤然被暴晒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旁边同样被反扣双臂的来之邵,浑身已剧烈颤抖起来,脸色比黄履还白。 黄履犯了那么多事,他来之邵难道就干净了? 此刻来之邵终于回想起刚才进门前,魏节那张丑陋的老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现在想来,果然有深意。 今日这苏府确实是龙潭虎穴,皇城司竟然还给了他们机会,让他们最后做出选择,只要他们今日不踏进这道门,皇城司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 可惜,二选一的选择题,他和黄履还是选错了。 “老魏,继续念。”赵孝骞淡淡地道。 “是,侍御史来之邵,历任监察御史,太府丞,成都路转运判官,殿中侍御史……” 还没念完,来之邵几近崩溃地尖叫起来:“别念了!我不认!我不认!本官无罪!” 赵孝骞平静地注视二人,缓缓道:“你二人还要加一条罪,无端构陷朝官同僚,欺瞒天子,挟众意逼胁天子妥协,是为不臣之罪。” “我再告诉你们一件事,不要以为皇城司是近日才开始查你们,事实上,皇城司里有存档库,许多朝官早有劣迹罪证在案,皇城司的职责就是监察百官,懂‘监察’二字的意思不?” “以前不拿你们,是不想影响朝局,不想闹到人心惶惶,令天下不安,但你们自己跳出来作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黄履,来之邵,今日你们的举动,就是典型的作死。” “不管御史台刑部什么态度,苏轼此人,我皇城司保了,这话是我赵孝骞说的,谁敢拿我的话不当回事,你们的性命我也就不当回事了。” 赵孝骞坐直了身子,朝魏节摆手:“此二人押入冰井务,告诉刘单,来活儿了,三日内我要看到他们的签押供状。” 魏节抱拳领命,让皇城司属下押着二人离去。 赵孝骞瞥了一眼院子中间神情呆滞的御史台和刑部的差役门,道:“你们是想留下来蹭饭?要不要我下面给你们吃呀?” 众差役如梦初醒,纷纷露出惊骇的表情,二话不说掉头就跑,一群人逃命似的跑得飞快。 赵孝骞沉吟片刻,道:“老魏,派人把中书舍人林希也拿了,此三人牵头参劾苏学士,把带头的三人做成铁案,所谓的参劾也就不具意义了。” 魏节躬身领命。 直到所有人都退出了苏府的前院,一旁目瞪口呆的苏辙才吃吃地道:“这……这就,解决了?” 赵孝骞笑道:“不算完全解决,回头朝堂上还有扯皮呢,御史中丞被皇城司拿了,御史台还不得疯了啊,最近怕是不安生了……” 苏辙一惊,神情愈发担忧道:“家兄的事,怕是给你惹了天大的麻烦,子安,老夫知你高义,但你若因此而牵扯进来,老夫和家兄于心不安,不必为了我们而平白树敌……” 赵孝骞无所谓地道:“我说过,子瞻先生我保了,如今我说出口的话,就算是章惇也要掂量三分,子由先生不必担心。” 顿了顿,赵孝骞又道:“还有就是,官家也颇为欣赏子瞻先生的文采,实不忍先生卷入风波中,不然你以为我今日哪来的底气敢把御史中丞拉下马?” 苏辙闻言两眼放光:“官家也,也……” 赵孝骞点头笑道:“若非你们曾是旧党一员,如今官家早就重用了,无奈推行新政是国之大势,但官家仁义,纵是政见不合,也断不忍加害二位。” 苏辙终于落下泪来,哽咽道:“官家恩德无双,老臣辜负圣恩了!” 赵孝骞突然打了个饱嗝儿,苏府的菜确实不合口味,但他还是吃撑了,人性就是这么矛盾。 “子瞻先生还没醒?”赵孝骞问道。 苏辙苦笑道:“还在后院凉亭高卧呢,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却浑然不知,真是好福气。” 赵孝骞起身便往后院走。 权贵大户人家的后院通常是不让客人入内的,毕竟内有女眷,实在不便。 不过赵孝骞早已不是外人,救过苏氏兄弟几次后,二人已将他当做最亲的亲人子侄,赵孝骞就算脱光了在苏家后院果奔,兄弟二人也不拦着,反正丢人的又不是他们。 赵孝骞更不会跟他们客气,进了苏家就像回了自己家一样,真正意义上的“宾至如归”。 走进苏府后院,找到一座凉亭,苏轼果然躺在凉亭内的长椅上酣睡,还打着沉闷如雷的呼噜。 苏轼的身上盖着一张薄被,应该是王朝云怕他着凉盖上的。 看着鼾声如雷的苏轼,赵孝骞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本打算挟恩图报,今日趁着给兄弟俩帮了忙,逼苏轼亲笔写几幅字的,如《赤壁赋》啥的,拿回去当传家宝,将来留给子孙后代去拍卖。 现在苏轼未醒,赵孝骞又不好意思叫醒他,主要是苏轼年纪大了,骤然被人惊醒,赵孝骞怕他猝死,那可就对全人类犯了罪。 可是,中国有句古话,来都来了…… 赵孝骞扭头悄声吩咐苏府下人取来纸笔,下人以为赵郡公趁苏轼睡着要留下墨宝,甚至又将作一首千古流传的经典佳词。 于是下人急忙快步取来纸笔,摆在凉亭的石桌上,甚至还贴心地为他磨好了墨,双手捧着毛笔递给赵孝骞,一脸期待地等着见证一段千古佳话雅事的诞生。 谁知赵孝骞接过毛笔,却看都不看石桌上铺平的纸,而是举着毛笔走到酣睡的苏轼面前。 上下打量一番后,赵孝骞果然落笔了。 在下人惊骇的目光下,苏轼的脸上多了一只乌龟,一个猪头,以及一只神鸟啄米图。 画完后赵孝骞退了两步,眼神愉悦地欣赏自己的佳作,最后赞许地点了点头。 这幅作品也能进拍卖行,毕竟是大宋安乐郡公亲手所作,画得再差也极具考古价值,更何况是画在苏轼的脸上…… “搞定收工!”赵孝骞搁下毛笔转身就走,回头犹不忘叮嘱苏府下人:“告诉子瞻先生,我的墨宝非常珍贵,最好不要洗脸,走了!” (本章完) 第307章 雏鹰既壮 第307章 雏鹰既壮 帮苏轼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在他脸上作画以资纪念,一点也不过分吧? 赵孝骞觉得自己是个宽厚的人,施恩不求回报的人,没有完全脱离低级趣味的人。 事情办完,潇洒离去,不用回头都知道,此刻自己留给苏辙的一定是非常高大伟岸的背影,或许苏辙还会默默地留下感激的泪水。 做了好事后,心情很满足,有一种灵魂得到升华的舒爽,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上次。 前世偶然的机会下,扶一位老奶奶过马路,在老奶奶的拼命挣扎下,赵孝骞非常霸道地将她扶过了斑马线。 虽然老奶奶很快骂骂咧咧又走了回去,但……做好事就是做好事,我只管自己的灵魂升华,你只管配合。 回到王府,赵孝骞的心情不错,正打算回后院跟仨婆娘培养一下感情,试探一下她们有没有大被同眠的倾向,毕竟每天晚上赵孝骞从这个被窝出来,钻进另一间屋子的另一个被窝,实在有点麻烦。 走到银安殿,被赵颢叫住了。 赵孝骞很意外,这位活爹大白天的居然没出门勾搭俏寡妇,没跟王府侍妾们脱光了玩“大王来抓我呀”的低俗游戏,竟然能坐在银安殿如此严肃的场合,慢慢地品着茶。 莫非年纪大了,有心杀贼,无力支棱了? “骞儿,过来陪为父品茗。”赵颢一脸憨厚地呵呵笑道。 赵孝骞走进银安殿。 赵颢面前的矮桌上,摆着一套整齐的茶具,而他则优雅地拈着兰指,显摆他新学会的茶艺。 什么摇香,刮沫,出海,入海,动作眼缭乱,非常娴熟。 斟满两盏后,赵颢优雅地示意他喝茶。 赵孝骞端杯一饮而尽,咂咂嘴,觉得不解渴。 “有点浓了,父王,再来一盏。” 赵颢肥脸顿时一抽,儿子这粗鲁的饮茶方式令他很不适应。 “焚琴煮鹤,何其粗鄙,品茗应该慢慢品,用你的舌尖和上颚,去感受茶水里味道的层次,体会由苦而涩,由涩而甘的变化……” 赵孝骞都无语了:“父王,这套鬼话是孩儿教您的……” 赵颢一滞,哎,好像还真是,不仅是这套鬼话,就连茶叶这玩意儿也是儿子弄出来的。 自顾自斟了一盏,赵孝骞依旧一口饮尽,像猪八戒活吞了人参果,粗鲁的动作令赵颢愈发不适。 “父王,茶这东西的本质,是一种适应人类味蕾的饮料,它的根本作用还是解渴,提神和利尿,至于孩儿教您的那套鬼话,可以拿去糊弄外人,起到高端装逼的效果,但在孩儿面前就不必班门弄斧了。” 赵孝骞气定神闲地看着他,道:“您看,刚刚您说什么舌尖啊,上颚啊,层次变化啊什么的,是不是完全没起到优雅装逼的效果,反而有一种自取其辱的羞耻感?” 赵颢:“…………” 突然好怀念当初那个内向孤僻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儿子…… 要不下点药把这儿子毒哑算了? “今日你匆匆出门,干啥去了?”赵颢突然问道。 “出门办点事儿。” “什么事?” 赵孝骞奇怪地看了赵颢一眼,活爹今日有点不正常,以前他从来不过问自己的公务,他甚至不关心任何公务,只管吃喝玩乐。 心里奇怪,但赵孝骞还是老老实实道:“朝中有人欲对苏轼不利,孩儿想保下苏轼,今日去苏府把御史台和刑部的官员小小教训了一下。” 赵颢眼皮一跳:“你如何教训的?” “略施薄惩,让皇城司拿下了御史中丞黄履,和侍御史来之邵,以及中书舍人林希……” 赵颢惊呆了:“御,御史中丞?你……” “把朝中三品大员拿入皇城司,你管这叫‘略施薄惩’?” 赵孝骞正色道:“当然是薄惩,如果孩儿下令当场杀了黄履,那才叫重罚。” 赵颢仰天叹了口气。 怎么办?好想断绝父子关系,又有点舍不得…… “做这件事之前,你想过后果吗?知道拿问御史中丞会在朝堂上掀起多大的风浪吗?”赵颢无力地道。 “孩儿非鲁莽之辈,做事之前当然想到了后果,也有应对后果的法子,父王且宽心。” 赵颢缓缓道:“在为父面前莫嘴硬,你说实话,需不需要为父联名宗亲上疏,为你转圜?” 赵孝骞笑了:“不需要,真的。孩儿绝非嘴硬,如果我自认扛不住,一定二话不说连滚带爬跪在父王面前求救了。” 赵颢却有点不信:“你打算如何应对?” 赵孝骞迟疑了一下,道:“孩儿只能说,保下苏轼不仅是孩儿的意思,也是官家的意思,孩儿今日说动了官家,我们都认为苏轼不能有事,对社稷对人心不利。” “而且,官家也很不满被章惇当了枪使。” “今日之后,官家或许会慢慢调整态度,虽说朝中国策是推行新政,但也不能让新党一家独大,朝堂上还是需要别的势力制衡新党,以后旧党在朝堂上会有一席之地,不会被章惇赶尽杀绝。” “看看章惇和新党最近跋扈的气焰,章惇为了与苏轼的私人恩怨,竟动用公器而了私怨,将来若旧党全部被清除出朝堂,还不知新党如何猖狂,这对官家的皇权可不是好事。” “孩儿今日所为,也是官家的默许,章惇和新党都需要敲打一下,不然还不翻了天,所以父王放心,就算拿了几位朝中大员,孩儿也不会有事。” 赵孝骞的一番话,对朝局和官家的分析很深刻,赵颢悬着的心终于慢慢放下,望着赵孝骞的眼神充满了赞许和失落。 “骞儿啊,你真的长大了,这辈子只要你自己不作死,任何风浪都能凛然无惧了。” “为父或许真的老了,就算想帮你,恐怕也没机会出手了,你做得很好,以后会越来越好。” 赵孝骞眨眨眼:“父王才四十许,正是寻问柳的好年纪,怎能在孩儿面前轻言老迈?您还早得很呢。” 父子俩聊了一阵,赵孝骞告退,回后院找妻妾们发泄青春的精力去了。 赵颢独自坐在银安殿内,身形不由佝偻了许多。 刚才那句话他不是随口而出,当赵孝骞意气风发在他面前分析朝局时,赵颢那一刻是真觉得自己老了,而孩子,也是真的长大了。 成熟,冷静,睿智,从容,他的儿子像一只飞出巢穴的雏鹰,展开稚嫩的双翅,翱翔万里,击破长空。 儿子的成长,愈发衬托出赵颢的老态。 好像……真的帮不上他什么了。 赵颢坐在矮桌前,动作缓慢地给自己斟了一盏茶,浅浅地品了两口,然后用手指敲击桌面。 敲击声有点古怪,仔细听有一种别样的特殊的节奏。 敲了一阵后,银安殿外出现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只是静静地站在殿外的廊柱下。 赵颢半阖着眼,淡淡地道:“告诉甲二,潜伏的棋子不必动用,朝堂凶险,能不暴露就不暴露,我儿自能处置这场危机。” 鬼魅般的身影一言不发,殿外光线一暗,随即复明,身影已神奇地消失。 (本章完) 第308章 满朝哗然 第308章 满朝哗然 皇城司拿问黄履,来之邵,林希三人,终究还是捅翻了马蜂窝。 这三人在朝堂上的分量可都不轻,尤其是黄履,御史台的二把手。 御史台是什么机构? 它主要负责监察百官,进谏皇帝,兼管天下刑案审核等等。 等于是天下言官谏官的老巢,里面随便拎出一个普通的监察御史,都是让皇帝都头疼不已的存在。 这样一个牛逼的机构,二把手被皇城司抓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得知黄履被皇城司拿问的当天,御史台炸锅了。 消息很快被传了出去,几个时辰内全城皆知,满朝哗然。 这赵孝骞的胆子,居然大到这种程度,是真不想过了吗? 抓御史中丞啊,你怎么敢的啊! 当日消息传开,本已是傍晚时分,然而御史们得知消息后,还是立马穿戴官服,聚集在宫门前,异口同声请求觐见官家。 天都快黑了,赵煦会给自己添这种麻烦吗? 于是,理所当然的,御史们的要求被果断拒绝了,赵煦委婉地让他们滚,老子不见。 但是,以御史们那讨人厌且执拗的性子,不可能轻易善罢甘休。 既然进不了宫,见不到赵煦,御史们立马堵了皇城司官署的门。 数十名御史义愤填膺,聚集在皇城司的门口,扬臂高呼,破口大骂。 皇城司门外值守的禁军左右为难,有心驱赶,却没那胆子。 御史这类群体都不是善茬儿,就跟前世遇到碰瓷老头儿一样,搭理还是不搭理都是罪过,报警都没用。 于是皇城司门前的禁军只好视若无睹。 你们尽管闹事骂街,我们只是当差吃皇粮的,我们不掺和。 当然,不搭理归不搭理,消息还是要马上送出去的。 于是很快有属下将御史堵门的消息传到了楚王府。 楚王府内,赵孝骞正与妻妾们忙着造小人儿,大汗淋漓之时,被丫鬟匆匆打断,这种时候,正常的男人都会很想杀人…… 听说御史们堵皇城司的门,赵孝骞更气了。 他们堵门就堵门,难道比我造小人儿还重要? 气坏了的赵孝骞跟赵煦的反应一样,非常委婉地告诉丫鬟,让他们去死,并财大气粗地许下悬赏,谁敢在皇城司门前一头撞死,赏万金,灵堂举丧和超度法事,皇城司全管了。 皇城司门外,除了门口值守的禁军,没有任何官吏出来安抚,御史们愈发愤怒,于是商量了一番后,决定去楚王府堵门。 这下楚王府不安宁了,御史们在楚王府门前跳脚大骂赵孝骞,朝门口吐口水,扔垃圾。 楚王府的反应与皇城司一样,特别淡定,也没人出来搭理他们,就连门口值守的禁军也被撤了回去,任由御史们闹,反正赵孝骞没伤着一根汗毛。 就这样,御史们整整折腾了一晚,并且不辞辛劳转战各地,然而却没有任何收获。 但是,第二天的朝会可就没那么容易打发了,赵煦避无可避,群臣刚行完礼,御史们便一个个跳出来,力竭声嘶地参劾赵孝骞和皇城司。 什么构陷朝臣,残害忠良,枉法欺君等等,各种帽子各种罪名朝赵孝骞头上扣。 情绪是很容易被传染的,在御史们义愤填膺的控诉下,本来中立的朝臣们也渐渐觉得,这个赵孝骞好像真的很该死啊…… 看看这货都干了什么事。 事先毫无征兆,拿人毫无证据,任何交代都没有就把黄履三人拿入皇城司,据说昨日已移交冰井务,不出意外的话,此时的黄履三人应该已只剩下了半条命。 这不是无法无天吗? 不讲规矩,无视证据,说拿人就拿人,哪怕朝中三品大员也难逃魔爪,长此以往,皇城司的权力岂不是要凌驾于政事堂和三法司之上了? 这是要翻天啊。 金殿上,所有朝臣的脑海里都冒出同样一句话。 这货怎么敢的啊! 群情激愤之时,唯有章惇站在朝班里面若寒霜一声不吭,心情却差到了极点。 跟众人的愤怒不一样的是,章惇的心情却十分凝重。 跟赵孝骞打交道不止一两次了,章惇很清楚,赵孝骞这人虽然年轻,但做事老成冷静,很少见他干过冲动的事。 昨日他下令拿了黄履三人,一定早已预料到朝臣们的反应,可他终究还是坚决地拿了人,说明他不怕朝臣参劾,他手里一定掌握了什么东西,不仅能自保,还能让朝臣们闭嘴。 以章惇的盘算,他只是想在影响最小的前提下,把苏轼给办了。 随便给他坐实个罪名,然后罢官流放千里之外,以苏轼这把年纪,此生大约只能客死他乡,章惇与他的恩怨也算报还了。 谁能想到赵孝骞突然从中插了一脚,然后情况就不受控制,终于闹到今日这般地步。 金殿上,章惇面无表情,却暗暗咬碎了牙。 想起当初赵孝骞一脸和颜悦色地与他谈判,还开出了条件,请他高抬贵手放苏轼一马,然而章惇却果断拒绝了。 此时再忆当初,章惇突然有些懊悔。 早知今日这般局面,当初就应该答应赵孝骞的,那时就应该想到,以赵孝骞的能力,如果他非要掺和一件事,那么一定能让这件事脱离所有人的掌控,朝不可测的方向发展。 一如此时此刻。 现在朝堂上群臣失控,异口同声讨伐赵孝骞。 别以为这是赵孝骞的麻烦,既然他敢做,那么这件事就一定不是麻烦。 金殿内,赵煦一脸苦色,耳朵被群臣吵得嗡嗡作响,脑袋都快炸了。 这个赵子安,怎么把事情搞成了这样? 想保苏轼没问题,就不能低调点儿把事办了,黄履这人也是你能随便拿问的? 现在好了,捅马蜂窝了吧。 赵煦此时就算想袒护赵孝骞,都不知如何开口了。 坐在殿内,赵煦飞快扫了朝班中一言不发的章惇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如同一尊莫得感情的雕塑,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赵煦不由暗暗骂了一声老匹夫。 “再吵下去,朕可就要散朝了。”赵煦大声道。 殿内顿时一静,御史们压下了火气,但仍一个个不服不忿地看着赵煦。 赵煦叹了口气,道:“事情没弄清楚,徒自争吵控诉,于事何益?尔等皆朝臣,起码的礼仪规矩都不懂了么?” 这时门下侍郎安焘站出来道:“陛下,臣闻兼听则明,安乐郡公拿问黄履三人,事出必有因,不如请陛下下旨,召赵郡公入殿奏明缘由,也好教同僚们分辨是非曲直。” 赵煦微笑颔首:“还是厚卿先生识大义,明事理,正当如此。” 于是赵煦当即下旨,令赵孝骞速速入宫进殿。 (本章完) 第309章 金殿之争 第309章 金殿之争 大宋的朝堂就是个巨大的朋友圈。 这话不是夸张,而是事实。 只是有的朋友互相拉黑,有的朋友貌合神离。 比如章惇和苏轼,又比如门下侍郎安焘和章惇等等。 安焘和章惇是布衣之交,早年间章惇不断被贬谪,安焘对章惇帮助甚多,朝堂上每每为章惇仗言。 然而去年章惇拜相后,这位已经黑化的宰相的所作所为引起了安焘的不满,朋友已经开上了路虎,安焘反而对章惇渐渐疏远,近来更是互相有了嫌隙。 有嫌隙的主要原因倒也不完全是章惇的心狠手辣,更重要的是,安焘其实并不认同章惇的新政主张。 大宋朝堂除了新党和旧党外,还有中立的逍遥派,安焘就是典型的逍遥派。 他的政治主张是大宋确实应该变革,但新政的弊端甚多,改了个寂寞。 改革,不是这么改滴! 安焘主张的是将新法和旧法进行融合,取长补短,去粕存精,如此一来,新法才是真正能利惠于民的善法。 这一点上,安焘自然与章惇产生了矛盾冲突,而且是根本性冲突,无法调和的。 今日安焘出班直言,请旨让赵孝骞入殿陈情,话里话外明显有些偏袒赵孝骞,其实也是为了给章惇添堵。 既然朋友圈已拉黑,那就不必顾及对方的面子和心情了。 能让你不爽,就是我最大的爽。 果然,安焘进言后,朝班中章惇的脸色黑如锅炭,确实已经很不爽了。 让赵孝骞入殿陈情没什么,这是必走的程序。 但安焘出来搅浑水,就令章惇很闹心了。 赵煦下旨后,金殿内大家也没了心情商议别的国事,君臣都在静静地等着赵孝骞的到来。 小半个时辰后,赵孝骞身着官服,不慌不忙地入了大庆殿。 入殿行礼,赵孝骞站在大殿中央,面对群臣责难的眼神,他却神情自若,从容淡定,情绪丝毫不被众人的眼神所影响。 老子连三品御史中丞都拿了,你们能怎样?拿眼神杀死我? 坐在殿内的赵煦环视群臣一圈,缓缓道:“子安,御史台参劾你无故拿问御史中丞黄履等三人,今日召尔入殿,将此事给大家说个清楚。” 赵孝骞躬身一礼后,道:“陛下,皇城司拿问黄履,是因三人有不法之罪,皇城司见不法而究,何错之有?” 一言出,满殿皆怒。 “黄中丞何来不法之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城司分明是滥用公器!” “构陷朝臣,残害忠良,真正不法的是你们皇城司!” 面对满殿指责痛斥,赵孝骞面色淡然,岿然不动。 我龙傲天行事,何须与你们解释太多。 这时刑部侍郎邢恕站了出来,npc的出现,当然是为了推进剧情。 “赵孝骞,昨日你拿问黄履三人,本官也在场,所谓不法之罪简直是笑话,御史台和刑部拿问苏轼时,被皇城司横加阻拦,你是为了包庇罪臣苏轼,才将黄履三人拿下的,是也不是?” 赵孝骞扭头,笑吟吟地看着他:“御史台和刑部拿问苏轼,与我皇城司何干?” 邢恕被他这句话搞懵了:“既然与你无关,你为何阻拦我们拿问苏轼?” “我阻拦了什么?你们拿问苏轼是你们的事,皇城司没打算参与,但黄履三人的不法之罪却早在皇城司的掌握中,昨日正是收网之时,恰好得知黄履三人赴苏府,皇城司便在苏府设伏,将三人拿下。” 赵孝骞无辜地眨眨眼:“从头到尾,皇城司的目标就是黄履三人,你们拿不拿苏轼,皇城司过问了吗?” 不仅是邢恕,就连章惇都惊呆了。 这解释……简直让人无法反驳。 邢恕回想昨日种种,赵孝骞和皇城司确实从头到尾没拦着众人拿问苏轼,他们甚至在门外让开了一条道,让御史台和刑部的人进去。 至于魏节后来威胁他们的那句话,是拿不上台面的,“踏进这道门,后果自负”,这话怎么理解都成。 邢恕呆怔半晌,见殿内群臣一片寂静,目光纷纷集中在他身上,邢恕有些挂不住老脸。 “好,就算你皇城司没有阻拦拿问苏轼……” 话没说完,赵孝骞摆手打断了他:“金殿之上,当着我大宋君臣的面,邢侍郎每句话都要说清楚,每句话都要负责任。” “什么叫‘就算’?用辞不可太含糊,邢侍郎给个准话,我皇城司到底有没有阻拦你们拿问苏轼?” 话锋逼人,言语犀利,邢恕脸色铁青,却实在拿不出理由指责赵孝骞。 沉默片刻,邢恕咬着牙道:“好,你皇城司确实没有阻拦拿问苏轼!那么我倒要问问,皇城司为何无故拿问黄履三人?” 赵孝骞嗤地冷笑一声:“堂堂刑部侍郎,用辞如此无知且武断,真不知你是如何坐上这个位置的……” 邢恕大怒,却见赵孝骞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摞纸,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上面落款处还画了红押。 双手捧着这摞纸,赵孝骞朝赵煦躬身道:“经皇城司查实,御史中丞黄履,侍御史来之邵,中书舍人林希,此三人为官以来横行不法,贪墨甚巨,卖官鬻爵,牵涉命案,种种不法皆有其证。” “这是三人的罪款和供状,朝中诸公若有疑虑,皇城司可公开这些罪款供状和证据,任由诸公自行查核,若有半点冤枉构陷三人,我和皇城司愿承担责任。” 此言一出,满殿文武顿时惊疑地看着他,然后互相交头接耳窃窃议论。 郑春和小碎步下来,接过赵孝骞手里的供状,递给赵煦。 赵煦仔细翻阅三人的供状,脸色越来越难看,随即狠狠地一拍扶手。 “混账!杀才!我国朝竟有如此奸佞之徒,安能不诛!” 见赵煦龙颜大怒,群臣顿时寂静不敢言。 从赵煦的态度上看,赵孝骞呈上的供状和证据恐怕并非造假,而是真实可信的。 朝班内,章惇的脸色一片灰暗。 他早就猜到,赵孝骞做事不可能不留后路,这是有了完全的准备,才会拿问黄履三人,难怪他根本不怕群臣讦难,手里有真实的证据,他怕啥? 殿内群臣这时也没了声音。 当初参劾苏轼是由黄履三人发起的,现在情况尴尬了。 苏轼有没有罪不知道,但发起参劾的黄履三人,他们的罪状可是实打实的。 一个小学生都能理清的逻辑问题摆在众人面前。 三个罪臣参劾的人,他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殿内群臣已没人感兴趣了。 苏轼既没触动大家的利益,也没与谁结下生死大仇,有必要与他不死不休吗? 至于想把苏轼踩进尘埃里的章惇,这时也不敢开口了。 黄履三人的前鉴就在眼前,赵孝骞嘴上说不掺和苏轼的案子,但实际上已经摆明了态度要保苏轼,章惇若继续跟苏轼为难,赵孝骞能袖手旁观? 赵孝骞铁了心要保的人,章惇扳不倒。 这就是铁一般的事实。 (本章完) 第310章 认错失察 第310章 认错失察 一场针对苏轼的阴谋,随着赵孝骞横插一手,而宣告彻底失败。 章惇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对赵孝骞感到既愤怒,同时又十分忌惮。 今日的事,再次证明了赵孝骞在朝堂的分量,他的权力其实并不大,偏偏他有官家宗亲兄弟的身份和宠信,以及神秘且强大的皇城司。 这两样东西合在一起的含金量,已经能与章惇这位宰相分庭抗礼了。 现在章惇最懊悔的是,当初赵孝骞为苏轼求情时,他应该就势下台阶,答应赵孝骞的求情。 如此他不仅能得到赵孝骞的一份人情,而且还能与赵孝骞的关系更进一步。 赵孝骞这样的人,做敌人的话太强大,甚至能左右宰相的决策和朝局的平衡。 如果做朋友,则会成为他最坚实的盟友,在朝堂上守望相助,互为辅成。 此刻的章惇意识到,当初自己确实走错了一步。 他太在意当年与苏轼的私人恩怨了,被仇恨蒙蔽了理智,如今不但没能了结当年的恩怨,反而结下了更强大的敌人。 这对宰相来说可不是好兆头。 通过章惇的观察,赵孝骞的政治立场其实是非常模糊的,如果与赵孝骞的仇怨越结越深,人家索性一转身,投奔旧党的怀抱,以赵孝骞的分量,章惇以后推行新政可就阻碍重重了。 别说什么大势所趋,大势也是人创造的,如今的新政确实存在许多弊病,朝野褒贬甚多,赵孝骞若是利用官家的信任,游说官家废除新法,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章惇的眼神愈发黯淡,垂头站在朝班中,对外面的纷扰已浑然无视,眼神光芒闪烁,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此时的大庆殿内,赵孝骞一席话已令满殿文武哑口无言。 尤其是邢恕,被赵孝骞怼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人家拿出来的可是实实在在的罪证,能证明皇城司没拿错人,黄履三人本就该抓,赵孝骞哪里做错了? 如此一来,邢恕等人对赵孝骞责难,反倒有一种助纣为虐的嫌疑,一群人帮着黄履喊冤,你们什么立场?你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现在什么情况? 苏轼抓不抓已经不重要了,甚至都没人敢提这茬儿了。 尽管赵孝骞从头到尾没为苏轼的清白争辩半句,但神奇的是,苏轼的形象竟莫名其妙变得高大伟岸起来。 一位被奸佞构陷残害,委屈却不屈服的忠臣形象跃然而生。 苏学士,实在是太委屈了啊。 事已至此,站在殿内的邢恕是最尴尬的,他飞快地扫了章惇一眼,见章惇面无表情垂头不语,邢恕心知指望不上他了。 但他前面跳出来指责赵孝骞的事,不可能当作没发生,成年人是要为自己的言行买单的。 于是邢恕心念电转,咬了咬牙,果断地朝赵煦躬身行礼。 “陛下恕罪,臣被传言蒙蔽,误会赵郡公和皇城司,轻信奸佞煽动,差点构陷残害忠良,臣有失察偏听之罪,请陛下惩处。” 赵孝骞不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这npc倒也不蠢,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懂得果断承认错误,掉转枪口,确实是个人才。 老实说,邢恕再这么嘴硬下去的话,赵孝骞真有心思让皇城司查查他了。 众所周知,官员是经不得查的,真正毫无瑕疵清廉如镜的官员,从古至今都是凤毛麟角,邢恕若是真上了皇城司的黑名单,好日子过不了多久了。 不过邢恕倒是聪明,在情势不利的情况下,当着君臣的面拉下面子,果断认错自罚。 这番操作下来,赵孝骞倒是不好意思对他动手了。 果然,邢恕当着满殿文武认错后,赵煦欣慰地笑了。 “人非圣贤,难免失察偏听,知错就改,犹可为也。邢侍郎不必自责,此事既然是误会,说开便罢,朕不予怪罪。” 邢恕感激涕零状,讪讪地退回了朝班内。 赵煦环视群臣,此时大殿内已无人再出声。 关于苏轼这个人,大家都选择性地遗忘了,章相公都熄火了,我们再参劾苏轼还有意义吗? 人家犯了多大的罪?不过是跟几个旧党故交小聚了一下,顺便议论了几句时政,或许抱怨了官家几句,多大的罪,犯天条了? 群臣都不吱声,赵煦满意了,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赵孝骞。 这事儿,子安办得漂亮! 既保住了大宋的金字招牌苏轼,又打击了章惇和新党的气焰。 “事情既然真相大白,那么,就按规矩办。”赵煦冷下脸,缓缓道:“黄履,来之邵,林希三人,不法之罪已查实,又有亲口供状在此,法不容情,理当严惩。” “着令皇城司将此案及人犯移交刑部和大理寺,从严从速处置。” 言毕,赵煦环视群臣:“诸卿可有异议?” 没人敢有异议,群臣垂头不语。 赵煦冷冷瞥了章惇一眼,又道:“御史台有监察百官之责,御史中丞却是奸佞之徒,政事堂也该反省一下,为何让这等奸恶沐猴而冠,多年居其位,竟无人察觉。” 话有点重,赵煦的态度转变也比当初有了更大的变化,当初亲政时赵煦拜章惇为相,一切皆是倚仗新党,排挤旧党。 而今日赵煦的语气里,对新党已有了诸多不满。 很显然,赵煦如今也意识到了,朝堂不能只有一个党派,也不能只有一种声音,对皇帝来说,两股势力并存才是最符合皇权利益的。 拿话点了章惇后,章惇不得不站出来躬身道:“臣亦有失察之罪。” 赵煦嗯了一声,起身拂袖离去。 直到赵煦已走,噤若寒蝉的群臣这才转身三三两两离开大殿。 赵孝骞也跟着群臣一同走出去,只是群臣被赵孝骞刚才的气势所慑,赵孝骞周围一丈方圆范围没人敢靠近。 唯有章惇跨出殿门时,与赵孝骞的目光相触。 二人沉默对视,转瞬移开,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 ………… 出宫,回到王府。 赵颢坐在银安殿等他。 见赵孝骞回来,赵颢迎了上去,神情有些担忧。 “我儿今日被召入宫,可有闪失?” 赵孝骞笑道:“这话您应该问章惇和邢恕,今日栽跟头的可是这两位。” 赵颢顿时放下心来,听这话就意味着今日赵孝骞在朝会上大获全胜,不仅彻底压下了苏轼一案,还给了章惇等人一个深刻的教训。 更重要的是,苏轼一案催生了赵煦的心态转变。 从此以后,章惇的新党打压旧党,恐怕不会那么为所欲为了,赵煦已有了制衡的思想,朝堂上一定会给旧党留出一些位置。 那么新旧两党的激烈内斗,至此将会渐渐趋于缓和,最终形成由斗争转为对峙的平衡局面。 不谦虚的说,这都是赵孝骞做出的贡献。 赵颢不会管什么朝堂内斗,他只在乎儿子有没有事。 既然赵孝骞平安无事,赵颢就开心了。 然而,赵孝骞却喜欢没事找事。 “父王,不如以楚王府的名义,给汴京各大权贵宗亲下帖,就说三日后是孩儿的寿诞,王府设下寿宴,恭候四方宾客。”赵孝骞冷不丁道。 赵颢呆住了:“寿……寿诞?你……过寿?十九岁……” 赵孝骞眨眼:“不行吗?十九岁,正是过寿的好年纪呀!” (本章完) 第311章 仓促办寿 第311章 仓促办寿 十九岁已爵封郡公,还是少年权臣。 如此牛逼的人物,过个大寿有毛病吗? 完全没毛病,不仅今年过,明年也要过,每年都要过。 至于前人没有十九岁过寿的先例,这个没关系,只要脸皮够厚,就能开创先例。 赵颢盯着赵孝骞半晌,似在思索儿子是不是发烧了。 “骞儿,就算你要过寿,如今已是七月,你的生辰是正月,日子也不对呀。” 赵孝骞眨眼:“就说是虚岁……” 赵颢:“…………” 神特么虚岁! “咱们说点实话行吗?你到底要干啥?”赵颢有点跟不上儿子的思路了。 猝不及防突然说要过寿,事先一点预兆都没有,如今的年轻人玩的新样是真的看不懂。 赵孝骞叹道:“不管孩儿要干啥,父王只看结果便是。” “什么结果?” “孩儿过寿,整个汴京城的宗亲权贵和朝臣,多少要给点面子吧?人来不来没关系,最好别来,但礼金是一定会到位的,父王,礼金啊!全城的权贵都给咱家送礼,咱楚王府这是要发啊……” 赵颢两眼一亮,哎?这个思路他喜欢! 做人,可以不要脸,但不要脸之后是一定要得到利益的,不然那叫丢人现眼。 “礼金”二字一出,赵颢瞬间豁然开朗,从刚才的反对,到现在的赞成,态度转变十分自然且丝滑,赵孝骞根本没说任何多余的话,“礼金”二字足够说服他了。 “此事,可以谋划一下……”赵颢肃然沉吟。 “不需要谋划,王府内腾出空地,然后给各家权贵下请柬,日子就定在三日后,大家上门先给钱,再吃饭,吃完送客,收工!”赵孝骞不假思索地把流程说得清清楚楚。 “为了让大家的礼金得物有所值,王府招待的规格不妨提高一点,咱们请乐班,请百戏班,请州桥勾栏的艺人,请各大青楼的魁娘子,为宾客助兴。” “哦,对了,乐班里吹唢呐的就不必请了,吃席的时候吹唢呐,味道不对。” 赵颢连连点头,一脸的利欲熏心:“很有面子了!” 随即赵颢又补充道:“门前摆一张收礼金的桌子,桌子一定要大,摆放的地方一定要显眼,不交钱都没法进门的那种……” 赵孝骞赞道:“父王高瞻远瞩,孩儿远不及也。” 赵颢继续沉吟道:“你过寿诞不合适,闹笑话了,十九岁这年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有办寿宴的先例,再不要脸的人都干不出这事儿。” “不如说本王过寿吧。反正我的生辰是下月,就当提前过了。” 赵孝骞想了想,觉得也算合适,但还是一脸犹疑道:“父王过寿也行,但难免被人诟病,毕竟寿宴办得仓促,给人一种纯粹敲诈礼金的错觉,父王怕是要担上骂名。” 赵颢傲然一笑:“古往今来,豪杰君子忍辱负重,本王为了发一笔横财,难道这点委屈都受不得了?你太小觑父王了。” 赵孝骞顿感欣慰。 如果说父子俩有什么共同点,那么就是真不把自己的脸皮当回事。 真要排名的话,生命第一,钱财第二,美色第三,权力第四,王府看门的狗排名第五…… 至于脸皮,排名不如狗。 于是赵颢与赵孝骞对视一笑,同时露出傲然之色,也不知傲然个啥。 最后赵孝骞突然道:“请柬给章惇送一份吧。” 赵颢一怔,接着恍然:“原来这才是你要办寿宴的目的?为了缓和与章惇的关系?” “苏轼一事,孩儿跟章惇又闹僵了,都是成年人,没有严重的利益冲突下,没必要不死不休,人家毕竟是当朝宰相,能缓和尽量缓和吧,章相公刚吃了个大亏,想必他也不愿与孩儿继续结仇。” “孩儿借这个机会,算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看他接不接得住了。” 赵颢露出欣慰之色:“我儿真的长大了,没错,这才是成年人做人做事的样子。” “既如此,老夫会配合你,尽量与章惇和解,就当这寿诞是专门为他办的。” 赵孝骞笑了笑道:“不止是为了他,孩儿还想借寿诞办另一件事……” “何事?” 赵孝骞神秘一笑:“此事孩儿独自去办。” 目光投向殿外的苍穹,赵孝骞叹道:“宋辽边境近来有不稳的迹象,恐怕太平日子过不了多久了,孩儿挂着知真定府的官职,若边境不稳,孩儿这虚职或许很快会改成实职,将赴真定府上任了。” “离开之前,有些事情也该收尾了,不能把隐患留在京师,让我后院着火。” ………… 楚王殿下要过寿诞,消息很快在汴京传开。 王府的下人们最近跑断了腿,各家权贵宗亲重臣府上送请柬,三日后楚王殿下办寿宴,请各家权贵莅临王府。 还只是送请柬阶段,整个汴京城都传得沸沸扬扬。 这次宴请的人很多,汴京城内稍有名气的权贵官员都请了,不仅如此,汴京有名的乐班,百戏班,还有各大青楼的魁娘子,也接到了楚王府的邀请,寿宴当日,这些艺人将赴王府为宾客表演助兴。 楚王办寿宴的消息来得突然,按这年代权贵人家的礼仪来说,有点不合规矩。 正常来说,权贵人家办寿是要提前很早就打招呼的,各种准备工作也要提前数月开始筹备。 而楚王府这次却办得有点仓促,消息传出来定在三日后,给人的印象不是过寿诞,反而像是赶着去投胎…… 幸好赵颢果断让自己当了寿星,不然若按赵孝骞的想法,十九岁的郡公办寿宴,整个汴京城怕是要轰动了。 消息传开,请柬也送了出去,汴京的权贵人家自然是要给面子的,纷纷表示一定亲自登门给楚王殿下拜寿。 若换了以前,赵颢办寿宴的话,不一定有这么大的面子,权贵们的礼金自然不会少,但人真不一定会亲自到,大多是派个家里的晚辈甚至管家到场,拜寿之后留下礼金便告辞。 毕竟以前的大宋宗亲是没有实权的,爵位地位再显赫,手握权力的朝臣如果不想给这个面子,宗亲还真拿他们没办法,只能忍气吞声。 但今时不同往日,楚王还是那个楚王,但楚王的儿子却分量极重,三日后的寿宴哪家权贵若不当回事,谁都不知道日后会有什么后果。 明眼人都看得出,宰相章惇与赵孝骞的几次暗中较量,都在他手下吃了大亏,更何况赵孝骞极得圣眷,官家宠信无以复加,这样的人最好不要得罪。 寿宴之日,楚王世子不一定记得谁到场了,但一定会记得谁没到场。 随着请柬四散出去,楚王府的寿宴开始如火如荼地准备起来。 与此同时,赵孝骞也在准备。 他准备的不是寿宴,而是布网。 (本章完) 第312章 不如归去 第312章 不如归去 当初峡谷伏击的幕后指使人,至今没有下一步动作,赵孝骞渐渐相信相州府外那次设局,幕后之人确实损失惨重,伤筋动骨了。 那人行事谨慎,丝毫不留痕迹,赵孝骞无法主动出击,上次的以身入局之计和空城计一样,只能用一次,下一次人家不会上当了。 但除此之外,汴京城还有一些隐患没有清除掉。 如今宋辽边境不稳,赵孝骞随时可能赴任真定府,离开汴京之前,他不能把隐患留给家人。 所以,赵颢非常配合地过寿了。 说是寿宴,其实又是赵孝骞布的局。 在王府下人们为寿宴奔忙之时,赵孝骞也同时召见了魏节,赵信,张小乙等皇城司手下,众人密谋了许久,然后各自散去。 第二天,意外的客人登门了。 赵孝骞还没睡醒,丫鬟便小心翼翼地唤醒了他。 苏轼苏学士到访,人在银安殿奉茶等候。 不知为何,赵孝骞突然感动得热泪盈眶。 子瞻先生……天良未泯啊! 竟然选在正常的时间,正常的地点,用正常的方式拜访他。 竟然不是三更半夜的“子安亦未寝”,就凭这一点,赵孝骞果断决定原谅这个吃咸豆腐脑的异端。 穿戴衣冠,赵孝骞匆匆来到银安殿。 “子瞻先生,久违矣!”赵孝骞热情招呼。 苏轼坐在银安殿内,表情复杂地注视着他,似乎有感恩,也有愤怒,两种情绪交织,令他的面孔显得有点扭曲。 “你咋了?”赵孝骞好奇问道。 苏轼哼了一声,道:“别的事先不提,子安那日在老夫脸上画了什么?” 赵孝骞一脸茫然:“啥?” “还装傻!老夫那日凉亭梦醒,左脸乌龟,右脸猪头,额头上还顶着一个大大的‘王’字,难道不是你的杰作?”苏轼怒道。 “那日睡醒后老夫浑然不觉,竟顶着这张脸出了门,被路人指指点点,走了两里路才发现不对,丢人丢大了!”苏轼咬牙道。 赵孝骞果断竖起三根手指,面不改色地道:“我拿我父王二十年不举发誓,这事儿不是我干的!” 苏轼一呆。 拿亲爹发誓好像很严重的样子,而且誓言如此狠毒。 这个年代古人的节操还是比较高尚的,苏轼不疑有他,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怪错人了。 莫非真不是他? 所以说,人与人之间还是缺乏了解的过程,苏轼若知道赵孝骞的节操跟贞操一样早已消散如烟,恐怕就不会如此天真地自问自省了。 人家都拿亲爹不举发誓了,苏轼倒也不好再怀疑,只好将此事列为毕生悬案,无从追究。 愤怒的表情渐渐隐去,苏轼的脸上露出感激之色。 起身朝赵孝骞长揖到地,久久不起。 赵孝骞急忙双手扶起他:“子瞻先生何故如此,折煞我也。” 苏轼叹道:“老夫一生不欠恩德,没想到甲之年竟欠了你天大的恩情,此生已不知如何报还。” “一点小事,子瞻先生莫放心上,我做事只凭本心,算不得施恩于你。” 苏轼摇头:“事情的经过老夫已知道了,子安为了老夫,不惜动用皇城司,不惜上殿与群臣舌辩,不惜得罪宰相章惇,老夫残年将死之身,竟承尔大恩如斯,实在是寝食难安。” 赵孝骞笑道:“子瞻先生若真觉得过意不去,就把你当年所有的文章诗词都誊抄一遍给我,字迹工整飘逸一点,主要是落款的名字印鉴更要端正易辨……” 苏轼不解道:“子安要这些做什么?” “你别管,我有大用,对了,还有当今的苏门六学士,黄庭坚,秦观,陈师道等六人,也劳烦子瞻先生把他们的墨宝弄来,多多益善。” 苏轼愈发困惑,想了很久都没想通赵孝骞的目的,只好苦笑道:“子安真是个怪人……” 赵孝骞神秘一笑。 怪人吗? 就凭这些牛逼人物的亲笔字画作品,一千年以后,他的牌位一定会摆在祠堂的c位上,每年每日香火供奉不断。 莫看只是一些字画,它们的价值至少是亿万以上,他给子孙后代留下如此珍贵的遗产,坐祠堂c位当仁不让。 “大恩不言谢,今后子安若有求,老夫必豁命相报,不计是非善恶。”苏轼神情很郑重地道。 赵孝骞摇摇头,事情做了,但他不喜欢谈什么报答,毕竟苏轼是偶像,帮帮偶像的忙只是顺手为之。 朋友之间若掺杂了这些东西,友情未免有些变质了。 “不谈这个,子瞻先生的危机算是过去了,但你的官职恐已僵持下来,毕竟事情闹得有点大,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安排你接下来的官职,子瞻先生有何想法?” 苏轼叹了口气,颓然道:“老夫已看透了庙堂人心,今生……便是如此吧。” “接下来老夫会向朝廷请辞致仕,我这性子不适合朝堂官场,若仍恋栈不去,日后恐仍有横祸,哈哈,不如归去。” 看着苏轼脸上的强颜欢笑,赵孝骞沉默半晌,道:“子瞻先生生不逢时,偏生在这朝堂党争激烈的时局中,以先生的性子,新旧两党皆不能容。” “但我还是想请子瞻先生暂莫请辞,我有很多事要做,身边需要能帮助我的人,子瞻先生若不弃,何妨与我同事,尽量远离朝堂党争,为大宋做点实事出来,先生意下如何?” 苏轼微微动容:“若能远离党争,能为大宋做实事,老夫之大愿尔,纵是无官无职,老夫亦愿为也。” 赵孝骞笑了:“那么,子瞻先生且安坐府中,静候佳音。” 苏轼的心情莫名开朗起来,一扫多日的颓废阴霾,捋须哈哈大笑道:“甚好,老夫近日便赋闲在家,静候子安召唤。” 赵孝骞见他又开始得瑟起来,忍不住提醒道:“赋闲归赋闲,千万不要再搞什么‘子安亦未寝’,我有起床气,真会动手打人的。” “尽量,尽量。哈哈!” ………… 楚王寿宴的请柬如约送了出去,其中包括送到了章惇的府上。 送请柬的不是赵颢父子,而是王府长史李意忠。 上次朝堂之争后,赵孝骞和章惇算是又结仇了,实在不方便亲自送请柬。 李意忠将请柬送到章府,而章惇也含笑收下了。 正如赵孝骞预料的那样,这份请柬,这场寿宴,是他和章惇给彼此的一个含蓄的台阶。 章惇果然不想与赵孝骞结下死仇,尽管心里仍有芥蒂,但还是微笑向李意忠表示,他一定会到场为楚王殿下祝寿。 撕破的脸皮,终于还是勉强缝合上了,这大约是真正的成年人做事的方式。 与那些稍有仇怨便动辄灭人满门的热血青年不一样,不是原则性的仇恨,能解则解,不是非要杀仇人满门才显得你厉害。 真正厉害的人,是在规则的范围内跳转腾挪,翩翩起舞。 请柬发下的第三日,楚王赵颢寿宴。 大清早便有乐班,歌舞伎和勾栏艺人进入王府,开始在王府的空地上搭建场地,而王府的下人们也忙碌起来,近百张桌子摆设在王府的厢房和露天的场地上。 赵颢清早便穿着喜庆的紫袍寿字团衫,弥勒佛似的坐在银安殿内,笑呵呵地看着王府里众人的忙碌。 与此同时,皇城司内,赵孝骞却穿着一身官服,站在他面前的,是数百名皇城司属下。 与楚王府喜气洋洋的气氛不同,此刻的皇城司内,却充斥着压抑肃杀的气息。 赵孝骞坐在正堂内,环视众属下,缓缓道:“今日的任务,撒网,拔钉子!” (本章完) 第313章 王府寿宴 第313章 王府寿宴 夜幕甫降,楚王府寿宴。 寿宴设在晚上,又是一桩不合规矩的事。 古人的寿宴通常是在中午,选午时阳气最充足的时候摆宴,意寓长命百岁。 不然选在晚上阴气渐生之时,寿星吃了这顿不指望下顿了是吧? 而楚王父子偏就这么干了,主打一个卓尔不群。 汴京城的权贵听说了寿宴的具体时间后,不由愣了很久。 交情不错的急忙派人上门,劝说赵颢更改时间,交情一般的则冷笑连连,你都不嫌晦气,我还怕吃这顿饭? 于是,楚王府上下准备了足足三天后,寿宴如约在夜幕降临时开始。 当天夜里,楚王府张灯结彩,王府从里到外被装饰了一遍,四处皆是披红挂绿,大红的灯笼上贴着大大的“寿”字。 王府前庭两侧搭起了高台,左侧是汴京有名的鼓吹乐班,正卖力地吹奏喜庆的曲调儿,右侧是汴京城有名的百戏班,也在台上卖力地表演。 所谓“百戏”,大约相当于后世的联欢晚会,包括杂技,说书,技击,变戏法等等,五八门的节目凑成一台戏,汴京勾栏中大多都是百戏。 再往里走,各大青楼的魁娘子怀抱琵琶和古琴,各自占了一个角落,弹唱当世的名词佳作,其中不乏撩人心弦的艳词。 最受魁们喜爱的自然是柳三变和秦观的词,其次便是苏轼。 当然,今晚楚王府夜宴,赵孝骞的词当仁不让地被魁娘子们反复传唱,人情世故被风月俏佳人们拿捏得死死的。 各种喧嚣热闹充斥王府各处,夜晚宾客登门时,便被王府的大手笔和如此高规格的接待惊呆了。 赵颢今晚是寿星,他在银安殿内与重要的宾客们谈笑风生。 而赵孝骞作为楚王府的独苗,则站在门口迎客,脸上的笑容都快僵硬了,腰也痛得不行。 汴京城的长辈太多,宗亲也好,权贵也好,亲自登门的大多比赵孝骞高了一两辈,见人就要弯腰行礼。 而宾客们也没个正经,楚王世子的弯腰行礼令他们颇有面子。 你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又怎样?你手握权柄又怎样?今日的寿宴上你就是晚辈,我们混得再差你也得老老实实先弯腰。 赵孝骞咬牙冷笑,我的礼不是那么好受的。 进了门,该你们掏礼金了。 送得多的我不一定会记住,但送得少的我一定记住。 随着门外知客的一声尖锐唱名,站在门口的赵孝骞一愣,转身便见章惇下了马车。 赵孝骞嘴角一勾,急忙迎了上去。 “劳动章相公亲至,寒舍蓬荜生辉,不胜惶恐啊。”赵孝骞率先长揖行礼。 章惇双手托住他的胳膊,平日里严肃得每天都像在办丧事的脸颊,此时难得地扯了扯嘴角,表示他已露出了符合社会礼仪的笑容。 “世子多礼了,楚王殿下寿辰,老夫安能缺席,倒是世子,数日不见,风采依旧,更多了几分俊俏洒脱,可惜老夫的几个女儿都出嫁了,不然真想高攀,与楚王府结门亲事。”章惇呵呵笑道。 赵孝骞脸颊微微一抽,幸好你的女儿都出嫁了,从遗传基因的角度来说,你的这副尊容大概率是生不出什么姿色的女儿的。 真跟你章家结了亲,娶个女儿回来,每天都像生活在灵堂里似的,绝对活不长久…… 果断略过这个话题,生怕章惇真生出嫁女儿的心思。 但章惇今晚的态度,却令赵孝骞颇为欣慰。 很好,他给出的台阶,章惇稳稳地接住了,顺着台阶就下来了。 二人站在门口寒暄,双方绝口不提数日前因为苏轼而闹出的不愉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就很棒! 聊了片刻,直到知客扬声高呼下一位宾客已至,赵孝骞这才侧身请章惇入银安殿。 章惇正要走,赵孝骞却突然道:“章相公日后若有不便之处,不妨与晚辈直言,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晚辈愿与章相公结个善缘。” 章惇一愣,随即展颜笑了,这次的笑容很自然,显然发自内心。 “如此,先谢过世子,老夫记下这句话了。”章惇笑道。 说完章惇颔首后,便朝银安殿内走去。 赵孝骞轻轻呼出一口气,好吧,这段不愉快算是揭过了,章惇不一定是自愿揭过,但是碍于情势和双方实力,章惇也不得不揭过,这是没得选的,否则大家不死不休,只能是两败俱伤。 当然,赵孝骞也不是不懂事的人,刚才最后一句话,已经很直白地告诉他,苏轼的事还是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你招呼一声,我可以还上这个人情。 二人站在门口几句对话,信息量很大,唯有两位当事人心里清楚。 这时门口的知客一声高呼:“火器监监正韩松,到——!” 赵孝骞整了整衣冠,照例弯腰行礼见客。 火器监,嗯,大宋新设的官署。 以前大宋的火器是隶属于军器监的,后来赵孝骞发明了燧发枪,在战争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后,赵煦索性将火器单独划分出来,独立设监。 所以如今的大宋,是军器监和火器监并存,而且双方互不隶属,级别相同。 至于这位火器监正韩松,赵孝骞其实不算太熟,据说是位宦官,当年赵煦的贴身内侍,赵煦对他十分信任,不逊于身边的郑春和。 虽然火器监是因他的发明而设立的,但这玩意儿太敏感,赵孝骞自知避嫌,平日里从不与火器监的官吏产生交集。 ………… 王府后院东厢的院子里,袅袅怀抱琵琶,正在弹唱赵孝骞的那首“醉里挑灯看剑”。 楚王殿下遍请汴京魁,袅袅自然也在被请之列,此刻围在袅袅身边的,是赵颢的侍妾和宾客带来的女眷。 其中也包括狄莹三女。 女眷们被袅袅天籁般的嗓音所倾倒,唯独狄莹三女的表情却似笑非笑,她们关注的重点不在歌曲和词作上,而是袅袅这个人。 官人将她们娶回了家,但在外面的某些举动,自然也有风声传入三女耳中。 这位袅袅姑娘,可是官人的绯闻对象,官人多次去醉阴与她相会,显然被她迷住了。 今日终于见到传说中的女主角,狄莹三女便一个劲地盯着她的脸蛋,她的身材,她的穿着,她的首饰打扮…… 一曲唱罢,女眷们一阵彩声,袅袅起身不卑不亢地向众女眷盈盈一礼。 狄莹扭头望向姜妙仙,低声道:“如何?” 姜妙仙秀眉微蹙,道:“姿色气质倒是不错,可我总觉得……” “怎样?” 姜妙仙美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袅袅的眼睛,缓缓道:“我总觉得她的身上少了几许风尘气……” 狄莹愕然睁大了眼:“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姜妙仙掩嘴轻笑,道:“妹妹也出身风尘,与这位袅袅姑娘曾经算是同行,风尘女子无论怎么高雅,那股子风尘味或许能骗过男人,但绝对骗不了同行。” “我只能说,这位袅袅姑娘不像是吃这行饭的人,风尘女子就算脸上带笑,眼神是沧桑的,黯淡的,看不到希望的那种空洞,我以前就是这样。” “可是这位袅袅姑娘,眼神里却看不到这些,反而有点别的东西,她好像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很痛苦的样子,让人心疼。” 狄莹咬了咬下唇,气道:“或许就是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才把官人迷得神魂颠倒,不要脸的女人!” 姜妙仙失笑:“呃,官人……倒也看不出为她神魂颠倒的样子,姐姐是不是想多了?” 狄莹扭头看着姜妙仙和鸢儿,神情严肃地道:“你们说实话,官人最近与你们……嗯,那个的时候,有没有喊错别的女人的名字?” 姜妙仙和鸢儿下意识摇头,然后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官人与姐姐……的时候,喊了别的女人的名字?” 狄莹摇头:“没有!” 接着狄莹咬牙恨恨地道:“所以,这个女人的道行很深,居然有本事让官人痴迷,却不会让官人喊错名字,高深莫测,你我之劲敌!” (本章完) 第314章 棋子杀机 第314章 棋子杀机 最懂女人的,永远是女人。 当男人被各种绿茶各种死夹子迷得两眼冒桃心的时候,女人却仅仅只需一眼便能分辨出她的隐藏属性。 这是个很神奇的技能,属于玄学。 如果男人无法理解女人之间的这种神奇技能,不妨换个角度。 当男人在女人面前装作不经意地展示自己的肌肉和财力时,你猜他是纯粹为了炫耀,还是想获得与女人的优先交配权? 看吧,最懂男人的,永远也是男人。 尤其是姜妙仙,几乎一眼就将袅袅看了个通透。 毕竟她与袅袅以前的职业相同,严格说来,姜妙仙被赎身后,腾出了魁的位置,才被袅袅补了上来,她与袅袅属于前辈后辈的关系。 风尘女子应该是什么模样,没人比姜妙仙更懂。 至少不是袅袅现在的模样。 而狄莹虽是赵孝骞的正室原配,但论城府却比姜妙仙差了不止一筹,她对袅袅的观察只限于表面的容貌身段和穿戴,而且她根本不会想太多,袅袅有没有风尘味,对她来说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看到这个狐媚子就很不爽,各种不顺眼,恨不得当场下令将这个妖女浸猪笼,顺便把家里那个狗男人也装进去。 袅袅一曲唱罢,原本收获一片彩声,赵颢的侍妾们纷纷赞赏袅袅天籁般的嗓音和优美的唱词。 而此时狄莹却冷哼一声,被一众侍妾听到了,众女面面相觑,顿时不敢吱声。 赵颢的侍妾们理论上算是狄莹的长辈,但地位却根本没法与狄莹比。 侍妾,不过是比丫鬟略高一点,男人可以将她们随意买卖的,苏轼就干过这事儿。 而狄莹,是赵孝骞明媒正娶的正室原配夫人,受朝廷钦封诰命,每月甚至还有俸禄拿,只要狄莹活着,赵孝骞就算想休她都万分艰难,这就是古代正妻的地位。 所以狄莹冷哼时,赵颢的侍妾们顿时噤若寒蝉,跟辈分无关,纯粹是地位上的碾压。 于是袅袅唱罢后,现场陷入一片尴尬的寂静。 袅袅自然也听到了狄莹的冷哼,一双妙眸悄然瞥过,停在狄莹那张倾城绝色的脸颊上。 二女的目光瞬间碰撞,无声却激烈。 良久,袅袅唇角一勾,眼中浮上几许笑意。 这位,便是他的正室夫人么? 据说出身将门,绝色容貌中果真带了几分飒爽英气,倒也配得上他。 脑海里突然闪过赵孝骞的脸庞,袅袅眸光一黯,轻叹了口气,起身朝众女眷盈盈一礼后,告了个不便,转身更衣去了。 目送袅袅离去,狄莹犀利的目光这才收敛起来,仰起小脸儿傲娇地哼了一声。 “我赢了!”狄莹郑重其事地宣布。 姜妙仙和鸢儿顿时惊呆了。 你们比什么了?怎么就赢了? “你们不懂,刚才我们用眼神无声地较量,谁先回避,谁就输了,所以,我赢了!”狄莹傲娇地笑了笑:“不愧是我。” ………… 王府后院很大,里面有大大小小许多单独的院落。 转过后院的东厢院,袅袅来到一处幽静的竹林边。 竹林边闪过一道鬼魅般的身影,一名黑衣男子出现在袅袅的面前。 今晚王府设宴,宾客云集,人来人往各种闲杂人等进出,陌生人若想混进来其实并不难。 袅袅身躯一颤,每次见到他,总会有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尤其是见到他那双阴鸷如毒蛇般的眼睛,更令她不由自主地颤栗。 男子见到她后没有说废话,径自道:“今日楚王寿宴,火器监正韩松也来了。” “你在赵孝骞身上一无所得,今夜是唯一的机会,想办法接近韩松,宴后将他引出王府,我在御街安排了人手,今晚必须将他掳走。” “火器的秘密,世上知情者不过两三人,火器监监正是一定知道的,既然赵孝骞身上打不开缺口,只能换个目标,捉到韩松后严刑拷问,尽快问出火器的秘密。” 袅袅眉目低垂,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讥讽般的笑意:“那位火器监监正韩松是个宦官,你莫非不知?如何接近一个宦官,我可真没学过……”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上她的脸颊。 袅袅捂住半边脸,垂头不出声,眼中却不易察觉地闪过浓浓的恨意。 男子却没发现她的眼神,只是阴鸷地盯着她的脸蛋,道:“你说话的语气,我很不喜欢。” “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没有自知之明吗?” “过程我不管,我只看结果。今晚寿宴结束后,我要看到韩松的车驾经过御街,如何让他经过御街,那是你的事,如果失败了,后果你知道的。” 眼神冰冷地扫过袅袅,男子不再多话,身影一闪消失在竹林中。 袅袅仍站在原地,美眸中浓浓的恨意已渐渐变了,变成了凛冽的杀意。 她知道自己只是一颗棋子,永远拿捏在下棋的人手中,棋局需要她落在哪里,她就只能落在哪里。 她不能有自己的思想,不能有自己的主意,哪怕下棋的人觉得应该放弃她时,她也只能接受沦为弃子的命运,默默地消失在棋盘上。 人生轮回一世,她却好像白活了一场,连狗都不如。 为什么,不能为自己活一次? 她已恨透了这残酷冷血的世间,如果这辈子只能这样活下去,死亡反倒是一种解脱。 深吸了口气,袅袅转身时,又是那张巧笑倩兮的俏脸,眸光流转,顾盼生情,让无数男人甘愿醉死在她的眼波中。 楚王府内,宾客仍然穿梭如流,热闹得像一个彻夜不寐的繁华集市。 袅袅在人群中穿行,独自走到前庭,妙目扫过,很快锁定了银安殿内高坐的火器监监正韩松。 袅袅定定地注视着银安殿内的韩松,嫣然一笑。 ………… 宾客如云的王府内,没人注意到,楚王唯一的儿子赵孝骞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就在赵颢招呼宾客们欢聚一堂,杯觥交错之时,此时的赵孝骞却出现在御街旁的一间商铺内。 此刻商铺内不仅有他,还有魏节,赵信等一众皇城司所属。 赵孝骞的脸上泛着红光,刚才王府内应酬饮了不少酒。 魏节在一旁给他递上醒酒的茶水,一边低声禀报。 “按郡公您的吩咐,汴京的御街,东西大街,大相国寺,丽景门,望春门等各处街道内城门,都已埋伏了人手,无论他们走哪条路,咱们都不会扑空,下官保管他们插翅难飞。” 赵孝骞嗯了一声,突然道:“如果他们真从天上飞走呢?” 魏节一滞,眼神很无语。 “插翅难飞”只是一个比喻啊,你这不是抬杠么,他们若真有这本事,逃命的该是皇城司了。 见魏节说不出话来,赵孝骞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日常怼一下,不怼不舒服斯基,你就当我嘴贱。” 魏节脸颊微微一抽,什么“就当”,你就是嘴贱。 “郡公,王府里的眼线回报,袅袅在王府后院的竹林里见了一个黑衣男子,一炷香时辰后便出了竹林,然后开始接近韩松……” 赵孝骞眸光一沉,叹了口气道:“她……还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呢。” “派人告诉韩松,将计就计,看看今晚能引出多少大鱼。” (本章完) 第315章 死劫难渡 第315章 死劫难渡 赵孝骞来到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情要做,似乎老天让他过来,是赋予他某种使命。 他眼里的都是大事,决定历史兴衰存亡的大事,不敢说星辰大海那么夸张,但他确实在用自己的方式改变这个世界。 所以,他没太多精力和时间,跟某个敌国的间谍探子斗智斗勇。 什么互相设局,什么截获情报,这种事看似精彩刺激,赵孝骞却不想让这些破事占据自己的心神。 速战速决,一力降十会。 干就完了。 今晚的局,是为袅袅而设,可以说,包括赵颢所谓的寿宴,也是为袅袅以及她身后的情报组织而设。 不开寿宴,哪有名目请汴京的魁娘子入王府献艺?哪有理由请火器监正赴宴? 魁娘子和火器监正同时出现在王府,赵孝骞就不信袅袅什么都不做。 甚至赵孝骞选择将寿宴开在晚上,也有他的目的。 黑灯瞎火的,才适合干坏事,黑夜助长贼人的贼胆,大白天的他们怎有胆子下手。 知道袅袅要什么,赵孝骞想方设法创造条件满足她,他对这个女人足够好了。 果然不出所料,袅袅终究还是迈出了第一步。 这个女人,真是一点惊喜都不给他啊。 坐在御街旁的商铺里,四周一片漆黑,店内没有点灯,赵孝骞和魏节等人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候。 不断有人从商铺后门进来禀报进展。 快子夜时,最新的消息传来,王府寿宴将散,宾客纷纷告辞。 袅袅一副柔弱可怜的样子,求火器监正韩松的马车捎带她一程,送她回青楼。 韩松自然满口答应。 今晚的局,韩松是重要角色,他从头到尾知道赵孝骞的计划,现在主打一个配合,袅袅提任何请求他都答应。 赵孝骞想笑,又觉得不礼貌。 韩松,是个宦官啊。 袅袅居然跟宦官使美人计,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位太监上青楼…… 要不是为了配合袅袅,韩松恐怕一记大耳光就扇过去了。 这可是西格玛男人,纯的。 独自没素质地腹诽韩松许久,皇城司属下再次来报。 韩松的马车载着他和袅袅,正朝御街方向行来。 赵孝骞当即起身伸了个懒腰,道:“告诉大家,准备干活了。” ………… 深夜的汴京城,一辆马车正缓缓地行走在大宋都城宽阔的大街上。 四周很安静,人们仿佛都已入睡。 袅袅坐在马车内,心情比外面的黑夜还平静。 她在静静地回想一生的往事,脑海里走马观灯般闪过无数成长的画面。 最终她却只能痛苦地闭上眼,脑海里的回忆全都是冷漠和残酷的碎片,无休无止地学习,练习,各种体罚,各种辱骂。 短短的一生,竟然没有一个片段值得她留恋人间。 两行清泪无声地流下,袅袅的脸上却露出了解脱的笑容。 这人间,果真不值得再来。 今晚,或许便是她最后的时光了。 马车外,四周仍然一片寂静,寂静得有点可怕,往常巡夜的禁军也不见动静,街道的前后首尾只有这辆马车在缓缓前行。 终于,袅袅睁开了眼,她听到了马车外的一丝异动。 纷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马车也悄然停下。 嗖的一声弦响,车夫的脖子中箭,圆睁双目栽落到地。 马车的车帘掀开,王府竹林与袅袅短暂会面的男子又出现了。 男子的表情很兴奋,他亲眼看着袅袅和火器监正上了马车,然后他迅速集结了人马,等在御街的南头,这里是最适合伏击的地点。 火器监正落到手里,上面交给他的任务就算完成,宋国火器的秘密终将无所遁形,宋国有的东西,大辽也将拥有,两国的军事重新回到辽强宋弱的状态,大辽继续对宋国形成军事上的压制。 这个任务若完成,真不知是怎样泼天的功劳,辽国上京的封赏令恐怕都不知如何写吧。 男子心中满溢兴奋之情,他一生的荣华富贵,就在今夜分晓。 然而,掀开车帘的那一刹,男子的笑脸瞬间僵住了。 使劲揉了揉眼,发现不是幻觉,不由又惊又怒,不死心地朝马车外张望了一眼,终于绝望。 马车里,只有袅袅独自坐在里面,没有第二个人。 心心念念的火器监监正韩松,已不知所踪。 男子的脸色瞬间冰冷,他咬牙钻进了马车,二话不说朝袅袅美丽的脸蛋上狠狠扇了一记巴掌,毫无怜香惜玉之心。 啪的一声脆响,袅袅半边脸蛋红肿起来,嘴角流下了一缕鲜血。 “韩松人呢?”男子冷冷问道。 袅袅嘴角一扯,此刻居然笑了,配上嘴角流下的鲜血,笑容分外诡异妖艳。 “韩松……半途下车了。”袅袅看着男子,吃吃地笑:“是我赶他下车的,我告诉他,有人要活捉他,韩松便匆忙下车跑了。” 男子暴怒,扬起巴掌正要狠狠教训她,然而看到袅袅脸上那抹决然和叛逆,男子心头一沉,缓缓放下了手掌。 今晚的袅袅,与往常不太一样,她不再是那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你可知后果?”男子脸色铁青地问道。 袅袅点头:“知道,无非一死罢了。” “看来你是真不想活了,莫非你以为大辽缺了你,我们安插在汴京城的眼线便无法运作了?” 袅袅笑容渐敛,冷冷道:“无所谓,我已受够了!尤其是你,动辄对我又打又骂,看你完不成任务,我欢喜得很。” “我不过是个乱世飘零的孤女,生来无父无母,只求苟活,你们说的国之大义,什么为国捐躯,什么舍生取义……这些,与我何干?我凭什么要承受这一切?” “我自幼被父母所弃,是这个世间亏欠我,不是我亏欠这个世间,我凭什么要为上京那些整日醉生梦死的大人物们捐躯牺牲?我究竟欠了这个世间什么,偏让我这般报答归还?” 袅袅久抑的情绪终于爆发,此刻的她披头散发,状若疯癫,一双血红的美眸里燃烧着最后的光亮。 男子震惊了,他没想到袅袅竟已存叛逆之心,竟在今夜这个关键的时刻狠狠地报复回来,导致他的整个布局功亏一篑。 震惊之后,男子顿时暴怒。 现在已不是任务能不能完成的问题了,眼前这个女人已有反心,断不可留! 男子突然伸手,狠狠掐住了袅袅的脖子,用力地收紧力道。 “你想死,我便成全你!你问那么多凭什么,我告诉你凭什么。” “就凭你是无依无靠的孤女,所以你注定是随时可以牺牲放弃的棋子,现在,我大辽已放弃你了,安心上路吧!”男子面色狰狞地道。 袅袅的脸孔涨得紫红,窒息的感觉令她的头脑无比清明且空洞。 与死亡越来越近的她,却突然绽开了诡异的微笑。 男子咬牙,双手愈发用力之时,突然察觉自己的脖子微微痛了一下,紧接着,他赫然发现脖子喷出了浓稠的鲜血,直到这时,痛觉才越来越明显。 男子大惊,立马松手,双手不自禁地捂住脖子,惊骇地看着袅袅。 袅袅笑得分外妖艳,像一条刚吞下猎物的毒蛇,她的手里,握着一柄沾血的小巧匕首,看着男子的眼神也变得无比温柔。 “棋子,就该认命么?”袅袅凑到他耳边柔声问道。 男子张了张嘴,似乎想喊叫求救,然而脖子的伤口鲜血汩汩而流,他的声带根本发不出声音,于是眼神渐渐绝望黯淡。 袅袅又是一刀,狠狠扎进他的脖子。 “忍你很久了,真的很久了……我是人,不是任你打骂的牲口,就算我是棋子,君岂不闻‘以子易子’?” “可惜,只能拉你垫背,不然我真想去上京,把那些大人物一个个杀了,让他们知道,他们眼里的棋子也能翻天覆地的。” 袅袅的表情露出一丝遗憾。 眼前的男子已气绝,可她并没有太多报复的快感。 因为她还是不甘,因为那些害她沦为棋子的人还活着。 可是,已经无法报还回去了。 男子死了,但此刻还有一批人马围在马车外。 他们很快会发现里面的不对劲,而袅袅,终将渡不过这道死劫。 (本章完) 第316章 高端猎人 第316章 高端猎人 今晚之前,袅袅其实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她对人世间真的已经十分厌倦了。 众生皆苦,而她更苦。 生亦何欢,死亦何哀? 马车内,男子已死透了,鲜血仍从他脖子里汩汩流出,透过马车地板的缝隙,一滴滴地落到地上。 袅袅完全没有任何恐惧,甚至有些期盼死亡早点来临。 当一个人放弃了求生,心态往往会变得无畏,连死都不怕的她,世上还有什么值得她恐惧? 马车外的人仍在继续等着,男子钻进马车后,只听到他和袅袅在马车内发生了争执,最后突然没了声息,安静得有点诡异。 车外的人不少,大约有三十来人,这些人大多是辽国安插在汴京的眼线,也有一部分被辽国收买的活跃在汴京街巷的闲汉。 今晚的行动很重要,男子几乎集结了汴京所有的人力,只求将火器监正韩松顺利带走。 深夜的汴京御街上,数十人聚作一堆,实在很可疑。 马车内半天没动静,车外的人有些急了,他们这些人很容易引起巡街禁军的注意,一旦盘问起来,今晚不仅行动失败,他们也将落到禁军手里。 犹豫许久,车外终于有人站出来,打算催一催马车内的男子。 刚走近两步,突然听到轻不可闻的滴水声。 好奇地弯腰望向马车的底部,发现地上一堆黑色的液体。 其中一人用手指沾了一下液体,凑近灯笼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是血!” “出事了!” 外面的惊呼,令袅袅不自觉地握紧了匕首。 她不会引颈就戮,就算是死,也要再带走几个垫背的。 此刻的她,无畏得像绝境里与敌同尽的战士。 车帘嗤拉一下被粗暴地掀开,昏暗的灯笼光线照进马车内,车外众人赫然发现男子已倒在血泊中,袅袅则一手握着匕首,正朝他们微笑,她的衣裙,她的双手都沾满了血。 这幅残酷的画面令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接着众人回过神,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好狗胆!” 众人惊怒交加,抄刀便朝马车上冲。 袅袅动作老练地反手握着匕首,刷地一下,第一个冲上马车的人被刺中了胸膛,惨叫倒地。 技击之术,袅袅也是自小练过的,看似柔弱不堪的她,其实算得上半个高手。 第二个,第三个……车外的人气急败坏地朝马车内冲。 袅袅浑身浴血,咬牙与这些人厮杀。 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仍要给自己的人生一个完美的交代。 可她已渐渐感到身上的力气渐渐流逝,手脚开始发软。 杀人,也是需要力气的,她终究只是个女子。 当她渐渐觉得手已抬不起来时,车外又冲上来一个人,站在车辕上朝她用力挥刀。 袅袅必须死,不然他们都活不了。 她杀掉的那名男子,是辽国潜伏在汴京的情报网的头领,据说他出身辽国贵族,今夜他莫名其妙被袅袅杀了,整个情报网的眼线都将被波及,袅袅不死,他们无法交代。 面对挥过来的刀,袅袅终于不再抵抗,无力地垂下了手臂。 好吧,这一生,便是如此了。 正当她准备慷慨赴死时,却听马车外嗖的一声,即将落到她脖子上的刀突然停住。 站在车辕上的人仿佛被瞬间冰冻住似的,呆怔地睁大了眼,而他的胸口,正贯穿出一支利箭,箭头犹自滴着殷红的鲜血,最后笔直地倒下,狠狠栽落在地。 突如其来的意外,袅袅呆住了,怔怔地看着车外的数十人开始骚动。 紧接着,马车外,四面八方传来纷杂的脚步声,甲胄叶片撞击声,还有刀出鞘的声音。 马车外的辽国眼线们慌了,今晚的一切都已脱离了掌控,本来袅袅杀自己人已是非常意外了,没想到大宋的官兵突然而至,将他们团团包围。 看这架势,绝非偶然。 很明显,这是大宋官兵收网的动作,也就是说,他们早已暴露,并且大宋这边已经设下圈套,此刻马车停留的位置,正在圈套之中。 马车内的袅袅也惊呆了,她跟其他的辽国眼线一样,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为何大宋的官兵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包围他们的,是大宋的禁军,还有许多穿着皂衣的差役,周围大约数百人,将马车四周围得如铁桶一般,插翅都难飞。 四面八方的火把照亮了夜空,密密麻麻的人群让开了一条道,穿着月白儒衫的赵孝骞缓缓走出来,含笑打量着被包围的数十人。 “不错不错,收获不小……”赵孝骞赞许地点头。 辽国潜伏在大宋汴京的情报网,基本都在这里了吧。 今晚设下的圈套,算是将辽国的情报网一锅全端了。 赵孝骞面带微笑,望向马车内浑身浴血的袅袅,眼中瞳孔不由微微一缩。 一切都在掌控中,但又有些出乎意料的地方。 比如眼前这个场面,就有点让人不得其解了。 所以,这群人在皇城司收网之前,已经开始内讧了? 现在不是追究细节的时候,赵孝骞挥了挥手,道:“全部拿下,尽量留活口。” 四周官兵同声轰应,结阵而上。 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的厮杀,赵孝骞吩咐留活口后,皇城司和禁军差役们纷纷收了刀,改用棍棒击敌,不敢下死手。 厮杀时基本都避开了要害,只朝他们的腿部膝盖关节痛击,总之先废了他们逃跑的能力,再活擒。 赵孝骞无视惨烈的厮杀现场,目光透过混乱的人群,直视马车车辕上呆立的袅袅,眼神有些复杂。 袅袅也一脸淡然地看着他,二人的目光在混乱中平静地对视,像极了兵荒马乱年代的爱情…… 然而,此刻的袅袅,心情并不像表面看来那么平静,内心深处其实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好像低估了赵孝骞这个人。 今晚的一切,显然是有预谋的,往更深处想,今晚的楚王府寿宴,恐怕也是预谋的一环。 所有的举动,都是为了此时此刻。 不出意外的话,这一切想必就是赵孝骞主导安排的。 袅袅突然感到有点想笑。 她一直以来都将赵孝骞当成了猎物,从相遇的那一刻起,她便已锁定了这只猎物。 她很清楚赵孝骞在大宋的分量,很清楚大宋那种厉害的火器是他造出来的。 她不惜牺牲色相,不惜以色侍人,就是为了获取他的信任,套取火器的秘密。 直到此时此刻,袅袅终于察觉,原来她才是那只猎物,蠢得可笑。 今晚这个局,他想必很早以前就开始谋划了吧? 而她果然也不负所望,傻乎乎地一头钻进了圈套里。 这就是所谓的“高端的猎人”么? (本章完) 第317章 全军覆没 第317章 全军覆没 赵孝骞决定跟自己道个歉。 今晚守株待兔的时候,他有句话说错了。 这个女人还是带给了他一点惊喜的。 看着马车里那具已经凉了的尸首,以及刚才袅袅与辽国眼线们厮杀的画面,赵孝骞一时间竟有些懵了,他搞不清袅袅到底是什么心思。 大姐,你站哪头儿的啊? 还是说这女人疯起来连自己人都杀? 袅袅站在车辕高处,她已浑身无力,这时就算一个小小孩童都能要了她的命。 看着辽国的眼线们被皇城司一个个活捉,袅袅心中毫无波澜。 她与这些眼线们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此时袅袅的眼睛仍死死地盯着远处的赵孝骞,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气定神闲,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模样。 真的太低估这个男人了。 她眼里的赵孝骞,只是一个比较聪明,运气比较好,投胎技术强的纨绔,仅此而已。 说他聪明,是因为大宋的火器是他造出来的。 说他运气好,是因为宋夏之战攻破西夏都城,赵孝骞洗刷了大宋百年耻辱,但破都城的过程运气的成分比较大。 在袅袅眼里,赵孝骞只是一个比较特别的纨绔,有趣而不落俗套,招惹女人喜爱,同时也不那么专情。 与赵孝骞相识的过程,本就是辽国上层商议的计划。 自从大宋有了火器后,辽国朝堂已感到了威胁,对赵孝骞这个人更是专门有过研究。 研究的结果是,这个人不缺钱,不缺权,唯一有可能的弱点,只有美色。 于是袅袅应运而生,出现在醉阴,顺理成章地接替了姜妙仙的位置,成为醉阴新的魁娘子,并用绿茶的手段接近赵孝骞。 与他相识以来,赵孝骞从来不会讲什么君子风度,在她身上占尽了便宜,除了男女的最后一步,赵孝骞该做的都做过了,袅袅也默认了,毕竟委身于他,也是计划的一部分,袅袅早已有了准备。 然而,今晚,此刻。 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所以,这个男人在自己身上占尽了便宜后,其实心中也在暗暗谋算她,为她布下了今晚的局? 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此刻袅袅的心情很复杂,既感到失落,又感到愤怒,内心深处或许隐隐对赵孝骞还有几分敬佩。 好吧,她承认,她看不透这个男人,也不如这个男人,从头到尾她都落入了这个男人的算计中,把她拿捏得死死的。 现在最令她不解的是,赵孝骞究竟是何时对她起了疑心。 袅袅经过残酷的专业的训练,她自问从未在他面前露出半点破绽,这个男人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发现了她的身份? 除了被内部的人出卖,袅袅实在找不到别的任何原因。 思忖纷乱之时,双方的厮杀也到了尾声。 辽国的眼线们已全部被放到,大多留了活口,有几个拼死反抗的,皇城司也没惯着他们,果断当场击杀。 此刻辽国的眼线们被五大绑,跟秋天阳澄湖的螃蟹似的,一个个半跪半瘫在地上,哀哀呻吟痛呼。 而袅袅所站立的马车,却无人冒犯,皇城司属下只是将马车围了起来,众人并未对袅袅出手。 袅袅面无表情地看着满地的鲜血和俘虏,尽管与赵孝骞互相处于敌对的立场,但她还是不得不对他写个“服”字。 一次布局,一场伏击,辽国潜伏在大宋汴京的眼线探子,基本全军覆没。 现在袅袅才真实且直观地察觉到,赵孝骞能有今日的官爵权力,能被大宋官家倚为左右臂膀,深得官家信任,并不是侥幸。 这人是真有本事的,与汴京城别的权贵纨绔比起来,赵孝骞甩了他们几大条街,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所有的眼线已被拿下,赵孝骞这才缓缓走上前。 弯腰在眼线们的跟前打量了一番,赵孝骞道:“先撬开他们的嘴,找一找牙齿里有没有藏什么自尽用的毒药,费了这番功夫,没等审问就自尽了,那就太狗血了。” 他的身后跟着魏节和刘单。 刘单闻言躬腰笑道:“郡公您放心,奴婢干这活儿绝对是行家,把他们交给奴婢,三日之内保管让他们连祖宗十八代都交代了。” 赵孝骞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刘单的笑脸一滞,憋屈地道:“上次是例外,死士是真的撬不开嘴的,谁来都没法子,但眼前这些个货色,奴婢保证他们不是死士,只要不是死士,奴婢就一定能让他们招了。” 赵孝骞点头:“那就交给你了,三日后我只要结果,活口这么多,不小心弄死几个也无妨。” 被捆绑的眼线们神情大惧,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赵孝骞当着他们的面说出这句话,显然给了他们极大的心理压力。 刘单眯眼望向仍站在车辕上的袅袅,阴声道:“郡公,这位女子要不要也交给奴婢?奴婢最近想到几种专门刑讯女人的新玩意儿,正缺人一试……” 赵孝骞也看着袅袅,眼中带着笑意:“不必了,这个女人交给我。” 刘单看了看袅袅的模样,顿时心领神会,神秘地一笑。 此女姿色上佳,身段妖娆,此刻一手握刀,浑身浴血,与周围的尸首和鲜血交汇出一幅诡异妖艳却绝美的画面。 如此风情的女子,郡公又是一位十九岁的少年郎,少年慕艾,人之常情,看来郡公是要对这女人私下用刑。 赵孝骞走到马车前,仰头看着袅袅。 “先把刀扔了。”赵孝骞淡淡地命令道。 袅袅松手,小巧的匕首顺势落地,被皇城司属下踢开。 赵孝骞朝她挑了挑眉:“杀过瘾了吗?没过瘾的话,这里还有数十个俘虏,你可以多杀几个,我就当没看见。” 数十名被俘的辽国眼线心神俱裂。 拿我们的命讨好一个女人,让她杀着玩儿,这是怎样的活阎王! 数千年前的周幽王还只是点烽火博美人一笑,跟你比起来,周幽王就是个弟弟…… 袅袅却凄然一笑:“赵孝骞,我低估你了,今晚的局,是你布下的?” 赵孝骞痛快承认道:“是。” “你早发现我是辽国的眼线?” “只是有点怀疑,今晚王府的寿宴,你们若无任何举动,说不定我还会打消自己的怀疑,可惜……” 袅袅淡淡地道:“可惜,我们如你想象中的一样蠢,居然真的动了。” “……多吃猪脑,以形补形。” 袅袅扯了扯嘴角,她想笑,但没心情笑。 赵孝骞指了指她身上厮杀后的血迹,道:“你这又是什么情况?” 眼睛顺便瞥了一眼马车内凉透了的男子,赵孝骞又道:“这位,应该是王府竹林里与你相见的人吧,你们内讧了?” 袅袅没回答他,而是直视他的眼睛,道:“你果然很早就盯上我了,你是不是从来没相信过我?” 赵孝骞想了想,道:“曾经有那么一刻,好像确实对你动了心。” 袅袅不解地道:“为什么?姜妙仙是魁,我也是魁,你能费巨金将她赎身娶回家,而你却一开始就对我产生怀疑,被你待之以敌……” “与你认识之前,我认真打听过姜妙仙的一举一动,包括她与你相处时的模样,神态语气和动作,我学得很认真,我以为你喜欢这样的女人。” “所以,你能告诉我,我究竟哪里露出了破绽,令你对我产生了怀疑?” (本章完) 第318章 无情有情 第318章 无情有情 有些问题的答案其实是很玄妙的,人类正常的逻辑无法解释,科学都无法解释,大概只有玄学能解释。 比如赵孝骞怀疑袅袅这件事,真的就是当时的灵光一闪。 是的,真实的答案就是这么玄幻。 袅袅,多好的女人,当初征战归来,送上她亲手缝绣的香囊,上面还绣了诗句,字字皆是深情,给人一种最难消受美人恩的幸福感,谁若辜负了这位深情的女子,简直畜生都不如。 而赵孝骞,不仅辜负了她的深情,意识里还将她当作了敌人。 “你和姜妙仙太不一样了……”赵孝骞笑道:“袅袅,喜欢一个人,是演不出来的。” 袅袅身躯一震,良久,仿佛明白了什么。 “所以,你认为姜妙仙对你是真心,我对你是假意?” 赵孝骞笑道:“你可以用事实反驳我。” 袅袅环视四周,看着周围尘埃落定后的狼藉,凄然一笑。 “我反驳不了,是的,我对你是假意。”袅袅不知为何流下泪来。 赵孝骞盯着她的眼睛,道:“你我终究相识一场,所以我不会把你交给冰井务,那地方你应该听说过,活人是出不来的。” 袅袅咬着下唇,冷着脸没出声。 然后赵孝骞指了指四周,又道:“但是,今晚搞出这么大的场面,你总要有个交代……” “袅袅,昔日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终究算是半场恩爱,我真心不愿把场面搞得太血腥,所以,你配合一下好不好?” 赵孝骞盯着她的眼睛,语气很真挚:“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你们在大宋的情报网,你的上线下线,你的任务等等,都交代出来,我承诺给你一个体面的结局。” 袅袅久久沉默,赵孝骞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良久,袅袅低声道:“你说的‘体面’是指什么?是给我一个痛快,还是……放了我?” 赵孝骞笑道:“都可以,你若想继续活下去,我给你余生平静无波的生活,你若不想活了,我也可以帮你,包括但不限于递绳子,踢凳子,补刀,灌鸩酒以及套麻袋沉江……” 袅袅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她的清白身子被眼前这个男人轻薄个遍,从头到脚都没放过,女人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怎能没有丝毫感情? 可惜,他已将她的一切定义为“假意”,而她,有她的高傲和自尊,她不屑解释。 “我全部交代。”袅袅直视他的眼睛,道:“不要看不起我,我不喜欢出卖别人,但我现在比你更希望将它连根铲除,它是我所有痛苦的根源。” 赵孝骞点头,指了指马车内那名男子的尸首,道:“我大概能理解你的感受,也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袅袅深吸了口气,道:“我要一个身份,从此隐姓埋名,也需要你的承诺,保证我的余生真能平静度过。” “我答应。”赵孝骞不假思索地道。 说着赵孝骞转身,叫来了魏节。 “派人护送她去皇城司,她的口供,你亲自办。另外,她不是犯人,是贵客,对她以礼相待。” 魏节急忙领命,然后侧身,客气地请袅袅随他离开。 袅袅仍站在车辕上,深深地注视着赵孝骞。 她的目光不假掩饰,里面有着演绎不出来的情愫。 赵孝骞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目光,心中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道是无情,却有情? 袅袅突然跳下车辕,盈盈走到赵孝骞面前,仰起小脸儿看着他的眼睛,道:“如果,我的来历清白,只是人世间一个苦命的风尘女子,你愿不愿为我赎身,纳我为妾?” 赵孝骞想了想,道:“应该愿意吧。” 袅袅突然银铃般一笑:“逗你的!你愿娶,我还不愿嫁呢。” 说完袅袅毫不留恋地跟着魏节离去,步履竟松快了许多。 或许,重生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死亡。 今晚之后,世上再无袅袅。 ………… 这一夜,皇城司上下官员属下彻夜未眠。 随着袅袅的口供落实,皇城司从深夜开始大索全城,不仅如此,还派了许多人紧急出城,奔赴洛阳,应天,真定,大名等地,抓捕辽国布在大宋的间谍眼线。 袅袅提供的名单很详细,辽国潜伏在大宋的情报网几乎被连根拔起,各个城池里,许多间谍眼线在睡梦中便被官兵破门而入,锁拿下狱。 这次的行动,皇城司可谓是收获满满,反之,辽国可就倒了大霉,情报网已被破坏殆尽,损失巨大。 一夜过去,翻天覆地。 赵孝骞子夜便回了王府。 作为皇城司的一把手,设局伏击他都安排了,接下来的善后和抓捕工作,自然不必他亲自处置,魏节会完美地解决一切。 一把手要做的是回家美美睡一觉,他才十九岁,身体还有发育的空间,必须杜绝熬夜,酗酒,纵色等一切摧残身体的行为。 刚回到王府,赵孝骞发现银安殿里还点着灯。 走进银安殿,赫然发现活爹赵颢正满脸喜意,一手拿着一份冗长的礼单,一手握着毛笔,正在算账。 赵孝骞好奇凑了过去:“父王在干啥呢?” 赵颢哈哈笑道:“发了!咱家发了!” 赵孝骞心中一喜,与袅袅那段割不断,理还乱的矫情暧昧,和即将与袅袅此生不见的失落心情,这一刻竟松缓了许多。 原来金钱果然能解决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烦恼,包括失恋。 “今晚的寿宴,咱家进项多少?”赵孝骞兴奋地问道。 赵颢哈哈大笑,手指比了个耶。 赵孝骞从来不是扫兴的人,于是也伸出手指比耶,一脸的兴高采烈,如同看到国足打进了世界杯决赛。 赵颢被他的动作搞懵了:“啥意思?” 赵孝骞也懵了:“不是耶么?” “为父的意思是……今晚寿宴,咱家进项折银二十万两,二十万!骞儿啊,咱家大发特发了!” 赵颢激动得想流泪:“谁知道办个寿宴,几十桌席面的事儿,居然能进项如此之巨。” “二十万两啊,能睡多少寡妇了……” 赵孝骞也惊呆了,这……该不会被参劾吧?寿宴收礼算不算受贿? 赵颢没想那么多,他此刻已欣喜若狂。 身为大宋亲王,赵颢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一次性收礼二十万两,终究还是超出了他的认知。 多年以前,赵颢也办过喜宴寿宴的,当然也收过礼金,不过那时可没收这么多。 这次进项如此之巨,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儿子出息了。 那些送礼金的人,难不成真冲着一个无权无势的亲王送这么多? 没有一个争气的儿子,人家甚至连门都不会进,更别说送如此巨额的礼金了。 “儿啊,我发现这买卖能干,简直是无本万利的买卖,来来来,咱父子商议一下,这买卖有没有可能长期干下去?比如下月你再过一次寿?为父想通了,十九岁,正是过寿的好年纪。” (本章完) 第319章 财去财空 第319章 财去财空 不得不说,儿子给赵颢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赚钱如此简单轻松,巧立名目,多办几次红白事就行了。 以前的赵颢不是没想过,只是这么干吃相实在太难看,赵颢拉不下脸。 现在见儿子都带头这么干了,赵颢突然觉得,所谓的道德底线其实还是可以更低一点的。 “下月你过寿,下下月我纳妾,以后每月纳一房妾,每月办一次席,啧!”赵颢满眼憧憬地想象着。 赵孝骞无语了,叹道:“父王,整个汴京城的权贵会被咱们薅秃的,一次两次人家给面子,四次五次人家还会来吗?” “汴京的权贵这么不通人情世故的吗?”赵颢皱眉。 “这不叫人情世故,这是把刀架人家脖子上打劫……”赵孝骞无力地叹道。 “如此说来,咱家的下一次进项,只能等到我明年再过寿了?” 赵孝骞张了张嘴,很想告诉他,寿宴不是每年都办的,不是不能办,而是稍微要点脸的人都干不出这事儿。 赵颢神情突然变得很失落,灵光一闪冒出来的生财之道,居然没办法实现。 难道要自己老老实实卖雪盐,卖茶叶? 这世上哪个老实人能发财? 赵孝骞劝道:“父王,咱家已经很富裕了,王府其他的产业不提,仅是雪盐和茶叶,每年都有大笔的进项,没必要在歪路上动脑筋。” 赵颢叹道:“富裕个啥啊……王府偌大的开支,咱家的进项还是远远不够,府里库房又快空了。” 赵孝骞倒吸一口凉气,失声道:“库房又快空了?不可能!” 钱财的事,赵孝骞记得很清楚。 雪盐的利润是按季度结算,茶叶也一样,他清楚地记得,就在上月,雪盐分到了三十万两的纯利,茶叶的买卖刚展开,利润倒是不大,但也有好几万两。 银两入库房才短短一个月,又空了? “父王,三十多万两啊,一个月就完了?定是王府账房做假账贪墨了!孩儿调皇城司过来查!”赵孝骞愤怒地道。 赵颢一把拽住他,神情有些难堪:“别,与账房无关,是我的。” 赵孝骞震惊地看着他:“几十万两,您是怎么的?” “赌钱,进青楼,夜敲寡妇门,顺便买了几亩良田……大概就这么没了。” 赵孝骞继续震惊,不知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道:“雪盐和茶叶,孩儿独占了几股,孩儿名下的利润,您该不会也……” 赵颢语重心长地道:“你我情同父子,谈钱就伤感情了……” 赵孝骞面若死灰。 话里的意思他听懂了,活爹果然把属于他的钱也掉了。 这一刻,赵孝骞的天都塌了。 呆若木鸡地坐在赵颢对面,赵孝骞两眼无光,像条死鱼。 赵颢拍着他的肩,居然还在安慰他:“钱财乃身外之物,趁有生之年,手里有钱就要掉,不然说不准明天遇到什么意外,人死了,钱还在,嗷——” 神特么嗷…… 赵孝骞咬牙。 真的,也就你是我亲爹,换了别人试试,这会儿应该屎都打出来了。 现在有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三十多万两银子,短短一个月,活爹是怎么的? 逛青楼?你把整个汴京青楼的魁娘子全睡了,也不了这么多吧。 送寡妇?哪家的寡妇也收不起这么重的礼,赵孝骞当初给母亲冯氏买的芳林园的豪宅,五进的大宅子,也才了几万两。 至于赌钱就更扯了,汴京城没哪个混账敢让赵颢输这么多,就算不看他亲王的身份,赵孝骞这位皇城司的一把手也不是好惹的,当朝宰相都要忌惮三分,汴京城谁敢给赵颢下杀猪盘? 这么一大笔钱,得莫名其妙,赵颢显然是不想说实话,赵孝骞又不能把他送进冰井务严刑拷打…… 赵孝骞很难受,他发现人生也就这么回事,没什么意思…… “孩儿……孩儿回房睡觉了。”赵孝骞行尸走肉般起身告辞。 赵颢慈祥地拍着他的肩:“去睡吧,睡一觉醒来,你会发现生活依旧美好,只不过钱没了而已。” 赵孝骞脸颊微微一抽。 人活着,钱没了……完全看不出生活哪里美好了! 现在唯一的安慰是,今晚的寿宴,王府进项二十万两。 赵孝骞留了个心眼儿,这笔钱不能再让活爹挥霍了。 ……该轮到我挥霍了! ………… 回到卧房时,已经快寅时了。 赵孝骞小心地推开门,却发现狄莹独自坐在一盏孤灯下,一手撑着香腮打瞌睡。 显然,她正在等他。 恍惚中似乎听到了动静,狄莹睁眼,见赵孝骞进了屋,急忙起身迎了上前。 “官人辛苦了,累不累?妾身让丫鬟打热水来,官人泡个脚解解乏再睡。” 赵孝骞笑着摇头:“今晚有点忙,有事耽误了,你不必等我,坐在桌边睡着了容易着凉。” “官人没回家,妾身睡得不安稳……”狄莹说着将他的衣衫脱下,又命丫鬟打来热水为他净面洗手。 “官人,今晚的寿宴可热闹了,妾身好久没见过这般热闹的场面了,还认识了许多权贵家的女眷呢。” 夫妻俩恬静淡然的对话,柴米油盐的唠叨里,透着一股让人心安的温馨味道。 洗漱过后,狄莹将他按到床边坐下,她则跪坐在他身后,为他推拿揉肩。 “妾身今日还见到了那位袅袅姑娘,果真是绝色倾城,唱曲儿也好听……哼!官人好眼光呢!”狄莹揉肩的力道不禁加重了几分。 赵孝骞爽得直咧嘴,这力道刚刚好。 “莫吃这些乱七八糟的醋,我与袅袅清清白白,绝无苟且。”赵孝骞回道。 狄莹一愣:“真的?官人去醉阴那么多次,你难道没对她……” “肤浅!谁说进青楼就一定要发生点什么?我单纯喝酒聊天不行吗?” 赵孝骞说得义正严词,他对“清白”的定义是,只要没进去,那就是清白,外面蹭蹭都算。 至于狄莹怎么理解“清白”二字,那是她的事。 “以后啊,汴京城不再有袅袅这个人了。”赵孝骞叹息道。 狄莹揉肩的动作一滞:“官人何出此言?” “知道今晚寿宴,我中途消失干啥去了么?”赵孝骞道。 “妾身不知。” 赵孝骞迟疑了一下,想想袅袅已经入套,辽国的眼线也都被拿获,跟自家婆娘说说,算不得泄密。 于是赵孝骞将今晚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狄莹听完后惊愕地睁大了眼,纤手掩住小嘴儿,一脸的不敢置信。 “袅袅姑娘竟然,竟然是……辽国的眼线?天呐!” 狄莹震惊半晌,突然双臂从背后环住他的脖子,嘻嘻笑道:“官人更厉害,袅袅藏得如此隐秘,都被官人发现了,还将他们一网打尽……” “对了,官人到底是如何发现袅袅的真实身份的?” “很简单,她的大腿内侧纹了身,纹着契丹文字,写的是‘出入平安’……”赵孝骞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 (本章完) 第320章 枢密交椅 第320章 枢密交椅 信息量好大,狄莹脑袋升起了缕缕白烟,cpu快烧坏了。 纹身,契丹文字,大腿内侧…… 狄莹将他的脸扳转一百八十度,然后认真地看着他。 “大腿内侧?契丹文字?” 赵孝骞也认真地点头:“是的。” “官人,妾身记得你刚说,你和她是清清白白的……” “没错,清清白白。” “那她的大腿内侧……” “内侧也是清清白白,特别白。”赵孝骞忍不住夸赞道。 狄莹气坏了,立马扑了过去,嗷呜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住口!痛!”赵孝骞龇牙。 “叫你胡说八道!叫你糟蹋别的女子!叫你骗我!” “什么话!什么话这是!我和她真的很清白,娘子若不信,我拿我爹发誓……” 狄莹才不信他,仍狠狠咬了他好几口才息怒。 气冲冲地坐了回去,狄莹还剜了他好几眼。 “袅袅现在人呢?”狄莹又问道。 “被关进皇城司了。” 狄莹沉默片刻,露出不忍之色:“官人……要杀她?” “只要她乖乖配合,帮皇城司把辽国眼线连根拔起,她就有活路。” 狄莹叹道:“她也是个苦命的女子,一生不由己,官人还是善待她吧,也算为咱一家积德了。” 赵孝骞笑了:“我也不想杀她,娘子放心,只要她配合,不作死,她就不会死。事后我会给她一笔钱,给她一个改名换姓的户籍,让她从此隐姓埋名过完此生。” 狄莹欣然笑道:“妾身没看错人,官人果然是个好人。” 赵孝骞摸了摸鼻子,被自己亲生的老婆发好人卡,这感觉…… 良久,狄莹突然一咬牙,道:“要不……官人把她纳为妾室吧,反正咱家也不缺这一个了。” 赵孝骞愕然:“娘子这么大方的吗?” 狄莹白了他一眼:“便宜占完了,官人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吧?难不成还真打算让她隐姓埋名,与官人一生不得相见?” 赵孝骞不解地道:“我真是这么想的,有什么不对?” “官人可以风流,但不可薄幸啊。” “我倒是想对她负责,但她可不是这么打算的,从头到尾人家就没对我动过心,现在更是一脸的苦大仇深,哪有心情谈儿女私情?在她心里,脱胎换骨的平静生活,比男人更重要。” 狄莹想想也是,任谁处在袅袅如今的心境,恐怕都不会有心思谈论儿女私情。 赵孝骞打了个呵欠,看着窗外一抹鱼肚白,叹道:“居然忙了一个通宵,谁说我是咸鱼来着?我这分明是鞠躬尽瘁,为国猝死啊……” 狄莹也看出了赵孝骞的疲惫,急忙道:“官人快躺下睡吧,以后莫要熬到这么晚了,天大的事都没有官人的身子重要。” ………… 这一觉睡得久,如果不是狄莹叫醒他,赵孝骞恐怕会睡到晚上。 下午时分,狄莹不得不摇醒了他。 宫里来人,官家召赵孝骞觐见。 赵孝骞一点也不意外。 昨晚发生那么大的事,赵煦若不过问,心未免太大了。 狄莹侍候他穿戴官服后,赵孝骞匆匆出了门。 正招呼陈守备马车,赵孝骞一脚跨出王府侧门,迎面见到王府的账房先生。 看见这货赵孝骞气不打一处来,三十多万两啊,活爹就这么水灵灵地从你手里支出去了,你都不拦着点儿? 账房先生见到赵孝骞后,急忙避道恭敬行礼。 赵孝骞却不跟他客气,当即蹲身,一记凌厉的扫堂腿,将账房先生扫了个四脚朝天。 账房先生倒在地上,一脸惊愕不解地看着他。 赵孝骞指了指他:“别问,问就是看你不顺眼,特么的比我还败家。” 时间来不及了,不然今日必须好好跟这货聊聊人生。 赵孝骞冷哼一声,匆忙出门上了马车。 这次赵煦召见他的地方竟不是福宁殿,而是枢密院。 赵孝骞不知何故,但还是跟着领路的宦官进了枢密院。 枢密院内很热闹,赵煦穿着黄袍,笑吟吟地坐在上首,下首坐着曾布,许将等枢密院的几位大佬。 许将的旁边空着一张椅子,显然是为赵孝骞留的。 实至名归的枢密院第三把交椅。 赵孝骞进殿后,先朝赵煦行礼。 赵煦笑呵呵地挥了挥手,指着赵孝骞对曾布道:“正主儿来矣,朕实在没想到,子安这不声不响的,昨夜竟又干了一件大事,哈哈,痛快得很!” 曾布捋须微笑看着赵孝骞,道:“赵郡公不愧是深得官家信任的股肱之臣,能被官家如此器重,果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昨夜皇城司布局,拿获汴京城的辽国眼线密探,赵郡公功莫大焉。” 赵孝骞急忙道:“下官误打误撞,运气好而已,再说缉贼拿间,本就是皇城司分内之事,下官不敢言功。” 赵煦笑道:“子安莫谦虚了,昨夜辽国的眼线密探被你一锅端了,朕的汴京城肃清了这些见不得人的鼠辈,从此无忧矣。” “官家,臣不得不泼一盆冷水……”赵孝骞苦笑道:“敌国的眼线密探是除不尽的。” “这一批被抓了,辽国很快会再派一批潜伏在汴京城,只是皇城司昨夜将他们整个情报网破坏殆尽,辽国若要重建情报网,需要一定的时日。” 一旁的曾布点头:“是这个理儿,但总归是件好事,也好教辽人看看,我大宋的臣子还是有本事的,如此隐秘的情报网都被拔除,辽人再派密探眼线,恐怕也要费一番思量权衡了。” 赵煦目光闪动,眼中笑意愈深:“朕听说,昨夜拔除辽国的情报网,全因一位魁娘子而起?” 赵孝骞急忙道:“是,正因她刻意接近臣,臣起了疑心,后来慢慢证实了她的身份,才不声不响地布下了昨夜的局……” “这位姑娘也是逼不得已,她甚至比大宋更恨辽人,臣已答应她,只要配合皇城司交代辽国的情报网名单,臣愿放她一条生路。” 赵煦哈哈笑道:“原来子安也是怜香惜玉的风流公子呀,不错不错,朕允了,此女既是被逼,朕若还究其罪,岂非不仁?恕了也罢。” 赵孝骞松了口气。 这件事本来也不能瞒赵煦,最好得到赵煦的亲口允诺,不然赵孝骞私纵敌国女间谍,将来传出去,不大不小也是被人拿捏的把柄。 现在赵煦亲口赦了袅袅的罪,赵孝骞可以正大光明地给袅袅落个户籍,让她平静度过此生。 今日赵煦召赵孝骞进宫,除了过问辽国间谍的事,还有一件正事。 “数日前,皇城司接报,辽国兵马调动异常,遣骑万人南下赴真定府,后来小股辽骑袭边,杀我边民,掳掠女子和财物。” “澶渊之盟后,两国休战多年,辽骑袭边实不多见,今日朕召枢密院诸公商议,我大宋当如何应对?” “是令边军抗击,还是遣使质问斡旋?” (本章完) 第321章 不宜兴兵 第321章 不宜兴兵 赵孝骞终于明白,今日为何赵煦要在枢密院召见他了。 原来大家要聊的正事是辽骑袭边。 枢密院正堂的第三把交椅,显然是为他准备的。 签书枢密院事,枢密院的第三号人物,前面加了个“领”字。 本来是虚衔,但从今日赵煦给他准备的椅子来看,或许这个“领”字很快就要去掉。 同时这把椅子也是含蓄地给曾布和许将传递了一个信号,赵煦已有意让赵孝骞掌枢密院实权了,你们最好识相点,不要给我哇哇叫。 当然,从曾布和许将此刻的表情来看,对于赵孝骞坐这把椅子似乎没有太多抵触,或许满朝文武心里都有数,自从赵孝骞被封为签书枢密院事后,前面这个“领”字是迟早要去掉的。 如今的官家,在新旧两党争斗激烈之时,却将赵孝骞扶持起来了,这说明什么? 除了新旧两党,官家还需要借助宗族的力量,才能最大限度地维持朝堂的平衡,让新旧两党争斗之时不会失控。 如果失控了,朝堂上的第三股势力皇室宗亲就会介入,当初赵煦让赵孝骞掌控皇城司,不是没有来由的胡乱任命。 能当皇帝的人都不简单,赵煦对赵孝骞除了宗亲兄弟之情,以及赵孝骞确实有本事有能力之外,他的宗亲身份也是赵煦决定重用他的原因之一。 目前来说,或许赵煦最信任的不是新党和旧党,而是赵孝骞这个宗亲兄弟。 赵孝骞坐在属于自己的椅子上,面带微笑,沉默寡言。 虽然是枢密院第三号人物,但他没兴趣在大家面前侃侃而谈,这个时候应该是大佬们发光发亮,而他这个小卡拉米,负责应援打call扮演脑残粉就好。 事情不复杂,小股辽骑袭掠大宋边境的村庄,杀了数十个百姓,抢了一些财物牲畜和粮食。 大宋的边军未得朝廷军令,不敢越境杀敌,毕竟澶渊之盟后,两国的和平来之不易,辽人虽然坏了规矩,但大宋这边却不知朝廷是个什么态度。 若是朝廷决定忍下这口气,边军追击辽骑就犯了大错,谁也担不起责任。 赵煦抛出话题后,枢密院使曾布道:“官家,小股辽骑袭掠边民,或许只是偶发事件,臣以为不宜小题大做,当以息事宁人为妥。” 赵煦含笑看了他一眼,道:“曾先生的意思是,此事作罢便了?” 曾布摇头道:“倒也不是作罢,而是以外交方式解决,臣以为当遣使入辽国上京,质问辽骑袭边的意图,是否有撕毁澶渊之盟的打算,若否,此事作罢,若是,大宋厉兵秣马,准备与辽国开战。” 此言一出,在座的除了赵孝骞,众人皆点头。 曾布的法子其实算是很稳妥,也很理智了。 如果拿到朝会上说,或许绝大部分的朝臣都会同意这个谏议。 有个很现实的问题就是,大宋从君臣到百姓,都很重视澶渊之盟。 他们希望澶渊之盟能够世世代代遵守维系下去,这种三分天下的形势,对大宋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后人皆谓澶渊之盟对大宋来说是丧权辱国,历史课本里提到每年的岁币就气得牙痒痒,但如今的现实是,大宋的朝臣和百姓其实并不反感每年的岁币。 在他们的价值观里,朝廷每年费五十万两银子和丝帛,来换取大宋一整年的和平,这笔买卖真的很划算。 相比大宋每年岁入上亿的国库收入,区区五十万两算得什么呢?更何况大宋的文人为了挽尊,将“岁币”改成“岁赐”。 于是,和平有了,尊严也有了,尽管是关上门自嗨,但和平是实实在在得到了的。 曾布的想法其实是代表了绝大部分宋人的,如果可以,没人愿意选择战争。 曾布说完后,赵煦笑吟吟地将目光望向许将。 许将是枢密院的二把手,知枢密院事。 见赵煦的目光望来,许将也垂头道:“官家,臣附曾使相之议,辽骑袭边,大宋遣使诘问辽国便可,不宜因此事而兴刀兵。” 赵煦神色不变,脸上一直带着笑,但赵孝骞与他相处久了,却能看出此刻赵煦的心理有点不爽,对两位使相的答案并不满意。 于是赵煦又将目光望向赵孝骞。 “子安可有高论?”赵煦笑吟吟地道。 赵孝骞苦笑道:“官家,臣知道大宋的火器给了您底气,官家的意思是借此事与辽国小小交锋一次,试试咱大宋火器的斤两。” 赵煦这回是真的笑了:“哈哈,子安果然懂朕。” 赵孝骞却摇头道:“臣让官家失望了,臣与两位使相的想法一致,此时不宜对辽国兴刀兵。” “为何?” “辽国不是西夏,大宋虽有厉害的火器,但没厉害到可以无视辽骑的大军压境,两国如今的关系已然有点紧张,稍微擦枪走火,便是彼此举国倾力一战,臣敢问官家,大宋做好倾国一战的准备了吗?” 赵煦一滞,神情失望,沉吟不语。 赵孝骞缓缓道:“辽国这些年国势渐颓,但他们的军队依旧强大,仅靠火枪是无法征服辽国的,更何况咱们大宋朝争正激烈,新旧两党互相掣肘打压,内斗不止,谈何攘外?” “这些年朝廷新政旧政更易频繁,民间的百姓都喘不过气来,此时若对辽国启战,百姓的负担将会更重,国库也将不堪重负……” “臣知道官家想支棱起来,但臣请官家先别支棱,不如静观事态发展,若辽骑大军越境袭边,那时咱们大宋边军不抗击也不行了。” 赵煦点头,他知道赵孝骞说的是实话,一个国家要准备一场战争,绝不可能像一场旅行一样说走就走。 筹备军械粮草,操练将士,战略战术部署等等,太多繁杂的事情需要提前准备,国家之间仓促的遭遇战几乎很少发生。 赵煦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有点心急了,如此浮躁的心态,对一个皇帝来说可不是好事。 于是赵煦顿时熄了启战的心思,理智告诉他,没必要为了一小股辽骑袭边而妄兴刀兵,与辽国不战则已,战则赌上国运,赌注押上桌以前,最好三思而行,不可轻率做决定。 “子安的意思,辽骑还会袭我大宋边境的村庄?”赵煦问道。 赵孝骞点头:“是的,臣觉得,辽骑这次袭边,是一次挑衅式的试探,大宋边军若不反击,辽人没达到目的,必然还会有下一次袭边。” 曾布捋须皱眉道:“辽人为何要试探?” “宋夏之战的结果,让辽人感到不安了,他们现在很想知道我大宋的战力到底如何,也想知道曾经天下无敌的辽国铁骑,是否还能对大宋禁军形成碾压式的压制。” “所以,派出小股军队袭边挑衅是最好的方式,事后也好解释,拉出一个倒霉鬼顶罪便是。” 赵孝骞一番分析,在座众人皆以为然。 赵煦这时也冷静下来了,缓缓道:“如此,小股辽骑的袭边,我大宋只需遣使交涉便是,一次两次袭边后,辽国恐怕也拿不出解释,那时我大宋就算出兵抗击,也是师出有名了。” 赵孝骞笑道:“臣就是这个意思。” (本章完) 第322章 热血天子 第322章 热血天子 活了两辈子的人,看事情多少会比同龄人更冷静,更客观。 换了别人,在十九岁的年纪,一听敌国袭边,立马就热血上头,绝对的主战派,而且是以亡国灭种为目标的主战。 然而,赵孝骞活了两辈子,很多事情看得更透彻。 一个人,或者说一群人热血上头时,很少有人去思考将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代价不是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付出,而是会转嫁到底层的百姓身上。 赵孝骞想到了。 众生皆苦,他不是佛,做不到悲悯众生。 但如果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为百姓发一次声,他当然不会推辞。 两国一旦开启全面战争,民间的百姓要承受什么? 因为战争,每年要加多少赋税,农户家庭需要让几个孩子从军,剩下一家老弱谁来种地耕田,战争结束后,那些出征的青壮们能活着回来的有几个? 这些问题,朝堂上的大佬们不会考虑,他们考虑的是利益,国家的利益,家族的利益,个人的利益。 底层百姓?草芥罢了,岂不闻“春风吹又生”? 而前世的赵孝骞,却是真真正正的底层人,这一世出身富贵,但想问题的角度,却总是不自觉地把自己放到底层百姓的立场上。 这就是赵孝骞今日劝谏赵煦发起战争的理由。 不是不敢打,而是没到真正要打的时候。此时不妨让拳头多蓄一会儿力。 随着火器的面世,如今的赵煦有点好大喜功的独特气质了,赵孝骞必须让他冷静下来。 一个皇帝如果经常头脑发热,那将是整个国家的灾难。 事情商议已定,赵煦与枢密院三位使相议定的结果,也就是最终的结果。 即日遣使,出使辽国,诘问辽骑袭边之事,总之,先占住道德和正义的制高点,以后抗击辽骑才有主动权。 散会,曾布三人向赵煦告辞出殿。 刚跨出殿门,曾布转身看着赵孝骞,捋须微笑:“老夫刚才可真担足了心事,生怕赵郡公跟官家一个心思,都打算对辽国启战。没想到赵郡公如此冷静,老夫甚慰。” 赵孝骞笑了笑,道:“迟早要战的,但不是现在,曾使相比我更清楚,辽国要达到试探大宋战力的目的,一定会逼大宋出手的。” 曾布点头,道:“虽说这次只是遣使诘问,但朝廷也该准备起来了,军械粮草将士,一旦启战,朝廷不会太过仓促。” 忍不住打量赵孝骞一眼,曾布喟叹道:“老夫真不敢相信,你今年才十九岁,这等心智,实在不像是少年郎……” 赵孝骞眨眼:“曾使相的意思是我被老鬼附身了?” 曾布笑道:“虽然有点失礼,但老夫说实话,有时候真是这么想的。” 一旁的许将突然笑道:“难得咱们枢密院三人凑齐,今日不妨小聚一回,聊作迎接枢密院的新同僚,曾使相意下如何?” 曾布笑呵呵地道:“甚好,老夫听闻赵郡公风流之名,汴京的青楼勾栏皆是常熟之客,便让赵郡公选地方,老夫和许使相欣然从之。” 赵孝骞脸都黑了,我特么什么时候混出了“风流”的名声? 不就是多去了几次醉阴吗,我特么那是卧底! 卧底懂不懂?忍辱负重的那种。 既然曾布和许将让他选地方,赵孝骞决定不客气了。 两位垂垂老矣,没必要给他们找年轻姑娘。 一树梨压海棠,诗句倒是极美,画面却太难看。 每人分一个五十岁大妈凑合得了。 赵孝骞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正打算说地方,殿内却传来匆忙的脚步声,郑春和出现在三人的视线内。 郑春和朝三人行礼,恭敬地笑了笑,然后对赵孝骞道:“赵郡公留步,官家单独召见。” 赵孝骞叹了口气,朝曾布和许将笑了笑。 曾布和许将却一脸的遗憾,本来打算跟赵孝骞体会一下汴京的风流生活,现在泡汤了。 赵孝骞嘿嘿冷笑,你俩就遗憾吧,你们若知道我本打算给你们分两个五十岁大妈,你们现在怕是要哭出声来。 福宁殿内。 赵孝骞进殿行礼,见赵煦一脸淡然地批阅奏疏,不由好奇问道:“官家单独召见臣,还是关于辽骑袭边一事吗?” 赵煦放下手里的奏疏,起身走到他面前笑道:“也是,也不是……” 示意赵孝骞坐下,赵煦坐在他身旁,叹道:“辽国想试探我大宋的战力,其实,朕何尝不想试探辽国的战力。” “宋夏之战,我王师装备了燧发枪,几乎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西夏境内城池军司,西夏如此,辽国呢?” “朕,真的很想知道结果。如果能证明我大宋如今的战力可以压制辽国,从今以后,我大宋的国策,外交,军队部署,战略战术,全都要改变,若传捷报,也更利于大宋国内新政的推行……” 赵孝骞张嘴欲言,赵煦却摆了摆手笑道:“朕知道,此时不宜启战,朕只是想告诉你,宋辽一战是不可避免的,朝廷现在已经开始筹备军械粮草了。” 顿了顿,赵煦缓缓道:“单独召你过来,是为了让你也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赵煦盯着赵孝骞,语气低沉地道:“赴任真定知府的准备。” 赵孝骞一惊,随即很快恢复如常。 他早有这个心理准备了,当初赵煦下旨封赏的这个真定知府的官儿,其实那时已做好了铺垫,他知道这个官儿不是随便乱封的。 赵煦接着道:“子安可知,朕为何要将你调任真定知府?” 赵孝骞笑了笑,道:“真定府,北临辽境,东邻燕云十六州。” 赵煦一怔,然后哈哈大笑:“跟聪明人聊天,果真痛快得很!” “没错,朕之所欲者,燕云十六州!” 赵孝骞无语地看着他。 刚刚才把他劝下来,结果现在又要搞事,这年轻人咋那么容易上头? 战与不战的利弊都快说烂了,合着你一句没听进去是吧? “官家是不是又熬了大夜?要不您先睡一会儿,醒来咱们再聊?”赵孝骞无力地叹道。 当真定知府可以,但收回燕云十六州……说实话,赵孝骞没把握,太难了,这道题他不会。 和平收回,只能与辽国谈判,辽国君臣除非全是智障,才会答应把这块绝佳的战略要地和养马宝地还给大宋。 武力收回,又回到老话题了,还是那句话,如今不宜启战。 燧发枪是赵孝骞发明的,但他不会狂妄到以为单凭燧发枪就能征服全世界。 战争的胜负,依靠的是人,武器其实是次要的,再厉害的武器都是次要的。 现在赵孝骞想的是,用怎样的方法能将赵煦这股热血中二的劲头浇灭了。 操心啊,这个国家没我得散。 (本章完) 第323章 帝王野望 第323章 帝王野望 赵煦这个皇帝,总的来说还算是英明的。 但明君不代表没有缺点,任何人都不可能是完美,皇帝也不例外。 赵孝骞与赵煦来往久了,彼此都对对方有了一些了解。 在赵孝骞的眼里,赵煦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年轻人该有的毛病,他一样都不少。 热血,冲动,轻狂,自信能干翻全世界,别问他有什么实力,抛开实力不谈,反正他就是能干翻全世界。 “官家,收复燕云十六州,不可操之过急,只可徐徐图之……”赵孝骞无奈地劝道。 赵煦点头:“朕知道,所以朕不急,让你去真定赴任,也不是要你马上收复燕云,而是寻找机会,铺垫情报,暗谋辽国,能用上的手段都用上,两年三年,甚至五年十年,朕都等得起。” “只要能在朕的有生之年收回燕云,朕就是大宋当之无愧的千古一帝,不仅足以光耀庙堂,也够资格泰山封禅……” 说着赵煦的话音陡然一顿,他和赵孝骞的脸上同时出现尴尬的表情。 大宋是个奇葩的朝代,立国百余年来,干过不少没脸没皮的事。 立国后太宗赵光义强幸小周后,硬生生给李后主戴绿帽就不说了,与辽国几次交锋被打得灰头土脸,签下澶渊之盟,被迫钱买平安也不说了。 大宋的皇帝还干过一件极其丢脸的事,那就是真宗先帝封禅泰山,而且时间就选在大宋被迫签下澶渊之盟之后。 神奇吧?签定丧权辱国的城下之盟,皇帝不仅没有羞愤得一头撞死,反而得意洋洋地封禅泰山,以彰功绩,告祭天地神明。 神明都被他的厚脸皮气笑了,海拔那么高的泰山之巅,居然也没降下一道九天神雷劈死他。 真宗自己也清楚,其实自己并没有资格封禅泰山,但人家就好这一口虚荣心,能怎么办? 当时的参知政事王钦若,殿中侍御史赵湘看出了真宗的心思,于是果断上谏,请求真宗封禅。 真宗像半掩门的失足妇女,既当又立的,羞答答地推辞,“这样不好吧?” 王钦若声色俱厉:“给臣一个面子!” 真宗果断答应:“好,给你个面子,封禅泰山!” 做出了决定后,谁知宰相王旦不答应,觉得这皇帝太没廉耻心了,刚给辽国跪下,哪来的脸皮封禅泰山?按正常逻辑,你该吊死在太庙的门口才对…… 见宰相反对,真宗急了。 封禅泰山,多么露脸的机会呀,不能被这老匹夫搅黄了。 于是真宗干出了一件非常奇葩的事,一日宫宴后,真宗给王旦赐酒一壶,王旦宫中饮酒已有几分醉意,回家后打算打开官家赐的酒,再喝第二摊。 然而酒壶打开后,发现里面没有酒,而是一颗颗拇指大小的珍珠,整整一壶都是。 王旦目瞪口呆之余,暗暗叹息国之将亡,最后愉快地收下了这一壶珍珠,并答应了真宗封禅泰山。 皇帝给臣子送贿,真宗也算古往今来第一帝了。 最后,真宗顺利地封禅泰山,那真是天地同贺,举国共庆,就连大宋历代先帝的棺材板儿,也在陵墓中忍不住欢快地震动,跳跃,茅山道士都快压不住了。 华夏历史上,封禅泰山的帝王一共有六位。 宋真宗是最后一位。 真宗以后,封禅泰山突然变得不值钱了,甚至有一股浓浓的嘲讽意味。 后来的千古一帝明太祖朱元璋,功绩够牛逼吧?开局一个碗,结局一江山,如此牛逼的人物,都没好意思封禅泰山,因为太掉价了。 就像一间香喷喷的总统套房里,有人突然在价值百万的床上拉了一坨屎,从此以后没人愿意进这屋了。 没错,都是宋真宗造的孽。 此刻赵煦脱口而出要封禅泰山,话音刚落,赵孝骞和他都呆住了,表情都有些尴尬。 莫说后人评价,就是真宗之后的大宋历代皇帝,也觉得真宗干的这事儿太丢脸,在皇室里属于禁忌话题。 福宁殿内,君臣二人沉默良久,赵孝骞小心地道:“官家,封禅这话……咱以后还是别往外说了吧。” 赵煦也尴尬地点点头:“幸好咱们是宗亲兄弟,同一个祖宗,自家人,不寒碜……” 赵孝骞脸颊微微一抽,好吧,大家都没错,祖宗又不是自己能选的,我能怎么办? 赵煦又道:“再等等辽国的反应吧,朕估摸再过不久,辽骑还会袭边,他们不达到目的不会罢休的,那时你就要赴任真定府了。” “以子安你的能力,抗击袭边的辽骑应该不难……” 赵孝骞皱眉:“官家的意思,臣除了任真定知府外……” 赵煦微笑接道:“边城凶险,朕不可能只任文官给你,真定府的兵权也给你便是,手中无兵,谈何抗击外侮?” 赵孝骞惊讶地看着他,听赵煦话里的意思,他不但是知府,而且还兼任边帅,宗亲的身份兼文武两职,这得是多大的信任。 心中有些感动,赵孝骞躬身道:“臣谢官家信任。” 赵煦笑道:“自家兄弟,不必见外。子安啊,赴任真定后,给朕多干几件长脸的事儿,放眼朝堂,有希望收复燕云者,唯子安一人,不要让朕失望。” ………… 走出宫门,赵孝骞的心情很复杂。 从古至今,外放为官,不是大喜就是大悲。 赵孝骞的外放无疑属于大喜一类,他不是斗争失败被贬,也不是得罪了朝中权贵,事实上,赵孝骞如今在朝堂的地位低调但显赫,就连宰相都不得不礼让三分。 赵孝骞的外放,其实是赵煦对他的信任,朝堂上唯有他能当这个真定知府,在整个大宋未来的战略布局中,赵孝骞这个人是非常重要的一环,他能决定大宋能否顺利收复燕云十六州。 只是即将要离开汴京,赵孝骞难免有些不舍。 谁愿意离开如此繁华的国都,跑到一个偏远的边城当官儿?而且这座边城不仅贫瘠,还有随时爆发战争的风险。 当然,好消息是,赵孝骞赴任后,整个真定府他是无可争议的老大,一言堂,对麾下官吏和将士有生杀予夺之权。 理论上他可以在真定府的大街上学螃蟹横着走,兴之所起还能跳一段儿极乐净土,没人敢笑话他。 这样一想,好像去真定当知府不是什么坏事,尤其是,当这个官同时也是积攒政治资本,将来若被调回汴京,赵孝骞就有足够的资格成为货真价实的朝堂大佬了。 当然,赵孝骞最想做的,还是直面北方的辽国。 如果可以,他很想改变历史,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 走出宫门许久,赵孝骞思绪纷乱,于是没上马车,径自沿着御街步行,陈守等禁军不敢打扰,只能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警觉地观察四周。 赵孝骞回过神时,赫然发现自己竟步行到皇城司官署门口了。 此时穿着官服的魏节正好走出官署大门,见赵孝骞站在门口,魏节不由一愣,赶紧行礼道:“郡公来办差了?” 赵孝骞愕然:“办什么差?我的身份还需要亲自办差吗?你们这些牛马是干啥的?” 魏节:“…………” 郡公真是……好坦率啊! 赵孝骞没理会他的感受,掸了掸衣袍下摆,道:“你们该干啥干啥,我只是路过,走了!” 说完赵孝骞扭头迈步就走。 走了两步,赵孝骞突然停下脚步,好像想起了什么。 “那位袅袅姑娘,还在皇城司吗?” 魏节点头:“还在,袅袅姑娘交代之后,被下官安置在官署后院的厢房里,屋外有人看守,郡公没发话,下官不知如何处置她。” 赵孝骞犹豫了一下,叹道:“我还是去看看她吧。” (本章完) 第324章 相忘江湖 第324章 相忘江湖 有些人注定是生命里的过客,无论曾经产生过多少交集,都只能是曾经,而彼此的未来里,各自渐行渐远。 赵孝骞站在皇城司门口,仔细回忆曾经与袅袅的交集,发现拥有的记忆太贫瘠。 说得好听,是才子佳人的金风玉露一相逢,说得难听,不过是恩客与魁的一段过往。 论感情,赵孝骞自然也是对她动过心的,但他从来未曾真实地了解过袅袅这个人,二人相处的时光里,其实都把自己隐藏得很深,于是相处时不像是互生情愫,反而更像是互飙演技。 如今戏已终结,演员该登台谢幕了。 此刻赵孝骞和袅袅相对而坐,彼此间不再有虚情假意的逢迎应付,大家以真面目相见时,反而是面无表情,只是互相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无悲无喜。 仅仅过了一晚,袅袅憔悴了许多,但也看得出轻松了许多,整个人的心态放松后,从容貌上都能看得出来。 也许,昨夜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不算坏事,而是人生的一次重新洗牌。 袅袅盯着他的眼睛,嘴角不觉浮起几分笑意,兴许是以前的职业关系,再悲苦的心境下,她的笑总带着几分令男人无法抗拒的妩媚。 “世子,整整一晚,该交代的我都已交代了,接下来世子打算如何处置小女子?”袅袅微笑问道。 赵孝骞也笑了:“如你所愿,从今以后,你可以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是隐姓埋名居于山野,还是浪迹天涯四海为家,都由得你。” 顿了顿,赵孝骞又道:“我会请开封府给你造册立户,回头你换个假名字,我报上去,从此你不再是袅袅,而是出身清白的大宋子民某某某。” 袅袅颇为意外地看着他:“你真打算放我走?” “不然呢?皇城司管你一辈子的饭?想啥美事呢。” 袅袅眼神复杂,洁白的贝齿咬着下唇,低声道:“我以为……” 赵孝骞失笑:“你以为我会卸磨杀驴,既然你交代完了,也就没什么价值了,杀了你也很正常,对吗?” 袅袅下意识点头。 赵孝骞叹道:“若换了别人,或许我真会下令杀了,毕竟是敌国的间谍,留着是个祸患,让他永远闭嘴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是,谁叫这个人偏偏是你呢……”赵孝骞眨眨眼,露出一抹坏笑:“交欢承露,美人销魂,咱俩只差最后一步了,我这样的风流公子,怎舍得对枕边人痛下杀手?” 袅袅本来已不打算在他面前装出风尘女子的媚态,然而赵孝骞的这番话终究还是让她羞红了脸。 在青楼里,她和他曾经发生过什么,唯有二人清楚,想想那些羞人的画面。 不可否认,当时的她都是装的,为了获取他的信任,她一次又一次装作动情的样子,与他在青楼里缠绵悱恻,除了最后一步,别的样都试过了。 伪装归伪装,但真实发生的经历是无法抹去的。 这个世上最了解她身体各处细节的,恐怕只有眼前这个男人了。 一想到这里,袅袅就羞得不行,简直无地自容。 若真成了夫妻,拥有了名分倒也罢了,偏偏如今二人的关系十分尴尬,似敌非敌,似友非友,如此尴尬的关系,实在不应该把当初发生过的羞人的事拿到台面上说。 “你……够了!”袅袅红着脸,咬牙道。 赵孝骞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的表情却似笑非笑,眼睛还半睁半阖,看在袅袅眼里,就是一副回忆当初美好滋味的样子。 袅袅愈发羞不可遏,俏脸红得像刚煮熟的螃蟹:“混账!登徒子!你不准再想了!” 赵孝骞正色道:“我只是在想大宋的未来何去何从,我华夏中原何时才能一统疆域,你以为我在想什么?” 袅袅气坏了,下意识就要扑进他怀里娇嗔打骂,小拳拳捶他胸口。然而一想到如今的身份与往日不同,她已不是那个妩媚勾魂的风尘女子了。 想到这里,袅袅顿时黯然。 曾经以为的逢场作戏,此时回忆起来,为何觉得那才是自己最开心的时刻? 赵孝骞感受到气氛陡然降了下来,只好问道:“今日你便自由了,天下之大,随处可去,以后打算去哪里定居?” 袅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可是辽国探子,是你们大宋的朝廷钦犯,世子纵是权力滔天,私自释放一个朝廷钦犯,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吧?” “你尽管走,如果你想飞,伤痛我背。”赵孝骞的口吻有点玩世不恭。 袅袅噗嗤笑了:“小女子就喜欢世子这股子潇洒的劲儿,至于我将来定居何处……嘻嘻,不想告诉你,咱们啊,还是断干净点儿比较好,小女子愚笨得很,省得下次不小心又傻乎乎钻进你设下的套儿。” 用玩笑的语气,说出最无情的话,袅袅脸上带笑,心中不知为何突然一痛。 赵孝骞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道:“好吧,不如相忘于江湖,你我互道珍重,再也不见。祝你发财,哈哈!” 说完赵孝骞起身就走。 袅袅心中一急,立马叫住他。 赵孝骞转身,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袅袅却怒视着他,咬牙道:“你果真薄幸至此,狗男人,真是一点都不留恋呢!” 赵孝骞无辜地道:“不然呢?跪地抱着你的大腿,求你不要走,留下来为我生一窝孩子?” 袅袅黯然沉默,良久,突然问道:“如果,如果当初……” 话没说完,却见赵孝骞摇摇头:“我不喜欢‘如果’之类的伪命题,世人嘴里的‘如果’,不过是曾经意难平的遗憾,遗憾是永远填补不了的,所以,咱们往前看。” “好了,道别干脆一点,不要太矫情,袅袅,你自由了。珍重!” 这次赵孝骞走得很坚决,袅袅盯着他的背影,眼眶一红,不知为何流下泪来。 出身决定人生,人为难胜天意。 如果她的命运不是那么坎坷,今日怎会尝到爱而不得的滋味? 独坐在厢房,袅袅呆怔了许久,终于擦了擦眼泪,起身走出屋子。 屋外看守她的皇城司属下不知何时已撤去,魏节却赫然等在门外。 见袅袅出来,魏节友善地朝她一笑,递给她一个包袱,袅袅莫名接过,发现包袱沉甸甸的,里面有金属撞击声,以她的力气,差点拎不动。 魏节道:“郡公刚才吩咐了,姑娘择日去一趟开封府,有人给你造册立户,这里是郡公送你的一点盘缠,省着点用,大约一生不愁吃穿了。” 袅袅下意识垂头打开包袱,发现里面竟是一锭锭的金元宝,还有一些值钱的珍珠美玉,所有的物事加起来,大约相当于一户中产阶级人家的资产了。 袅袅眼眶又红了,哽咽道:“他……可有留下什么话?” 魏节摇头:“郡公没留话……” 接着魏节又道:“姑娘以后好生过日子,珍惜这难得的自由吧,今日郡公进宫,亲自在官家面前为你求情,官家允诺赦了你的罪,你才得以释归,不然以姑娘的所为,怕是性命难保。” 袅袅惊愕地看着他,良久,突然蹲地,失声痛哭起来。 (本章完) 第325章 摸鱼郡公 第325章 摸鱼郡公 离开皇城司的赵孝骞心情有些怅然。 道是无情却有情,他与袅袅大约此生不会再见了,今日之后,他甚至连袅袅的新名字都不知道。 失恋了,回家抱着老婆找安慰去。 回到王府,赵孝骞钻进了狄莹的怀抱,感受着原配正室夫人怀里的温度,像个深情的渣男,黯然神伤地思念另一个女人…… 狄莹被他的动作搞懵了,慌忙追问发生了什么事。 赵孝骞闭着眼,忧伤地道:“大宋尚未统一,官人我忧思成疾,……我大抵是病了,以后不会快乐了。” 狄莹呆怔半晌,屋子里还坐着姜妙仙和鸢儿,仨女人有着共同的官人,她们也混成了闺蜜,整日厮混在一起。 三女都被赵孝骞难受的模样吓到了,以前再艰难的朝政国事,都没见他如此伤心过, 今日官人被召进枢密院商议国事,回来就这模样,所以,朝堂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捅到了官人的肺管子? 姜妙仙仔细端详着赵孝骞的表情,良久,掩嘴轻笑一声:“官人这模样倒不像为国忧思,更像为某个女人忧思呢……” 狄莹一怔,立马想到昨夜夫妻聊到关于袅袅的话题,顿时明白了什么,没好气道:“这个女人,莫非叫袅袅?官人今日见她了?” 赵孝骞有些尴尬,姜妙仙这女人聪明得有点过分了,回头建一所大学,让她进去当几年大学生,眼神和脑子想必会慢慢回归清澈。 “什么话!什么话这是!我会为一个女人难过吗?满腔报国热情被你们说得如此不堪,你们果然不懂我!”赵孝骞嘴硬地道。 狄莹白了他一眼,道:“官人为国忧思倒也罢了,若是为了另一个女人扑在妾身怀里黯然神伤,可就过分了。” 赵孝骞也不惯着她,立马从她怀里挣出来,朝姜妙仙招手:“妙仙,你的比较大,来,让官人抱抱……” 姜妙仙噗嗤一笑,扭头就跑了出去。 鸢儿也急忙红着脸跑了。 赵孝骞嘴角一扯,都老夫老妻了,还玩不胜凉风般娇羞那一套,如此懂生活懂情趣的女人,作为男人的他这时候该干什么? 当然是狠狠地壁咚她,然后用霸总的语气恶狠狠地问她,女人,吃三十七度的冰棍儿吗…… ………… 家里仨婆娘围着他,失恋的情绪很快痊愈了。 女人多的好处就是,男人根本没时间没精力伤心,当她站在你面前扎起马尾,二话不说跪下时,那一刻只要是正常的男人,根本不会有多余的空间去想另一个女人。 事后呢? 事后是思考哲学和宇宙的时间,思想与灵魂无限接近于圣贤,圣贤更没空想女人。 短短半天之后,赵孝骞就开朗起来了。 没办法,渣男的本色就是,情伤绝不隔夜。 第二天一早,赵孝骞拎着精致名贵的钓竿,以及各种用具来到城南的汴河边。 古代的河流没被工业污染,河里是真有鱼的。 大宋的很多渔民就在汴河上讨生活,一条河不知养活了多少贫苦人家。 昨日确定赵煦将会调任他去真定府后,赵孝骞立马决定珍惜这所余不多的汴京纨绔时光。 “珍惜”的方式有很多种,反正最近他已不打算处置任何朝政公务,皇城司也懒得去了,剩下的时光要做的只有摸鱼。 今日便是赵孝骞摸鱼的第一天,字面意思上的“摸鱼”。 汴河边来回转了一圈,赵孝骞找到了一个理想的窝点,目测一定有大货。 美中不足的是,那个钓位上已经有人占住了,是个陌生人,一脸悠然自得的样子,神情淡定且自信地注视着河面。 赵孝骞轻手轻脚上前,朝他身旁的小桶里一瞥,然后露出冷笑。 小桶里装了半桶河水,里面连只泥鳅都没有,典型的空军,丢尽天下钓鱼佬的脸。 脚步声惊醒了这位钓鱼佬,回头一看,见身后站着一位年轻人,衣着十分华贵,后面还跟着十几名禁军模样的汉子。 钓鱼佬急忙起身,小心地行礼:“这位贵人……” 赵孝骞摇摇头,道:“在这儿钓多久了?” “两个时辰左右,小人天没亮就来了。” 赵孝骞露出嫌弃的表情:“坐了两个时辰,啥都没钓到,你好意思继续占这个风水宝地?” 钓鱼佬立马明白赵孝骞的意思:“贵人想要小人这个位置?” “什么话这是!我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人吗?不是我想要,而是你懂得人情世故,主动让给我。” 钓鱼佬连连点头:“是是,小人这就让给您。” 说着立马收拾钓竿和用具,很快给赵孝骞腾出了位置。 赵孝骞看也不看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小碎银扔给他,眼睛盯着河面道:“赶紧滚,空军丢死人了!” 钓鱼佬深吸口气,默默忍受了来自同行的羞辱,手里那块小碎银加持之下,钓鱼佬突然觉得这位贵人其实还可以继续羞辱自己的。 陈守给赵孝骞搬来了一把小凳子,赵孝骞坐下,用米酒将稻米和麦麸揉成一团,扔在河里的某处打窝,最后鱼钩上挂了半截蚯蚓,调整了一下鱼漂,甩竿,入水,动作潇洒,一气呵成。 接下来便是漫长枯燥的等候时间,赵孝骞有耐心,而且对自己有信心。 刚刚嘲笑过空军,自己今日必不可能空军。 半个时辰后,河面仍然一片平静,泛不起半点涟漪。 赵孝骞耐住性子,钓鱼佬的大忌就是心浮气躁,一旦心态不稳,必然颗粒无收。 一个时辰后,赵孝骞开始挂不住脸了,刚刚嘲笑那个钓鱼空军的言犹在耳,自己枯坐了一个时辰,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幸好自己人多势众,谁敢笑他他就揍谁。 陈守似乎已感受到赵孝骞渐渐不耐烦的情绪,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怕被世子的剑气所伤。 身后传来轻碎的脚步声,一名王府禁军出现,躬身禀报,苏学士寻来了。 赵孝骞扭头,赫然发现苏轼就站在身后不远处,笑吟吟地看着他。 “子安教老夫一通好找,去王府扑了个空,才被你家禁军带来……”苏轼朗笑道。 赵孝骞神情一紧:“嘘——!小点儿声,莫吓跑了我的鱼!” 苏轼也露出感兴趣的模样,上前看了看一片平静的河面,下意识又看了看赵孝骞身旁的小桶,见里面空无一物,苏轼不由鄙夷地大笑起来。 “一无所获,哈哈!丢死人了!” 赵孝骞怒了,特么的,不知道钓鱼佬的情绪很不稳定吗? “来人,把这老匹夫装进麻袋,沉河!”赵孝骞怒道。 陈守含笑站立不动,就当没听到。 苏轼连连摆手:“哈哈,好好!老夫错了,不该嘲笑你的……” 赵孝骞冷冷瞥了他一眼,大文豪又怎样?敢嘲笑我,我特么谁都不惯。 盯着河面上一动不动的鱼漂,苏轼稳定了情绪,问道:“子安钓多久了?” 这个问题好像又是羞辱的前兆,赵孝骞没搭理他。 后面的陈守却多嘴回道:“世子已钓了一个多时辰……” 苏轼愣了一下,接着捶胸顿足狂笑:“哈哈哈哈!一个多时辰,连条泥鳅都没钓上来,不行了不行了,你今日就算把老夫扔河里,老夫也要笑个够再说,哈哈哈哈!丢死人了!” 赵孝骞怒极反笑,扭头对陈守阴恻恻地道:“你们都听到了,是他主动要求的,这样的要求我一辈子都没听说过,还不快点满足他。” 扔个大文豪祭河神,应该会转运吧…… (本章完) 第326章 报国之志 第326章 报国之志 刚认识苏轼时,赵孝骞是带着见偶像的心情的,那会儿真是既激动又感动,都恨不得在他面前高举应援灯牌了。 然而混熟了以后,谁能想到这位名垂千古的大文豪,居然如此嘴贱,偶像光环破碎后,现在赵孝骞眼里的苏轼,就是一个顽皮的馋嘴的小老头儿。 历史上的苏轼,喜欢与一个叫佛印的和尚斗嘴,两人一来一往斗得有趣又毒辣,现在看来,苏轼的嘴贱应该是天生的,不过是被文豪的光芒遮盖住了。 “子瞻先生今日找我有事?如果没事,我就不奉陪了,你也看见了,我很忙的。”赵孝骞不客气地逐客。 苏轼哈哈笑道:“子安心性还是不够稳啊,没钓到就没钓到,何必拿老夫撒气……” 赵孝骞又有点冒火了,我特么是因为没钓到鱼撒气吗? 我特么是因为你嘴贱好不好! “呵呵,想赶老夫走,老夫偏不走!”苏轼扭头,指着陈守道:“那谁,搬把椅子来,老夫坐这儿陪子安钓鱼。” 说着苏轼朝赵孝骞恶意满满地一笑:“老夫就看着你钓,今日你若一无所获,老夫笑你一辈子。” 赵孝骞气得把钓竿插在岸边的泥地里:“不钓了!” 堂堂郡公,闲里偷闲,出来钓个鱼,心情全被这老匹夫破坏了。 “说正事吧,子瞻先生今日找我作甚?” 苏轼这时也不再笑了,垂头沉默了一阵,道:“老夫听说,近日辽骑袭边,朝廷有意遣使诘问辽帝,可有此事?” 赵孝骞点头:“没错,有这事儿。” 苏轼又问道:“使节的人选定了吗?” “我不知道,那是政事堂该管的事儿,我从不过问。” 赵孝骞说着说着,突然觉得味道不对,扭头看着他:“子瞻先生的意思,该不会……” 苏轼点头,起身长揖一礼:“老夫常怀报国之志,却一生不得展眉,今日欲以大宋使节之名,出使辽国,诘问辽帝,定不负国恩,不辱使命。” 赵孝骞愣了半晌,连连摇头:“子瞻先生莫开玩笑,出使辽国可不是简单的与辽国君臣斗嘴皮子,路途遥远,行程凶险,你这把年纪可干不了,说句不好听的,我担心你死在半路上……” 苏轼不悦地道:“老夫虽已甲,却仍在壮年,为何不可?我弟苏辙在元祐四年也出使过辽国,他能做的事,老夫做不得?” 赵孝骞叹了口气,这就有点胡搅蛮缠了。 和尚摸得,阿q摸不得? 苏辙确实出使过辽国,那时太皇太后给了他一个临时的官职,叫“贺辽国生辰国信使”,从这个官名能看出来,苏辙出使的目的是代表大宋给辽帝贺寿的。 你老弟上次是去贺寿,这次遣使是去兴师问罪,性质能一样吗? “子安莫劝我,老夫心意已决,不过使节人选由政事堂决定,而老夫与章惇的关系……反正,今日老夫请托子安,帮我一次。” “老夫蹉跎半生,不容于朝堂诸公,空怀一腔报国之志,却苦无时运际遇,如今老夫垂垂矣,时日恐无多,此生能报国的机会,大约只有这一次了,若能遂我之愿,也算死而无憾。” 苏轼说得很恳切,眼中隐隐有泪闪烁。 赵孝骞苦笑摇头,对于苏轼的要求,他并不感到意外。 上辈子读过苏轼的许多词作,那时老师往往要做阅读理解,听得最多的便是代表了诗人的爱国忧君之情什么的。 苏轼的报国之心,不是文人笔下随意填凑的词句,而是真真实实想付诸于行动的,只不过苏轼仕途坎坷,一生不得志,许多报国的机会根本轮不到他。 大约是认识了赵孝骞这位有权势的人物后,苏轼渐渐动了心思,于是今日主动寻找机会,投报国之门。 能理解苏轼的心情,但赵孝骞并不觉得苏轼能胜任。 一国使节,虽是文官,却应有以一当万的无畏勇气和智慧,赵孝骞承认自己对苏轼存在刻板印象,他佩服的是苏轼的才华,但并未见过苏轼的能力。 才华和能力是两码事,若是出使搞砸了,辽国朝堂上被君臣稍微一吓就尿裤子了,整个大宋都会沦为笑柄。 “子瞻先生应该知道,我的官职在枢密院,与政事堂说不上话,而且我与章惇的关系……嗯,你更应该清楚,此事怕是无能为力。”赵孝骞试着婉拒。 苏轼不满地瞪着他:“以子安的能力,向官家举荐一位使节,很难吗?子安不愿帮忙,何必拿这鬼话敷衍我。” 赵孝骞重重叹了口气:“……我特么前世欠你的,今生活该被你一次又一次讨债!” 苏轼顿时眉开眼笑,又起身朝他长揖一礼:“多谢子安贤弟,此事若成,老夫愿与贤弟青楼把酒,数尽风流。” 话说得很文雅,翻译成大白话就是,这事儿若成了,兄弟我请你全套一条龙,大保健走起。 赵孝骞当然不跟他客气,不慌不忙伸出俩根手指,比了个耶。 “啥意思?”苏轼不解地道。 赵孝骞缓缓道:“我年轻,火力壮,要俩!” “成!老夫与贤弟同乐!”苏轼不假思索地答应。 赵孝骞急忙拒绝:“大可不必!” 荒淫无道的画面,不习惯跟别的男人分享,……话说,苏轼这老男人以前挺会玩儿呀。 二人刚聊完,河面上突然泛起一圈涟漪。 苏轼腾地起身,惊喜道:“有鱼咬钩了!” 赵孝骞急忙拾起鱼竿,一边放线,一边收力,先遛着咬钩的鱼儿在水里转圈儿。 良久,感觉鱼竿传来的力道渐弱,鱼儿已被耗完了力气,赵孝骞才猛地收线提竿。 一条大约五六斤重的大鲤鱼被鱼竿甩到了岸上,仍不服气地在岸边的草地上使劲扑腾。 赵孝骞大喜,终于不是空军了! 家人们谁懂啊,这种荣耀感,让人忍不住有一种告祭太庙,耀功于列祖列宗牌位前的冲动。 “祖宗们,儿孙出息了!”赵孝骞壮怀激烈,仰天长啸。 一旁的苏轼吓了一跳,对赵孝骞如此激动感到困惑不已。 “钓起一条鱼而已,有这个必要吗?”苏轼不屑地笑道:“老夫在岭南时不知钓起过多少条鱼,老夫骄傲了么?” 赵孝骞白了他一眼:“如此露脸的事,你们苏家就没把你的牌位摆在祠堂正中,每日香火供奉?” 苏轼老脸一白,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吃砒霜了?嘴这么毒。” 赵孝骞没搭理他,转身吩咐陈守:“走,咱们回王府,今日炖鱼。” 陈守笑着应是,上前帮忙将这条五六斤的大鲤鱼捡起来,刚迈步要走,被赵孝骞叫住。 “住手!谁让你帮忙了?我钓上来的鱼,我自己拎着。” 接过这条沉甸甸的鱼,赵孝骞满面春风。 “不坐马车了,咱们步行回王府,路上多绕几条道,争取让整个汴京的人们都知道,我今日钓上了一条大鱼!” “子安且行,老夫先告辞了,丢不起那脸。”苏轼一脸嫌弃地转身离开。 赵孝骞盯着他的背影冷笑:“嫉妒就说嫉妒,五六斤的大鱼,你钓过吗?” 说完赵孝骞招呼陈守和禁军们开道,而他,则大摇大摆拎着那条大鲤鱼,走在队伍的正中间,引无数路人注目。 今日,此刻,大约是他人生最高光的时刻了吧,没有之一。 攻城掠地算什么,破敌都城算什么,钓起一条五六斤的大鲤鱼才叫真牛逼。 应该动用人脉关系,把汴京城的史官叫出来,让他把这件事记入史书里,让千秋万世的后人们崇拜嫉妒。 (本章完) 第327章 库房再罄 第327章 库房再罄 普通人不能揣度钓鱼佬的思维。 尤其是钓上大鱼的钓鱼佬的思维。 他们真的什么都能干得出,毫不在乎路人的目光,人们投以怪异的眼神,他只会觉得那是全人类对他的疯狂嫉妒,他会在各种嫉妒的目光中渐渐迷失自己。 赵孝骞真的拎着大鲤鱼招摇过市了,从汴河边一路朝王府步行,为了让整个汴京的人都知道他钓上了大鱼,他甚至特意在大相国寺绕了一大段路。 从大相国寺绕到东大街,然后包了大半个圈子。 感觉特别爽,尤其是半路上还有路人主动凑近,又羡又嫉地问他,这条鱼多重,在哪儿钓的,打的什么窝,下的什么饵,各种细节问得特别仔细。 这些问题狠狠地击中了赵孝骞的心巴,强忍着得瑟的心情,一脸云淡风轻地告诉他,今日的收获太少,主要是状态不佳,以往每日钓鱼最少十斤以上…… 眉飞色舞吹嘘之后,迎着路人嫉妒的目光,赵孝骞终于满足了,虚荣心得到了彻底的释放,于是下令坐马车回府。 实在是走不动了,得瑟也是需要体力的。 上了马车后,赵孝骞仍下令将那条大鲤鱼挂在马车外面,让经过的路人们都看清楚,如果羡慕的路人向陈守等禁军问起这条鱼,一定要详细回答,这是楚王世子赵孝骞亲手钓上的。 陈守都被他整无语了,这位世子不攀比吃穿,不攀比官爵,不攀比出身,跟那些虚荣的汴京纨绔们根本玩不到一块儿去。 为何在钓鱼这件事上如此丧心病狂,虚荣心简直到了疯狂的地步,到底咋想的? 回到王府,赵孝骞又得瑟了,而且王府是他的主场,得到的赞扬更多。 拎着大鱼进了门,果然便有殷勤的下人围上来,询问这条鱼是谁钓的,赵孝骞仰天大笑,接下来便是一系列的炫耀流程…… 在得到王府上下潮水般的马屁后,赵孝骞又迷失了自己。 他现在开始考虑出书了,书名就叫《垂钓经要》,用最权威的口吻,告诉世人如何才能钓到大鱼。 鲤鱼被他亲自拿进了王府的后厨,不急着吃,用土法做成腊鱼,挂在房檐下,每当有客人登门,王府的主人和下人就会告诉他们关于这条鱼的故事…… “明日还要去钓鱼,最近状态不错,我有预感,明日至少上货二十斤以上。”赵孝骞喃喃自语。 旁边的赵颢苦着脸道:“儿啊,你收了神通吧,今日整个汴京城都知道你钓上了大鱼,够了。” 赵孝骞没理他,脑子里又想起另一件事。 对了,今日苏轼找他干啥来着? 钓鱼太投入,钓上鱼太激动,一时间竟忘了。 回忆半晌,赵孝骞终于想起来,苏轼要出使辽国! 老苏的头是真铁啊,旁人避之不及的差事,老苏主动担下来了,难不成他以为这次去辽国是给辽帝拜寿? 兴师问罪啊,辽国都是蛮夷,祖先是北方大兴安岭靺鞨部落的,脾气都不怎么好,苏轼的言辞稍微激烈一点,恐怕就被辽人狠狠教训了。 不过既然赵孝骞今日答应了他,终归要帮这个忙的。 这种小事不必找赵煦,章惇就能拍板。 所以明日恐怕钓不了鱼了,有正事要办。 还有自己即将赴任真定府,也该提前准备起来了,边城太凶险,随时有兵危,仨婆娘就不必带去真定了,让她们搬到母亲的芳林园住下。 最重要的是,上任真定知府之前,赵孝骞得准备大量的钱财。 他对真定府的情况不了解,上下级的官吏一个也不认识,边军将士也是两眼一抹黑,官场是个非常现实的地方,初来乍到的他想要在真定府快速树立威信,前期必须要用钱财开路。 “父王,昨日官家召见,孩儿可能要赴任真定知府了……”赵孝骞低声道。 赵颢一怔,抿了抿唇,表情有点不乐意。 “真定府是边城,听说辽骑最近启衅袭边,你赴任真定,恐生危凶,要不为父进宫一趟,跟官家聊聊……” 赵孝骞摇头:“已经定了。” 赵颢沉默半晌,叹了口气道:“罢了,为父将王府的精锐禁军调拨予你,再从民间招募一批技击高手,随身护侍,不离左右。” “儿啊,建功立业什么的并不重要,危急之时你纵是当了逃兵,为父也只会感到欣慰,人活一世,平安最重要,功劳不必拿命去拼,咱家富贵已极,不缺这个。” 赵孝骞默然许久,突然问道:“父王有没有想过,二十年,三十年后的大宋,会是什么模样?” 赵颢一怔,想了想,道:“与现在差不多吧,二三十年时光,有我儿在,兴许大宋在辽国面前能多长几分威风……” 赵孝骞叹道:“孩儿最近一直在做一个梦,梦到大宋在二三十年后被北方攻下了。” “他们破我汴京,烧杀抢掠,大宋宗亲上千人被俘虏至北方,宫室女子被糟蹋,男子受尽屈辱,过着猪狗不如的阶下囚生活……” 赵颢吃惊地看着他:“你这个梦……有点离谱了吧?大宋再差,也不可能亡国呀。” “算是半亡国吧,半壁江山沦陷,朝廷不得不南迁,靠着剩下的江南之地苟延残喘,君臣被吓破了胆,不断向北方议和,只求能苟安一时。” “神奇的是,这种苟安的心态下,大宋在南方居然还是坚持了一百多年才最终灭亡。” 赵颢不敢置信地摇头:“你这……” 赵孝骞突然笑了:“只是孩儿的一个梦,父王不必多想。但这个梦成了孩儿的心结,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只求一生平安,那么咱楚王一脉说不定突然有一天富贵便终止了。” “父王和孩儿一样被掳掠至北方,被敌人侮辱残害,孩儿永远不想见到它发生,所以,我一定要做点什么,说是臆想也好,说是执念也好,只有做了,我才安心。” 赵颢深深地注视着他,道:“不管是梦,还是上苍给你的警示,既然你有这个心结,那就放手去做吧,也许你能改变这个世道,改变屈辱的结果,为父支持你。” 赵孝骞笑了:“就等父王这句话,既然父王支持,孩儿就不客气了……” “赴任在即,孩儿缺钱开路,咱王府库房里的钱都准备起来,孩儿全部带走。” 赵颢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这……口头上支持不行吗?何必谈钱。” “父王,钱很重要。”赵孝骞正色道。 赵颢有点牙疼:“钱很重要,重要的是没钱。” “孩儿知道库房里的三十万两出去了,后来父王办寿宴,不是又进项了二十万两吗?都给我,我有用。” 赵颢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好垂头沉默。 赵孝骞心头一沉:“你……不会吧?” 目光灼热地盯着赵颢灰败的脸,赵孝骞的语气带着几分乞求:“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的父王才不可能这么败家呢……” 赵颢黯然叹息:“没想到亲父子间谈钱,终究还是伤了感情……” 赵孝骞急了:“这特么是伤不伤感情的事吗?寿宴过去才几天,二十万两啊,您是怎么的?就算勾搭一百个寡妇也足够了吧!” 赵颢把头一扭:“别问,问就是干净了,别问怎么的,本王也稀里糊涂。” (本章完) 第328章 贫穷世子 第328章 贫穷世子 赵孝骞人都麻了。 前面雪盐茶叶进项的三十万两,后来寿宴的二十万两,总共五十万两,就这么水灵灵地没了? 赵孝骞毫不怀疑赵颢在外面养小三,没有哪个小三有这么大的福气,值得赵颢五十万两养她,被他知道了,骨头都拆碎了她。 楚王一脉只有父子俩,人丁单薄,在钱财方面,父子俩向来很宽松,谁缺钱了,自己去账房支取,没谁计较多少的问题。 最近一年来,楚王府的收入大涨,主要依靠赵孝骞弄出来的雪盐和茶叶,这两笔大买卖让王府每年的收入至少翻了好几倍。 王府的经济财务上基本不太可能有危机,赵孝骞心里大致有数,于是从来不过问王府的账务。 今日赵颢给了他一记重击,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五十万两进项居然没了? 作为儿子,赵孝骞终于忍不住要过问一下了。 本来打算啃老的,结果被人啃了小,这就说不过去了。 “赌钱?美色?置地?买宅?”赵孝骞追问道:“父王,钱财总归有个来龙去脉,到底在什么地方,您好歹跟孩儿说个去向。” 赵颢叹道:“莫问了,以后你会知道的,现在你就当我败家了吧。” 赵孝骞:“…………” 别人都说当孙子挺难的,说这话的人大概是不知道,当儿子更难。 即将赴任真定,结果家里快破产了,到了真定府,下级的官员和将军们一看,来了个穷鬼,不给好处凭啥指挥我们?我呸! 人还在汴京,赵孝骞已经能看到未来步履维艰的画面了。 “咱家有啥值钱的玩意儿,能卖的尽量都卖掉吧,我等钱有急用。”赵孝骞道。 赵颢肥胖的身子生生从椅子上转了半个圈儿,孩子似的扭过脸。 “不卖!” ………… 汴京城南一座偏僻的旧宅里。 赵颢肥胖的身子坐在椅子上,破旧的椅子发出吱吱呀呀的挣扎声,摇摇欲坠地支撑着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兴许是坐得不太舒服,赵颢皱眉,调整了一下坐姿,屁股吃力地抬起来,又放下去。 宅子太旧了,家具也太破了,但赵颢没心思换,最近必须要省着点过日子了。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 汉子穿着黑衣,头一直低垂着,在赵颢面前恭顺得像一条养熟了的看家犬。 汉子没有名字,只有编号。 他名叫“乙二”。 天干十二支里,他属于“乙”种。 此时的赵颢,不再是王府里那副憨厚又玩世不恭的纨绔亲王的形象,现在的他,像个冷酷无情的大反派。 乙二恭顺地站在赵颢面前,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我儿最近要去真定府赴任,虎狼凶险之地,我有点不放心……”赵颢缓缓道。 “主上请吩咐。”乙二垂头道。 赵颢嗯了一声道:“麾下精于技击的高手,从中选出二十人,我儿赴任之时,尔等随身护侍,就说是我从民间重金招募而来,不可使他起疑心。” “是。” “我儿在真定府若有任何闪失,你们全死。”赵颢冷冷地道。 “我等以命誓保世子周全。”乙二断然道。 赵颢沉吟片刻,又道:“朝廷的皇城司做事有点拉胯,我也不放心。麾下再遣二十人潜入辽国边境,打探辽国大营军情,若遇紧急情报,匿名告之我儿,早做准备。” “是。” 赵颢嘴角微微一勾,道:“我儿比我有出息,以后尔等的重心,可慢慢朝他倾斜,我这辈子做不到的事,兴许他能做到,我是尔等之主,他也是尔等之主,只是目前不宜暴露,待时机成熟了再说。” “是。” 赵颢想了想,又颓然道:“尔等的扩张暂时停止,保持现状即可。……最近钱得太多,我儿起疑心了,不好办啊!” “是。” 乙二除了说“是”,基本没别的话了。 在赵颢面前,他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 “峡谷刺杀我儿的真凶,甲八还没查到?”赵颢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阴冷。 乙二浑身一颤,垂头道:“没查到。” 赵颢嗯了一声,半耷拉着眼睛,淡淡地道:“传令,赐死甲八,换甲十去查,此事不给个交代,没完。” “是。” ………… 赵孝骞的心情很不好,贫穷让他不快乐了。 谁敢相信,堂堂楚王世子,除了衣着光鲜之外,其实本质上已经是个穷人。 王府钱财的去向,赵孝骞懒得追问了。 毕竟是亲爹,他怎么掉的钱,实在不便追查,也幸好赵颢是爹,他若是儿子的话,这会儿应该已经被赵孝骞挂在太庙门口,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吊打了。 可是,谁叫他是爹呢,活爹。 现在的赵孝骞很有紧迫感,在离开汴京赴任之前,必须搞到一笔钱,这件事很重要。 别的事情都可以放一放,搞钱是头等大事。 坐立难安的赵孝骞当即便出了门,直奔王府库房而去。 王府的库房位于后院,四周戒备森严,上百名禁军团团围着库房,任何人进出都要经过严密的盘查。 赵孝骞是例外,没人敢查他。 看着库房外的层层戒备,赵孝骞只觉得心塞。 库房都空了,你们还戒备个啥。 就像用六位数的密码保护两位数的存款,有那个必要吗? 跨进库房外的院子,迎面便见到了王府的账房先生,大概是来查账的。 见到账房先生,赵孝骞便气不打一处来。 前面的三十万两,后来的二十万两,你一个账房先生真就只管记账,眼睁睁看着活爹败家你都不拦一拦? 账房先生见了赵孝骞,急忙躬身行礼。 赵孝骞冷哼,突然一声暴喝。 “扫堂腿!” 一股狂风卷过,账房先生被放倒,躺在地上哀哀呻吟。 赵孝骞爽了,他觉得自己的身手还可以,难怪武林高手在比武时,一定要将自己的招术大声地喊出来,果然有用,不喊没有灵魂。 掸了掸下摆的灰尘,赵孝骞走进库房,见放置铜钱和银两的架子上空空荡荡,唯有另一间堆放货品的屋子满满当当,除了一些名贵的药材布匹和奢侈品外,最多的只有茶叶。 茶叶是楚王府名下作坊制作出来的,赵孝骞把炒茶的秘方给了赵颢后,基本就没再管过事。 赵颢拿着秘方,王府名下的田庄雇工自己开工,从收购各地的新鲜茶叶,到炒制茶叶,包装成盒等等,已然形成了一条龙产业链。 账房先生苦着脸,扶着腰,不敢露出半点不满,还尽心尽力地解释。 “所以,咱家的库房铜钱银两都没了,剩下最多的便是这些茶叶了?”赵孝骞问道。 账房先生苦涩地道:“是。” “我父王钱时,你干啥去了?五十万两被他一个月就干净了,你就只管记账?” 账房先生垂头道:“小人不敢拦,怕被打死。” 赵孝骞叹了口气,好吧,算是个理由,毕竟是楚王殿下自己的钱,人家爱怎么就怎么。 “库房里的茶叶有多少?” 账房先生不假思索地道:“直到昨日,入库的茶叶共计四千余斤,时已夏日,最近怕是收不上茶了,只能等到中秋以后,还能炒制一批。” “茶叶销路如何?卖得好的话,库房应该不会剩余这么多吧?” 账房先生叹道:“喝得起茶的,大多是汴京的宗亲和权贵,路子还没打开,销路不算太好。” 赵孝骞沉思半晌,道:“茶叶封存起来,不准动了,这批茶叶我来想办法卖掉。” (本章完) 第329章 销赃兑现 第329章 销赃兑现 活爹指望不上,一切只能靠自己。 赵颢钱如此诡异,赵孝骞有心想查一查,但转念一想,儿子查亲爹似乎不大合适,不立什么孝顺的人设,就冲父子俩的感情,实在不应该查他。 既然无法做到节流,那就开源吧。 先把府里囤积的几千斤茶叶卖了,多少凑点钱出来,有了钱才有底气上路赴任。 卖茶叶之前,先把赵颢的书房和卧室搜刮一遍。 父子感情归感情,活爹这般钱,做儿子的不能太惯着他。 二话不说,赵孝骞先闯进了赵颢的书房。 书房是王府所有人的禁地,从某种角度来说,书房比库房更重要,它是男主人的独属禁区,王府下人就连打扫也要在管事的亲眼监督下才能进入。 当然,这些规矩对赵孝骞无效。 这座王府根本没有对赵孝骞设防的禁区,他就算一把火将王府烧了,赵颢也只能夸儿子这把火放得好。 独自闯进赵颢的书房,赵孝骞四下寻找,一眼扫过,立马便发现了几样值钱的物事。 书案上的一把白玉镇纸,表面光润丝滑,触手冰凉,绝佳的高级货,笑纳了。 案上还趴着一只三条腿的金蛤蟆,模样难看得很,但,东西虽难看,谁能拒绝黄澄澄的黄金呢?笑纳了。 墙上挂着几幅字画,落款是唐朝的诗人,赵孝骞只知道唐朝诗人的大名,至于落款处的某某居士,某某斋主人什么的,一概不认识。 想想字画这玩意儿短期变现有点困难,于是嫌弃地一撇嘴,算了,不要了。 书案对墙的架子上,还摆放着一些精致的饰物,什么金麒麟,玉孔雀,玉白鹤什么的,赵孝骞不客气,全部笑纳了。 搜罗了不少值钱的东西,赵孝骞毫无愧疚感。 儿子啃老子,天经地义。 回首又在书房巡视了一圈,发现值钱的东西基本已纳入囊中,好了,转战下一个地方。 拎着沉重的包袱,赵孝骞又闯进了赵颢居住的院落。 院落内,十几位侍妾正聚在一起,坐在院子中间的榆树阴凉下耍叶子牌和水陆棋。 这年头的富贵人家没什么娱乐项目,后院的女眷们聚在一起也就打打牌,下下棋。 见赵孝骞走进院子,一众侍妾们吃了一惊,然后纷纷起身朝赵孝骞盈盈行礼。 赵孝骞懒得搭理她们,潦草地点点头算是招呼过了,接着便进了亲爹的卧房。 卧房不算大,富贵人家的卧室不可能是那种动辄几百平的大屋子,人少地大,不聚人气,风水上对主人不利,古往今来无论帝王将相,他们睡的卧房都是很小的,大约也就三四十个平方左右。 见赵孝骞进了卧房,侍妾们面面相觑,急忙跟着他进去。 赵孝骞在卧房内扫了一眼,又发现了几件瑞兽摆件,不是黄金就是白玉所制。 不客气了,理直气壮地笑纳,全部扫进包袱里。 身后的侍妾们惊愕地看着赵孝骞疯狂扫货,扫的都是殿下的心爱之物,一名侍妾上前一步,神情畏惧,欲言又止。 赵孝骞转身指了指她:“别说,别问,别多事,父王回头问起来,就说是我拿了。” 侍妾们忙不迭点头,一脸畏惧地退了出去。 身份地位完全不对等,侍妾们在王府内是没有任何发言权的,世子想干什么,容不得她们指手画脚。 扫完货,赵孝骞心满意足,脸上露出了微笑。 收获不小,今日扫的这些玩意儿,变现的话至少值个两三万两。 距离理想中的数字差距还很大,没关系,茶叶是大头,趁着这几日赶紧卖出去。 扫货之后接下来该干什么? 当然要把赃物转移出去,不然等着气急败坏的活爹来抄家吗。 卷起赃物,赵孝骞当即便出了门,上马车直奔芳林园。 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芳林园府邸外。 赵孝骞拎着沉甸甸的包袱进门,母亲冯氏正坐在后院纳凉,旁边陪着几名小丫鬟,一边做着绣活儿,一边跟冯氏聊家长里短。 见赵孝骞到来,冯氏颇为意外,当即便迎了上前。 “骞儿,你神色紧张,突然至此,出了什么事吗?”冯氏也紧张起来。 赵孝骞将包袱扔在冯氏面前,道:“孩儿不才,刚刚干了一票……” 冯氏:“…………” 弯腰打开包袱,见里面不是黄金就是白玉,各种精美昂贵的饰物和摆件,冯氏吃了一惊:“你做贼去了?” “娘亲,你懂我!” “这些东西哪里来的?” “来不及解释了,孩儿拜托娘亲一件事,最近我等钱急用,娘帮孩儿把这些东西尽快变卖,越快越好……” 冯氏皱眉:“你还没告诉我它们的来路,不干不净的东西我可不碰。” 赵孝骞眨眨眼,笑道:“东西保证干净,我偷了父王的……” 冯氏两眼一亮,脱口赞道:“干得好!” 随即冯氏欣慰地笑了:“我儿终于长大了,不义之财,取之无妨,你父王不是好东西,他的钱财自然也不是好路数,骞儿放心,我这就派管家出去找门路,三日之内尽数变卖兑现成银两。” 赵孝骞也欣慰地笑了。 谁说破碎的家庭太阴暗?儿子偷爹,亲娘帮忙销赃,这都快形成产业链了。 “多谢娘亲。过不久孩儿可能要赴任真定府,不能膝前尽孝,孩儿让三位儿媳搬过来与娘亲同住,让她们代孩儿侍奉母亲。” 冯氏一怔:“你要离开汴京?听说真定府不太平,你……” “放心,孩儿很惜命的,身边的禁军护卫和边军都在保护我,断不会遇险。” 冯氏黯然叹了口气,道:“你长大了,又甚得圣眷,官家既然有差事分派,为人臣者自然无法拒绝,此去异乡客地,无人在身边侍候你,吃穿住行自己保重……” 赵孝骞笑道:“娘亲说得凄惨,孩儿没那么惨,身边几百个禁军护卫侍候我呢,孩儿的身份和地位,不管在任何地方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娘亲尽管放宽心。” ………… 告别了冯氏,赵孝骞匆匆又出了门,直奔国子监。 国子监外停下马车,赵孝骞命陈守入内,将蔡攸叫出来。 没过多久,蔡攸穿着一身玄色儒衫,腋下夹者几本书,匆匆跑出了国子监的大门。 赵孝骞掀开车帘,朝蔡攸招手。 蔡攸跑到马车前,朝他长揖行礼。 赵孝骞却上下打量着他:“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在国子监读书,话说……你这书还要读多久?该不会打算在里面混个三五年,等着你爹给你开后门任个官职吧?” 蔡攸眨眨眼:“郡公如今可比家父显赫多了,愚弟何必舍近求远?若真不济了,托托郡公的门路,给我安排个官职,想必郡公不会拒绝吧?” 赵孝骞一愣:“主意竟打到我身上了?你的脸皮似乎比我还厚……” 蔡攸失笑:“好吧,刚才其实是玩笑,明年春天便是科举了,那时愚弟定要搏个金榜题名,光明正大地封任官职,为郡公效力。” “好,你若能进头甲前三,我私人奖励你一万两,够意思吧?” 蔡攸喜滋滋地道:“愚弟可就不推辞了啊,那时定教郡公狠狠出一回血。” 随即蔡攸道:“今日郡公来国子监找我,有事吗?” “有事,我要见你爹,亲生的那个。” 蔡攸满头黑线:“愚弟只有一个爹。” (本章完) 第330章 以仙之名 第330章 以仙之名 蔡攸的亲爹名叫蔡京。 史书盖棺定论,是个大奸臣。 不过在赵孝骞的眼里,无论忠臣还是奸臣,都必须打交道的。 那种眼里容不得沙子,见奸臣就疏远甚至结仇的人,这种人不适合混朝堂,而且大多不长寿。 忠臣奸臣,都是同僚,没必要摆出一副黑白分明的恶心样子,该来往时还是要来往,心里多少有点提防就够了。 赵孝骞与蔡攸关系不错,蔡攸已投了赵孝骞门下,算是以白身的身份成了赵孝骞的幕僚。 但赵孝骞与蔡京的关系却很一般,以前在某些应酬的酒宴场合见过几次面,逢年过节互相送过几次礼,除此之外,基本没有太多的交集。 倒不是赵孝骞故意疏远,而是因为彼此没有利益牵扯,谈不上产生交集。 然而这一次赵孝骞不得不主动找上蔡京了。 半个时辰,蔡攸领着赵孝骞,来到蔡府。 蔡京得了下人的禀报,特意从户部官署赶回府,在府邸正堂见了赵孝骞。 赵孝骞见面就行晚辈礼,甭管官大官小,蔡京终究是长辈。 礼还没行完,蔡京急忙托住了他的胳膊,笑道:“子安贤侄万莫多礼,犬子与子安交情甚厚,咱们都是自家人,贤侄这般礼数倒显得生分了。” 蔡京面色和蔼,表情亲切,至少在赵孝骞面前的态度非常亲近随和的,言辞隐隐间透着几分敬畏。 这种态度倒也不奇怪,赵孝骞年纪虽不大,可他却是几次三番跟宰相章惇掰过腕子的人,非常牛逼的存在了,身为户部尚书的蔡京也不得不敬畏几分。 彼此算不得陌生人,以前在各种场合多少有过照面,当然,交情只比陌生人好一点而已。 幸好蔡攸在中间充当了润滑剂,赵孝骞与蔡京见面才没那么尴尬。 “父亲可得款待赵郡公,明年春闱后,孩儿的前程可就靠赵郡公了。”蔡攸嘻嘻笑道。 蔡京失笑:“你若金榜题名,自然有个好前程,若是名落孙山,岂不教子安贤侄为难?” 赵孝骞笑道:“居安贤弟天生聪慧,博才好学,明年定然荣登金榜,无论结果如何,居安贤弟的前程想必是不差的。” 蔡京两眼一亮,这话有点含蓄,但他显然听懂了,于是蔡京捋须呵呵笑道:“犬子得遇良师益友,何其幸也。” 扭过脸,蔡京的表情迅速板了起来,沉声道:“居安,子安贤侄虽与你同龄,但他无论是文才,能力和为人处世,都强你甚多,日后多向子安请益求教,以师事之,少与外面那些狐朋狗友厮混。” 蔡攸急忙躬身:“孩儿遵命。” 父子俩一搭一唱,倒令赵孝骞有点尴尬了。 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成了别人家的孩子,当然,赵孝骞很清楚父子俩的用意,这是要蔡攸与自己深度绑定,将来一荣俱荣。以赵孝骞如今的显赫地位和分量,蔡攸还用愁未来的前程? 遗憾的是,老蔡家没女儿,不然以蔡京的人品,这会儿该送个女儿给他暖床了。 贵客登门,虽然不知登门的用意,但蔡京还是要盛情款待的。 此时没到饭点,蔡京于是命下人端来茶水点心待客。 当蔡府的下人端来托盘,托盘上搁着一只茶盏,模样款式非常眼熟,揭开盏盖,一股熟悉的清香扑鼻而来。 蔡京笑道:“犬子无状,听说从子安贤侄那里讹了不少茶叶,老夫喝过几次,竟然上了瘾,今日倒是借献佛了,贤侄莫见怪。” 赵孝骞端盏慢悠悠地啜了一小口,笑道:“此物提神醒脑,蔡伯父这般大员终日忙于朝政,繁琐且劳累,多饮此物有益身体。” 蔡京哈哈一笑,道:“不错,确实提神,老夫有时忙到半夜,若无此物,怕是连分内的差事都干不完,多亏贤侄的茶叶,没让老夫耽误了正事。” 赵孝骞顿时露出同情之色:“朝中官员不少,但大多是不掌实权的寄禄官,真正劳心劳力的,还是蔡伯父这等国之栋梁,我大宋方得国泰民安。” 这番话果然挠中了蔡京的痒处,蔡京两眼一亮,顿生知己之感。 “知我者,贤侄也。老夫调任户部尚书以来,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每日被案牍公函所累,怕是连阳寿都折数了不少。” 赵孝骞是个会聊天的,对长辈说什么话,对平辈说什么话,分寸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见蔡京叫苦,赵孝骞急忙又是一番逢迎马屁送上,鞠躬尽瘁,呕心沥血,总之,把蔡京说得越惨,蔡京就越觉得这位贤侄懂自己。 说到最后,蔡京都差点流泪了。 蔡攸坐在中间,左右看了看,此时的他满头雾水,到现在他还没搞清楚,今日赵孝骞登门究竟有何事。 不仅蔡攸不清楚,蔡京也糊涂得很,宾主互相聊着家常,聊了小半个时辰,蔡京也没问出赵孝骞今日登门的来意。 就在蔡京渐渐以为,赵孝骞今日登门只是寻常的无目的性的拜访时,却不料赵孝骞的话题开始有意无意朝茶叶上引去。 “章相公推行新政,天下百废待兴,朝堂气象焕然一新,但各官署的同僚们想必都和蔡伯父一样,终日被案牍公函所累,晚辈看在眼里,不由为同僚们感到心疼不已……” 蔡京眨了眨眼,老奸巨猾的他此刻也有点懵了。 贤侄,你到底想说啥啊?咱们都兜了半个时辰圈子了,官场上虽然废话多,但你一个十九岁的少年,有必要把官场那套恶习学得如此彻底吗? 蔡京强打起精神,附和道:“朝中同僚确实辛苦,我等皆怀报国忠君之心,纵是辛苦,但能为君分忧,为黎民谋福,虽累死亦无憾。” “蔡伯父一片赤诚报国之心,晚辈十分佩服,说来惭愧,晚辈当初弄出茶叶此物,大约跟朝堂有几分关系……” 蔡家父子顿时愕然,二人坐直了身子,惊讶地看着他。 赵孝骞面部改色道:“不管蔡伯父信不信,晚辈当初弄出茶叶,其实缘于一个梦,在梦里,一个白胡子老奶奶手里捧着一张纸,站在一块筋斗云上,笑吟吟地看着我……” “她说大宋天下中兴,兆民受福,却苦了君臣劳累,老奶奶不忍明君贤臣殚心竭虑,折了阳寿,遂传授晚辈茶叶制作秘方。” “嘱咐晚辈用心制作出来,与君臣共享之,让他们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和旺盛的体力,为大宋子民继续谋福……” 蔡家父子目瞪口呆,看着赵孝骞神情淡定且笃定的样子,父子心中同时冒出一股淡淡的屈辱感。 这是把我们当成怎样的白痴,才会说出这番鬼话…… 赵孝骞却不管他们是什么感受,故事既然开了头,就必须说完,信不信是你们的事,我不能烂尾。 “白胡子老奶奶站在筋斗云上,与晚辈说完了这些后,一阵金光闪过,老奶奶一个后空翻,驾着筋斗云不见了踪影,而半空中却晃晃悠悠飘下一张纸,蔡伯父您猜猜,那张纸上写了什么?” 蔡京:居然还特么有互动! 还有,老奶奶后空翻驾筋斗云是什么鬼!那画面能看吗?老人家都绝经了,放过她可好? 努力挤出一丝笑脸,蔡京语气生硬地道:“茶叶秘方?” 赵孝骞一拍大腿:“没错,果然是茶叶的秘方,说到底,炒茶此物问世,其实正是上苍赠予我大宋君臣的天赐之仙品,法宝般的存在,晚辈思之,至今仍感念上苍的恩德……” 说完赵孝骞面朝北方,无比虔诚地躬身一拜。 蔡家父子同时轻轻呼出一口气,表情也同时松缓下来。 这番深深侮辱父子俩智商的鬼话总算说完了。 良久,蔡京叹了口气:“贤侄,你我已是自家人,以后有话尽管直说,老夫能力范围之内,无不允者。” “说吧,你要卖多少斤茶叶给朝堂各个官署?” (本章完) 第331章 人情买卖 第331章 人情买卖 为了挣这点逼子儿,赵孝骞是真的脸都不打算要了,什么鬼话都说得出口。 蔡家父子现在的感情很澎湃,既震惊于赵孝骞的想象力,又拜服于赵孝骞的厚脸皮。 扯上白胡子神仙,让人感觉怪怪的,但神奇的是,它竟如此合情合理,完全没有半点违和。 蔡京实在听不下去了,他这把年纪,早已不是听得进神话的时候了,从赵孝骞拐弯抹角把话题扯到“茶叶”上时,蔡京便隐约明白了他今日登门拜访的来意。 说得直白点,赵孝骞是打算与整个朝廷做一笔买卖。 大宋商业发达,但若论什么买卖最赚钱,那当然是私人与国家做买卖,这里面的门道可深得很,普通的商贾可没资格摸到官方的门槛。 以私人的名义,做国家的买卖,户部代表朝廷各个官署,从私人手里大肆采购茶叶,作为福利也好,作为俸禄也好,分发给汴京的官署。 事情不稀奇,以前朝廷经常这么干。 官员每年要开俸禄的,后人以为的俸禄,是官员到月末年末时支取铜钱银两,揣进兜里喜滋滋地买猪肉回家包饺子。 实际上的俸禄,朝廷什么都发,大米,麦黍,布匹,木炭等等,物品以当时的市场价折合成银两,就算是发下俸禄了。 至于官员拿着这些东西是去集市上卖掉,还是回家自己用,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赵孝骞现在打的也是这个主意,他希望把茶叶也纳入朝廷采购的物品里,以后作为福利白送也好,作为官员俸禄折价也好,总之,朝廷有需要的话,楚王府可以提供货源。 这也是他今日拜访蔡京的原因,人家毕竟是户部尚书,户部隶下有度支司,蔡京的话有分量,区区几千斤茶叶的采购量,不过是蔡京的一句吩咐而已。 听到蔡京的问话,蔡攸才恍然惊悟,原来子安兄今日登门是这个目的…… 直说不行吗?非要扯什么白胡子老奶奶,还后空翻,还驾筋斗云,把他听得如痴如醉的,非常不争气地居然还想继续听续集…… “蔡伯父不为难的话……”赵孝骞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四五千斤茶叶,汴京各大官署应该能消化吧?” 蔡京脸颊一抽:“四五千斤,不算多,汴京城算上寄禄官,大大小小两万余官员,这还不算胥吏,差役和禁军武将。” “不过……老夫是户部尚书,却不可问度支之事,贤侄今日怕是找错人了,你应该找度支司使才对。” 赵孝骞笑道:“度支司使见了蔡伯父,也要弯腰行礼的,职权上虽不可左右朝廷度支之事,但以蔡伯父的分量,满朝文武谁不买几分面子?” 其实赵孝骞本来也是打算直接找度支司使的,无奈他与度支使并不熟,人家掌管朝廷财政收支,财大气粗的,不一定会给赵孝骞面子,这才走迂回路线,找上蔡京。 蔡京咂了咂嘴,无奈苦笑道:“贤侄倒是给老夫找了个麻烦,事情不大,但老夫实在不便张嘴啊……” 赵孝骞笑道:“晚辈知道蔡伯父的难处,不如这样,事成之后,晚辈分润两成薄利给蔡伯父,算是答谢您的一番辛苦,日后可以当做常例,照此而行,伯父意下如何?” 旁边的蔡攸帮腔道:“父亲,子安兄不是外人,父亲若不为难的话,不如帮子安兄这个忙。” 蔡京无奈地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蔡攸一眼,才缓缓道:“罢了,老夫就舍了这张老脸吧,两成分润的事,贤侄不必再提,老夫帮这个忙不是冲着钱去的。” “只望贤侄日后腾达之时,顺手拉扯一把我家这犬子,老夫便感铭五内了。” 赵孝骞长揖道:“多谢蔡伯父。” 蔡京这人倒也精明,茶叶的两成利润他看不上,不如把利益换成人情,给自己的儿子买一份事业保险,这笔买卖才叫划算。 “说说章程吧,你楚王府的茶叶,打算卖多少钱一斤?”蔡京问道。 赵孝骞理直气壮地道:“天赐仙物,五十两一斤!” 蔡京心神俱裂,差点喷他一脸口水。 你特么是真敢张嘴啊! “贤侄,你要疯啊?嘴里有一句实话吗?老夫面前你也讹诈,这茶叶你到底诚心想卖出去吗?” “看在蔡伯父的面子上,三十两一斤,不能再低了,再低就亏血本了。”赵孝骞面不改色地改口。 “你……”蔡京都无语了。 确定了,这小子是真拿我蔡家父子当傻子糊弄。 十九岁的年纪,从哪儿学来一身刁钻油滑的恶习,简直了。 “老夫知道你楚王府在州桥开了一家明雨茶社,里面的茶叶大约十两银一斤,买得多的话兴许还更便宜……”蔡京捋须慢悠悠地道,顺便朝赵孝骞投去鄙夷的眼神。 “不一样,我家这批茶叶是精品。”赵孝骞额头有点冒汗了,老家伙不好糊弄呀。 蔡京脸颊扯了扯,叹道:“罢了,就议定二十两一斤吧,多了少了,老夫只能拍这个板,贤侄若不乐意,恕老夫无能为力了。” 赵孝骞立马露出灿烂的笑容:“好,说定了,二十两一斤!多谢蔡伯父。” 蔡京:“…………” 坏了,开价高了! 这小子乐成这样,不知占了多大的便宜。 话已出口,蔡京也不便反悔,再说,的是朝廷的钱,他也不心疼。 正事说完,赵孝骞留在蔡府吃了一顿家宴,最后宾主尽欢,赵孝骞告辞离去。 蔡家父子将他送出门外,看着马车晃悠走远,蔡攸才忍不住问道:“父亲,子安兄主动提出分润两成利给咱家,父亲为何谢绝?” 蔡京目送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捋须缓缓道:“若换了旁人谈这笔买卖,老夫最少收他四成利,不过此人是赵孝骞,那就一文钱都不能收。” “为何?” “儿啊,明年就是春闱了,你敢保证自己一定能高中进士?就算中了进士,你能拍着胸脯说,朝廷一定会给你分派个满意的官职?” 蔡攸语滞。 蔡京瞥了他一眼,道:“今日这笔买卖,赵孝骞拿钱,我蔡家拿的是他欠下的人情,这份人情可比两成利值钱多了。” “明年春闱若不顺意,这份人情可保你的前程仍旧顺遂,要么跟在赵孝骞身边,要么他给你安排一个满意的官职,怎么也差不了。” “但老夫今日若收下了这两成利,那么今日就是一笔纯粹的买卖,买卖做完,互不相欠,日后有事求到他身上,他没这个义务帮忙,明白了吗?” “他家茶社都只卖十两银的茶叶,老夫给他二十两,就是让他把人情欠大了,欠足了,人情太小都不好意思张嘴。” (本章完) 第332章 为国举才 第332章 为国举才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讲的都是人情世故。 遇到按章办事的官员小吏,不是人家不懂,而是你没资格让他们讲人情世故。 赵孝骞不一样,他有足够的资格。 其实这件事不用请蔡京帮忙,他也能办成。 但是过程会有点曲折,或许还会落入有心人的眼里,不大不小参劾一番,平添一些麻烦,不如送一份人情给蔡京。 反正蔡攸早已投入赵孝骞的门下,就算蔡京不帮这个忙,他的犬子赵孝骞难道将来不安排? 一场买卖谈完,蔡京没亏,赵孝骞血赚,汴京大大小小的官员能喝上楚王府出产的茶叶,大宋拉动了gdp…… 谁输了? 没人输,都是赢家。 楚王府四千多斤茶叶,按二十两一斤算,赵孝骞这笔买卖能得八万多两银子,加上从活爹的书房和卧室搜刮的各种金器玉器,短短一两天内,赵孝骞弄到了十几万两银子。 不得不说,这就是本事,别管这些钱财来路正不正,就问你钱财到手了没,香不香? 离开蔡府,赵孝骞的心情很明媚,前两日的慌张与急迫,此刻再也不复,十几万两银子傍身,他的底气莫名其妙地足了起来,跟谁说话都理直气壮。 回到王府,赵孝骞刚要下马车,却见府门外一道熟悉的身影在来回转圈,赵孝骞眼睛一眯,赫然认出这人竟是苏轼。 赵孝骞使劲眨了眨眼,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他…… 前天钓鱼时,好像答应了苏轼什么事,啥事呢? 接着赵孝骞悚然一惊,特么的,出使辽国的事,差点忘了! 准确的说,如果不是此刻见到苏轼,赵孝骞已经忘了。 一条腿都已经快着地的赵孝骞,急忙缩回了修长的玉腿,车帘封得死死的,在车内对着车夫急声道:“走走,快走!先离开这里!” 车夫急忙一甩鞭,马车刚停下便又启行,护侍在侧的陈守等禁军莫名其妙,但还是跟着马车离开王府门口。 这时门外来回转圈的苏轼看到了马车。 赵孝骞的车驾他自然是认识的,就算不认识,常年护侍赵孝骞的陈守他也眼熟了。 “哎,停下!里面可是子安贤弟?”苏轼唤道。 马车内没人吱声,车外的陈守总算有几分机灵劲儿,沉声回答:“苏学士,世子不在车内。” 苏轼狐疑地道:“不在?车里是谁,老夫看看……” 正要上前,被陈守拦住了:“里面是王府女眷,怕是不方便,苏学士见谅。” 听说是女眷,苏轼倒真不好意思追问了,只好悻悻地看着马车远去。 直到马车离开王府老远,赵孝骞才掀开了车帘,先心虚地朝后方瞥了一眼,然后朝陈守竖了竖大拇指:“真是个小机灵鬼呢……回头给你加鸡腿。” 陈守矜持地一笑:“为世子分忧,是末将的本分。” “别说得那么好听,啥分忧呀,明明是帮我躲债……”赵孝骞揉了揉脸,朝车夫吩咐道:“去政事堂。” 政事堂设在延福宫内,而且政事堂不是寻常官员能进的,有资格入内的基本都是宰相或副宰相级别的重臣,比如尚书仆射,中书门下侍郎,参知政事等官职。 幸好赵孝骞的官职级别不低,枢密院的第三号人物,进政事堂还是有资格的。 只是大宋的官制是军政分离,政务方面由政事堂掌权,军事方面由枢密院掌权。 枢密院的官员入政事堂,资格够了,但仍然很罕见。平日里为了避嫌,政事堂和枢密院是互相不串门的。 赵孝骞可不管那么多,政事堂以前又不是没进过,再说里面熟人也不少,不管朋友还是敌人,就问你熟不熟吧。 当赵孝骞一脚跨入政事堂的门槛,里面的朝臣们都惊了,傻傻地看着他走了进来。 坐在政事堂正面书案后的自然是宰相章惇,见赵孝骞来了,章惇眉头一皱,搁下正在批阅奏疏的笔。 “赵郡公倒是政事堂的稀客呀,难得在此见到枢密院的重臣,今日可算开眼了。”章惇呵呵笑道。 明着一副欢迎状,实则话里暗藏机锋,含蓄地指责赵孝骞作为枢密院的官员,不该来政事堂串门,年轻人一点也不懂得避嫌。 赵孝骞听出味道来了,但装作听不懂。 他要用实际行动告诉章惇,年轻人不仅不懂得避嫌,脸皮之厚也是超乎想象的。 “思念章相公之甚,小子遂不请自来,望各位相公莫嫌小子孟浪。”赵孝骞笑嘻嘻地行礼。 章惇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既然都这么说了,再责怪他似乎有失长者之风度。 彼此也算斗过几次,章惇对赵孝骞多少有了几分了解,知道这小子不会无缘无故登门。 于是章惇将赵孝骞请入政事堂西侧的一间偏殿内,命宦官奉上茶水点心招待。 “老夫朝政繁忙,就不与赵郡公客气了,今日赵郡公来政事堂有事?” 赵孝骞点头:“有事。” “赵郡公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我爷爷承包了一座茶山,看爷爷那么辛苦,日子过得那么拮据,作为孙子的我,很想帮他分担一下繁重的压力……” 章惇目瞪口呆,瞳孔地震。 你特么要不要听听你说了什么?你的爷爷英宗先帝……承包了一座茶山? 赵孝骞刚起了个头儿,赫然发现章惇的表情不对劲,这才悚然惊觉自己刚才好像串频道了…… 特么的,茶叶不是卖出去了吗?怎么还惦记这事儿呢。 于是赵孝骞急忙朝章惇歉意地一笑,然后双手痛苦地揉着太阳穴:“抱歉,晚辈最近睡眠不佳,大白天的经常说胡话,刚刚脑子犯浑,说错话了……” 章惇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好吧,年轻人嘛,允许犯错,知错就改还是好同志。 谁知赵孝骞话锋一转,紧接着道:“……不是爷爷,是外公,外公承包了一座茶山。” 章惇惊得差点原地跳起来。 接着突然又听赵孝骞笑了起来:“哈哈,玩笑,玩笑,主要是刚才气氛有点尴尬,晚辈开个小玩笑缓解一下气氛……” 章惇:“…………” 所以,缓解了吗? 更尴尬了好不好! 你特么是想玩死当朝宰相么? “赵郡公,咱们还是说正事吧。”章惇无力地叹息道。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官家前日说要遣使入辽国,诘问辽帝为何袭边,不知使节人选可有议定?” 章惇眼睛一眯,露出老奸巨猾之色:“赵郡公何出此问?” “为国举才尔。” “赵郡公所荐何人?” “苏轼。” 章惇眼中闪过厉色,冷哼道:“赵郡公与苏轼倒是惺惺相惜,但朝廷遣使,事关国政,此事可玩笑不得。” 赵孝骞眨眼:“这可不是玩笑,我认真的。” “苏轼虽是文坛领袖,仕林民间拥趸甚多,但说到底不过一介腐儒书生,他何德何能担此重任?” “老骥伏枥,不可轻侮报国之心,章相公,朝政国事上不可存有偏见呀。”赵孝骞笑吟吟地道。 (本章完) 第333章 成人之美 第333章 成人之美 这几日忙着搞钱,编鬼话卖茶叶,赵孝骞一时真忘了答应苏轼的事了。 幸好还不算晚,在苏轼堵门骂街之前果断亡羊补牢,免了一场麻烦。 说服章惇并不难,决定使节人选不是什么大事,而且也不是肥差,此行凶险,没人愿意出这个头,也就苏轼这位充满革命浪漫主义的同志愿意干了。 章惇很不高兴,赵孝骞与苏轼来往越密切,他就越不高兴。 “赵郡公,苏轼是旧党,原本朝廷要将他继续贬谪的。”章惇淡淡地道。 “旧不旧党的,那是大佬们的事,我交朋友可不管他是新党还是旧党,新旧之争到了这般地步,一个个忙着窝里斗,都忘了家国社稷,正事都不干了?” 赵孝骞言辞有些犀利,盯着章惇道:“章相公是宰相,你总应比别人站得更高,看得更远吧?难道堂堂宰相的眼里,也只有新旧党之争,大宋的朝政国事都不放在心上了?” 章惇一怔,随即露出羞惭之色,自从上任宰相以来,他思考最多的,费精力最多的,是如何打压旧党,取代旧党,清除旧党。 似乎……他真的将朝政国事放到了次要的位置上,仿佛他唯一的使命就是干翻旧党。 一国宰相,气量与格局如此狭小,确实不妥。 定了定神,章惇沉声道:“老夫以宰相之名,公正地看问题,苏轼也不够资格任使节,自嘉佑二年中进士以来,苏轼没干过外交之事,此去辽国,问罪于辽帝,关乎两国邦交与兵戈,苏轼不行。” 赵孝骞啧了一声,他也不是第一天混朝堂了,章惇话里的官腔味道立马便听出来了。 什么外交资历,什么事关重大,总之就是谁都可以,唯独苏轼不行呗。 “章相公,咱们也算老熟人了,何必拿这种鬼话糊弄我?再跟您说句实话吧,这次出使辽国,是苏轼主动求到我头上的,他想为大宋尽一份心力……” 赵孝骞微笑盯着章惇表情复杂的脸,道:“你们新旧党之争,谁是谁非我不予置评,但苏轼一个被打压贬谪多年的贬官,到了如今的境地,心中仍在忧思社稷,甲之年仍愿为大宋赴汤蹈火。” “章相公与苏轼虽然政见不合,也应只是朝堂内部的事,如今国有疑难,苏轼挺身而出,章相公若仍加阻挠,有点说不过去了吧?传出去怕是会令天下人耻笑不忿。” 一番话说得章惇老脸一红,早知这小子是一只成了精的小狐狸,与他斗没讨过好,没想到这小子说话也如此犀利。 宰相面前侃侃而谈,话题一旦上升到家国社稷的高度,便等于占住了道德制高点,把章惇架在上面下不来了。 见章惇态度开始动摇,赵孝骞又适时补上一句。 “换个角度来说,章相公与苏轼不对付,此行辽国,命途凶险,苏轼此去不一定能活着回来,辽人向来跋扈,也不讲什么不斩来使的规矩,以苏轼那火爆脾气,可真说不准会不会激怒辽国君臣。” “若苏轼真被辽人杀了,章相公等于假辽人之手,干掉了一个仇人,而且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反正我若是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让苏轼当这个使臣。” 章惇两眼一亮,哎?这个思路有点意思…… 换个角度一说,这不立马就通透了。 “好,我答应了,政事堂今日便下函令,着令苏轼为使臣,即日出使辽国,让他快点去,最好一刻也不要耽误!”章惇语气坚定地道。 这下换赵孝骞发愣了。 “这……这么着急的吗?章相公之心,都不稍微掩饰一下?” 章惇正色道:“老夫一身正气,心中只有家国社稷,需要掩饰什么?苏轼是出使辽国最合适的人选,再说,这是他本人主动要求的,又不是老夫强行指派的。” “章相公体国公心,处事公正,不偏不倚,晚辈钦佩!” ………… 本来以为要大费口舌说服章惇,没想到事情居然如此神奇就搞定了。 出了政事堂,赵孝骞一路感慨,真不能小看仇恨的力量,一国宰相的理智,在仇恨面前也不堪一击。 但赵孝骞今日的话也不是危言耸听。 苏轼此去辽国,确实很凶险,毕竟是代表大宋天子去兴师问罪的,以苏轼的脾气,几句话不对付估计就要发飙了,辽国君臣会不会一怒而弄死他,真不好说。 从政事堂回到王府,赵孝骞下了马车,赫然发现苏轼还站在王府门外等候。 这次赵孝骞没躲了,笑吟吟地迎上前。 苏轼见赵孝骞下了马车,却没搭理他,而是盯着马车打量不已。 良久,苏轼点点头:“没错,刚刚就是这辆马车,你的禁卫说什么车里是王府女眷,哼!赵子安,你就是如此糊弄老夫的?” 赵孝骞眨眨眼:“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不听就算了,我回家睡觉去。” 苏轼两眼一亮:“莫非……事成矣?” 赵孝骞笑而不答,反倒问道:“再问你一次,豆腐脑吃甜的还是咸的?” 苏轼一愣,下意识道:“别人怎么吃老夫不管,但老夫一定吃咸的。” “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赵孝骞挑眉:“答案不满意的话,你还是留在大宋继续被贬谪吧,当使臣的机会想都别想了。” 苏轼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听赵孝骞话里的意思,似乎真办成了。 犹豫挣扎良久,苏轼狠狠一咬牙,终究还是做出了违背祖宗的回答。 “老夫……吃甜的!”苏轼痛苦地闭上眼,这样的自己令他感到陌生,他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然后苏轼愤恨地瞪着赵孝骞。 此货趁人之危,他更脏。 赵孝骞哈哈大笑:“好吧,如子瞻先生所愿……” 朝他眨眨眼,赵孝骞笑道:“现在有空的话去一趟吏部官署,朝廷应该有调任文书下来了,愚弟在此提前祝子瞻先生一路顺利平安,不辱使命,凯旋而归。” 苏轼大喜,也不顾年龄长幼,朝他长揖一礼:“多谢子安贤弟,这份人情苏某记下了。” 赵孝骞叹道:“这可不是什么肥差,此行颇为凶险,子瞻先生好自为之,不出意外的话,我很快也将赴任真定知府,子瞻先生若在辽国遇到危险,不妨派人来真定府告之一声,千万保重。” 苏轼一怔,思索了一下道:“既然子安贤弟也将赴任真定,不如你我同往……” “不行!”赵孝骞断然拒绝。 “为何?”苏轼愕然问道。 “咱俩同路,路上吃咸的还是吃甜的,吃膻的还是不吃膻的,你我恐怕刚出发就会打出脑浆子,才不想跟你同路。”赵孝骞嫌弃地打量他。 苏轼气极:“你……” 赵孝骞笑吟吟地补充道:“还有就是,你昔日的仇人章相公也说了,既然你想去辽国送死,他不但不拦着,反而愿成人之美,让你快马加鞭赶紧出发,一刻都不准耽误。” (本章完) 第334章 国有传嗣 第334章 国有传嗣 答应苏轼的事做到了,赵孝骞心里轻松了很多。 至于苏轼从汴京出发时是什么心情,赵孝骞可就管不着了。 不知不觉间,赵孝骞好像又改变了历史的轨迹,至少他改变了苏轼的人生轨迹。 原本的历史上,苏轼从未出使过辽国,他的一生皆不得志,最终在郁郁中病死。 但这一世,赵孝骞的出现,让苏轼的人生也改变了方向,朝着不可知的未来渐行渐远。 与苏轼告别后,赵孝骞回到王府。 刚进门就见赵颢独自坐在前庭,一脸灰败地看着自己。 赵孝骞一惊,急忙上前问候:“父王这副模样,莫非失恋了?” 赵颢瞥了他一眼,道:“本王的书房和卧房,莫名遗失了许多贵重物品,此事你难道不知?” 赵孝骞眼皮一跳。 最近几日他的骚操作比较多,又是卖茶叶,又是帮苏轼,还忙着编鬼话,从神仙托梦到爷爷承包了一座茶山,整个心思都在如何骗钱上,差点忘了自己还在家里干了一票大的…… 见赵颢表情不对,赵孝骞露出关怀之色,道:“父王丢东西了?” 赵颢淡淡地道:“丢了不少,都是值钱的东西。” 赵孝骞惊疑道:“莫非王府进贼了?这要报开封府吧?” “你……!” 赵颢叹了口气,指了指他,愤愤地道:“本王但凡多两个儿子,今日你早就被我打断腿了!我年轻时,最混账的时候也没干过偷自家东西的事儿,你倒是青出于蓝了。” 赵孝骞也叹了口气,道:“父王何不换个角度想想,楚王一脉就剩孩儿这一支香火了,王府里所有的东西,都只能留给孩儿继承,如今孩儿不过提前继承了一部分东西而已……” “反正都是我的,早用晚用,有何区别?这样一想,父王心里是不是舒服多了?” 赵颢一怔,喃喃道:“好像还真是……” 随即回过神来,赵颢愤恨地道:“但你……” 赵孝骞却接着道:“父王的东西,就是孩儿的东西,孩儿赴任真定在即,正是缺钱的时候,拿点自己的东西,辅助自己的前程,我有什么错?” 赵颢目瞪口呆,这理由……无懈可击呀! 父子俩沉默对视,良久,赵颢嘴唇嗫嚅了一下,道:“要不,为父给你道个歉吧?” “那倒不用,下次注意就好。”赵孝骞宽宏地笑了。 赵颢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儿子早就能独当一面了,他决定做的事,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做,而且通常情况下都做得很漂亮,包括偷自家的东西。 之所以这么快原谅儿子的所为,是因为赵颢也很清楚,赵孝骞赴任真定府,在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定要有钱财打底的。 别以为当了知府就能作威作福,下面的官吏立马就匍匐在他的王霸之气下。 大宋官场的风气就是如此,下属的要想方设法给上官谋利,同样的道理,当上司的也不能亏待了下属,尤其是初来乍到,正需要拉拢人心的时候,没钱怎么办事? 赵颢现在有点后悔,王府里的钱都被他用在那个见不得人的组织势力上去了,没想着给儿子留一点儿,逼得儿子狗急跳墙…… “哦,对了,父王,咱家库房的几千斤茶叶,孩儿已找到了买家,那批茶叶您就别动了。”赵孝骞又道。 赵颢再次愕然:“几千斤茶叶,谁那么大的胃口吃得下?” “孩儿卖给朝廷了,以后汴京各大官署发福利,每位官员说不定都能分到一两斤的,卖茶叶的钱也别动,孩儿要带去真定府。” 赵颢这会儿对这个儿子真有几分崇拜的心思了。 “你是怎么办到的?”赵颢目光灼灼地问道。 “我跟别人说,我爷爷承包了一座茶山……”赵孝骞开始娓娓道来。 ………… 宋辽边境还没传来新的军情,辽骑小股军队袭边劫掠之后,似乎已没了动静。 但赵孝骞知道,就算辽骑偃旗息鼓了,他赴任真定府的决定还是不会变。 说到底,赵煦的意图不是让他去解决边境冲突问题,而是放眼燕云十六州,寻找收复的契机。 不出意外的话,赵煦对他的正式任命就在这几日了。 赵孝骞这些日子已彻底躺平,每日争分夺秒地享受这即将完结的美好生活。 好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了。 第二天一早,苏轼领了朝廷的诏令,带着一群使团官员,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汴京,踏上了出使辽国的路途。 赵孝骞将他送出了朝阳门,目送苏轼离去后,站在原地沉思许久,才转身回城,拎着钓竿钓鱼去了。 就在这一天,宫里却传出了一个非常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赵煦的妃子,贤妃刘氏,怀上龙种了。 夫妻俩的喜事,也不知别的男人为何要振奋,但消息传出来,终归还是令满朝文武振奋欣喜万分。 满朝文武欣喜之余,难免还是有些遗憾,为何怀上龙种的不是赵煦的正宫孟皇后,而是他其中的一个妃子。 听说赵煦与皇后的夫妻感情不甚和睦,倒是那位刘贤妃颇招赵煦喜爱,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这样,皇后的肚子还又平又瘪,贤妃的肚子倒是先怀上了。 不管谁怀的,确实是个好消息。 大宋的皇帝好像被老天诅咒过似的,普遍的不太长寿,很多都是三四十岁就驾崩,而且子嗣也不太昌盛,民间有许多传言,说是赵氏得国不正,遂得报应云云。 到了赵煦这一辈,兄弟虽然不少,但作为皇帝,却一直未能生下儿子,虽然他才二十岁出头,但也着实令臣民担忧不安。 毕竟国无所嗣,便是整个国家最大的不安定因素,皇帝有了儿子,臣民才安心。 今日后宫怀上龙种的消息传出,可谓是举城振奋,文武百官立马上表道贺,有的官员马屁拍过头,甚至提出要加恩刘贤妃的父母兄弟,被宰相章惇狠狠训斥否决后才消停。 赵孝骞坐在汴河边钓鱼,刚听到赵煦有后的消息,宫里立马有宦官找到汴河边,一脸恭敬地告诉赵孝骞,今夜官家延福宫设家宴,宴请汴京的皇室宗亲,赵孝骞也在被邀请之列。 送走宦官后,赵孝骞悄悄撇了撇嘴。 啧,有后了,支棱起来了,第一时间在亲戚面前得瑟一下,今晚的宫宴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吧? 有后了不起吗? 鄙夷归鄙夷,赵孝骞不承认自己心里其实有点酸溜溜的。 老子家里仨婆娘,成亲这么久了,咋就没见婆娘怀上呢? 你们随便谁下个蛋,也算对我老赵家有个交代呀。 从今日起,到赴任真定之前,赵孝骞决定要更努力了,每晚必须辛勤耕耘,总之最近这段日子把自己当牲口使。 章节数搞错了,应是“三百三十三章”。。。标题改不了。。。 (本章完) 第335章 真内侍传秘 第335章 真内侍传秘 男人有后,确实是一件值得纪念的事,不仅对列祖列宗有交代,而且也含蓄地向世人证明,老子可以! 更何况是天下人目光所系的当今天子,而且还是赵煦自大婚以后,后宫妃子怀上的第一个。 无论是男是女,天下臣民都松了口气。 只要能生就好办了,就算这一胎是女的,无法继承皇位,但只要官家鸡儿不软,再接再厉,以后终归会生出儿子的,大宋的法定继承人也就毫无争议了。 今夜赵煦宫中设宴,宴请皇室宗亲。 赵孝骞收到消息后,立马便收拾了钓竿赶回王府。 天还早,但准备工作必须要做。 去人家家里吃席,不得准备点礼物吗? 回到王府不到半个时辰,赵颢和赵孝骞坐在后院书房里,两两对视,一脸颓然。 皇室宗亲里,自然也包括了赵颢这位亲皇叔。 今晚父子俩一同入宫赴宴,现在的问题是,送点啥呢? 前日王府库房收入的五十万两,被赵颢干净了。 儿子也不甘示弱,将王府里值钱的东西都偷出去卖了,如今的楚王府说是家徒四壁也许有点夸张,但一定是穷得叮当响。 给官家送礼不能太寒碜,而王府却没钱了,怎么办? 父子俩互相对视,各自发愁。 “要不……就说咱父子同时病了,今晚无法赴宴?”赵颢试探着问道。 赵孝骞瞥了他一眼,道:“欺君之罪,父王自己掂量掂量,今日一早王府下人还见你活蹦乱跳的,晚上就突然病了,而且父子俩同时病了,你这分明是不给官家面子啊。” 赵颢肥胖的身子往后一仰,任人宰割的模样:“那咋办?本来家里还有些值钱的摆设,送出去也不丢人,结果全被你卷走了,王府上下现在空空荡荡,凑不出一千两银子。” 赵孝骞冷笑:“你若不那五十万两,孩儿何至于偷家里的东西?” 说着赵孝骞突然凑近到赵颢面前,好奇地道:“钱反正都了,孩儿也不说什么,父王现在能不能告诉孩儿,那五十万两究竟在什么地方了?孩儿保证不追究,只是好奇问问。” 赵颢脸颊一抽,立马顾左右而言他:“……我儿放心,送礼的事交给为父,保证咱楚王父子有面子。” 说着赵颢便将赵孝骞赶出书房,赵孝骞一脸愕然,在书房外来回踱了几圈,就见赵颢打开了书房的门,神奇的是,他的手里竟然捧着一尊白玉雕饰的道君神像。 神像大约一尺多高,面部表情和衣裳细节都雕刻得栩栩如生,雕工特别传神。 赵孝骞第一眼见到这尊神像,立马估出了价值,这玩意儿至少两万两打底。 接着赵孝骞又想到一件事,赵颢的书房分明早就被自己搜刮干净了,上次搜刮后不甘心,里里外外又仔细找了几遍。 所以,这尊道君神像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赵孝骞目瞪口呆地看着赵颢,指了指他,又指了指书房:“你,你……它,它……” 赵颢捧着神像,轻蔑地一笑:“小子,你道行还浅,记住了,一个男人无论是少年,中年,还是老年,一定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就等着世人都以为你山穷水尽之时,再拿出来惊艳天下,绝境翻身。” 赵孝骞呆怔地点头,随即又朝书房看了一眼。 “孩儿知道了,书房里有暗格,或是密室!里面还藏着许多好东西!”赵孝骞激动地道。 赵颢老脸一滞,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捧着道君神像便朝银安殿走去。 “父王,打开让孩儿见识见识呗……” 赵颢仍旧什么都没听见,捧着神像加快了脚步。 “不给孩儿看也行,父王可千万莫再败家啊,那些好东西都是留给孩儿的遗产……”赵孝骞跟在他身后不放心地叮嘱道。 “对了,父王方不方便把遗嘱给孩儿看看?” ………… 夜幕降临,延福宫夜宴。 刚到傍晚时分,宫门外便停了许多马车。 大宋的皇室宗亲们纷纷下了马车,穿戴华贵的衣裳,站在宫门前聚作一堆谈笑风生。 大宋的宗亲们总的来说,关系还算比较亲近,基本没太多勾心斗角。 毕竟在赵孝骞以前,皇室宗亲就是朝廷豢养的米虫一般的存在,大家除了各自搞钱买地,彼此间没什么利益冲突,大家都不掌实权,想争都没东西可争。 比如赵颢,他的活法儿就是典型的宗亲的模板,每日附庸风雅与文人厮混,兼顾斗鸡遛狗耍蛐蛐儿,顺便逛青楼撩寡妇,日子过得神仙都羡慕。 当然,自从去年赵孝骞以宗亲子弟的身份,神奇地异军突起之后,大宋宗亲们的心思跟往年不一样了。 大家都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情绪,并且也开始注意维护自己在朝野间的风评了,只求官家在宠信赵孝骞之余,顺便也关注一下他们,给几个实权的官职。 可惜的是,赵孝骞似乎只是特例,除了他,赵煦并未对别的宗亲有过丝毫青睐。 现在的大宋宗亲家族之间,彼此和不和睦不知道,但宗亲们对楚王父子却是态度统一的又嫉又羡,当然也少不了背后酸溜溜地蛐蛐。 一轮残阳快落入地平线时,楚王府的马车姗姗而来。 一身华服的赵孝骞跳下马车,然后搀扶着肥胖的赵颢也下了马车。 父子俩刚在宫门前露面,便引来所有宗亲们的目光。 众人怔忪之后,立马上前热情招呼寒暄。 无论对这对父子是怎样的嫉妒或羡慕,表面的和睦还是要维持的,尤其是赵孝骞如今在朝堂的分量不一般,又有宗亲的身份,可谓双buff迭满,没人敢在赵孝骞面前甩脸子。 赵颢父子下了马车就被宗亲们围上了,父子俩顿时陷入一片狂潮般的逢迎中,差点迷失自己。 直到宫门突然打开,郑春和一脸恭敬的微笑走出宫门,请诸位宗亲们入宫赴宴,宗亲们这才按规矩排好队,乖巧地走入延福宫。 赵孝骞故意走在队伍最后,朝郑春和笑了笑。 “郑内侍今日气色不错,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以您的精神头儿,活百岁不成问题。”赵孝骞笑吟吟地道。 嘴里说着话,一锭五两左右的黄金悄无声息地塞到郑春和手中。 郑春和感受着手里冰凉的温度,顿时又惊又喜,急忙环视四周,然后不着痕迹地将金锭塞入怀中。 “哈哈,托官家的福,今日官家有喜,大宋国祚永昌,子嗣绵延,奴婢纵是阉人,听着好消息也欢喜得很。” 说着郑春和突然压低了声音,道:“今日宫宴,太后也来了……” 赵孝骞无谓地点点头,赵煦有后,太后参加宫宴很正常。 郑春和却又道:“遂宁郡王向来得太后欢心,太后对他甚为宠爱,奴婢在宫里多少有几分人脉,据说遂宁郡王对郡公您……似乎颇有微词,明里暗里在太后面前说过您不少坏话。” 赵孝骞一怔,反应半天才想起来。 遂宁郡王,不就是那个败家子艺术家赵佶吗? 这货吃错药了,在太后面前说我坏话? 扭头望向郑春和,赵孝骞疑惑地道:“我得罪过赵佶?” 郑春和无奈地一笑:“这个奴婢可就不清楚了,反正奴婢所言是事实,至于前因后果,还请郡公自己去查,奴婢可实在帮不上忙……” (本章完) 第336章 宗亲宫宴 第336章 宗亲宫宴 给郑春和一锭金子,不过是赵孝骞的顺手之举,没什么事求他,只是为了与郑春和打好关系,平日里多结善缘,这也是人情世故的一种。 赵孝骞却没想到,郑春和得了好处,竟给他透露了如此机密的消息。 若不是郑春和,太后寝宫里的悄悄话,怎么可能传到赵孝骞的耳中? 所以说,有时候的无心善举,真的能收获意外的善报。 赵孝骞奇怪的是,他与赵佶的来往很少,上次相识后,俩人在青楼里喝了一顿酒,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 那么自己到底哪里惹到赵佶,让他在太后面前暗戳戳说自己坏话? “郑内侍,遂宁郡王在太后面前说我坏话,不知他说了些什么?”赵孝骞好奇问道。 郑春和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他说,郡公恃宠而骄,仗着官家的宠信,言行日渐跋扈,长此以往,恐助长其野心……” “他还说,郡公多次偏袒朝中旧党,苏轼苏辙兄弟皆被郡公所救,如今正是推行新政之时,郡公的倾向很危险。” 赵孝骞叹了口气。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仇恨的来源,根本是莫名其妙,就像走在路上,目光不经意地一瞥,便有陌生人跑过来问“你瞅啥”,然后自己一板砖乎他脑袋上,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现在宗亲们都排着队入宫,赵孝骞只能将疑问压在心底,朝郑春和和善地一笑。 “有劳郑内侍,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郑春和眉开眼笑,能让赵郡公欠下一份人情,郑春和今晚的收获着实不小。 凑在赵孝骞的耳边,郑春和悄声道:“郡公放心,奴婢的心呀,是向着您的,往后宫里有什么消息,奴婢会帮郡公留意。” 赵孝骞会意地一笑:“郑内侍久居宫闱多年,似乎也该置办点家产了,稍等几日,待我在汴京给你买一套宅子,将来郑内侍致仕,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郑春和大喜,努力克制狂喜的心情,维持表情的平静,忙不迭向赵孝骞道谢。 二人互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今晚开始,算是将郑春和彻底绑上赵孝骞的船了。 宫宴设在大庆殿,宗亲们入殿后,按照辈分和爵位高低,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郑春和却将赵孝骞单独领到殿内主位旁的侧座上,这个位置很显眼,等于就坐在赵煦的旁边。 赵孝骞有点尴尬,硬着头皮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也顾不得理会宗亲们投来的嫉妒的眼神了。 刚坐下来,便见一位华服少年走过来,朝赵孝骞长揖一礼。 “弟赵佶,拜见子安兄。” 赵孝骞眼睛一眯,随即也起身回礼:“佶贤弟,久违了。” 二人如同久别重逢的好友,互相把臂而笑。 赵孝骞本来对赵佶的印象一般,不喜也不恶,毕竟历史已不一样了,这个败家子不一定还能当上皇帝,就算当上皇帝,历史也不太可能按原来的轨迹走。 然而今晚入宫时,郑春和向他透露的一些话,令赵孝骞此时对赵佶产生了戒意。 特么的这败家子当皇帝一塌糊涂,心眼子却不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在太后面前说自己坏话,太后会不会把这些坏话告诉赵煦?若往深处想,将来若有机会,他会不会在赵煦面前也说自己的坏话? “佶弟多日不见,最近忙什么?”赵孝骞满脸堆笑寒暄道。 赵佶也是一脸如沐春风的笑意,道:“弟向来不争气,只能以勤补拙,最近在王府闭门苦读,顺便作一些字画以娱己,托人从江南太湖弄些奇石以怡情。” 赵孝骞点头,不愧是遗臭万年的败家子皇帝,劳民伤财的爱好现在就玩上了,也不怕梁山好汉劫了你的石纲。 二人谈笑风生,彼此都笑得特别灿烂和煦,兄友弟恭的画面简直令人感动落泪。 这时郑春和站在殿门外扬声高喝,太后和官家驾到。 赵孝骞和赵佶这才停止聊天,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起身恭敬地朝殿门行礼。 两列宫人入内,随后太后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步入大殿,她的身后,赵煦隐隐落后一肩,恭敬地跟着太后走了进来。 太后姓向,她的曾祖父是真宗年间的宰相向敏中,而她,则是神宗的正宫皇后,神宗逝后,被立为皇太后。 可惜向太后一生只为神宗生下一子一女,皆早夭。如今的官家赵煦并非向太后所出,但名分上,赵煦还是要尊其为“母后”。 进殿的只有太后和赵煦,作为主角的刘贤妃却并未出现,这也能理解,毕竟刚怀了龙种,万事谨慎小心,这种场合不宜出现。 一众宗亲行礼后,等太后和赵煦落座,宗亲们这才坐了下来。 接下来便是太后和赵煦与宗亲们闲聊家常,这家的郡王,那家的郡公,问学业,问年龄,问婚配,各种家长里短。 赵孝骞被安排坐在赵煦身旁,大约是赵煦的授意。 趁着太后与宗亲们闲聊,赵煦侧过头对赵孝骞龇牙一笑。 赵孝骞顿感愕然。 莫名其妙一笑,你啥意思? “子安,朕可先走了一步,刘贤妃怀上了,哈哈,不愧是朕,果然厉害。”赵煦此时心情极好,满面红光,笑容得瑟。 赵孝骞嘴角一扯:“臣恭喜官家,天家有后,国有传嗣,正应普天同庆。” 赵煦又哈哈一笑,突然道:“朕知道子安已娶妻纳妾……” 赵孝骞垂头道:“是,臣去年成的亲,后来又纳了一房妾室。” 赵煦得瑟地叹了口气,道:“有妻有妾,不知子安的内人们可有动静?” 赵孝骞脸颊一抽,赵煦现在的表情真的好欠抽。 就知道今晚宴无好宴,这还没开席呢,就得瑟上了,我家婆娘肚子有没有动静,关你毛事?你家有皇位让我儿子继承吗? “臣的妻妾尚未怀上,臣惭愧。”赵孝骞咬牙道。 赵煦一脸怒其不争,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子安啊,你要努力啊,多学学朕,耕耘不辍,方得善果,不负宗族香火,不愧列祖列宗……” “……官家,该开席了,臣好饿!”赵孝骞咬牙切齿道。 “不急,再聊会儿。”赵煦意犹未尽,显然还没得瑟够。 赵孝骞指了指另一侧的赵佶,道:“官家跟佶弟聊聊?他和臣一样,一个蛋都没下。” 赵煦瞥了瞥赵佶,摇头:“太小了,在他面前得瑟没啥意思,朕还是跟子安聊得来一些……” 赵孝骞:“…………” 在我面前得瑟比较有成就感是吧? 一道陌生的女声突然传来。 “子安倒是久违了,本宫上次见你,好像还是两年前宗亲太庙祭祖,去年祭祖时,你奉旨征战西夏,一晃却是两年未见你了。” 赵孝骞扭头,却见向太后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赵孝骞急忙起身行礼:“臣赵孝骞,拜见太后万福。” (本章完) 第337章 意外发现 第337章 意外发现 虽是宗亲子弟,但赵孝骞穿越以来没见过向太后。 对臣子来说,后宫毕竟是个忌讳且敏感的地方,很容易惹出流言蜚语,谁家正经臣子有事没事往皇帝的后宫跑? 除了赵佶。 逢年过节该有的礼数没少过,都是赵颢经手办理,送给后宫的各种礼物也是以楚王府的名义。 至于向太后本人,赵孝骞是真没见过。 此刻见赵煦身旁的向太后主动问起,赵孝骞急忙起身恭敬地行礼。 向太后笑吟吟地上下打量着他,五十来岁年纪的女人,有一股雍容华贵的凤仪之姿,令人心生敬畏。 “子安比两年前长高了一点,人也壮实了一点,两年前本宫见你时,你躲在你父王身后,脑袋都快垂到地上去了,谁跟你说句话你都吓得一哆嗦。” “今日见你,倒是比以前活泼了许多,精气神都上来了,听说还为官家立了许多功劳,令本宫刮目相看呀。” 赵孝骞躬身垂头道:“臣只是遵旨办差,把官家交代的事办好而已,此为臣子本分,谈不上功劳。” 向太后笑吟吟地看了赵煦一眼,道:“社稷有幸,祖宗保佑,如此人才竟出在我大宋宗亲之家,官家当好生珍惜重用,有子安辅佐官家,大宋社稷定有新气象。” 赵煦笑着应是。 赵孝骞迅速瞥了一眼向太后左侧坐着的赵佶,见赵佶一脸微笑,眼神里透着平静祥和的光芒,似乎对向太后褒扬他的这番话并无嫉妒之心,至少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赵孝骞微微皱眉,都差点怀疑郑春和是不是在造谣了。 有个事实他没有忽视,赵佶今年才十六岁。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能做到心机城府如此深沉?是背后有幕僚唆使,还是他天生就是个阴逼? 短短一瞬,赵孝骞思考了许多,表面上还堆着笑脸与向太后有问有答。 接下来宗亲们上前敬酒,恭贺赵煦,演技高明当场就哭得涕泪横流,面向神宗皇陵方向三拜,哽咽说什么国有传嗣,社稷万年之类的话。 宗亲们的表演也包括了赵颢。 这等露脸的时候,赵颢是不可能缺席的。 他的表演更是情真意切,哭得一张肥脸上鼻涕眼泪糊成一团,五官扭曲得像一只被蒸坏了形状的肉包,那模样别提多难看了。 当然,台词也是精心准备好的,从与神宗真挚无间的兄弟感情,说到从小看着赵煦长大,然后又把赵孝骞拉出来炫了一下。 接着对赵煦有后表达了高度的喜悦和赞赏,最后终于点题,表示楚王一脉愿世世代代永远忠于大宋官家,忠于赵煦的子孙后代,若有违誓,苍天不佑云云。 话说完后,赵颢已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显然真情流露表达是需要体力的。 赵煦一脸感动地回敬了赵颢一杯酒,赵颢感激涕零一口饮尽,这才被宫人扶回自己的位置上。 赵煦坐了回去,抬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扭头望向赵孝骞。 “皇叔真是……性情爽直之人啊。” 赵孝骞脸颊微微一抽:“官家见笑了,父王的感情向来如此澎湃且猛烈,一般人承受不住。” 赵煦正色道:“子安此言差矣,皇叔是忠心耿直之臣,善于表达也不是缺点,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朕很受感动啊!” 赵孝骞悠悠地道:“官家若这么说的话,明日臣让父王去福宁殿,给官家表达一整天如何?臣敢保证父王说一天都不带重复的……” “大可不必!”赵煦挤出委婉的微笑:“浅尝辄止,不必沉迷。” 君臣二人低声交谈,大殿内杯觥交错,一派祥和喜悦的气氛。 向太后含笑环视宗亲,一双带着威仪的凤目不经意似的瞥过低声交谈的赵煦和赵孝骞,眼神闪过一道莫测的光芒。 向太后的左侧,赵佶与宗亲们互相敬酒,斯斯文文的样子令宗亲长辈们甚为喜爱,而赵佶也表现得非常乖巧,一副儒雅温文且没脾气的样子,这形象,圣贤书里的“君子”二字,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 宫宴没什么特别,就是皇帝和太后请亲戚们吃饭喝酒。 快到子夜时分,宫宴终于结束,宗亲们识趣地告辞,尽管宴席上大家都喝了不少酒,但宫廷礼仪都记得很清楚,并没有发生撒酒疯之类的狗血事件。 赵颢和赵孝骞今晚也喝了不少,赵孝骞还好,大约只有五六分醉意,算是微醺状态。 赵颢今晚却不知为何喝高兴了,走出大殿时身形已有些踉跄,赵孝骞急忙扶住他,父子俩步行朝宫门走去。 本来走在后面的赵佶,见赵孝骞独自扶着肥胖的赵颢,似乎有些吃力,于是急忙上前帮忙,搀住赵颢的另一只胳膊。 三人并肩而行,踏着炎夏子夜的残月,一步一步走向宫门。 良夜漫行,本来是一幅极为诗意的画面,可惜同行的人却各怀心思。 “子安兄,听官家说,你即将赴任真定府?”赵佶突然问道。 赵孝骞点头:“没错,过不了几日兴许圣旨便下来了。” 赵佶叹道:“真定府是边城,想必诸多凶险,子安兄到任后当须谨慎,不可立于危墙之下。” “我会小心的,佶弟若有闲暇,可去真定府找我玩耍呀,我带你打猎,带你招惹辽骑,然后咱们一同体会被辽骑追杀的感觉,人生在世,要玩就玩点刺激的。” 赵佶:“…………” 跟他聊天好累啊,幸好离宫门只有几百步了。 “一定一定,弟也想见识一下边塞风光。”赵佶干笑道。 离宫门越来越近之时,突然听到身后有匆忙的脚步声。 一名小宦官跑得很急促,看到三人的背影后,小宦官急忙高声唤道:“遂,遂……,遂宁郡王殿下请留步,太后有请,召庆寿殿见驾。” 三人脚步一顿,赵佶转身,一脸无奈地朝赵孝骞笑了笑,然后告了声罪,随着小宦官又朝后宫走去。 反观赵孝骞,整个人却如遭雷殛,身子瞬间僵硬,就连表情也变得震惊,木然。 赵佶随着小宦官离去已有一会儿了,赵孝骞仍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被人使了定身法似的一动不动。 被他搀扶着的赵颢等了半晌,没见赵孝骞挪步,抬起醉醺醺地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我,我儿……怎么了?宫门,不就在前面吗?”赵颢无力地抬手指着前方的宫门问道。 赵孝骞浑若未闻,只是表情震惊地喃喃自语:“谁?水?随?……遂!遂宁郡王!” “是他吗?是这个意思吗?” 见赵孝骞一脸震惊的模样,赵颢顿时也醒了几分酒意,不解地道:“骞儿你怎么了?” 赵孝骞木然扭头看着他,表情充满了不敢置信。 “父王,一个人临死前透露凶手的名字,他只说了一个字,这个字一直是未解之谜……” “今日,就在刚才,孩儿好像知道答案了。” (本章完) 第338章 疑窦顿生 第338章 疑窦顿生 当初遭遇峡谷伏击之后,赵孝骞下令皇城司严查,以神臂弓为线索,找到了几个与神臂弓遗失有关的嫌疑人。 顺藤摸瓜之后,可惜几个嫌疑人基本已死,看似死于意外,实则很可能是被灭口。 但是皇城司最后还是发现了一个活着的嫌疑人,军器监的监丞刘姚。 刘姚也许知道可能会被人灭口,于是致仕之后隐姓埋名,带着亲人家眷远走他乡。 如果没有发生峡谷伏击这件事,或许刘姚能得个善终,然而事发之后,皇城司布下天罗地网严查。 幕后指使人大约也发现遗漏了刘姚这个唯一的知情人,于是皇城司和幕后指使人几乎同时找到了刘姚的藏身之地。 双方同一时间找出了刘姚,可惜幕后指使人快了一步,抢先将刘姚灭口,皇城司的赵信赶到时,喂了刘姚一粒参丹续命,才让刘姚临死前吐露了一个字。 这个字的发音是“随”。 留下这唯一的线索,皇城司上下猜测了许久。 从口音方言,人物姓名,物体甚至无意识的发音等等,各种可能都猜过,最终却毫无头绪。 赵孝骞本来几乎都快放弃这唯一的线索了。 直到今夜,此时。 那名小宦官气喘吁吁喊着“遂,遂宁郡王。” 这个字终于令赵孝骞瞬间联想到刘姚临死前说的那个字。 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猜测浮现在脑海中。 莫非……刘姚临死前吐露的那个字,其实是“遂”字? 遂宁郡王的“遂”? 幕后的指使人难道是遂宁郡王赵佶? 只是……赵孝骞仍然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 赵佶今年才十六岁,而峡谷伏击,到后来的杀刘姚灭口,以及相州城外设计诱伏,死者上千,这些迹象表明,幕后指使人的麾下一定有一股非常强大隐秘的势力。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他能做到这一步? 老实说,赵孝骞怀疑过很多人,他甚至怀疑一切都是赵煦自导自演的把戏,唯独就是没有怀疑过赵佶。 因为太不可思议了,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十六岁,换了前世还是个高中生,怎么可能做到这一步,怎么可能发展出如此强大的势力? 老赵家祖坟炸了,都出不了这么妖孽的人物啊。 赵孝骞神情仍在震惊中。 赵颢却有些急了:“你知道答案了?什么答案?” 赵孝骞摇摇头,低声道:“父王,你相信这个世上有天才吗?” “相信。”赵颢不假思索地道。 赵孝骞一愣:“这么笃定的吗?就不犹豫一下?” 赵颢瞥了他一眼,道:“你不就是天才吗?十八岁造出燧发枪,还造了雪盐,茶叶等等,还写诗作词,出口便是经典章句,被天下士子追捧传唱,十九岁征战西夏,破敌都城,逼得西夏臣服大宋……” “从古至今,谁家十八九岁的孩子能干出这般泼天的大事?你不是天才谁是?” 赵孝骞一想,好像还真是。 不愧是我。 不对,现在不是陶醉的时候。 我必须谦虚,且冷静。 “天才的说法,孩儿就不谦让了,毕竟过分的谦虚等于骄傲……”赵孝骞缓缓道:“孩儿的意思是,这世上可能还有另一个天才。” 赵颢皱眉:“谁?” 赵孝骞转身,朝赵佶刚刚离去的方向瞥了一眼,沉声道:“赵佶。” 赵颢顿时露出不屑的一笑:“赵佶?虚有其表而已,你高看他了,虽然朝野许多大儒名士赞他有君子风度,不过……呵呵,且不说他这君子是不是装出来的,就算是真君子,与天才也没有半分相干。” “骞儿,你比他强多了。” 赵孝骞嘴角一勾:“是吗?父王,孩儿说几件事,父王听听,听完后父王再评断。” 说着赵孝骞从峡谷伏击说起,一直说到相州设伏歼灭所有死士。 赵颢听得目瞪口呆,一脸的不敢置信。 “那个刘姚,临死前说的最后一个字是‘遂’?遂宁郡王的‘遂’?”赵颢神情渐渐变得凝重。 赵孝骞没吱声,良久,摇了摇头道:“孩儿此时还不敢断定,但……孩儿确实有点怀疑赵佶了。” 赵颢的表情跟赵孝骞刚才一样,充满了不可思议,喃喃道:“怎么可能?他才十六岁呀。” 赵孝骞苦笑道:“孩儿本来不会联想那么多的,但今晚入宫前,内侍郑春和悄悄告诉我一件事……” “赵佶常在太后面前进谗言,说孩儿的坏话,所以我才对他起了提防的心思,结果刚刚小宦官说的那句话,让我不得不多想。” 赵颢神色严肃,一双小绿豆眼里光芒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赵颢缓缓道:“骞儿,此事不可对外人说,赵佶是官家的亲弟弟,若论亲疏,他与官家更近,你手里没证据,不该说的话别说,恐惹祸上身。” 赵孝骞点头:“孩儿明白。” 赵颢环视四周,低声道:“皇城司里,你可有心腹亲信?” 赵孝骞想了想,道:“魏节应该算心腹了。” “那就让魏节秘密侦缉,寻找证据,切不可走漏风声。” 赵孝骞苦笑道:“孩儿即将赴真定府,没想到临走之前才发现这么个人物,日后怕是难以顾及此事。” 赵颢脸色阴沉地道:“你只管赴任,为父还在汴京。” 赵孝骞奇怪地看着他:“父王去对付赵佶?” 赵颢突然展颜一笑:“为父帮你盯着他,这点小事还是能胜任的。” 赵孝骞眼神古怪地打量他一番,正要再说点什么,赵颢脚下突然一个踉跄:“哎呀,喝了酒迎风一吹,愈发头晕目眩了,走走,咱们赶紧出宫。” 赵孝骞只好搀扶着他,父子俩朝宫门外走去。 走出宫门,赵孝骞扶着赵颢上了马车,马车晃晃悠悠地到了王府门口,赵孝骞跳下马车,正要搀扶赵颢下车,赵颢却坐在马车里一动不动。 “骞儿你先回去安歇,为父有点事要办。” “这么晚了,父王要办何事?” 赵颢神秘且色眯眯地一笑:“今日饮了酒,为父我状态甚佳,前日在大相国寺勾搭的一个寡妇总嫌我办事仓促,趁着今日雄风突起,本王教她尝尝厉害,让她彻底对本王臣服。” 赵孝骞目瞪口呆。 这活爹……玩得是真啊! 我特么都没这么玩过,凭啥? “父王……保重身子。” “哈哈,你应该祝本王旗开得胜,攻克乃还!” 马车渐渐远去,赵孝骞仍站在王府门口,定定地注视着马车消失的方向。 勾搭寡妇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 母亲冯氏的话他没忘。 冯氏说过,他这个父王,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来到这个年代,每个人似乎都隐藏着自己的秘密,包括身边的亲人。 赵孝骞当然也有秘密,他的秘密说出来,天下人不止是震惊,简直是懵逼。 赵颢的秘密是什么? 赵孝骞很好奇,但也很淡定。他知道赵颢纵有再多的秘密也不会害他,这就够了。 马车在御街的尽头消失,赵孝骞才收回了目光,转而望向延福宫。 漆黑的夜幕下,那座宫殿幽远而深邃。 “赵佶,真的是你吗?”赵孝骞喃喃自语。 在他眼中,赵佶仍然没有摆脱败家子艺术家的人设。 可是今夜以后,或许赵孝骞要换一种看法了。 真实历史上的赵佶,皇位是从天上掉下来,被他白捡到的。 甚至在赵煦英年早逝后,皇位的第一继承人原本也不应该是他,可最后偏偏就是他。 今夜此时,赵孝骞不得不产生了怀疑。 这天底下,真有白捡来的皇位?赵佶什么都没干,他真就是一朵纯洁无瑕的白莲? (本章完) 第339章 转明为暗 第339章 转明为暗 无论任何时代,有句话都是颠扑不破的真理,那就是,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天上掉馅饼的事不是没有,但一定极其稀少,就算馅饼掉进嘴里,能完美把它吃下去的人更少。 现在赵孝骞已经能断定,赵佶至少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一个败家子艺术家,得到皇位后能稳稳在位二十六年,说他是昏君没错,但他绝不是一无是处的昏君。 真若是那种昏庸无道,智商低下的皇帝,没有算计人心,不谙帝王之术,不可能在龙椅上坐二十六年。 赵孝骞现在的疑惑是,明明赵煦还年轻,而且确定有后,皇位基本不可能落到赵佶头上,他这么早就开始绸缪谋划,动机在哪里? 莫非他已算准了赵煦注定无后,或者,就算有后,他也有办法让他无后? 而赵孝骞前面几次遭遇刺杀伏击,是因为赵佶发现他本事太大,赵煦对他的宠信太深,给他的权力越来越大,所以对赵佶未来的谋划产生了威胁,必须除掉他才能让一切回到他谋划的正轨上。 如果是这样,赵佶未免太可怕了。 赵孝骞和赵佶都是聪明人,但用到的地方不一样。 赵孝骞对皇位并没有兴趣,他要改变的是大宋的国运,从而改变自己和亲人的命运。 而赵佶的目的很单纯,他只要皇位。 两个聪明人的不同选择,注定走上不同的两条路。 此时已是凌晨时分,赵孝骞站在王府门口,脑海中思绪纷乱。 良久,赵孝骞叹了口气。 既然锁定赵佶为嫌疑人,赵孝骞就不能什么都不做。 无论谁有谋害他的心思,他都不可能坐以待毙。 扭头看了看王府的门楣。 楚王一脉世代富贵,但也暗藏危机,身处在这样的环境里,稍不留神,富贵就会烟消云散。 “陈守!”赵孝骞站在门口突然扬声道。 陈守出现,躬身抱拳。 “随我去皇城司!”赵孝骞吩咐道:“另外,召魏节来皇城司见我。” 深夜的皇城司一片寂静,除了门口值守的禁军,四周寂然无声,更夫的梆子声不知从何方悠悠传来,远处的民居里偶尔发出几声狗吠。 赵孝骞来到皇城司,门口值守的禁军都愣住了。 赵郡公这么晚来官署,莫非朝中出了什么大事? 禁军行礼,赵孝骞点头招呼后进了皇城司内。 没过一会儿,魏节也匆匆赶到,门口的禁军愈发惊愕,看来确实是出了大事,皇城司的一二把交椅大人物都来了。 皇城司后院的一间偏僻的厢房里,陈守和王府禁军将厢房包围,不准任何人靠近。 赵孝骞和魏节坐在厢房内,屋子里只点了一盏昏暗的烛火,摇曳的光线投射在二人脸上,显得晦暗阴森。 赵孝骞翘着二郎腿,端着茶盏浅浅地啜了一口滚烫的茶水。 魏节坐在他对面,满头雾水地看着他。 直到此刻,魏节也不清楚为何赵孝骞会深夜将他召来皇城司。 此时赵孝骞不发话,魏节也不敢问。 良久,赵孝骞搁下茶盏,沉声道:“老魏,咱俩共事约莫快一年了吧?” 魏节呵呵一笑:“差不多一年了,正好是去年这个时候,官家封郡公为皇城司勾当公事。” 赵孝骞笑了:“这一年来,咱俩共事还算愉快,我觉得咱俩不仅是同僚,私下里也是值得互相交心的朋友,你觉得呢?” 魏节急忙道:“郡公不弃,愿把下官当朋友,是下官的荣幸,自从郡公来皇城司后,下官唯郡公马首是瞻,对郡公一片忠心,天日可鉴。” 赵孝骞淡淡地道:“今夜此时,我有些话想说,但这些话是对朋友说的,不是对下官说的,这些话有点犯忌,说出来下官可能会背叛我,但朋友不会。” “老魏,我能相信这个朋友吗?” 魏节惊愕地抬头看着他,这话分量有点重,魏节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能让赵孝骞说得如此严重,一定是大事,而且这桩大事是不方便放在台面上说的,今晚他与赵孝骞见面的性质,不是上下级,而是朋友。 魏节立马明白了赵孝骞的意思,沉声道:“子安,你当我老魏是朋友,那么我老魏一定不会辜负朋友,就算万箭齐发,我老魏也将第一个挡在你前面。” 赵孝骞笑了:“没那么严重,别动不动就死啊死的,再说我有多大的罪过,值得别人万箭齐发射我……” 魏节换了称呼的那一刻,赵孝骞就知道,这个朋友不会负他。 成年人的世界,或许没有那么纯粹的友情,但至少在不触及利益的前提下,友情是不会变的,如果能够给对方利益,友情还会升华。 魏节小心翼翼地道:“子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孝骞沉默片刻,缓缓道:“从州桥暗巷遭遇的刺杀,到河中府峡谷伏击,靳西来和刘姚等人被灭口,再到后来我主动设计相州全歼的那上千死士,这一切的幕后指使人,我已有了嫌疑对象……” 魏节一怔,接着咬牙道:“是谁干的?” “遂宁郡王,赵佶。” 魏节两眼睁大,震惊地看着他。 赵孝骞沉声道:“刘姚临死前说的那个字,皇城司研究了很久,你还记得吗?那个字不是‘随’,也不是‘谁’,而是‘遂’,遂宁郡王的‘遂’。” “刘姚临死前是打算把幕后指使人说出来的,可惜只说了一个字就断气了,其实,答案很早就摆在眼前了,只是我们没发现而已。” 魏节倒吸了一口凉气:“遂宁郡王,是官家的亲弟弟……” 赵孝骞朝他挑眉:“兹事体大,而且我手上没证据,所以今晚的话,我只能对朋友说,不能对下官说。” 魏节现在才明白,为何赵孝骞说正事前要铺垫那么多了,这件事确实要命,皇城司若去查赵佶,风声一旦走漏,赵煦一定会很生气,据说他对赵佶这个弟弟是比较疼爱的。 魏节沉吟半晌,抬头看着他道:“子安,你说,我办。” 赵孝骞笑道:“你不怕被牵连?事情可不小呢,官家的亲弟弟地位不一般,万一走漏了风声,你这颗脑袋可就不稳当了。” 魏节咬牙道:“我当然也怕,但……既然把你当朋友,就该为你分忧,抛开你的权力和官职不论,至少在我认识的所有人里,子安你是条好汉,而且本事大得很。” “跟着子安你,我心里踏实,只要我不生二心,相信你将来也不会亏待我,所以,该我为你犯险分忧之时,我一定不推辞,不然我将来也没脸享受荣华富贵,是这个理儿不?” 赵孝骞大笑:“不错,是这个理儿,老魏,看不出你是一个活得很通透的人。” 魏节也笑了两声,道:“动脑子我不行,但我一定按你的吩咐办,所以子安你尽管安排,我保证给你办妥。” “官家的亲弟弟又如何?只要证据确凿,便是铁案钉钉,官家的身边也容不得这狡诈之徒,亲弟弟也不行。”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此事,不宜动用皇城司,只能靠老魏你私下来办,而且千万不可对任何人说,其中的干系和凶险,你比我更清楚。” “咱们首先要做的,是绕过皇城司,另开一线,安插眼线到遂宁郡王府,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眼线需要长期地潜伏下来,等待时机搜集证据。” 魏节目光一闪,突然道:“我倒是突然想起一个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赵孝骞与他的目光对视,二人异口同声道:“张小乙?” 说完二人相视一笑。 (本章完) 第340章 双管齐下 第340章 双管齐下 阴谋算计其实跟两军对阵一样,都是有攻有守,有正有奇。 赵孝骞被刺杀,被伏击,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那是因为找不到嫌疑对象,只能遍地撒网,做了很多无用功。 不客气的说,之前的赵孝骞很被动,找不到敌人是谁,在哪,而敌人隐藏在暗处,随时能算计他,埋伏他,抽冷子就给他致命的一击。 幸好,千日防贼的日子已结束。 如今已锁定了赵佶,那么接下来的形势就要变化了。 赵孝骞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更不习惯被动防守。 “张小乙是个好人选,但他不能亲自出面,如果赵佶真是藏在暗处的敌人,那么我与张小乙结识的过程,想必他也很清楚。” “张小乙可以做个中间人,安排别人潜伏进遂宁郡王府,同时盯住赵佶的一举一动,老魏你可以作为张小乙的策应,必要的时候,不动用皇城司,也能动用我楚王府的禁军。” 魏节点头,他明白赵孝骞的意思。 绕过皇城司,是对彼此最好的保护,同时也不会打草惊蛇,因为谁也不知道,赵佶麾下的势力有没有渗透进皇城司内部。 “子安,过不久你就要赴任真定府,我是留在汴京还是跟随你一同赴任?”魏节又问道。 赵孝骞道:“汴京更重要,你留下来吧,真定府还有另一位勾当公事甄庆,对辽国的用间渗透和军情刺探,有甄庆就够了。” “我赴任真定后,汴京若发生紧急变故,老魏你马上去楚王府,告诉我父王。” 魏节露出不解之色,在外人眼里,楚王赵颢是个老纨绔,啥本事都没有,十万火急的事告诉他有何用? 赵孝骞似看出他的想法,笑道:“别问,总之,出了事一定要告诉我父王。” 魏节只好点头应了。 赵孝骞其实也不清楚他爹的底细,但他可以断定,赵颢绝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而且在这个世上,赵颢是他最值得信任的人,出了事找他一定没错。 魏节叹气道:“刚锁定敌人,这个节骨眼上,偏偏你要离京赴任,你若留在汴京,凭你的本事,一定很快就能拿捏赵佶的证据,只要拿到证据,官家定不饶他。” “别的不说,峡谷伏击一事,他设伏杀了咱大宋那么多将士,官家就放不过他,更何况他麾下还有一股庞大的不可告人的势力,这可是犯了大忌讳,拿捏住证据的话,官家怕是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赵孝骞笑道:“我若一直留在汴京,不一定是好事,我离开汴京或许他才会放松警惕。” “如今的形势是,他在暗,我也在暗,上次相州全歼了他的死士,他已伤筋动骨,我这一走,他必然会扩张补充势力,机会这不就来了。” 魏节一想,确实有理,然而想到赵孝骞即将离开汴京,留他在这里心里实在没底,于是魏节抬眼不舍地看着他。 赵孝骞头皮一麻,身子往后一仰。 “咱俩虽是朋友,但朋友也要有边界感,这次我原谅你这种眼神,下次再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我,我帮你抠出来,捐给有需要的人。” ………… 汴京南城,仍是那间偏僻破旧的民居。 此时已是凌晨,赵颢从宫门出来后径自赶到这里。 现在的赵颢脸色阴沉,眼神里透着一股森然的杀意,定定的注视着跪在他面前的甲十和乙二。 赵颢麾下的人没有姓名,全都是编号。 甲十是个容貌阴柔秀气的年轻男子,大约二十多岁,看起来像个不谙世事的书呆子。 赵颢盯着他,眼神很不满。 乙二与甲十并肩而跪,似乎感受到赵颢不满的心情,肩膀不由瑟缩了一下。 许久之后,赵颢淡淡地道:“乙二,掌甲十的嘴,十下。” 乙二条件反射般抬手就抽,噼噼啪啪正正反反,不多不少正好十记大耳光,每一记都抽得非常用力。 十记耳光抽过后,甲十的双颊已高高肿起,嘴角流下鲜血,牙齿也脱落了几颗。 受到如此重罚,甲十却哼都没哼一声,最后匍匐在地,颤声道:“谢主上赐罚!” 赵颢眯起眼,冷冷道:“知道为何罚你吗?” “不知。” “峡谷伏击我儿的幕后之人,已找到了,这件事本该是你找到的,但你却没查到任何结果,反而是我儿聪慧,他锁定了嫌疑人。” 赵颢叹了口气,道:“你们办事越来越不力,我真想把你们全都换了……” 跪在面前的二人浑身一颤,脸色愈见苍白。 赵颢缓缓道:“人,已经查到了,遂宁郡王赵佶。” 阖上眼,赵颢沉声道:“接下来,动用一切人力,让眼线潜伏进遂宁郡王府,让人昼夜不休地盯住赵佶此人。” “赵佶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特么的一天拉了几泡屎,睡了几个女人,我都要清清楚楚地知道!” “从他的身上顺藤摸瓜,把他麾下那股见不得人的势力挖出来,然后……除掉!”赵颢眼中迅速闪过一丝阴鸷。 甲十和乙二拜伏道:“是!” 赵颢愤恨咬牙,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 “我儿几次险些命丧他手,害我楚王一脉差点断了香火,这仇可解不了了!” 赵颢所谋甚大,以前他从未将赵佶这小屁孩放在眼里,没想到这个小屁孩居然隐藏得这么深,竟是个幕后大boss,今晚不仅赵孝骞震惊,赵颢也被狠狠地刷新了三观。 震惊之后,赵颢便是无尽的暴怒。 从英宗到神宗,再到如今的官家,赵颢历经三朝,见过不知多少大风大浪,却被一个小屁孩害得差点断了香火,这简直是阴沟里翻船。 脑海里浮现赵佶那张年轻稚嫩的脸庞,赵颢的脸色更阴鸷了。 关于对赵佶的印象,一点一滴零零碎碎地拼凑起来,赵颢眼睛微微眯起。 此子有道行,但十六岁的年纪,不大可能发展出如此庞大的势力,赵颢自己本身也发展了一股见不得人的势力,他很清楚发展一股势力需要怎样的智慧,能力和钱财。 单单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是怎么也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的,所以,赵佶的背后一定还有人在辅佐他,这个人或许是谋士幕僚,或许是朝中大员,也或许是……宫闱? 听说向太后对赵佶向来宠溺,本不是她亲生的,在赵佶的各种逢迎讨好下,太后拿他简直比亲生的还亲。 所以,他不仅发展了势力,还打算走宫闱路线? 赵颢嘴角一勾,宫闱路线,这个路数他熟呀。 太后是赵佶的长辈,但却是赵颢的皇嫂。 不就是舍了脸皮逢迎讨好兼送礼么?这世上还有比他赵颢脸皮还厚的人? (本章完) 第341章 各谋报仇 第341章 各谋报仇 赵颢对赵佶的仇恨程度,几乎超出了赵孝骞的想象。 在古代,最重视的其实不是什么家国天下,而是子嗣传承。 尤其是楚王一脉,到了赵孝骞这一代,仅只剩了他一支可怜的香火,对重视传嗣的赵颢来说,简直恨不得把仅有的儿子捧在手心里,一点点针对儿子的风吹草动都会令他心肝儿直颤。 独子的待遇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从小到大,赵孝骞都是被赵颢宠溺着长大,儿子再多的缺点,再多的与世情格格不入,赵颢从未强行改变过他。 只要儿子能好好活着,将这支香火继续传下去,赵颢的愿望就满足了。 更何况这个儿子不但活着,而且活得越来越争气,在朝堂上的分量越来越重,简直超乎赵颢的期望太多,对这个儿子,赵颢自然愈发疼爱宠溺。 如此宠溺儿子的父亲,得知赵佶几次三番刺杀儿子后,会是怎样的心情? 当然是想杀人。 甲十和乙二仍跪在赵颢面前,一动也不敢动。 悄悄抬头,见赵颢肥厚的脸上直颤,表情比以往更显阴森,那充满杀意的眼神,令二人忍不住畏惧。 “主上……”甲十壮着胆子突然道:“既已确定赵佶谋害少主,何不直接将他刺杀了?” 赵颢皱眉。 早在宫里锁定赵佶是嫌疑人后,赵颢就生出了杀心,可他却暂时无法做出决定。 其一是赵佶只是有嫌疑,如今还没完全确定。 其二是,赵佶毕竟是官家的亲弟弟,他若死了,朝野会掀起惊涛骇浪,官家大怒严查之下,赵颢恐有暴露的危险。 见赵颢犹豫,甲十又道:“刺杀赵佶不过是以有心算无心,正如当初少主在州桥暗巷遇伏一样,我等也可以做得天衣无缝,无论成败,官府都无法追查,只能是一桩悬案。” 赵颢嗯了一声,开始认真考虑刺杀赵佶的可行性。 赵佶只是嫌疑人,没有完全确定是他,但那又如何?我赵颢又不是开大理寺的,非要有证据才能定罪吗? 大哥,我们是黑恶势力耶! 黑恶势力如果做事还要讲道理,那还叫黑恶势力吗? 管他赵佶是不是真正的幕后指使人,只要他有嫌疑,他就该死。 这才是黑恶势力办事的风格呀。 赵颢瞬间豁然开朗,他发现自己的智慧再次升华了。 目光瞥向甲十,赵颢淡淡地道:“此事交给你办,办得利落点,无论成败,莫留下痕迹。” 甲十兴奋地道:“是。” ………… 从皇城司离开,天色已亮。 赵孝骞走出皇城司的大门,打了个冗长的呵欠,一夜未眠,他已疲惫之极。 昨夜一场宫宴,没想到挖出这么大的惊天秘密,赵孝骞本该很愤怒,但此刻他的心情更多的却是轻松。 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当初那个敌人一直隐藏在幕后,赵孝骞怎么也找不出来,其实心理上承受的压力不小,同时还要时刻提防敌人的再次刺杀,无论到哪里都是扈从如云,前呼后拥。 如今既然已锁定了赵佶,赵孝骞不知为何心情突然放松了。 敌人已看得见,他还可怕吗? 接下来就是盯死了他,互相斗呗。 上了马车,赵孝骞刚准备打个瞌睡,马车旁的陈守却掀开了车帘。 赵孝骞睁眼看着他:“你干啥?” 陈守犹豫了片刻,道:“昨夜末将听到殿下与世子的话了,末将想说的是,末将愿为世子分忧。” 赵孝骞注视着他的眼睛,道:“你说的‘分忧’,是啥意思?” 陈守咬了咬牙,道:“赵佶既然敢刺杀世子,咱们何不报复回去?凭什么只能他刺杀,咱们只能被动防御?” “他可是遂宁郡王,官家的亲弟弟。”赵孝骞道。 “在末将眼里,不过是一条藏在草堆里的毒蛇,既然发现了这条毒蛇,咱们若不出手杀了他,他终究还会一次又一次地刺杀世子,千日防贼,终有疏漏,不如一了百了!” 赵孝骞惊讶地道:“你可是隶属殿前步军都司的禁军将领,怎敢说这话?” 陈守叹道:“可末将受的,却是楚王殿下和世子的恩。” “这么久以来,末将一直跟随世子,有幸跟着世子征战西夏,破敌都城,亲眼看着西夏国主签下和议,逼得他们俯首称臣,世子是大宋的砥柱,将来世子还会立更大的功业……” “若世子几次三番被一个见不得人的鼠辈谋害,不仅楚王殿下心碎欲绝,更是整个大宋社稷的损失!” “赵佶这样的鼠辈,以前没发现是他,咱们无可奈何,今日既然已锁定了他,那就不可仁慈,一定要痛下杀手,以绝后患!” 陈守盯着赵孝骞的眼睛,缓缓道:“世子是干大事的人,定须杀伐果断,只要末将做得不留痕迹,无论成败,都不会牵扯到楚王府。” 赵孝骞深深地看着他,道:“当初峡谷遇伏,执我帅旗为诱饵,率先入峡谷终被刺客所害的那二十几个禁军,是你麾下的袍泽,也是你交情最深的兄弟吧?” 陈守垂头道:“是。末将也有私心,我要为那二十几个兄弟报仇!” 赵孝骞阖眼坐在马车内,良久不语。 陈守就站在马车前,一动不动地等着。 良久,马车内终于传来赵孝骞淡漠的声音:“陈守,你是条汉子。” “世子……” “我什么都不知道。” 陈守一怔,接着大喜:“是,世子什么都不知道。” ………… 一场宫宴,赵孝骞有了大收获,赵佶从宫里出来后,却莫名感到心中一阵阵不安,可他却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作为官家的亲弟弟,赵佶却只是个闲散的郡王。 就算如今官家因为赵孝骞此人,而对皇室宗亲放开了权力的口子,赵佶也无法掌握权力。 在所有人眼里,赵佶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就算他有不逊于赵孝骞的本事,也只能隐藏起来。 在他看来,赵孝骞的锋芒毕露,其实是非常愚蠢的。 藏锋现拙才是正道,赵佶最大的保护色就是他的人畜无害。 多乖巧的年轻人,温润尔雅,读书作画,诗词文章,偶尔爱好一点奇石印鉴。 在大宋朝堂和文人们的眼里,这位遂宁郡王简直就是典型的乖宝宝,谁都不会对他生出提防心,就连不是他亲生母亲的向太后,都对他无比宠溺疼爱。 人前太显露本事,容易遭人嫉妒,从而无端树敌,赵孝骞这一年多来的经历已然证实了他的处世理论。 从宰相到朝堂官员,从新党到旧党,赵孝骞都得罪了个遍,若不是靠着官家对他的宠信,赵孝骞早就被削了官爵蹲大理寺了。 深夜回到郡王府,赵佶打了个呵欠睡下。 明日又是崭新的一天,行程也是安排得满满的,早上要进宫给太后问安,顺便送几匹太后喜爱的蜀锦。 下午要去城外的玉津园赏石,晚上还与几位明年即将科考的国子监太学生饮宴,趁机看看这些太学生里有没有值得拉拢的人。 明日,又是繁忙且充实的一天。 赵佶带着满足的微笑,美美地入睡了。 (本章完) 第342章 深夜刺杀 第342章 深夜刺杀 赵佶怎么也想不到,隐藏得如此完美的他,就在一个非常偶然的巧合下,不经意间露出了马脚。 谁能想到昨晚延福宫里一个不知名的小宦官的一声呼唤,竟将他这些年的伪装彻底打碎。 苦心经营多年的一张网,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破了。 一夜之间,赵佶已被人从漆黑的暗处拽出来,赤裸裸站到了明亮处。 对于这一切,赵佶却浑不知情。 第二天一早,赵佶按照行程,首先进宫给向太后问安,一通恰到好处的逢迎,以及一份太后喜爱的礼物,将向太后哄得眉开眼笑,赵佶的收获也不小。 太后喜爱+1,+1,+1…… 中午回郡王府用完膳,赵佶睡了个午觉,下午时分上了马车,去了城外的玉津园。 玉津园是皇家园林,但也对普通百姓和文人商贾开放,于是玉津园外便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个小型的集市,集市上的商贾们售卖古玩字画和从大宋各地运来的奇石。 赵佶是这里的常客,几乎人人都已认识他,而且还算是vip客户,因为赵佶在购买字画和奇石上了不少钱,被商贾们奉为救苦救难也救穷的活菩萨。 今日的赵佶跟往常一样,带着几个王府随从,一袭富贵公子装扮,悠闲地在玉津园外的集市上闲逛。 可赵佶不知为何,今日总觉得心神不宁。 他的后背总是感受到莫名的压力,几次突然转身,只见集市上人来人往,并无任何发现。 赵佶站在集市的人流中,神情恍惚了片刻,然后使劲甩甩头。 都是幻觉,自己可能最近太紧张了,后宫的刘贤妃怀上了龙种,他要重新谋划许多事,这两日难免耗费心神脑力。 如果刘贤妃生下来的是公主,那么一切好说,如果刘贤妃生下官家的嫡长子,情况就复杂了,宫里的眼线已埋下了不少,但还不够。 这个嫡长子,是不可能让他活到成年的。 赵佶一边在集市内行走,脑子里一边在盘算,今日集市的商贾们有点失望,赵佶这位大主顾似乎状态不佳,摊上的字画古玩和奇石,他只是随眼一瞥,几乎很少驻足停留。 逛了一下午,赵佶一文钱都没,空着手离去。 到了晚上,赵佶邀约了几位国子监太学生,在一座青楼相聚小酌。 国子监太学生的身份不一般,大多是权贵子弟里的精英。 大宋的权贵子弟,不一定全是纨绔,有的权贵门风笃实严谨,对子女的教育尤为严厉,这样的门第出来的子弟,通常是能够延续家族富贵的。 今日与赵佶聚会的便是这样的精英。 赵佶又熟练地披上了他的伪装,一副文人雅客,只问风月,只求诗词文章,绝口不提政事,与一众国子监太学生相谈甚欢。 赵佶的身份,以及他平易近人的性格,令人顿生好感,今晚的赵佶顺理成章地交到了几位好友。 这几位好友如今才只是国子监的太学生,但或许明年以后,便是朝堂上的一员,假以时日,谁说不能登堂拜相,手握重权,或是担任封疆大吏? 聪明人的布局,不是只看眼前,真正的聪明人布局,甚至会提前许多年,打下夯实的人脉基础,尤其是在别人还是一文不名的时候,更是一种弥足珍贵雪中送炭的交情,一生难易。 酒宴上宾主尽欢,青楼里的女子也是极尽媚态,用尽所有手段讨好逢迎赵佶和一众年轻的太学生。 饮宴至深夜,终于散场,赵佶站在青楼门口,含笑与醉醺醺的太学生们道别,目送他们离去。 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的一刹,赵佶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表情变得淡漠冷酷。 郡王府的马车静静地停在青楼门外,马车周围侍立着二十余名禁军。 深夜的一阵微风吹来,饮酒甚多的赵佶又是一阵恍惚,站在原地阖眼一动不动。 许久后,赵佶睁开眼,吩咐道:“回郡王府。” 上了马车,赵佶盘坐在车厢内,马车晃晃悠悠朝郡王府行去,深夜寂静的汴京街头,只有马蹄声悠悠回荡。 寂静之中,马车内的赵佶突然睁开眼。 那种心神不宁的感觉又来了。 掀开车帘,赵佶问护侍马车旁的禁军指挥:“到哪里了?” 指挥急忙道:“已出东大街,前方转向大相国寺,还要沿御街走几里才到郡王府。” 赵佶看着马车外漆黑无人的街道,不踏实地道:“有没有发现异常?” 指挥一愣,下意识左右环视一圈,道:“并无异常,殿下的意思是……” 赵佶笑了笑:“无事,你们继续走。” 东大街是汴河旁的沿街,转弯便是御街旁的大相国寺。 马车和二十余骑禁军正要转弯时,异变顿生。 御街和东大街的拐角处,一辆满载秸秆草堆的人力拖车静静地停在拐角的路中央,赵佶的马车刚转弯,拖车上的草堆突然被掀开,紧接着,拐角商铺楼上的阁窗也被打开。 十余支利箭瞬间射出,目标都是赵佶乘坐的马车。 赵佶本就心头不安,听到车外的动静后不由心神俱裂,就在十余支利箭射出去的同时,赵佶也从马车后方的小窗钻了出去。 就在他钻出去的一刹,刚才他盘腿坐着的位置上,已颤巍巍地插满了箭矢。 仅仅只差一瞬,赵佶竟逃出生天。 这时郡王府的禁军也反应过来了,指挥大喝道:“有刺客!护住殿下!” 此时的赵佶脸色苍白,整个人趴在马车后面的地上,使劲将身子缩进漆黑的阴影里。 马车的前方,郡王府指挥已率领禁军拔刀而上。 刚迎上装载草堆的拖车,迎面又是一轮箭雨射来。 禁军慌忙后撤躲避,一片混乱中,趴在地上的赵佶突然一声闷哼,额头上的冷汗如雨潸潸而下。 赵佶的大腿中了一箭,但却连声音都不敢发出,害怕暴露自己。 此时的赵佶又惊又怒,今晚的刺杀显然是以他为目标,而且看得出事先经过谋划的,专门等在此地,专门准备了冷箭,只求一击致他于死地。 刚才是他命大,生生从鬼门关抽回了一只脚。 否则若换了别人,第一轮箭雨他便躲不过去,他乘坐的马车已被射得像刺猬了。 此时赵佶的脑海里莫名想到了一个熟悉的场景。 赵孝骞当初在暗巷被刺,也是他的安排,也是用弓箭射杀,那时的赵孝骞同样命大躲过去了。 今夜,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所以,是赵孝骞吗?他发现了自己?他要用同样的方式奉还? 相比死亡的恐惧,赵佶更在意的是这个疑问。 因为他自问自己隐藏得无比完美,前后发生了好几桩事,但从未留下任何痕迹。 赵孝骞是怎么可能发现自己的? 此时马车的前方,郡王府的二十余禁军已有近半中了箭,指挥一边扬刀一边扭头瞠目厉喝。 “快带殿下突围出去!快!” 剩余的禁军在马车后面找到了赵佶,不由分说扛起赵佶就朝东大街飞奔而去。 禁军的身后,仍是一轮轮箭矢激射而出,逃跑之时又有数名禁军后背中箭倒地。 赵佶被禁军扛在肩上,五脏六腑被颠得快吐出来了,大腿中的箭愈发疼痛。 眼看快突出重围,赵佶咬牙道:“这是必杀之局,不能走东大街,换条路,进巷子!” 指挥点头应了,赵佶又道:“派一人穿过小巷,到御街上大声呼救,引来巡城禁军。” 说完赵佶的脸色愈发苍白,咬着牙道:“进巷子后,找块干净的布给我止血包扎,我快死了!” (本章完) 第343章 千金之子 第343章 千金之子 刺杀来得突然,且要命。 此时赵佶的心头已充满了深深的恐惧。 这种恐惧不完全是因为面对死亡,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自己的真面目或许已被某人看穿。 对聪明人来说,在自认为擅长且得意的领域,是有着充分的优越感的,他一直认为自己隐藏得很完美,几乎没有瑕疵,没人能看穿他的真面目,更没人能发现隐藏在幕后的那股势力。 可是今夜,刺杀发生在眼前,赵佶平日从未得罪过人,表面上也从不与任何人产生利益冲突。 现在有人刺杀他,就说明他在阴暗里做的那些事情,或多或少已暴露了,于是别人要除掉他,或者说,要以同样的方式报复回来。 那么,这个“别人”是谁? 除了赵孝骞,还能是谁? 赵佶近年来做过的最大的动作,就是几次刺杀赵孝骞。 郡王府禁军背着赵佶,只剩下十来人,狼狈地窜进了东大街旁的一条暗巷。 暗巷左右皆是民居,房屋低矮且破败,任何朝代享受富贵的只是极少部分人,绝大部分人的生活仍然是贫苦的。 赵佶的大腿中了箭,血流不止,必须马上包扎,一名王府禁军当即便踹开了一家民居的房门。 民居内,一对中年夫妇被惊醒,从床榻上惊坐起来。 中年妇人脸上闪过恐惧的表情,张嘴正要尖叫,一名王府禁军眼中凶光一闪,手起刀落便将这对无辜的中年夫妇抹了脖子。 赵佶淡漠地瞥过床榻上的两具尸首,浑若无事地坐在屋内。 草芥而已,贫民的性命比韭菜还贱,不值得郡王的心情泛起丝毫波澜。 指挥撕下衣襟内衫,再将赵佶大腿上的箭矢猛地拔出来,赵佶痛得闷哼一声,却死死咬住牙,不敢发出任何声音,额头上的冷汗如雨而下。 指挥又从怀里掏出一小瓶金创药,武夫平日跌打摔倒,受伤是寻常事,通常都会随身携带金创药以救急。 金创药均匀地洒在赵佶大腿的伤口上,最后用干净的内衫布将伤口紧紧包扎起来。 从头到尾赵佶都没发出声音,这是要命的时候,任何疏忽大意都能决定他的生死。 包扎过后,赵佶的脸色有些苍白,神情不安地朝屋外张望了一眼。 “刺客跟过来了吗?”赵佶问道。 指挥凝神聆听了半晌,道:“外面巷子里似乎仍有脚步声……” 赵佶的心陡然沉下,这伙刺客竟敢一路追杀过来,显然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今夜若不小心应对,恐怕性命难保。 “派两个人从另一头的围墙爬出去,然后在远处制造动静,把刺客引走。”赵佶当即下令道。 指挥和剩下的十来名禁军一愣。 这道命令冷酷无情,傻子都知道,刺客若被吸引过去,那么他们的下场将是什么。 见众人迟疑,赵佶冷笑起来:“今夜我若有事,你们不仅都要被问罪,而且妻女亲眷都要被打入教坊司,从此侍候别的男人,自己想想后果。” 一众禁军心中发寒,沉默垂头不语。 指挥脸色铁青,但还是扭头朝众人道:“殿下的话有道理,谁愿出去把刺客引走?” 良久,终于有两名禁军出来请缨。 赵佶露出了微笑,仍如往常般和煦尔雅,眼神充满了感激:“二位今日之高义,本王已记下,若度此劫,来日定当报答。” 两名禁军勉强扯了扯嘴角,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他们的命运,与床榻上那对中年夫妇的尸首并无区别,都是草芥。 二人从民居另一头的围墙爬了出去,没过多久,远远便听到巨大的踹门声,显然两名禁军为了吸引刺客注意,在远处踹开了另一间民居的门。 声响果然吸引了刺客,巷子里的脚步声一顿,然后杂乱地朝踹门声飞奔而去,很快巷子里已寂然无声。 赵佶耐心地在屋子里等了一会儿,确定外面巷子里已没了声音,这才长出一口气,让指挥背着他,一行人出了巷子,朝御街方向狂奔。 跑了没多远,便听到身后两声凄厉的惨叫,声音很熟悉,正是那两名吸引刺客的禁军,显然二人已被刺客所杀。 逃命的赵佶和一众禁军心头一沉,一行人奔行愈见沉默。 赵佶被指挥背着,许久后,缓缓道:“他们的恩情,本王会记住的,今日之后,定会优恤二人的家人亲眷。” 指挥没回头,只是沉闷地嗯了一声。 赵佶又开始鼓舞士气,道:“你们也一样,只要本王度过今夜之劫,尔等皆有重金相酬。” 身后的八名禁军有气无力地道了声谢。 赵佶有些无语,他知道刚才让禁军吸引刺客的决定,已然寒了禁军将士们的心。 但他没有选择,如果重来一次,他的决定不会变。 千金之子的性命,岂可与低贱草芥相同? 有的人天生就应该锦衣玉食,被整个世界保护,而有的人,天生就是拿来牺牲的,这是天赋之权。 大相国寺后面的一片民居范围很广,而且暗巷特别多。 指挥背着赵佶逃命,七弯八拐之下,隐隐已可见远处钟鼓楼上微弱的灯光。 似乎离御街不远了。 赵佶大喜,指挥和禁军们的神情也振奋起来。 只要逃到御街上,命就算保住了。 御街是汴京城的主干道,相当于唐朝时长安城的朱雀大街,北面直通延福宫,御街上巡城的禁军不少,刺客没那么大的胆子敢追到御街上。 “快得救了!”赵佶兴奋地道,此刻生存的渴望大于一切,就连大腿上的伤似乎也没那么痛了。 这时的众人正穿过最后一条暗巷,穿过这条巷子便是御街了。 然而,变故再次发生。 暗巷旁的民居房顶突然冒出十几道人影,这些人手中执刀,冷幽的刀光仿佛从天而降,从房顶跳下来,刀势如山崩,狠狠朝赵佶和禁军们的身上劈落。 赵佶心神俱裂,本来被指挥背着,却情急之中狠狠一扭身子,从指挥的后背摔落,顺势一拽,将指挥拽在他身前。 电光火石间,一往无前的刀光狠狠劈在指挥的身上,那凌厉的去势,几乎将指挥整个人劈成了两半。 指挥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面朝赵佶,呆怔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恨意和认命,眨眼间,指挥魁梧的身子重重倒地。 赵佶却没时间研究指挥临死前的眼神,刀光劈下后,十几名刺客执刀而上,直奔郡王府剩下的八名禁军。 赵佶吓得一边尖叫一边抱头鼠窜,在禁军为他拼命之时,他却连滚带爬从厮杀众人的下盘穿过。 今夜对赵佶来说,简直是刺激至极。 此时的赵佶愈发震惊和恐惧。 他很清楚,现在这一拨执刀的刺客,是第二批。 以他缜密的头脑判断,这批刺客跟第一批刺客是两拨人马,也就是说,现在是他遇到的第二次刺杀了。 脑海里无数念头翻腾,赵佶的精神几乎快崩溃了,同一个夜晚,接连遭遇两次刺杀,刺杀的方式不同,但相同的是,都很要命,都是要他的命。 所以,这到底是一个连环刺杀局,还是前后两个仇人的统一行动? 无论怎样的结果,有一点赵佶能肯定。 赵孝骞今夜是真铁了心要他的命,根本不打算让他活。 (本章完) 第344章 父子心眼 第344章 父子心眼 杀意盈野,刀刀追命。 十几名刺客皆着黑衣,黒巾蒙面,从外表上看不出丝毫端倪,就连他们手里的刀,也是民间普遍可见的朴刀。 前后两拨刺客,都完美地遮掩了所有痕迹,就算有人厮杀而亡,相信也根本不可能从他们身上发现线索。 这才是最要命的。 赵佶脑海中紧绷的弦几乎要断了,整个人处在一种极度恐惧的状态。 一声声惨叫充斥耳边,赵佶生平第一次感到了后悔。 是的,他后悔了。 赵孝骞比他想象的更聪明,他承认自己低估了赵孝骞。 前后几次刺杀伏击,都被赵孝骞躲了过去,赵佶以为他只是命大,这次躲过去了,下次不一定,而赵孝骞更不可能发现所有的刺杀与他有关。 正因为这种傲慢清高的心理,赵佶才犯下了大错。 原来,天下的聪明人不止他一个。 他自以为完美隐藏的身份和举动,其实早已落入别人眼中。 当初他能刺杀赵孝骞,今夜赵孝骞就敢杀他。 一切的果,都是赵佶种下的因。 今夜便是果报应验。 巷子离御街只有数百步,赵佶拼命在厮杀的人群中左突右冲,试图冲出巷子,脱离险境。 然而如此混乱的厮杀,根本无人顾及他,尤其是刚才他拿那名禁军指挥挡刀,其余的禁军将士都看见了,对赵佶愈发寒心。 现在的郡王府禁军只求自己保命,根本不愿救他,对赵佶的尖叫和求救根本视若无睹。 赵佶在厮杀的人群中连滚带爬,拼命朝御街方向突围。 漆黑的夜色中视线不佳,刺客们一时也无法分辨目标,只能见人杀人。 其中一名刺客眼尖,见厮杀的人群中,有一人在慌忙逃命,根本无意厮杀,这名刺客眼睛一亮。 能如此惜命的,定然是大人物,是他没错了! 于是这名刺客奋力劈开挡路的禁军,狠狠一刀朝那个逃命的人的后背劈去。 ………… 楚王府,后院书房。 今夜注定无眠。 不仅赵佶在享受人生中难得的刺激时刻,赵孝骞也没睡,此时已是凌晨,他却点亮了赵颢书房的烛台,然后,一个人独自在书房里摸索寻找。 不知找了多久,赵孝骞坐了下来,身子靠在椅背上叹气。 今晚一无所获。 这活爹,藏钱就跟仓鼠藏坚果似的,透着一股小心且抠搜的味道。 赵孝骞打算休息一下,然后再接再厉。 算上偷活爹的金器玉器,以及卖茶叶的钱,差不多有十几万两了,但这点钱还是让他没有安全感,赴任真定府的话,恐怕不够。 别的不说,如果想收拢边军将士,每人发二两银就没了,更别提贪婪的真定府官员和将领。 真定府对赵煦很重要,对赵孝骞来说何尝不是。 想改变这个孱弱国度的命运,改变原本的历史轨迹,真的需要很多钱。 别画什么忠君报国的大饼,完全没意义,这年头无论文官还是武将,极少有真正无私爱国的,不然这个朝代也不会那么窝囊。 赵孝骞用的法子很直接,绝不画饼,咱们拿真金白银说话。 至于真金白银的来路……赵孝骞这不正在努力么。 儿子老子的钱,没毛病吧? 再说,楚王府如今主要的进项,都是雪盐和茶叶带来的,王府名下的商铺田产进项反而是小头了,赵孝骞急用钱,就当提前支取一部分了。 所以此刻赵孝骞搜刮活爹的书房毫无愧疚,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老子的钱本来就是留给儿子的,天经地义。 坐在书房里休息了一会儿,赵孝骞起身继续努力寻找。 自从赵颢从书房莫名捧出一尊白玉道君神像后,赵孝骞敢肯定,这间书房一定有暗格或是密室,赵颢名下值钱的宝贝都藏在见不得人的地方。 赵孝骞今晚要找的,就是书房暗格或密室的机关。 结果令他很失望。 所有可能暗藏机关的地方,他都试过了,无效。 影视剧里所谓的扭动一下瓶,撬开一块地板,转动椅子扶手等等,最后只能说,楚王世子的想象力很丰富,然并卵。 前世中的影视剧的毒,这一世都没解。 “难道是无线遥控?这个年代……不能够吧?”赵孝骞凝神思索,喃喃自语。 “活爹别的本事看不出,藏钱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已臻化境……”赵孝骞撇嘴,语气说不出是欣赏还是鄙夷。 正在这时,书房门口传来无奈的声音。 “别的本事只是没必要让你看到,当然,本王藏钱的本事也不弱。” 赵孝骞悚然一惊,扭头望去,却见赵颢一脸无语地站在门口看着他。 短短那么一刹,赵孝骞老脸一热,有些尴尬。 但,这种尴尬的感觉仅仅只有一刹,赵孝骞很快理直气壮起来。 我尴尬个啥?老子的本来就是儿子的。 “父王,这么晚还没睡呢。”赵孝骞咧嘴一笑。 赵颢叹了口气,道:“本来睡着了,不知为何夜半惊醒,总觉得有人谋本王的财,心里不踏实,出来走走……我儿你这是?” 赵孝骞面不改色地道:“孩儿也和父王一样,睡到半夜惊醒了,总觉得钱不够,心里不踏实,也出来走走……” 赵颢冷笑:“出来走走,就走到本王的书房来了,而且翻箱倒柜找机关?” “父王的书房太乱,孩儿无聊,顺手帮父王收拾一下。” 赵颢缓缓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叹道:“行了,咱父子演给谁看呢?老实告诉你吧,为父也缺钱,王府有了进项,为父马上就出去了,所以别打书房的主意了,没用的。” 赵孝骞也坐了下来,道:“孩儿马上要赴任真定府,您知道的,没钱办不了事。” 赵颢嗯了一声,道:“我儿的前程,为父绝不耽误,待下一季的雪盐和茶叶分了利,为父我派人马上送去真定府,不多不少大约二三十万两还是能凑够的。” “多谢父王,有父王这句话,孩儿就放过您的书房了。”赵孝骞笑嘻嘻地道。 “时辰不早了,孩儿回去睡个回笼觉,父王您自便。” 赵孝骞说完正要起身,不经意间却发现赵颢双目清澈,表情清醒,嘴里说着话,眼神却不时朝书房门外扫一眼,似乎在等着什么的样子。 赵孝骞眨了眨眼,这大半夜的,活爹似乎又干了见不得人的事。 这可不能走,留下来观察一下。 赵颢坐了片刻,却见赵孝骞仍稳稳当当坐在书房内,不由奇道:“你为何还不走?” “孩儿发现父王的书房正是聚气藏风的风水宝地,所以想多坐一会儿,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赵孝骞眼睛都不眨地胡说八道。 赵颢笑骂道:“如今的你满嘴没一句正经,跟当年那个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你,实在相差太大了,为父都怀疑你是不是被鬼上了身。” 赵孝骞笑道:“父王就当孩儿被鬼上身了吧,至少孩儿是一只好鬼,比以前那个本尊强多了。” 赵颢哈哈一笑,正要说什么,突听书房外传来脚步声。 一名下人出现在书房门外,见书房内父子两人都在,下人不由一愣,神情有些为难起来。 赵颢板着脸道:“深夜何事?” 下人老老实实道:“有人在王府门口投来书信,交给门口值守的禁军后,掉头就跑了。” 赵颢两眼一亮,赵孝骞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眼神,看来今晚赵颢等的就是这封书信。 更好奇更兴奋了,到底是啥见不得人的事呀? 赵颢拿眼神瞥赵孝骞,似乎在示意他滚蛋。 赵孝骞露出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呵呵,偏不走,就是这么不识趣,亲父子还遮遮掩掩的,多见外呀。 示意半晌,见赵孝骞就是不走,赵颢叹了口气,朝下人招手。 “书信拿过来吧。” 下人却没动,小心翼翼地道:“投书信的是两个人,一前一后,送来的书信也有两封,一封是给殿下的,一封是给世子的……” 赵孝骞大吃一惊,这里面还有我的事呢? 赵颢也颇为惊讶,深深地看了赵孝骞一眼,沉声道:“谁的书信给谁,磨蹭个甚!” 下人只好走进书房,将两封书信分别递给了父子俩。 然后下人飞快消失,书房内,父子俩同时打开书信,接着二人的表情瞬变,都变得很难看。 神奇的是,书信的内容完全一样,就连字数都没变。 上面只写了两个字。 “事败!” 父子俩各自垂头瞥了一眼后,竟同时拍案,然后异口同声暴怒厉喝。 “这都没除掉?” 异口同声吼完后,父子俩互相惊愕对视,书房内陷入久久的沉寂。 (本章完) 第345章 因巧而败 第345章 因巧而败 “事败”的意思是,赵佶没死。 赵孝骞很吃惊,赵颢更吃惊。 然而,最让父子俩吃惊的是彼此的反应。 异口同声说出来的这句话,里面的信息量太大了。 父子俩脑海中不由自主冒出同一个念头,今晚刺杀赵佶的,难道不止我这一拨儿? 赵颢和赵孝骞两两对视,眼神很复杂。 所以,这世上的父子真有心有灵犀这回事? “父王,你干啥了?”赵孝骞终于打破了沉默。 赵颢一双小绿豆眼滴溜溜转了一下,道:“你干啥了?” “我先问的,你先回答。” “我是你爹。” 赵孝骞张了张嘴,好吧,这句看似骂人的话,居然特么是句实话。 “孩儿身边的贴身禁军指挥陈守,安排了人手今夜刺杀赵佶。”赵孝骞道。 赵颢愣了:“陈守?” 赵颢当然认识陈守,理论上,陈守应该贴身保护的人是赵颢,只不过赵颢太宠爱儿子,于是把陈守调到了赵孝骞的身边贴身保护。 嘴角一勾,赵颢欣慰地笑道:“看不出陈守这小子,倒是忠义之士,我儿日后当须厚待他。” “孩儿明白,如今的王府里,陈守算是孩儿的心腹亲信。” 赵孝骞没忘记刚才的问题,接着问道:“父王今晚也安排了人手刺杀赵佶?” 赵颢立马闭嘴,嘴唇抿得紧紧的,生怕被儿子撬开。 赵孝骞见他这反应,不由无奈地叹息道:“父王,您这就不讲道理了,孩儿对父王坦言以告,父王却还瞒着孩儿,您这是没把我当自家人呀。” 赵颢沉默半晌,才缓缓地道:“我是你爹!” “知道了知道了,孩儿没跟您争。” “为父的意思是,我是你爹,当爹的做什么,没必要跟儿子解释,这个意思能领会不?” 赵孝骞目瞪口呆。 这种蛮不讲理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居然特么的合情合理,逻辑上毫无瑕疵。 见赵孝骞一脸愕然,赵颢也没办法。 有些事情不能问,第一个问题回答过后,第二个第三个接踵而至。 比如今夜,赵颢安排人刺杀赵佶,那么,刺客是什么来路?与赵颢是什么关系? 继续往下深挖,必然会触及到非常隐秘的问题,比如赵颢麾下的这股黑恶势力究竟多强大,都有哪些人参与,这股黑恶势力的宗旨和目标是什么等等…… 这些问题,都是伴随第一个问题而衍生出来的,而且是赵颢不可能回避的。 那么赵颢只能选择不回答。 不是他提防儿子,而是赵孝骞没到接手的时候。 因为赵孝骞现在的翅膀不够硬,他驾驭不了这股势力。 赵孝骞见赵颢如此蛮横地拒绝回答,倒也没继续追根究底,当初他母亲冯氏说过赵颢不简单后,赵孝骞便已有了心理准备。 一个不简单,平日隐藏得很深的人,找一批刺客刺杀赵佶,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汴京街头的闲汉地痞抢地盘,都能立马召集几十上百人撑场面,大宋的亲王总不能比街痞还不如吧。 “好吧,父王,孩儿不问了,这么说吧,咱俩今晚其实都安排的人手,对不对?”赵孝骞道。 赵颢嗯了一声。 赵孝骞叹道:“这不巧了么这不是,这不巧了么这不是……” 赵颢的表情也有些遗憾,谁知道老子和儿子都选择在同一天,同一时刻动手呢,早知如此,不如事前开诚布公,两方配合之下,布置一个绝杀的局,完全没问题。 可惜今夜父子俩闷不出声,各干各的,结果事没办成。 “错开今晚,怕是不宜再动手了,至少也要等风声过去,今夜的刺杀动静不小,想必明日朝堂上都会炸锅。”赵孝骞沉闷地叹道。 赵颢嗯了一声,道:“接下来要做的是善后,今夜的刺杀虽然未成,但应该没留下痕迹把柄,你我父子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赵孝骞目光闪动:“赵佶兴许会察觉到什么……” 赵颢冷笑:“那又如何?拿贼要拿赃,没有证据,他敢胡乱攀咬?” “骞儿,既然事情到了这般地步,你与赵佶的敌对已经算是摆到明面了,不必担心,赵佶有底蕴,为父我也不差。你只管安心赴任真定,汴京一切有我。” 赵颢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冷声道:“本王要让赵佶这娃儿知道,做错了事情,是要付出代价的,暗中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不止是他才会。” 赵孝骞深深地注视着他,对赵颢的好奇愈发重了。 这位外表憨态可掬像只胖熊猫的父亲,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藏在他外表下的真面目,此时此刻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父王,孩儿赴任后,汴京就靠父王维持局面了,无论如何,千万不要让他伤害到您和孩儿的妻妾。”赵孝骞认真地道。 “放心,如今既然已锁定了赵佶,本王就不会让他轻易跳出掌心。”赵颢承诺道。 赵孝骞盯着他的眼睛补充道:“还有,父王也要加派人手保护我的母亲。” 赵颢一愣。 “父王,答应我。”赵孝骞加重了语气道。 赵颢点头:“好,我答应你。” 赵孝骞终于释然一笑:“这就对了,你们夫妻一场,散买卖不散交情,老死不相往来便罢,没必要反目成仇。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能红着脸……” 赵颢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这小子,哪儿来这么多骚话! “好了,父王,接下来咱们再聊聊书房里的机关的事……话说,机关到底藏在哪儿了?父王给个暗示也行,以孩儿的聪慧,一定能找到。” 赵颢肥脸一颤,立马死死地抿住嘴,打死也不再说一个字。 ………… 事败就事败,没什么了不起。 第二天中午,赵孝骞起床后走到王府前庭,披挂值守的陈守走过来,一脸惭色地在他面前低着头。 “末将该死,辜负世子之托,昨夜事败了。”陈守低声道。 赵孝骞摇摇头,道:“不提这个,我先问你,禁军袍泽兄弟可有死伤?” “死了两人,伤了五人,战死者当夜运走秘密掩埋,现场没留下痕迹。” 赵孝骞叹道:“你以为我是怕留下痕迹连累我?你从我这里领五千两银子,厚恤战死和受伤的兄弟,他们因我而伤亡,帮我转告他们的家人,我对不住他们。” 陈守哽咽道:“世子仁义,末将愈发无地自容。” 赵孝骞拍了拍他的肩,道:“这种事,成败都很正常,你不必耿耿于怀,这次不行,咱们下次再试试。” 陈守咬牙道:“末将还是想解释一下,昨夜本来安排在东大街汴河边伏击的,咱们的人一路尾随赵佶的马车,发现他竟然在大相国寺附近遇袭了……” “也不知这帮杀才是何方人马,竟赶在咱们之前对赵佶动了手,以至于末将事先布置的伏击谋划全盘被打乱。” “末将又担心良机失不可得,只好临时改变计划,选在大相国寺后面的巷子里动手,本来完美的伏击,骤然变成了仓促应战,故而事败。” 赵孝骞闻言老脸一热,他知道陈守嘴里的“这帮杀才”是指谁,但他实在不便解释。 真应了那句话,大水冲了龙王庙,昨夜两拨人马动手,没有默契的情况下,反而是互相拖累了彼此,导致最终事败。 (本章完) 第346章 天家兄弟 第346章 天家兄弟 陈守很自责,他觉得自己辜负了赵孝骞的信任,把事情办砸了。 但同时陈守又告诉了他另一件事。 坏消息是,赵佶没死。 好消息是,赵佶至少死了一半。 昨夜的暗巷刺杀,赵佶后背挨了好几刀,好像腿上还中了箭,若不是郡王府禁卫拼死保护,让赵佶连滚带爬跑到御街上,凄厉叫喊引来了巡城的禁军,昨夜的结果兴许会不一样。 而如果按照陈守原本的计划,他在东大街设下了一个完美的伏击圈,这个伏击圈是绝杀局,赵佶若入了圈根本不可能跑掉。 可惜赵颢安排的人抢先动了手,破坏了陈守的计划,伏击圈也就无效了。 只能说,赵佶是真的命大。 事先但凡赵颢父子俩互相打声招呼,这会儿赵佶应该在奈何桥边痛饮孟婆汤了。 安慰完陈守,赵孝骞很快便听到了汴京城今早流传的消息。 当今官家的亲弟弟,遂宁郡王赵佶,昨夜在东大街被行刺,受了重伤,目前生死不知。 这个消息可谓劲爆。 说实话,赵佶的名声在朝野间都不错。 赵佶爱好文学,素喜诗词文章,更是擅长丹青,交游广阔,性格潇洒豁达,再加上仗义疏财,为人谦逊,在朝堂和民间文人士子间有着极好的风评。 对于昨夜赵佶遇刺,顿时引发了朝野间极大的愤慨。 这么老实乖巧,好学谦逊的君子,恶人居然都敢痛下杀手,简直是丧尽天良。 世上没王法了么? 汴京市井民间的议论刚热起来,朝堂上却炸开了锅。 当日朝会上,无数朝臣站出来,神情愤怒地向赵煦参奏,大宋国都竟然发生如此无法无天之事,开封府必须跪在金殿上谢罪,不仅如此,遂宁郡王被刺一案,必须要追究到底。 天子脚下发生如此恶劣的刺杀案件,大宋的治安存在很大的问题,所以要问罪的不仅是开封府,大宋辖内所有的州府县都要排查,打压不良子弟,从严从重惩处一批不法之徒,以为天下效尤。 赵佶的好人缘好风评,在此便体现出来了。 当初赵孝骞遇刺的时候,可没这么多人为他愤怒地伸张正义。 朝会散后的当天下午,宫里来人,官家召见赵孝骞。 轻车熟路来到福宁殿,赵煦脸色铁青,地上散落着一些精致的碎瓷片,显然刚才赵煦发怒摔了东西。 赵孝骞入殿,不慌不忙见礼。 赵煦沉着脸挥了挥袍袖,道:“子安,赵佶遇刺一事你可听说?” “臣今早听说了。” 赵煦怒道:“不知何方歹人,竟与朕弟过不去!佶弟多么老实乖巧的孩子,他能与什么人结仇?昨夜却差点丧命!” “今日朝会,朝臣参奏,朕面上无光,贼人猖狂至此,竟敢对朕的亲弟弟下毒手,此事断不可善罢甘休!” 赵孝骞垂头道:“臣与遂宁郡王素来交好,还一同青楼饮宴,纵论诗词,今早闻知郡王遇刺,如晴天霹雳,臣五内俱焚,惊怒交加!臣请官家定要追究到底,严查凶手,将其绳之以法!” 赵煦眼眶一红,叹道:“不愧是朕的同宗兄弟,咱们赵氏子孙,天生就合得来!列祖列宗若在天有灵,今见我赵氏宗族兄友弟恭,想必含笑九泉无憾矣!” 赵孝骞抬头目光诚挚地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宗亲同心协力,大宋江山社稷才会欣欣向荣,蒸蒸日上。” 赵煦感动地道:“说得好,说得好啊!若宗亲皆如子安这般想法,大宋何愁不强盛,何愁不能荡平四海蛮夷狄戎,一统江山万年。” 赵孝骞垂头道:“遂宁郡王遇刺,是为我朝立国以来最恶劣的事件,于公于私,臣愿请旨,令皇城司严查此案,定要将凶手揪出来碎尸万段,为郡王报仇!” 赵煦欣慰地道:“朕今日召你来,也是为了此事,开封府指望不上,此案还得交给皇城司来查,不过此案你不必操心,交给下面的人去办。” 赵孝骞一怔,一脸不甘地道:“为何?臣只想为遂宁郡王尽一份心力……” 赵煦微笑道:“过几日你就要赴任真定府了,大丈夫当以家国社稷为重,佶弟遇刺一案,便交给魏节办吧。” 赵孝骞沉默半晌,终于一副不甘不愿的表情,叹道:“社稷为重,臣不能两全,如此也罢,官家放心,臣此去真定,必不辱使命,以一己之力震慑辽国,教胡人不敢南下牧马。” 赵煦感动地道:“好兄弟,好兄弟啊!朕有子安辅佐,实为天赐之福,社稷之幸。” 赵孝骞犹豫了一下,道:“臣无法亲手为遂宁郡王报仇,终觉有愧于郡王,不知佶弟伤势如何,臣想赴郡王府探望。” 赵煦沉重地叹道:“佶弟伤势不轻,但命保住了,子安有心,出宫后便去看看他吧,也好教外人看看,天家亲情根本不是外人传说的那般冷酷无情,子安与佶弟的兄弟情,便教世人惭愧和羡慕。” 赵孝骞正色道:“官家放心,臣一定要让外人羡慕死咱们的兄弟情义!” 说完赵孝骞还嫌表达力度不够,于是右手握拳高举起来喊口号。 “天家兄弟,不离不弃!” 赵煦也被深深地振奋了,和他一样右手握拳:“天家兄弟,不离不弃!” 于是这对天家兄弟神情肃然地对视,画面既燃又爆,且中二。 ………… 走出皇宫,赵孝骞整个人松了口气。 活了两辈子,就属今日的演技最佳,大宋要是有什么电影节的话,今年的影帝舍我其谁? 也就是赵煦不知情,不然活剐了他的心思都有了。 出宫走到王府的马车前,赵孝骞吩咐道:“去遂宁郡王府,探望郡王殿下。” “对了,陈守,去买点礼,空手登门不礼貌。” 陈守闻言一怔,迟疑地拦在他面前。 “世子欲探望遂宁郡王?” “有问题?” “当然有!”陈守急道:“进了郡王府,末将可保不了世子的周全,昨夜的事但凡赵佶有了怀疑,今日世子都是有进无出,凶险之极。” 赵孝骞嗤笑:“再借他赵佶俩胆,看他敢不敢!” “别废话,走了。” 赵孝骞确实不怕,因为陈守的阶层与他不一样。 权贵阶层就算私下里仇深似海,也断然不会当众撕破脸的,大家报仇都只使阴招,表面上的一团和气必须默契地维持下去,不然就是破坏游戏规则了。 今日赵孝骞登门探望,赵佶就算确定了他是幕后凶手,也断不会翻脸,更不会对他不利。 陈守不了解权贵之间这个陌生的世界,于是愈发焦急。 “世子,您登门探望赵佶,究竟为了啥啊?” “我就是想看看,凶手一副假惺惺的嘴脸探望受害人,受害人却无可奈何,他会不会当场气死。” (本章完) 第347章 登门探望 第347章 登门探望 登门探望受害人……嗯,受伤人,是不能空着手去的。 有素质的人都会拎着礼物上门,以此表达对受伤者的关切之情,受伤者的良心但凡没喂狗的话,至少也该记这份人情。 赵孝骞出身富贵,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素质这方面不仅不缺,而且有剩。 别人探望朋友带礼物,赵孝骞是不一样的烟火,他探望仇人都带礼物。 看看人家这素质,啧! 离开延福宫,赵孝骞坐马车先来到御街,在路边找了个顺眼的字画摊。 大宋商业发达,民间的任何需求都能形成产业,包括给文盲代写书信,顺便卖几幅自己作的不值钱的字画什么的。 当然,这种产业规模不大,读书人向来清高,做不来商贾生意,尤其是拿自己的学识文化当成商品,一般的读书人都无法接受。 唯有落魄到快上街要饭的读书人,才会迫不得已进入这一行,以代写书信和卖字画为生。 赵孝骞很容易就在御街上找到了一个落魄读书人的字画摊。 摊子很简陋,一张桌,一把椅,桌上一套文房四宝足矣,桌旁再支个旗幡招揽生意,有的读书人把脸皮舍弃得更彻底的,顺便还兼职裱糊字画的买卖。 赵孝骞来到字画摊边,让这位落魄读书人写下一幅字,并且让他裱糊起来。 这是大客户,读书人表现得很热情,当场挥毫写下四个大字,裱糊得特别用心,没多久,一幅雅不可耐的书法便已完成。 赵孝骞的字实在拿不出手,但不妨碍他的欣赏能力。 字只能说写得一般,勉强能算工整,难怪这读书人如此落魄,去参加科举的话,阅卷官看一眼字迹恐怕就没心情看他的作答了。 不过对赵孝骞来说正好,送礼主要送的是心意,字写得差一点无所谓,反正又不是挂在他屋子里。 卷起裱糊好的字画,赵孝骞兴致勃勃地吩咐去遂宁郡王府。 陈守跟在他身边,一脸不解地问道:“世子为何送赵佶字画?以末将的脾气,见了赵佶一刀劈了他都嫌他死得痛快,世子却还给他送礼……” 赵孝骞笑道:“这不没弄死他嘛,对命大的人一定要客气点儿,说不定人家是天选之子,这幅字画就是我向天选之子表达的善意。” 陈守哭笑不得,昨夜恨不得把赵佶千刀万剐,今日竟一脸笑意地给他送礼,这难道就是权贵的世界么?好分裂啊…… “可世子为何给他送‘天道酬勤’这四个字?”陈守不解地道。 赵孝骞得意地笑了:“这你就不懂了,天道酬勤四个字,等于道士画的神符,谁把这四个字挂在屋子里,谁就注定倒霉。” “做买卖的一定黄,读书的一定落榜,当官的一定被抓,女人一定不育,男人一定不举……” 陈守睁大了眼睛,对赵孝骞手里的字画霎时肃然起敬。 这么歹毒的吗?还以为世子真打算对赵佶释放善意,没想到来了个绝杀的魔法攻击。 “就这四个字,赵佶他……”陈守不敢置信地道。 赵孝骞严肃地点头:“不要怀疑它的威力,一千年以后,栽在这四个字之下的老板官员不知多少,与之威力相当的还有‘厚德载物’,以及‘上善若水’,都是血淋淋的魔咒啊。” 陈守愈发敬畏:“回头咱得自查一下,咱们王府可不能挂这些晦气东西。” 赵孝骞傲然道:“当然不会,我向来只挂‘妇女之宝’的。” ………… 来到遂宁郡王府,赵孝骞很顺利便进去了。 昨夜的刺杀虽然动静闹得很大,但对于凶手的来历,整个汴京城除了当事人外都一无所知。 这种事赵颢赵孝骞父子肯定不会往外说,赵佶更不会说,他很清楚自己干过什么,就算他确定赵孝骞是凶手,打死他也不会往外说一个字。 毕竟有些事情深挖下去的话,赵孝骞有没有事不知道,他赵佶一定有事,而且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所以赵孝骞被郡王府的宦官领进门时,一路遇到的王府禁军官员和下人都恭敬地朝他行礼,没人知道昨晚差点要了赵佶性命的凶手,正是这位笑意吟吟的楚王世子。 遂宁郡王府的规模与楚王府相当,占地不算太大,毕竟开封府内的皇宫都略显寒酸,臣子的府邸更不敢逾制凌驾于天子之上。 宦官在前面领路,一边走一边恭敬地告诉赵孝骞,赵佶昨夜受了重伤,此时正在王府后院休养。 听宦官的语气,伤势似乎真的很严重,几名太医和从民间请来的几位名医从昨夜起便一刻不停地守在赵佶身边,充当人体生命探测仪,生怕稍不注意赵佶便挂了。 赵孝骞立马露出关切之色,顺嘴在宦官面前表达了对凶手的极度谴责。 进了后院,刚踏进院子,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院子里摆着几只小炭炉,几名丫鬟神情紧张地盯着炭炉上冒气的药罐,东侧厢房不时有人进出,四周的空气分外压抑。 宦官领着赵孝骞进了厢房,第一眼便看到躺在床榻上有气无力的赵佶。 赵佶脸色苍白得像刚死的尸体,若不是胸口还有起伏,赵孝骞差点都以为自己是来奔丧的。 床榻边几名太医端坐,其中一人的手搭在赵佶的手腕上阖目把脉。 似乎心有灵犀,一直闭着眼的赵佶突然把眼睛睁开,艰难地扭头,立马便看到站在门口一脸笑意的赵孝骞。 赵佶不敢置信地使劲眨了眨眼,接着脸色愈发难看,眼神中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杀意,以及强抑到极致的愤怒。 “你……你……!”赵佶艰难地抬手指着他。 赵孝骞却急步上前,先把充当人体生命探测仪的太医扒拉开,然后双手将赵佶的手捧住,一脸关切地道:“佶弟,佶弟!你还好么?为兄来探望你了!” 赵佶眼中冒火,死死地盯着他的脸,牙齿咬得格格响。 赵孝骞却加重了语气,愤恨地道:“不知哪一路天杀的凶手,竟将我佶弟害成这样!” “佶弟放心,官家已下旨皇城司侦办此案,为兄定为佶弟报仇,把凶手揪出来碎尸万段,让佶弟含笑九……嗯,拍手称快!” 赵佶愤怒得都快麻木了,甚至有点想笑。 官家让皇城司侦办此案,跟贼喊捉贼有啥区别?太特么讽刺了。 赵佶深呼吸,努力平复下愤怒的情绪。 被赵孝骞一通刺激后,赵佶居然冷静下来了,又是当初那个聪明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扭头看着屋子里站着的太医和下人,赵佶挥了挥手,令所有人都退出厢房。 厢房的门关上,屋子里只剩赵孝骞和赵佶二人。 赵孝骞此时也终于出戏了,懒得装了,一脸关切的笑容瞬间化为嘲讽的冷笑。 赵佶也笑,笑容比大润发杀鱼的刀还冷。 屋子里的空气骤然冰冷刺骨。 “赵孝骞,为何不继续装下去?刚才不是挺情真意切的吗?我都差点感动了。”赵佶微笑道。 赵孝骞拖过一把椅子坐在床榻边,淡淡地道:“外人面前当然要装一下,现在外人都走了,没必要再装,你我不妨保持好情绪,将来在官家面前再继续表演兄友弟恭。” “你今日为何要来探望我?” “别误会,今日不是探望,我是来欣赏自己的杰作。”赵孝骞盯着他,笑得很恶劣。 赵佶闻言心头一堵,有一种怒到极致却无路宣泄的窒息感。 良久,赵佶突然又笑了,并且很大方地摊开双手,露出自己浑身缠满布带的狼狈样子,笑道:“对你的杰作满意吗?” 赵孝骞却遗憾地摇头:“不太满意,好像还差了点什么……” (本章完) 第348章 仇人相见 第348章 仇人相见 单独相对的厢房里,二人说话的语气都很平静,甚至带着几分戏谑和玩笑的味道。 然而话里的内容,却是杀意森森。 他们,都想要对方死。 赵孝骞对自己的杰作不满意,赵佶很清楚他为何不满意。 最不满意的,大约是赵佶此时还能呼吸。 呼吸也是罪。 当互相敌对的两个人都撕开了伪装后,就连杀意也都不想掩饰了。 奇怪的是,两个人此刻居然还都带着微笑,笑得都很灿烂,如同久别重逢的老友重聚。 上下打量着赵佶的伤势,赵孝骞的眼神里透着探究的味道。 赵佶的伤看起来很重,胸前到后背都缠满了布条,布条上隐隐渗出了斑斑血迹,大腿上也缠着布条,覆盖的范围却不大,似乎是箭伤。 不得不说,除了没能让赵佶断气外,赵佶这一身重伤还是令赵孝骞颇为愉悦的。 至于赵佶没断气的问题,没关系,从今日起,赵孝骞就当他是天选之子,有主角光环加持,千刀万剐都死不了的那种。 把他当成一生之敌来对付,只要对敌人足够重视,相信敌人终究有被自己弄死的那一天。 “不得不夸你一句,命是真的大。”赵孝骞情不自禁地朝他竖起大拇指。 赵佶笑道:“很失望吗?没关系,来日方长。” 赵孝骞哈哈一笑:“没错,来日方长,以后总有机会的。” 赵佶的笑容渐渐僵凝。 彼此都是笑着说出的这句话,而这句话出口后,就代表着彼此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良久,赵佶突然问道:“你难道不问问,当初我为何要几次三番刺杀你?” 赵孝骞淡然道:“有什么好问的,我的存在,我出的风头,挡到你的路了,所以你想除掉我。” 赵佶露出无辜的表情:“我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宗亲,你出再大的风头,怎能挡到我的路?” 赵孝骞眨眼:“你现在是宗亲,将来可不一定。赵佶,这条路你应该已铺垫很久了吧?你的野心太大,你不甘心一辈子只是个宗亲。” 赵佶心头渐沉,脸上却强自笑道:“出身已是宗亲,我能怎么办?” 赵孝骞瞥了他一眼,悠悠地道:“大约,你是想效仿太祖和太宗的佳话吧?咱们大宋,可是有着兄终弟及的优良传统的。” 此言一出,赵佶的脸色愈发苍白,毫无血色,眼神也变得惊恐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赵孝骞。 赵孝骞龇牙一笑,道:“被我说中了?赵佶,你想当皇帝?” 赵佶的声音克制不住地颤抖:“你……怎可胡说!刘贤妃已有身孕,官家已有后,大宋的皇帝怎么也不可能轮得到我!” 赵孝骞讥讽地一笑:“官家有后,对你来说算问题吗?你麾下那股见不得人的势力,难道是助人为乐的慈善组织?宫里想必你也埋下不少眼线了吧?让官家的儿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早薨,对你来说很难吗?” 赵佶终于忍不住浑身剧烈颤抖起来,看着赵孝骞的眼神如同见了鬼一般,充满了恐惧。 赵孝骞叹道:“我唯一感到好奇的是,你才十六岁,是什么样的环境让你锻炼出如此城府和手段,说句实话,我真的很佩服你。” “若是让你按部就班这么走下去,未来某一天,说不准你真能当上皇帝……” 眼睛盯着面色苍白的赵佶,赵孝骞缓缓道:“但是,赵佶,你不该来招惹我的。” “我对皇位并没有野心,我想做的事情,无非是改变这段历史,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我做的事情都是对大宋有利的,将来你就算当上了大宋的皇帝,也能分到红利。” “可你,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因为我也是宗亲?因为我锋芒毕露,太受官家宠信,威胁到你的地位了?赵佶,你有野心,但你的格局太小,注定成不了事。” “真正雄才伟略的皇帝,最喜欢的应该是我这样的臣子,有本事有能力却没有野心,相比之下,官家就比你的格局大多了,他很清楚我的性格,所以他信任我,放心给我权力。” “他知道我能辅佐他实现理想,而且我的存在对社稷有利无弊,赵佶,你差远了,你背后的高人谋士难道只教给你不择手段达到目的的本事,却没教你帝王用人之术?” 赵孝骞一番话令赵佶浑身发抖,不知是恐惧还是气愤。 都是实话,实话却最诛心。 赵佶突然发现,这个世上最了解自己的不是亲人和朋友,而是不共戴天的敌人。 更令赵佶难受的是,他发现赵孝骞这番话居然该死的很有道理,此刻他的心中已隐隐生出悔意。 当初好像确实不该对赵孝骞动手的,他虽然锋芒毕露,但他确实看不出野心。 将来赵佶如果真当上了皇帝,只要拉拢他,令他归心,赵孝骞将是皇帝手中一柄锋利的剑,而不是如今日这般,成为最难对付的敌人。 城府再深,手段再毒,赵佶终究只有十六岁,他还不够成熟。 如果今年的他是二十六岁,一定不会做出如此糊涂的选择。 赵佶沉默许久,终于还是笑了:“可是现在怎么办呢?你,我已经得罪死了,将来你必不可能为我所用,你我经历了这些后,我也不敢与你化敌为友……”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是啊,你我之间,注定要走一个。” “不过我还是想说,赵佶,大宋有了我,结果将会变得不一样了。” “赵佶,有我在,你这辈子不可能当上皇帝,这句话我先放在这里,等你将来狠狠打我的脸。” 赵佶微笑道:“我试试。” 赵孝骞点头:“那就试试。” 赵佶随即突然问道:“有一个问题我很奇怪,你是如何发现我是刺杀你的幕后之人?我自问已抹除了一切痕迹,根本没有给你留下任何线索。” 赵孝骞眨眼,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灵光一闪而已,天下的聪明人可不止你一个,以后你慢慢习惯。” 说着赵孝骞起身,掸了掸衣裳下摆,道:“好了,探望的流程顺利完成,明日官家得报后,一定很欣慰你我兄弟情深。” 赵佶笑道:“听说你马上要赴任真定府了?” 赵孝骞点头:“没错,所以,汴京城里你又没对手了,是不是很寂寞?” “子安兄,弟在此祝你真定府建功立业,威震辽国。” 赵孝骞笑了:“我也祝你早日康复,日后出门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还是那句话,咱们来日方长。” 赵佶心头一沉,这句话威胁的味道很重,显然针对他的刺杀还不算完,以后可能还会有,现在千日防贼的人换成他了。 离开厢房之前,赵孝骞脚步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将那幅廉价的字画拿出来递给他。 “礼多人不怪,送佶弟一幅字,为兄我离开汴京后不妨将它高挂卧房,睹物思人,不谢。” 赵佶盯着赵孝骞的背影离去,眼中的阴鸷之色愈浓。 吃力地抬起手,赵佶缓缓展开这幅字,上面赫然写着“天道酬勤”四个大字,字迹书法丑的一批,令赵佶这位极擅书法丹青的雅士忍不住捂住嘴,一脸恶心得快吐出来的样子。 赵佶愣了许久,怎么也想不通赵孝骞送他这四个字有何深意。 半晌之后,赵佶喃喃道:“莫非是在嘲讽我,几次对他的刺杀都没用,让我再接再厉,刺杀更勤快一些?” “混账,安敢折辱于我!” 赵佶怒极,下意识就想撕掉这幅丑字。 然而他的动作突然怔住,不知想起什么,却洒脱地大笑起来。 “不共戴天,却肝胆相照,人生不亦快哉!” “来人,把这幅字挂在本王的卧房!” (本章完) 第349章 快了快结 第349章 快了快结 出了遂宁郡王府,赵孝骞长长呼出一口气。 好了,从今以后,跟赵佶算是双方明牌了。 对他来说,这算是一种进展,往好的方向进展。 至少他知道敌人是谁,敌人有着怎样的分量,以敌人的性格,他的下一步可能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最怕的是根本不知道敌人的来路,他的姓名,身份,容貌等等,一切都一无所知,想要追查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还要随时提防从暗处射来的冷箭。 那样的敌人才是最难对付的,现在赵孝骞与赵佶明牌敌对,对赵孝骞来说是好事。 回到王府,赵孝骞刚进门,便有下人禀报,皇城司魏节来了,在王府前庭偏院等候。 赵孝骞来到偏院,魏节急忙迎上前。 “子安,昨晚赵佶遇刺……”魏节盯着他的眼睛,欲言又止。 赵孝骞打了个呵欠,道:“我干的。” 魏节大吃一惊:“承……承认得这么痛快吗?” “不然呢?让刘单过来审审我?”赵孝骞瞥了他一眼。 魏节露出震惊之色:“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吧,此事震惊了整个汴京,官家刚才向皇城司下旨,严令皇城司查缉凶手,绳之以法……” 赵孝骞正色道:“那你可要好好查,一定要查出个结果,别给皇城司丢脸,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竟有人猖狂至斯,皇城司若查不出凶手,颜面何在?如何对官家交代?” 魏节惊愕地看着他,兄逮,这话到头儿了。 “子安你若这么说的话,我只能把你拿进冰井务,让刘单审你了。”魏节慢吞吞地道。 赵孝骞震惊地瞪圆了眼:“你疯了?这事儿与我何干?” 魏节也睁大了眼:“你刚才亲口承认……” “我承认啥了?刚才的话是对我兄弟说的,现在咱们的关系是上下级,你一个下级官员敢以下犯上,而且还要污蔑我?没王法了吗?” 魏节魁梧的身躯微微一晃,一如他此刻摇摇欲坠的三观。 使劲薅了薅自己的头发,魏节蹲下身,痛苦地按揉太阳穴。 好分裂,让我捋捋…… 赵孝骞也蹲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帮他捋捋…… “老魏,平日没事多吃猪脑,以形补形,信我,没坏处的。” “我回头试试。”魏节叹息道。 “猪脑下火锅最好吃,等会儿我给你写个美食秘方,煮熟了咬一口,吃豆腐似的入口即化。” 魏节使劲甩了甩头。 我这儿说刺杀案呢,咋聊到美食了? “现在补已来不及了,我人笨,子安你还是直说吧,官家已给皇城司下旨,咱们该怎么办?” 赵孝骞悠悠地道:“从各个地方官府的大牢里悄悄提几个死囚出来顶罪,许给他们家人妻小钱财,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儿,别告诉我皇城司从未干过,流程你比我熟。” 魏节愕然道:“这能行吗?就算官家信了,赵佶能信?他会如此轻易地揭过去?” 赵孝骞朝他神秘一笑:“相信我,赵佶一定信的,他比我更迫不及待了结此事,怕的就是朝廷继续深挖下去。” 魏节定定地看着他:“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有。” “我洗耳恭听。” “赵佶是个坏人!”赵孝骞掷地有声。 “这事儿我知道。”魏节叹道。 “他的坏,超出你的想象。” ………… 魏节匆匆告辞离去,赵煦的旨意必须遵行,真凶在眼前他又不能拿,只好按照赵孝骞说法,亲自到各个地方官府找替死鬼去了。 关于赵佶的事,赵孝骞不打算跟魏节说得太细。 一则是手里没证据,信口胡扯搞得好像村口的老泼妇们说闲话似的。 二则是,魏节终究是皇城司的官员,皇城司直属皇帝,对皇帝是非常忠心的,赵孝骞担心自己说得太细后,魏节意识到赵佶已威胁到皇权了,于是会忍不住亲自去查赵佶,从而惹祸上身。 不得不承认,以赵佶的本事,耍弄魏节就跟逗狗似的,随随便便就能让魏节的整个户口本合理合法地注销了。 赵孝骞瞒着魏节,是不想害他。 如此难缠的敌人,还是留给自己对付吧。 回到自己的院子,赵孝骞进了卧房,狄莹和姜妙仙盘腿坐在床榻上正在绣香囊。 赵孝骞看到二女手上的香囊,神情忽然一阵恍惚。 他想到了袅袅曾经给自己绣的那只香囊,不得不说,尽管当时他对这个女人有些戒意,可袅袅送他香囊的那一刹,赵孝骞确实有那么一瞬间动心了。 一个有权有势,不缺女人的男人,在感情方面,他的阈值其实已经很高了,世上很难有女人让他陷入不理智的感情冲动里。 袅袅送他香囊的那一刻,赵孝骞却有一种当年的白月光回来的错觉。 此后的爱恨纠缠,赵孝骞的记忆都已模糊,可他永远记得那动心的短短一瞬。 见赵孝骞进门,二女放下手中的香囊起身迎上前。 “官人这几日忙什么呢?昨日深夜都见不到你人……”狄莹温柔地掸着他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一边却凑近他的胸膛,悄悄的皱起琼鼻闻了闻,似乎在探查他身上有没有别的女人的味道。 赵孝骞笑了,这撩人心弦的小心机…… “吾梦中好杀人,昨晚犯病,出去杀了几个。”赵孝骞语气粗狂得像个杀人如麻的侠客。 狄莹噗嗤一笑:“官人又胡说八道,妾身岂不是整天与杀人凶犯同床共枕?” 赵孝骞坏坏一笑:“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狄莹不满地瞪着他:“妾身怎么了?” “你比我杀得多,别忘了你月事来时,你的樱桃小嘴凶残地杀害了我亿万子孙……” 狄莹一脸呆萌,完全没听懂他的话。 旁边的姜妙仙终究比她懂事多了,闻言噗嗤一笑,垂头掩住小嘴,肩膀耸个不停。 赵孝骞瞥了她一眼:“你笑啥?你有什么资格笑?你难道没杀过吗?” “哎呀,官人你!”姜妙仙大羞,红着小脸便要羞奔而去,却被赵孝骞拽住。 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赵孝骞将二女拽回床榻上,让她们一左一右在自己身侧躺下。 “折腾了一晚,累死我了,陪我睡个觉……” 狄莹和姜妙仙羞得不行,二女飞快对视一眼,狄莹开始挣扎:“不行,官人,大白天的,怎能……” 赵孝骞强行将她摁下去,道:“睡素的,睡素的,我保证啥也不干。” 姜妙仙本来也要挣扎的,毕竟狄莹是正妻,大户人家床笫之事也是要讲规矩的,正妻若不乐意,妾室不敢有异议。 但听赵孝骞说睡素的,姜妙仙便不再挣扎,只是探询地望向狄莹。 狄莹红着脸,咬牙道:“妹妹莫信他,上次他说好只蹭一蹭,结果……反正,官人已毫无诚信可言。” (本章完) 第350章 经略安抚 第350章 经略安抚 关于男女方面的话题,狄莹还是太天真,就算她是赵孝骞的正妻,也不耽误她是个一张白纸般的正妻。 看看姜妙仙笑得脸红心跳的,显然她懂事多了。 “官家很快要下旨,官人我马上要赴任真定府了,过几日你们便搬到我母亲那里住,代我膝前尽孝。”赵孝骞躺在床上,阖眼疲倦地道。 狄莹早已知道赵孝骞即将离京的消息,不舍地应了,也不再抗拒二女同榻的荒唐,趴在赵孝骞的胸膛上,静静地听着他强劲稳定的心跳。 另一侧的姜妙仙也靠了过来,用力抱住他的胳膊,二女都想挽留,但也知道不可能留得住他,索性也就不开口了。 “官人赴任真定要多久?”狄莹问道。 “那可不清楚,看时局的发展吧,目前宋辽两国边境不太平,真定府诸多凶险,所以没法带你们同行。” 狄莹搂住了他的脖子,道:“那么官人快点让边境太平下来,然后派人来接我们,哪有夫妻长期分居两地的,官人独自在真定,吃穿起居都没个人侍候……” 赵孝骞柔声道:“夫人勿虑,我到了真定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几个美女来侍候我,保证让自己吃得好,穿得暖,不让千里之外的夫人们为我担心。” 狄莹一怔,然后整个人都气麻了。 原本亲密地搂着他的脖子,瞬间改为掐住他脖子。 “混蛋!这种事儿你现在一点都不避讳我了是吗,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出来,我若不点头,你找来的美女休想进咱家的门!”狄莹恶狠狠地道。 赵孝骞见把她惹毛了,急忙搂着她安慰道:“好了好了,不进门,咱不让她们进门,我偷偷在外面养着就好……” “你!赵孝骞,我……我跟你拼了!”狄莹翻身上马,双手狠狠掐着他的脖子。 姜妙仙大乐,也凑过来添乱,帮狄莹按住赵孝骞胡乱扑腾的双腿。 三人扭打成一团,画面很凶残。 最后不知为何,明明是睡素觉,三人扭打之后,莫名其妙睡成了荤的…… ………… 汴京皇城司在魏节的命令下,开始行动起来,查缉刺杀遂宁郡王的凶手。 京城一片鸡飞狗跳,皇城司从赵佶的人际关系着手,将赵佶近年来的交际圈子全部筛了几遍。 曾经与赵佶关系密切的宗亲,好友,郡王府属官,甚至与赵佶有过交集的教坊司和青楼歌舞伎等等,都按惯例登门查问。 刺杀案闹得很大,皇城司查缉凶手的动静更大,几日后,凶手还没查到,但汴京许多官员已对皇城司的举动产生了不满,纷纷上疏参劾皇城司胡作非为,牵连过甚。 令魏节没想到的是,赵佶居然也亲自上疏,请求官家莫因一己之事而波及朝堂民间,令臣民人心动荡。 赵佶的奏疏言辞恳切,字字句句皆是为国为民,一副自己吃了大亏,为了顾全大局不得不忍辱憋屈的模样。 魏节这时才相信了赵孝骞的话,赵佶果然也不想把事情搞大,他比赵孝骞更急着了结此案。 魏节在皇城司办差多年,经验丰富,阴暗面也见得多了。 现在魏节知道,赵孝骞和赵佶之间一定有事,而且这种事很严重,以至于两个互相敌对的人都不得不默契地希望迅速结案,让此事尘埃落定。 赵孝骞希望结案的原因很简单,刺杀赵佶就是他干的,他当然不希望深挖。 赵佶呢?他一个受害人为何如此急着结案? 魏节有很多疑问,心中隐隐触及到某些禁忌的猜测,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猜测只能是猜测,魏节也不敢往深处想。 幸好在皇城司装模作样查缉刺杀案凶手的同时,魏节也秘密见过了张小乙。 针对赵佶的调查,魏节绕过了皇城司,通过张小乙这条单独的线,秘密地布下了网。 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关于赵孝骞和赵佶之间的恩怨,魏节很想找到真相。 装糊涂和真糊涂,是两回事。 ………… 天气渐凉,已入初秋。 一大早,楚王府的侧门刚打开,下人们正要清扫门前的落叶,便见宫里来了人,双手高高地捧着一道圣旨。 下人急忙入内通传,很快赵孝骞一脸惺忪睡意地出现在王府前庭接旨。 圣旨来得不算突然,赵煦早与他谈过。 旨敕安乐郡公,签书枢密院事赵孝骞,实任知真定府,同时任赵孝骞为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真定府辖下边将边军,一应州府县军民,皆受经略安抚使节制。 “知府”是文官,管的是一府地方的政务,但赵煦同时还封了“经略安抚使”,这个官职的含金量可就比知府高多了。 简单的说,经略安抚使是有兵权的,尤其是边境地区的经略安抚使,更有一言启战的权力。 比如当初的宋夏之战,章楶不仅任庆州知府,而且他还是环庆路经略安抚使,别人对他的称谓通常都是“章帅”,这便是典型的手握调兵帅印的边疆军事统帅。 如今的赵孝骞,官职已和章楶一样,都是知府兼经略安抚使,权力当然也是一样的。 宋辽边境不太平,赵煦的这道圣旨意思很明白,赵孝骞到任后,若遇辽人袭边,可自行决定是否调动兵马,抗击辽国犯边。 至此,宋辽数十年前签定的澶渊之盟,已然摇摇欲坠,随着赵孝骞的官职任命,两国间维持了数十年的和平也将翻页,进入下一个阶段。 接完了圣旨,赵孝骞客气地送走了宣旨的宫人,送出门前,顺手给宫人塞了一块银子,宫人眉开眼笑,千恩万谢地告辞。 回到前庭,赵颢迎了上来,叹道:“终究还是要离京了?” 赵孝骞笑道:“本来就说定了的事,改不了的。” 赵颢嗯了一声,道:“别的事为父帮不到你,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治理地方你决定,但边城太乱,为父必须护你周全,启程之前,我会安排人手贴身保护。” “父王,孩儿身边有陈守和一众兄弟在。” “不够,此事不容商量,听我的。” (本章完) 第351章 授官聆训 第351章 授官聆训 赵颢其实并不希望赵孝骞去边城赴任,对他来说,赵孝骞是他此生唯一的希望。 楚王一脉,只剩了这一根独苗,让这根独苗去烽火连天的宋辽边境,赵颢如何舍得? 可赵颢无法抗旨,更无法左右赵孝骞的人生,当孩子不需要父母的搀扶,能够独立行走后,他为自己的人生做出的任何决定,父母都无法再干预。 于是赵颢只能在赵孝骞的人身安全上面下功夫。 天可塌,地可陷,儿子的性命必须要保全,这是赵颢的底线。 对于赵颢的坚持,赵孝骞也不反对,总归是身边多几个保护他的高手,他难道会跟自己的安全过不去? 答应了赵颢随他安排后,赵孝骞穿戴好官服,吩咐陈守备马车。 接了圣旨后,是必须要进宫聆训的,赴任之后的工作如何开展,下一步如何动作,政务与军事方面如何布置,一切都要听赵煦的安排。 所谓“天高皇帝远”的说法,在大宋是不成立的。 终宋一朝,中央对集权极为重视,任何地方官员不听中央朝廷宣调,下场都会很惨。 想在大宋的偏远地方当土皇帝,那得头非常铁,或者手里有大量只忠于自己,而不知有朝廷的将士,令京城朝堂君臣不得不忌惮。 圣旨封官已定,赵孝骞穿戴好官服,出门上了马车。 入了宫门,步行来到福宁殿外,郑春和站在殿外廊下,笑容挤出满脸褶子,见面便主动行礼。 “郡公稍候,官家刚起,内侍正侍候洗漱,不久便可召见郡公。” 赵孝骞点点头,四下环视一圈后,从怀里掏出一份房地契,悄悄塞入郑春和的手中。 郑春和一愣,赵孝骞却笑道:“不知郑内侍的喜好,我只好自己做主了,我父王曾在汴京置办过一些产业家宅,多是不用的,我便选了宣秋门外城的一套三进宅子,送给郑内侍,望莫嫌弃。” 郑春和震惊了,两眼止不住地冒出惊喜的光芒,忙不迭地道:“这,这这……如何使得!” 说着作势便要将房地契往外推,被赵孝骞按住手,缓缓推了回去。 “都是自家人,郑内侍与我客气什么,楚王府不差这点产业,多一份少一份无所谓,郑内侍已是知天命之年,将来年老致仕,终归要有个去处,你若不弃,这套宅子可作为你将来颐养天年之所。” 郑春和感激得眼眶通红,宦官是古代的特殊群体,这种人老了之后是没脸回故乡的,因为宗族祠堂不收。 赵孝骞今日送出这套宅子,显然已狠狠送到了郑春和的心趴上,无异于给了他一个安养余生的家,这种冲击力,可比送金送银大多了。 顺势勉强地将房地契收入怀中,郑春和感激地道:“郡公高义,啥也不说了,日后郡公但有吩咐,只要不是对官家不利,奴婢愿为郡公赴汤蹈火。” 赵孝骞笑道:“言重了,哈哈,我没别的意思,不过想与郑内侍交个朋友,结一份善缘而已。” “宅子多年不用,日前我已吩咐工匠开始动工重新修缮,家具摆设什么的,该换的都换了,一应下人奴仆,也都雇请了,郑内侍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你我之间不必见外。” 郑春和感动地应了,抬袖抹了抹眼角的泪儿。 赵孝骞笑道:“回头我让王府管事找你,给你带路认认门。宅子离宣秋门不远,宣秋门也叫‘郑门’,郑内侍住在郑门,正是相得益彰。” “我即将离京赴任真定府,便在此提前恭贺郑内侍乔迁之喜了。” 郑春和眉开眼笑,连声道谢,神情和语气却比以往更恭敬了,眼神往上抬时,赵孝骞甚至能感觉得到,那是一种看主子的眼神,分外忠诚。 脑海里念头闪过,赵孝骞知道,郑春和归心了。 想到那个一心走太后路线的赵佶,今日起,赵孝骞算是在宫闱中落下了一颗暗子,未来某一天,这颗暗子或许会起到不小的作用。 一名小宦官从福宁殿内走出,恭敬地告诉郑春和,官家已洗漱完毕,召赵孝骞觐见。 赵孝骞与郑春和无声地对视一眼,郑春和笑吟吟地侧身,请赵孝骞入殿。 走进福宁殿,赵孝骞第一眼便看到了赵煦。 赵煦的气色不大好,脸色透着苍白,显然又熬了夜。 谁说当皇帝那么舒服的,若是昏君则罢了,爱怎么荒唐都行,不怕被史书唾弃就好,但若想做个明君,偌大的帝国,繁重的国事落在他肩上,每日的工作量不知比普通人大多少倍。 见面行礼,赵煦也不把他当外人,手里捧着一碗米粥,一边吸溜一边扬了扬下巴,示意赵孝骞自己找地方坐下。 “官家,臣刚才接了旨,不日即将启程,此时进宫是想聆官家圣训。”赵孝骞谦逊地道。 赵煦嗯了一声,道:“此去真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吗?” “知道,除了抗击辽骑犯边之外,也要打探观察燕云十六州,先积累情报,然后寻找收复燕云的机会。” 赵煦满意地点头:“没错,若只是抗击辽骑,朕杀鸡不必用牛刀,真正的意图是燕云,若子安能收复,不仅你功可盖世,朕也能告祭列祖列宗,在太庙的祖宗画像前朕也能昂首挺胸了。” 赵孝骞苦笑道:“官家,收复燕云可不是容易的事,臣若三五年没办成,官家莫怪臣。” 赵煦随意地摆了摆手,道:“朕知道。大宋立国已百年,那么多有本事的圣君贤臣都没办成的事,朕当然不指望你三五年内办成。” “你要做的是预先铺垫,积累,无论是情报还是军力,或者是军械战马等方面,都积累起来,等待良机。这个良机若三五年等不到,那就等十年,二十年,总之,朕的有生之年,希望能看到燕云入我彀中。” “臣明白了,臣定不负官家所望,尽力把事办好。” 赵煦高兴地笑了:“这就对了,咱们君臣齐心合力,就不信有办不成的事!” “真定府那边需要什么,一应人与物,朕都无条件供给,一切都以收复燕云为重,朕为此不惜倾举国之力,子安可明白朕的决心?” 赵孝骞微微动容。 他知道赵煦决心收复燕云,但没想到他的决心如此坚定。 一件看起来比登天还难的事,赵煦却执意要做,而且是不计付出,不惜代价的去做。 说他好大喜功也好,说他知耻后勇也好,总之,燕云十六州在他眼里势在必得。 换个角度来看,说他“雄才伟略”也不算过分。 赵孝骞突然意识到,自己赴任真定后,关于收复燕云方面,若三五年拿不出成绩,恐怕不好交差。 压力有点大了啊! (本章完) 第352章 要啥给啥 第352章 要啥给啥 今日赵孝骞进宫,不仅是聆训那么简单。 事实上这是君臣的一次磋商。 新官上任,而且身负如此重要的使命,赵孝骞不可能带着一批贴身护卫就上路了。 地方执政领军,需要的人和物实在太多了,将来写在奏疏上,不知要通过多少关卡,仅是政事堂就不知要否了他多少奏疏,很多东西根本递不到赵煦的面前。 所以趁着今日的良机,赵孝骞不如当面开口要。 现在不是讲客气的时候,必须果断伸手吃拿卡要。 “官家既然如此说,请恕臣放肆,说实话,臣赴任真定,确实想向官家讨要一些东西。”赵孝骞缓缓道。 赵煦哈哈一笑:“朕就知道,你是不会跟朕客气的,朕也做好被你讹诈的准备了,你尽管开口吧。” 赵孝骞定了定神,沉吟半晌,道:“首先,臣要权。” “你是真定知府,又是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可节制真定府辖下州县一应官员武将和军民,政权兵权都给了你,你还要什么权?”赵煦不解地道。 “臣想讨要能够决定河北路对辽国启战的权力,一旦遇到辽骑犯边,事出紧急,臣无暇向官家请旨出兵,就算八百里快马飞报,一来一回也延误了军机大事,诸事休矣。” 赵煦想了想,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他把赵孝骞送去真定府赴任,其中的使命之一就是抗击辽国,若是在两国交战的当口,赵孝骞还要先向汴京请旨才敢出兵,确实延误了大事。 “好,朕准了。”赵煦痛快地道:“子安到任后,若遇辽骑犯边启衅,尔可自行决定出兵,战后再奏报朝廷。” 赵孝骞沉默片刻,低声道:“臣有点顾虑,官家授予臣的兵权过大,朝中必有非议,那时就怕官家……” 赵煦摆了摆手,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当初你造出燧发枪,果断将秘方献给朕,你若有二心,就不会这么做,如果你是敌人,仅凭燧发枪拉起人马,说实话,大宋无一合之敌。” “你对朕信任,朕也不会对你猜疑,早在很久以前,你的举动便已证明了你的忠心。” 赵孝骞感动地道:“臣谢官家信任。” 人一感动,难免有些冲动,赵孝骞头脑一热,脱口道:“官家信任臣,臣也不能不表示点什么,这样吧,臣给官家炫一个,臣的父王留在汴京,若官家发现臣有半点不忠,请拿父王的项上人头祭旗……” 赵煦呆住了,这么大方的么?就这样把亲爹的人头寄存了? 有那么一瞬,赵煦真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楚王叔亲生了,回头得找当年的太医和稳婆确定一下,是不是亲眼看见赵孝骞从楚王妃的肚子里生出来的。 “呃,子安言重了,此举大可不必!”赵煦擦了把额头的汗,道:“你父王也是朕的皇叔,朕可背不起弑亲的罪名……” 赵孝骞想了想,点头道:“好像确实有点不孝了,算了,就当臣没说过。” 赵煦嘴角微微一扯,岂止是“有点”,就冲刚才这番话,你该吊死在太庙前谢罪。 “说下一件事吧。”赵煦叹道。 “臣还要人。”赵孝骞不客气地道。 “什么人?” “臣要汴京龙卫营三万将士,包括都指挥使种建中,以及宗泽,还有西北的折可适。” 赵煦颇为意外地道:“龙卫营和种建中都好说,但西北折可适……” “宋夏之战后,西夏已臣服我大宋,臣估计十年内西北必无战事,折可适是折家名将,其人骁勇,可为臣的帐下听用。” 赵煦想了想,道:“好,都给你,子安此去真定府,接手之事甚多,朕也不愿你的精力都耗费在与麾下官员武将的明争暗斗上,不如换上你信任的人才,让你事半功倍。” “臣谢官家慷慨。” “还有吗?” “有。”赵孝骞知道现在不能客气,一旦离开汴京,再想要人要物可就麻烦许多了,奏疏光是通过政事堂,章惇说不定就要恶心死他。 “你说。”赵煦轻松地一笑,要权,要人,其实对他来说并不难,一道圣旨的事。 “有权有人之后,臣还要物。” “子安所要何物?” “首先是钱粮,其次是燧发枪以及火药铁丸等,最后是甲胄和战马。” 赵煦咂了咂嘴,突然觉得有点牙疼。 “火器监日夜不停打造燧发枪,如今正好已完全装备龙卫营三万将士,朕闻种建中奏,龙卫营将士已操练有度,可上战场击敌了,三万将士人手一支燧发枪,够不够?” 赵孝骞犹豫了一下,道:“够,但也不够,若经历战事,燧发枪必损耗,火药和铁丸的损耗更多,臣希望朝廷定时补充,火器监每月所出,拨出一部分发付真定府,剩余的部分再装备上三军。” “朕准了。” “至于甲胄和战马……”赵煦叹了口气,道:“大宋失了燕云,没有养马之地,战马委实不多,汴京禁军中的战马,朕可予你一万匹,你莫嫌少,能给的就这么多了。” “一万匹战马够了,臣到任真定后,自己想办法弄些战马。” 赵煦接着迟疑地道:“钱粮方面有点棘手,如今刚入秋,地方上的秋税还差些时日才可押解汴京,一时无法补充真定,不过朕可允你就地征粮,河北西路诸州府县的粮食,可截留一部分发付河北军。” 赵孝骞此刻心情复杂。 他提什么要求赵煦都答应,由此可见赵煦收复燕云的决心,真的是不惜代价了。 别看他现在答应得爽快,事实上他答应的这些事,回头在朝会上,赵煦还要跟朝臣们各种争论,各种扯皮。 顶着这么大的压力赵煦都答应下来,那么现在,压力给到赵孝骞了。 若是不能在真定干出点成绩来,不仅赵煦心里会不舒服,同时也堵不住满朝文武的嘴。 我特么给了你这么多,要啥给啥,结果你就干出来个这?赐鸩酒自尽吧混蛋。 想到这里,赵孝骞不禁头皮发麻。 不管了,到任真定府后,第一件事就是跟辽人开战,先打掉辽军一部分立威,不然不好交差。 赵煦端坐椅子上,道:“子安还要什么,能想到的快开口,错过今日,朕可没那么大方了。” 赵孝骞陷入沉思。 钱粮给了,火器弹药给了,人才给了,权力给了…… 好像该要的都要了。 可现在赵煦就坐在面前,而且表现得那么大方,确实如他所说,错过今日再想要点什么,恐怕没那么大方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赵孝骞想了很久,终于一咬牙,道:“既然官家如此大方,臣就得罪了……官家方便的话,不如赐臣几个绝色美人?臣出门在外,吃穿起居总要有人照顾,说真的,臣吃不了一点苦……” 赵煦惊愕地抬头看着他,眼神无比震惊。 你特么是怎么好意思腆着脸张这个嘴的? 大哥,朕是让你出门踏青游历去的么?去跟辽人玩命斗心眼啊! 你居然还意思要绝色美人…… 见赵煦目光不对劲,赵孝骞悬着的心立马死了。 他知道,赵煦但凡脑子正常的话……应该不会给。 “玩笑,哈哈,臣刚才只是玩笑,缓解一下严肃的气氛。”赵孝骞干笑。 赵煦幽幽地道:“气氛倒是不严肃了,但变得尴尬了,子安你察觉到了吗?” “就当臣没说。” (本章完) 第353章 后宫八卦 第353章 后宫八卦 赵孝骞真的吃不了一点苦,需要绝色美人一路侍候,这是实话。 赵煦许诺要啥给啥,这也是句实话。 所以两句实话加在一起,咋就让气氛变尴尬了呢? 这个问题都快上升到哲学高度了。 “此事休提,有本事自己去找,朕的后宫若有没被碰过的绝色美人,还轮得到你?朕难道是吃素的?”赵煦不满地道。 “是是,臣冒昧了。” 赵煦叹了口气,道:“后宫最近闹得有点凶,朕正愁得很,听不得绝色美人这个字眼儿,绝色美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赵孝骞一愣,哎?有八卦? 不自觉地翘起二郎腿,赵孝骞手头就缺一把炒瓜子了。 “官家,展开说说?” 赵煦瞥了一眼没坐相的赵孝骞,懒得跟他计较,只是叹息道:“刘贤妃有身孕后,后宫的平静就被打破了……” 顿了顿,想到赵孝骞是自家兄弟,赵煦还是继续道:“刘氏最近言行开始跋扈了,仗着有身孕,行事颇有几分猖狂,不仅在朕面前使刁蛮性子,就连皇后也不放在眼里,常常与她顶撞……” “朕偏还说不得她,一说就捂着肚子,这里疼那里不舒服,朕偏偏还无可奈何,毕竟她肚里可是朕的骨肉,若是男胎,便是朕的长子,大抵将来是要封太子了……” 赵煦一脸无奈,提起自家的糟心事,气色都灰败了许多,像极了被生活折腾得筋疲力尽的中年落魄男人,现在就差一口解愁的烟了。 谁敢相信这货居然是对天下生杀予夺的当今天子? 赵孝骞眼睛眨了眨,好劲爆的第一手八卦,这刘贤妃看来是个作精啊。 赵煦又叹道:“不仅如此,刘贤妃还缠着朕,要朕封她的父亲和兄弟,此事被政事堂驳回,她又寻着朕闹,要死要活的……” 赵孝骞忍不住道:“抽她啊,官家,必须抽她啊,这你能忍?” 赵煦咬牙道:“能忍!如果她肚里是男胎,朕必须忍下去,社稷需要朕生一个皇子,否则朝堂人心不稳。” “若将来她生的是位公主呢?”赵孝骞道。 赵煦冷笑:“那她可就遭老罪喽!” 赵孝骞:“…………” 其实赵孝骞还想说,夜里努力一点,做到雨露均沾,让后宫多几个妃子怀上身孕,刘贤妃就不敢作了,麻烦不就解决了。 最好让皇后怀上身孕,那可就是嫡长子,刘贤妃跳起来都打不到孟皇后的膝盖,地位根本没法比。 话到嘴边,赵孝骞还是咽了下去。 后宫的八卦他也经常听,据说赵煦与孟皇后的夫妻关系很僵冷。 夫妻性格不合自然是搬不上台面的,事实上孟皇后的性格温良贤德,朝野称颂,无可挑剔。 主要的原因是,赵煦与孟皇后的婚事是太皇太后做主的,而赵煦对太皇太后深恨之,恨屋及乌之下,就连孟皇后也恨上了。 太皇太后在世时,赵煦还能在外人面前表演一下夫妻情深,太皇太后薨逝后,赵煦连演都不想演了,夫妻同住后宫,平日却连见面都懒得见。 这种关系下,让赵煦把皇后的肚子搞大,赵煦怕是宁愿男上加男,也不愿碰皇后一根汗毛。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帝王家更难念,别人家如果是一本《净心咒》的话,帝王家简直就是一本《往生超度咒》,细品吧。 赵孝骞看着愁容满面的赵煦,心底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幸福感。 跟赵煦比起来,赵孝骞的后院简直不要太和谐,仨婆娘姐姐妹妹的关系特别好,除了姿势上略为保守之外,基本没别的烦心事了。 ………… 该说的事说完,赵孝骞告辞出宫。 今日收获巨大,赴任真定府越来越有底气了,赵煦给的权力令赵孝骞都感到有些超标了,想必今日之后,朝堂上赵煦跟章惇他们扯皮会很激烈。 宗亲子弟不掌权的禁则,赵煦破坏得很彻底,朝中一定有人看不过眼,兵权这东西,太容易滋长私人的野心了。 当然,这就不是赵孝骞该操心的事了,如果赵煦没争过朝臣,大不了赵孝骞人在半路就掉头,不给权力,处处掣肘,老子不干了还不行吗? 圣旨已下,出京的日子已确定,就定在三日后。 这次龙卫营三万禁军将士随同出征,如此大规模的长途行军,出征前是必须要做许多准备的,粮草军械,后勤民夫什么的,都需要朝廷统筹调度,数万人马不可能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出了福宁殿,赵孝骞刚走到大庆殿附近,却见一道熟悉的肥胖身影在大庆殿的廊柱下一闪而过。 身影遮遮掩掩,走路的姿势仿佛见不得人似的,腰身半佝偻着,一边走一边左右张望,一副鬼鬼祟祟偷了东西的模样。 赵孝骞眨了眨眼,快步上前,猛地大喊:“父王!” 前面的赵颢吓得整个人蹦得老高,像一颗被开了大脚的足球。 胖子的弹力真的惊人,赵孝骞现在信了。 给他一个外力,他能飞出天际,进入平流层…… “什……什么人?”赵颢脸色苍白,仓惶回头。 见身后竟是赵孝骞,赵颢神色终于松缓下来,一脸惊魂未定。 “你……调皮!”赵颢不舍得骂儿子。 “父王鬼鬼祟祟的,偷宫里的东西了?咱家书房密室里的宝贝难道都是这种来路?”赵孝骞凑过来神秘地问道。 赵颢恢复了淡定:“什么密室,咱家哪来的密室?不要胡说八道,被人听到难保不惹祸上身。” “父王为何进宫?” 赵颢左右环视一圈,道:“为父当然是来拜访皇嫂……” 赵孝骞愕然掰起了手指头,开始思索赵家的人物关系。 赵颢的嫂子,就是赵颢兄长的老婆,赵颢的兄长是神宗先帝,那么所谓的皇嫂就是神宗他老婆,神宗他娘是已薨逝的太皇太后,老婆自然就是…… “向太后?”赵孝骞终于得出了答案。 赵颢嫌弃地打量了他一眼:“挺聪慧一人,这么简单的关系需要想那么久吗?” “父王为何突然拜访太后?” “这话多冒昧,都是一家人,平日亲戚走动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不正常,至少这一年多来,孩儿都没见过父王拜访太后,今日难道您吃错……嗯,亲情爆发了?” 赵颢沉吟了片刻,低声道:“赵佶那小子巴结太后,平日没事就给太后送礼,各种讨好逢迎……” “虽然不知他想干什么,但以他的城府心计,此举必有深意,为父就是要掺和一脚,他干什么,我也跟着干,把局面搅乱。” “所以,从今日起,我也没事多献殷勤,对太后各种讨好送礼,论关系,赵熙非太后亲生,但我可是太后的亲小叔,我难道不必那小子更近?” 赵孝骞恍然,忍不住对赵颢产生钦佩之意。 人虽胖了点,但脑子确实够用,走太后路线又不是赵佶的专利,赵佶能干,赵颢自然也能干。 “父王拜访太后,本就是一件光明正大的事,孩儿为何见你鬼鬼祟祟的,这是为何?” 赵颢老脸一热,道:“不知为何,小叔单独拜访嫂子这事儿,听起来就有点刺激和神秘,为父脸皮薄,心里虚,情绪上更是兴奋,这般作态实在是情难自禁……” (本章完) 第354章 贴身高手 第354章 贴身高手 以赵孝骞对活爹的了解,他的口味很多元化。 少女能接受,妇人也能吃,寡妇更刺激,嫂子最兴奋,总之,主打一个不忌口。 更别说那位可是守寡多年的嫂子,身份还是尊贵的太后,莫说赵颢,就连赵孝骞想想也觉得刺激。 此刻的赵颢满面红光,眼神兴奋,赵孝骞却被吓到了。 “父王,冷静!你……别乱来啊!那是太后!” 赵颢立马冷静下来,眼神也恢复了以往的清澈。 “傻孩子,说甚呢,为父当然不会乱来,那是皇嫂,为父对她只有敬重,绝无其他。”赵颢正色道。 赵孝骞却很不给面子地道:“我不信。” 赵颢:“…………” “父王,天下女子随便你祸害,但太后不行,孩儿在外为官领兵,可不想突然某日天兵天降,二话不说抓着孩儿就把我脑袋给剁了。我会死不瞑目的。” 赵颢脸色有点难看:“没,没那么严重……” “男人,你在玩火……” 赵孝骞叹气,有些念头是绝对的禁忌,很容易注销户口本的。 “父王,孩儿觉得您应该戒色,了断尘根,不然会给咱家惹大祸的。”赵孝骞认真地道。 赵颢茫然道:“你的意思是,让本王出家?” “‘了断尘根’,是字面意思……” 赵颢愈发迷茫:“字面……啥意思?” “父王,出家是没用的,以父王的骚……嗯,秉性,怕是连佛祖都管不住你,父王不如进宫吧,孩儿搭上面子,在官家面前为您求个内侍都知的肥差……”赵孝骞的眼神充满了期待的征询。 赵颢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肥肉陡然一颤。 “你,你你……逆子!我不干!”赵颢终于被狠狠气到了。 赵孝骞急忙道:“父王息怒,孩儿只是提一个不成熟的建议,完全没有强迫的意思……” “你敢强迫本王试试!”赵颢更生气了。 赵孝骞不死心地继续劝说:“儿子都有了,楚王一脉的香火没断,为了大局,父王割一割有何不可?留着似乎也没什么用,反而惹祸……” “有用!太有用了!”赵颢都快气哭了:“儿啊,别打你父王的主意,你去祸害外人可好?” 见赵颢态度坚决,赵孝骞失望地叹了口气。 今日怕是不容易说服他了。 于是赵孝骞只好指了指赵颢的裤裆:“孩儿离京后,父王最好管住它,您也不想死一户口本吧?” 赵颢终于彻底清醒了,急忙道:“管住,一定管住,若然惹出祸来,不须你动手,本王自己手起刀落!” 赵孝骞笑了,亲热地挽起赵颢的胳膊:“走,父子双双把家还。” 二人并肩出宫,父慈子孝的画面令人感动落泪。 ………… 父子俩回到王府,刚走进前庭,却见庭院内整整齐齐站着一群陌生人。 这群人皆是短衫打扮,在这有些冷意的初冬,有几人居然还露出黝黑虬结的粗胳膊,肌肉结实有力的样子,像每天狂炫两斤蛋白粉的健身教练。 父子二人走进庭院,这群人便动作统一地抱拳行礼,异口同声道:“拜见殿下,拜见世子。” 赵孝骞愕然望向赵颢。 赵颢却哈哈一笑,道:“儿啊,这是为父给你雇请的高手,他们将会一路贴身保护你,你离京多久,他们便保护你多久,你来看看。” 赵孝骞顿时露出意外之色。 赵颢曾经说要陈守等禁军兄弟的贴身保护还远远不够,没想到这么快就为他另外请了一批高手。 看着这批健身教练……嗯,高手,赵孝骞的心里却很没底。 众所周知,健身教练撸铁没问题,但不一定会打架。 赵孝骞的脑子有点混乱,现代的健身教练和古代的江湖高手,两种形象在他脑海里不断闪现翻腾,好分裂。 “父王,他们都是高手?真正的高手?” 赵颢傲然一笑:“本王亲自找来的,还能有差?” 赵孝骞有点激动了,江湖啊,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这群人里面说不定就有金老爷子笔下的始祖人物,比如写《九阴真经》的,发明“降龙十八掌”的,掉下过悬崖捡到武林秘籍的…… 无论谁传自己一招半式的,从此以后自己也成了半个高手,江湖上的侠女们岂不遭老罪喽? 走到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面前,赵孝骞上下打量着他。 汉子的容貌很平凡,平凡得几乎不配拥有姓名,扔在人群里眨眼就消失,根本冒不起泡儿。 但是他的一身腱子肉却分外显眼,肱二头肌一颤一颤的,戴上眼罩一天少说能磨五百斤黄豆。 “你叫什么名字?”赵孝骞好奇地问道。 汉子躬身抱拳:“小人名叫贾实,河北大名府人士。拜见世子。” “贾实?好,听名字就是个实在人。”赵孝骞不禁夸赞道。 这些都是自己的贴身保镖,先把人心收拢了再说。 “你的功夫如何?会降龙十八掌吗?在武林中属于正派还是邪派?”赵孝骞兴奋地问道。 贾实一脸愕然,忍不住扭头看了赵颢一眼。 赵孝骞的问题他不仅不会回答,甚至连听都听不懂,好深奥,“武林”是个啥?“正派邪派”又是啥? 更令人肃然起敬的是,“降龙十八掌”是啥?听名字就有一种让人想跪的冲动…… “世子恕罪,小人实在不明白您的意思,小人不过略通一点拳脚手艺,技击之术上有点经验,能打几个不长眼的蟊贼而已。”贾实苦笑道。 赵孝骞眼中兴奋的光芒顿时黯淡了一些。 “这世上难道没有武林江湖吗?也就是说,你们只会打架?” 贾实垂头道:“是,以小人的能力,没练过的寻常汉子,小人大约能够以一打十,当然,自己也会挂点彩。” 赵孝骞不太明白以一打十的概念,想必应该是比较厉害的。 “换个说法,如果我身陷辽人的敌阵中,对方有五十人列阵向我进攻,你们这群人能保我周全吗?” 庭院内,一群高手立马陷入沉默。 良久,贾实缓缓地道:“小人不敢瞒世子,我们几个虽是高手,但若在军阵中与敌厮杀,便是另一番场面了……” 赵孝骞又兴奋了:“怎样?能打得过五十个敌人吗?” 贾实微微一笑,神情傲然:“不是小人吹嘘,若敌方有五十人,以军阵朝我们进攻,不谦虚的说……我能被他们打出屎来。” (本章完) 第355章 离京筹备 第355章 离京筹备 从贾实这句神经病似的话中,赵孝骞知道,他说的是实话,真没吹嘘。 实话也是废话,赵孝骞如果面对五十名敌军的进攻,他也会被打出屎来,所以,有什么好得意的?你哪来的脸用傲然的语气说出这么怂的话? 赵孝骞扭头望向赵颢,用眼神无声地控诉他。 你看看给我找了些啥人! 赵颢哈哈一笑,目光看似随意地瞥了贾实一眼。 贾实不知为何突然一个激灵,急忙道:“世子恕罪,小人的使命是保护世子,并非上阵杀敌,再说,技击之术再高,面对军阵进攻时,往往也是螳臂当车,不堪一击。” “世上技击最厉害的高手,在军队面前也只有被碾压的份儿,毕竟单独技击与军队合击完全不同。” 赵孝骞点头,他也是领过兵,上过战场的人,自然更清楚军队列阵击敌的威力。 可就是……打不过你不能低调点儿吗?非说自己是高手,被打出屎来的高手,我特么哪有脸随身带着? 贾实以下,这群高手大约十来个人。 很遗憾,没有想象中的绝色女高手,那种女保镖爱上男总裁,奋不顾身舍命相救的狗血情节,大约是不会有了。 赵颢吩咐王府管事安顿这群高手的食宿,然后父子俩走进后院,并肩漫步。 “骞儿,这些高手都是为父千辛万苦帮你雇请的,你在真定府若遇到危险,他们会保你周全。” 赵孝骞疑惑地道:“父王,你确定他们都是高手?该不会被骗了吧?” 赵颢不悦道:“本王都快成精了,怎么可能被骗。” 赵孝骞哼哼:“那可说不定……” 刚穿越过来时,赵孝骞就知道活爹把所有的银钱全送给了玉清宫的青阳老牛鼻子,一点都没剩。 而青阳老牛鼻子,给赵颢送了一些治不了病,又吃不死人的丹药,俗称“保健品”。 剧情熟悉不? 反正赵孝骞是很想报警的。 现在赵颢说自己快成精了,这话真是很没有说服力啊。 “父王,孩儿身边有陈守他们就够了,真用不上这些高手,父王多少钱雇请的?孩儿到真定府后,能把他们放到二手市场卖了吗?” 赵颢两眼赫然睁大,倒吸一口凉气:“你这个思路……” 接着赵颢断然道:“不行!不能卖,那是高手啊!” “孩儿保证卖个好价钱,不让父王亏本。” “那也不行!”赵颢的脸颊抽搐得厉害,快中风的样子。 赵孝骞叹了口气。 说实话,他对这群高手没什么信心,虽然看起来一个个都是肌肉猛男,但肌肉猛男不过是样子货罢了。 活了两辈子的他深知一个道理,真正的高手是不会表现在外表上的,越是那种干巴瘦弱无精打采的人,越有可能是高手,比如拿着扫帚扫地的,躺在路边当乞丐的等等。 反而是贾实这种浑身都是肌肉,生怕别人看不出他有多猛的人,成为炮灰的可能性很大。 这种人或许富婆比较喜欢,但指望他保护自己,怕是有点天真了。 所以赵孝骞打从心底里不想要这群高手。 不过赵孝骞转念一想,如果实在不能卖掉他们,到了真定府后给他们找几个富婆,让他们给自己接客创收去,不失为一种双赢的解决方法。 “好吧,孩儿收下他们了。” 打开新思路后,赵孝骞很痛快地接受了。 赵颢惊讶地道:“转变得这么快的吗?” “哪怕是一张厕纸,都有它的……嗯,总之,孩儿收下了。” 赵颢欣慰地大笑:“好好!收下就好,骞儿,这些人可以信任,遇到危险时,你可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他们,为父保证他们一定会用性命护你周全。” 赵孝骞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钱雇请的高手,忠诚度能有这么高? 转而想到上次针对赵佶的刺杀,以及母亲冯氏说过赵颢不简单,赵孝骞顿时若有所悟。 贾实这批高手,恐怕不仅仅是钱雇请的,他们与赵颢的关系不寻常。 他们,应该是赵颢神秘光环下,刻意在他面前显露出来的冰山一角。 赵孝骞已隐隐触摸到赵颢的秘密了,当然,这是赵颢自己愿意对儿子放开秘密的前提下。 既然如此,让贾实他们去接客怕是不太礼貌了…… 赵孝骞脑子里思绪杂乱,赵颢却缓缓道:“骞儿,此去真定府赴任,为父只有一句话叮嘱你。” “父王请说。” “为官者,为帅者,要心狠,切忌妇人之仁,对敌人狠,同时也要对自己人狠,只有手段够狠,才能立威,才能对麾下的官员和将士如臂指使,而麾下不敢违命。” “不要以为你对麾下的官员和将士待之以仁,他们就会服你,错了,他们只会认为你好欺负,认为你这个朝廷派来的官员不过如此。” “上官太仁义,后果就是欺上凌下,阳奉阴违,身边只会聚集一群阿谀逢迎之徒,遇危只会作鸟兽散,对你治理地方,统领军队有弊无利。” 赵孝骞点头应是。 赵颢眼神深邃,拍了拍他的肩,叹道:“此去真定,你好好干,为父盼你继续建功立业,我这个父亲做得有点糟糕,没什么能帮上你,唯有尽我所能,为你铺垫前路,尽量让你走得不那么颠簸。” ………… 整军,筹粮,军械,弹药,战马,甲胄……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 调兵的圣旨已在龙卫营宣示,三万余龙卫营将士欢欣鼓舞,自种建中以下,将士们纷纷面北而拜,感谢官家赐给他们建功的机会。 这个时代,整个国家的军队大多都有一种消极避战的态度,唯独龙卫营不一样。 宋夏之战,赵孝骞带领龙卫营五千将士深入西夏腹地,一路攻城掠地,攻破敌都。 且不说战功封赏,单说这一路将士们抢掠下来,落入私人口袋里的钱财,都让这五千将士大发了一笔横财,让家人亲眷过上了富足的生活。 或许在这个时代,只有这五千人才深刻明白什么叫“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作为龙卫营都指挥使的种建中,战后论功,也被封了个男爵,加了个什么“大夫”的勋号。 将领和士兵经此一战,赚得盆满钵满,论士气,论军心,论积极启战的态度,整个大宋没有人比龙卫营更渴望战争来临。 如今官家圣旨已下,龙卫营三万将士再次随同赵孝骞出征真定府,这岂不是说,再次发财的机会来了? 于是龙卫营上下一片欢腾,人人兴奋若狂,搞得宣旨的宫人惊恐万分,不知道的还以为龙卫营哗变了呢。 宣旨的宦官走后,不等种建中下令,将士们已自动自觉地开始收拾,清点军械战马甲胄,打包的,装车的,随身携带的,有条不紊地迅速完成了出征前的准备。 (本章完) 第356章 启程赴任 第356章 启程赴任 离京之前的那两天,赵孝骞忙着告别。 与亲人告别,与妻妾告别,顺便把狄莹她们送到了芳林园母亲冯氏的宅子。 人送到地方,狄莹姜妙仙拽着他的衣袖不让走,泣不成声地问赵孝骞,何时能将她们接去真定府。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真定府何时能太平,赵孝骞才敢把她们接来。 至于如何才能太平,那要看赵孝骞到任后的手段,以及辽人究竟有多厉害。 答案未知,归期不定,人间的离别因此才销魂。 赵孝骞忙着告别,龙卫营将士忙着准备出征的时候,赵煦封任赵孝骞的圣旨终究还是引起了朝臣们的注意。 真定知府没毛病,这道封任是很早以前就有的,不过以前是遥领,如今是实任,地方知府不过是从四品官,安乐郡公任四品官,严格说来是降级了。 但赵孝骞还有一个官职,“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这个官职可就让朝臣们大为不满了。 凭啥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却担任如此重要的官职? “经略安抚使”,主管整个河北西路的军政,这是二十岁的年轻人有资格担任的吗? 大宋的行政制度是“路府州县”制。 “路”的级别,相当于后世的“省”,经略安抚使就是这个省的一把手,既能管军,也能管民,同时兼任真定知府,更是将河北西路所有的权力都牢牢抓在手中。 通常如此重要的官职,都是由朝中德高望重的文官担任的,如今却被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占据了位置。 尤其是,占据这个位置的人还是宗亲子弟,官家到底是怎么想的,祖宗规矩真就一点都不要了么?而且,宗亲任如此重要的实职,不怕给大宋社稷的未来埋下隐患? 随着赵煦的这道圣旨,朝堂再次被掀起了风浪。 政事堂的几位宰相首先表示反对,枢密院的几位使相也上疏劝谏。 就连向来保持中立的枢密院使曾布,也上疏表示官家所授权柄不宜过重,宗亲子弟的身份本就敏感,岂可轻授一路之兵权,而使宗亲拥兵坐大。 这一次,赵孝骞可谓是被群起而攻之。 神奇的是,新党旧党这次都团结起来了,他们异口同声地表示官家的封任太过分,对社稷隐患甚大。 所有的劝谏里,大多数人的态度还是比较理智的,都是对事不对人。 对赵孝骞这个人,群臣没有过多的攻讦,毕竟赵孝骞人还年轻,也着实为大宋立下大功,狠狠挣过面子,当初的西夏臣服,至今都让臣民长脸,津津乐道。 不针对个人,但官家这件事做得不对。 祖宗规矩破坏得太彻底,对宗亲子弟的任用太过分。 当年大宋立国,太宗先帝留下宗亲不得预政的祖训,难不成是他心血来潮随便乱说的? 终归是有依据的,太宗立下的遗训,是为了从法理上消弭隐患,把未来大宋可能发生的变乱从源头上掐灭,给子孙后代的继任者一个海晏河清的稳固王朝。 可是现在,赵煦却打破了祖宗规矩,毅然任用赵孝骞,朝臣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破此先例,大宋会不会重蹈唐末的覆辙,皇帝分封臣子,从而导致藩镇割据的局面? 谁都说不好,但反对的态度是绝不会变的,也不可能对官家妥协。 谏止的奏疏铺天盖地飞进政事堂,而章惇也不负所望,什么都不管,一股脑儿将劝谏的奏疏全都送到赵煦的案头上,一副摆烂的样子。 反正决定是你做的,自己看看这些奏疏,是糊涂还是英明你自己判断,政事堂管不了,官家你来处理吧。 赵煦的反应呢? 他的反应是头铁硬刚。 早在封任赵孝骞的时候,赵煦便已预料到阻力不小,也做好了与满朝文武抗争的准备。 整个大宋都是朕的,朕的地盘,朕说了算,朕要封谁就封谁,后果朕担了。 赵煦的态度为何如此强硬,说到底,不仅是对赵孝骞的信任,同时也是利益所驱。 收复燕云十六州的诱惑实在太大了,赵煦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年轻人是无法拒绝光宗耀祖的机会的,尤其是,这个年轻人还是皇帝。 信心的来源,不仅仅是赵孝骞造出过燧发枪,而是通过赵孝骞指挥的宋夏之战,让赵煦发现了赵孝骞其他的才能。 大宋并不缺人才,甚至大宋的人才其实是过剩的。 但大宋缺少的是赵孝骞这种能为国家赢尊严,获利益的人才,这一点,朝堂上的章惇做不到,戍边的章楶也做不到,他们的才能充其量是“守成”。 唯有赵孝骞,能“进取”,他的眼睛盯着的是大宋的外部,他的使命是辅佐赵煦一统华夏,他对大宋朝堂内所谓的新旧党争,内部倾轧毫无兴趣。 赵煦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才。 赵煦确信,历数满朝文武,唯一有希望收复燕云十六州的人,只有赵孝骞。 铺天盖地的反对声中,赵煦坚持己见,为了维持自己的决定,在赵孝骞离京之前的这几日,他甚至连朝会都停了,把自己关在延福宫里,拒绝任何朝臣的求见。 赵孝骞这次终于看到了一位皇帝的魄力。 后世的史书上对赵煦的评价,是比较正面的,尽管在内部党争的问题上,赵煦处理得有点问题,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赵煦绝不是昏君,他认定的事情,无论多大的阻力,都会坚定地执行下去。 废旧复新如是,收复燕云亦如是。 在一片激烈的反对声中,赵煦关闭宫门,封锁了所有的声音。 两日后,龙卫营粮草军械战马甲胄准备完毕。 绍圣二年十月初四,天气渐凉,深秋的天空灰蒙蒙的透着一股萧瑟之意。 汴京南郊龙卫营驻地外,三万余将士披戴甲胄,骑上战马,安静地整装列队。 大营外秋风呼啸,卷集地上的落叶漫天飞舞,天际云卷,滚滚黄尘,天地间弥漫着肃杀之气。 这次不是出征,而是上任,没有太多的出征仪式。 赵孝骞披戴甲胄,站在队伍前方。 他的身后,一身黄袍的赵煦神情肃然凝重,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将士,赵煦的情绪仿佛也被这肃杀之气感染,只觉得胸腔中翻腾着一股激昂之情,令他恨不得亲自领兵出京。 将士全员到齐,将领们清点之后分别如实禀报。 赵孝骞转身,朝赵煦单膝跪下:“臣赵孝骞,奉旨出京,点兵已毕,请陛下赐训。” 赵煦点头,沉声道:“子安,此去真定,一切拜托了,大宋盛衰,君臣期望,皆系子安一身,万事谨慎,徐徐图之。朕在汴京等你的好消息。” 说完赵煦环视龙卫营三万将士,扬声道:“全军开拔!” (本章完) 第357章 士气如虹 第357章 士气如虹 面对汴京满朝文武的攻讦和反对,赵煦顶着压力坚持己见,赵孝骞云淡风轻,领着三万龙卫营将士出发了。 说是赴任边城,事实上汴京距离真定府不到一千里,说远也不算特别远,刚好属于赵孝骞和狄莹姜妙仙的异地恋距离。 队伍出发,浩浩荡荡,尽管被满朝文武攻讦,但赵孝骞出发的这天,城外还是来了许多送别和看热闹的人群,其中大部分是百姓,少许官员夹杂在人群里,神情复杂地看着队伍离开大营,向北开拔。 狄莹三女也在送别的人群中,看着赵孝骞披戴甲胄,英武丰俊地骑在马上,少年英雄的光环似乎更亮眼了,狄莹三女却泣不成声。 悔教夫婿觅封侯,如果可以,她们宁愿官人是个平民白身,夫妻过着平淡的日子,一生不离,白首死别。 可是,他终究是耀眼的,也终究不是属于她们的。 她们的世界里只有他,可他的世界里,不仅仅只有她们。 见狄莹哭得难以自抑,姜妙仙抹了抹泪水,强笑道:“姐姐莫伤心了,官人说了,分离只是暂时的,待官人治理好了真定府,将辽人拒于国门外,官人就会接咱们去真定府与他团聚。” 狄莹心中的沉重终于缓了一下。 好吧,未来终究是有希望的,今日以后,姐妹三人便靠着这点希望好好生活下去,等官人来接她们的那一天。 送别的人群里,赵颢也站在其中。 赵颢的表情黯然,眼神不舍地看着远处的赵孝骞骑在马上,一身黑色的甲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吸引万众瞩目。 年轻真好,赵颢忍不住喟叹。 他年轻时,也是这般……好吧,没脸往脸上贴金,赵颢年轻时也是个胖子,充其量脸上的胶原蛋白比现在多一点,皮肤比现在嫩一点,顶多也就是个年轻的胖子,跟现在意气风发的儿子没法比。 此刻赵颢的眼神里除了不舍,也有几分气愤。 昨夜,临出发之前,赵孝骞又偷偷钻进他的书房搜刮了一番,自从赵颢从书房里神奇地捧出一尊白玉道君神像后,赵孝骞就跟着了魔似的,有事没事就往他书房里钻,发誓要找到书房的暗格密室。 幸好昨夜没让他得逞,不然赵颢又血亏,而且这事儿报官都没用,儿子吃老子,天经地义,开封府都没法管。 喧闹纷杂的人群里,一名穿着绸衫商贾打扮的中年男子,看似不经意地接近了人群中的赵颢。 赵颢眼神一直盯着远处的赵孝骞,却似乎已经知道接近他的人是谁。 目光直视前方,赵颢淡淡地道:“安排人马随我儿同行,暗中保护他的安全,他若有事,你们都别活。” 商贾模样的男子低沉地应了一声,然后在人群中消失,如涓滴入海,无影无踪。 队伍最后一名龙卫营将士离去,只剩一座空荡荡的大营。 赵煦一直站在大营外,目送赵孝骞离去,心中五味杂陈。 不可否认,他在赌,赌的不是枪里有没有子弹,而是在赌国运。 赵孝骞赴任真定府,不仅仅是一纸任命圣旨那么简单。赵煦为了他已调动了许多资源,人力物力钱财粮草兵员等等。 大国的资源调动,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很多资源原本是不该调往真定府的,这里的资源充足了,意味着那里的资源就不够用了。 可赵煦还是毅然地做出了决定。 他也是年轻人,也有冒险精神和勃勃的野心。 一切的付出,只为在他有生之年收复燕云,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赵煦简直都不敢想史官该如何在史书上对他歌功颂德,天下臣民该对他何等的崇拜敬畏。 每年太庙祭拜列祖列宗,他该是何等的昂首挺胸,面对祖宗牌位和画像时,他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我不是针对谁,我只想说,在座的各位都是……” 一想到或许真有这么一天,赵煦就忍不住激动得浑身发颤。 “子安,一切都靠你了啊,千万莫让朕失望,事若不成,朕在史官的笔下可就是不折不扣的昏君了,遗臭万年的那种。”赵煦盯着远处消失不见的队伍喃喃自语。 想到回宫后还要跟那些老匹夫们继续扯皮,赵煦不由更头疼了。 赵孝骞出发了,麻烦却还没解决,这件事不可能算了,政事堂的几位宰相联名一大群朝臣,每日孜孜不倦地上疏谏止,请求赵煦收回成命,削去赵孝骞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的官职。 就算赵孝骞已领兵马上路了,朝臣们也不会罢休,只要能谏止官家,人在半路也能追回来。 接下来这段日子,赵煦将要继续与朝臣们斗智斗勇,君臣之间的矛盾因此事而愈见尖锐。 ………… 汴京已远,一大堆麻烦扔给赵煦独自扛下,骑在马上的赵孝骞心中多少有些愧疚。 虽然此事与他无关,他不过是被赵煦强行推上台面的,但赵煦终究对他不错。 君臣相识这么久,彼此既是兄弟,也是朋友,让兄弟朋友独自面对一大堆麻烦,实在有些不讲义气。 兵马出行,向北如蛇行蜿蜒。 整支队伍前前后后首尾相连,人数差不多近十万。 出发的不仅是三万龙卫营将士,更多的是从京畿地区征调来的民夫。 民夫们主要负责后勤运输,三万龙卫营将士是真正的战斗人员,至于粮草军械甲胄之类的辎重,自然不由战斗人员负责运输。 古代行军作战,后勤辎重队伍的占比,正常情况下是比战斗人员更多的。 当然这些负责运输的民夫们也不亏,跟随队伍运输,官府包一日两餐,吃得不算好,至少能填个半饱,千里路途,来回至少数月,也算给自己的家庭省下了口粮。 同时,民夫们运送辎重,是官府的强派任务,它是普通百姓服徭役的一部分,每年官府都有固定的徭役指标任务,大宋的新政规定,百姓服徭役是可以抵扣赋税的。 行进的队伍里,龙卫营将士的士气分外高涨,尽管将领们三令五申队伍不准喧哗,但人群中仍不断传出低抑的欢笑声,叫骂声。 将士们自然是兴高采烈的,因为这次出征,又是跟随安乐郡公。 宋夏一战后,龙卫营将士们已有了普遍的共识,那就是跟着赵郡公有肉吃。 事实如铁证,当初跟随赵孝骞孤军深入西夏国腹地,攻破都城,杀戮抢掠四方,那五千人马回来时一个个红光满面,腰间鼓鼓囊囊。 袍泽间藏不住秘密,回到汴京后总能听到这个袍泽偷偷给家里买了多少亩良田,几头水牛,那个袍泽给父母妻儿盖了新房,买了多少肉,多少尺新布等等。 这些发了财后鬼鬼祟祟钱的袍泽们,顿时成了龙卫营将士们嫉妒的对象。 他们还听说了,赵郡公当初就下过军令,一应抢掠所得,全归个人,将领和上官分文不取。 这道目无法纪的军令,简直成了将士们的福音,就冲这道军令,将士们已是豪气冲天,有了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勇气。 今日,赵郡公又带领龙卫营出征了,对普通的将士来说,他们眼里可不在乎什么家国大义,报效社稷之类高尚的念头,他们的想法只有一个。 此次出征,便是自己的发财之旅,只要能活下来,一定富甲一方。 (本章完) 第358章 高手绝技 第358章 高手绝技 严格说来,赵孝骞这次率领龙卫营远赴真定,不算正式的出征,而是“上任”。 至于三万龙卫营将士,是赵孝骞的底气。 当然,到任之后,战事是一定会开启的,就算辽国主动退兵,赵孝骞也要想办法寻衅滋事,故意与辽国制造摩擦,从而发起一场小规模的战争。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赵孝骞深知赵煦面对群臣攻讦的压力,为了堵住满朝文武的嘴,大宋在边境上迫切需要一场胜利。 只要一份捷报,就能帮赵煦解决所有的麻烦。 不仅赵煦有压力,赵孝骞也有压力,事实上,他的压力比赵煦更大。 这次赴任,如果赵孝骞不干出点漂亮的事儿来,他都不好意思回汴京了。 毕竟回去就见到赵煦顶着满头满脸的唾沫星子,眼神幽怨地看着他,那画面实在令人心酸。 队伍行进的速度很慢,三万龙卫营将士,骑兵只有一万,其余的两万多人都是步行。 由于失去燕云十六州的养马之地,大宋的战马奇缺,甚至就连拱卫汴京的禁军里,骑兵的数量也不多。 赵孝骞麾下这一万匹战马,还是赵煦咬牙切齿给他硬凑出来的。 离开汴京,行路二十里后,赵孝骞下令全军停下,就地扎营,埋锅造饭。 第一天出发,主要走个象征仪式,没有紧急军情的情况下,队伍不必走得那么匆忙,会影响军心士气。 扎营的事不必赵孝骞操心,种建中自会安排一切,他才是龙卫营实际上的带兵主将。 宗泽也赫然在列,赵孝骞亲自开口向赵煦将宗泽要过来的,还包括远在西北的折可适,此时的折可适应该已接到了枢密院的调任文书,正朝真定府日夜兼程赶路。 种建中,宗泽,折可适……未来大放异彩的人才和名将,赵孝骞全都将其拢入自己麾下。 这些人才将是他未来的坚实班底,而且用着特别放心,不会担心他们心怀二志。 毕竟他们的人品和能力,都是史书官方认证过的。 不得不说,开挂的感觉很爽。 就像选中了一支蔫巴巴的股票,看似要死不活的,只有赵孝骞知道,这支股票很快就要一飞冲天,而他已提前入手,只等未来不久的暴涨行情。 三万兵马,连同远处运输辎重的民夫,营盘扎下后延绵不绝,白茫茫像一片被大雪覆盖的平原。 赵孝骞的帅帐扎在大军的正中间,四周是陈守等数百禁军的营帐,在帅帐的周围呈梅状散开,又隐隐将帅帐紧紧地护卫在正中,一旦营中有变故,四面八方皆有禁军第一时间赶到护卫接援。 陈守等禁军在埋锅造饭,赵孝骞的伙食与普通将士不同,而赵孝骞也不喜欢搞那种与将士们同吃同住的虚伪做派。 跟着我,我能让你们发财,遇到战事你们只管嗷嗷上就是,至于我平时吃什么,你们管不着。 这就是赵孝骞最朴素的想法。 赵孝骞在帅帐内坐了一会儿,研究了一下真定府周边的地图,感到有些气闷时,才缓缓走出帅帐。 陈守等禁军埋头忙活,一只只全羊在烤架上滋滋冒油,香味飘溢四周。 赵孝骞咽了口口水,不经意扭头,却见贾实等十来名高手聚在另一堆。 说来陈守与贾实两拨人马,虽然都是保护赵孝骞的,但看得出这两拨人根本互相不对付,吃饭都是各吃各的,彼此连最基本的表面寒暄闲聊都没有,如同陌生人一般。 贾实等高手也在做饭,其中一半人在煮着肉,大块大块的肉在锅里翻腾,煮熟之后随便撒点盐儿就捞起来,一根竹筷插进肉里,就着一张硕大的胡饼,咬一口饼,再大咬一口肉。 赵孝骞瞳孔地震。 肉,怎能如此做法?煮熟了撒盐就完事了?你们是真不挑食啊! 赵孝骞不忍视睹地闭上眼,对于口味刁钻且挑剔的他来说,如此简单粗暴的烹饪方式,无异于看到一群人在吃屎,而且吃得好开心…… 没眼看了。 所以,贾实这群肌肉猛男,他们的肌肉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这种吃肉的方式,能养出一身腱子肉? “那个谁,猛男兄,过来!”赵孝骞朝贾实招手。 贾实搁下手里吃得正香的饼和肉,飞快地跑到赵孝骞身前。 “世子有何吩咐?”贾实躬身恭敬地道。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你们若不会做饭,不妨请教一下陈守,这群货在我日夜熏陶之下,已有了几分大厨的神韵。” 贾实咧嘴憨厚地一笑:“不必了,小人已习惯这般吃法,能有肉吃就不错了,还挑啥味道。” 不远处,正在做饭的陈守似乎也听到了赵孝骞和贾实的对话,不由闷闷地哼了一声,望向贾实的眼神各种不服气。 本来赵孝骞的护卫工作一直是陈守和麾下禁军兄弟负责的,今日出征前,楚王殿下却莫名其妙又给世子添了十来个人,据说是什么技击高手。 作为赵孝骞的贴身侍卫,陈守感觉受到了侮辱。 殿下难道不信任咱们袍泽兄弟,觉得咱们护不了世子的周全? 这群所谓的高手,看起来不过就是肌肉鼓了一些,谁知道是不是水货呢,真到了危急时刻,难道靠全身鼓鼓囊囊的肌肉吓跑敌人? 面对陈守等禁军兄弟不善的眼神,贾实却浑如不见,依旧一副平淡且憨厚的模样,像秋收后蹲在路边看风景的老农。 赵孝骞打量他一番,忍不住问道:“猛男兄……” “呃,世子,小人名叫贾实,猛男之谓,实在担不起。”贾实不得不打断道。 “嗯,好吧,贾实兄,有个问题我很好奇,你们这些高手必然是有功夫在身的,不知方不方便透露一下你们功夫的名称?比如九阴白骨爪,吸星大法,独孤九剑啥的……” 赵孝骞略显兴奋地搓手,活的武林高手就在眼前,那么绝世武林秘籍总不是捕风捉影吧?哪个男人没有一个武侠梦呢。 贾实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听世子说的这些功夫名称,好高端的样子,可他们却一样都没练过,听都没听说过。 “世子恕罪,您说的这些,小人没听过,更没练过,所谓的技击之拳术,大多以太极,形意为主,世子说的那些,恕小人孤陋寡闻,实无所知。” 赵孝骞赫然睁大了眼:“太极拳?你们会太极拳?” 随即觉得不对,太极拳不是张三丰所创的吗?可张三丰不是宋末元初才出生的吗?为何如今就有了太极拳? 关于功夫,贾实还是颇有发言权的,于是耐心解释道:“世子说的‘张三丰’此人,小人也没听说过。” “但太极拳早在梁朝就有雏形,据闻是梁朝的韩拱月所创,后来历经数朝,经过唐朝的许宣平,李道子等数位前辈一代代改良精进,遂有如今完整的太极拳。” 赵孝骞愈发好奇:“太极拳是养身健体的拳法,还是能够用于杀敌?” 贾实苦笑道:“任何一种拳法,前人创造出来都是用来杀人的,若只是养身健体,自有另外的健体之术,比如五禽戏等等,我等习拳练武,目的就是杀人,练的都是杀人技,太极拳也是如此。” 赵孝骞两眼放光,这贾实恐怕真不是什么水货,这家伙是有点斤两的。 “来吧,展示!”赵孝骞热情邀请。 贾实一呆:“展示啥?” “太极拳呀,让我看看真正能用于杀敌的太极拳。” 贾实犹豫一会儿,道:“杀人技要有敌人才能用,而且出手便是要命的招式,没有对手,小人不知如何展示。” 话音刚落,不远处一直听着动静的陈守突然道:“我来陪你走几招。” 说着陈守缓缓走了过来。 赵孝骞兴奋地直搓手,来了来了,打起来了! 谁知贾实只是轻飘飘地瞥了陈守一眼,然后摇了摇头,没搭理他,转而望着赵孝骞笑道。 “小人愚笨得很,世子若真想看小人展示,不如让我展示一把子笨力气吧。” 不等赵孝骞回答,贾实已走到帅帐旁一辆大车的旁边,蹲下马步,气沉丹田,突然一声吼,一辆运送粮草的大车就这样被他双手举了起来,像个举重运动员似的,大车在半空中停留了片刻,才缓缓放下。 这一举动顿时引来四周禁军和高手们的轰然叫好,就连与他不对付的陈守此时也露出骇然之色,眼神里的不服气早已消失不见。 大车不重,上面多少装载了两百来斤的粮食,再加上大车本身的重量,贾实露的这一手,几乎就是三四百斤的重量。 无论江湖还是军队,都有一种说法,叫“一力降十会”,意思就是,只要你力气够大,基本就是无敌的存在。 不得不说,贾实露的这一手,赢得了所有人的尊敬。 军队是个讲实力的地方,只要你实力够硬,别人不服也得服,看看陈守此刻的表情就知道,他已服气了。 不仅陈守服气,赵孝骞也服气了。 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洁白的手帕,赵孝骞上前殷勤地帮贾实擦汗,语气温柔得快漾出水来。 “贾实兄,刚才我说话的声音是不是太大了?有没有吓着你?啊,好结实的胸肌,硬邦邦的……这胸肌战场上能帮我挡冷箭不?” “绝对不能!”贾实脸都涨紫了:“世子最好赶快打消这个念头。” (本章完) 第359章 整合收权 第359章 整合收权 赵孝骞没想到,大宋真的存在武术,而且大名鼎鼎的太极拳。 前世在机缘巧合之下,他也得到过太极拳的绝世秘籍和口诀。 一个西瓜圆又圆,劈它一刀成两半,你一半来他一半,给你你不要,给他他不收…… 没掉过悬崖照样能得到武林秘籍,信息时代的红利。 现在再看贾实双手举大车的样子,赵孝骞感到有点迷茫。 这货的身手,怕是不大擅长劈西瓜,正常情况下,应该是把敌人的脑袋当西瓜…… 此时赵孝骞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活爹是真给他找了几个高手,看陈守和禁军们敬畏崇拜的样子,赵孝骞觉得这十来个高手恐怕真不简单,如果当世有江湖高手排行榜的话,贾实至少能进前十。 而赵孝骞就可笑了,两辈子都没混进福布斯前十…… 从怀里掏出十几片黄澄澄的金叶子递给贾实,赵孝骞拍着他的肩道:“拿去给兄弟们分分,就当是我的见面礼了,你这眼神看着我是啥意思?是觉得我很势利吗?” 贾实垂头:“小人不敢,绝无此意。” 赵孝骞却笑道:“有啥不敢的,我确实势利,做人还是不能太低调,你们低调,我觉得你们是水货,没心情搭理你们,刚才你露了一手,我觉得你是好汉,自然待遇不一样。” “世人势利,帝王将相皆如此,我也不能免俗,不知底细就上来与你们称兄道弟的人,不是傻缺就是有阴谋,我的势利才是正常人的表现。” 将金叶子硬塞进贾实手里,赵孝骞道:“以后我的命靠你们保护,所以我不但不能得罪你们,还要客客气气拉拢你们,这也是势利,别的大人物做得比较含蓄,我不一样,我敞开了说,大家心里都舒服。” 贾实和一众高手都笑了。 真实接触之后,大家都觉得这位世子确实是个敞亮人,就算是势利眼,也表现得坦坦荡荡,是个可交之人。 转身看着陈守和一众禁军兄弟,赵孝骞又从怀里掏出一把金叶子递去。 “你们是跟我多年的老弟兄了,一碗水端不平容易洒,拿去给弟兄们分了,吃酒也好,逛娼门也好,该,别在外面给我惹祸就行。” 陈守不跟赵孝骞客气,嘻嘻一笑便接过,一众禁军兄弟感激地躬身道谢。 指了指贾实,赵孝骞对陈守道:“让下面会做饭的袍泽帮他们做吧,看看他们吃的是个啥,人生在世,咋就一点追求都没有。” 陈守这次不再反对,而是朝贾实露出恭敬的微笑。 武夫的眼里,实力代表一切,贾实的实力已得到了陈守的尊敬。 看着陈守贾实二人聚在一起,陈守腆着脸向贾实求教功夫,赵孝骞满意地笑了笑。 虽然不指望他们一定要表现出团结友爱的样子,但下面的人少点矛盾也不是坏事,不然两拨人马互相打出脑浆子,谁有空保护他? 独自进了帅帐,赵孝骞享用了一只烤羊腿,羊腿是陈守亲自烤的,味道……一言难尽,勉强自己吃了一半,实在吃不下去了。 没多久,帐外陈守禀报,皇城司勾押官赵信求见。 赵孝骞在帅帐内嗯了一声,很快赵信掀帘而入。 赵信,就是曾经那位胥吏,几次差点摸到吏升官的门槛,却都功亏一篑。 那阵子赵信精神都快崩溃了,人在皇城司里办差显得神经兮兮的,时常独自一人在皇城司的院子里绕圈,嘴里不知喃喃念叨着什么。 赵孝骞和魏节都有点害怕,幸好赵孝骞相州设伏,将赵佶麾下的死士杀了上千,那一次厮杀赵信连命都不顾了,冲上去就是同归于尽的打法,打得对方的死士都胆寒。 也是那一次伏击战,赵信一举成名,而赵孝骞和魏节也顺理成章地给他升了官,官职仍是勾押官,却加了个“武功大夫”的官衔,算是正七品官员了。 此次赴任真定,魏节被留在汴京,皇城司随赵孝骞出发的便是赵信。 当上官的赵信如今已是意气风发,走路都迈着八字官步,走一步还稍微停顿一下,再迈下一步,活脱戏台上的白脸奸臣。 见赵信走进帅帐,赵孝骞眉头一皱,各种不顺眼。 指了指他,赵孝骞道:“你下次再走这种欠抽的官步,我就把你的官职罢免了,让你滚回去继续当胥吏。” 赵信悚然一惊,急忙屏声静气,恢复正常。 皇城司直属大宋皇帝,内部官员任免是不必经过吏部和政事堂的,赵孝骞就有这权力。 见赵信老实了,赵孝骞这才满意地道:“我爵封郡公,官拜经略安抚使兼知府,从三品官了,如今照样坐没坐相,吃没吃相,你特么一个正七品的官儿,在我面前摆什么谱?” 赵信干笑道:“下官卑微太久,骤然升官,实在情不自禁,以后绝不再犯,郡公恕罪。”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我今赴任真定,皇城司也要配合我,派人告诉远驻真定府的勾当公事甄庆,准备移交差事,一应情报网,隐秘驻点,潜伏辽国的眼线名录等等,都由我接手了。” “是。下官这就去办。” “官家对我此次赴任的真定府特别重视,以后皇城司的重点,由汴京转到真定府,下面的官吏和眼线,各种驻点和名录,都要整合起来,为我所用。” “另外,派人联系辽国上京的眼线,问问我朝使臣苏轼的情况,这么久没传回消息,这老家伙该不会被辽主杀了吧?” “他还欠我好几幅字呢。” ………… 辽国上京。 辽国的发源地是北方的靺鞨诸部,这个靺鞨部与中原王朝向来不对付。 早在唐朝贞观年间,李世民东征高句丽时,靺鞨部便勾结高句丽,给东征的唐军背后捅了一刀,李世民东征高句丽勉强算平局,其中的原因诸多,靺鞨部背后捅刀无疑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世事变迁,沧海桑田。 靺鞨部抓住了机会崛起,建立了如今强大的辽国。 上京是辽国的国都,与想象中不一样的是,辽国的国都其实并不贫瘠简陋,事实上,上京的繁华不比大宋汴京差多少。 其中的原因不难猜测,国家武力强大,中原王朝都不得不忍气吞声,每年送的岁币虽然才五十万两,但送岁币的行为无疑是对国家信誉的巨大损耗。 辽国以强大的武力,向世人昭示王霸之道,自然便吸引了商贾们的蜂拥而至,自动自发地带动了上京的繁华。 大宋使臣苏轼来到上京已近半月了。 这半个月来,苏轼与辽国的官员闹得颇不愉快,每次见面都是争吵不休,直到今日,辽帝耶律洪基仍未召见他,只把他晾在驿馆里不闻不问。 苏轼愤怒,气闷,却无可奈何。 辽帝不愿见他,他能怎么办?单枪匹马闯进辽宫吗? (本章完) 第360章 辽主召使 第360章 辽主召使 使臣挟愤而来,对方君主故意晾着他,这是外交上惯用的套路。 一来是让对方使臣冷静冷静,老子的地盘上你别太飘,晾久了,使臣的脾气也就磨没了,彼此能够心平气和聊和平友睦,互不侵犯了。 二来是一种谈判上的技巧,这就跟熬鹰一样,磨掉对方使臣的耐心,让他凭空产生各种猜测,还没开始谈就落入了劣势。 这套路,赵孝骞曾经在萧光敬身上也用过,萧光敬当初被折腾得欲仙欲死。 现在苏轼人在上京,也欲仙欲死了。 不过年已甲的苏轼,内心终究比萧光敬这个年轻人强大多了,辽帝既然不见他,他就每日在驿馆里饮酒作乐,喝得欲仙欲死。 最初的苦闷烦忧之后,苏轼索性放开了心怀。 反正我人在上京,你特么爱见不见,不见我就自己玩。 然而出乎苏轼意料的是,辽帝耶律洪基虽然不见他,但苏轼的到来,却在上京掀起了滔天巨浪。 苏轼,不仅名震大宋,在辽国同样有许多仰慕者,他的经典诗词,每一首都在上京的青楼勾栏里传唱,辽国的文人们简直都快成了他的脑残粉。 中原儒家文化最大的特点就是包容性,辽国本是化外蛮夷之邦,但当辽人建国,渐渐从游牧民族演变成农耕民族后,儒家文化的传染性和包容性立马便体现出来了。 大宋的军队和武力或许饱受辽人鄙夷蔑视,但对大宋的文化,辽人是不敢鄙夷的,确实是博大精深。 而大宋最有名的文人是谁? 除了苏轼,还能有谁? 辽国但凡读过书的人,谁不闻苏轼之名? 如今听说苏轼作为大宋使臣,出使辽国,人就住在上京的驿馆里,辽国的文人们闻知后欣喜若狂,纷纷登门求见。 求见苏轼的画面有多疯狂呢? 驿馆那条街,排队的文人占了一半,从驿馆一直排到了街尾,一时被谓为上京奇观。 没错,有文化,会写诗,就是这么豪横。 苏轼却一个都不见,对辽人的态度很恶劣,他让驿馆紧闭大门,除了辽国的官员上门谈正事,一应文人的饮宴交际邀请全都拒绝。 这一点上,萧光敬又输了一城,想想当初他出使大宋,在汴京城的做派…… 所以说,人活到一定的年纪,岁月一定会给他一些东西,阅历经验会形成肌肉记忆,让他下意识地避开不该踩的坑。 萧光敬当初若有苏轼这般定力,何至于中了赵孝骞的杀猪盘。 万人空巷的场面,不仅苏轼始料未及,当初就连赵孝骞也没想到。 面对每天求见的文人,其中甚至不乏辽国的官员,苏轼不胜其烦之后,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辽帝不见他,他可以利用舆论呀。 现成的这么多脑残粉,不用白不用。 于是,上京的文人们苦等多日后,苏轼仍不愿见客,但让驿馆的伙计传出话来。 辽主失礼,不见使臣,苏学士一日未竞使命,一日不见外客。 这句话瞬间在上京传开了,辽国的官员和文人细问之后,纷纷为苏轼抱不平。 这一点上,辽帝耶律洪基确实做得有点失礼,宋国使臣到上京都半月了,辽帝竟将他扔在驿馆里不闻不问,仅只是派了几名官员与苏轼谈了几次。 从外交礼节上说,辽帝的作为已很不妥了。 于是,上京的舆论被苏轼一句话掀了起来,官员们纷纷上疏辽帝,请求耶律洪基召见宋使,勿在外邦使节面前失了礼节和风度。 这一阵舆论之风骤然而起,来得很突然,耶律洪基也是满头雾水,就这两日,劝谏他的官员越来越多,而辽帝打算熬磨宋使的计划也被打乱。 终于,在辽国许多官员的谏疏之下,耶律洪基不得不下旨召见宋使苏轼。 苏轼对这个结果颇感意外,他以为自己最少还要多等半月呢,没想到自己的名气在辽国也如此好使,利用自己的名气造出的舆论,竟有如此神奇的效果。 穿戴好大宋的官服,苏轼持节旌入辽宫,面见耶律洪基。 外交礼节早已演练过无数次,苏轼一举一动皆符合使臣之礼,让辽人挑不出毛病。 辽国与大宋互不藩属,澶渊之盟后,两国的正式关系是兄弟邦交,外交上以“兄弟”国为基调。 这样一来,大宋每年送给辽国的岁币也就有了解释。 谁家兄弟不互相帮衬着点儿呢,有钱的兄长给贫穷的弟弟每年送点救济,合情合理。 所以大宋对“岁币”的公开说法,叫“岁赐”,一字之差,面子找足了。 苏轼以礼面见耶律洪基,耶律洪基今日召见了苏轼,自然不能再失礼了,于是含笑赐座,热情地与苏轼寒暄起来。 所聊之事无非是宋辽两国的风土人情,顺便问候汴京的赵煦。 双方一同追忆当年的澶渊之盟,奠定了两国百年和平的基础,对两国商业往来表达了肯定,并表示两国应当继续深化贸易,加紧两国各个领域的合作互通…… 外交辞令很官方,苏轼和耶律洪基都说得口干舌燥。 今日耶律洪基是单独召见苏轼,在场的并无外人,不过耶律洪基的旁边赫然还坐着一位年轻人,眉目间竟隐隐与耶律洪基有几分相似。 这位年轻人在辽国的分量可不轻,他是耶律洪基钦封的皇太孙耶律延禧,也就是说,将来耶律洪基挂了,这位名叫耶律延禧的年轻人将会继承他的皇位。 没错,跳过了耶律洪基的儿子,直接传位给孙子。 因为耶律洪基的长子耶律浚,早在二十年前便已亡故,是因被奸臣所陷而杀害,后来真相大白,耶律洪基悔恨万分,于是力排众议,坚持立耶律浚的儿子耶律延禧为皇太孙,未来直接继承皇位。 兴许是弥补当年对长子耶律浚的愧疚,耶律洪基对这位皇太孙格外宠溺,简直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为了培养这位太孙,如今耶律洪基对他诸事不避,一应朝政处置,耶律洪基都在一步步教导太孙,任何场合也让太孙跟在身边,以达到言传身教的目的。 今日召见苏轼,耶律洪基也让太孙在座。 耶律延禧很年轻,他只比赵煦大两岁,只是神态有些轻佻,看着苏轼的眼神颇有几分蔑视之态。 苏轼作为使臣,自然将耶律延禧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却暗叹。 若论人君之沉稳,我大宋的官家到底比这蛮夷之主强多了,果真是不通教化的戎狄之邦。 很好,希望这位皇太孙欠抽的表情和心态能够继续保持下去。 敌人越狂妄,离深渊越近。 苏轼无视耶律延禧轻佻且略带几分挑衅的眼神,目光却盯着耶律洪基的眼睛。 “外臣奉旨使辽,所为者还有一事,近日辽骑在宋辽边境活动,屡屡寇我大宋真定府之境,杀我大宋边民数百,抢我百姓粮食财物无数,我大宋官家甚怒,遣外臣质问辽主,请辽主给个解释。” “宋辽澶渊之盟的约定,贵国是打算撕毁了么?” (本章完) 第361章 决意启战 第361章 决意启战 再弱的国家,出使外国的使臣语气也是咄咄逼人,更何况如今的大宋其实已不算弱了。 苏轼的话很不客气,当者耶律洪基的面,语气是质问式的,像领导训斥下属一样,表情更是冷若寒霜。 大殿内的耶律祖孙俩勃然变色,尤其是太孙耶律延禧,更是拍案而起。 “宋使,对我大辽皇帝不敬,你已失臣礼!” 苏轼冷冷道:“我的臣礼,是对我大宋皇帝的,辽国背信弃义,擅启战端,难道我还要对尔卑躬屈膝不成?” 耶律洪基的表情很难看,幸好他的涵养不错。 实话实说,耶律洪基算是辽国历史上难得的明君了,而且他本人素来崇仰佛法,对中原文化更有兴趣,他也喜欢苏轼苏辙兄弟俩的文章诗词。 如果苏轼不是如此咄咄逼人的话,今日会见的场面一定和谐得多。 “贵使息怒,贵国真定府的摩擦,朕也听说了,不过是我大辽军中一些将士军纪散漫,私自越境抢掠,那些人朕已军法处置。”耶律洪基淡淡地道。 苏轼冷笑:“辽主说得轻巧,一句‘军纪散漫’就交代过去了?真定府辖下乡庄被杀者数百,皆是我大宋子民。” “房屋焚毁,粮食财物被掠,良家女子被抢,百姓人家阖村举丧,家家白绫,外臣请辽主教我,该如何处置?” 耶律洪基淡定地道:“朕会修书予尔宋国皇帝,表达歉意。” “赔偿呢?辽主为何一句不提?”苏轼步步紧逼道。 耶律延禧忍不住怒道:“宋使,适可而止!” 苏轼盯着耶律延禧怒道:“你们辽国才应适可而止!且不说澶渊之盟在前,就说我大宋每年予尔辽国五十万两岁赐,你们辽国收了岁赐,反过来却还调动兵马,在边境烧杀抢掠,此举何其无耻!” 耶律洪基终于也怒了,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了被人指着鼻子骂无耻。 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耶律洪基盯着苏轼的脸,缓缓道:“宋使失礼了,你代表的是宋国皇帝,你说的每一句话,朕都会当做是宋国皇帝亲口说的,说话之前还请三思。” 苏轼摇头:“不必三思,若外臣的话触怒了辽主,斩我又何妨,但我大宋的公道,我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接着苏轼又道:“外臣还听说,真定府边境上,有一万辽骑在频频活动,对我大宋虎视眈眈,外臣敢问辽主,此举意图何在?贵国是打算与我大宋全面开战吗?” 耶律洪基冷哼道:“不过是寻常的兵马调动演武,贵使想多了。” 苏轼哈哈一笑:“好,外臣信了,有件事外臣想告诉辽主,我大宋皇帝的宗亲兄弟,安乐郡公赵孝骞,如今已奉旨知真定府,并兼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赵孝骞的名字,二位应不陌生吧?” 耶律祖孙俩愣了一下,接着悚然一惊,飞快对视了一眼。 “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知真定府?”耶律洪基喃喃道。 耶律延禧眼中却闪过惊疑之色,随即又有些喜悦,飞快垂下眼睑,不让苏轼看出来。 这方面的情报,辽国确实有些闭塞了。 因为就在不久前,赵孝骞在汴京设计袅袅,将辽国布在汴京的眼线几乎连根拔起,如今的大宋汴京对辽国来说,处于情报真空的状态,很多消息根本是后知后觉。 辽国正为此事而焦头烂额,打算重新向汴京布下眼线探子,谁知这时候大宋皇帝竟然将赵孝骞派遣到真定府。 未来的宋辽边境,可就热闹了。 对赵孝骞此人,辽国朝堂君臣是十分重视的。 从他造出燧发枪开始,赵孝骞的名字便进入辽国君臣的视线,后来的宋夏之战,燧发枪大发神威,更令辽国惊疑忌惮。 因为此事,辽国不得不打破如今的三国平衡,本来要偏袒西夏,调停战争的,后来辽国终究还是倒向了大宋,睁只眼闭只眼让西夏签下了称臣纳贡割地的条约。 这里面的原因很复杂,辽国君臣不爽西夏梁太后是其一,但更重要的是大宋的火器确实厉害,而辽国这些年的国势,却是在慢慢走下坡路,此消彼长之下,战端不可随意而启。 见耶律祖孙俩发愣,苏轼终于满意地笑了。 赵子安的名头,在辽国也不小呀,今日抬出了他的名字,居然将祖孙俩震慑住了,回头定要与子安痛饮几杯。 出使外邦,不是与皇帝见一面聊几句那么简单,辽军在边境制造摩擦,杀掠边民,苏轼必须要讨一个说法。 显然今日已不宜讨要说法了,耶律祖孙俩还在消化赵孝骞赴任真定府的消息。 没关系,反正苏轼也不急着走,下次再来。 说不定赵孝骞到任后,宋辽边境的局势又会发生新的变化,苏轼下次再见辽主时,或许更有底气,筹码更足。 于是苏轼神情轻松地起身告辞。 耶律洪基挤出笑脸,命宫人送苏轼回驿馆。 苏轼走后,祖孙俩坐在大殿内,陷入久久的沉默。 二人还在消化赵孝骞即将赴任真定府的消息。 良久,耶律洪基眉头紧蹙,沉声道:“宋国皇帝遣赵孝骞任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军政大权皆授予他,未来的宋辽边境怕是不太平了。” 耶律延禧却面露喜色,道:“陛下,正好趁此机会,用咱们的铁骑试探一下宋军的斤两。” 耶律洪基瞥了他一眼,叹道:“宋辽皆是大国,战端若启,牵扯太大了。” “再说赵孝骞此人,朝臣们皆有议论,此子年轻,但在军事上性格强硬,宁折不屈。” “当初领一支孤军深入西夏境内,放纵麾下将士烧杀抢掠,破西夏都城后斩杀数百西夏官员,手段当真毒辣得很,大辽若与他开战,后果实在难料。” 耶律延禧轻蔑笑道:“我辽骑天下无敌,当年的宋国就是因为害怕我辽骑,才不得不签下澶渊之盟,每年数十万两的岁币孝敬咱们,买来边境和平,难道咱们还怕了那个不到二十岁的黄毛小子?” “陛下,赵孝骞赴任真定,咱们辽国终归要与宋军一战的,此战既要试探宋军如今的战力,也为了给宋国立威,否则宋国军势愈强,愈不把咱们辽国放在眼里。” 耶律洪基面露犹疑之色,仔细一想,孙子说的话其实也有道理。 两国终究要有一战的,否则彼此不知根底,说不清谁厉害,谁是水货,将来拍照都无法决定谁站c位。 自从大宋有了燧发枪后,耶律洪基就知道,两国要重新开始一场排位赛了,谁是老大,谁是老二,战场说了算。 辽国的国力这些年肉眼可见的走下坡路,耶律洪基操碎了心,却也挡不住国势渐颓。 趁着辽国这头病虎还有一搏之力,耶律洪基希望再狠狠立一次国威,震慑宋国和周边的小国,让辽国再多风光几年,也算给孙子耶律延禧留下一笔遗产。 良久,耶律洪基眉头深锁,但还是语气坚定地道:“那就试试吧。” 辽国调动一万铁骑,在宋辽边境制造摩擦,抢掠杀戮大宋边民,其目的本来也是为了试探宋国的反应和宋军的战力。 辽骑袭边是因,宋国皇帝遣赵孝骞赴任是果,因果其实早在耶律洪基的算计中,这个结果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现在赵孝骞来了,宋军精锐禁军也来了,那么,就试试吧。 耶律洪基下了决定,耶律延禧喜不自胜。 尊贵如皇太孙者,也迫切需要建功立业,有战功傍身,将来继位后才能震慑朝堂上那些桀骜不驯的臣子。 别说什么君臣礼法,对游牧民族发展而来的辽国来说,不管谁当老大,实力决定话语权,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现在机会不就来了么? 耶律延禧立马躬身道:“陛下,孙儿请缨,愿领军与赵孝骞一决高下。” 耶律洪基盯着他,眉宇间充满了欣慰和忧虑,两种矛盾的情绪反复交织,久久没说话。 (本章完) 第362章 上梁不正 第362章 上梁不正 汴京距离真定府不远也不近,将近一千里。 队伍行军的速度很慢,赵孝骞不赶时间,反正没有紧急军情,不如以踏青游玩的心态一路走一路玩。 龙卫营的三万将士自然更乐意了,主帅都不急,他们急什么,巴不得如此悠闲地行军驻营。 每天只行进三四十里,没到傍晚赵孝骞便下令扎营,第二天日上三竿才下令行军。 于是队伍走了十来天,才走了一半的路程。 全军从主帅到普通的将士,心情都不错,就连行军的队伍都走得松松垮垮,从里到外透着一股散漫的气质。 外人若是看到这支军队,脑海里大约立马会给这支军队取个外号,名叫“咸鱼军”,主打一个随缘随性随便。 作为一军主帅,赵孝骞表现得更散漫。 普通将士只是扎营时睡觉休息,而赵孝骞闲得无聊,竟公然在军中聚赌。 太无聊了,必须找点娱乐打发时间。 于是,这支咸鱼军行军数日后,一种名叫“麻将”的东西悄然应运现世。 这玩意儿的制作很简单,行军路上随便砍伐几根竹子,切成段儿,然后命随军的军器监工匠打磨成一模一样的一百零八块,再在上面雕字刻。 随军的军器监工匠打死也没想到,自己随军接到的第一桩大活儿,居然是给主帅造麻将,这下好了,全军上下必吃败仗的气质更浓郁了。 傍晚扎营之后,将士们各自在军帐中睡下,帅帐里却灯火通明,四个人围着一张四方桌子,神情凝重地盯着手里的牌,迟疑半晌,仍下不了决心打哪张。 种建中瞥了一眼仍在犹豫的赵信,暗叹了口气,不大确定地道:“郡公,咱们这样……真的好吗?末将总感觉咱们这军中风气不正啊……” 赵孝骞也盯着手里的牌,正在琢磨做小七对还是做清一色,闻言头也不抬地道:“没错,风气不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咱们四个上梁军中聚赌,下面的将士松弛散漫,迟早吃败仗。” 种建中和旁边的宗泽惊呆了。 郡公如此清醒理智的吗? 赵孝骞却不耐烦地瞪着赵信,道:“出牌啊!多大个事儿,又不是输你家婆娘,打张牌出来就这么难吗?” 赵信干笑:“郡公恕罪,下官刚接触这新奇玩意儿,不太熟悉,再想想,再想想……” 一旁陪打的宗泽此刻的心思却没在牌上,趁着赵信思考的功夫,宗泽低声道:“郡公,咱们龙卫营到了真定府,是否要对辽军开战?” 赵孝骞心不在焉地道:“打牌呢,聊什么正事……” 牌桌气氛顿时有点沉默,赵孝骞只好叹道:“你们想与辽军开战吗?” 在座的三人都没吱声。 大宋有了燧发枪,宋夏一战也证明了宋军如今的战力已是今非昔比,然而辽军的强大终究已刻入了他们的骨子里,对辽军的恐惧一时之间是无法改变的。 良久,种建中迟疑地道:“辽军势大,他们的战力与西夏军不同……” 话没说完,但赵孝骞已明白了他话里的未尽之意。 于是赵孝骞笑了笑:“战胜恐惧最好的方法,是直面恐惧。辽军再强,也不过是俩肩膀扛一脑袋,怕啥?” 神情渐渐沉了下来,赵孝骞缓缓道:“不妨实话告诉你们,我到任真定府后,就算辽军避战,我也要主动制造摩擦,与辽军打一场,一则试试辽军的成色,二则,我要在河北地界立威。” “只要有我赵孝骞在河北一天,我大宋的国界辽人一寸都别想越过,否则后果自负。” 此话一出,三人顿时激动起来,同时站起身朝赵孝骞抱拳。 “郡公有此雄心,末将不才,愿豁命杀敌,扬我大宋国威!”种建中铿锵有力地道。 宗泽和赵信也满脸激动地抱拳躬身。 赵孝骞扬手:“秀儿们,坐下,打个牌搞得这么热血沸腾的,丢不丢人。现在只是练嘴把式,啥都没干呢,你们瞎激动个什么劲儿。” 随即赵孝骞一愣:“轮到谁出牌了?” 赵信干咳了两声。 赵孝骞不满地注视他:“难产啊?要不要帮你叫大夫?” 赵信头皮一麻,盯着手里的牌许久,然后弱弱地举手,一脸的底气不足:“呃,不知下官摆得对不对,下官好像……胡了?” 赵孝骞一惊,将他的牌放倒,用眼一扫,十四张牌恰好凑成七个对子,原汁原味的小七对,果然是胡了。 赵孝骞满不是滋味儿,脸色都变得铁青。 老子做的清一色就差一张了。 这特么就是传说中的新手村保护期吗? 在座的唯有宗泽当过文官,虽然当初不太合群,但官场上的人情世故多少了解一些。 见赵孝骞脸色铁青,一脸的输不起,宗泽立马福至心灵,将赵信面前的牌飞快抹乱,嘴里不屑地道:“老赵果然是新手,你这是诈胡,要赔三家的。” 旁边的种建中也不是官场小白,立马附和道:“没错没错,赔三家。” 赵孝骞的脸色顿时由阴转晴,欣赏的眼神淡淡地瞥过二人,牌桌的上空隐隐飘浮着三个大字。 “懂事!” ………… 越往北走,天气越寒冷,如今已是入冬,北方的气温更是冷冽刺骨。 赵孝骞不得不下令加快行军速度,早点赶到真定府,全军将士在真定府驻地搭建大营准备过冬,不能一直在路上受冻。 就在距离真定府大约还有两日路程的时候,当日扎营,禁军来报,大营外有人求见郡公。 此人不是外人,他名叫“甄庆”,是皇城司的勾当公事。 皇城司算上赵孝骞,一共三名勾当公事,另外两人就是魏节和甄庆。 魏节主要负责京畿地区的事务,而甄庆的主要职责,就是长期驻扎宋辽边境,负责主持皇城司在辽国的情报网,以及用间,渗透,刺探等诸多事宜。 三人的分工很明确。 魏节负责对内,甄庆负责对外,而赵孝骞是领导,众所周知,领导啥都不会,管着这两人就好。 赵孝骞对这位皇城司同僚可谓闻名久矣,但一直没见过面,此刻赫然听说甄庆求见,赵孝骞当即兴奋起来,传令接见。 没多久,帅帐门帘掀开,一道干瘦的身影伴随着一股冷风进入帅帐内。 见面二话不说,纳头便拜。 “下官皇城司勾当公事,拜见赵郡公。” 赵孝骞赶忙上前扶起,然后打量他。 甄庆大约四十来岁,容貌普通,身材干瘦,穿着狐皮裘氅,里面穿着绸制的厚裳,看得出厚裳是一件袄。 如今这年头,还是权贵富人才用得起的奢侈品,甄庆却已穿上了袄,可以想象……这货是个贪官? 赵孝骞哈哈笑了两声,无所谓了,只要肯踏实办事,贪就贪了呗,他赵孝骞难道是什么干净的东西了? 在道德这个层面,赵孝骞不仅没有洁癖,反而脏得很。 “甄庆,哈哈,久仰了,我任职皇城司已一年多了,一直想见你,可你差事在身,常年回不了汴京,今日我算是如愿了。” 甄庆脸上堆满了笑容,尤其是笑起来眼睛眯成了缝,透着一股子真诚又狡诈的味道,看起来活像是为了钱财抠搜算计的奸商。 不得不承认,商贾这个角色甄庆扮演得很成功,他若出现在辽国上京,就冲他这副奸诈的模样,没人会怀疑他的身份。 “赵郡公折煞下官也,下官对赵郡公才是满心倾慕,神交已久,只恨公事缠身,几番想找个由头回汴京瞻仰郡公风采,无奈却一刻不得成行,此为生平憾事,今日见了郡公,下官此生已无憾矣。” 赵孝骞的眼神愈发欣赏。 这人是会聊天的,与这样的同僚共事,未来一定很愉快。 (本章完) 第363章 公报公事 第363章 公报公事 甄庆给赵孝骞的第一印象,是一位走出戏台却还没出戏的影帝。 很荒诞,但印象却真实存在于赵孝骞的脑海中,并渐渐固化。 甄庆最隐秘的身份是皇城司勾当公事,算是皇城司的第三号人物,可他做的事却是敌后刺探,往往要扮演各种虚假的身份。 眼下甄庆的身份是商贾,一身打扮很专业,不仅如此,就连表情和眼神都挑不出半点错处。 甄庆的表情时刻堆着笑,就算有人把口水吐他脸上,他的笑容也永远不会变。 笑脸迎人,和气生财,所谓的自尊心是最没用的东西,商贾的精神内核被他找到了。 他的眼神却透着精明算计和市侩,他的视线范围内,无论人或物,永远都能以价钱来衡量,包括感情。 而他眼里的价钱,指的是能落入自己口袋里的钱。 所谓的“和气生财”,“和气”是手段,“生财”是目的,这是商贾必须具有的基本素质。 甄庆算是把商贾这个角色演活了,以至于见了赵孝骞,他以真实的大宋官员身份拜见时,他的语气,表情和眼神,都好像还没走出商贾的影子,仍是一副跟赵孝骞谈买卖的样子。 不得不说,赵孝骞对甄庆的第一印象不错。 先不说他是隐秘战线上的同志,至少他能肯定,甄庆这种人的道德底线应该不会太高,绝对不是真君子或伪君子,也许甄庆干过的事,连人都算不上。 跟这种人打交道不会太累,而且大家都是聪明人,沟通方面也会很轻松。 “你我虽是初识,但不必拘礼,我与魏节都不称官职,我叫他老魏,以后我也叫你老甄吧。”赵孝骞笑道。 甄庆受宠若惊状,感激地道:“郡公不拿下官当外人,是下官三生之幸。” “老甄远道而来,军中帅帐没啥好招待的,简简单单吃顿烤全羊吧。”赵孝骞当即吩咐陈守烤羊。 烤羊的这会儿功夫,甄庆从怀里掏出一份厚厚的名册递给赵孝骞,恭敬地道:“下官听皇城司属下传话,郡公欲整合辽国的情报眼线,这是皇城司潜伏在辽国上京和辽军里的眼线名录,请郡公查收。” 赵孝骞接过名册,随手翻了几页,道:“所有眼线都在这里了?” 甄庆凑近了,低声道:“还有几个重要的眼线,在辽国地位颇高,他们的名字绝对不能出现在名册上,而且他们的身份也仅只下官知晓……” 说着甄庆附在他耳边,轻声说出几名重要眼线的名字和身份。 赵孝骞嗯了一声,暗暗记住了这几个名字。 甄庆郑重其事说出的几个名字,他们的身份算不上太高,只是在他们的职权范围内有几分话语权,跟萧兀纳和萧光敬父子没法比。 皇城司布局辽国上京的时日不算长,抛开以往潜伏下来的小角色不算,真正开始布局辽国朝堂,是在赵孝骞接手皇城司之后。 得了赵孝骞的指示,甄庆才慢慢留意辽国上层人物,以钱财收买,布下了几个相对重要的眼线。 而赵孝骞,已手握萧兀纳和萧光敬俩父子,他们的地位高多了,当然,他们的身份是绝对要保密的,任何人都不能说。 如今世上只有三个人知道萧家父子是大宋的眼线,赵孝骞,赵煦和魏节。 父子二人对赵孝骞未来的布局很重要,但,还不够。 “老甄,你常年潜伏在上京,可知上京朝堂里,还有什么败家子,奸臣,恶人之类的人物?” 甄庆想了想,迟疑道:“倒是听说过几个,比如有个名叫‘萧奉先’的人,他是辽国外戚,在上京的名气不小……” “他的妹妹是皇太孙耶律延禧的次室,受封元妃,萧奉先仗着妹妹得势,在上京可谓是嚣张跋扈,上京臣民提起他,莫不咒骂或退避,人皆深惧之。” 赵孝骞两眼顿时一亮:“从他爹敢给他取名‘奉先’,就知道此人必有三姓家奴的潜质。” 甄庆试探着问道:“郡公的意思,是想与他接触一下?” 赵孝骞沉吟片刻,道:“你认为此人品性如何?财帛可动心否?” 甄庆想了想,道:“应该不难,据说萧奉先生活糜烂,骄奢淫逸,府上豢养的歌舞伎便有数百,而且他好赌,喜搜集名马,每年开支不是小数,手头怕是不宽裕,以他的性子,只要给他钱,什么都敢干。” 赵孝骞摸着下巴喃喃道:“我怎么越听越熟悉呢?一股浓浓的爹味扑面而来……” 仔细一想,自己那活爹不也是这德行么。 所以,这萧奉先是年轻版的爹? 甄庆接着道:“萧奉先身份不低,宫里有人撑腰,也颇得辽主和皇太孙信任,郡公若欲收买,恐怕的钱不是小数……” 赵孝骞的脸当即就沉了下来。 能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 可问题是……没钱。 这次赴任真定,赵孝骞手头有十几万两银子,但这笔银子是他用来拉拢麾下官员和将士的,不可能用作它途。 而且赵孝骞估计,以萧奉先的胃口,就算十几万两都送他,恐怕也填不饱他的欲望。 多么合适的间谍人选啊,就差最后收买这一步了,然而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赵孝骞此时还真就拿不出这笔钱收买他。 甄庆见赵孝骞的脸色时红时青,变幻不停,于是小心翼翼地道:“郡公何事为难,下官愿为郡公分忧。”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我想收买萧奉先,但手头没钱,你有办法帮我变出钱来?” 甄庆愕然眨了眨眼,语气更加小心:“郡公的意思,您收买萧奉先是打算自掏腰包?” “啊不然咧?” 甄庆顿时露出肃然起敬的表情:“郡公真是高风亮节,大公无私,……收买敌间,渗透敌国,本是朝廷大事,一应开销理应朝廷出钱,郡公却无私至斯,竟然自己掏钱,下官对郡公的敬佩,实在是……” 赵孝骞愣了一下,接着悚然一惊,最后猛地一拍大腿。 我特么脑子短路了? 这笔钱当然是朝廷报销啊,我特么充什么大冤种呢?帮赵煦和朝廷办事,凭啥我私人的钱?没道理! 赵孝骞是个举一反三的聪明人,而且道德底线很低。 他立马想到,其实拉拢真定府官员和将士的销,也不应该自己出钱,这也是为朝廷办事呀,办公事绝不能私钱,尤其是他私人的钱。 一念通,百念通,赵孝骞整个人都豁然开朗。 想到自己不但能顺利执行自己的计划,收买萧奉先,而且自己带来的十几万两基本也省下了,这简直是一件比自己成亲还令人欣喜的喜事。 都恨不得今晚开席了。 望向甄庆,赵孝骞的眼神分外柔和,深情款款,盯得甄庆头皮发麻。 “老甄啊,你刚才说佩服我的高风亮节?”赵孝骞笑吟吟地道。 “是。”甄庆恭敬地回道。 赵孝骞微笑:“你佩服得太早了。” “我修书一封,你找个可信任且忠心耿耿的属下,帮我把信快马送到汴京,面呈官家,此信为绝密,我会打上火漆,除了官家,任何人不准拆开,否则夷三族。” 听赵孝骞说得如此严重,甄庆都有点战战兢兢了,急忙应是。 “潜伏上京的皇城司眼线,想办法跟萧奉先搭个话,就说我,赵孝骞,久仰萧奉先之大名,希望有机会能见他一面。” (本章完) 第364章 到任真定 第364章 到任真定 人脑子偶尔会短路,聪明人也不例外。 爱因斯坦煮鸡蛋还把手表扔烧杯里呢,赵孝骞脑子里的零件偶尔滋滋闪个小火儿算啥。 今日初识甄庆,赵孝骞收获不小。 不但省了钱,说不定还能小赚一点,朝廷如果拨下专款,赵孝骞扣点跑腿辛苦费,不过分吧? 还有就是,赵孝骞知道了萧奉先这个人。 妹妹是耶律延禧的妃子,典型的外戚,听甄庆介绍来历就知道,这萧奉先肯定没啥本事,唯一的倚仗就是他妹,在外嚣张跋扈,对内媚上逢迎,做人唯利是图,六亲不认,只认妹妹妹夫全家。 这样的人才,简直是老天为赵孝骞量身打造的天生反骨仔啊。 论为人品性,萧奉先比萧兀纳父子更适合当间谍。 第一次见甄庆,他便送了赵孝骞两份大礼,这人恐怕是一员福将,以后要多来往。 热情款待甄庆一顿香喷喷的烤全羊,军中本不准饮酒的,赵孝骞还是让陈守弄来一坛好酒,与甄庆同饮。 二人对饮之时,赵孝骞明显感到甄庆看着他的眼神真诚了许多。 想必是赵孝骞无视军纪,招待他饮酒的举动,温暖了甄庆那颗大润发杀鱼十年的冰冷的心? 对酌之时,甄庆向赵孝骞交代了皇城司在辽国的现状和布局,赵孝骞都暗暗记在心里。 至此,整个大宋的皇城司,都已牢牢掌握在赵孝骞的手心里了。 酣畅对饮,二人各自睡下。 第二天一早,龙卫营准备拔营行军之时,甄庆提前向赵孝骞告辞。 他的身份隐秘且敏感,不可能随宋军同行,落入有心人眼里便是掉脑袋的大祸。 队伍继续行进,而此时的赵孝骞又下了一道军令,令龙卫营斥候赶赴真定府,巡弋宋辽边境,严密监视辽军动向。 三日后,龙卫营三万将士,连同运送辎重的数万民夫,已到达真定府。 骑在马上,赵孝骞眺望遥远的真定府城墙,心头突然一沉。 真定府,是河北重镇,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可他此刻看到的真定府城墙却是低矮简陋,城墙下连护城河都没有。 若遇敌军攻城,就算古往今来最擅长守成的名将,这座城池也断然守不住三日。 早在汴京时,赵孝骞便知真定是边城,贫瘠且荒凉,百姓人口稀少,城中龙蛇混杂,治安混乱。 现在赵孝骞在远处亲眼见到这座城池,才对“边城”二字有了具体的印象。 贫瘠,荒凉,萧瑟。 与想象中的样子完全重合,真是一点反差都没有呢。 如此贫瘠的城池,赵孝骞未来却要常驻于此,想到这里,心都凉了半截。 人还没进城,脑海里便冒出了一个念头。 得发挥我华夏民族的长处,发展商业,搞钱,搞基建啊。 堂堂楚王世子,常年待在鸟不生蛋的鬼地方,要啥没啥,性格会玉玉的…… 队伍继续行进,离城大约十里左右,赵孝骞已清楚地看到城门了,却见城门外赫然站着一群官员武将。 为首一人身着紫色官袍,站在冰天雪地的城门外,身后一众官员武将距他身后数尺,隐隐以他为尊。 而此人大约六十来岁年纪,颌下一缕白须飘逸,仙风道骨超脱红尘的样子,官袍穿在他身上委实有点不搭。 赵孝骞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人应该穿道袍,手里拎一根拂尘,跟玉清宫的青阳老牛鼻子一样到处推销保健品,反正世上的傻子绝不止赵颢一个,市场大得很,值得深耕。 快到城门时,赵孝骞下令全军止步,原地待命,而他则领着陈守贾实等十余骑上前。 与此同时,那位六十来岁的官员也朝赵孝骞缓步走去,二人各自相向而行,像一场奋不顾身双向奔赴的爱情。 走到近前,赵孝骞下马,官员却先朝他躬身行礼。 “下官,代知真定府李清臣,拜见赵郡公。” 赵孝骞一惊,急忙双手托住他的胳膊:“李知府,久仰大名,晚辈可当不得您的礼,会折寿的。” 平日赵孝骞说客气话,久仰也好,想念也好,发誓只蹭蹭也好,这种客气话只是过场,大多虚假。 但此刻赵孝骞对李清臣说“久仰”,倒绝非虚假。 赵孝骞是真听说过李清臣,上辈子就听说过。 这位也算是大宋的一位名臣,能力颇为出众,按真实历史轨迹发展,将来李清臣最高能做到门下侍郎。 而且他也是朝堂上少有的既非新党,也非旧党的朝臣之一。 两边都拉拢,可李清臣就是不站队,他的政治主张也很中庸,他认为新法旧法都有弊端,最适合大宋的新政,是将新法和旧法融合,去糟存精,以利天下。 李清臣的主张,与赵孝骞的政见不谋而合。 所以赵孝骞见面就对他如此客气,除了官场上的礼节之外,更是敬重他的人品。 李清臣看向赵孝骞的眼神也充满了好奇。 他是绍圣元年正月便赴任真定知府,那时的赵孝骞还默默无名,后来李清臣听说汴京出了一位神奇的少年英雄,种种事迹传到真定府,越传越邪乎,李清臣都不由自主开始怀疑传说的真实性了。 直到后来,宋夏之战结束,朝廷的邸报传到真定府,上面列举赵孝骞在宋夏之战中的种种功绩,有了官方认证,李清臣才不得不相信,大宋果然有如此神奇的少年英雄。 今日此刻,乍见赵孝骞,李清臣平静的表情下,其实心情是非常激动的。 这个时代真正有风骨的文人,很难想象他们对大宋积弱的耻辱是多么的怒其不争,大宋立国百年,处处受制,处处兵败,被外敌各种威胁挟制,占尽了便宜。 唯有去年的宋夏之战,几乎算是大宋立国史上唯一一次扬威的胜仗,大宋君臣百姓无不扬眉吐气。 此刻令大宋扬眉吐气的功臣,活生生就站在眼前,李清臣尽管六十来岁了,心情却像粉丝见到偶像般激动。 赵孝骞也在打量着李清臣,刚才听他的自我介绍,“真定知府”前面有一个“代”字,也就是说,他到任真定后,李清臣就要交卸官印,回汴京等候新的官职安排了。 这可不行,赵孝骞初来乍到,没人帮他熟悉官场环境,没来得及拉拢人心,如果轻易放李清臣走了,剩下一大堆公务难道要靠自己亲自处理? 堂堂楚王世子怎吃得了这个苦,环境再艰苦,他也要想方设法享福。 享福的前提是,有人注定要给他当牛马。 六十来岁,正是当牛马的好年纪。 于是赵孝骞当即握住了他的手,深情款款地道:“牛知府,留下来帮我一段时日可好?” 李清臣惊愕半晌,缓缓道:“首先,我不姓牛……” (本章完) 第365章 萧条边城 第365章 萧条边城 对于赵孝骞的到来,李清臣是很高兴的。 从社稷的角度来说,宋辽边境渐不稳定,两国在真定府的边境上时有摩擦,作为典型的文官,面对强大的辽军,李清臣实在有些拙于应对。 大宋虽是文官掌兵权,但与强敌的对阵,不是文人读几本兵书就觉得自己能行的。 李清臣能治理一城之地,但面对辽军作战,他终究还是缺了点底气。 现在赵孝骞来了,这位宗亲郡公的事迹他早已听说,尤其是对外交战,是朝中难得一见的强硬派,开战就奔着灭国去的。 当初的宋夏之战,若非顾忌辽国的干预,赵孝骞领着宋军继续打下去的话,很难说西夏会不会被他灭国。 有了赵孝骞接手真定府,李清臣大松了一口气,心里直叹官家圣明,人尽其才。 辽军这样的强敌,只能由赵孝骞这样的强硬派来对付,尤其是赵孝骞还带来了汴京上四军之一的龙卫营,三万余装备了火枪的新式军队,李清臣的底气更足了。 从私心的角度来说,李清臣对赵孝骞的到来更高兴。 如果不是朝廷驱命,谁特么愿意放弃汴京繁华的好日子不过,跑到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当知府? 赵孝骞上任,意味着李清臣可以马上交接工作,回到熟悉的汴京当京官了,美好奢华又惬意的生活在向他招手,李清臣焉能不乐。 然而二人见面,赵孝骞看着他一脸诡异的微笑,李清臣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点不踏实了。 这年轻人……好像在算计着什么。 “赵郡公到任,下官欣喜不胜,这千钧重担只有赵郡公这样的当世俊才或能担当,下官老矣,只能躲在后方贪生惧死,说来实在惭愧……”李清臣露出羞惭之色道。 赵孝骞微笑:“李知府,你惭愧得太早了。” 李清臣:??? 啥意思?这是啥意思?为何总感觉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在笼罩着自己? 还有,赵孝骞看自己的眼神,实在很奇怪,令李清臣忍不住心头发毛,浑身不自在。 二人见礼之后,城门口一众文官武将也上前见礼。 大宋的地方官员很繁杂,而且职权交替。自知府以下,不仅有掌握实权的判官,推官,也有河北西路的转运使,提举使等等,还有一大批没有实权,但有官衔的所谓“寄禄官”。 真定府常驻边军,大营就位于真定府城之外的西郊,边军数量大约在五万左右,其中一万左右是汴京调来的中央禁军,其余的四万人,大多是地方厢军。 当然,府城之外的各庄各堡各寨的团练乡军,并不在官府的编制之内,属于民间抵抗团体,也就是所谓的“民兵”,由各地自行招募,但团练使必须由朝廷委派。 比如苏轼,他就当过黄州团练使,为当地训练民兵。 至于乡军的真实战斗力……就别提了。 如果对外作战,仗打到要依靠乡军的时候,情势基本已到了绝境,主帅要么准备提桶跑路,要么仗义死节准备抹脖子,没人指望乡军能扭转战场局势。 真定府的武将不少,一万禁军由一名厢都指挥使统领,其余的四万厢军则由两名厢都指挥使统领,麾下统领十六名军都指挥使。 今日初见,赵孝骞一眼便看出中央禁军与地方厢军武将的不同之处。 禁军的厢都指挥使名叫张岚,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身上披戴的鱼鳞铠甲明光锃亮,一副英武威风的样子。 而两名厢军的厢都指挥使,则只是披戴皮甲,头戴翅盔。皮甲已老旧,隐可见皮甲上的刀痕,二人显得有些憔悴,就算与赵孝骞见礼,二人也是一副强挤出笑脸的模样,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赵孝骞一眼扫过众人的神态,已经敏锐地发现了真定府军政两届不少的信息量。 禁军和厢军的将领,其实都是朝廷任命,但很显然,真定府的禁军和厢军将领并不和睦。 禁军这位名叫张岚的厢指挥使,明显露出一副高人一等的倨傲姿态,至于两位厢军的指挥使,则有点忍气吞声的味道。 赵孝骞微笑,不急,未来有很多时间了解真定府军政的现状。 在李清臣的招呼下,赵孝骞与一众官员武将进了真定城,而他带来的三万龙卫营将士,则在种建中的率领下,开拔真定城郊外的东郊,寻找新的扎营地点,准备长期驻扎。 为了迎接赵孝骞的到来,李清臣在城门内准备了一辆马车,正要邀请赵孝骞登车,赵孝骞却摆手拒绝,表示初入真定城,他打算步行入城,看看城内市井的风土人情。 一大群人簇拥赵孝骞,场面实在太大,李清臣于是挥退了身后的官员武将,由他领着赵孝骞步行,陈守和贾实等一众禁军跟随。 入城之后,赵孝骞第一眼看到真定城内的景象,心情顿时一沉。 太萧条了,大街上几乎不见人影,街道两旁的店铺半数都关了门,还有一半开门的,也是门可罗雀,车马稀疏。 街上的百姓也不多,穿着打扮更是贫苦,人人面带菜色,表情愁苦,对未来完全失去希望的样子,就连明日的生计都仿佛没有着落。 赵孝骞沉默地观察着一切,用自己的理解能力,默默地解析这座城池。 边城,战乱,死亡阴影,商旅不行…… 眼前这副凄凉萧条的景象,似乎解释得通,可赵孝骞总觉得哪里不对。 澶渊之盟两国其实是一直在遵守的,所谓的战争阴云,也只是半年内的变故。 可赵孝骞见真定城内的这副景象,却怎么也不像才半年的样子。 这毫无希望的萧条画面,像长年累月的老古董,绝对不止一年半载。 一边缓步而行,赵孝骞左右顾盼,嘴里却道:“李知府就任真定府多久了?” 李清臣道:“下官是绍圣元年正月赴任,如今正好两年了。” 赵孝骞指了指周围的萧条景象,道:“真定府一直是这个样子的么?” 李清臣苦笑道:“下官到任时,甚至比这更差,下官能力不足,两年来也只是稍微改善了一些,实在惭愧。” 城里都这副模样,真定府周边辖下的县乡村庄,可见景象更难看。 赵孝骞不由问道:“为何会这样子?边城虽说荒瘠,却也不是不毛之地,朝廷是允许宋辽通商的……” “真定府如此重要的边城,按理说两国的商贾不会错过这绝佳的通商之地,为何真定府却是一副遭了天灾的模样,百姓们好像连饭都吃不饱,李知府可知原因?” 李清臣犹豫了一下,叹道:“原因很复杂……” 话音刚落,却见街边一条巷子里突然窜出一群穿着黑衣的壮汉,人人手持刀棍,面色不善地走来。 身后的陈守和贾实立马紧张起来,数十名禁军护卫和十名江湖高手飞快将赵孝骞和李清臣围住,保护在中间,神情戒备地盯着这群来意不善的壮汉。 赵孝骞抿了抿唇,默默地伸手入怀,握紧了怀里藏着的短管燧发枪的枪柄。 同时他也警惕地扫过街边商铺的阁楼窗户和屋顶,膝盖缓缓地弯曲,身子矮了一截,让禁军和高手们魁梧的身躯完全挡住他。 (本章完) 第366章 府城毒瘤 第366章 府城毒瘤 刚入城便见一片荒瘠的景象,此刻又遇到危急状况,赵孝骞的心情被破坏得很彻底。 这群壮汉气势汹汹地走过来,这种时候赵孝骞当然不会充什么英雄好汉。 那种真把自己当主角,勇敢站出来义正严词地呵斥,教训,甚至亲手动手,最后亮出身份,拿下贼人,青天大老爷微服私访,惩恶扬善之类的狗血剧情……嗯,对不起,任何事都没有保命重要。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危险的事情自然交给下面的人去解决,放着现成的身边高手不用,自己跑上去跟人动手装逼,真当主角有九条命呢。 这群壮汉越走越近,贾实和陈守观察了一番后,二人满不在乎地一笑。 看着壮实,其实都是一群小卡拉米,轻松可定矣。 贾实甚至都懒得出手,只是朝陈守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带禁军们上前搞定。 陈守正要招呼麾下禁军兄弟迎敌,奇怪的事又发生了。 这群壮汉还没走到赵孝骞一行人面前,领头的壮汉脚步一拐,却走进了对面街边的一家商铺内。 赵孝骞和李清臣相顾愕然,我特么都准备装逼了,结果竟是自作多情?人家根本就不是冲他来的,而是冲着那家商铺。 好像有点尴尬…… 陈守和贾实更尴尬,我特么裤子都脱了,结果…… 壮汉们冲进商铺后,没过多久,便听到商铺内传来一阵喝骂声,打砸声,哀哀求饶声。 赵孝骞眉头皱了起来,淡淡地朝李清臣瞥了一眼。 李清臣感受到赵孝骞的目光,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老baby汗流浃背了。 赵孝骞瞥向他的这淡淡的一眼,几乎等于在无声的问罪。 治下城池两年,就治出来个这?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自刎以谢天下? 商铺内的打砸声仍在继续,叫骂声越来越大,求饶声越来越弱。 很快,里面安静下来,然后一名壮汉揪着一名商贾模样的头发,拖死猪似的拖出了门外,一直拖到街心。 赵孝骞迅速扫了一眼周围商铺的反应,见几家商铺眼疾手快飞快关门上板,另外几家没关门的,商人们也是站在门口,麻木地看着这一切。 赵孝骞顿时有了猜测,城内这些商人们,对此刻发生的事情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以至于他们都麻木了,或许同样的事情,他们也都亲身经历过。 官府的治安呢? 直到现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赵孝骞却没等到巡城的差役赶到处置。 简单的一桩突发事件,却已投射出这个城池的太多问题,从官员到治安,再到城池萧条,商旅不行的原因等等。 有个疑问一直萦绕在赵孝骞的脑海里。 李清臣并非无能之辈,在史书上留名的臣子,如果连一座城池都治理不好,未免太水了。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李清臣这位知府也束手无策呢? 街心中央,本就稀少的车马人流,此刻更少了,没人敢从街上路过,行人皆惊惶远避,望向这群壮汉的眼神充满了惧怕。 壮汉们无视周围各异的目光,只是狠狠地盯着那名被从商铺里揪出来的商人,众人围住他,对他一阵拳打脚踢,商人双手抱头,蜷曲在地上,嘴里发出哀哀惨叫。 陈守看不下去了,用眼神询问赵孝骞要不要插手。 赵孝骞面带微笑,对眼前的惨状毫无波澜,只是淡淡地道:“再看看。” 良久,商人连惨叫声都虚弱无力了,壮汉们才停手。 为首一名壮汉指着他,恶狠狠地道:“每家都交的例钱,唯独你敢不交,不要命了么?” 商人遍体鳞伤,躺在地上虚弱地道:“好汉饶命,实在是生意太差,生计惟艰,家里都快没饭吃了,实在凑不出例银孝敬,好汉且再容我三日,待我凑足银两……” 壮汉呸了一声,道:“今日你拖三日,明日他拖三日,兄弟们不讨生活了吗?” “例银孝敬,你以为是平白送我们的?若没有兄弟们上下打点,为尔等商贾求情说话,你们南来北往的货物就不怕莫名其妙被盗匪劫了?水路陆路,官路匪路,谁家不要打点?” “任何一条路走不通,尔等还能在此安心做买卖?兄弟们一片好心帮你们平事,只收取些许吃酒钱,尔等难不成以为是天经地义的?” “今日既然你拿不出例钱,你这家商铺也就别做了,索性帮你砸了,掌柜的你另谋生计去吧。” 商人顿时大急,抱住壮汉的大腿求情哭诉。 壮汉却理都不理,只是一挥手,令手下的兄弟们将商铺砸个稀烂。 赵孝骞和李清臣等人从头到尾看完了这场热闹,此时赵孝骞终于对真定城的萧条原因有了些许头绪。 壮汉们忙着砸店打人,赵孝骞为了看热闹,刻意拉着李清臣避到街边的阴暗处,还让贾实等人挡在自己前面,遮住了他和李清臣穿着的官服,壮汉们根本没看到他,这场热闹才算看完整。 此刻见壮汉们打算把商铺砸个粉碎,赵孝骞也大致了解了前因后果,于是拍了拍陈守的肩膀,示意他带人上前控场。 陈守和禁军兄弟对这群跋扈欺人的壮汉们早就看不顺眼,一个个摩拳擦掌就等赵孝骞的命令,现在赵孝骞已有了表示,陈守当即领着数十名禁军上前,堵在商铺的门口。 壮汉们本来要冲进商铺打砸,却见一群披戴铠甲的禁军拦在门口,壮汉们一愣,见陈守等人甲胄齐全,神情冷冽,情知这是遇到了禁军,壮汉们当即停步。 为首的壮汉上前,客气地拱手:“尊驾可是张指挥使麾下好汉?” 陈守不答,只是冷冷地盯着壮汉,缓缓道:“跪下,受缚。” 壮汉一惊,急忙道:“好汉莫误会,禁军的各位将军们兄弟我都打点过,提举司和转运司兄弟我也没忘,不知尊驾究竟是哪位将军麾下……” 陈守语气已有些不耐烦,重复道:“跪下,受缚。” 壮汉也冷下脸来,道:“都是讨生活的苦命人,尊驾何必咄咄逼人,兄弟我敢做这事,难道上面没人?尊驾最好问清楚,省得将来吃你上官的挂落。” 陈守眼睛眯了起来,冷冷道:“拒捕,拿下!” 话音落,身后的数十名禁军一拥而上,拳脚无情地朝壮汉们脸上身上招呼过去。 为首的壮汉又惊又怒,指着陈守道:“你,你敢……” 话没说完,陈守一个跨步上前,狠狠朝壮汉的肚子揍了一拳,壮汉痛得弯下腰,像一只痛苦挣扎的大虾米。 接着陈守一个扫堂腿,将壮汉放倒,膝盖顶着壮汉的脑袋,将他死死地摁在地上,另外将壮汉的双手反剪,从腰间解下绳索,动作麻利地将他捆绑起来。 双手双腿被同一根绳索捆绑,反向的四脚朝天,姿势很羞耻,赵孝骞依稀在前世某些不健康的网站上欣赏过。 赵孝骞不由露出赞许的眼神,陈守这货是有点东西的,也不知跟自家婆娘同房时玩得有多,看这熟练的动作,绝不是第一次干。 回头私下跟他请教一下,好人一生平安。 再看其余的禁军,也非常利落地将所有的壮汉放倒,每个人都被揍得鼻青脸肿,跟刚才那名商人一样,躺在地上杀猪般惨叫。 (本章完) 第367章 死城活人 第367章 死城活人 俗话说,“天高皇帝远”,赵孝骞今日算是深刻体会这句话的神髓了。 刚入城就遇到这种事,赵孝骞的心情不仅失望,而且深深觉得未来任重道远。 一座充满了内忧外患的边城,一旦遇到外敌入侵,后果不敢想象。 表面上看,这只不过是一群痞子混混在敲诈商人,可从这群痞子混混的嘴里说出来的话,令赵孝骞察觉到他们的身后还有一张密密交织的大网。 壮汉们已被陈守等人放倒,赵孝骞和李清臣终于从街边的阴暗处缓缓走了出来。 贾实比较有眼力,顺便还给赵孝骞和李清臣搬了两张椅子,椅子摆在街道正中。 赵孝骞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李清臣却连连摇头,苦笑着连道不敢坐。 此刻赵孝骞虽然未发一语,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令人窒息的森冷气势,李清臣打从心底里感到颤栗,根本不敢在他旁边坐下。 显而易见的是,赵孝骞已对他治理真定城这两年的效果很失望,而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李清臣欲辩不能,只好努力放下身架。 大马金刀坐在街心的椅子上,赵孝骞翘起了二郎腿,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这群刚挨过揍的壮汉。 为首的壮汉被陈守亲自收拾,他被揍得最惨,身上不知断了多少根骨头,整张脸都肿了起来,眼睛挤成了一条缝,依稀看到对面坐着一位穿着紫色官服的年轻男子。 壮汉不认识赵孝骞,但他认识李清臣。 见身为真定知府的李清臣只能老老实实站在这位年轻男子的旁边,壮汉倒吸一口凉气,立马意识到今日难以善了。 真定府最大的官儿就是李清臣,此刻李清臣站着,而这位年轻男子却坐着,可见他的官职品阶一定比李清臣还高。 壮汉认清了形势后,浑身不由一个激灵,脑海里顿时冒出一个念头。 这把高端局! 今日这一关若是过不去,小命怕是不保,就算他身后的保护伞,恐怕也惹不起这位年轻人,到时候唯一的选择是暗中杀了他灭口。 四周的禁军们也停了手,刚才还气焰嚣张,在商人们面前作威作福的壮汉们,此刻一个个痛苦哀嚎,涕泪横流。 赵孝骞的情绪丝毫不起波澜,朝为首那名壮汉勾了勾食指,示意他过来。 陈守单手拎起壮汉,走到赵孝骞面前,壮汉一脸恐惧地站着,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赵孝骞坐在椅子上,动作缓慢地抬头,皱眉道:“我不喜欢仰着头跟人说话,而你这种人,又没资格与我平起平坐,所以……” 壮汉不明其意,陈守却懂了,抱拳一礼后,取来一只方方正正的铁镗,朝着壮汉的双腿膝盖狠狠敲下去。 咔嚓一声脆响,壮汉的膝盖以一种奇异的角度弯折下去,人已栽倒在地,直到这时,痛感才传到壮汉的脑部神经,壮汉赫然睁大了眼,发出凄厉的惨叫。 嚎了一阵后,赵孝骞有点受不了这扰人的噪音,再次皱了皱眉。 陈守注意到赵孝骞的表情变化,立马恶狠狠地道:“再敢嚎一声,惊扰了我家贵人,死!” 壮汉立马忍住钻心的疼痛,惊恐地闭上了嘴,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潸潸而落,脸色苍白得像死人。 赵孝骞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真定城的商人想要做买卖,看来非要你点头才行,你是官员?” 壮汉惊恐摇头。 “那么,你是代表官员收钱?” 壮汉没吱声。 赵孝骞缓缓点头:“看来是了,审人的事,我不专业,待我找个专业的人来审你,你们背后站着什么人,给什么人办事,最好痛快点招认,不然你后悔为何会活着。” 说着朝陈守示意了一下,赵孝骞道:“把这群人拎去东郊龙卫营里审问,让皇城司赵信亲自审,真定府任何官员武将不准入营,一日之内,我要看到他们的口供。” “告诉赵信,我只要口供,不问死活,这群渣滓死了残了,无所谓。” 陈守领命,数十名禁军押着这群壮汉便往城外走。 赵孝骞扭头,发现站在他身旁的李清臣脸色苍白,跟壮汉一样冷汗潸潸。 赵孝骞和善地一笑:“李知府吓到了?” 李清臣勉强一笑:“赵郡公雷霆手段,下官佩服。” 老实说,李清臣确实被吓到了。 今日初识,便领教了赵孝骞的心狠手辣,眼皮都不眨,这群壮汉就在他面前被废了一个,接下来的皇城司审讯,画面更是不敢想象有多惨。 赵孝骞仍笑得很灿烂,悠悠地道:“真定城的渣滓,恐怕不止刚才这几个吧?李知府可知底细?” 李清臣后背又渗出了冷汗。 赵孝骞的话说得客气,但刚才的手段已深深地震慑了他,这会儿赵孝骞说的每句话,李清臣都要三思之后再张嘴。 早就听汴京同僚来信说,这位赵郡公看似年轻,但绝不是善茬儿。 刚才他能眼皮都不抬便废了一个壮汉,根本无视明正典刑的程序,李清臣若回答得不对,焉知他不会用同样的手段办一个官员? 官家对他如此宠信,在他眼里,废一个街痞跟废一个地方官员,恐怕没什么区别。 沉吟片刻,李清臣慎重地道:“赵郡公,可否与下官寻一处僻静无人之处,待下官为您详述?” 赵孝骞笑道:“当然可以,刚才那点小小的不愉快我已忘了,走,咱们进府衙。” 与大宋几乎所有的城池一样,府衙都位于城池的正中心。 一行人继续步行,赵孝骞边走边看,路边的每一家商铺和每一个路过的百姓,他都会仔细观察,神情若有所思。 越看心情越沉重。 汴京与真定,同样是大宋的城池,但两座城池里的百姓和商人,精气神竟完全不一样。 汴京城里的百姓,日子虽然过得不算富足,但街上的路人和商人表情是开朗的,逢人便见礼寒暄,街上热热闹闹,说话和和气气,那是一种无法演出来的市井烟火气,人走在街上都会感到由衷的舒服。 可是这座真定城,街上不仅行人稀少,就算看到路人行走,也是沉默中带着深深的愁苦。 街道冷清,路人沉默,街边的商铺要死不活地敞开着门,里面的商人神情麻木,如同店里供奉的雕像一样,毫无感情色彩地盯着街面发呆。 明明都是活人,可赵孝骞却感到一种死气沉沉的味道,整座城都好像一片无人的废墟,街上行走的,不过是一只只孤魂野鬼。 赵孝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赴任真定的使命,是针对辽国,是谋划燕云十六州。 可现在的情况是,自己的后院都已大火冲天了,哪还有什么精力去顾及外面的事。 此刻赵孝骞最好奇的是,真定城里的这些官员和武将,究竟编起了多大的一张网,竟把这座城池整成了死城。 随即赵孝骞的眼神又不经意似的瞥向旁边的李清臣。 不知这位曾经的知府大人,是否也是这张网上的一根线? (本章完) 第368章 沆瀣一气 第368章 沆瀣一气 初见李清臣时,赵孝骞只觉得史书对他的评价还不错,算不上砥柱肱骨之臣,但至少是个好官儿。 可现在赵孝骞已有点不敢信任他了。 他没想到一座小小的边城,情况竟如此复杂,在所有的事实明朗以前,他已不敢相信这座城池里的任何一个官员和武将。 包括李清臣。 二人一路沉默地走到位于城池正中的府衙,府衙门外,二十余名差役穿着皂衣,整齐地列为两排迎候。 见赵孝骞等人走来,差役们纷纷躬身行礼拜见。 赵孝骞含笑嗯了一声,仰头看了看府衙门楣高挂的牌匾,以及门外右侧的一面鸣冤鼓。 只看外表的话,府衙其实显得有点破败,倒是有几分清廉的印象。 赵孝骞的注意力却被旁边的鸣冤鼓吸引了,缓步走到鸣冤鼓前,仔细看了看蒙了一层灰尘的鼓面,还有一只陈旧的鼓槌,好奇地敲了一下,鸣冤鼓发出咚的一声沉闷的声响。 放下鼓槌,赵孝骞好奇地笑道:“这鼓,以前有人敲过么?” 李清臣闻言,后背又冒了一层冷汗。 今日不知为何,汗腺特别发达,大约是年纪老了。 “回赵郡公,这鼓应是多年没人敲过了,至少下官在任的两年里,没见有人敲过。”李清臣老老实实地回答。 现在的他不敢说谎,尤其是这种一查就戳破的谎。 赵孝骞又问道:“这两年里,真定的刑案和治安案以及民事纠纷若何?” 李清臣神情一紧,不假思索地道:“真定府辖下九县,每县皆有治案,以前的不提,下官在任的两年里,九县涉命刑案共计十三桩,余者如偷盗,劫掠,谋财等刑案大小约百余桩,至于民事纠纷,更是不计其数,大多已在当地县衙调解。” 赵孝骞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涉命刑案只有十三桩,倒是民风朴实了。” 李清臣的额头又冒出了冷汗,一时间分不清赵孝骞这句话是真心赞许,还是暗含讥讽,此刻他的心情愈发如履薄冰,深深地觉得这个年轻人果真不是轻与之辈。 将府衙的前门打量之后,赵孝骞与李清臣进入府衙内。 府衙内已落了一片薄薄的雪,经过前庭,里面便是传说中的大堂。 大堂的侧边靠着几面牌匾,堂前高挂一面“明镜高悬”的牌匾。 牌匾上的这四个字何时在大宋蔚然成风未可知,传说包拯坐堂开封府时身怀三宝,分别是“古今盆”“阴阳镜”“游仙枕”。 其中的“阴阳镜”能帮包拯辨忠奸,断善恶,阴阳镜下一切魑魅魍魉无所遁形。 从此以后,大宋境内无论府衙县衙,堂上都高挂“明镜高悬”的牌匾,以示本地官员与包青天一样明察秋毫,不枉不纵。 此刻赵孝骞盯着堂上高挂的牌匾,却只觉得很讽刺。 真定府若真有明镜,恐怕也已蒙尘多年。 目光扫过牌匾,赵孝骞和李清臣穿过正堂,继续朝府衙内堂走去。 古代的府衙,其实跟大户人家的宅院布局差不多,前庭,正堂,后院,偏房,阔气一点的甚至还有园假山和池塘。 李清臣将赵孝骞领到后院东侧的厢房,赵孝骞屏退左右,屋子里只剩他和李清臣二人。 赵孝骞坐下,淡淡地道:“好了,李知府,把你知道的一切详细说说吧。” 李清臣沉默片刻,突然朝他长长一揖。 “下官治府不力,治下乌烟瘴气,两年来并无改善,下官向赵郡公请罪。” 赵孝骞盯着他的脸,缓缓道:“我只问你一句,真定府这些乌烟瘴气的事里,你可有参与?” 李清臣一惊,急忙道:“下官愿以李家祖宗的名义发誓,我绝未参与任何腌臜之事,否则祖宗不佑,神鬼殛之。” 赵孝骞不置可否。 发再毒的誓他都不会信的,尤其是男人发的誓,更不敢信。 赵孝骞自己就是个反面教材,当初跟姜妙仙摸摸蹭蹭时,不知发了多少毒誓,只有他自己清楚,发的那些誓性质跟放屁差不多,也就姜妙仙单纯,信了他的邪。 现在李清臣义正严词发的誓,自家祖宗都抬出来了,在赵孝骞看来,其实跟“我只在外面蹭蹭”的鬼话一样。 “好了好了,天上的神鬼已收到了你的誓言,约莫现在雷公电母正在云端上注视着你,你若有半句假话,搞不好就一道九天神雷劈下来了……对了,你离我远点儿,我这人体质差,容易导电……” 李清臣闻言头皮一麻,明知赵孝骞是调侃,但古人对鬼神还是颇为敬畏的,此刻李清臣的心理压力很大。 “真定这座城,我刚才亲眼见了,说它是一座死城其实也不过分,商人和百姓都只吊着一口气没死,说说原因吧,到底什么人把这座城祸害成这样子,还是说,整个府衙的官员和城外的武将们都有份?” 李清臣苦笑道:“郡公的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下官在任两年,已清楚地了解到,府衙这些官员,包括提举司,转运司,还有禁军将领,为了牟利简直不择手段。” “他们互相勾结,已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各自的利益彼此盘根纠缠,他们有的圈地占田,有的垄断城内商铺,欺行霸市,还有的甚至贩卖青壮劳力和女子,总之,只要能牟利的事,他们一件都不放过。” 赵孝骞渐渐沉下脸来:“如此无法无天,你身为知府,没管吗?” 李清臣悲愤地道:“我怎能不管!这两年来,下官向汴京朝廷上疏陈情,共计二十三道,皆如石沉大海,毫无音讯。” 赵孝骞渐渐明白了:“他们朝中还有人?” 李清臣点头:“是,这是一股庞大的势力,真定府虽是边城,但涉及的利益太大了,尤其是与辽国的通商来往,利益更是惊人。” “如此巨大的利益,本地官员是不允许普通的商贾插手的,全被他们拿捏在手里了。” “对待本地商贾,他们不是敲诈就是打压,全城的商人被他们压得抬不起头。” “莫说买卖盈利,就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对待百姓更是残暴不仁,由于边城偏远,无人伸张正义。” “他们一手遮天,对百姓动辄打杀,下面县乡官员敢怒不敢言,更不敢劾诉,因为他们的诉状根本出不了真定府,就算到了汴京朝堂,也很快会被人压下。” 李清臣越说越激动,眼眶已是通红,眼里蓄满了泪水。 赵孝骞表情平静,他不信誓言,同样也不信眼泪。 “你呢?除了向汴京朝廷上疏,你还做过什么?”赵孝骞语气平静地问道。 李清臣摇头:“下官刚到任时,就试过与这股势力对抗,初到的那几个月,下官几乎每月都有奏疏呈送汴京,后来没有结果,下官渐渐明白了他们的背景。” “但我仍不肯屈服,用了半年时间走访辖下县乡,暗访民情,后来却被人匿名投书警告,说我若是再不合群,恐会暴病死于任上。” “后来不知为何,我在真定城里越来越被孤立,最后连普通的差役我都调遣不动,上告无门,下遣无用,我这两年的知府实在是憋屈。” 赵孝骞冷笑:“我现在很好奇,这帮人到底多硬的后台,竟真把自己当成了分封的诸侯了,中央朝廷都管不住他们了吗?” 李清臣叹道:“郡公,这里是边城……” “什么意思?” “边城混乱,盗匪横行,敌军压境,很多解决不了的人和事,他们都能推到盗匪和辽军身上,变成死无对证,人死了,事消了,谁会去跟盗匪和辽军对质求证?终究还是一了百了。” 赵孝骞点头。 现在,他大约理解了李清臣这两年的处境。 作为一个没有后台靠山的普通文官,身处如此恶劣的环境里,确实是无能为力。 上下官员武将都一个鼻孔出气了,他能怎么办?这两年他能保住自己的命已算是很有成就了。 不过,如今赵孝骞来了。 他可不是李清臣,后台再硬,硬得过宰相章惇? 老子跟章惇都敢对着干,倒是想试试汴京朝堂还有什么人是他惹不起的。 (本章完) 第369章 谋而后动 第369章 谋而后动 情况有点严重,但问题不大,赵孝骞自信能够解决。 虽说理解李清臣的处境,但赵孝骞无疑还是有点失望的。 上任两年,除了上疏,李清臣便只是妥协,易地而处,赵孝骞如果是真定知府,且在朝中没背景没后台,要清除这批毒瘤,其实还有别的办法。 但李清臣的选择却是最消极的一种。 言路被堵,他选择了自保。 趋吉避凶之心,人皆有之,可以理解。 张载的那句“为生民立命”终究只是读书人的一种理想,华夏数千年历史里,真正能做到的有几人? 横渠四句,最终成了读书人标榜自己的口号。 李清臣,也是读书人。 读书人的怯懦与局限,千古以来已成了这类群体的一种注定的宿命。 赵孝骞算读书人吗? 前世流水线教育生产线上的产物,跌跌撞撞拿了个本科文凭,勉强算吧。 至少这个年代读书人避之不及的人和事,赵孝骞能迎头而上。 与背景后台无关,赵孝骞就是赵孝骞,他的底气来源于自己。 李清臣说得很详细,看来对真定府上下官员武将的怨气积压已久,此刻对赵孝骞简直是言无不尽。 边城,皇命难至,几乎快成了三不管地带。 任何阴暗肮脏的事情,都能以边境动乱和盗匪为借口,彻底地解决掉,上报朝廷,而朝廷不究。 这就是边城神奇的地方。 在真定府以及辖下九县这块地盘上,真定府里的官吏已形成了一个利益团体,一损俱损。 他们最感兴趣的,同时也是利益最大的,是宋辽的通商。 原本应该商人干的活儿,全被官吏和武将接手了,外人根本参与不进来,谁来谁死。 汴京朝堂有盐铁司,但真定府的盐铁买卖,却可以不经盐铁司,官吏们自己把买卖做了。 北方辽国恰好缺盐铁,真定府的官吏就暗中与辽国的官员和商人通气,把盐铁卖给他们,从中取利。 两国的关系不像外交辞令上说的所谓兄弟之邦,实际上两国的君臣都在提防着对方,而生铁这东西,在这个年代属于战略管制商品,是绝对禁止对敌国出售的。 真定府的官吏们偏就干了。 神奇的是,居然还有宋军为他们押运货物,双方在边境交接。 明面上互相为敌,私底下各发横财,两国的边军几乎都快成利益盟友了。 一旦战事发生,靠这样的军队怎么可能抵抗得了辽军? 除了私售辽国违禁的货物,真定府的赋税,商税,田亩摊丁税等等,以及对百姓的盘剥现状,也是触目惊心。 据说去年辖下栾城县的农户们被逼得没了生路,各乡村纠集了数百人要造反,被张岚率领禁军及时扑灭,此事也被压了下去,根本没上报朝廷。 听完李清臣的详述,赵孝骞沉默许久,缓缓问道:“真定府上下官吏全都参与其中?一个清白的人都没有?” 李清臣苦笑:“当然有,但清白的人是因为官职太低,没资格参与。” 赵孝骞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军队呢?真定府驻守五万边军,他们也都参与了?” 李清臣叹了口气,道:“军队倒是参与不多,只是几位厢都指挥使参与了,其余的武将职衔太低,几位指挥使不愿摊薄了利润,平日里根本不让那些武将接触,只是运送货物时派一营将士护送。” 赵孝骞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只要军队没彻底烂掉,一切还能挽回。 若是五万军队全变成了助纣为虐的帮凶,只知欺凌本国的百姓,遇到外敌就手脚发软,这样的军队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思忖良久,赵孝骞忽然展颜一笑:“我今日才到真定,此事暂且压下不提。” 李清臣无力地叹道:“下官愧对官家,愧对朝廷……世上能除掉这群毒瘤者,非郡公莫属,下官盼着郡公早日除奸,还真定百姓朗朗青日。” 赵孝骞目光闪动一下,笑道:“歌照唱,舞照跳,多年积弊,非一朝一夕可定。” 李清臣急道:“郡公也拿他们没办法么?” 赵孝骞瞥了他一眼,道:“我若将他们一锅端了,可知汴京朝堂会引发怎样的地震?手里没有真凭实据,无缘无故把真定官场和军队来一次大清洗,你以为朝廷是我家开的?” “还有,这群人在汴京朝堂有靠山,我连他们的靠山是谁都不知道,拿下他们后,难道让我等着别人在暗地里放冷箭?” “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将他们连根拔起,那就最好不要乱动,别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李清臣一愣,然后歉意地一笑。 确实有点急了,自己刚才热血冲脑,居然还不如一个年轻人理智。 与李清臣聊了许久,屋外传来陈守的声音。 “禀世子,真定府上下官吏在正堂求见,今晚各位官员在城中设宴,为世子接风。” 赵孝骞笑得很灿烂:“白吃白喝,其乐无穷,今晚我得领教一下真定府的菜肴是何等特色。” 李清臣此时也静下了心,含笑道:“下官忝陪末座,为真定府大小官吏们引见郡公,好教他们瞻仰郡公的风采。” “我的风采随便瞻仰,既然有人请客,收他们门票钱未免有点冒昧了,今晚破例免费让他们看。”赵孝骞哈哈笑道。 话已聊完,李清臣识趣地告退。 待他出门后,赵孝骞的笑容渐渐敛起,沉声叫来门外的陈守。 “派个人快马赶回汴京,跟我父王说一声,请他调派几个善于做账理财的人才过来,我要查公账。” “此事绝密,不可让任何人知道。” 陈守神情凝重地应了,转身出门。 ………… 当晚,赵孝骞盛装赴宴。 作为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兼真定知府,今晚赵孝骞最大,不客气的说,在真定这块地面上,赵孝骞就是实权在握的土皇帝。 真定府官吏自李清臣以下,人人皆捧杯敬酒,对赵孝骞的态度无比恭敬,席间文官们妙语连珠,宴席的气氛高潮迭起。 赵孝骞初来乍到,官吏们不了解他的性格,但马屁逢迎的话多说几句,终归不会得罪人的。 于是赵孝骞在潮水般的马屁中,渐渐迷失了自我,自己曾经干过的事,被他们一度过分放大以后,赵孝骞都情不自禁地相信自己果然是天纵英才,五百年才出一个的那种。 后来饮酒过多,出门尿了一泡,尿液中倒映出自己的模样,赵孝骞才终于恢复了理智。 马屁确实能令人心情舒畅愉悦,但不能听太多,适量即可。 古往今来那么多昏君,大约就是听多了马屁,真以为自己英明神武了,结果败家的败家,亡国的亡国。 这顿接风的酒宴,赵孝骞和官员们都没聊正事。 白天在大街上拿下的那群壮汉,也没人问起,好像那群壮汉与官员们毫无关系,他们仿佛都没听说过有这事儿。 赵孝骞表示很满意,大家最好都装糊涂,现在没到撕破脸的时候。 (本章完) 第370章 微服私访 第370章 微服私访 今晚的接风宴,赵孝骞和真定府的官吏各怀心思。 官吏们为了近距离研究赵孝骞这个人,判断他的性格,会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 众人很清楚,赵孝骞不是李清臣。 李清臣在朝中毫无根基,虽然是知府,但众人联合起来,也能死死压制住他。 但赵孝骞却是当今官家的宗亲兄弟,无论出身,爵位,官职还是圣眷,都比在座的官吏们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如果赵孝骞是个正义且正直的人,那么众人的麻烦来了,而且是个大麻烦。 天下没有不贪的官儿,最好赵孝骞也是其中之一。 如果赵孝骞也是志同道合者,那么一切都好说,官员们今日甚至私下都开始在商量,他们得到的利益里,究竟分给赵孝骞几成才算合适。 今晚的接风宴,便是试探的开始。 而赵孝骞的目的,是认人。 白天进城时,与官员们匆匆见了一面,但很多人的官职和名字根本没对上号。 不出意外的话,这里面很多人将会是自己的敌人,连敌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岂不是显得自己是个弱智? 幸好赵孝骞智力正常。 酒宴过半时,他已记住了几个重要人物的官职和名字。 李清臣和禁军厢指挥使张岚这两位就不说了,剩下的分别是真定府判官刘谦谅,真定府推官王慎先,提举司使周禳,提刑司使方希,转运司使李正廉…… 真定府的官场,真正手握实权的大佬,大约便是这几位了。 至于席间还有一大群有官衔却无实权的所谓“寄禄官”,……不好意思,赵孝骞脑子内存不够,记不住那么多无聊的名字和乱七八糟的官职。 名字可以不用记,但他们汹涌如潮的马屁赵孝骞倒是欣然领受了。 有意思的是,这些寄禄官拍的马屁是最狠的,力道也是最大的,其肉麻恶心的程度,赵孝骞这样的厚脸皮都差点没接住。 同时赵孝骞还注意到,今晚的接风宴上,统领一万禁军的都指挥使张岚在座,但另外两位厢军指挥使却不在,也不知是官阶不够资格赴宴,还是他们自己不想来。 在大宋,禁军是隶属中央的,而厢军却是隶属地方官府的,两者都是军队,但地位和待遇却大不相同。 两位厢军指挥使今晚没在宴席上,想必应该不是对他赵孝骞有意见,而是不够资格与宴,或者,被张岚和别的文官排挤。 暗暗记住这件事,赵孝骞满脸堆笑,继续与官员们推杯换盏。 饮宴至深夜,赵孝骞露出醉酒的模样,众官员这才识趣地起身告辞,而赵孝骞则大着舌头浑浑噩噩地挥手与众人道别。 被陈守搀扶着回到府衙后院的厢房,赵孝骞进屋之后,醉醺醺的模样立马恢复清明,眼睛也变得清澈明亮,毫无一丝醉意。 陈守也知赵孝骞今晚是装醉,对他的变化丝毫不惊讶,端来了一杯热茶给他醒酒。 赵孝骞浅啜了一口茶水,沉吟片刻,缓缓道:“陈守,明日我要微服私访,去真定府周边的县乡走一走,你们也穿常服跟随,不必披甲。” 陈守应是,转身退出了屋子。 ………… 在其位,必谋其政。这是赵孝骞做人做事的态度。 既然被赵煦任为真定知府,那么他就是真定九县的父母官。 初来乍到,作为父母官,当然要微服私访,了解当地百姓的疾苦。 第二天,赵孝骞难得地起了个大早,天刚亮就醒了,洗漱用膳之后,打扮成普通商人模样,带着陈守贾实等三十余禁军和高手,低调地出了府衙,直奔城门而去。 出城后,赵孝骞没有特定的目的地,而是策马沿着道路直走,走到哪儿算哪儿。 颠簸的马背上,赵孝骞不停地左右环视,观察道路两旁的农田。 如今已是冬季,农田里的庄稼早已收成,地里三五成堆地烧着麦秸。 天地一片萧瑟,与灰蒙蒙的天空交映,令人的心情有些沉闷。 放眼望向道路尽头,几座低矮破败的民居错落地建在田地边,一条小溪蜿蜒从民居前穿流而过。 陈守见赵孝骞沉默地环视四周,试探着道:“世子不如定个目的地,末将派出斥候前方探路,否则恐遇危险……” 赵孝骞摇头:“没有目的地,就沿着这条路走,路过村庄时进去看看。” 陈守忍不住道:“世子察访民情,是因为昨日那群壮汉的事吗?末将听说还牵扯了真定府的官员?”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我的命好苦,真的……原以为赴任真定,只需一心整顿军备,跟辽国干仗,结果刚到就遇到这桩麻烦。” “内部的事不解决,如何与辽国干仗,我还怕被人背后捅刀子呢。” 陈守道:“为何世子今日不在城中对付那些官员,反而要出城察访民情?” “我只是想亲眼看看,这群混账把我的真定府祸害成什么样了。”赵孝骞咬牙道:“我是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也是真定知府,这块地方我是父母官,辖下的子民就是我的亲儿子。” “如今亲儿子被人欺负了,我这个当爹的一定要看个清楚,儿子到底挨了多少打,被什么人打了。” 听出赵孝骞语气中的杀意,陈守后背一凉,顿时不敢吱声了。 众人策马奔行半个时辰,赵孝骞终于在路边不远处发现一片民居,看房屋的数量,大约三十来间,此地应该是一个小村庄了。 于是赵孝骞勒马,指了指那个小村庄,道:“去那里看看。” 从大道拐到乡道田陌,马儿难行,众人于是下马,将马儿拴在路边,派一个人看守,其余的人步行。 进入村庄,赵孝骞触目所及,皆是一片荒凉的景象。 村庄里不见青壮,也不见女子,唯有一些老人,带着一群流着鼻涕的孩童。 时已入冬,老人和孩童身上的衣裳却单薄且破烂,浑身打满了补丁,有的膝盖磨破了,露出脏兮兮的大腿,脚上穿着的都是草鞋。 见赵孝骞一行人进了村,老人们立马露出警惕之色,下意识地抓起手边的各种物事,一副随时准备拼命的模样,还有的老人则慌张地带着孩童朝远处跑去。 赵孝骞不由一阵心酸,自穿越以来,眼前这些人大约是他见过的最贫苦的人了。 他都难以想象,人能够贫苦到这个地步。 堆起了笑容,赵孝骞露出亲切的模样,道:“老丈勿惊,我非歹人,只是路过此地口渴了,过来讨碗水喝。” 老人们聚作一堆,仍旧警惕地打量着他,没人说话。 赵孝骞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递过去,道:“一点小心意,望老丈恕我等叨扰之罪。” 老人没接碎银,警惕的神色却松缓了不少,朝赵孝骞摇了摇头,转身进了破烂漏风的屋子。 很快老人取了几只破陶碗和水壶出来,搁在门外的破桌上,示意赵孝骞喝水。 陶碗和水壶都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说不清是什么味儿,但赵孝骞一点也不嫌弃,径自给自己倒满了水,然后一饮而尽。 抬袖擦了擦嘴,赵孝骞找话题闲聊。 “老丈,刚才晚辈进村,发现村里只有老弱和孩童,为何不见青壮和女子?” 老人沉默许久,叹了口气后,终于开口。 “官府募入厢军的,辽狗来袭抢走的,赋税太重不得不举家逃荒的,还有活不下去全家投井的,反正,全村就剩我们几个了。” 赵孝骞皱眉:“赋税太重是什么意思?朝廷如今推行新政,正要减轻农户赋税,为何你们的赋税反而更重了?” 老人冷笑:“你应该去问那些当官的,而不是问我。” (本章完) 第371章 苛政如虎 第371章 苛政如虎 怨气深重,苦大仇深。 察访民情后,真定城外的普通农家给了赵孝骞这样的印象。 边城多乱,或许本应比较贫瘠,但不应苦到如此地步。 “村里的妇人都被辽人劫掠了?”赵孝骞问道。 老人摇头没回答,神情仍带着几分戒备。 赵孝骞一行人今日虽是便装出行,但赵孝骞的气质,以及众多禁军的护卫,老人仍能看得出这是个大人物,也许是真定城里的某个大官儿。 老人的认知里,官员就是盘剥百姓的人,他不敢跟赵孝骞说太多,怕害了村民们。 赵孝骞见老人的表情,顿知自己无法取信于他,心中倒也不责怪,又换了个问题道:“朝廷去年开始推行新政,许多农户的赋税和徭役都减免了,老丈可知此事?” 老人冷笑数声,眼神里露出讥讽之色:“朝廷减税,真定府可没减过,我们每年的粮赋反而比往年更多了。” “提举司还逼着乡亲们向官府借钱,来年若是还不上,官府就收地拆屋,再卖给有钱的地主。一两年的光景,村里的地都被几个地主瓜分完了,好好的农户成了流民。” “真定府的官儿说,这是朝廷推行的什么……‘青苗法’?呵,到底什么人弄出的新法,朝廷可知害死了多少人。” 赵孝骞眼中闪过一道寒芒,表情却仍旧平静如水。 大宋的提举司,全称是“提举常平司”,它是独立于地方知府知州一系官员之外的官署机构。 提举司的主要职责是执行朝廷的新政,让新政真正落实到地方,同时它还执掌地方的义仓,赈济,平抑物价,以及监察当地官员等等。 理论上,它也算是皇帝监督当地知府县令等各级官员的眼线。 赵孝骞没想到,真定府的提举司也烂成了这样,不仅没有推行朝廷的新政,反而与地方官员沆瀣一气,克税于农,大敛其利。 面对愁苦的老人,赵孝骞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是,此刻似乎已不必问了。 这座村庄凄凉的现状,已然给了他一切想要的答案。 老人却仿佛沉浸在深深的恨意之中,闭着眼缓缓道:“我知道你是贵人,定是个大官儿,我已老矣,时日无多,话已说出口,得罪便得罪你了吧。” “我等百姓日夜劳作,乞天活命,从不敢懈怠,民脂民膏奉养你们当官的,我等皆无怨言,可是……你们终究给百姓留一条活路呀,治下的百姓全被你们逼死了,以后谁来奉养你们?” “我听说当官的都是读书人,都是寒窗苦读十年才考取的功名,这就让我不明白了,读书人……应该都是明事理的呀,为何有了功名官身,却待百姓如仇寇,非要置之死地才罢休。” “辽人杀掠袭边,不过一日一时,我们咬咬牙便扛过去了。而我大宋的官员对百姓的盘剥,却如钝刀割肉,年年月月,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吃不饱,穿不暖也罢,我们只是想活下去,如此简单啊。” 老人的双眼赫然睁大,浑浊的眼神定定地注视着赵孝骞。 面对老人的质问,赵孝骞却感觉分外无力,羞惭无地。 叹了口气,赵孝骞苦笑道:“老丈,我……不是他们。” “你是官,官是他们,也是你们。”老人下的定义简单粗暴。 这句不讲道理的定义,赵孝骞却被驳得哑口无言。 是啊,他也是官,有什么资格摘清关系? 蹲下身,赵孝骞与老人的目光平视,缓缓道:“好,我也是官儿,老丈您再坚持坚持,用不了多久,你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至少比现在好,老丈,相信我。” 老人定定地看着他,神情终于有了些许改变,仍然有质疑,但皱纹如橘皮的脸上,似乎多了一丝对未来的希望。 这个官儿,好像真不一样。 他谦和,温雅,纵是面对如乞丐般的他们,也懂得尊重和礼数,他的话语从容,平静,却有力量,让人情不自禁地产生信任。 也许,他真的不一样吧。 其他的问题,赵孝骞已无须再问,其实看一眼这如同废墟般的村庄,他已得到了答案。 正打算向老人告辞,老人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其实……村里不是没有妇人,她们都住进东边的深山里了。” “最近半年,辽人常有劫掠,本地的官员也欺负咱们,交不上粮赋,官员便拉妇孺去抵账,扣押在大牢里,让我们拿钱去赎,我们拿不出钱来,只好让村里的妇孺们躲进深山,不让官府找到她们。” “村里留下咱们几个快死的老人,倒是无所畏惧了。” “说来奇怪,最近村里住进来一户人家,只有一位女主人,她使钱在东边山脚下搭了两间屋子,我们劝她住进深山,不然会被官府祸害,她却一点不害怕,也不听劝,非要住在那两间新屋里。” 放下戒备后,老人的话明显多了起来,絮絮叨叨说些家长里短。 赵孝骞笑得很灿烂,耐心地蹲在老人面前,顺着他的话题陪着他聊。 许久后,赵孝骞抬头看了看天色,终于起身告辞。 临走前,悄悄留下了一锭银子,搁在破旧的桌下。 老人看着赵孝骞转身,突然问道:“还未请教贵人的尊姓大名……” 赵孝骞扭头笑道:“我叫赵孝骞,没错,我也是官儿。半年之内,您和村民的日子若还未好转,来真定城随便找个地方指天骂街,我跪在您面前听您骂。” 老人也笑了:“若日子真过好了,我给贵人供奉长生牌位,子子孙孙每日磕头上香,愿贵人长命百岁,福寿世代。” ………… 赵孝骞走后,老人仍坐在门前的桌旁,沧桑浑浊的眼睛看着远方的山峦。 活到这把岁数,却是一生辛劳悲苦,说来人间似乎没什么值得回忆和留恋的地方,唯一拥有的,只是痛苦的经历。 一生只需要一点点甜,或许就能治愈所有的苦,可终其一生也未尝到过。 轻碎的脚步声在寂静的乡道上传来。 一道婀娜的身影走来,年轻的女子右手挎着一只竹篮,篮子里装了不少采摘的蘑菇和冬笋。 老人回过神,眯着眼辨认了一会儿,才认出了女子,正是最近新搬来住在山脚下的那户女主人。 村民们对这户女主人了解不多,他们想破头都想不通,为何这户女主人偏要住在这偏远贫瘠,战乱纷生的村庄里,这不是找死么。 可这位女主人的态度很坚定,从不听劝告,虽搬过来不久,但女主人温柔亲切,对人良善,村民们对她的印象都不错。 “哎呀,姑娘,天寒地冻的出来作甚,当心冻坏了身子。”老人起身迎道。 年轻女子嫣然一笑,将右手挎着的竹篮搁在地上,道:“日子不易,小女子让家仆上山采摘了一些蘑菇冬笋,给您尝尝,帮不了您和乡亲们太多,唯有尽我所能,您莫嫌弃就好。” 弯腰搁下竹篮的瞬间,女子突然发现了地上的一锭银子,不由惊道:“咦?地上为何有一锭银子?这可不是小数,葛老丈您……” 葛老丈也愣了一下,接着很快便明白了,于是一拍大腿,道:“哎呀,刚才那贵人……定是他留下的!” 女子眨了眨眼:“哪位贵人?” 葛老丈含糊地道:“应是真定府新来的官儿吧,也不知是多大的官儿,不过这个官儿好像不大一样,哎,这银子……可怎么办,老朽不能收的呀。” (本章完) 第372章 天降横财 第372章 天降横财 女子大约十七八岁,正是二九年华,豆蔻初绽。 她的来历很神秘,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村民好奇地问过,她只是笑而不答。 她很温柔,有一种娴静柔和的气质,村民们私下有过猜测,这位女子肯定是富家女,因为她从来不缺钱,出身兴许是大户人家,不知何故带着几位家仆,独自住到这个偏远贫穷的村庄。 很多人看见日落时分,她经常站在山腰的一块崖石上,痴痴地望着夕阳落山,直到天边最后一抹晚霞消失在地平线下,她才寂寥地回到屋里。 她美得像诗人在夕阳下吟诵的佳句,她的寂寞也像诗,神秘而深邃,寥寥的词句里,似乎有欲言难言的曾经。 自从搬到这个村庄以来,她见过村民的疾苦,后来便有意无意地挎着竹篮,带着许多食物赠送给村民。 她太温柔了,纵是赠送,也努力维持着村民的自尊,只说是自家吃不完的东西,请村民帮忙吃掉一些,要么就是“顺手”“顺便”,她的善良总要表现得仿佛不经意,让村民们不要记她的恩。 日子久了,村民们终归还是把她当成了女菩萨般的人物,全村老小对她非常敬重。 今日也是如此。 满满一竹篮的蘑菇和冬笋,分给村里留守的几位老人,多少能顶一两天的口粮,而她,也一如既往地仿佛不经意送了出去。 葛老丈感激不已,起身接过竹篮,忙不迭道谢。 女子却盯着他手里的那锭银子,叮嘱道:“葛老丈可要保管好银子,轻易不可显露在外人面前,不然恐会惹人起了歹心。” 葛老丈连忙道:“好的好的,回头老朽把银子绞碎了,去府城里兑换成铜钱,定不让人发现。” “刚才那位贵人是个好人啊,这锭银子可救了命了。” 女子终于好奇地问道:“那位贵人是官儿?当官的有这么好心吗?” 葛老丈迟疑了一下,苦笑道:“应该不坏吧,他不一样,老朽除了这条贱命,就只剩了一亩薄田,他能图我什么。” 女子又问道:“那贵人什么模样?可有说清他所任何职?” 老丈摇头:“没问,说了我也听不懂,但跟随他的扈从不少,应该是个大人物,不过他年纪可轻,二十来岁的样子,真是奇怪了,二十来岁难道就已考取了功名,有了官身?读书应是很厉害的。” 女子轻柔地一笑:“葛老丈怕是没出过村,很多人一出生就有了官身,人家投胎投得极好呢。” 葛老丈笑了笑,道:“都是命里注定的,咱们穷人也只是羡慕了,不过这位赵官人说,他能让咱们过上好日子,也不知这话是真是假,姑且听之吧。” 女子奇道:“您知道他姓赵?” “临走前问了一嘴,他说他叫赵孝骞,半年内咱们的日子过不好,可去真定府骂街,哈哈,倒是个有趣的官人。” 女子的表情瞬间凝固,绝色的脸颊不知不觉间涨红,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激动却努力强抑。 “他……他叫赵孝骞?” “没错,老朽记得清楚呢。” “他……竟来真定府做官了?”女子眼眶渐红,梦呓般呢喃。 ………… 赵孝骞一行人回到真定府时已傍晚,天色渐黑。 策马骑行到府衙门口,赵孝骞下马,将缰绳扔给陈守,与门口值守的差役点头招呼后,转身进了府衙的侧门。 今日收获不小,赵孝骞到任的第二天,就已对真定府的民生民情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 官员只有走到最贫苦的地方,才能发现那些阳光照不到的阴暗。 “治理地方”四个字,不是坐在府衙大堂里批几道文书,瞎jb研究几个所谓的政策就能为民谋福的,那些用屁股想出来的所谓善政,不过是官员捧高自己,谋取资历的垫脚石。 赵孝骞也是真正为官一任后,才发觉“为生民立命”是多么的艰难。 满身疲惫地回到府衙后院,一名差役恭候在他的厢房外,神情有些古怪,赵孝骞没太注意,挥手让差役退下。 赴任仓促,没来得及买几个丫鬟服侍自己,一切还得靠自己,于是赵孝骞打算在大浴盆里泡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走进自己居住的厢房,赵孝骞点亮了烛台,屋子里的景象却令他倒吸一口凉气。 银子,准备的说,是“银山”,一个个大箱子堆满了屋子,摆在上面的箱子打开,里面全都是银子,有元宝形状,也有银饼和银条,各种形状的银子堆积在箱子里。 赵孝骞呆怔地站在屋子里,仍未从这强烈的视觉冲击里回过神来。 记得前世星爷的电影《九品芝麻官》里有这个桥段,也是堆成山的银子,晃瞎星爷的狗眼。 此刻赵孝骞亲身体验后,才知道这视觉冲击是多么的强烈。 呆若木鸡地怔忪许久,赵孝骞双膝不受控制地扑通一下,面朝银山跪倒。 “老天保佑金山银山全都有……”赵孝骞还愿似的喃喃自语,表情非常虔诚。 拜完了银山,赵孝骞动作利落地转了个身,朝门外的天空再拜,表情愈发虔诚。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赵某何德何能……”赵孝骞的声音已有些哽咽,说不清是激动还是感恩。 原本门外一片寂静,然而赵孝骞话音未落,门外却传来扑通一声,似乎有人跌倒了,紧接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便有人慌忙跑到厢房门口。 “赵郡公,赵郡公!不是大自然的馈赠,不是的,是我们送的!” 厢房门口,几道慌乱的身影出现,正是禁军厢都指挥使张岚,真定府判官刘谦谅,真定府推官王慎先,提举司使周禳,提刑司使方希,转运司使李正廉…… 好吧,除了李清臣,真定府的几位大佬都到齐了。 赵孝骞仍跪在地上,眉眼不抬地挥手:“你们让开,我还没拜完呢。” “赵郡公,您都哭错坟了!……啊不对!下官失言,恕罪恕罪,总之,这些银子是我等下官的一点心意,绝非大自然的馈赠。”判官刘谦谅擦着额头的冷汗道。 赵孝骞扫了众人一眼,不悦地道:“不要胡说八道,这些银子明明是凭空出现在我屋子里的,不是大自然的馈赠是啥?” “我从小虔诚祭拜苍天,每日晨昏许宏愿,愿老天保佑金山银山全都有……老天怜我心诚,故而天赐银山,圆我心愿,跟你们有啥关系?” 张岚等人眼皮一跳。 做人,怎能无耻到这个地步?钱财吞下了,还不记众人的情,偌大一笔钱财难道肉包子打狗,白送了? (本章完) 第373章 欣然入伙 第373章 欣然入伙 空无一人的屋子,突然变出满满的银山,无论从现实角度还是神话角度,这都属于老天的赠予。 啊不然咧?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赵孝骞是这么想的。 张岚等人破防了。 从汴京来的大人物,思维角度似乎与地方官员不大一样? 清醒点啊我的郡公,老天不会白送你银子的,只有人间的大冤种才会送。 官场的游戏规则合着你是一点都不懂吗? 而张岚等人当然不会真的白送银子,他们的目的是要把赵孝骞拉到自己的阵营来,成为他们狼狈为奸的一份子,从此钱权美色大家共享之。 赵孝骞官大,背景也是深不可测,他拿大头张岚等人也没意见。 重要的是团结。 没错,坏人也要讲团结的,一个团伙无论是善是恶,都非常忌讳窝里斗,只要利益分配让所有人没意见,内部自然就团结起来了,大家一致对外搞钱,何乐不为? 堆满一屋子的银子,是张岚的主意。 因为这样能给人一种极度震撼的视觉冲击,从而动摇自己的原则。 堆满银子后,众人悄悄躲到外面,观察赵孝骞的反应,是真定府判官刘谦谅的主意,赵孝骞自愿入伙以前,大家变现得含蓄一点,这样就算被他拒绝,彼此面子上也过得去。 万万没想到,这位赵郡公居然是这样的反应。 银子送了,人情被记到老天爷头上了。 幸好这群人里还是有聪明人。 判官刘谦谅眼珠转了转,似乎明白了什么。 人家是汴京的大人物,不可能真这么弱智,既然嘴上说什么老天爷送的,偏不承他们的人情,往深处想一想,应该是对他们送的这点银子不满意。 “赵郡公,这些只是下官等人的一点见面礼……” 刘谦谅在“见面礼”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说话依然很含蓄,只要不是傻子都听得出来,直白点说,这只是他们送的第一批贿赂,以后还有,而且会更多。 其余众人听了,心中有些不悦。 没跟大家商量就擅自说什么“见面礼”,难道以后咱们还要送?这位郡公的胃口如果大到填不满,咱们要损失多少钱才能拉到这位同伙? 然而随着刘谦谅这句话出口,赵孝骞的表情和语气立马变了。 “原来这特么的就是惊喜啊!” 刘谦谅松了一口气,顿时喜上眉梢。 事情发展到此刻,一切都很顺利,从赵孝骞喜悦的表情来看,他应该是不反对加入他们。 就说嘛,汴京来的大人物地位再高,官爵再高,他难道跟钱有仇? 现成搞钱的机会摆在面前,他根本不必付出任何东西,只要睁只眼闭只眼,每月就有源源不断的钱送到他手上,哪个正常人会拒绝如此诱人的钱财? 刘谦谅心情大定。 至于赵孝骞的胃口问题,以后可以慢慢谈,随着这位大人物的到来,众人的利益本来就已做好了重新分配的准备,以赵孝骞的身份和分量,他独拿四成众人也可以接受。 赵孝骞此刻的表情很愉悦,看着众人的眼神就像庙里的菩萨看着善男信女给他上香供奉,既得到了尊敬,又得到了钱财。 难怪那么多京官上下活动,只求一个外放的名额。 原来在偏远地方当实权官员,感觉竟然这么爽。 环视众人各异的表情,赵孝骞笑吟吟地道:“我初来乍到,你们无缘无故送如此重礼,怕是不妥吧?若被汴京的御史知道,参我一个贪墨受贿,我可就沾上麻烦了。” 刘谦谅急忙笑道:“下官等人皆是奉公守法之辈,区区一点见面礼,是官场上正常的人情来往,谁来参劾都不怕。” 赵孝骞笑道:“我在朝中可没有人帮我说话,难道你们有?” 刘谦谅目光闪动,陪笑道:“下官也没有,但咱们行得正,站得直,岂惧流言蜚语?若汴京有朝臣参劾,真定府上下官吏皆愿为郡公证明清白。” 赵孝骞哈哈大笑:“好,好!以后大家有福同享,有难……最好别让我当,真的,我吃不了一点苦,更遭不了一点罪。” 众人笑容一僵,心中纷纷已在骂街。 好歹也是大人物,怎么有脸说出这句厚颜无耻的话? 刘谦谅却满脸堆笑:“郡公若是不反对,下官以后定会努力多弄钱财,保管让郡公满意,只要咱们上下一条心,断然出不了纰漏。” 赵孝骞喜道:“甚好,我就欣赏你这……嗯,你叫刘谦谅对吧?真定府判官?” 刘谦谅更喜:“是是是,下官刘谦谅,往后定会尽心尽力辅佐郡公,治理真定城和辖下九县。” 众人见刘谦谅如此逢迎,简直毫无底线,纷纷心中鄙夷不耻,然后众人不甘其后,纷纷在赵孝骞面前介绍自己,并表态一定支持赵郡公的工作,尽心尽力辅佐。 屋子内的气氛愈发热烈亲切,与昨日的接风酒宴不同,此刻众人如多年老友重逢般互聊闲话。 刘谦谅确实是个人精,聊闲话的时候还不断试探赵孝骞的态度。 大概意思就是,官员们捞的这点钱,可能来路不太合理,不过只要赵郡公不反对,那些被盘剥勒索的人保证不敢吱声,绝不可能闹出大事。 不仅如此,昨日白天在大街上抓的那群壮汉,刘谦谅也隐晦地表示是一场误会,都是自己人,准确的说,是帮咱们搞钱的牛马。 赵孝骞不置可否,他明白刘谦谅的意思,大抵是想请他放人,但赵孝骞也表示,误会归误会,放人不可能。 我堂堂郡公兼经略安抚使兼知府不要面子的?人抓了又放,岂不是说我赵某人抓错人了?还是说怕了他们背后的人,迫于压力不敢不放? 丢不起那人,总之,人抓了,不可能放,你们就当那群壮汉死了吧。 刘谦谅等人立马理解了,纷纷表示不放就不放,赵郡公把这群壮汉弄死无所谓,谁叫他们不长眼,昨日在大街上惊了赵郡公的驾呢。 一群地痞闲汉而已,刘谦谅和诸位官员根本没把他们的生死放在心上。这群人没了,换一批就是。 双方聊得热烈,但其实都在互相试探,互相了解。 真正涉及机密的人和事,彼此都没透露一个字,毕竟赵孝骞的来头太大了,在他面前说话稍不留神,便是一场灭族大祸。 钱财送了,但很显然,赵孝骞并未得到真定府诸多官员武将的信任,这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 该聊的差不多聊完,此时已深夜,见赵孝骞掩嘴打了个呵欠,刘谦谅等人立马起身,识趣地告辞。 赵孝骞将众人送出门外,目送众人离开府衙的后院,转身看着满屋白的银山,不由眉开眼笑。 无论他与刘谦谅等人最终是敌是友,这笔钱不可能还回去了。 一屋子的钱,粗略估摸一下,大约二十万两左右,极大地减轻了赵孝骞最近的经济压力。 都是好人呐! 好人一生平安。 沉浸在这座银山的诱惑中不可自拔,赵孝骞一个个打开箱子,欣喜若狂地抚摸着冰冷的银锭银块银条,心跳陡然加快。 前世跟初恋白月光第一次牵手,心跳都没这么快过。 这白的银子,难道不比白月光更白? (本章完) 第374章 人祸如虎 第374章 人祸如虎 人性的复杂性在于,可以保留善良的底线,但无法拒绝肮脏的钱财。 人再坏,钱是无辜的。 杀掉坏人就好了,难道那些无辜的钱也要跟坏人陪葬? 大可不必,无辜的钱财只能是好人的战利品,坏人被好人除掉了,无辜的小钱钱当然属于好人。 这就是赵孝骞朴素的价值观。 呆坐在屋子里,独自面对满屋的银山,赵孝骞的目光逐渐迷离。 如果这些小钱钱不出去,永远只留在自己的身边,那该多好啊…… 沉浸在发财的爽感里不可自拔之时,屋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赵孝骞头也不回地道:“进来。” 门被打开,赵信推门而入,第一眼便看到满屋的银山,赵信也被惊呆了,痴痴地看着这堆银子,半晌没回神。 赵孝骞重重一拍他的肩:“醒醒!不是你的钱!” 赵信顿时回过神:“郡公恕罪,下官只是从没见过这么多的,这么多……” 赵孝骞接口道:“这么多的贿赂,没错,真定府的大佬们送的。这一点你就比不上我了,我家王府的库房里偶尔也能见到这么多钱,可惜摊上一个败家的爹……” 赵信不敢再看这堆银山,怕自己坠入深渊,垂下眼睑道:“郡公,昨日那群壮汉审清楚了,不出郡公所料,他们交代,皆是为真定府判官刘谦谅等人做事。” “平日勒索城内商户不过是小事,刘谦谅等人利益的大头分别是向辽国商贾私售盐铁,以及以官府的名义向九县农户放贷,他们打着‘青苗法’的幌子,每年逼辖下百姓向官府借贷钱粮和粮种……” “来年农户们大多是还不上的,于是官府收回农户的土地,转售给有钱的地主,从中牟利,至于那些还不起钱粮的农户,则被逼着签下死契,当做劳力卖给大户人家当奴仆,女子则被卖入青楼。” “那些不服的说要告状的农户和商户,往往会神秘地消失,从此杳无音讯,那群壮汉平日除了勒索商户,暗地里也帮刘谦谅等人干这些脏活儿,手里大大小小攒了数十条人命了。” 赵孝骞闭上眼,平复了一下情绪。 明知刘谦谅这群人不是什么好货,对他们做的事情多少有过一些猜测,但听到真相的他,还是忍不住愤怒了。 昨日赵孝骞与李清臣深聊过,对真定府的一些数据牢记在心。 真定府辖下九县,共计九万余户,人口十六万余人。 这个数据实在很诡异。平均起来的话,每户连两个人都不够。 这说明了什么? 这座边城,环境比想象中的更恶劣,无论是边境的地理位置,还是官府对百姓的盘剥,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 所以辖下九县的户数九万多,人口却不成比例地只有十六万。 赵孝骞敢肯定,所谓的九万余户并不真实,实际上应该有很多都成了空户,户籍上根本没人。 这些空下来的户籍人口,大多应是受不了官府的盘剥,或是被官府逼得卖掉了土地,不得不举家迁走,沦为流民,或是卖身为奴。 很残酷,但这就是真定府的现状。 数据骗不了人,很多事情的真相,往往能从数据上推断出来。 这里是河北,地理上有着富饶的河北平原,后世是盛产粮食的地方,为何大宋的河北却如此贫穷,百姓们过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在生存线上奋力挣扎。 说到底,都是人祸。 赵孝骞沉默不语,心中的杀意却愈盛。 该死的人,一定要死! 天灾认了,人祸绝不允许,至少在他当父母官的地盘上,绝不允许! 睁开眼,赵孝骞的语气依旧平静:“赵信……” “下官在。” “快马告诉汴京的魏节,让他派一批皇城司探子来,潜入真定府城,以及辖下九县,在官署和民间搜集事实证据,此事紧急,速办!” 赵信凛然,躬身抱拳应是。 ………… 同样的月色下,告辞离开府衙后院,走在真定城深夜的大街上的刘谦谅和张岚等人,心情却非常愉悦兴奋。 今晚收获不小,又拉了一位重量级人物入伙,这位大人物的事迹,在整个大宋可谓是如雷贯耳。 他立过的功劳,他的出身和官爵且不提,仅只是官家对他的宠信和器重,就足够成为他们新的保护伞,日后辖下但凡出了任何纰漏,只要赵郡公在官家面前解释开脱几句,万事逢凶化吉。 如此粗壮的大腿,一定要牢牢抱紧,打死不能松手。 一行人走在街上,纵是顶着寒风呼啸,他们的心里却热腾腾的,一点也不觉得冷。 走了一会儿,提举司使周禳突然皱眉道:“诸位,咱们做的事,可都是犯王法的,今晚赵郡公却连犹豫都没有,马上就收下了这笔钱,而且表示以后与咱们有福同享,这……答应得是不是有点快了?” 刘谦谅呵呵笑道:“周提举,谁跟钱有仇?白的银子堆满了整间屋子,换了谁都忍不住诱惑吧?” “赵郡公虽说位高权重,但他以前人在汴京,官家的眼皮子底下,捞点小钱或许尚可,大钱应该是没见过的,那么多御史朝臣眼睛盯着呢,他敢无法无天?” “如今刚来真定府,便立马收获了二十万两银子,对他来说也算是开了眼界,手里偌大的权力若不赶紧换成现钱,权力不就白白浪费了吗?我倒认为赵郡公是真性情,他和咱们一样,千里做官只为财。” 众人一想,确实合情合理。 主要是他们把自己的思维代入到赵孝骞身上了。 反正他们做官是为了钱,而且天下所有的官员都是为了钱,赵孝骞也是官,他岂能免俗? 一旁的禁军厢都指挥使张岚笑道:“刘判官所言甚是,赵郡公出身楚王府,末将听说楚王殿下一生风流浪荡,对钱财和美色尤为喜爱,老子如是,儿子多年耳濡目染之下,难道会清高?” 众人闻言,愈发笃信,纷纷大笑起来。 远在千里之外的赵颢,此时此刻正在某位风韵犹存的寡妇身上使劲儿,不知为何突然后背一凉,好像被人从背后捅了刀子…… 吓得赵颢浑身寒毛直立,嗨到极处惊坐起,发现周围并无异常,一脸疑惑地躺了下去,再待重振雄风,却怎么也振不起来了。 于是赵颢叹了口气,目光沧桑地望向窗外,幽幽地道:“刚才一阵喧嚣的风,影响了本王的状态……你我下回再战。” 寡妇暗暗撇嘴,却不敢多说什么,更不敢埋怨,一脸媚笑地贴上来,温柔地安慰着赵颢,顺便帮他痛骂刚才那阵喧嚣的风…… 真定府的大街上,众官员心情已定。 虽然还不能对赵孝骞完全信任,至少目前来说,拉赵孝骞入伙还是颇为顺利的。 走着走着,刘谦谅脚步突然一顿,深思道:“张将军的话倒是提醒我了……楚王一生只爱钱财美色,赵郡公怕也一样,据说他府中已娶一妻一妾,显然也是性情中人,咱们只送了钱财,可还没送美色呢。” 众人恍然,深以为然。 提举司使周禳懊恼地道:“难怪今晚赵郡公的反应颇为平淡,原来是咱们不懂事了!” 张岚也急忙道:“安排上,安排上!” 刘谦谅自信地一笑:“此事交给我办了。” (本章完) 第375章 联姻渡种 第375章 联姻渡种 钱财与美色,只能在权力面前匍匐。 赵孝骞有权,所以别人拿钱财和美色来表达心意。 拉拢人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在刘谦谅这些人眼里,赵孝骞有他的价格,钱财和美色必须送到位,必须达到甚至超过这个价格,才能让赵孝骞真心地加入他们。 想省钱,想少送点,价格没到位,只会与赵孝骞结仇。 无论古今,这都是社会的潜规则。 赵孝骞来到真定府后,可谓收获不小。 第一天抓了一群壮汉,第二天大自然馈赠了他二十万两银子,而到了第三天的晚上,有人敲响了赵孝骞的房门。 正昏昏欲睡的赵孝骞打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门外站着两个人,两个女人。 这两个女人非常美丽,比狄莹姜妙仙也毫不逊色,她们穿着青色的窄袖长裙,头发盘成髻,明眸皓齿,眉宇间风情满溢,那种妩媚到骨子里的味道,就连出身风尘的姜妙仙也做不到。 赵孝骞打开门后,两位女子一齐朝他跪拜下来。 “拜见大宋上国郡公阁下,刘判官说,让我们好好侍奉您,给您造成了困扰,实在抱歉。” 女子的官话说得很生涩,语调怪怪的,怎么听都不像中原人。 但她们话里的意思赵孝骞明白了,送钱之后又送美色,正常流程。 不得不说,刘谦谅这货很懂事,可惜心思没用在正道上。这么聪明的人,踏踏实实在真定府干几年,为百姓谋点福,升迁很难吗? “你们是哪里人?”赵孝骞问道。 两名女子头垂得更低了,柔声道:“实在对不起,我们是日本人。” 赵孝骞大吃一惊。 这里是河北,距离海边可远得很,两名女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日本人?”赵孝骞神色有些复杂。 前世的记忆根深蒂固,赵孝骞对日本人向来没好感,当然,也没什么兴趣在网上对日本人喊打喊杀,那不现实。 做好自己的工作,努力赚钱,合法纳税,国家拿自己贡献的税收增强国防建设,这就是普通华夏人对国家最大的贡献了。 不过这一世,大宋与日本的两国关系不错,日本对大宋可谓非常崇拜,他们认为大宋才是中原正统。 日本的上层社会以说汉语,识汉字为荣,汉语汉字在日本被当做一种高雅的技能,只有贵族才有资格学习,平民想学都学不了。 如今这个年代,日本正处于平安时代,国内门阀大族互相倾轧内斗,此时大约是源氏家族渐渐坐大,已令中央皇权感到不安了。 遥远大海对面的事,赵孝骞不感兴趣,他有兴趣的是,这两名女子是什么来历,为何会从日本远渡而来,而且来到河北这中原腹地里了。 “你们是被拐卖的?”赵孝骞似乎猜到了什么。 两名女子摇头,其中一名年纪稍长,大约十七八岁的女子垂头回道:“禀大宋上国郡公阁下,我们是自愿来大宋的。” “来当厂妹,打螺丝?”赵孝骞不解地道。 二女不懂什么叫厂妹,也不懂什么叫打螺丝,见赵孝骞怀疑戒备的模样,二女愈发惶恐,战战兢兢地交代了自己的来历。 听完之后,赵孝骞方才恍然大悟,神情不由变得古怪起来。 如今这个年代,在遥远的日本,有个很离奇的词语,叫“渡种”。 蜗居于小岛,各种天灾人祸,食物贫乏,基因低劣,日本人普遍都非常矮小。 宋朝时期的日本人矮小到什么程度呢,成年男子普遍在一米三或一米四左右,这样的身高,面前一头驴都会被当成高头大马的神兽,要用标准的体操跳马动作,再加上弹簧的辅助才能骑上去。 如此低劣的基因,难怪汉光武帝会赐国名为“倭奴”。 为了改善基因,日本人很捉急,他们想了各种办法。 其中最普遍的办法就是让日本女子渡海来到中原,主动向我中原华夏男子献身,怀上孩子后,便大着肚子回到日本,生下来的孩子的基因,自然比日本人强许多。 于是,这种千里送bi的行为,在日本就叫“渡种”。 别问日本妇女本人的意愿,人家不知多高兴。 从古至今,日本妇女是没有什么贞操观念的,尤其是大宋男子,她们更不会拒绝。 相比矮小猥琐的日本男人,大宋男子“美姿容,貌甚伟”,一边是歪瓜裂枣的猥琐油腻男,一边是玉树临风的美男子,瞎子都知道怎么选。 能与大宋男子春风一度,日本妇女不仅不会拒绝,反而兴高采烈欣然迎合。 据说在如今的东海上,许多日本女人乘着渔船在海上到处瞎逛,哪怕遇到容貌略丑的大宋渔民都会主动靠近,在渔船里与其欢好一晌,兴尽而归。 我中原华夏儿郎大好的基因种子,就这样稀里糊涂被寝取,说不清是舒爽还是耻辱…… 不过赵孝骞面前的这两个女人比较特殊。 原则上,她们也是来大宋渡种的,这是她们长辈的命令。 但她们不是普通出身,而是出身于日本的平氏和源氏两大贵族。 “平”“源”两姓,原本是日本皇室苗裔,日本的皇室子孙是有名无姓的,后来两家从皇室分离出来,被赐姓“平”和“源”。 虽然都是皇室苗裔,但平源两家的关系却很微妙,百余年来亦敌亦友,严格说来,如今的两大家族其实是有利益冲突的。 不久前,平家族老突发奇想,决定派族中女子渡海赴大宋,本打算与大宋水师登州平海军指挥使和亲。 和亲当然不是为了渡种,贵族做事都是带有目的性的。 平氏的目的是想通过与大宋水师将领的和亲,为自己寻找一座靠山,毕竟如今大宋的水师还算不弱,平氏有了大宋水师为靠山,能震慑国内的其他贵族,从而达到攫取更大权力的目的。 万一平家在日本出了事,被人攻击,有了这层姻亲关系,大宋水师指挥使也会帮忙,平家多了这股力量,自然反败为胜。 说到底,送女联姻是贵族家族的一种对未来的战略布局。 算盘珠子打得响亮,却走漏了风声,源氏家族很快便听说了。 源家的族老一听,哎,你平氏想吃独食是吧?这么好的事竟然不与我源家分享,给你平氏两个选择,一是我把这事儿搅黄了,大家都别玩,二是我源家也派女子一同渡海去大宋。 反正就是,你平家有的,我源家必须有,你平家派女子去大宋和亲,我源家也要和亲。 于是,平源两家不得不捏着鼻子再次合作,两位来自不同家族的女子一同上了海船。 无奈船在海上遇到风浪,二女及扈从随波逐流,待风浪停歇,海船不知为何竟靠到了渤海湾内。 登岸之后,二女看着无比陌生的世界,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和惶恐之中。 她们本打算直接到登州,结果进了渤海湾,登岸的地点竟是燕云地界的河间府,事情麻烦了。 日本地处海岛,但也知中原局势,二女知道河间府隶属燕云十六州,是辽国的势力地盘,惊惶之下急忙雇了车马离开。 出了河间府一路向西,二女已顾不上自己的使命了,先离开辽国的地盘再说。 河间府往西二百里,二女便来到了真定府。 如此绝色的两位女子,来到这乌烟瘴气的真定府地盘上,判官刘谦谅立马便得到了消息。 亲自去城内客栈暗中打量了一番,发现这两位女子果真是绝色姿容,令人难忘,有那么一瞬间,刘谦谅都想将她们占为己有。 幸好理智制止了他。 如此绝色的女子,刘谦谅很清楚自己是没资格享用的。 于是刘谦谅以大宋官员的身份见了二女,不由分说便将她们请入自家府宅内居住,约等于将她们半软禁起来了。 刘谦谅的打算是,将二女送往汴京,送给他背后的靠山,这记马屁必然拍得扎实有力。 人算不如天算,后来,赵孝骞来了。 恰好,刘谦谅等官员送的礼没到位,还需要送上美色,怎么办呢? 当然只好忍痛将这两位绝色的日本女子送出去了。 (本章完) 第376章 同夫同侍 第376章 同夫同侍 听完二女的自述,赵孝骞不由惊叹。 小小年纪,日子过得跟特么女频小说的主角似的,现在就差在后宅掀起腥风血雨了。 眼前的二女,平氏和源氏,平氏年纪稍大,大约十六七岁,源氏年纪小一点,大约十五六岁,正是骨朵一般的年纪。 赵孝骞心头微动,低声道:“刘谦谅提过我的身份?” 二女顿时露出荣幸之极的表情,垂头道:“是,刘判官说,您是大宋的皇室宗亲,是手握实权的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也是真定知府,还是大宋皇帝钦封的安乐郡公……” “介绍了那么多,刘谦谅那货就没顺便提一句其实我还很帅?”赵孝骞不甘心地问道。 二女似乎不习惯玩笑话,闻言惶恐地道:“刘判官并未提及,斯密麻塞,让郡公阁下困扰了!” “啊?我不困扰,一点也不困扰。” 左看看,右看看,二女容貌之美,各有各的特点。 平氏带着几许妩媚,不知是不是在家族里受过服侍男人的训练,举手投足,眸光流转仿佛都透出一股撩人的风情,那种蚀骨般的魅力,就像有人用食指在轻佻地勾引。 源氏还是个小少女,模样有些青涩,而且也有点放不开,拘谨地垂头,紧张地搓弄着衣角,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像一只随时被惊吓逃走的小鹿。 但就是这种青涩的味道,似乎更让男人打从心底里产生一种征服的冲动。 欣赏二女不同风情的美丽,赵孝骞不由暗暗喟叹,忍不住想冲出门外,扑通跪下去,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赵某何德何能…… “你们刚才说,本打算与登州水师,平海军指挥使联姻?现在却来侍奉我,我这算不算夺人所好?”赵孝骞皱眉:“此非君子所为也。” 二女一听,顿时愈发觉得自己所托良人。 看看人家这俊朗的姿容,听听人家这咬文嚼字的气质,再感受一下人家这翩翩温润的君子美德…… 相比之下,那位根本不曾谋面的水师指挥使算什么? 那人是个武将,想当然必然是容貌甚丑,且粗鲁不文,不知怜香惜玉的糙汉子,哪里及得眼前这位大宋郡公之万一? 不说外在条件,就说二人的地位和官爵,眼前这位可是大宋皇帝的宗亲兄弟,手握河北西路的军政大权,年纪轻轻深受皇帝宠信,登州那位小小的指挥使焉能与他相比? 再从各自家族的利益权衡,二女许给这位大宋郡公,比许配所谓的指挥使强了不知多少倍,若消息传回日本,想必两家的族老不仅不会责怪她们,反而会欣喜若狂。 毕竟这可是直接与大宋皇室搭上了关系呀! 里里外外,赵孝骞完胜,赢得很彻底。 二女本来对刘谦谅软禁她们的举动感到万分愤慨又害怕,没想到刘判官竟是深藏不露的好人,为她们寻得如此良配,此时的二女真恨不得给刘判官磕几个头才好。 好人啊!好人一生平安。 二女的目光已变得痴迷了。 怎么办,好想给他生猴子…… 赵孝骞也很感激刘谦谅,确实是个好人,哪怕未来不久要对他动刀子,也不可否认刘谦谅是个好人。 冲着两位绝色女子的面子,赵孝骞决定给刘谦谅一个痛快。 “所以,你们真决定以后侍奉我了?”赵孝骞的表情复杂且古怪。 心情确实有点挣扎,一方面他不喜欢日本人,跟她们发生点什么,总觉得有点膈应。 但……这俩女人漂亮呀。 另一方面……这俩女人漂亮呀! 正常男人面对这两位绝色的美人儿,谁顶得住? 除了郑春和,谁都顶不住。 赵孝骞是男人,男人中的男人,他承认自己顶不住。 至于她俩是刘谦谅送的,这个……无所谓。 正如刘谦谅他们送的银子一样,人坏,但银子是无辜的,同理可证,美人也是无辜的。 赵孝骞不仅没有道德洁癖,他的身体同样没有洁癖。 二女俏脸通红,垂头看不见脚尖。 日本女人放得开,但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同样还是会害羞的。 良久,二女飞快互视一眼,眼神里既有合作,也有攀比。 “我们……愿服侍郡公阁下,只求郡公阁下不要抛弃我们。” 赵孝骞露出荡漾的笑容。 我这优秀的基因,居然被遥远的岛国女子窃取,你们占大便宜了。 未来日本的幕府时代,搞不好本质就是我的子孙在抄刀互砍,相煎何急啊。 今晚开始,这个世界的历史,又狠狠地拐了个急弯,奔向神鬼都未知的方向。 平氏年纪稍大,红着脸上前,站在他背后揉捏双肩,羞怯地道:“郡公阁下,天色不早,请务必允许我们侍候您沐浴……” 赵孝骞缓缓道:“沐浴这种事,是需要大家合作的,你擦擦我,我蹭蹭你,不瞒你们说,此事我颇有心得,走你!” ………… 一夜过去,两腿发软。 离开汴京至今,已有大半个月了,攒下的子弹在昨晚全都消耗完毕。 起床后的赵孝骞突然明白了一个真理。 古时候的猛将为何喜欢与敌军主将单挑? 因为一挑二实在遭不住,昨夜赵孝骞差点兵败割城。 幸好最后关头,赵孝骞咬紧牙关,拼命为我华夏儿郎争一口气,绝不能让历史重演,这才将二女打服气。 然后赵孝骞又想起一个故事,三国时的三英战吕布…… 画面不敢想。 美人睡了,接下来呢? 不好意思,赵孝骞并不打算给她们名分,昨夜就说了,以后她们是自己的丫鬟。 古代讲究礼法,昨晚发生的一切只能叫“苟合”,没媒没聘的,除了当丫鬟,还能怎样? 二女也深知自己的身份,与大宋的郡公简直天差地别,根本不奢望给赵孝骞做妾,能在他身边当丫鬟已经很满意了。 与大宋郡公有了这层关系,哪怕只是主仆关系,对自己的家族都算是不错的交代了。 外人或许看不明白,但平源两家的族老应该会懂,在大宋宗亲郡公身边当丫鬟的含金量有多高。 他们的初衷不过是与大宋登州水师的指挥使搭上关系,谁想到二女如此争气,直接把关系搭到大宋皇室了。 说是天上掉馅饼都不为过。 不要觉得夸张,这个年代日本对大宋的心态,确实是卑微仰望的。 度过劳累又舒爽的一夜,赵孝骞走出房门,眯眼看着天上白晃晃的太阳,感受北方寒风的凛冽,不由打了个哆嗦。 正要出门再逛逛真定城,赵信匆匆走来,神情严肃地道:“郡公,辽国有密使求见。” “密使?谁的密使?” 赵信摇头,以他的身份和官职,还没资格接触深层次的军国机密。 然后赵孝骞立马想起来了。 辽国来的密使,定然是萧兀纳和萧光敬父子派来的。 “见!”赵孝骞一挥袍袖,径自走向府衙西侧的偏院。 (本章完) 第377章 紧急军情 第377章 紧急军情 用了不光彩的手段,令萧兀纳和萧光敬父子倒向大宋,成为大宋埋设在辽国朝堂的棋子后,赵孝骞与这对父子向来是单向联系。 这两人的位置实在太重要,一旦暴露会害死他们全家,不到紧急时刻,赵孝骞与萧家父子是不会主动联系的。 今日萧家父子遣密使来见,显然是发生了紧急情况。 赵孝骞吩咐陈守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并令贴身禁军护卫将四周牢牢封锁,赵孝骞在府衙西侧的偏院里见到了密使。 密使是宋人打扮,大冷的天裹着一身狐皮裘衣,戴着纱笼帽,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容貌也是典型的汉人特征,平凡且不引人注目,走在大宋城池的街上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见到赵孝骞后,密使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只是从怀中掏出一份书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而且内容居然是孔子《论语》里的一些圣贤语录。 这封书信就算落在辽国官府手里,除了受一番中原圣贤的思想熏陶与灵魂洗礼,根本不会发现半点线索。 赵孝骞却表情如常,不慌不忙让陈守取来一本特制的书,对照着上面的圣贤语录,逐字逐句地翻译出来,每个字代表着特定的意思,一通翻译后,这封书信已然变成了一封重要情报。 没错,加密传讯,赵孝骞搞出来的。 唯有赵孝骞和萧家父子双方掌握的密码本,才能准确地知道这些乱七八糟文字里隐藏的情报。 情报的内容很紧急,如今的辽国正在整顿兵马,秘密调遣兵将,将辽国大同府,折津府两地守军,以及上京禁军共计五万余人集结。 时至今日,五万辽军已集结完毕,接下来的一个月是筹备粮草军械的过程,一个月后将会大军压境,直奔大宋真定府,准备挑起两国战争。 这次辽军的主帅是耶律淳,也就是辽主耶律洪基的侄子,皇太孙耶律延禧的皇叔。 而副帅,赫然便是皇太孙耶律延禧,叔侄俩一正一副,欲越宋辽边境,首先以小股辽军袭边劫掠边境内的宋国村庄。 若宋军抵抗,辽国则立马扩大升级战争,五万辽军将会长驱直入,以真定府城为目标,势必克之。 辽国根本没有想过宋军不抵抗的可能性,对于赵孝骞这个人,辽国朝堂对他的研究很久了,君臣统一认知,认为赵孝骞是宋国内少有的强硬派,性格宁折不屈,辽军若袭边,赵孝骞不可能不抵抗。 至于开战的理由,所谓澶渊之盟的约束等等……这个时候若还打算跟辽国摆事实,讲道理,未免太天真了。 人家都已磨刀霍霍,准备朝你砍下去了,你还傻乎乎地打算跟他讲要遵守曾经的条约,不要动刀动枪? 大国之间的战争,是不需要理由的,弱肉强食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相,你弱,我就打你,“弱”就是挨揍的理由。 看完情报后,赵孝骞神情凝重起来。 萧家父子冒着巨大的风险送来的情报,不得不说实在太重要了。 他给了赵孝骞一个月的时间来备战,不至于事到临头被辽军打个措手不及。 一个月时间,足够赵孝骞做太多事了。 客气地向密使道谢,赵孝骞命陈守遣人将密使送出真定城外。 坐在厢房里,赵孝骞静静地思考。 每临大事有静气,作为军政主官,如此紧急的时刻,更需要冷静思考应对之策,任何一个冲动的决定,都会害死成千上万的将士袍泽。 思考许久后,赵孝骞决定首先令种建中的龙卫营和真定边军整军备战,粮草军械,火器弹药,战马甲胄等各方面都备齐,这是需要时间的,一个月差不多够了。 其次,抓紧时间把内部的这群害虫清除了,不然恐生变乱,领军出战需要心无旁骛,怕的是后院起火。 于是赵孝骞立马命人备车马出城,来到真定东郊的龙卫营驻地,入帅帐擂鼓聚将。 与种建中说了辽国即将大举进犯的消息后,龙卫营众将领不惊反喜。 当初欢天喜地跟随赵孝骞赴任,三万余龙卫营将士都很清楚将会面对辽军,将士们闻战而喜,士气高昂。 士气高昂的原因,就是因为将士们跟着赵郡公心里踏实。众人都有机会建功立业,只要有本事,也能得到大量的钱财。 赵郡公不会抢下面将士的军功,也不收缴抢掠所得,龙卫营在战场上的军纪乱得一塌糊涂,因此事被朝臣参劾过多次,但将士们却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跟随这样的主帅征战,哪个将士心里不踏实? 没想到刚来真定府没几天,立马就有征战的机会,龙卫营的将领们乐坏了。 种建中跟随赵孝骞征战西夏,凯旋后朝廷论功,种建中可是封了爵的,破西夏都城的先登之功,不大不小封了个男爵,现在机会又来了,将领们封爵的机会也来了。 帅帐内,赵孝骞下令龙卫营备战,并以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的名义,向太原府,邢州,相州等地调拨粮草,征用民夫。 而龙卫营驻地,则开始每日操练,整军备战。 众将散帐之后,赵孝骞独坐帅帐内,执笔写下一道奏疏,言明辽军五万余兵马即将犯边,赵孝骞是如何调度兵马备战的,事无巨细皆列陈条。 这是下属对领导汇报工作的必要态度,领导不一定会提供什么帮助,但下属一定要主动让领导知道有这么回事儿。 头上有个皇帝,谁都别想当霸道总裁,遇到事情自己闷不出声干了,也不知会领导一声,哪天领导挑礼了,首先就把这霸道总裁给裁了。 另外,赵孝骞在奏疏里也将真定府官场的现状据实告之,为将来动手埋下伏笔。 对付刘谦谅张岚这些人,赵孝骞抬手轻松可灭。 但灭掉之前,讲究个名正言顺,总归手头有证据了才好动手,不然会给赵孝骞添麻烦。 别忘了人家在汴京可是有靠山的,动了这些人,等于断了那位靠山的财路,所以事情不做则已,做则必斩草除根,把靠山也给干掉。 昨日吩咐皇城司的赵信秘密遣派人手,深入官府和民间搜集刘谦谅等人的证据了。 这种在地方上一手遮天的人,道行比赵佶差远了,行事一旦猖狂,根本不会遮掩。 他们在民间积累了太多的民怨仇恨,证据搜集只是时间问题,赵孝骞相信用不了多久,赵信就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昨日刘谦谅还给他送了一对美人儿,而他也享用了,打死刘谦谅大约也不会想到,赵孝骞反过头来就要捅他刀子。 没错,就是这么不讲义气,不讲规矩。 也该让他们知道,来自汴京的大人物,心到底有多脏了,也算是给他们的人生上最后一堂课。 不仅要开刀,赵孝骞还盯上了这群官员的财产。 这些年造下的孽,他们敛下的不义之财一定是笔天文数字,干掉他们之后,这笔不义之财想办法截下来,取之于民,还之于民。 (本章完) 第378章 恶官酷吏 第378章 恶官酷吏 上午整军备战,下午醉死温柔乡,两者毫不冲突。 从龙卫营驻地回府衙,赵孝骞继续跟两位日本美人腻腻歪歪。 不得不说,这个低劣的国家在驯化女人这方面,确实是登峰造极。 无论贵族还是平民出身,女子都必须以男人为尊,男人提出的任何要求她们都绝对服从,绝不敢违抗,而且还会举一反三,把男人服侍得周周到到。 平氏和源氏这两个女人,有着贵族的良好教养,举手投足都透着从容不迫的优雅,在赵孝骞面前永远垂头躬身,动辄匍匐式朝他五体投地。 在她们面前,赵孝骞就像个高位截瘫的废人,只需要躺着,吃的喝的就自动喂进嘴里,就连床笫之事都不需要他动,妹妹全自动。 赵孝骞对她们愈发喜爱,尽管只是生理上的喜爱,不过谁敢保证将来会不会动情呢,毕竟有个成语不是说“日久生情”吗。 她们符合男权社会里对女人的所有要求和幻想,而且做得非常完美。 此间事了,赵孝骞决定把她们带回汴京,就在楚王府安置下来,顺便开个培训班,让她们来当老师,狄莹姜妙仙鸢儿以及亲爹后院的那些侍妾们都来当学生,让她们学学如何侍候男人,美死了。 后院与俩女人厮混到傍晚,销魂蚀骨之后,赵孝骞发现自己面临两个选择。 一是节制欲望,不可纵色,同床,但不入身,把“蹭蹭”二字落到实处。 二是找个老中医开方子补肾。不然自己怕是会英年早逝,墓志铭上的生平简介恐怕不会太光彩,跟西门大官人一个死法儿,叫人家怎么写? 努力从温柔乡里挣脱出来,赵孝骞穿好衣裳,恰好此时有下人来报,刘谦谅求见。 赵孝骞顿时露出了微笑。 老刘,他善。 来到府衙内堂,刘谦谅起身见礼。 赵孝骞一脸和煦,客气地与他寒暄。 半晌后,刘谦谅小心翼翼地询问,不知赵郡公对那两位日本女子可还满意。 赵孝骞知道,这是来邀功了,客服售后请求五星好评,合情合理。 “满意,太满意了,多谢刘判官慷慨,此情且记,容后图报。”赵孝骞露出美滋滋的微笑,笑容里的意味,男人都懂。 见到赵孝骞这爽歪歪的笑容,刘谦谅心中一抽,无法掩饰地露出肉疼的表情。 那俩日本女子天姿绝色,老实说,他惦记很久了,一直没舍得下手,也没舍得送给汴京的靠山,磨磨蹭蹭的留在府里,就算明知自己无福消受,但哪怕每天只是看看她们的模样,他都心满意足了。 若能与她们春风一度,那该是何等的人间至乐。 可惜,好白菜被猪拱了,而且是两颗好白菜。 想到这里,刘谦谅就觉得肉疼,心脏隐隐抽痛,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能尝到失恋的滋味。 好想告诉赵郡公,她们怕疼,您轻点儿…… “刘判官送我如此厚重的大礼,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有需要我的地方,刘判官尽管开口。”赵孝骞严肃地道。 刘谦谅一愣,随即一喜。 付出终于得到了回报,也不枉老夫失恋一场。 “哎,不对!上次送二十万两银子时不就是自己人了吗?”刘谦谅回过神脱口道。 赵孝骞不悦地道:“胡说,那是大自然的馈赠,凡人怎能冒功,从你送我两位天姿国色的美人算起,咱们才是自己人。” 刘谦谅脸颊抽搐了一下。 好吧,你说啥就是啥,谁叫你官大呢。 二十万两银子,终究是肉包子打狗了。 刘谦谅沉默一会儿,低声道:“既然赵郡公开口了,下官这里倒真有一事,需要赵郡公帮忙。” 赵孝骞含笑道:“你说。” 刘谦谅想了想,道:“如今辽军蠢蠢欲动,边境甚不安宁,赵郡公又带来了三万龙卫营兵马,将士们每日需要粮草,真定府的存粮负担颇重……” 赵孝骞扬手愕然道:“等等,我带来的三万龙卫营兵马,粮草兵饷皆由汴京枢密院直接调付,养兵所支是朝廷,而非真定府。” 刘谦谅狡黠地一笑:“此事郡公知道,真定府上下官员知道,但民间百姓不知道呀。” “你的意思是……” 刘谦谅叹了口气,道:“官府负担如此之重,如今又要多养三万余兵马,咱们真定府辖下九县的百姓,应该帮朝廷和官府分担一二才是。” “幸好咱们真定府的百姓向来深明大义,不会反对的,毕竟朝廷的兵马是为了帮他们抵御外敌,保护他们的性命田产和房屋……民间养牛马都知道给它们喂点草料,将士们总不能饿着肚子保护他们吧?” 赵孝骞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加赋?” 刘谦谅笑了:“赵郡公果真是聪明人,不错,边境不稳,百姓若想保命,总要多付出一点身外之物。” “下官的建议也是合理合法,纵是告上朝廷金殿,下官的理由也站得住脚,至于加赋之所得,赵郡公,就按咱们商量好的,您得四成,下官和其余的同僚共得六成,不知郡公意下如何?” 赵孝骞沉默半晌,突然笑了,身子靠在椅背上,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前世在书本上才能看到的恶官酷吏的嘴脸,今日算是亲眼见着了。 一脸笑意吟吟地说出世上最恶毒的话,他不知道自己轻飘飘动动嘴皮子,落到百姓头上就是家破人亡的下场。 真定府的民间已穷困贫瘠至斯,他竟还变着法儿的压榨百姓,试图榨干百姓的最后一滴油水。 赵孝骞笑了,笑得开心且灿烂。 刘谦谅也笑了,他觉得赵孝骞的开怀大笑是对他的建议的赞同,马上有钱进账,谁能不笑? “刘判官,你是聪明人,真的,聪明绝顶了。”赵孝骞发自内心地赞许道。 刘谦谅喜滋滋地道:“如此说来,赵郡公答应下官所请了?” 赵孝骞满口道:“答应,当然答应,谁跟钱有仇啊,你说对不?” 刘谦谅愈发欣喜,忙不迭道:“那么下官便与同僚们商量,如何立下名目向百姓加赋,结果定不让郡公失望。” 赵孝骞笑道:“刘判官,此时此刻,咱们才算是真正的自己人了,对吧?” “对对,咱们是真正的自己人。”刘谦谅欢喜地道。 即将又要发一笔横财,刘谦谅心急如焚,匆匆告辞离去。 赵孝骞坐在内堂,目送刘谦谅离开,脸上的笑容渐渐透出一股令人心惊胆战的寒意。 ………… 第二天下午,刘谦谅等官员忙着巧立名目,压榨百姓时,真定府衙又来了一批人。 这批人穿着青衣青帽,为首的人告诉门口值守的差役,他们来自汴京楚王府,受楚王殿下差遣而来,专为贴身服侍楚王世子。 楚王世子就是真定知府赵孝骞,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差役们毫不怀疑,只是暗暗羡慕来自汴京的大人物日子过得太有排场,就连起居吃喝都有王府的下人专门侍候,谁叫人家投胎的技术强呢。 这批下人进了府衙后院安顿下来。 当天傍晚,赵孝骞却吩咐属官差役,将真定府历年来的收支赋税钱粮徭役等账簿送来后院。 然后,今日下午刚到真定府的所谓楚王府下人,却聚在府衙后院的一间厢房里,开始彻夜查账。 猝不及防间,赵孝骞开始收紧了扼住他们脖子的双手。 (本章完) 第379章 图穷匕见 第379章 图穷匕见 官场争斗图穷匕见的阶段,往往是从查账开始的。 坏人的账,是经不起查的,一查准有事儿。古往今来锁定官员的证据,几乎全是在公账上找到的,而且一找一个准儿,绝对翻不了身。 赵孝骞原本的计划,是打算跟刘谦谅他们再拉扯一番,争取以和平的手段从他们的口袋里多榨点钱出来。 毕竟赵郡公很穷,来到真定府处处需要钱,从贪官那里弄来的钱最好用,用起来没有心理负担。 然而随着萧家父子送来的情报,辽国已准备对真定府动刀兵了,时间骤然紧迫起来。 赵孝骞没时间再与刘谦谅他们拉扯,只能快刀斩乱麻,赶紧将这群人料理了,转过头专心对付辽军。 查账的人是赵颢派来的,察觉真定府官场不对劲后,赵孝骞立马给赵颢送信,请他派信任的人过来查账。 一切没有水落石出以前,赵孝骞不可能给赵煦送信,让朝廷派人来查,情况太复杂,变数太多了,这个时候能相信的人只有亲爹。 赵颢派来的这些人,打着楚王府下人的幌子,但赵孝骞见过他们后,发现他们面生得很,自己从未在楚王府里见过他们。 不过没关系,赵颢本来有些神秘,赵孝骞已渐渐习惯了,他相信赵颢不会坑他,虽然这批人来路不明,但值得信任。 查账就在府衙内,根本瞒不住人。 第二天,刘谦谅周禳等人立马便听说了赵孝骞查账的消息。 这个消息将他们震惊得魂飞魄散,整个团伙都炸锅了。 上午,刘谦谅面色苍白地匆匆离开府衙,回到自己的宅邸里。 没多久,推官王慎先,提举司使周禳,提刑司使方希,转运司使李正廉等人纷纷齐聚刘谦谅宅邸内。 偏僻的侧宅内,刘谦谅苍白的脸色仍未好转,眼神里透着惊恐与疑虑。 其余的官员也是脸色难看,抿着唇一言不发。 良久,周禳缓缓道:“事情不对了,这位赵郡公,怕是与咱们不是一路人。” 刘谦谅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真的很疑惑,拧着眉道:“咱们给他的银子和美人儿,他都收下了呀,再说,他只是查个账,应该……没那么严重吧,是咱们想多了?” 周禳冷笑:“‘只是’查个账?刘判官,你是不是太天真了?真定府的公账能查吗?账簿里的漏洞比筛子还多,一查之下,咱们在座的谁跑得了?” 禁军厢都指挥使张岚也觉得大事不妙,神情不由浮上几许惶恐。 “这些年朝廷拨付的军粮,还有兵饷,我和下面几个兄弟都……唉,总之,不能让他查啊,会出大事的!” 推官王慎先冷静地道:“诸位稍安勿躁,不要慌了神,现在咱们首先要搞清楚,赵郡公为何突然要查账。” “是咱们哪里做得不对,还是咱们给他的不够,或者说,他本来就不是一路人,现在要对咱们动手了。” “原因弄清楚了,咱们才好应对,误会有误会的解决办法,付出得不够,咱们可以再加码,若他是真敌人,那就不必对他客气了。” 话音落,在座所有人都望向他。 王慎先坦然地道:“我说得不对吗?咱们都清楚,这些年在真定府做的事,若真被拿捏了证据,朝廷杀咱们一百次都不多。” “若赵郡公真打算对付咱们,你我必然是没有活路的,既如此,索性先发制人,把他杀了,制造个意外报上朝廷,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王慎先说着,斯文尔雅的脸上已露出狰狞之色,像极了穷途末路的疯子。 众人皆沉默,然后,每个人的表情跟王慎先一样,渐渐狰狞。 一个疯子,迅速传染成了一群疯子。 风平浪静之中,杀机立起。 ………… 府衙后院。 赵孝骞翘着二郎腿,神情悠闲地微笑着望向刘谦谅。 刘谦谅今日的表情与往常不一样,如果说以前面对赵孝骞时,他脸上的笑容只是虚假的话,今日他的笑容可以说是难看了,比哭还难看,从演技的角度来说,刘谦谅的表情管理很失败。 “查账?”赵孝骞一脸莫名其妙:“没错,是我吩咐人查账的,有什么问题吗?” 刘谦谅的笑容更扭曲了:“下官只是想问问郡公,为何突然查账……” 赵孝骞指了指他,笑得比他自然多了:“看,你多虑了,是吧?我刚到任,查一查真定府的公账不是很合情合理吗?” “说一句不怕得罪你的话,谁知道前任的知府和官员们在公账里做了什么,我若不查账,黑锅可就是我来背了,我长得很像背黑锅的人吗?” 说着赵孝骞好奇地看着他:“难道说,真定府的公账纰漏很大?” 刘谦谅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何止是“纰漏”,简直是宇宙黑洞啊我的公! 世上一切物质的质量是守恒的,钱财同样如此。 官员们贪了多少,公账上就有多大的漏洞,贪得越多,漏洞越大,如此一来,公账根本不经查,上面勉强保持收支平衡的各种名目,就连弱智都骗不过,根本无法自圆其说。 刘谦谅小心地道:“不瞒郡公,上次送您的二十万两银子,也是……公账上支出的。” 话里的意思很含蓄,但赵孝骞听懂了。 意思就是说,你也收了贿赂,而且是公账支出的贿赂,咱们已拴在一根绳上了,你查账最终会连自己都陷进去。 赵孝骞面不改色地哦了一声,道:“无妨,这二十万两我想办法在公账上平了,简单得很。” 刘谦谅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谁知赵孝骞紧接着道:“但你们往年干的那些事,我可没义务帮你们兜着,钱你们拿了,锅却让我背,世上没这个道理,对吧?” 刘谦谅一惊,心中顿时一股愤然之情充斥,但还是忍住气低声道:“赵郡公,您不能这样……” 赵孝骞挑了挑眉,道:“朝廷政事堂和吏部户部每年都有官员下来查账的,这件事你知道吧?” “……知道。” “我今年刚上任,明年朝廷下来一查,发现账目不对,你的意思是,这事儿我来扛?以你们的德行,账簿上恐怕数百万两的纰漏都不止了吧?我只拿了你们二十万两银子,却要背数百万两的锅……” “刘判官,你们这算盘珠子都快崩我脸上了,我特么堂堂宗亲郡公,官阶爵位不知比你们高了多少档次,你们居然打着让我背锅的主意,呵,谁给你们的勇气?” 赵孝骞冷笑,眼神终于不再和善亲切,已渐渐变得锐利如刀锋,直刺刘谦谅的脸庞。 此刻,他已撕开了以往的伪装。 累了,不想装了。 老子要干的事太多,没功夫在你们这些臭鱼烂虾身上浪费时间。 刘谦谅额头的冷汗潸潸而下。 终究还是小看了这个年轻人,官家如此器重他,绝非因为他是宗亲子弟,而是这人真的很聪明,真的有城府,有本事。 本地官员以为二十万两银子就能收买他,堵住他的嘴,让他加入这个团伙,从此沆瀣一气,没想到人家根本不吃这一套。 是啊,这账头算得多细,二十万两的银子,却要背数百万两的锅,换了谁都不愿干吧? 更何况人家还是官家的宗亲兄弟,眼界见识比他们强了不知多少倍,人家凭什么为了区区二十万两,给自己留下如此肮脏的污点? 刘谦谅沉默半晌,低声道:“郡公若嫌钱少,一切好商量,咱们可以再加。” 赵孝骞两眼一亮:“哦?加钱?” “加钱好哇,我喜欢听这个词儿,世上的一切矛盾都是因为没加钱,只要你们加钱,没什么是不能商量的。” 赵孝骞笑得特别灿烂,以往那个平易近人的赵郡公又回来了。 刘谦谅也笑了:“对,咱们加钱,赵郡公不是一般人物,区区二十万两简直是对您的侮辱,这样吧,下官做主,再给您添一百万两,如何?” 赵孝骞欣喜万分:“果真?” “果真!”刘谦谅认真点头。 “好,好!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若还揪着不放,未免欺人太甚了,刘判官放心,我这就让人停止查账,以后朝廷若有人下来查……” 刘谦谅识趣地道:“下官推几个仓官,几个主簿管事出去顶罪便是,绝不连累郡公。” 赵孝骞眉开眼笑:“我喜欢跟聪明人聊天,刘判官,你是聪明人。” 刘谦谅也笑,笑得比他更灿烂:“下官再聪明,也不及郡公万一。” 二人相视大笑,彼此都笑得开心且爽朗,然而目光所触,火一闪即逝。 明明是欢声笑语的屋子里,笑声也都快震塌房顶了,可不知为何,屋子里的气温却骤然下降,如坠冰窟。 冰冷的空气里,无形又窒息的杀意在缓缓凝聚。 “下官这就回去筹措银两,三日之内,必将一百万两银子给郡公送来。” 赵孝骞欣然道:“去吧,等你的好消息。” 刘谦谅起身告辞,缓缓退出了屋子。 房门关上,赵孝骞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沉思片刻,扬声叫来了屋外的陈守。 “准备一下,刘谦谅这帮人约莫要狗急跳墙,对我动手了。”赵孝骞沉声道。 陈守一愣,刚才二人在屋内欢声笑语,他在外面都听得真切,聊得如此融洽,为何转头就要抄刀互砍了? 见陈守表情疑惑,赵孝骞笑了:“你不懂很正常,你不是官场中人。聊得再融洽,内容却谈不拢,除了翻脸,没别的选择。” “刘谦谅敢对世子下手?”陈守不敢置信地道。 “刚才不是说了么,‘狗急跳墙’懂不懂?我的动作,已让他们感觉没有活路了,杀了我,或许他们还有一线生机,我若不死,就是他们死,换了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陈守咬了咬牙,道:“这帮杀才,好大的狗胆!末将这就去布置!” (本章完) 第380章 除奸肃敌 第380章 除奸肃敌 成年人翻脸,是一种感觉。 很多时候不是当面互相谩骂互相威胁放狠话,官场上大家都是体面人,翻脸不出恶语。 脸上带着笑,表情言辞都亲如兄弟,但转过头我一定弄死你,这才是体面人的做法。 彼此眼神一交会,就明白了彼此的真实想法,这是独属于官场人物的第六感。 刚才赵孝骞从刘谦谅的表情和眼神,便已明确接收到了讯号。 是的,翻脸了。 送贿赂也好,送美人儿也好,有些事情终究是无法逃避的。 不能为友,只能为敌。 站在赵孝骞的立场,他必须尽快肃清内部,转头迎对外敌。 站在刘谦谅等人的立场,查账就意味着掀桌子,既然你已掀桌子了,那么咱们就不必客气了,且杀出个一线生机来。 体面人翻脸,最担心的却是陈守和贾实。 他们的责任重大,赵孝骞但凡少了一根寒毛,楚王殿下绝不会放过他们。 半个时辰后,真定府衙内的气氛陡然凝滞,许多披戴甲胄的禁军和膀大腰圆的汉子突然奉命进驻,将府衙后院团团围了起来。 陈守刚布置后不久,皇城司赵信进府衙求见。 赵孝骞照例在后院接见了他。 “郡公,皇城司属下这两日查访,查到了很多真定府官员不法证据,都是能板上钉钉的铁证。” “其中包括禁军都指挥使张岚派遣禁军与辽国商贾售卖盐铁,判官刘谦谅假借朝廷名义征收苛税,提举司使周禳以青苗法之名,民间放贷,圈占良田上万顷等等……” “真定府判官推官,禁军指挥使及以下军指挥,营指挥等武将,还有提举司,提刑司,转运司等各级官员皆涉事,犯官人数多达百人以上。” “下官办事不利,两天只搜集了不到一半证据,皇城司属下仍在日夜追查中,再过三五天,约莫能把证据搜齐全。” 赵孝骞眉头紧锁,叹了口气道:“也就是说,整个真定府的官场全烂掉了?” 赵信低声道:“能在地方上一手遮天,不是一两个官员勾结就能成事的,官官相护,各级渗透,这张网才能做到密不透风。” 赵孝骞想了想,道:“真定边军五万,其中一万禁军,还有四万厢军,这四万厢军的将领可有涉事?” 赵信道:“两位厢军指挥使多年来被真定官场排挤,与众官员格格不入,据皇城司所查,两位厢军指挥使似乎并未涉事。” 赵孝骞舒了口气:“还好,没有烂到彻底。” 神情有点凝重。 真定府如此,大宋别的地方官府是怎样的现状? 这个问题太沉重了,都不敢想。 一个朝代亡国前,不是没有征兆的,从朝堂烂到地方,根子都腐烂了,这个朝代也就没救了。 抬头看了看天色。 天还未黑,天色灰蒙蒙的,凛冽的寒风拂过树梢,发出凄厉的尖啸。 “要下雪了。”赵孝骞喃喃道。 定了定神,赵孝骞道:“赵信,你执我手令与虎符,马上去一趟东郊龙卫营驻地,告诉种建中,今晚我要调兵入城。” 赵孝骞的眼中杀机毕现:“只有鲜血和头颅,才能清偿真定府百姓的苦难,今日,是个杀人的好日子!” ………… 夜幕降临,整座真定城已陷入一片黑暗。 今夜特别冷,天上已飘下了鹅毛大雪。大街上早已没了人影,百姓们瑟缩着躲回了温暖的小家,与家人围坐在火炉边,享受却贫穷却温馨的短暂时光。 白茫茫的大雪衬映着漆黑的夜色,仿佛黑与白两股力量的较量。 在这普通百姓浑然不觉的如常日子里,真定城内的官场却剑拔弩张,杀机四起。 傍晚,城门快关闭之前,城外进来了一批人,这批人是普通百姓打扮,但他们却全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壮男子,就算是个瞎子,隔老远也能闻到他们身上那股浓浓的剽悍的兵味儿。 守城门的也是禁军,对这批看似普通百姓的人却不闻不问,装作没看见似的,放这批人进了城,然后,城门关闭,落闸。 半个时辰后,一名披戴甲胄的将军走上城楼。 城墙上的箭楼内,一队守城门的禁军将士正围坐在篝火边取暖,看着城外白茫茫的大雪,低声咒骂这该死的天气。 将领进门,取下蒙在脸上的黒巾,箭楼内的将士们一愣,急忙起身行礼。 “拜见张指挥使。” 张岚表情凝重,脸上不带一丝笑意,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他的眼神里透着几许惊惧。 “城门可已落闸了?”张岚沉声问道。 “已落闸了,末将查了好几遍,确认无误。”一名都头抱拳恭声道。 张岚嗯了一声,目光望向城外东郊方向,缓缓道:“今晚无论任何人,哪怕是朝廷的禁军厢军在城外叫门,无论奉了任何人的口谕手令,都不准开城门。” 这道军令有些离奇,但普通的将士也不敢问,将军说什么,他们只管遵令便是。 众将士纷纷躬身遵令。 张岚满意地点头,转身出了箭楼,前往另一个城门。 每个城门都要交代,而且张岚必须亲自交代。 真定城的城防,在张岚手中。 张岚不点头,没人能叫开城门,赵孝骞带来的三万龙卫营兵马也只能在城外干瞪眼。 城防守住了,城内刘谦谅等人也该动手了。 既然赵孝骞不给他们活路,那么今夜便是赵孝骞的死期。 张岚走后没多久,箭楼里仍是一片沉静。 将士们感到今晚恐怕有些不寻常,城内怕是会出大事,刚才遵了张岚的军令,可此刻众将士却心情忐忑。 张指挥使想干啥?该不会…… 正在暗暗思忖猜疑时,箭楼外又传来脚步声。 陈守披戴甲胄,领着几名禁军,缓步走进了箭楼。 守城门的将士对陈守颇为陌生,但见他披戴甲胄,想必是禁军里的将领,上下尊卑有别,于是将士们又起身行礼。 陈守也不废话,进了箭楼便朝都头递过一面象牙腰牌。 “我是汴京步军殿前司指挥,奉皇命保护楚王世子,尔等先查验,过后咱们再说正事儿。” 都头接过腰牌,仔细验过后,双手捧着腰牌恭敬地还给陈守。 陈守将腰牌塞入怀里,不慌不忙地道:“好,身份确认了,咱们说点别的,楚王世子是谁,你们都知道吧?” 众将士懵然点头。 陈守缓缓道:“楚王世子,爵封安乐郡公,是当今天子的宗亲兄弟,同时也是真定知府,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节制河北西路所有城池的兵马,包括禁军,厢军和乡军团练等,这件事你们都明白吧?” 将士们面面相觑,他们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哪里会明白这么深奥的东西。 但为首的都头却是明白的,人家能当上禁军的小头目,对朝廷的官制和军制多少有几分了解,他很清楚“经略安抚使”的含金量,也知道陈守说的话没有夸张。 陈守的表情渐渐沉了下来,低声喝道:“经查实,真定府戍边禁军厢指挥使张岚,任内诸多不法,并暗中集结禁军,行刺钦官,意图谋反,罪不容赦,赵郡公行使经略安抚使之职,今夜拿问张岚!” “尔等可有异议?” 箭楼内,守城门的将士悚然一惊,表情顿时慌张起来。 陈守盯着都头的眼睛,突然厉喝道:“我知道刚才张岚来过,他给你们下了什么军令?如实说来!” 都头后背一凉,感觉天都塌了,他不过是禁军里的基层小头领,根本不敢跟“谋反”这么严重的罪名扯上关系啊。 陈守厉声一喝问,都头立马不假思索地招了:“张指挥使说,让咱们兄弟袍泽今夜守好城门,任何人在城外叫门,都不准开城门。” 陈守仍盯着都头的眼睛,缓缓道:“你们怎么说?是遵张岚的军令,跟他一条道走到黑,一同摊上谋反的罪名,还是听令于赵郡公,为朝廷除奸清害?” 说话间,陈守带来的几名禁军将士已在悄然走位,默默地走到众将士的身后,他们的右手无声无息地握住了腰侧的刀柄。 杀机森然,一触即发! 都头只觉得头皮发麻,甚至有点想哭。 我只是个普普通通守城门的小头目呀,怎么会摊上这倒霉事儿! 听谁的? 这还需要思考? 他的亲人妻小全住在城外乡下,自己若是摊上了谋反的罪名,全家跟着他玩九族消消乐的游戏,谁特么愿意玩? “末将听赵郡公的!”都头果断抱拳道。 陈守嗯了一声,道:“很好,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放心吧,只要你们听话,事情连累不到你们,你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再也没人敢克扣你们的军粮和兵饷了。” “城外的龙卫营将士马上要入城,奉赵郡公之令,除奸肃敌,现在,你带袍泽兄弟下城楼,开城门!” 都头抱拳,底气十足地喝道:“遵令!” 陈守满意地瞥了众人一眼,随即领着麾下袍泽离开了箭楼。 箭楼内,都头和众将士一脸惧意,聚作一堆议论纷纷。 “都头,张指挥使真要谋反?这……他不要命了么?” “都头,咱们真听这位将军的?他真是赵郡公身边的人吗?” “都头,兄弟们到底听谁的,您拿个主意。” 都头沉默许久,咬牙道:“谋反的罪名,谁担得起?听谁的?当然是听朝廷的!谁的官儿大,谁就是朝廷!” “兄弟们,跟我下城楼,开城门!这一把咱们赌上了!” (本章完) 第381章 投敌自保 第381章 投敌自保 但凡张岚对麾下的将士多一点关爱,少扣点军粮兵饷,下面的将士都不会那么快反水。 带兵的将军只知道搞钱,为了钱财利益不惜喝兵血,被麾下将士背叛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张岚若对将士们有一点点恩德,今晚城楼上的将士或许还会帮张岚多抗一会儿,做出一点无谓的抵抗再屈从。 可张岚在一万禁军中显然风评并不好,守城门的都头和麾下的兄弟们几乎没经过犹豫就立马选择了倒向,遵从了陈守的命令。 入夜时分,真定城内一片寂静,漫天的雪洒落,大地白茫茫一片,纯白的大雪遮盖了人间的一切腌臜恶臭。 掌灯时分,真定城外静静地伫立着一片黑压压的人影,人数大约五千,他们手执燧发枪,披戴轻甲,列成整齐的队列,安静地注视着真定城紧闭的城门。 他们的身上不知不觉覆盖了一层白雪,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可他们却站在队列中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尊永恒伫立的雕像,守护着记录历史的使命。 许久后,紧闭的城门在沉闷的吱呀声中,悄然打开。 骑在马上的种建中突然拔刀,喝道:“奉赵郡公军令,众将士随我进城,诛贼除奸!” 将士们动作划一,瞬间轰的一声站得笔直,大声应是。 整齐的脚步轰隆隆,朝城门进发,无边的杀意随着队伍的行进,而越来越紧迫,窒息。 打开城门的都头和麾下将士们震惊地睁大了眼,立马老老实实给龙卫营将士让开了道儿。 这军容,这队列,这犹如魔神现世般的杀气…… 他们就是来自汴京的上四军之一么?据说的天下最精锐的禁军,今日亲眼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都头心中除了敬畏,还有几许庆幸,他庆幸自己站对了队,否则若是自己站在张岚这一头,今夜恐怕就是他的忌日。 当然,都头心里更多的还有几分荒谬感。 如此锐不可挡的龙卫营,进城除奸对付张岚,刘谦谅这批官员,是不是给他们脸了?他们配死在这些精锐的刀斧之下吗? 不,他们不配。 杀鸡焉用牛刀,随便派个几百人进城,那些官员武将都灭得干干净净了,哪里用得了五千人马。 由此可见,赵郡公行事也好,用兵也好,定是个很谨慎的人。 纵是敌人再弱小,亦要以狮子搏兔之势,毕其功于斯役。 当种建中率部进真定城的同时,西郊禁军大营外,也出现了一支龙卫营的兵马。 这支兵马大约两万人,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地逼近了大营附近。 大营是真定禁军的驻地,也就是张岚的本部,里面驻扎着一万禁军。 率领这支两万龙卫营兵马的将领是宗泽。 宗泽很兴奋,这是他第一次被赵孝骞委以重任,鉴于宗泽刚出新手村,赵孝骞不会给他派太难的任务。 两万龙卫营兵马,包围真定府一万禁军的大营,控制大营内的局势,抓捕营内涉事武将,同时安抚军心,不使他们兵变。 不得不说,边军武备并不松弛,入夜后禁军大营照例放出了哨岗警戒,两万龙卫营将士刚接近大营周围,就被哨岗发现,厉声喝问来历。 宗泽不慌不忙掏出了赵孝骞授予的腰牌和文书,大声道:“奉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真定知府赵郡公之将令,龙卫营接管真定府禁军大营,不配合者,敢反抗者,以谋逆论处,诛三族。让路!” 哨岗大惊,不敢擅自做主,急忙转身朝大营内跑去。 而在此时,两万龙卫营将士也悄然完成了对大营的合围,看着斥候不断送来的消息,宗泽点了点头。 合围便代表着事已成半,就算禁军反抗也不怕了,谁都跑不了。 ………… “狗急跳墙”四个字,此时就刻在刘谦谅的脸上。 与赵孝骞的最后一次谈判破裂,双方保持风度微笑着告辞,回到家的刘谦谅立马准备起事了。 没活路了。 赵孝骞公然查起真定府公账的那一刻起,就代表着此事已断然无法转圜,彼此只有你死我活的结局。 直到现在,刘谦谅仍然想不通。 为什么赵孝骞一定要对付自己,一定要掀翻整个真定府的官场?这样做对他有何好处? 不掀桌子,大家还能一起愉快地玩耍,有源源不断的钱财进账,每年各种所得,别管合法的还是不合法的,四成入了赵孝骞个人的腰包,够客气了吧? 钱啊,他跟钱有仇吗? 刘谦谅此刻仍想不通赵孝骞掀翻整个官场的动机,贪官看任何人都是贪官,评判任何人也是以贪官的立场去揣度,天下没有不贪的官儿,所以赵孝骞非要掀桌子的举动,实在很迷。 大概是久不为人,刘谦谅或许忘了,正常的人类,再坏也是有道德底线的,赵孝骞也是。 动机? 赵孝骞的动机很简单,他跟钱没仇,他甚至愿认钱当祖宗,但是从穷苦百姓身上刮下来的钱,他用不了,烫手,诛心。 入夜掌灯时分,刘谦谅府内灯火通明。 火把照映着他的面容,昏黄暗淡的光线下,刘谦谅的脸扭曲得可怕。 他的旁边,坐着真定府推官王慎先,提举使周禳等人。 正堂外的院子里,密密麻麻站着许多黒巾蒙面的汉子,穿着普通百姓的衣裳,手里却握着朴刀斧戟等兵器。 这些人大约四五百名,是刘谦谅和张岚秘密召集而来的。 他们有的是临时招募的民间技击高手,有的来自禁军,也有刘谦谅自家府邸的护院武师。 周禳等人面色苍白,身子不停地颤抖。 明知已无活路了,但事到临头,他们仍无法下定决心。 这件事若做了,可就是泼天的大事,整个大宋的官场都会地震。 赵孝骞的身份地位太重要,他若在真定府出了事,官家将是何等的震怒,在座的官员无论有无责任,一个都跑不了。 “刘判官,真……真要杀了赵郡公?要不,再想想?兴许有别的活路呢。”周禳的手抖得厉害,像帕金森患者。 刘谦谅却如同疯魔了一般,指了指院子里密密麻麻站满的人群,道:“人都已经集结起来了,你说呢?” 看着一众慌乱的官员,刘谦谅眼中闪过冷芒,还有几许鄙夷。 当断不断,一群成事不足的东西! “这个时候了,你们居然还对赵孝骞抱有幻想,是不是很可笑?人家的刀都已架在咱们脖子上了,最短不出两日,真定府的公账就会被他整理得明明白白,接下来他要做什么,还需要我明说吗?” “还有,莫忘了赵孝骞还有一个身份,他是皇城司勾当公事,麾下的密探眼线不知多少,这几日皇城司在真定府偷偷摸摸不知查到了多少证据,哈!又是一把刀架在脖子上。” “这些年咱们干过的事,杀一百次头都不嫌多,你们就打算乖乖地伸长了脖子让他砍下去?” 周禳颤声道:“杀了赵孝骞之后呢?上报朝廷说他死于意外,恐怕官家不会信吧?” 刘谦谅冷冷道:“官家信不信还重要吗?” 环视众人,刘谦谅缓缓道:“今夜之后,我决定弃官北去,携家眷转投辽国,我也曾是进士及第,辽国需要我这样的人才,大宋既不能容我,便莫怪我投敌自保。” “我无罪!是赵孝骞逼我的!”刘谦谅突然歇斯底里嘶吼。 在座的众人惊呆了,他们万万没想到,刘谦谅居然会选择投敌。 为了求生,有必要这么努力吗? (本章完) 第382章 罪臣底线 第382章 罪臣底线 外人永远不会知道,一个人为了活下去,会有多努力。 道德,节操,名利,荣誉…… 这些身外之物在生命面前是何其渺小,不堪一提。 在座的官员都被刘谦谅的决定震惊得脑子嗡嗡作响。 很显然,刘谦谅的这个决定不是临时做出的,想必在自知面临绝境的时候,便已做好了打算。 此时此刻,众人对刘谦谅再次刷新了三观。 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居然也背叛了革命…… 所以为了求生,你打算悄悄地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吗? 不得不说,刘谦谅的这番话严重地挑战着众人的三观。 在座的都是官员,官员都是熟读圣贤书的,再贪再黑,终究还是有一丝属于读书人的道德底线,投敌卖国这种事,他们实在无法接受。 正堂内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呆怔地看着刘谦谅。 刘谦谅面目狰狞,此刻像个丧心病狂的疯子,眼神疯狂且挑衅地环视众人,仿佛在轻佻地告诉他们,没错,我就是要投敌了,你们能拿我怎样? 许久之后,推官王慎先缓缓道:“刘判官,刚才说的是一时气话吧?” 刘谦谅哈哈大笑:“气话?此时辽国的使臣就等在真定府北郊二十里外,此间事定,我便出城与他会合,他会接应我去辽国的折津府安顿,你们还觉得我说的是气话?” 众人再次震惊。 原来刘谦谅早已不声不响安排好了退路,难怪他今夜会如此疯狂,竟敢对赵孝骞动手。 反正是最后一杆子买卖了,干完拍拍屁股就走,他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然而众人心中却生出一股怒火。 你特么倒是拍拍屁股走了,你干出这么大的事,我们留在真定府岂不是被你拖累死了? 赵孝骞若死了,刘谦谅又跑了,官家和朝廷震怒,这股怒火朝谁发? 看着众人隐忍不发的怒容,刘谦谅却眯着眼睛笑了。 “诸位同僚,你我曾有共事之谊,也算是故人情分,今夜之后,谁若愿意跟我一同赴辽国为官者,我可与同行矣,到了辽国,无非是对辽人低眉顺目而已,富贵荣华照旧。” “诸位,谁愿与我同往?” 话音落,提举使周禳却站起来,面色苍白但仍摇头道:“刘判官,恕我不敢苟同,我纵罪恶滔天,但我也是大宋的犯官,受大宋的王法惩处,我无怨言,但……我不能投辽国。” “真的,我若投敌,死后连祖宗祠堂都不能容我,会将我除名的,抱歉,我这就去赵孝骞面前自承其罪,任杀任剐。” 说着周禳身躯颤抖着朝堂外走去,每一步都迈得缓慢,步履间都能看出他的恐惧,可他仍一步步向前走,没有迟疑。 堂内众人眼神复杂地看着周禳,心情五味杂陈。 大家都是大宋的犯官,都是罪不容赦的罪人,我们在民间不知造了多少孽,这个时候你装什么伟大? 可是,周禳迈出的每一步,却仿佛敲击在众人的心坎上,沉闷轰响,如惊雷。 家国情怀,列祖列宗,大约是周禳的最后一道底线了吧。 终究还是有一丝廉耻心,罪大恶极也罢,身败名裂也罢,最后这道底线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去。 大宋读书人的风骨,竟然在一个作恶多端的犯官身上体现出来,也不知该敬佩还是该惋惜。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周禳缓步走出堂外,刘谦谅的眼神渐渐阴鸷,表情也愈发扭曲。 我们都是罪人啊,这个时候显着你伟大了是吧? 盯着周禳颤抖的背影,刘谦谅突然朝堂外做了个手势。 堂外静立的五百名汉子,为首一人突然扬刀,狠狠朝周禳的脖子劈落。 猝不及防间,周禳连哼一声都来不及,骤然便倒地,脖子上的鲜血汩汩流出,身子剧烈颤抖,眼见已不活了。 众人震惊地看着刘谦谅。 刘谦谅却疯狂地大笑起来:“虚伪之极,呸!咱们明明已是罪不容赦,在我面前装什么风骨呢?” 说着眼神阴恻恻地环视众人,刘谦谅冷着脸道:“尔等愿不愿随我投辽,我不勉强,但此时还未对赵孝骞动手,谁敢走出去,走漏了风声,莫怪我不顾多年同僚之情。” 堂内鸦雀无声,刘谦谅的精神状态分明已疯癫了,此时的他,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他只想自己活着。 没人敢吱声,周禳的尸首就倒在院子里,地上的鲜血染红了白雪,看起来特别刺眼。 而刘谦谅心狠手辣的举动,也深深地震慑了所有人。 然而,沉寂许久之后,一直未出声的真定府推官王慎先却站了起来。 众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他身上。 刘谦谅眯起了眼,阴沉地道:“王推官,尔欲何为?” 王慎先朝刘谦谅礼貌地笑了笑,道:“事已至此,绝无翻身的可能了,你我若被拿问,皆是死罪。” 刘谦谅冷笑:“所以呢?” 王慎先叹道:“我也是神宗元丰六年的进士及第,考取功名之前,熟读圣贤经史子集,虽是为了应付科考,但也记住了圣贤的许多话。”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投辽的事,我做不到,跟周禳一样,我怕列祖列宗不认我,死后都只能是孤魂野鬼。” “这辈子我做了许多错事,至少我没有投敌,死后九泉之下,祖宗纵责骂我这个不肖子孙,想必最终还是认我的,既然已无生路,我只能多想想死后的事了。” 说着王慎先看向刘谦谅,笑道:“虚伪的人,再加我一个又何妨?” “我这人面子薄,被赵孝骞拿问后,审问,用刑,定罪,明正典刑处决等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拉不下脸,受不了这份屈辱。” “不如今夜死在同伙的刀下,勉强也算给自己留了一丝体面……” 王慎先看着刘谦谅的眼神充满了不假掩饰的鄙夷,冷笑道:“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你可以对我下刀了,最后,我还想说一句……” “刘谦谅,你是个杂碎!” 说完王慎先大步走到院子里,站在周禳的尸首旁,突然面朝汴京方向双膝跪拜下去,慨然道:“罪臣王慎先,愧对官家,愧对黎民,今夜赴死请罪!” 刘谦谅双眼布满血丝,咬牙道:“好,王慎先,我成全你!” 手势落下,雪亮的刀也落下,王慎先一声不吭倒地气绝。 血红的双眸恶狠狠地扫视堂内众人,刘谦谅疯癫般笑道:“还有谁愿赴死?快站出来,我成全他!” 堂内众人垂头不语。 不是所有人都能视死如归的,尤其他们还是作恶多端的坏人。 见大家都不说话,刘谦谅冷冷道:“今夜之后,尔等死活与我无关,只要此时莫坏我的大事!” 说着刘谦谅望向院子里静立的五百汉子,沉声喝道:“尔等今夜做得利落,我带你们投奔富贵前程!现在,所有人出府,直奔府衙,击杀赵孝骞!” ………… 真定城内,距离府衙两条街之隔的一间简陋破败的民居院子里,赵孝骞身披大氅斗篷,一手搂着一个姑娘,仰头安静地欣赏大雪飘落。 平氏和源氏有点冷,不自禁地往赵孝骞的怀里钻。 “郡公阁下,大雪那么好看吗?”平氏仰脸痴迷地看着赵孝骞,俏丽的脸蛋儿被寒风吹得通红,她却浑然不觉。 听着生涩的官话,赵孝骞噗嗤笑了:“你们的大宋官话要多学多练,别人一听就是外地人,买个炊饼都要多宰你几文钱,太吃亏了。” 旁边的源氏也笑了,道:“平家姐姐的官话确实太涩了,我都听不懂呢。” 赵孝骞扭头瞥了她一眼,道:“你的官话好到哪里去了?还有脸笑别人呢,你们半斤八两,谁都别笑谁。” 正与二女互相调笑,赵孝骞突然见府衙方向冒起了冲天的火光,火势渐大,很快映红了半边天,在漆黑的夜色里显得犹为醒目。 赵孝骞冷笑:“终于动手了,刘谦谅,你是个人才呀。” 平源姐妹俩辨认了一下方向后,不由大惊失色,颤声道:“郡公阁下,那里不是咱们住的府衙后院吗?” 赵孝骞笑了:“没错,不然你以为我大晚上的把你们带出来,站在这民居院子里赏雪是为啥?” “有人要烧死您?”平氏惊魂未定地道。 赵孝骞正色道:“是烧死‘咱们’,生死存亡的大事,不许把自己摘出去。” 源氏惊道:“您是真定府最大的官儿,谁胆子这么大,敢放火烧您?” 赵孝骞看着她俩,古怪地一笑:“把你俩送给我的那个人,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姐妹俩愈发震惊:“刘判官?” 火光冲天,府衙外街道四周已敲响了铜锣,无数人大呼走水,慌乱的喊声尖叫声隔着两条街都能听到。 与此同时,赵孝骞耳尖地听到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以及甲叶撞击声,渐渐由远及近。 赵孝骞的神情愈发轻松。 “龙卫营进城了,也该让刘谦谅他们知道,玩火不仅会尿炕,还会掉脑袋……”赵孝骞仰头望着天空飘落的白雪喃喃道。 (本章完) 第383章 天罗地网 第383章 天罗地网 决定行动的当天,赵孝骞就悄悄带着二女离开了府衙,在两条街外随机找了一间民居住了进去。 真定府衙被刘谦谅等人经营多年,里面的下人和差役已不可信任,聪明人不会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先离开府衙自保,再调动龙卫营除奸才是上策。 事实上,凡事小心谨慎一定会有福报的,赵孝骞的猜测果然没错,他所居住的府衙后院起火了。 陈守麾下的禁军还守在府衙,明明已将后院团团围住,可府衙还是着了火。 这把火是谁放的已不重要,府衙里的每个人都有嫌疑。 刘谦谅终究算差了一步,他只看到了赵孝骞的年龄,心里存了轻视,却不知赵孝骞在汴京朝堂,也是能与宰相章惇掰腕子的存在。 刘谦谅不一定是老狐狸,但赵孝骞一定是小狐狸,这样的人,不是刘谦谅一个地方官员能轻易拿捏的。 火光照亮了半边夜空,整座真定城的百姓都惊动了。 城内民居纷纷点亮了烛火,好奇的人们打开门,走到街上,远远看着府衙方向的火光,与邻居们互相打听究竟。 但更多的,却是百姓和商人们幸灾乐祸的笑容,以及隐藏在纷杂议论声里的一句句“活该”。 真定官府,早已不得人心了。 失民心易,但重新挽回民心,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刘谦谅等人造下的孽,最终还是要由赵孝骞去偿还,想到这里,赵孝骞不由咬牙切齿,杀心更重了。 此时,龙卫营进城的脚步声已越来越近,隔着两条街都能感受到那整齐的脚步声里透出的杀气。 被赵孝骞搂在怀里的姐妹俩容失色,心情颇为复杂。 日本女人在服从性方面,是举世无双的。哪怕是贵族出身的她们,也早已学会了在自己的男人面前毫无条件地顺从。 在日本,女人质疑自己的男人绝对是悖逆,男人打死她都不为过。 可刘谦谅终究算是姐妹俩的恩人,若没有他,姐妹俩不会找到赵孝骞如此完美的归宿。 她们无法理解,昨日自己的男人还在跟刘谦谅有说有笑,双方聊得特别开心,为何今晚却突然翻脸,而且动手就是杀招,丝毫不留情面,彼此如同不共戴天的仇人。 男人的世界,太复杂了。 仿佛感受到姐妹俩不安的情绪,赵孝骞拍了拍她们的肩,笑道:“不忍心了?想为刘判官求情?” 姐妹俩一惊,不顾院子地上冰冷的白雪,双膝立马跪下,面朝赵孝骞匍匐跪拜。 “郡公阁下,我等绝不敢有此不敬的念头,您做的任何事,我们都无条件地支持,我们姐妹此生只为您一人而活。” 赵孝骞欣然点头。 不得不说,日本女人在服侍男人这方面,真的是登峰造极,无论身体也好,情绪价值也好,都给得够够的,让男人身心都感到无比舒畅。 可惜她俩是日本人,这个身份令赵孝骞实在感到膈应,不然纳为妾室亦未尝不可,如今,大约只能是身边服侍的丫鬟了。 平源两大家族还是日本皇室苗裔,两家的千金小姐在大宋却只能沦为丫鬟下人,这爽感……啧! 伸手将二女扶起来,赵孝骞笑道:“轻松点,不必诚惶诚恐,今晚的事与你们无关,咱们安心躲在这里看戏便是。” 二女应了一声,一左一右乖巧地搂住赵孝骞,美眸里倒映出明亮的火光,可此刻她们的心情却毫无波澜。 那是男人的世界,与她们无关。 她们只需要好好服侍身边的男人,让他各个方面感到满足,这才是她们天生的使命。 ………… 种建中率兵进城,五千龙卫营将士入城后,直扑真定府衙。 城内本应寂静无人的街上,因为府衙的一场大火,吸引了无数百姓出门看热闹。 五千将士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百姓们大惊,急忙回屋关门,透过门缝看着数千人马呼啸而过,那凛冽的杀气,比寒冬的初雪更冷。 百姓们惊慌失措,每个人的心中都浮起一个念头。 今晚的真定城,要出大事了! 快到府衙时,走在队伍前列的种建中发现了一位熟人,熟人站在大街正中,拦住了龙卫营将士的路。 种建中突然扬手,五千人的队伍瞬间止步安静下来,令行禁止的军纪和素质,令皇城司出身的赵信暗暗赞叹。 拦在种建中前方的是赵信。 从汴京出发,种建中和赵信便已相识,两人属于麻将桌上互相点炮的真挚交情。 “老赵,怎么了?”种建中迎上前问道。 赵信沉声道:“奉赵郡公军令,龙卫营进城后分兵,两千人入府衙救火,将府衙内所有的官吏,都头,下人,差役人等,全部拿下,等待皇城司审问后再发落。” “另外三千人直扑刘谦谅府邸,皇城司探查得知,刘谦谅府邸内已集结不法之徒五百人,以及真定府所有涉事官员,赵郡公令龙卫营全部拿下,若遇负隅顽抗者,当场击杀。” 种建中一凛,抱拳领命。 然后转过身,喝道:“分兵两千人马入府衙救火,拿问所有官吏下人和差役,另外三千人马随我赴刘谦谅府,现在,点兵,出发!” 片刻之后,五千人马分作两拨,一拨直冲府衙而去,另一拨则原地掉头,在街角拐了个弯儿,奔刘谦谅府邸而去。 龙卫营兵马离开,赵信的身影也迅速隐入黑暗中。 街旁一条暗巷内,密密麻麻站着数十名皇城司属下,赵信走进巷子,沉声道:“奉赵郡公令,尔等立刻各赴真定府涉事官员府邸,严密监视他们的家人亲眷,若有异动,马上上报种建中将军。” 说完赵信一挥手:“散!” 数十名皇城司属下瞬间消失。 接着,府衙方向突然传来一片喊杀声,仅仅只有片刻,喊杀声便停歇,就连火势也小了许多。 赵信瞥了一眼渐渐弱小的火势,轻蔑地一笑,喃喃道:“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杂碎,也敢称量赵郡公的斤两,你们配么?” 随即赵信又喃喃道:“也不知今晚这场辛苦算不算立功,赵郡公会不会给我论上功劳,再升一级官儿也好呀。” 眨眼之间,赵信的身影也消失在巷子里。 ………… 刘谦谅府邸。 府衙的大火烧了许久,刘谦谅府邸的大门终于打开。 城内乱到这个地步,火候已足够,现在,该要赵孝骞的命了。 如果赵孝骞命大,没被府衙的大火烧死也不要紧,还有别人帮赵孝骞上路。 大门打开,五百名不法之徒走出门,每个人的脸上闪动着兴奋又狠戾的表情,手里的刀已出鞘。 刘谦谅是真定府判官,为了方便应卯上差,他的宅院距离真定府衙很近,步行大约只有数百步,散散步的功夫就到了。 五百壮汉打开门,兴奋地朝府衙冲去。 刘谦谅已向他们许诺,谁若今晚手刃赵孝骞,赏黄金千两,并由刘谦谅亲自保举他在辽国做官。 重赏之下,这五百人焉能不拼命? 然而,五百人刚出门跑了没多远,却赫然发现府邸外的街道上,数千兵马已列好了阵势,安静地站在雪地里等着他们。 这数千兵马的手里,平端着一杆造型古怪的东西,前段黑洞洞的枪口正瞄准了他们。 五百人一愣,又一惊。 没人知道这数千兵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看他们摆出的架势,明显是敌非友。 更绝望的是,对面有数千人,人数上绝对碾压他们。 大街上遭遇,双方都停滞了动作,隔着百来步互相对峙。 这时,披戴鱼鳞铠甲的种建中从队伍后方缓缓走出来,环视对面五百人的队伍,不由轻蔑一笑,随即厉声大喝。 “查,真定府判官刘谦谅,推官王慎先,提举使周禳等官员,在任诸多不法,今夜更纠集反军,意图犯上谋逆,罪不容赦!” “奉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真定知府赵郡公之军令,今夜参与谋逆者,皆杀!” 说完种建中一挥手,喝道:“他们都是反贼,一个都别放过,杀!” 话音落,一阵轰然巨响。 第一排的龙卫营将士的枪口冒出了袅袅白烟,从刘谦谅府邸刚走出来的五百名壮汉纷纷倒地。 紧接着,第二排,第三排,龙卫营将士按照操练手册,毫无感情地执行军令,五百名壮汉如股市里被庄家狠狠割过的散户一般,一片片地倒下。 (本章完) 第384章 百密一疏 第384章 百密一疏 仿佛从天而降的龙卫营将士,此刻忙着收割反贼的性命。 五百名壮汉聚作黑压压的一堆,每个人的手上有刀枪有剑戟,看似很骇人。 然而任何冷兵器在火器的面前,终究只有被碾压的份,他们像羊圈里等待被宰割的羊,毫无抵抗之力。 距离龙卫营将士阵列第一排仅仅只有百来步,此刻却如同天堑般无法触及。 一具具身躯中弹倒地,人都死了,尸首还倒在地上抽搐,地上淌满了鲜血,四周还有活着的人惊骇的尖叫,惨叫和痛苦的呻吟。 这幅人间炼狱般的画面,令他们本就脆弱心虚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种建中的大喝声言犹在耳,他说了什么? 是的,“谋逆”,“反贼”。 一开口就把他们的性质定了调,他们是谋逆犯上的反贼,被诛九族的那种大罪。 再加上此刻对面足以碾压他们的数千人马,和那神秘且强大的火器,双方的战力完全不在同一个档次上。 说是“碾压”都未免高抬了他们,他们就像地上到处乱爬的臭虫,对方只需要一根小拇指,就能把他们的屎碾出来。 五百壮汉彻底胆寒,他们已完全失去了斗志,倒下一批一批的人后,剩下的人纷纷扔了兵器,掉头就跑,哭爹喊娘各种嚎叫,各种踩踏。 刘谦谅给他们许下的重金和官职,早已被他们扔到九霄云外,此时的他们只想保命,只想活着。 此时此刻,刘谦谅纠集的五百壮汉各自逃命,没人再顾得上他。 而刘谦谅和一众涉事官员,此刻就站在府邸的大门边。 他们亲眼目睹好不容易纠集起来的五百人马,就这样被人杀猪似的杀了一批又一批,而对面却纹丝不动,连根汗毛都没碰到。 刘谦谅等人的脸比死人还苍白,人人皆呆怔地看着刚刚发生的变故,心却猛地坠入谷底。 尤其是刘谦谅,此时此刻他终于直接地感受到,死亡距离他如此之近,所谓的投奔辽国,所谓的功成身退……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张岚不是说过,他已下令关闭城门,不准任何人进来吗? 龙卫营这数千兵马是怎么进的城? 正因有了张岚的保证,真定城内的赵孝骞身边只有一两百名禁军护卫,刘谦谅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决定今夜对赵孝骞动手。 可现在的情况,显然已完全超出了刘谦谅的意料。 龙卫营进城了! 张岚,我艹你祖宗! 龙卫营将士早已好整以暇地等在他的府邸门外,就等着收割他们的性命。 这不仅是一次出其不意的伏击,更像是对刘谦谅的一种非常直观的羞辱。 赵孝骞那张欠揍的笑脸在刘谦谅的脑海里浮现,那带着嘲讽的微笑,仿佛在告诉他,玩什么阴谋诡计都没用,无论何时何地,赵孝骞都吃定了他,绝无例外。 看着自己纠集来的五百人死的死,逃的逃,刘谦谅此刻心如死灰,彻底绝望。 原以为,今晚的他能手刃仇人,然后从容不迫地离城,投奔新主,从此开启一段新的荣华富贵。 现在呢? 现在他已被困在城内,被人团团包围,如同瓮中捉鳖,没错,他就是那只“鳖”。 有且仅有的最后一条活路,终于被赵孝骞堵死了。 周禳和王慎先的尸首,此刻还躺在他院子的地上,大雪已将他们的尸首覆盖,没想到他刘谦谅也即将步他们的后尘。 终于领教到赵孝骞的厉害之处了,他预判了刘谦谅所有的动作,然后从容地调来兵马,当面击碎他所有的信心。 此刻的刘谦谅,人还未死,却已被赵孝骞一遍又一遍地诛了心。 很快,五百人死了大半,而逃掉的人,很快就会发现他们逃不掉。 种建中麾下的三千兵马,早将刘谦谅的府邸团团围住,没人能逃出包围圈。 逃掉的也是反贼,“反贼”啊,多么值钱,种建中和麾下将士都等着立功呢,逃掉任何一个反贼,都是对自己前程极大的不尊重。 地上的尸首已冰冷,汩汩流出的鲜血也被冻住,身躯再也没了温度。 刘谦谅和一众涉事官员呆滞地站在门口,看着种建中按剑缓步走来。 “刘谦谅?”种建中扫了他一眼,挑眉问道。 刘谦谅仿佛已灵魂脱壳,笔直地站在雪地里毫无反应,目光麻木呆滞,像条死鱼。 种建中皱眉,作为武将,他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君子,见刘谦谅没有反应,种建中扬手便狠狠一记巴掌扇去。 啪的一声脆响,刘谦谅的左边脸颊迅速红肿,人也被扇回了神,啊地发出一声惨叫。 “刘谦谅?”种建中再次重复问道。 见种建中眼神冰冷漠然,浑身杀气森森,刘谦谅双膝不由一软,不受控制地跪在冰冷的雪地上,种建中身上散发出来的令人窒息的气势,顷刻间已将他压垮。 “……我,是刘谦谅。” 种建中满意地一笑,目光越过他,望向他身后的那群涉事官员。 官员们此时的表现比刘谦谅还不堪,种建中朝他们走过来的时候,这些官员们已经吓得面无人色,情不自禁地跪在地上,绝望地等待命运对他们的宣判。 此时想想周禳和王慎先那两位,众人突然对他们感到既羡慕又敬佩。 如果刚才像他们一样,死得痛痛快快的该多好,也省了接下来无休止的审讯,盘问,落供和押赴刑场斩首的煎熬。 现在想来,周禳和王慎先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啊! 这些人都很清楚,以前他们在真定府造的孽已经是死罪了,更别说今夜还被扣上了“谋逆”如此严重的罪名,而且铁证如山,绝无翻案的可能,无论谁来判,他们都死定了。 见一众涉事官员瘫软在地,种建中满意地点点头。 就喜欢这整整齐齐大团圆的画面,一个都不…… 嗯? 种建中忽然皱眉,认真地在瘫软的官员中清点了一番,接着沉声问道:“禁军厢都指挥使张岚何在?” 众官员摇头不语。 种建中急了:“张岚在不在?快说!” 刘谦谅木然地回道:“今日傍晚以后,张岚便没与咱们在一起了,他说要亲自传令,关闭城门……” 种建中勃然大怒,狠狠跺脚,骂了一句狗杂碎。 今晚奉令杀贼,一切都进行得那么完美,种建中甚至都打算事后在赵孝骞面前吹嘘一下自己的功劳,顺便试探一下赵孝骞的口风,今晚这桩功劳够不够他官升一级…… 结果,一个最重要的主犯竟然没在? 这特么闹呢!大好的功劳不知被打多少折扣了。 种建中顿时有些气急败坏了,抬脚就将刘谦谅踹得滚了三圈。 “狗杂碎,张岚不在你不早说!他若跑了,尔等皆罪加一等,夷三族!” 说着种建中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声下令。 “分出两千人马,快去各个城门传赵郡公军令,真定府所有城门全部封锁,不准任何人进出。” “龙卫营全城搜捕张岚!” (本章完) 第385章 大索全城 第385章 大索全城 布下天罗地网,一副关门打狗的架势,结果跑掉了最重要的一条狗。 种建中此刻心急如焚,他知道自己犯下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不好向赵孝骞交代。 不仅是种建中,就连赵信和麾下的皇城司属下,同样也不好向赵孝骞交代。 一个麾下统领一万禁军的厢都指挥使,如果被他跑掉,会出大事的,手握兵权的人,往往是最不可控的,也是心腹大患。 种建中人都快疯了,一反往日温文的模样,气急败坏地大吼大叫,骂骂咧咧地骑上马,领着两千人马像无头苍蝇似的,在真定城里到处寻找张岚的下落,见门就踹,见人就骂。 消息传得很快,正在监视所有犯官府邸和亲眷的赵信也得到了消息,张岚跑了。 赵信心神俱裂,疯癫的样子比种建中还严重。 种建中是带兵的,他只管进城抓人,但赵信是皇城司的,理论上,今晚真定城内涉事的犯官和亲眷等等,都必须在皇城司的严密监控下,一个人都不许遗漏。 怎么就偏偏遗漏了张岚? 尤其是,赵信这人心思重,对升官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执念,而且他的仕途本就坎坷,十拿九稳的任务到了他手里,不一定会顺利,差点耽误了升官。 如今好不容易由吏转官,升到了正七品,今晚他正踌躇满志,打算狠狠地再立新功,争取再小小地升一级官儿,结果没想到捅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现在已不敢想什么升官的事了,赵信最担心的是赵郡公会不会一怒之下把他打回原形,回去罢了他的官职,继续当他的胥吏。 日子没法过了啊! 赵信万念俱灰,得到张岚跑掉的消息后,第一时间的反应竟不是率领皇城司去追捕张岚,而是二话不说拔出了刀,仰头悲呼道:“我对不起郡公啊!让我死了吧!” 说着就要自己抹脖子。 不一定是真心想死,但当着属下的面,姿态一定要做的,不然若赵郡公知道赵信盯丢了张岚,还没皮没脸地笑,猜猜赵郡公会不会弄死他? 正常且狗血的情况下,上司抹脖子,这时候一定有属下冲出来,夺下他的刀,并且猛灌鸡汤,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什么“留得青山在”之类的。 幸好,生活就是这么狗血。 赵信抹脖子的这一刀没落下去,属下果然冲出来夺了他的刀。 真的是……一点也不意外呢。 冲动过后的赵信清醒了,很快做好了自我心理建设。 这次认栽,事后罢官也好,被郡公打骂也好,没关系,大不了一切重来,我赵信这辈子一定稳稳地坐在官位上。 冷静下来的赵信,立马安排全城的皇城司所属搜捕张岚。 搜捕的范围不仅是城内,也包括城外。 一队队的侦骑在城内的街道上到处奔行,百姓们人心惶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城门也被打开,龙卫营将士,皇城司所属,一队接一队地策马出城,分赴各个方向搜捕张岚。 也有信使紧急赶往真定府禁军大营,那里已被宗泽顺利地掌控,禁军大营内,原本是张岚麾下的指挥,营官,都头等各级武将,都被宗泽率兵控制起来,同时也将禁军安抚妥当。 赵孝骞思虑慎全,这一夜种建中,赵信,宗泽各司其职,彻底将真定府涉事官员武将的路全部掐死。 如果张岚没跑掉,一切就更完美了。 距离府衙两条街外的简陋民居院子里,赵孝骞搂着姐妹俩赏雪景,情绪非常高昂。 今夜之后,真定府才算真正掌控在他手心里,他才能专心转过头对付即将犯境的辽军。 所有狗屁倒灶的破事烂事,像这场大雪一样,全部被掩埋。 “看看,这是我为你们打下的江山……”赵孝骞意气风发地指着府衙方向。 姐妹俩看了一眼,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城外北方。 啪啪! 二女的屁股被狠狠拍了一记。 “别看那里,那里还没打下来,看这儿,不谦虚的说,今晚本郡公亲自运筹帷幄后,一切尽收我掌心……”赵孝骞笑得很自信。 城内的火光,枪声,喊杀声阵阵,看似一片混乱,但赵孝骞相信,天亮之后,真定府将进入大治的阶段,辖下九县的百姓们终于盼来了光明。 正打算再吹嘘几句,民居破败的大门被推开,赵信一脸灰败地走进来,二话不说纳头便拜。 赵孝骞微微吃惊:“啥意思?” 赵信垂头道:“真定府涉事官员皆被拿问,唯独,唯独……跑了张岚,皇城司监视出了纰漏,下官死罪!” 赵孝骞赫然睁大了眼,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这特么打脸打的…… 刚刚还在美人儿面前洋洋得意地吹嘘自己多厉害,什么运筹帷幄,什么尽在掌心…… 转眼就被赵信啪啪啪打了脸,脸都快肿了。 赵信一脸羞惭地跪在他面前一动不动,赵孝骞仰头望着夜空,深呼吸。 良久,赵孝骞朝他招手:“来来,赵信,你过来,我给你看一样祖传的宝贝……” 赵信愕然,起身走近。 “不对,不是这样看的,你转过身去,背对着我,屁股撅起来,嗯,对对……” 赵信按吩咐摆好了姿势,赵孝骞后退两步,然后助跑,猛地一脚狠狠踹在赵信的屁股上,将他踹倒在地打了两个滚儿。 赵信挨了一脚,表情愈发惭愧,但心中却大喜。 他知道郡公已惩罚过他了,不会再有别的惩罚了。 “多谢郡公,下官发誓绝不再犯同样的错!”赵信喜道。 赵孝骞瞥了他一眼,突然笑吟吟地道:“要不,你现在写一份一万字的自省检讨?” 赵信顿时露出为难之色:“啊?现在写吗?下官不干别的事了?” 赵孝骞勃然变色:“知道你还有别的事儿,还特么在这儿磨叽个啥?去搜捕张岚啊!人若跑了,你这七品官儿怕是又只能回去当胥吏了。” 赵信急忙转身往外跑。 赵孝骞却又叫住了他:“告诉种建中和宗泽,不仅要搜捕城内,也要搜城外,整个大宋已没了张岚的活路,不出意料的话,张岚只能往北投奔辽国,你们搜捕的重点放在北面,快去!” ………… 张岚确实跑了,而且跑得很快。 种建中所部进城后,张岚便已发现了不对劲,那是统兵武将对军队的天生直觉,站在东面城楼上巡弋时,张岚发现城外隐隐约约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只有面对大军压境时才有。 尽管漆黑的城外什么都看不见,但张岚站在城楼上沉思许久,还是决定先出城躲避一阵。 今晚该安排的都已安排妥当,剩下的都交给了刘谦谅,张岚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了,不管今夜鹿死谁手,张岚躲在城外是最安全的,只待明日天亮后再打听真定城的情况。 如果是赵孝骞赢了,张岚果断离城而去,如果刘谦谅赢了,他也不会进城,跟着刘谦谅一同投奔辽国,毕竟赵孝骞若死,朝廷必然要追究的,张岚肯定会被问罪,不如索性投了辽国。 跟刘谦谅昭告天下不同,张岚也早就暗中与辽国联络上了,可他却谁都没说,一切悄悄地做,他不需要惊艳世界,他只要保命。 于是,傍晚巡查各个城门,交代关闭城门不许打开后,张岚便毫无留恋地带领十来个心腹部将,悄悄地出城了。 当龙卫营和皇城司气急败坏地全城搜捕张岚的下落时,张岚此刻已离城十余里,在漫天风雪中艰难地投奔北方辽国了。 (本章完) 第386章 荒村恶客 第386章 荒村恶客 对于辽国来说,张岚和刘谦谅都有利用价值。 厕纸都有利用价值,何况是大宋的两位官员呢。 但人的价值也有高低之分,刘谦谅太自信了,实际上,对辽国来说,张岚的利用价值比刘谦谅高多了。 辽国没有重文轻武的毛病,一个以游牧部落立国的国家,尽管立国百多年了,可他们还是比较崇尚武力的。 辽人不了解张岚的个人武力,也不清楚他的谋略智勇等各方面的情况。 但辽人却知道,张岚装着很多关于大宋的军事秘密。 比如大宋在北方边境的布防情况,大宋高级别文官武将的性格优缺点,各个城池的大概兵力,城池的守备,军队的战力情况等等。 这些重要的军事机密,辽人是很需要的。 所以张岚的价值其实比刘谦谅高多了。 不得不说,让张岚这种人投奔了辽国,对大宋来说绝对是危害,也是极大的损失。 真定城内沸反盈天之时,张岚领着十余名部将,正在雪地里策马缓行。 此刻的张岚已经知道龙卫营进城的消息了,也知道刘谦谅那群官员已被龙卫营一网打尽,一个都没跑掉,唯独跑了他张岚。 张岚骑在马上,现在突然很想笑。 与赵孝骞的这一场争斗,赵孝骞或许赢了,但他也没输。 不过是换个地方重新开始,甚至比在大宋时的官职更好,也更被重视。 真正输的人,是刘谦谅他们。 此时的刘谦谅他们想必正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被龙卫营的将士们收拾,他们的家眷,他们的家产,都已落入赵孝骞手中。 而他张岚,却大摇大摆地奔赴更美好的前程。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咋就那么大捏? 张岚真的很想放声大笑,没错,他很得意,也很自信。他觉得自己和赵孝骞都是胜利者,只不过胜利的方式不一样罢了。 他的胜利像一条鱼儿,在天罗地网盖在他头上之前果断游开,逃过一劫,这也是胜利。 身后跟着他的十余名部将情绪也不坏,张岚向他们许诺过,大家都是袍泽,投奔辽国后,定会保他们一个锦绣前程。 路行甚远,离城已十余里,在这漫天的风雪里,不出意外的话,龙卫营应该是追不上他们了。 前方再穿过两个村庄,翻过一座山梁,便是辽军的大营,那里有辽国的官员正在等着接应他们。 今夜的天气实在很糟糕,寒风一阵阵地吹拂在脸上,像被无数柄小刀刮划着皮肤,众人的脸庞生疼。 而前方的道路和光线也被大雪大雾所阻挡,根本看不清道路,胯下的马儿好几次趔趄,差点栽到路边的荒田里。 走了许久后,一名部将终于有些受不了了,指着前方依稀可见的光亮,道:“将军,前面似乎是个村庄,咱们不如进村暂避风雪,稍停再上路如何?” 张岚果断拒绝:“不可,龙卫营发现咱们逃了,定会派兵出城追捕,他们就在身后,你我不可为了一时之快而落入龙卫营手中。” 部将迎着风雪大声道:“将军,如此恶劣的风雪,龙卫营怕是追不了多远,咱们难受,他们也难受,稍微歇息一会儿误不了事的,弟兄们都有点扛不住了,总要让咱们喝口热乎的再上路吧。” 张岚犹豫了一下,老实说,在这恶劣的天气里赶路,他也有点受不了了,他甚至怀疑刺骨的寒风是不是把他的脸庞都刮破了,不然脸上为何一阵阵火辣辣的疼。 于是张岚思索一阵后,咬牙道:“罢了,就进村歇息片刻吧,只允许待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不可耽误,马上启程。” ………… 深夜,村庄里的人家早已睡下,就算没睡的,这会儿也不会点灯,贫瘠的村庄没人舍得浪费灯油。 张岚等人进了村,放眼望去,发现只有村西头的一户人家有光亮,其他的房屋一片漆黑死寂。 没别的选择,张岚等人只能朝仅有的那户有光亮的人家走去。 没多久,来到那户人家门前,张岚发现这户人家的屋子很新,大门上竟刷着清漆,里面的房屋甚为宽敞,竟是一座三进的府邸,看起来似乎是村里的富户。 张岚颇有兴致地微笑了一下,然后迅速与部将们交换了一下眼神。 歇息过后,这户富人家的主人家仆怕是活不了了,反正是要逃出大宋境内的,不如临走前再干一票,最后刮一笔油水再走。 至于里面的人,当然不能活,不然让他们活着去告状吗? 站在门外,张岚默默地退后了两步,身后一名部将上前,狠狠一脚踹上大门。 一声巨响后,门内竟听到一阵刀出鞘的声音。 张岚神色一紧,顿时凝重起来,立马朝部将使了个眼神。 这座富户人家里,应该有护院高手之类的人物,张岚等人不敢暴露行迹,倒不是打不过,而是怕惊动村庄里的其他人跑出村报信,被龙卫营追踪到的话,可就坏了大事。 “斯文点儿。”张岚微笑地道。 既然有家仆护院,最后这笔油水怕是不好刮了,不如以礼相见,稍事歇息后立马上路,不必节外生枝。 大门打开,一名穿着青衣的家仆走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张岚等人,冷冷道:“尔等何人,深夜踹门,意欲何为?” 张岚不慌不忙上前行礼,笑道:“在下是南边应天府的商人,本打算去真定府贩卖货品,却不料路遇风雪,道路难行,实在扛不住了,先在贵府歇息片刻,吃点热乎的干粮再上路,还望此间主人行个方便。” 家仆打量了他们一眼,冷冷道:“我家主人不方便,你们另寻别处吧。” 说着便要关上门。 谁知门内一道女声传来,优雅从容地道:“让他们进来吧,带进前堂奉茶。” 家仆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张岚等人大喜,忙不迭道谢,大步跨进了院子。 走进院子,张岚等人敏锐地发现,院子左右的回廊下,有不少家仆和护院模样的人,他们每个人都握着刀,正眼神冰冷地注视着张岚他们。 张岚等人头皮一麻,暗自庆幸刚才没动粗,不然今夜绝对讨不了好。 这真定城外的村庄,何时多了这么一户看起来神秘且强大的富人家? 家仆将张岚的十余部将领进了偏院的厢房,而张岚,则被请入前堂奉茶。 进门后,张岚便大吃一惊,目光变得呆滞起来。 堂内端坐一名女子,素衣素裙,不施脂粉,偏就这不着脂粉的清素模样,却犹令人神魂颠倒。 只因这女子太过绝色,是那种男人一眼之后,百年难忘的倾城佳女。 女子坐在堂内,见张岚神情痴呆地看着她,女子微微蹙眉,语气清冷地道:“寒舍深夜来了贵客,请恕小女子招待不周。贵客请坐。” 张岚回过神,痴傻般点了点头,整个人仿佛飘进了堂内。 此刻的他,脑子里不由自主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来。 如此绝佳倾城之女,焉能埋没于荒郊野村,而空等年华逝去,朱颜绝色若无悦己者赏识,实在太可惜,太浪费了。 这样的人间绝色,正应配他张岚这般英雄人物,才是天作之合。 深夜,荒村,恰好敲开了这位绝色女子的家门,这是什么? 这特么是老天送来的缘分呐! 所以,今夜就算要冒风险与那些护院家仆拼命,甚至牺牲几个部将,只要能掠走此女,那也值了。 张岚咬了咬牙,暗暗做出了决定。 自己这般英雄好汉,正逢事业迎来了上升期,此女若委身于他,正是她的荣幸。 前堂内,张岚刚坐下,一名丫鬟从屏风后走出来,手里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茶。 堂内女子朝他嫣然一笑,朝他示意饮茶,然后自己端杯,优雅地以袖遮面,浅浅地啜了一口。 张岚见她这般优雅的姿态,作为武夫的他不由愈发神魂颠倒。 于是也端杯饮了一口,随即张岚惊讶地道:“好东西,这莫非便是来自汴京的‘明雨茶’?听闻此物风靡京师近一年,颇受世人喜爱,没想到在下竟有此口福,在这风雪之夜一偿所愿。” 女子嫣然一笑,道:“看来贵客也是见多识广之人,茶若有知,定奉贵客为知己矣。” 张岚眸光闪动,微笑道:“茶是雅物,能被它奉为知己,是在下之幸也,不过在下更希望的是,能被姑娘奉为知己。” 女子掩嘴轻笑,道:“贵客与小女子今日初识,这话未免孟浪了。” 张岚此刻为了博美人好感,明明是武将的他,此刻将一生积攒的文绉绉的优雅句子搜肠刮肚地找出来了。 这模样幸亏没被他那几个部将看见,不然定会受到惊吓。 见女子嘴上说着“孟浪”,却笑得那么荡漾,张岚不由心旌动荡,愈发神魂飞天。 这个女人,够劲!老子一定要得到她! “说了半天,在下还未请教姑娘贵姓芳名……”张岚继续文绉绉地道。 女子似乎带着一股天生的媚意,淡淡地朝他一瞥,道:“小女子是汴京人士,姓赵,名叫……‘袅袅’。” (本章完) 第387章 色令智昏 第387章 色令智昏 张岚终究还是吃了读书少的亏。 若他读书多的话,一定会发现,三更夜半,郊外荒村,富贵人家,绝色女子等等,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不一定代表着艳遇。 喜欢读杂书志异之类的文化人看到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尿都吓出来了,哪还敢有什么旖旎心思。 当然,读书人也不一定都怕,从古至今读书人的口味总是繁杂多元的,有的读书人偏就喜欢日鬼,日狐,日蛇,日一切非人类。 张岚不是读书人,此刻的他色欲熏心,眼里只有这位绝色女子的倾城容貌,根本不会想其他。 他甚至连后面有追兵的事都差点忘了。 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得到这个女子,无论用任何手段。 名字在他嘴里反复咀嚼,仿佛就连她的名字都带着一股香,令人痴醉。 “赵袅袅,好名字,人如其名,正是袅娜依依,惹人怜惜呀。”张岚眯着眼笑道。 赵袅袅微笑,她虽年轻,但阅历太丰富了,早已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外人看到的,永远是她最柔弱最有素养的一面。 张岚看似尔雅的撩拨,对赵袅袅来说只觉得油腻,但她的脸上仍带着礼貌的微笑。 而张岚看她的眼神,更令她感到恶心,她见过的男人太多了,男人的眼神代表着什么意思,她比谁都清楚。 “贵客是从南方来的商人?还未请教贵客姓名。”赵袅袅含笑道。 张岚目光闪动一下,道:“在下姓张,名……山风。应天府人士,今夜赶路适逢风雪,多谢姑娘容我暂歇之地。” “张山风……”赵袅袅喃喃念了几句,然后露出天真不谙世事的微笑:“贵客的口音,可不像应天府那边的呀。” 张岚哈哈一笑,道:“商人走南闯北,各个地方的口音都要学,学得杂乱了,难免说话的腔调变得不伦不类。” 赵袅袅掩嘴轻笑,道:“说得也是,小女子从汴京来,在此居住不过才数月,口音也快学成本地的了。” 张岚试探着问道:“汴京繁华之地,姑娘为何要搬到这偏远的边城来?莫非家中有变故?” 赵袅袅笑容渐渐有些僵硬,抬手请张岚饮茶。 张岚情知她不愿提,也不勉强,岁月长着呢,待今夜把她掠走,带到北方辽国,从此长相厮守,多少伤心往事都给她掏干净了。 赵袅袅在堂内坐了一会儿,便告了个罪,起身说是去吩咐厨子给众人做一顿热食。 出了前堂的门,赵袅袅站在廊下静静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走向偏院,几名持刀的护院一声不吭紧紧跟在她身后。 偏院的一间厢房里正生着火,张岚的十余名手下正在屋子里取暖,毫无顾忌的谈笑声穿过屋门,院子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赵袅袅和数名护院就站在院子里,任天上的鹅毛雪片落在头上,肩上,赵袅袅神情冷肃,阖眼一动不动,屋子里十余手下的谈话声一字不差地入她的耳中。 “没想到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居然有如此绝色的女子,若非咱们正在逃命,老子真想……” “想啥?想啥能轮得到你?咱们将军肯定已动了心思,等着吧,今晚有乐子了。” “不会吧?咱们在逃命呀,这时候横生枝节……” “呵呵,不耽误,那些护院家仆看着唬人,手底下不一定有真章,咱们可是懂战阵合击之术的,动起手来三两下就解决了,然后掳起那女子便跑,再走几十里便到辽国地界了。” 屋子里突然陷入沉默,显然十余名手下里,有人对张岚节外生枝的举动有些不满,但又不敢多说什么。 赵袅袅仍站在院子的雪地里一动不动,嘴角不觉勾起一抹危险的微笑,像一朵噬骨血而生的妖艳牡丹。 身后的几名护院却脸色阴沉,右手不自觉地握住了腰侧的刀柄,目光冰冷地注视着紧闭的屋门。 良久,屋子里又有人开口了,这次不再议论赵袅袅。 “这冰天雪地的,被人追得像丧家之犬,咱们都是领兵的武将,麾下多少千百号人马,这天气本来咱们应坐在营帐里,滚烫的热水泡着脚,手边一壶烈酒,几样小菜,不知多惬意。” “都怪赵孝骞那杂碎!朝廷莫名其妙派了这个煞星坐镇真定府,把咱们害得冒着风雪逃命,咱们何曾如此狼狈过?” “稍安勿躁,今夜过后,咱们又有敞亮前程了,到了辽国还是带兵的武将,不过换了个主子侍奉而已,钱财美人照样不缺,哈哈。” 院子里,当听到“赵孝骞”的名字后,赵袅袅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眼神复杂,且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激动。 仔细回想他们的聊天后,赵袅袅仿佛明白了什么,对这群人的来路已有了大概的猜测。 随即她的脸上露出冷笑,深深地看了看那扇紧闭的房门,然后领着护院们转身离去。 张岚坐在前堂已有些不耐,赵袅袅出去已近半个时辰,此刻仍不见回,张岚不由动了疑心,这么久不见人,莫非她已看破了自己的来历,安排人动手了? 正在考虑要不要先发制人时,赵袅袅走进了前堂,身后跟着几名小丫鬟,丫鬟们捧着托盘,托盘上各种热腾腾的饭菜,量大管饱。 奔行半夜,张岚早已饥肠辘辘,尤其是天气如此寒冷,正需要吃一口热乎的,见到饭菜后,张岚悄悄咽了口口水。 赵袅袅微笑道:“怠慢贵客了,刚才小女子下厨,亲手做了几样菜,贵客万莫嫌弃。” 张岚哈哈笑道:“姑娘客气了,寒夜容留款待之恩,张某来日定当图报。” 赵袅袅扭头四顾:“贵客的几位属下呢?叫来一起吃吧,趁热多吃点,暖暖身子,出门在外不容易,可莫冻坏了身子。” 张岚愈发感激,连连道谢。 门外守候的家仆转身去了偏远,将张岚的十余名手下请来了前堂,手下们进门见到热腾腾的饭菜,顿时两眼放光,敷衍地朝赵袅袅道了声谢,然后一群饿狼似的扑向饭菜。 张岚终究多留了个心眼儿,纵是再饿,也不急着吃,看手下们狼吞虎咽,而他却只是坐在一旁微笑。 赵袅袅也坐了下来陪客,见张岚不动筷,她却笑着挟了一口菜送进自己嘴里,边吃边道:“贵客为何不吃?莫非怕小女子下毒不成?” 说着赵袅袅掩嘴咯咯直笑。 张岚老脸一热,赵袅袅主动试菜,明显是表示诚意,证明饭菜里没下毒,这时候他若还小心翼翼,未免太小肚鸡肠了,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丢面子。 于是张岚终于也放下了疑心,大口吃喝起来。 赵袅袅微笑地看着众人吃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甜美,越来越温柔,就像款待久别归家的丈夫,那眼神温柔得都能漾出水来了。 张岚在她温柔的眼神里彻底迷失了自我,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男子气概似的,吃得愈发欢快。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前堂内不知何时竟是一片死寂。 张岚和十余名部将倒了一地,横七竖八地躺在前堂冰冷的地上,有的人嘴里还塞着食物,却已完全失去了知觉。 这时赵袅袅的眼中才闪过一抹讥诮的光芒。 “一群蠢物!”赵袅袅冷冷地吐出四个字。 怀里掏出一颗朱红色的小药丸,赵袅袅当即吞服了下去,刚才的饭菜她也浅尝了几口,这几口饭菜吃过后,是需要解药的。 前堂外,十余名府上的护院已将大门围住,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张岚这群倒地不起的人。 赵袅袅招了招手,吩咐道:“把他们都捆起来,捆结实了,派个人去真定城府衙,就说拿住了一批可疑的人,请府衙派人过来看看,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本章完) 第388章 热心村民 第388章 热心村民 以小博大,以弱胜强,这种事不一定只会出现在战场上。 张岚已经扎扎实实尝到教训了。 三四十岁统兵上万禁军的大将军,今夜竟栽在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手里,跟谁说理去? 所以说,女人不仅影响男人拔刀的速度,还影响男人吃饭的嘴,因为很大概率,这个男人以后不必吃饭了,他只需要吃元宝香烛。 仍是这座富户大宅,张岚悠悠地醒来,使劲晃了晃发昏的脑袋,努力辨认此时的环境,赫然发现自己竟被五大绑,扔在一间柴房里。 柴房里不止有他,还有那位令他神魂颠倒的女子,女子的身后站着几名护院。 赵袅袅优雅地坐在椅子上,旁边的茶几搁着一盏清茗,赵袅袅端杯悠悠地浅啜一口,头也不抬地道:“醒了?贵客可是睡了好一会儿了,小女子都等得有点烦了呢,嘻嘻。” 赵袅袅嘻嘻,张岚不嘻嘻。 此刻的他,神情已变得凝重且恐惧,一双充血赤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这张笑靥如的绝色脸蛋,却再也勾不起他的任何不切实际的遐思。 原以为这是一朵无人采撷的娇,没想到却是一条外表妖艳,生性噬人的毒蛇,张岚不得不承认自己看走眼了。 如果双手能解脱束缚,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反制,而是狠狠扇自己几耳光。 这特么阴沟里翻船,翻得太冤了! “赵袅袅,你我无怨无仇,为何如此待我?”张岚嗓音嘶哑道。 赵袅袅咯咯娇笑起来,笑声渐大,已不顾仪态前俯后仰了。 “无怨无仇?哈哈,张山风……嗯,这应该不是你的真名吧?姑且这么叫你吧,你觉得咱们无怨无仇?” 张岚冷冷道:“你我素昧平生,我何曾得罪过你?” 赵袅袅笑声渐止,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儿,淡淡地道:“你心里清楚,今夜见到我之后,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我若不上点手段,你们吃饱喝足之后,恐怕就要对我和护院们动手了吧?我这般倾城绝色的佳人,是不是打算想把我掳到辽国,从此做你的女人?” 张岚勃然变色:“我绝无此心……” “风雪漫天的半夜,一群汉子登门求我收容,你该不会以为我真是天真烂漫的无知少女,就这么傻乎乎地相信你们了吧?” “什么商人会在半夜冒着风雪赶路?什么商人会是一群面目狰狞的魁梧大汉,浑身带着一股杀伐之气?从进门开始,你们便暴露太多疑点了,偏偏你们还洋洋自得,以为没露馅儿,嘻嘻,有意思。” 张岚依旧不嘻嘻,面色已是一片惨白。 此时被她拿下,他很清楚代表着什么。 一切都恶果,都是今夜的临时起意,如果不路过这个村庄,如果不敲门求收容,咬牙冒着风雪赶路,他和部将们的人生将完全不一样。 “赵姑娘,我并未冒犯过你,你我萍水相逢,谈不上仇怨,亦不必结下恶因,你若肯放了我,我愿以千两黄金相酬,姑娘意下如何?” 赵袅袅却盯着他的眼睛,悠悠地道:“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是真定府的边军将领,而且手握的兵权不小,今夜赶路是为了投奔辽国,只因你们在真定府犯了事,被通缉了,对吗?” 张岚惊恐地道:“你,你怎么知道……” 赵袅袅轻叹道:“别问我怎么知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可能放了你们。” “为何?千两黄金不少了!” 赵袅袅嫣然一笑,道:“当你听说我来自汴京时,就应该引起警觉了,可惜你没有……” “什么意思?”张岚茫然道。 赵袅袅轻声道:“我来自汴京,真定府那位新来的经略安抚使兼知府,也来自汴京……对了,我还敞亮地告诉过你,我也姓赵。” 张岚惊惧地盯着她:“你,你和赵孝骞……” 赵袅袅笑得双眼弯成了月牙儿:“我姓赵,是因为我想姓赵,但我和赵孝骞……嗯,没错,准确的说,你应该叫我‘赵氏袅袅’。” “像我这般绝色温婉宜家宜室的佳人,当然只有赵孝骞那样的少年英雄才是良配,不然呢?你觉得你配吗?” “赵孝骞的仇人莫名其妙落到我的手里,真是缘分呀,现在你再许个愿,猜猜多少钱能让我放你走,嘻嘻。” 张岚依旧不嘻嘻,他已是满脸绝望。 完了!死定了! 真就这么巧,竟落到赵孝骞的女人手里,他和部将们焉有生望? 多少钱? 多少钱都买不了命,提起赵孝骞时,赵袅袅眼中的柔情已说明了一切。 柴房外,风雪仍在呼啸,凌冽的寒风透着门缝钻进来,张岚只觉得浑身发冷。 屋外传来脚步声,一名家仆站在门外禀道:“姑娘,有人求见,来人说是皇城司勾押官赵信,是安乐郡公赵孝骞的属下,闻报后带人来提走这些可疑的人。” 赵袅袅眼中又泛起温柔的光芒,淡淡地道:“把人交给他们,我就不与他们见面了。” 说完赵袅袅看着面色惨白的张岚,轻笑道:“这位叛国的将军,对不住了,下辈子做人,记得不要轻易相信貌美的女人,女人越美,心思越歹毒呢。” ………… 真定城内。 整夜的纷乱,天亮时已收尾,城内的街道上仍是一片死寂。 昨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导致早上商铺都不敢开门,百姓们也不敢在街上行走,人们都躲在屋子里,小心翼翼地打听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对他们贫穷的生活有没有影响。 街上唯一可见的,是一队队手执燧发枪巡城的龙卫营将士。 从昨夜起,龙卫营已彻底接管了真定城的城防和治安,府衙的所有官员和差役都被临时卸职,等待皇城司甄别筛选忠奸,犯事的一律罢免并问罪,清白的官吏经过审核后,才能恢复职位。 清晨,大雪仍未停,赵孝骞走出民居,展开双臂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民居院子外,陈守等禁军仍不敢懈怠,将民居团团围住,见赵孝骞出来,陈守等人纷纷行礼。 李清臣此时也站在院子门外,神情憔悴且苦涩地垂头不语,心里对赵孝骞却是无比敬佩,甚至带着几分崇拜。 仅仅只是一夜之间,整个真定府的黑恶势力,就这样被清除得干干净净,不愧是官家的宗亲兄弟,不愧是朝廷的砥柱之臣,这魄力,这胆识,这雷厉风行的霹雳手段…… 相比之下,李清臣是万万比不上的。 任真定知府两年,明明是手握地方大权的一把手,李清臣却处处受制,处处忍让妥协,就这样生生熬了两年,却什么都改变不了,唯一能做到的,是不跟那些人同流合污。 哪像赵郡公,刚到任才几天,发现情况不对,二话不说就把他们全拔干净了,仅仅只需要一个晚上的时间。 这是赵孝骞的本事,也是他的优势。 换了李清臣,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因为他没有背景,没被官家器重,没有掌握兵权,更忌惮他们背后的靠山。 如此雷厉风行的行动,也只有赵孝骞有资格有魄力做出来,因为他的出身,他的官爵地位,他的兵权…… 走出院门,见李清臣神情憔悴地站在门外,赵孝骞不由笑了,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老李啊,昨晚的热闹好看吗?”赵孝骞眨眼笑问道。 李清臣苦笑,然后躬身一礼:“下官对郡公由衷佩服,昨晚见识了郡公的手段,下官深深受教了。” 接着李清臣又道:“此间事了,下官会向官家和朝廷请罪,下官无能,而致真定府官场糜烂,民不聊生,下官理当领罪。” 赵孝骞淡淡地道:“你确实有罪,你的罪名叫‘不作为’,百姓受的苦难,你必须负一部分责任。” 李清臣羞惭不已,头垂得更低了。 赵孝骞却接着道:“但你终究还算是独善其身,这样的环境里,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会向官家上疏陈情,老李啊,你戴罪立功吧……” “真定府衙已被清空,但地方政务不可耽误,你便降职为真定府判官,帮我把地方政务运转起来,其余的官员,我会请朝廷委派官员充任。” 正说着,赵信却兴冲冲地大步走来。 “禀郡公,大喜!皇城司在城外北郊村庄里,将潜逃的张岚等一众涉事武将拿获!” 赵孝骞一愣,道:“如何拿获的?” 赵信正色道:“在热心村民的帮助下拿获的。” (本章完) 第389章 落魄世子 第389章 落魄世子 热心村民…… 神特么热心村民。 如此小众的词儿,赵孝骞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赵信。 “翻译翻译,什么特么的叫特么的‘热心村民’。” 赵信神秘地一笑,表情有点鬼祟,那模样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自己的属下,赵孝骞也就不见外了,一巴掌拍下去,赵信这不正常的模样瞬间治愈。 “真定城外北郊,一个名叫横岭堡的村庄,张岚和十余部将潜逃至此……” “当时漫天风雪,张岚只求一时暂避,却被某位村民发现了疑点,于是下药将他们放倒,并派人告之皇城司,今早下官已将张岚等人悉数拿下。”赵信老实乖巧地道。 赵孝骞愕然:“那个什么堡……到底哪位村民如此神通广大,而且,一个普通村民家为何会有放倒别人的药?……这个村民,她正经么?” 赵信忍不住又笑了:“太正经了,郡公猜猜她是何人。” 赵孝骞也笑了,手掌化刀,蠢蠢欲动。 “你猜猜我猜不猜?”赵孝骞和颜悦色地笑道。 赵信憨厚地呵呵一笑,凑近了低声道:“这位热心村民,是郡公的一位故人,她从汴京来的,名叫‘袅袅’,现在改名叫‘赵袅袅’,郡公曾记否?” 赵孝骞一呆,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他。 竟然是袅袅?她怎会搬到这个鸟不生蛋且危险的边城村庄?而且她还帮自己拿下了张岚? 当初汴京时,往日与袅袅的种种恩怨和暧昧画面浮上脑海内,那熟悉的眉眼与风情,在赵孝骞尘封的记忆里渐渐苏醒。 原本以为,这辈子不会与她有任何交集了,没想到才过了短短数月,二人又在异乡有了羁绊,莫非真是老天爷强行牵的线,这该死的缘分凡人怎么斩也斩不断? 心头五味杂陈,赵孝骞的表情也有些复杂,低声道:“你确定她是袅袅?” 赵信用力点头:“下官亲自带皇城司从她府上提的人,虽然没见到她本人,但在押解张岚的路上他已交代了被俘的过程,他说这位姑娘与郡公是故人,郡公,下官当初可是知道您和袅袅的事的……” 作为皇城司勾押官,赵信确实知道很多事。 当初赵孝骞布局,将辽国布在汴京的情报网一网打尽时,赵信也亲身参与了的。 甚至袅袅后来被请入皇城司,交代情报网所有人员名单时,也是魏节和赵信亲自审问的。 所以赵信对袅袅根本不陌生,而且赵孝骞与袅袅之间那既矫情又磨叽的暧昧情愫,赵信也是隐隐有点察觉的。 很简单的道理,当初辽国布在汴京的情报网,袅袅绝对是重要人犯,可赵孝骞却为了她亲自向官家求情,非要给她一个戴罪立功的名头,最后将她无罪释放。 这对男女若不是互有情愫,赵信宁愿当场把眼珠子抠下来。 此刻见赵孝骞表情复杂,赵信更确信了这一点。 “郡公,赵袅袅如今就住在真定北郊的横岭堡,她的府邸占地不小,府中有丫鬟家仆护院若干,她是‘唯一’的女主人,听说仍是云英未嫁之身……”赵信悄摸摸地补充道。 赵孝骞扭头瞥了他一眼,道:“你正常点儿,你现在这模样就跟半掩门的老鸨拉客似的。” 接着赵孝骞似笑非笑道:“你以为如此殷勤操心我的私事儿,张岚逃出皇城司的监视,连夜潜逃的事我就不追究你了?呵!天真。” 赵信老脸一苦,神情顿时颓然。 刚升上的官儿啊,屁股还没坐热,难不成又要回去当胥吏了? 仕途咋就那么坎坷呢? ………… 相思不如相见。 但赵孝骞现在没空见袅袅。 昨夜真定城内一场大乱,此时虽然该抓的人都抓了,但收尾善后工作还是很繁琐的。 皇城司紧急提审刘谦谅张岚等犯官,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到供状。 赵孝骞忙着书写奏疏,向汴京的赵煦禀报此事。 同时赵孝骞还没忘记,刘谦谅张岚这群人在汴京朝堂是有靠山的,靠山不倒,这件事就不会彻底结束,所以必须尽快拿到供状,趁着汴京朝堂还没反应过来,先让赵煦把汴京的局势掌握住。 更重要的是,忙活了一夜,赵孝骞必须要有收获。 这个收获不是抓了多少人,而是要看抄没了多少犯官的家产。 真定府已被这群恶人治理得民不聊生,许多穷苦百姓被逼得没了活路,很多失去土地的农户携家带口背井离乡,一家老小沦为流民。 还有很多百姓被苛捐杂税的压榨下,苦苦地支撑着日子,背负着来自官府的巨大债务。 还有许多的土地,官员和地主豪强勾结下,农户的土地已成了官员豪强的私产,这些问题也迫切需要解决。 经过昨夜的大乱,赵孝骞带着陈守等人回到府衙。 府衙内空空荡荡,几乎所有的官吏和差役都被临时罢免,皇城司查清楚后,清白的人才会恢复职位。 昨夜府衙后院的大火,院子里的几间屋子已被烧成了焦炭,空留了几副房屋架子,废墟上还冒着袅袅青烟,现场一股难闻的味道直冲鼻端。 赵孝骞回到府衙后,仅只是看了一眼便立马决定离开。 这地方住不了人,更无法办公,只能推倒重建,料钱工钱又是一大笔开支…… 而这时候赵孝骞太缺钱了,许多事情只能用钱解决,自己住的地方反倒成了其次。 “陈守,在府衙旁给我租个两进的小院吧。”赵孝骞叹息道。 陈守一愣,顿觉惊愕:“租?” “没错,租,”赵孝骞叹道:“找个口才好点儿的人帮忙砍价,越便宜越好。” 陈守眼眶都泛红了。 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楚王世子,何曾用过“租”这个字眼儿? 落魄了啊世子! 陈守心中难受得很,读书人说什么“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现在陈守终于切身感受到这句话的分量了。 “世子,何至于斯!”陈守难过地道:“这些年世子出手大方,兄弟们攒了不少闲钱,世子若手头不便,兄弟们愿为世子筹措,无论如何,世子不能受委屈呀!” 赵孝骞一愣,打量陈守的表情,愈发满头雾水。 我特么只是想把钱用在刀刃上,你这副即将破产清算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真特么晦气。 “你们能帮我筹多少钱?”赵孝骞感兴趣地问道。 陈守挺胸昂然道:“多的不敢说,两百来号禁军兄弟,每人掏十两银子不成问题。” 赵孝骞想了想,道:“每人十两,两百人就是两千两,我若想买一套四进的大豪宅,怕是不太够呀……” 陈守眼皮一跳。 刚才他确实说过,世子不能受委屈,可你这一开口就是四进大豪宅,是不是太不委屈了? “呃,世子,要不……咱们还是考虑租一套?”陈守小心翼翼地建议。 赵孝骞斜眼乜着他:“刚才不是说,不能让我受委屈吗?租的房子我住不惯,咳嗽。” “世子,我错了,买四进的宅子,兄弟们就算卖身也买不起……”陈守颓然道。 赵孝骞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道:“下次我说什么,你只管答应就是,别瞎jb提建议,更别搞什么穷途末路式的煽情,煽错了时机你尴不尴尬?”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还没到穷途末路那份上,这次出京,我带了二十多万两银子,还没呢。”赵孝骞慢吞吞地道。 “还有就是,昨晚拿下的那些犯官,家产已被皇城司抄没,又是一大笔进项。你家世子我,不穷,我只不过突然想把日子过得节俭一点。” 陈守愕然张了张嘴,向表达点什么,但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如果现在照镜子,会不会发现自己很像个小丑? 赵孝骞微笑着补充道:“但是你刚才说让兄弟们去卖身,这个思路我是比较赞许的……我好奇问一句,打算怎么卖?如果你们非要给我创收,我也不反对。” (本章完) 第390章 上疏免赋 第390章 上疏免赋 思路打开,思想解放。 陈守的话突然给赵孝骞提供了灵感。 缺钱可以创收呀,贴身保护他的禁军和江湖高手两百多人,这些人整天跟着自己无所事事,毕竟赵孝骞没那么招人恨,不会时时刻刻有人等着刺杀他。 既然都闲着,不如出去找找副业。 府衙搞个活动,把真定城和辖下九县的地主豪强女眷们召集起来,赵孝骞带着贾实等十余个肌肉猛男出场,见面就一鞠躬,声音洪亮地大吼“老板晚上好”。 然后贾实等人一个个站出来自我介绍,我叫什么什么,来自某某地方。 前世夜场那些流程套路,用在这个年代,不得把地主富婆们哄得合不拢腿? 嗯,可行性很高,唯一的麻烦是要说服贾实他们,尽量放下脸皮和自尊,以及多练练金钟罩,毕竟听说富婆们喜欢玩钢丝球…… 真这么干的话,靠贾实这些肌肉猛男的创收,一个月至少能给他创造几万两的收入。 赵孝骞越想越来劲,表情都变得荡漾起来。 陈守在一旁见势不妙,虽然不知道世子在想什么,但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必须打断他,不能让他再想下去。 “世子,世子!……末将这就去帮世子‘租’房。”陈守把“租”这个字咬得很重。 “去吧,记得砍价,但别欺负人。”赵孝骞叮嘱道。 ………… 府衙旁的院子不少,毕竟是真定城的中心地带,无论居住还是商业,都是有钱人趋之若鹜的黄金地带。 陈守不负所望,很快谈妥了一间两进的小院子,院子的主人本来是个商人,城里有几家商铺,日子本还算富足。 但这几年被真定府的官员各种盘剥勒索,商人的日子很难过,早已入不敷出,昨夜一场大乱后,商人听说真定府官吏全部被拿问罢免,不由喜出望外。 今日陈守来租房,听说是新来的赵郡公居住,这位赵郡公就是昨夜发起行动的领导者,商人二话不说立马答应,甚至连租金都不要,只因为赵郡公帮他出了积压多年的一口恶气。 陈守不敢仗势,好说歹说还是给了租金,一个月象征性的给二十两,商人感激涕零,当天就带着家人搬了出去,给赵郡公腾了地方。 院子不大,只有前庭和后院,而且建筑颇为老旧,约莫是个数十年的老宅了。 陈守带着禁军简单收拾了一下,赵孝骞便住了进去。 主要是地理位置方便,院子距离府衙仅隔着一墙,就在府衙的隔壁,每天出门走两步就能上班打卡,这一点颇令赵孝骞满意。 后院有三间厢房,其中一间成了赵孝骞的书房。 下午时分,皇城司和龙卫营还在忙着抓捕余孽,清查犯官家产时,赵孝骞在自己的书房里已写完了奏疏。 李清臣就坐在他旁边,奏疏是由李清臣代笔的。 毕竟赵孝骞这一手臭字实在是……一言难尽,送到汴京若被君臣传阅,多少有点没面子,不知会被多少人取笑。 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再三修改润色,在赵孝骞的授意下,李清臣终于写完了奏疏。 奏疏的内容很炸裂,开篇就是陈情加控诉,赵孝骞直接告诉赵煦,他已动用龙卫营,将整个真定府官场清洗了一遍。 然后摆事实,这些年真定府官员做过多少恶事,对辖下百姓是怎样的丧心病狂的盘剥压榨,百姓是怎样的民不聊生,并且还附上了皇城司这几日查出来的种种不法铁证。 包括李清臣这两年任知府期间的不作为,以及上疏汴京的通道被堵死等等各种好的坏的情况,都在奏疏里写得明明白白。 当然,最后赵孝骞还是帮李清臣求了情,请求官家看在李清臣独力难支的情况下,仍能坚持独善其身,不同流合污,也算守住了臣子的本分 。赵孝骞建议将李清臣降职一级,留任真定府判官,辅佐赵孝骞治理地方,而赵孝骞也能腾出手整顿军备,以抗辽军。 写完了奏疏,李清臣小心地吹干了墨迹,合上奏疏后,李清臣忧心忡忡地道:“郡公昨夜之举,虽说是雷厉风行,但事情传到汴京,朝臣们恐怕还是会炸锅呀。” “整个真定府官场被清洗一空,大宋立国以来闻所未闻,必然会令朝堂哗然震惊,刘谦谅等人背后的靠山再推波助澜一番,赵郡公恐会陷入麻烦之中。” “郡公,这道奏疏的措辞……是否还能再委婉一点?或者说,将几名主犯报上去,至于判官推官,提举司转运司以下的官吏,就不必在奏疏上具名了吧?否则事情可就太大了。” 善意的建议,赵孝骞当然会认真听取。 听归听,但不一定采纳。 “老李啊,有些事情是盖不住的,真定府已是千疮百孔,此时当用猛药,先把命救了,再考虑后遗症的事,最后再慢慢温补。” 赵孝骞叹道:“昨晚的事,必须据实上报,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瞒官家,这就是救命的猛药。” “我若在奏疏里说得含含糊糊,官家还以为真定府的现状没那么严重呢,官家若不重视起来,对我以后治理真定府很不利。” “你应该很清楚,官家派我来真定府,不是为了治理地方的,我的重心是整顿军备,抗击辽军。” “简单的说,我没那么多功夫和精力用在治理真定府这烂摊子上,所以我必须给官家和朝廷一个明确的态度。” “反正事儿呢,就是这么个事儿,觉得我的手段太过分,清洗得太彻底,那我就不干了,换个能干的人来当知府……” “如果赞同我的做法,那就把这些人犯的事定成铁案,按照我的想法,把我的后院清干净,别让我前后都着火。” 赵孝骞笑吟吟地道:“这就是我向朝廷表达的态度,现在你还觉得有问题吗?” 李清臣目瞪口呆,这是他第一次听说,地方官员对朝廷的态度如此强横霸道。 这特么的……也就是你受官家宠信,不然别说官家,政事堂那帮大佬都能把你拆散架喽。 “也就是郡公了,不然换了别人……”李清臣苦笑道:“这事儿,天下唯有郡公能办得合情合理,落在别人身上,便是滔天的大罪。” 整个府衙官场都被一锅端了,多么严重的大事,官场讲究的是平衡利害,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做法是最被人忌讳的。 哪怕将刘谦谅张岚他们不法的铁证送上朝堂,别人也不一定觉得正义,因为赵孝骞破坏了官场的平衡,当手伸到规则之外的地方,那就不管你是正义还是邪恶,都必须付出沉重的代价。 偏偏做这件事的人是赵孝骞,被官家寄予厚望,被政事堂的几位大佬都深为忌惮的传奇人物,那么这件事到了汴京朝堂后如何定性,还真不好说。 如果昨夜的事是李清臣下令做的,那么不出十日,朝廷的命令就会下来,李清臣绝对会被罢免官职,押解进京问罪。 而赵孝骞昨夜干了这件大事,很大概率屁事儿没有。 大家当的都是知府,但人与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不认命都不行。 见李清臣一脸苦涩,赵孝骞拍了拍他的肩,道:“以后真定府的政务就交给你了,首先要做的是,让辖下百姓休养生息,尽快恢复元气……” 李清臣忍不住道:“郡公,此事怕是……” 话没说完,赵孝骞摆了摆手,道:“知道你要说什么,现在你再帮我写一道奏疏,题目就叫《请免真定府辖下九县农商三年赋札》,赶快写,写好了连同刚才那道奏疏一同送进汴京。” (本章完) 第391章 大治之始 第391章 大治之始 一个被祸害得千疮百孔的地方,需要的是大治。 自古以来,大治必先免赋,其次均田,出台各种鼓励政策,让百姓们休养生息,商人们放心经营,这个地方才能彻底活过来。 所以,免赋是关键,百姓暂时没了负担,才能安心耕种生产,华夏民族的坚韧与毅力,是全世界最强的。 只要朝廷让百姓们喘口气,他们就能迅速恢复元气,为了自己的日子而踏实工作,数千年以来都是如此。 现在赵孝骞要做的就是让百姓们喘口气。 汴京朝堂还在争论新政和旧法,赵孝骞不管那么多,无论新政还是旧法,总之这三年内,我真定府的百姓不准向他们收一文钱的税。 至于如何让赵煦和朝堂答应给真定府免赋,很简单,赵孝骞把真定府的现状据实上奏,尤其强调真定府农户们的凄惨情况,以及辖下九县总共才十六万多口人的现实。 数据是最真实且最直观的,汴京的大佬们看到这些数据,如果还要坚持对真定府百姓征税,首先就把自己置于“不仁”的位置上,这顶帽子大佬们可戴不起,太坏名声了,赵煦更不敢戴。 “道德绑架”不是什么好词儿,但赵孝骞这次用在汴京大佬们身上,相信会很有用,大佬们不被绑架都不行。 李清臣按照赵孝骞的吩咐,写下了请免赋税的奏疏,吹干了墨迹后,恭敬地双手捧给赵孝骞,神情不知何时却清朗了许多。 看着赵孝骞的眼神灼热且钦佩,原本被降职的失落感此刻荡然无存。 李清臣突然觉得,能在这位年轻的郡公手下当判官,或许不是一件坏事。 从这两道奏疏上,李清臣已能看到真定府死而复生的生机,以及这位郡公隐藏在玩世不恭的外表下的仁慈之心。 “为生民立命”,这句话太高尚,太遥远,只能作为读书人的一种几乎不太可能实现的理想。 可这位赵郡公却在脚踏实地地做着。 他从未高喊过任何口号,也从来不慷慨激昂地发表什么忠君报国,爱民如子之类的言论。 可他做的事,却是实实在在的给辖下的百姓寻得生机,让他们活下去,如果可以的话,活得好一点。 “郡公高义,今日方知,下官敬佩,愿从此在郡公麾下效劳,下官也很想看看,若干年后的真定府,是何等的模样。”李清臣突然真切地说道。 赵孝骞瞥了他一眼,淡淡地笑了:“这就纳头便拜了?老李啊,别给我戴高帽子,我不是什么坏人,但也不是什么好人,你把我架得再高,我想下来时,也会麻溜溜地滚下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李清臣笑道:“好人坏人,皆是凡俗中人,凡事凭心而为,便是一个真实的人。郡公在下官眼里,就是真实的人,喜怒哀乐,贪嗔痴妄皆俱,活得像圣人那般清高寡淡,未免无趣。” 赵孝骞哈哈大笑:“不错,老李,你也是个真实的人,我在任真定府的日子,靠你多多辅佐了,丑话说在前面,政务方面,我就是个甩手掌柜,只负责拿出章程,具体的事情还需要你来做。” 李清臣躬身一礼:“下官愿效劳。” “刘谦谅等人正被皇城司审问,接下来要做的,是查缉辖下九县的知县,官吏和地主豪强,百姓们被祸害成这样,我不信那些知县和官吏们是清白的。”赵孝骞冷笑。 “这件事皇城司会去查,你要做的是将犯官名下的田产归纳抄没,重新分给辖下的百姓,离开春不远了,官府还得给百姓们分发粮种,不可耽误了春耕。” “犯官们这些年的不法收入兴许是一笔不小的数字,这笔钱咱们截留下来,就不交给朝廷了,回头我想个理由糊弄过去……” “这笔钱目前就用于给辖下九县的农户们分发粮种和农具,还有就是,在真定府衙的旁边建起东西两市,修缮商铺,鼓励商贾与辽国通商。” “让人四处宣传一下,就说真定府欢迎各地商人来此定居,做买卖,重点宣传真定府的商人三年免赋。” 事情很多很繁杂,但李清臣还是欣然领命。 不知为何,李清臣的人生突然有了目标,相比这两年浑浑噩噩的与真定府官员们斗心眼儿,现在的他尽管更辛苦,但做事却更有动力了。 ………… 两道奏疏派快马飞赴汴京。 其中一道是清洗真定府官场,另一道是请免真定府三年农商赋税。 赵孝骞做事真的很炸裂,两道奏疏都是能够引起汴京朝堂震惊的存在。 真定府说是边境,但其实距离汴京不算太远,快马三日可至。 奏疏递上去了,赵孝骞在等着赵煦回复的同时,自己也没闲着。 刘谦谅等犯官被拿获后,在皇城司惨无人道的审问下,招认得痛痛快快,招完了还想招。 这些年所犯的事都已落在供状上,案子算是板上钉钉了,再无翻身的可能。 还有就是,刘谦谅等人背后的靠山他们也交代出来了。 靠山不止一人,其中包括政事堂的一位参知政事,户部和吏部两位侍郎,还有一位枢密院的都承旨。 这些涉事的官员背后,还包罗了汴京皇室宗亲,商业巨贾,甚至江南的几位大地主。 这是一张非常扎实严密的网,网上的每一根线纵横交错,涉及政事堂,枢密院,六部,宗亲,民间财主,地主等等。 当刘谦谅等人痛快招认后,赵孝骞看着皇城司送来的供状,饶是他身份尊贵,地位不凡,看着这份名单也忍不住眼皮直跳。 这特么是捅了马蜂窝了呀。 手握着这份名单,赵孝骞都感到有些烫手。 难怪刘谦谅张岚等人在真定府行事如此猖狂,他们背后的靠山确实强大,难怪李清臣多次上疏参劾真定府官员,奏疏到了汴京都被拦堵下来。 真定府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这群人的靠山又强大,在这里为官,人性中的罪恶黑暗确实会无限放大。 盯着这份名单,赵孝骞思虑许久,提笔将政事堂的那位参知政事,以及枢密院的那位都承旨两人的名字缓缓划去,其余的名字则一字不改。 案子很巨大,但真定府经不起折腾,事情到了六部这个层次就够了。 若真将政事堂和枢密院的重臣问罪,不仅汴京朝堂会掀起惊涛巨浪,同时真定府也会成为各方大佬重点关注的地方,以后赵孝骞想为真定府争取点什么好政策,恐怕将会阻碍重重。 人在官场,怎么可能做到除恶务尽,善恶分明? 朝堂本就是个灰色的地方,能站在朝堂上的人,其实善恶是非的界限已没那么清晰,最看重的还是“利弊”二字。 赵孝骞也不能免俗,只不过他衡量的利弊无关个人,而是为了治下的百姓。 (本章完) 第392章 尽允所请 第392章 尽允所请 名单很麻烦,很烫手。 赵孝骞选择了重拿轻放,这是成年人对现实的妥协,而且别无选择。 位高权重不一定代表着为所欲为,这四个字就连赵煦和章惇都不敢说。 真定府如果未来想低调发展,百姓们如果想安心过日子,最好不要让朝廷对它有过多的关注,有时候关注的人多了,利益牵扯也多,那么一定会坏事。 关于这一点,赵孝骞前世就有深刻的教训。 前世公司里有个项目,项目的收益不算太多,公司从老总到中层领导都没怎么在意,随便扔给了赵孝骞所在的小组。 后来项目换了甲方爸爸,这位爸爸出手阔绰,收益猛地一下增高了许多。 于是项目顿时火热起来,引来公司里各方派系的争夺,赵孝骞所在的那个默默无名的小组第一时间被秒成了渣渣,项目全面被人接手。 而这个项目后来不知不觉成了内部各方派系斗争的工具,上演了一出非常精彩的大打出手的好戏,老总为了平衡内部派系,只好一碗水端平,临时组建的小组里将各个派系的人马都塞了进去。 一个这样拼凑出来的不共戴天的小组,可以想象最后做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果然,项目做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四不像,公司内部自己人都没脸看,更别提甲方爸爸了。 于是爸爸一怒之下拂袖而去,与乙方儿子彻底断绝父子关系,从此不再相认。至于公司的收益,当然也泡汤了。 真定府的现状也是如此,赵孝骞现在最怕的就是朝廷过多的关注。 一旦关注,势必引起利益牵扯和争夺,朝廷今天派个推官,明天派个提举使,新党旧党在这座边城完美复制汴京朝堂的新旧之争,赵孝骞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所以为了真定府未来的发展,天大的案子也要压制下来,努力将影响减到最低,从此低调发展,闷声发财。 清洗真定府官场只需要一晚的时间,但收拾善后的工作却整整费了十来天。 这十来天里,赵孝骞在李清臣的辅佐下,忙着处理真定府的各种繁琐事宜,包括清查犯官家产,皇城司查缉辖下九县的官吏地主,发布安民告示,重新招募府衙差役等等。 第十天,汴京方向一骑快马匆匆而至。 赵煦和朝廷的回复来了。 奏疏递进汴京,朝堂震惊,赵煦勃然大怒,奏疏附带刘谦谅等人各种不法的铁证以及亲手画押的供状,案子已坐实成了铁案,断无翻案的可能。 赵煦气坏了,他没想到如此重要的边城竟糜烂至此。 真定府承担着抗击辽军的重要使命,辽军若进攻大宋,往往第一选择就是真定府,因为这里是河北平原,一马平川的地理环境,辽军的骑兵更能发挥优势。 赵煦比谁都希望真定府能够巩固城防,军备整肃,如果辽军进犯,最好在大宋的第一道防线就能把辽军拒于边境之外。 而赵孝骞递上的奏疏,令赵煦差点气疯了,真定府官场烂到这个程度,莫说黎民百姓被祸害,重要的是,这么烂的摊子谈什么拒敌于外? 铁证事实俱在,刘谦谅等人也被皇城司拿获,赵煦当即便召集政事堂和枢密院的几位宰相使相议事,当着众人的面,赵煦拿出赵孝骞的奏疏,令众人传阅。 看过奏疏之后,诸臣皆沉默不语,脸色数变。 大宋朝堂和地方官场的贪腐现象,其实已是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了。 朝堂上下谁人不贪?除了赵煦本人,哪怕是标榜一身正气刚正不阿的章惇,也不是那么干净的。 贪归贪,但要有度,有尺度分寸,这也是潜规则。 真定府官场的这般做法,确实过分了,搜刮百姓没这么干的,这分明是要把人逼上绝路呀。 当着诸臣的面,赵煦暴跳如雷,向来脾气温和的他,这一次连说了好几次“杀”。 刘谦谅张岚这群人,必须杀,明正典刑,都不用等到秋后问斩,立马就杀。 谁敢求情,谁就是他们的同党靠山,必须追查。 这句话一说,政事堂和枢密院里与刘谦谅有牵扯的人,顿时也不敢吱声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屎盆子没有主动往自己身上扣的道理。接下来想办法如何让自己脱身,求情是绝不会求半句的。 赵煦是真的很生气,当然,也是为了堵诸臣的嘴,不让这桩案子往更复杂的方向发展,牵扯太大了,必须快刀斩乱麻。 还是那句话,成年人只看利弊,善恶是非反而不是那么重要,赵煦如今的关注重点是收复燕云十六州,不能为了一桩案子搞乱朝堂,株连过甚。 官家气势高涨,臣子的气势无形中被压了下来,哪怕是向来颇为强势的章惇也选择了沉默。 机会难得,赵煦立马拿出了赵孝骞的第二道奏疏,请免真定府辖下九县农商三年赋税札。 众臣传阅后,章惇第一个皱起了眉。 他是宰相,业务压力很重,减免一府之地的赋税,朝廷岁入受到影响,来年的述职报告就没那么漂亮,宰相的权威更被人质疑,章惇肯定不乐意。 适当减少一点可以,但完全免除,而且是免三年,这个……达咩! 章惇率先开口:“官家,此事……” 话没说完,赵煦审视的眼神望向他:“真定府的百姓被恶官酷吏压榨多年,民不聊生,治下百姓亟待恢复元气,赋税不宜再征,否则恐将引起民乱,波及边境,或将被辽国利用,从而进犯。” “子民甚苦,无以继日,一府之地人口竟只剩十六万余,可见民间何等凄惨,他们都这么惨了,子厚先生莫非另有高见?” 章惇目瞪口呆,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好像无法反驳。 这价值上的……迅雷不及掩耳,章惇若再反对免赋,被人扣上“不仁不义”的帽子,名声可就臭了,一个名声臭了的宰相,任上能有几年? 于是章惇也不得不开始衡量利弊,相比免赋三年,自己的名声好像更重要,免赋又如何?又不是从我自己的腰包里掏钱,免就免吧。 章惇只好苦涩地叹了口气,道:“臣无异议,安乐郡公此议甚妥,为民谋福正是我朝官之本分,臣欣然许之。” 赵煦愤怒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缓和,点头缓缓道:“安乐郡公心系黎民,不负社稷,是为我朝官之表率。” “既然诸位皆无异议,安乐郡公免真定府三年农商赋之请,可允也。政事堂正式发下文书吧。” 众臣皆领旨。 至于真定府那些犯官和靠山如何处置,赵煦没说。 这本就不是一件能公然告之的事,等着看结果便是。 大宋绍圣二年末,在这个即将辞旧迎新的日子里,赵孝骞等来了赵煦和朝廷的回复。 允真定府辖下九县,尽免三年农商赋税,至于辖下徭役人丁田亩等诸役法,真定知府酌情自定后,复奏朝廷可矣。 (本章完) 第393章 天降横财 第393章 天降横财 赵孝骞赴任真定府,是身负巨大使命的,使命是赵煦赋予他的。 赵孝骞与其他的地方官不同,他的背后有靠山,而且是一座超级靠山。 真定府官场这点事,说来震惊,但在赵煦的眼里,比不上收复燕云十六州重要。 所以真定府官场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赵煦还是给了赵孝骞最大的面子,以及充分的自主权。 这是当初赵孝骞赴任之前,当面向赵煦提的要求之一,他要权。 免真定府三年赋税,不得不说,赵煦也是大手笔,为了燕云十六州,他是真豁出去了,什么都愿意给,哪怕燕云十六州如今看来收复的希望仍然渺茫。 至于刘谦谅张岚等犯官的处置,赵煦令宣旨的官员传达了口谕,所有涉事犯官押解汴京,打入大理寺问罪。 同时,这些犯官的靠山也被处置了,不过情况出乎赵孝骞的意料,赵煦只拿问了民间与刘谦谅等人有勾结的地主和巨贾,朝堂上户部和吏部的两名涉事官员赵煦却没有任何表示。 听宣旨的人说了以后,赵孝骞隐约明白了什么。 自己终究还是太保守了啊。 赵煦的意思,分明是想把真定府官场一案的影响力降到最低,毕竟案情太严重,整个官场都烂了,传出去对皇帝对朝廷都不光彩。 如果再传出汴京朝臣还有人当他们的保护伞,就更不光彩了,赵煦要面子,丢不起那人。 再说赵煦这么做,多少也有几分保护赵孝骞的意思,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几乎连根拔起了一张严密的关系网,赵孝骞不知又触动了多少人的蛋糕,如今赵孝骞使命在身,不宜在京师再结政敌了。 虽然朝堂的涉事官员没被处置,但赵孝骞知道,这些涉事的朝臣恐怕也好不了,过不了多久,赵煦一定会寻个别的由头,把他们该治罪的治罪,该贬谪的贬谪。 圣旨已下,赋税已免,赵孝骞最挂心的这件事终于有了结果,由衷地舒了口气。 心底里还是非常感激赵煦的,就任真定府任重道远,若没有赵煦在汴京的信任和帮助,赵孝骞做事不知比现在难多少倍。 如今能够如今轻松地解决真定府内部的事,不是因为他多有本事,而是因为他……踩在赵煦的脑袋上? 府衙后院被烧成了焦土,赵孝骞只好招待宣旨的中书舍人住在真定城内的驿馆。 宣旨的中书舍人勉强算熟人,名叫张商英,当初宋夏谈判结束后,也是他来宋夏边城宣旨,与赵孝骞同归汴京。 这次宣旨的还是他,也不知中书舍人专门干出差外地的活儿,还是赵煦使他太顺手了。 张商英对赵孝骞很恭敬,大约只有汴京来的人,才深刻明白赵孝骞的分量有多重。 赵孝骞也很客气,笑容一直没停过,天使嘛,全国可飞的那种,伟大且亲切,当然要对他客气。 张商英去了驿馆后,赵孝骞伸展了个懒腰,仰头看着头顶一轮白茫茫散着冷光的太阳,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李清臣从后院绕了过来,刚才宣旨的天使在,李清臣不敢偷听,直到张商英走了才敢露面。 “赵郡公,官家的旨意怎么说?”李清臣小心翼翼地问道。 “哦,官家觉得我在真定府太辛苦,生活又不能自理,决定送十个绝世大美人给我,照顾我的起居,包括但不限于穿戴梳洗,出入仪仗,不含而立,上炕生娃……” 李清臣瞪大了眼,倒吸一口凉气。 这……官家关心的重点是不是不对? 只关心赵郡公的私人生活,就一点正事都不提的吗? 终究还是认识赵孝骞的时间太短,李清臣根本不了解他的德行。 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李清臣嘴唇嗫嚅几下,小心试探道:“郡公莫非……是在玩笑?” 赵孝骞乐了,人与人之间互不了解,乐趣似乎更多,换了在汴京,别人一眼就认出他的胡说八道,然而被狠狠怼回去,想嘴贱一下都没市场客户了。 “官家顺便还说了一件事……允我所请,真定府辖下九县三年免赋,此事虽不如送我十个绝世美人那么劲爆,但对百姓们应该是个好消息?” 李清臣呼吸突然急促,脸庞因激动而迅速涨红:“这,这这……此话当真?” 赵孝骞眨眨眼:“要不,给你十天假,你亲自去汴京延福宫问问?” 李清臣急忙摇头:“大可不必!” 接着李清臣兴奋地搓手,来回踱步,嘴里喃喃道:“三年免赋,三年免赋!真定府的百姓总算有喘息之机了。” 看着激动兴奋的李清臣,赵孝骞含笑道:“圣旨已下,你快安排人手将它颁布出去,让整个真定府的官员百姓都知道。” “另外,告诉全城的酒楼酒肆和饭堂,就说是真定知府的命令,今晚不准打样,让百姓们彻夜庆祝。” 李清臣答应一声,喜滋滋地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突然回过身,面色严肃地整了整衣冠,很正式地朝赵孝骞长揖一礼。 “赵郡公活民无数,功德无量,你是活菩萨。下官代辖下十六万余百姓多谢了。” 赵孝骞嘻嘻一笑,食指拇指比心,耶! “帮我把这颗真心回礼给百姓,爱他们哟!” ………… 刘谦谅等人还在真定府大牢里关着,明日就要被张商英押解进京了,他们的生命也进入了倒数。 好消息接踵而至,皇城司经过多日核实,终于查清了刘谦谅等犯官名下的田产和赃银,犯官八人,名下田产总计三万顷,至于赃银,数量大得就连见多识广的赵孝骞也倒吸了口凉气。 黄金珠玉银子铜钱及所有值钱的物事加起来,共计八百万两。 这特么…… 楚王府也没这么富过呀。 赵孝骞这位楚王世子,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堂堂世子竟还不如几个地方官。 格局再大一点,熙宁以后,整个大宋一年也就九千万到一亿两的国库进项,真定府这几个犯官这些年捞了国库收入的近十分之一。 这群人真特么是人才啊,赵孝骞差点都舍不得杀他们了,甚至萌生让他们在大牢里给自己开个总裁培训班的念头,传授一下搞钱的经验和门路,临死前最后一次给他做个贡献…… 随即赵孝骞感到一阵狂喜。 八百万两,三万顷地,能干的事太多了,如果用之于军民,套句历史书上的官方语言,它能够“极大地缓和日渐尖锐的阶级矛盾,为封建王朝暂时续命”…… “田产和赃银全都封存起来,谁动谁剁手!……除了我。”赵孝骞面目狰狞地盯住赵信。 赵信被他的表情吓坏了,忙不迭地答应,并表示皇城司一定日夜监守,绝不让任何人靠近府衙库房,当然,如果是赵孝骞私人进入,皇城司一定会全体眼瞎,什么都看不见。 (本章完) 第394章 民生民声 第394章 民生民声 有个很困惑的问题是,当事人查抄犯官的赃银,算不算自己的劳动所得? 查犯官也是很辛苦的,赵孝骞难道没劳动吗?怎么就不能算劳动所得? 不好回答,赵孝骞个人偏向于“算”,法律的解释可能跟自己的理解有冲突…… 无论如何,真定府眼下的困局,在多了这么多的土地和钱财后,突然变得明朗起来。 站在官府的角度,有钱就能发展地方经济,给百姓补贴,士农工商都能受益,再加上朝廷准许的三年免赋,可以说,真定府迎来了历史上最重要的黄金三年发展期。 如果在这三年里,赵孝骞还能给辽军几次迎头痛击,让他们从此不敢犯边,真定府更拥有了和平的环境,发展更是不可限量。 天时地利人和若不利,那就人为地创造它。 心情极度舒爽,男人这种生物,不管遇到什么高兴的事儿,都想找个途径宣泄一下,不宣泄会憋出病的。 赵孝骞当即便窜进了租下来的二进院子,后院正房内,俩日本女人正在打扫屋子。 新搬来的院子破败简陋,屋子也谈不上干净,俩女人已打扫两天了,可却任劳任怨,甘之如饴。 有时候赵孝骞都忍不住骂自己太渣,这俩女人对他明显已非利益联姻那么简单,赵孝骞似乎连她们的心也顺便收了。 可他本人对二女却实在谈不上体贴温柔,大约只是真的将她们当做服侍自己的丫鬟。不一样的是,这俩丫鬟什么都干,包括解决男人的各种需要,以及满足他各种羞耻的听都没听说过的样。 动心? 或许有吧,但说实话,不多。 男人的心可以分裂成很多碎片,每一个碎片都能装进一个喜欢的女人,这些碎片拼凑起来,居然是一颗完整的心,神不神奇? 对这两个日本女人,赵孝骞不是不喜欢,或许是两世为人,经历的感情太多,属于她们的碎片不是没有,但很小,比别的女人小。 没有感情基础的男女之交,欲大于情也不奇怪了。 见二女在屋子里忙活的样子,赵孝骞不由一笑,上前一左一右搂住了她们。 本来打算宣泄一下心情,跟她们来个白日那啥啥的,但不知为何,此刻赵孝骞突然改变了想法。 “休息一下,来真定城这么久了,你们还没上街逛过吧?今日我发了笔横财,咱们上街去,看上啥买啥,走你!” 二女愕然,身子不由自主地被他搂着,踉踉跄跄地出门了,因为没有化妆,二女有点抗拒,但赵孝骞的霸道总裁气质加持下,二女稍微挣扎了一下,也只好顺从地跟他出门了。 出门后,赵孝骞左右环视一圈,决定朝人多的地方走。 大乱之后必有大治,真定城经过那一晚的变故后,整个城池已开始缓缓恢复活力。 赵孝骞走在街上,发现今日与自己当初进城时最大的区别是,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而且街边的商铺大多数也开门营业了。 人流多了,百姓依然穷苦,商铺开门却基本没啥生意。 但,总的来说,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么? 今日的赵孝骞特别大方,或许觉得对二女有亏欠,赵孝骞不管她们乐不乐意,遇店就进,看着顺眼的就买。 没过多久,二女的头上,手上多了不少东西,有簪,脂粉,首饰,衣裳等等。 女人喜欢的东西,数千年来就没变过,她们永远追崇跟容貌身材有关的任何物事,就像游戏里的道具似的,配上这个首饰,美貌+1,配上那件衣裳,身材+1…… 女人一生追求的就是游戏神装,用各种史诗级道具凑成一身攻防完美,无敌于服务器的神级套装,从此享受被各方大佬和菜鸟的各种追捧。 赵孝骞今日的阔绰大方,二女先是高兴雀跃,后来赵孝骞越买越多,二女渐渐开始惶恐不安,最后在大街上忍不住哭了起来。 赵孝骞惊愕之下,一问才知。 原来二女以为赵孝骞今日对她们如此大方之后,就要送她们回日本,要抛弃她们了。 “我特么……对你们好也错了是吧?”赵孝骞气坏了:“非要每天晚上狠狠扇你们的屁股,你们才高兴?” 二女双颊羞红,慌乱地四下张望,平氏红着脸小心地道:“郡公大人,这些话不能……可不可以不要在大庭广众说?您若是想,我们现在就回府,好好服侍您行吗?” 赵孝骞老脸一热,刚才嘴快了,自己这点小癖好情不自禁脱口而出,造孽呀,对一衣带水的邻居如此不友好…… 抬眼不经意地一扫,发现前方有一堆人聚集。 赵孝骞两眼一亮,有热闹看? 拉着二女快步上前,隔着人群便见一位穿着寒酸的中年闲汉模样的人,正指着地上一片发黑的土地,眉飞色舞地讲故事。 “……那天晚上你们都不敢出门,可我是谁?我生平什么都不怕,也不怕死,那晚我偏就出门看了。” “这里,看见没?就在这里,龙卫营的将士人人手里抄着一根古怪的铁棍儿,那铁棍儿还会发响,会喷火。” “砰的一下,刘谦谅那狗贼招揽来的高手,连人家汗毛都没碰到就被打死了,隔着百步打死的,厉不厉害?” “你们看,这片地的颜色是不是不对?那是干了的血渍,过来闻闻,哎,你他娘的怕啥,就闻闻!……是不是闻到一股血腥味儿?这么多天过去了,血腥味还没散呢。” “那晚刘谦谅的人马,活脱脱被杀了三千,三千!咱们新来的这位知府厉不厉害?够不够狠?” 人群里发出一阵赞叹声,甚至还听到了欢呼。 赵孝骞的脸上露出了笑意,看来收拾刘谦谅没错,至少得了民心。 显然民间对刘谦谅和那群犯官的民怨极大,以前是敢怒不敢言,如今刘谦谅倒了,百姓们仍不敢光明正大地庆祝,于是聚到事发地点来指认现场,挑一个口才好的活灵活现地重现当日的情景。 不太理解百姓们这么干的意义在哪里,但赵孝骞选择尊重。 这时人群里有人辩驳,指着闲汉道:“不懂就不要乱说,当心官差治你个造谣之罪,那晚龙卫营杀的岂止是三千人,明明是一万人!” “你们知道刘谦谅的罪名是什么吗?是‘谋逆’!他要带兵造反,咱们新来的知府一点也不惯他,就在此处,轰轰一阵响,刘谦谅的一万反军半个时辰就全被收拾了。” “当时的尸首啊,堆成山啊,那晚下的雪落到地上都变成了红色,那是反军贼子们流的血啊,你们见过啥叫真正的‘血流成河’吗?那晚就是!这里,那里……整条街道,全都是反军的尸首,全都是血啊。” 人群沉默了一阵,不知为何气氛突然更热烈了,而且莫名其妙冒出许多“知情人士”。 关于那晚龙卫营杀的究竟是三千人还是一万人,此刻人群陷入了激烈的争论。 后来更夸张的数字冒出来了,又有人说是三万人马,还有人说是十万…… 赵孝骞原本笑吟吟地听着,但听到最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 这特么越传越离谱了,十万反军,你们也真敢说! 就连身边的二女也被人群的情绪所感染,一脸敬畏又崇拜地看着他。 源氏凑在他耳边悄声道:“郡公大人,你好厉害呀!” 赵孝骞揉了揉她的头,小萝莉的身材惹人疼爱,乖巧的样子更是令人想亲亲抱抱举高高…… “不要盲目崇拜。”赵孝骞认真地道。 “嗯嗯!”二女乖巧地点头,但眼中的崇拜却不曾消散半点。 知情人士们嘴里的数字越来越夸张,渐渐朝玄幻仙侠的方向发展,居然有人说那晚龙卫营剿贼,天上出现了十万天兵天将,脚踏祥云助新来的知府平乱,四面八方还有神佛梵唱,威力加持什么的…… 赵孝骞终于忍不住了,再传下去,这群碎嘴子怕是不把他当人了。 舆论再这么发展下去,万一百姓强行把他说成是什么什么转世下凡,什么什么真龙,谣言传到汴京,会要了赵孝骞的命的。 于是赵孝骞站在人群外围,放声辟谣。 “都住嘴!那晚龙卫营在此只剿灭了五百人,其中一半还是活捉,什么十万反军,你们那么闲,房贷交了吗?孩子奶粉钱赚到了吗?下个月全家老小的伙食费到手了吗?” 人群陡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外围的赵孝骞。 众人见他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旁边还站着两位绝色女子,三人都脸生得紧,确定不是附近的街坊。 静谧之后,人群立马开喷,千夫所指。 “你是何人?” “黄口小儿,折我王师威风,不怕治罪么?” “什么剿贼五百人,你亲眼见着了?明明是剿灭十万反军,我亲眼见到的,问问大家,信你还是信我?” “报官!必须报官!此人必是刘谦谅之余孽!” 赵孝骞咬牙,犹豫要不要调龙卫营进城,再杀几个碎嘴子闲汉,十万反军都杀了,不差这几个了吧? (本章完) 第395章 载舟之水 第395章 载舟之水 民间多高人,但比高人更多的,是卧龙凤雏。 人群一旦聚集,精神就上头,一张破嘴没个把门儿的,啥话都敢往外说,为的只是博眼球,渴望被冠上“消息灵通人士”的光荣称号。 赵孝骞没想到自己只是出来澄清了一下事实,竟被千夫所指,搞得自己居然成特么刘谦谅余孽了。 生气归生气,赵孝骞倒也真不能把这群人怎样,自己身份不一样,跟这群愚民计较啥? 就像老郭说的,有人非说发射火箭要烧煤,专家但凡多看他一眼都算他输。 面对众人的指责,赵孝骞生气过后,突然嘻嘻一笑。 “好了好了,我错了,龙卫营那晚确实杀了十万反军,真的,我也亲眼瞧见了。” 众人见赵孝骞居然一点也不反驳,反而毫无原则地立马改口,这打不过就加入的德行委实有点无耻了。 众人想继续攻击下去,却已没了理由,人家都加入了,能咋办? 于是众人悻悻一哼,不再搭理他,继续议论他们关心的时事。 “……咱们新来的知府,似乎跟别的官儿不大一样呢。” “就凭他到任才数日,便将真定府衙的官儿一锅端了,这手段,这心计,定与别的官儿不一样。” 人群中又出现了神秘的知情人士:“你们只知他是新来的知府,却不知他在汴京是何等的显赫尊贵,人家爵封郡公,是当今官家的宗亲兄弟,这分量是刘谦谅之流能比的?” “去年的宋夏之战,知道吧?尔等可知率军攻破西夏都城的将军是谁?没错,就是咱们这位新来的知府,赵郡公。” “尔等是否知道,跟随赵郡公破西夏都城的将士是谁?没错,就是如今驻守在咱们真定城东郊大营外的龙卫营,这三万余龙卫营将士几乎已成了赵郡公贴身的禁军,赵郡公无论到哪儿都带着他们。” 人群中顿时发出惊叹声,也不知惊叹赵孝骞的身份,还是惊叹这位知情人士的消息之灵通。 赵孝骞仍低调地站在人群外,笑吟吟地听着他们的议论。 挺有意思的,就像看着别人拍摄的镜头下的自己,有一种陌生又熟悉的分裂感。 “这位赵郡公,可不是凡人,宋夏一战,逼得西夏国主对咱大宋俯首称臣,割地让城,年年岁贡,大宋开国百余年,何曾占过这等便宜,都是赵郡公的功劳呀。” “官家对他可宠信得很,当朝宰相都要看他三分薄面,收拾刘谦谅这等恶徒还不是手到擒来,人家刚到任才几日,便对刘谦谅下手了,可见两者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赵郡公挥手可灭之。” 赵孝骞正兴致昂然地听着别人吹嘘他,感觉爽歪歪的时候,人群中突然有人叹了口气,道:“王侯将相之功,与我等草民何干?赵郡公固然厉害,可人家终究是当朝郡公。” “他眼睛里看到的只有社稷天下,却不知百姓疾苦,但愿啊,他不是第二个刘谦谅,不然咱们真定府的百姓还得继续受苦受难呀。” 众人一愣,纷纷望向说话的人。 说话的是一位老人,脸上布满了皱纹,寒冷的冬天只穿了一件比较厚且处处打了补丁的衣裳,佝偻着身子双目无神地站着,那种受尽贫苦的沧桑感扑面而来。 赵孝骞也凝神看着他。 老人淡淡一笑,道:“老朽活了这些年头,这些年来来去去的官儿见过不少了,到任时都喊着为民谋福,为民立命,可最后呢?该贪的时候还是贪,对百姓征税加赋毫不手软,最后离任,满载而归。” “老朽算是看开了,当官的立了多少功劳,不过是他自己的平步青云,能让百姓们受惠,多为百姓谋些福祉,让百姓吃饱穿暖,不虞温饱,那才是真正的好官儿。” “尔等吹嘘了这么久,老朽就问你们一句,旧人走了,新人来了,咱们百姓可曾得到益惠?” “没有对吗?那就别忙着吹嘘这个,追捧那个,莫等到哪天,你们同样聚在此处,却异口同声痛骂当初吹嘘的人,那才叫好笑,可笑,哈哈!” 人群一片寂静。 刚刚还在眉飞色舞吹嘘赵孝骞的知情人士们,顿时哑口无言。 赵孝骞静静地看着人们的表情,然后再深深地看了一眼说话的老人。 是个明白人,这把岁数确实没白活。 千百年来,民间朴素的观念是,如果换了个官儿,百姓就有好日子过了。 这种天真的想法是很普遍的,然而事实是他们的期盼一次次被打脸,一次次重新燃起希望,等待再下一个官儿的到来。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在这识字都是极少数的年代,能看透这一点的人实在太少了。 静谧的人群已失去了刚才兴高采烈议论的气氛,转而一片压抑的情绪,如阴云笼罩在众人心头。 那位新来的赵郡公比刘谦谅的身份尊贵得多,换个角度来看,是不是胃口也比刘谦谅他们大得多? 刘谦谅倒下了,结果赵郡公比刘谦谅更贪婪,手段更毒辣,真定府的百姓岂不是更没了活路? 人人都在担忧自己和亲人的未来时,赵孝骞忍不住又开口了。 “各位放心吧,新来的知府应该不坏,他不仅长得英俊风流,而且心地也很善良,不会对百姓干缺德事的。尤其是……他长得真的很英俊!” 人们又纷纷望向他,不由皱起了眉。 “你这黄口小儿,哪儿都显着你了?你见过赵郡公吗,就这么红口白牙胡说八道。” 赵孝骞认真地道:“我见过,真的。不然我哪来的底气评价他‘英俊风流’?” 人们纷纷嗤之以鼻。 赵孝骞身旁的姐妹俩却一左一右搂住他的胳膊,咯咯直笑。 “说真话他们却都不信,这群人没救了。”赵孝骞无奈地朝姐妹俩苦笑。 源氏凑在他耳边轻声道:“郡公大人英俊风流,我们姐妹是一定信的,别人信不信有什么打紧,每晚承受郡公大人恩泽的又不是他们。” 赵孝骞不由心旌一荡:“大白天不要胡说,成年了吗就敢随便开车……” 这时街道的尽头突然传来一阵震天的欢呼声。 赵孝骞和人群不由一愣,不自禁地朝街道尽头望去。 一群百姓正大声欢呼雀跃,每个人脸上洋溢地狂喜的笑容,更有人发泄似的仰头长啸,有的人在笑,有的人在哭,原本不太热闹的大街,此时却已人潮涌动。 众人正在惊愕之时,却见一名百姓发狂似的奔来,一边跑一边兴奋大呼。 “知府请旨,官家应允,真定府辖下九县农商免赋三年!哈哈,免赋三年!” 赵孝骞周围的百姓愣了一会儿,顿时也变得欣喜若狂,也跟别人一样大声欢呼起来。 朝廷的一道政策,或许在公文上不过是短短两句话,他们永远不知道,这两句话对普通百姓的命运影响有多么深远重大。 刚才被老人一番提醒的人群,此时欣喜过后,纷纷望向那位老人。 一名闲汉笑嘻嘻地道:“老人家,这次您怕是看走眼了,听清了吗?知府亲自向官家请旨,免咱们三年赋税,这个官儿,是好官儿!” 方才一脸悲观的老人,此时脸上的皱纹也绽开了,露出了欣悦的笑意。 “哈哈,是老朽走眼了,这样的走眼,老朽巴不得多来几次,这位赵郡公,果真不是凡人。” 身后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 赵信出现在赵孝骞身后,抱拳恭敬地道:“禀郡公,辽国有军情至,请郡公速回府衙。” 赵孝骞神情一紧,顾不得说什么,带着姐妹俩转身就走。 赵孝骞离开后,刚才还在欣喜的人群突然一静,面面相觑后,老人终于反应过来,重重地一拍大腿。 “他……那年轻后生,竟是赵郡公?他竟微服私访,听咱们的议论,哎呀!老朽得罪了,得罪了啊!” “原来他就是赵郡公,果然年轻,从里到外透着一股贵气,我咋就没看出来呢……” “他刚才还说……他英俊风流?” 啪的一声响,另一人厉声呵斥道:“他说错了吗?” “……没错。” (本章完) 第396章 辽国军情 第396章 辽国军情 赵孝骞是实诚人,不管对别人还是对自己,评价永远是那么的客观且真实,绝不打诳语。 照过那么多次镜子,也撒过那么多泡尿,无论任何角度都毫无瑕疵,镜子里和尿里的人英不英俊,难道自己心里没数? 自我观感是一回事,经得起人民群众的评价又是一回事,现在看来,人民群众也是这么认为的。 回到府衙,赵孝骞已没了刚才轻松的心情。 辽国军情是他一直挂念的事,今日突然有军情至,说明辽军已有动作了。 府衙的后院已被烧干净,李清臣正招募工匠重新修缮,当然,料钱和工钱由贪官们出,八百万两赃银,掏一点出来修府衙没毛病。 幸好府衙的前堂和内堂还算完整,那晚的大火并未波及到前面。 赵孝骞在内堂见到了久违的甄庆,皇城司唯三的勾当公事之一。 上次针对刘谦谅的行动,赵孝骞一直没动用甄庆的手下,一则是担心这些年来驻真定府的皇城司属下已与刘谦谅等人沆瀣一气。 二则是真定府的皇城司主要负责对外刺探军情,对内部的监察其实并不见得有多严密,用之恐会误事,不如用他从汴京带来的皇城司属下。 不是真定府的皇城司用不起,是汴京的皇城司更有性价比。 上次针对刘谦谅的行动,甄庆也没在场,他有更重要的任务,自从与赵孝骞匆匆见了一面后,甄庆便潜入了辽国上京。 这次甄庆回来,见到赵孝骞当即便行礼,相比上次的马屁如潮,这次甄庆的表情显得有些惶恐。 惶恐自然是有原因的,他不在真定府的这些日子,谁知道这位赵郡公干出如此震惊朝堂的大事,而这事儿说来,不大不小也牵扯了甄庆。 “郡公明鉴,刘谦谅等人在真定府所为,下官虽有察觉,但下官对祖宗发誓,绝未与刘谦谅同流合污。” 赵孝骞笑了:“我什么都没说,你这么紧张干嘛?” 甄庆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苦笑道:“整个真定府官场都被郡公收拾了,下官在回真定城的路上听说后,吓得几晚没睡着觉,生怕郡公连下官也端了……” 赵孝骞悠悠地道:“我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当然,也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你甄庆有没有同流合污,皇城司也会查清楚。” “这么说吧,只要你以往的作为不是太过分,我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但是,你的贪婪和手段若与刘谦谅不相上下,祸害了太多百姓,可就别怪我对皇城司自己人下手了。” 甄庆闻言大松一口气,急忙道:“下官不敢对郡公有隐瞒,这些年下官确实小小地贪了一点,真就只是‘一点’,战绩可查……加起来大约不过万两银子左右,都是真定府的官吏们平日里送的。” “除此之外,下官真没有主动参与过刘谦谅等人的任何事,他们送来银子,下官收下,不过是不敢违了官场的规矩,但下官和皇城司属下真的没祸害过百姓。” 赵孝骞微笑:“人在官场,身不由己,你的苦衷我明白,此事先搁下不提,皇城司还在查真定府所有官吏的过往,查清楚后是非忠奸自见分晓,说正事吧。” 甄庆似乎真的没主动祸害过百姓,此时神情已显得很淡定,一点没压力的样子。 “禀郡公,下官在辽国上京刺得军情,辽军调遣上京禁军一万,折津府铁骑三万,粮草战马已备妥。” “五日前,上京的一万辽军已出发,开拔真定府北境外,领军主帅是辽主之侄耶律淳,副帅是辽国皇太孙耶律延禧。折津府的三万铁骑也已点兵筹备完毕,只待与上京的一万禁军会师,然后兵发真定府北境。” 赵孝骞一点也不意外,等了这么久,不就是等这个消息吗? “辽军大概何时可至真定府边境?” “算算他们行军的时日,约莫十日后可抵,算上如今原本驻扎边境外的一万辽军,那时所有的辽军约莫五万之数,其中绝大部分皆是骑兵。” 赵孝骞嗯了一声,心里默默计算着胜率。 说实话,这次辽军进犯,选的时机很微妙,恰好选在真定府官场刚被清洗一空,同时驻扎真定的一万边军的将领们也换了一大批,此时的一万边军正是军心不稳的时候。 幸好赵孝骞从汴京带来了三万龙卫营将士,而且都装备了新式火器,否则若是指望这一万边军,此战必败。 当然,赵孝骞也没忘记还有四万厢军,但他更没指望过这四万厢军能发挥什么作用,地方厢军的战斗力是有目共睹的拉胯。 说起来如今赵孝骞的麾下共计有八万兵马,对阵五万辽军算是以多打少,优势在我。 但实际上赵孝骞麾下真正可用的,其实只有三万龙卫营将士。 短时间内,一万边军的军心很难拢起来,毕竟刚刚经历了清洗,直到今日,宗泽还驻扎在一万禁军的大营里,赵孝骞临时授命他当了这一万边军的主将。 宗泽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为的就是重新稳定军心,任命新的指挥和营官等基层将领,至于效果大不大,赵孝骞还不清楚。 不了解的情况下,赵孝骞只能选择忽略,不敢寄一丝希望。 三万龙卫营,对五万辽军铁骑,嗯,依然优势在我。 倒不是狂妄自大,而是赵孝骞脑海里已有了一个大概的战术轮廓。 火器是碾压一切冷兵器文明的存在,赵孝骞不会狂妄地以为它能横扫一切敌人,但也不会妄自菲薄。 双方武器相差了一个文明时代的前提下,单纯以人数来揣度战争的胜负,是没有任何依据的。 见赵孝骞陷入沉思,甄庆不敢打扰。 许久后,甄庆才小心地道:“除此之外,下官还在上京做了另一件事。” “说。” “上次郡公嘱咐下官,留意辽国上京可收买拉拢的权贵,下官当时提了一个人,名叫萧奉先,不知郡公可还记得?” 赵孝骞点头:“萧奉先,皇太孙耶律延禧的大舅哥,辽国有口皆碑的纨绔败家子,我记得。” 甄庆接着道:“下官以商贾的身份,在上京与萧奉先接触过几次……” “你把他收买了?”赵孝骞精神一振。 甄庆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人家是当朝外戚,见过世面的,怎会轻易被收买。” 赵孝骞眼中的光芒顿时暗淡下来:“以后说事儿记得言简意赅,成就成,败就败,不要搞什么先抑后扬,更不要玩什么神秘悬念,你若搞我心态,我就把汴京冰井务的刘单叫过来跟你聊聊……” 说着赵孝骞朝他龇牙一笑:“大家都是一个系统的,刘单你听说过吧?” 甄庆头皮一麻,刘单那变态的容貌顿时浮现在脑海中。 于是甄庆急忙惶恐道:“郡公手下留情,下官错了。下官简单点说,总之就是,萧奉先此人,下官还在接触中,争取与他产生交情,但此人的警惕心很高,而且也很傲气,轻易不与商贾之流来往。” “不过下官接触几次后,明里暗里送了一些价值不菲的珠玉金饰,最近萧奉先算是对下官有了几分好脸色。” “下官看得出来,果如郡公所料,此人对钱财甚为贪婪,收买他并不难。只要下官慢慢消磨他的警惕心,过不了多久,萧奉先会为我大宋所用。” 赵孝骞心头一松,笑了起来。 之所以肯定这个萧奉先能被收买,还是前世开的挂。 历史上的萧奉先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他是辽国的奸臣,一点也不过分,为了钱财和权力,这人什么都敢干。 现在甄庆的接触,果然证实了这一点。 掰掰手指算了算,查抄贪官家产后,如今他的手头算是比较宽裕,有些事情可以提前布置起来,而且是大手大脚地布置。 “批你十万两银子,你回上京继续与萧奉先接触,记住,送贿赂时别太死心眼儿,如果能顺手留下点拿捏他的把柄就最好了,懂吗?” “下官明白,行贿索贿的套路,下官太明白了。”甄庆有点忘形地道。 赵孝骞瞥了他一眼,突然问道:“刘谦谅手下那些官员向你行贿时,你是怎么说的?” 甄庆一惊,见赵孝骞问得认真,他不敢不答,于是小心翼翼地道:“下官受贿是被动的……” “我不管你喜欢主动还是被动,就问你是如何半推半就的,我学习学习。” 甄庆只好道:“那些官员行贿时,下官当然表现得义正严辞,刚正不阿。” “展开说说。” “他们送钱财,我说‘胡闹!你们把我当什么人了!’,他们说‘当你是自己人,喜欢钱财的自己人,难道我们看错了?’” “我说,‘哈哈,看人真准’……” 赵孝骞:“…………” 老子的皇城司属下,怎么多了这么个贱人? 甄庆小心地看了看他,苦涩地道:“不是下官受不住诱惑,他们送礼的力气太大,下官挣扎不过,只能被迫从了……” 赵孝骞:“…………” ……依然贱,都特么贱出风格了。 (本章完) 第397章 主动出击 第397章 主动出击 打败一个国家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从内部瓦解它。 这就是赵孝骞为什么不断在辽国寻找能收买的权贵,收买普通百姓没用,必须是权贵,能够影响一个国家政策和军事的权贵。 站在国家战略的角度上,一旦它的内部政策或军事战略出现了问题,那么这些问题能够无限放大,最终影响这个国家的国运气数。 当它渐渐成为摇摇欲坠的大厦,赵孝骞只要轻轻一推,它就倒下了。 对辽国的战略,赵孝骞与赵煦商议过多次,赵煦对他的这个方法表示认同,当辽国的内部出现了不止一个奸臣,最好他们还能私下结党,那么辽国以后的国运可就不好说了。 奸臣的一句谗言,能害死三军,也能让忠良满门皆灭。 这样的事,曾经的历史上真实发生过,不过对象是大宋。 当秦桧成了金人的代言人,金人猖狂到明明白白告诉大宋皇帝,不准随便撤换秦桧这个宰相。 当民族英雄岳飞踌躇满志,欲直捣黄龙,却被秦桧一句谗言就打入了大狱,最终的命运却是在大理寺被活活打死(注:岳飞并非死于风波亭,那是演义小说版本)。 真实历史上的教训都印在赵孝骞的脑海里,今日赵孝骞做的,不过是复制粘贴而已,换个对象,把曾经敌人对大宋的那一套,转用在辽国身上。 辽军即至,赵孝骞当即出城,来到龙卫营驻地。 种建中率众将出迎,赵孝骞进了帅帐,也不跟种建中寒暄客气,立马便下令,即日起,后勤准备粮草军械战马,还有火药弹丸等,将士们每日操练,一刻不容懈怠。 种建中等众将闻知辽军即将犯境,一个个竟不惊反喜,帅帐内人人摩拳擦掌,兴奋得不行,那兴高采烈的模样,好像接下来不是让他们去拼命,而是请他们去吃席。 见众将跃跃欲试,同时欲言又止,种建中对将领们的心思早就心知肚明,于是搓了搓手陪笑道:“郡公,我龙卫营上下皆是骁勇善战的精锐,打辽狗绝无二话,只是末将有个问题,还请郡公示下。” “放。” “郡公,上次宋夏之战,咱们龙卫营将士不仅露了脸,也都发了财,多亏郡公的那道军令,不知这次对阵辽狗,郡公当初的军令依然算数否?” 赵孝骞眨了眨眼:“你是想问,这次对阵辽军,将士们掳掠所得是否仍自留,朝廷和将帅不取分文?” “末将对钱财看得淡,其实无所谓,末将是帮这群崽子们问的。”种建中指着帅帐内的将领们,毫不犹豫就出卖了他们。 将领们一惊,然后嘿嘿讪笑。 赵孝骞点了点头,道:“只要是我统兵,咱们龙卫营规矩不变,不过这次不一样,如果是大宋境内,严禁一兵一卒烧杀掳掠大宋百姓,违者必斩,天王老子求情都没用……” 说着赵孝骞的脸色沉了下来,道:“这句话,在座各位给我死死的记住,严禁烧杀掳掠大宋百姓,必须做到秋毫无犯,否则,下面的将士违了军法,我不仅要严惩他,还要追究将领的责任。” 种建中和将领们一凛,纷纷起身抱拳领命。 顿了顿,赵孝骞突然笑了:“如果战场在大宋境外,辽国境内,那么咱们的将士可以粗犷狂野一点,辽国的部落村庄,抢到多少算你们的本事,钱财,人口,牛羊,战马,什么都要。” 众将一愣,接着大声欢呼起来。 赵孝骞也笑得很开心。 在如今的两国态势下,交战若还讲究军法军纪,实在是腐儒之见,跟特么热爱全世界草草的圣母似的,圣母这种群体,和平时期最猖狂,战争时期死得最快。 赵孝骞当前的主要任务,是提振将士们的军心士气,并且喂饱他们的钱袋子,让他们有动力为朝廷拼命,成为一支人见人怕,军纪涣散的虎狼之师。 若干日子以后,当辽人一听到大宋龙卫营的名字,就能起到小儿止啼,敌军望风而逃的效果,说明龙卫营的威名是真正打出去了。 “总之,全军备战,等我军令……”赵孝骞顿了顿,缓缓道:“辽军十日后可至,但咱们不必非要等辽军到了才摆开阵势,那样太被动了。” 种建中一惊:“郡公的意思是……” 赵孝骞冷冷一笑:“为什么咱们一定要等辽军到达,列阵整齐后才开始被动防守?既然打算动手了,为什么不能是我先动手?” 种建中讶然道:“郡公是打算对边境驻扎的一万辽军……” “没错,趁着五万辽军还未集结,先干掉它一万,也算是让咱们的将士先热热身,熟悉一下战场。” 种建中与众将领面面相觑,心中十分震惊。 宋辽两国对峙百余年,自从太宗先帝高粱河一战失败后,这些年来宋军一直采取的是被动防守态势。 在座的从出生之日算起,从来没想过宋军居然还有主动进攻的一天,消息太炸裂,以至于众人一时无法消化。 然而仔细一想,赵孝骞的法子却是最佳的方案,既然战争已无法避免,不如主动进攻,分而击之,先干掉它一万,剩余的四万辽军,宋军的压力会小很多。 种建中沉思良久,点头道:“郡公高见,此事可行。不如速速禀报官家,得朝廷认可后,咱们就出兵。” 赵孝骞瞥了他一眼,道:“此地离汴京千里之遥,战机稍纵即逝,凡事禀报朝廷再定,黄菜都凉了。” “我出汴京前已向官家请旨,凡有战事,可先战而后报,尔等速速去准备,三日后点齐兵马,越境突袭那一万辽军,咱们先博个头彩。” 赵孝骞的语气斩钉截铁,众人知道,这已不是跟大伙儿商量,而是主帅最终的决定了。 于是众将一同起身抱拳:“遵令!” 赵孝骞忽然又笑了,摆了摆手道:“别那么严肃,回去告诉你们麾下的将士们,升官发财的机会又摆在面前了,就看将士们有没有本事抓住。” “咱们龙卫营的功劳簿还是一片空白呢,谁若在此战中立了功,老种就是榜样,封官又晋爵,婆娘都多娶了两三个,每天扶墙出门,撒尿都分叉了,这就是幸福的烦恼呀。” 种建中惊愕,随即挣红了脸咬牙道:“末将撒尿绝未分叉!” 事关男人尊严,不解释不行。 赵孝骞微笑:“都是男人,我懂。” 帐内的将领也异口同声道:“我们也懂!” 众口铄金,种建中终于无力地道:“……真没有,末将甚至能尿三丈。” 赵孝骞狐疑道:“尿这么远,不怕炸膛吗?要不要帮你找个大夫看看?这是病,得治。” “大可不必!” 帅帐内肃杀的气氛稍稍缓和,陈守却在帐外禀道:“世子,西北折可适将军刚刚赶到真定府,此刻在辕门外等世子传召。” 赵孝骞惊了,脑子里立马想起折可适这个人。 折家军的年轻一代将领,西北名将,当初离开汴京时,赵孝骞亲口向赵煦请旨要来的人才。 掰手指算算日子,从汴京快马传旨到如今,已有近两个月了,折可适居然才赶到真定府。 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赵孝骞差点都忘了这个人。 (本章完) 第398章 闻战而喜 第398章 闻战而喜 折可适很快进了龙卫营,来到帅帐。 正好今日赵孝骞在大营与众将议事,折可适进门就拜。 赵孝骞急忙起身将他扶起来,见折可适一脸疲惫,风尘仆仆的样子,不由笑道:“折将军久违了,西北一别,恍如隔世,……将军发育得更好了,浑身都是肌肉。” 说着赵孝骞拍了拍折可适的胸大肌。 折可适一脸不自在,强笑道:“末将来迟,还请赵郡公责罚。” “为何来迟?” “接到官家的旨意后,末将当日便出发,但路遇暴雪封山封路,末将与随从家将困在半路近二十天,好不容易等雪小了些匆忙赶路,终究还是来迟了。” 赵孝骞点头:“暴雪封山封路,怪不得你,今日折将军来得巧,正好大宋与辽国即将开战,将军好生养歇,我还等着折将军建功立业呢。” 折可适一愣,接着大喜道:“咱们要打辽狗了?好!” “这么高兴干啥?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咱们若吃了败仗,你还笑得出来?”赵孝骞笑吟吟地道。 折可适摇头,笃定地道:“败不了!龙卫营的燧发枪,当初末将在西北可是亲眼见识过的,不管多少辽军,几轮齐射之下,管教它伤亡殆尽,从此不敢犯边!” 折可适环视帐内陌生的将领们,却一点也不怯场,大笑道:“现成的功劳,袍泽兄弟们伸手取来便是。” “郡公,末将不才,此战愿为先锋!诸位袍泽,兄弟得罪了,这陷阵斩将之功便让予兄弟如何?就当是送给兄弟一份见面礼了。” 帐内众将倒吸一口凉气,哪儿来的如此不要脸的货,陷阵斩将的头功,凭啥当见面礼送给你?你以为这偌大的功劳是大白菜,随地可捡吗?那是亮晃晃的前程啊大哥! 众将当即有人站出来,不服地拒绝,接着人人皆向赵孝骞请战。 先锋官只有一个,每个人都想要,帅帐内顿时又打又骂,一片乌烟瘴气,种建中都弹压不住。 赵孝骞却笑了。 要的就是这股子精神头儿,人人请战,闻战而喜,这才是精锐之师的模样。 历史上有的军队杀敌的动力是为了报效天子,有的是为了救民于水火,不可否认,这些都是有真正信仰的军队。 而目前的龙卫营,赵孝骞很清楚,他们杀敌的动力跟那些伟大的信仰扯不上关系,驱动他们杀敌的,是封官晋爵,是抢掠钱财。 跟本质上来说,这支军队其实跟土匪没啥太大的区别,不同的是他们属于官方的土匪,合理合法的。 不过赵孝骞不介意,很多事情是需要慢慢成长蜕变的,终有一天,当他们对敌人举起刀,却不是为了官爵和钱财的时候,他们就已是一支真正的无敌于天下的虎狼之师了。 帅帐内,众将为了先锋官而争论打骂不休,赵孝骞却打了个呵欠,一脸索然。 “这事儿我不偏袒,建议你们在大营内摆个擂台,想当先锋官的,自己上去打擂,最后谁赢了,先锋官就归谁,前提是不致残,不闹出人命,严禁猴子偷桃之类的下流招式,公平吧?” 众将纷纷抱拳:“遵令!” 赵孝骞又看向种建中,道:“突袭一万辽军的事,具体的战术我就不多嘴了,你与诸将商议后定个章程出来,我只要结果,结果最好是全歼,狠狠给辽军一个震撼。” 种建中抱拳道:“末将领命!” 交代之后,赵孝骞离开了大营。 走出辕门,赵孝骞骑上马,陈守和贾实一左一右与他并骑,随时保护他。 “世子,咱们现在回城吗?”陈守问道。 赵孝骞骑在马上,眼神注视着遥远的天际,突然道:“去一趟横岭堡。” 陈守不解地道:“去那里作甚?” “战事将至,真定府处处凶险,有个蠢女人居然还敢住在边境的村庄里,她真以为自己特么的女主光环无敌呀。” ………… 辽国,上京。 耶律洪基已六十多岁了,但身体还算健硕,而且平心而论,耶律洪基此人算是个明君。 在位时干过几桩糊涂事,比如听信谗言杀了自己的太子,比如笃信佛教,大修寺庙,广印佛经,消耗了不少国力等等。 但总的来说,耶律洪基在位这些年,辽国的政局尚算平稳。 不过或许是气数天定,耶律洪基自问算是个勤勉的皇帝,可这些年辽国的国力却不可遏止地开始走下坡路,朝堂内部的争斗虽然不像大宋那般严重,但朝臣们也是各怀心思,互相倾轧。 如今东北的女真部落已有崛起之势,辽国与女真部落已爆发了多次冲突。 而南方的大宋,这两年也像打了鸡血似的,突然支棱起来了,尤其是大宋莫名其妙多了一位奇才,造出了一种神秘且强大的武器。 宋夏一战成名,这种武器的出现,直接改变了三国的平衡格局,西夏如今已渐渐倒向了大宋。 大宋的兵锋,已渐露咄咄逼人之势,而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奇才,深得大宋皇帝的信任,竟将他派来真定府任职,目的显而易见,就是为了让他抗击辽国。 内忧外患,太多的麻烦事,耶律洪基最近越来越感到心力交瘁。 数日前,耶律洪基终于筹备完毕,调拨四万辽军赴真定府边境,这一次他要好好称量一下宋军的斤两,同时也为了让日渐势颓的辽国因此一战而在周边邻国中重新立威。 四万辽军,加上宋辽边境原有的一万辽军,共计五万兵马,算得上近年少有的大阵仗了。 主帅的人选十分合适,耶律洪基的侄子耶律淳,副帅也合适,他的皇太孙耶律延禧。 军队没问题,将帅没问题,军队数日前已从上京开拔。 可耶律洪基却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这几日眼皮子猛跳,也不知是中风的前兆,还是倒霉事即将临头。 宠爱的皇太孙耶律延禧出征了,宫里骤然变得冷清,耶律洪基坐在寝宫里,一阵孤独落寞的感觉袭上心头。 正在独坐之时,宫人禀奏,知北院枢密使事耶律斡特剌宫门外求见。 “耶律斡特剌”,挺绕口的名字,从姓氏可以知道,这是自家人,跟赵孝骞一样属于皇室宗亲,而且也深得辽国皇帝宠信。 辽国的朝堂,实际上是分为两个系统的,一个是北院,一个南院。 北院是契丹人的自留地,是绝对的权力中枢,而南院,则是为了平衡辽国境内的汉人以及其他民族的官员而存在,当然,南院的宰相和枢密使也必须由耶律皇族的人担任。 金老先生的《天龙八部》里,辽国皇帝封萧峰为“南院大王”,这个官职其实很牛逼了,等于直接进入了辽国的权力中枢,而且几乎等同于当朝宰相的身份。 此刻求见耶律洪基的,名叫“耶律斡特剌”,他是北院知枢密使事,相当于枢密院的第二号人物,此人也深得耶律洪基的信任。 耶律斡特剌进殿,先行君臣之礼,耶律洪基含笑赐座。 耶律斡特剌却是个急性子,也不坐下,行礼之后直奔主题。 “陛下,探子来报,真定府有变故。” 耶律洪基坐直了身子:“哦?发生了何事?” “宋国皇帝封任的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兼真定知府赵孝骞,数日前的深夜,突然调动宋国京畿上四军之一的龙卫营,将真定府的判官,推官,提举使,转运使,禁军厢都指挥使等一众官员武将全数拿问,押解汴京问罪,这是出了大事呀。” 耶律斡特剌语气低沉地道:“探子来报,赵孝骞那晚出手非常迅捷,事前几乎没有任何预兆,龙卫营的兵马突然就进城了,判官刘谦谅等人连出城逃跑都来不及,就被龙卫营拿了。” “禁军厢都指挥使张岚及其麾下将领,好不容易逃出城去,最后仍被宋国皇城司的人马追上,拿问回城,与此同时,赵孝骞还派人控制了真定府的一万边军……” “仅仅只过了一夜,真定府的官场从上到下,被他清洗了个干干净净,此人的手段,果真了得,是个狠角色!”耶律斡特剌舔了舔干枯的嘴唇道。 耶律洪基皱眉,听到赵孝骞的名字,那股子不踏实的感觉又一次袭上心头。 “赵孝骞,龙卫营,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耶律洪基喃喃念叨。 “陛下,真定府刚经历大乱,内部必然不稳,军心亦必涣散,咱们选择此时出兵,正是天赐良机,皇太孙此次率军出征,必获大胜。” (本章完) 第399章 风雪故人 第399章 风雪故人 站在辽国的角度,真定府官场大乱,继而被清洗,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大宋越乱,辽国进犯的胜率越高。 纵是奇才如赵孝骞,终归是精力有限的,此时的他忙着处理真定府内部的事,辽军若是骤然突袭,恐怕赵孝骞也会手忙脚乱。 尤其是,这次真定府官场的清洗,还牵扯了诸多大宋军中的将领,如此一来,宋军的军心必然不稳,将士不哗变都算客气了,哪里还有动力拿起刀剑作战。 不得不说,辽国朝堂君臣的想法很靠谱,合情又合理。 按照正常的推理,真定府确实应该很乱,赵孝骞此时确实也应手忙脚乱。 辽军趁机突袭进犯,比以往的胜率高了好几成。 耶律洪基权衡过后,心里那一丝不踏实的感觉终于渐渐消失,脸上重新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他感觉他又行了。 “快马告之耶律淳,把真定府发生的事据实以报,告诉他,兵贵神速,在赵孝骞没有处置完真定府内部的事以前,马上发起进攻,一个月之内,占领真定城。” “若战事顺利,朕会再拨兵马,直到占领真定九县,再挥师代州,剑指宋国太原府。” 耶律洪基脸上的微笑越来越深,刚才那一阵不踏实的感觉,此刻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身为辽国皇帝,怎么会如此高看宋国那个年轻人? 就算他再厉害,终究只是一个人,太渺小了。 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国运气数的,这一次辽国要用刀剑告诉宋国,就算他们造出了什么火器,但这天下终究还是辽国说了算,老老实实继续给辽国纳岁贡吧。 “臣领旨。”耶律斡特剌恭声道。 耶律洪基突然想起一件事,道:“宋使苏轼还在上京么?” “是的,他还在上京,仍住在馆驿里。” 耶律洪基皱眉:“朕已发兵宋国,两国已没有什么可谈的,他为何还不走?” “臣也不知,但听同僚说,苏轼在馆驿里每日纵酒声色,而且……咱们辽国有许多官员和读书人登门拜见,人人皆以得苏轼一句点拨为荣,上京的权贵和美女对他竟趋之若鹜,追捧不已。” 耶律洪基眉头皱得更深了,有一种活吞了苍蝇的感觉,很不适,犯恶心。 “他赖在上京到底想作甚?”耶律洪基有些怒意了。 耶律斡特剌也有点犯恶心,道:“这些日子,上京几家青楼有名的魁,还有几位权贵家的千金,据说都与苏轼有了一夕之欢……这老匹夫,欺人太甚!” 接着耶律斡特剌露出恶狠狠的表情,沉声道:“陛下,苏轼赖着不走,不如一把火烧了馆驿,陛下再修书一封,告诉宋国皇帝,就说宋使死于意外,寥寥说几句抱歉便是。” 耶律洪基摇头:“不可,苏轼终归是使臣,杀使臣后果太严重,此例不可开,朕正式递一份国书给他,请他早早归去吧。” 见耶律斡特剌仍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耶律洪基不由好奇道:“你为何对苏轼如此痛恨?你家千金也被他……” 耶律斡特剌急忙道:“臣并无女儿,臣只是……” 说着耶律斡特剌不知为何虎目含泪,猛男啜泣:“臣中意的一位青楼魁,数日前的夜晚,也偷偷溜进了馆驿求欢……” 耶律洪基惊愕地看着他,视线穿过他的头顶,他看到了魂萦梦牵的一片青青大草原…… “你……受委屈了。”耶律洪基同情地叹息道。 “臣不委屈,因为苏轼根本没睡她。” 耶律洪基再次惊愕:“为何?” 耶律斡特剌悲愤地道:“因为苏轼看不上她,碰都没碰她,就把她打发走了,臣心心念念的美人儿,他竟弃如敝履,根本不屑碰她,简直是奇耻大辱!……老匹夫不得好死!” 耶律洪基呆怔地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怎么说呢? 绿了,又没完全绿,但比被绿了更耻辱。 看着眼前猛男啜泣的耶律斡特剌,耶律洪基心中一阵嫌弃。 我大辽的知枢密使事,竟是这么个撸瑟儿,抢个娘们儿都不如宋国一个文弱的老头,丢死人了! “没用的废物,滚!” ………… 北方的天气干燥且寒冷,大雪过后,地上的雪松松软软的,但迎面的寒风却如钢刀刮面,刺得肌肤生疼。 赵孝骞和陈守贾实等人骑着马,在去往北郊横岭堡的路上踟躇前行。 膝盖高的雪地,马儿也走得很艰难,几乎是一步一步地挪着,每迈出一步,都要使劲抬高马蹄,骑队行走的姿势看起来怪怪的,像一群刚做完团购节育手术的牲畜。 赵孝骞浑身包得严实,脸上也蒙着厚厚的布巾,只露出一双眼睛,睫毛上也挂满了霜儿。 抬头看了看这该死的天气,又看了看遥远的目的地,赵孝骞叹了口气。 明日就是除夕了,又是一年过去,想想自己穿越至今,两年的除夕都是在外度过,无法与家人团聚。 去年是因为宋夏之战,他领着龙卫营,在西夏国境内与将士们过年。 今年又是如此。 而今日,眼看要过年了,他却还要辛苦跋涉,去找一个该死的女人。 养尊处优的楚王世子,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命苦了? 正在悲怨自己的命运,贾实却突然抬手指着远处一片模糊的民居,语气欢欣地道:“世子,前方便是横岭堡了。” 一个时辰的艰难行路后,赵孝骞等人终于进了村。 这村子赵孝骞并不陌生,以前来过。 上次为了体察民情,赵孝骞出城随机找了个村庄,了解真定城外村庄堡寨的农户现状,他还记得临走前给一位孤苦的老人悄悄送了一锭银子。 低调进村,让麾下禁军打听了一下袅袅的府邸,一行人绕过村庄,来到北面那座偏僻又略显奢华的府宅门前。 陈守上前敲门,侧门很快打开,一名青衣家仆警惕地看着他们。 陈守很客气,他常年跟随赵孝骞,对世子和那位袅袅姑娘的事很清楚,兴许这位袅袅姑娘也将是未来的主母,自然不能太无礼。 刚堆起一脸难看的微笑,青衣家仆却突然道:“主人吩咐,不见外客,各位请便。” 说完不待陈守说话,哐的一下又把门关上了。 陈守呆怔地看着紧闭的侧门,半晌没回过神。 身后的赵孝骞却噗嗤一笑:“陈守,你该检讨一下自己,是不是长得太难看,吓到人家了。” 陈守扯了扯脸颊,默默退到一旁。 赵孝骞亲自上前敲门。 刚敲了两下,侧门又打开,仍是那名青衣家仆。 赵孝骞露出潇洒不羁的微笑,刚要说话,家仆却已不耐烦地喝道:“听不懂人话是吗?不管你们有何事,都请不要打扰我家主人!” 说完侧门又哐的一声关上了。 赵孝骞仍保持着敲门的动作,一只手抬在半空,在这冰天雪地里,仿佛被人施了冰冻术似的一动不动。 陈守和贾实等禁军和高手们脸颊不停抽搐,打死也不敢发出笑声,忍得很辛苦。 良久,赵孝骞终于解冻。 老子这暴脾气! 赵孝骞当即飞起一脚,狠狠踹在门上。 意料中的侧门被踹开没发生,侧门仍旧紧闭,纹丝不动。 这下更尴尬了。 “贾实,给我踹开它!特么的,这婆娘要翻天,敢对我使脸子!” 贾实得了吩咐,自然不会客气,轻松地抬脚,轰的一下,侧门已被踹开,陈守等禁军围住赵孝骞,其余的人便冲了进去。 里面的家仆都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家竟被人破了门,家仆大怒,扭头大声喝道:“快来人,有刺客闯门,保护小姐!” (本章完) 第400章 得偿相思 第400章 得偿相思 不知道袅袅是怎么教育家仆的,但此刻赵孝骞很恼火。 不提以前的恩恩怨怨,他和袅袅至少也算有一段露水缘分,虽然最多只是蹭蹭,但蹭蹭就没有露水了么? 老情人即将重逢,你家下人就是这么对我的? 赵孝骞这辈子何曾受过这等气,他登门见当朝宰相,章惇都不敢这么对他,今日却被自家婆娘的下人吃了闭门羹。 忍不了一点。 府宅里,家仆护院们听到警讯,立马从各个角落围了上来,面色不善地挡住赵孝骞等人。 “何方狂徒,胆敢擅闯府邸,不怕王法么?”一名壮硕的护院厉声喝道。 赵孝骞嘻嘻一笑,指了指自己,道:“不谦虚的说,在真定府这块地面上,我就是王法。” 说完赵孝骞心情突然变得很欣悦,这个逼装得很圆润,而且每个字都是大实话。 话音刚落,前院正堂的屏风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 “他没说错,在真定府地面上,他确实是王法,尔等退下,不可造次。” 众人扭头,见袅袅一身素装,香肩搭着一块狐皮披风,盈盈地从屏风后走出来。 赵孝骞站在院子里,袅袅站在前堂内,二人隔着老远,彼此的视线却仿佛磁铁的两极似的,不由自主地互相吸引了。 二人沉默对视,他和她的眼中已看不到任何人和景,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早已刻入骨髓里的彼此的模样。 很快,袅袅的双眸泛红,一串串的眼泪扑簌滑落腮边,眼神里的复杂和幽怨,令人疼惜怜爱。 赵孝骞的脸上却带着笑容,但笑容却有些勉强。 原以为今生已不会再见,可偏偏这缘分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红线牵系,怎么也断不开。 初识是孽缘,那么重逢呢? 孽缘是否已成良缘? 寒风呼啸的院子里,两拨人马原本激烈地对峙着,然而明眼人见到赵孝骞和袅袅互相沉默对视的样子,众人仿佛明白了什么,默默地平息了怒火,各自缓缓后退了几步。 搞不好将来都是一家人啊,两位主人含情脉脉地对视,咱们这些下人吗喽打个啥? 不知对视了多久,袅袅脸上布满泪痕,语气却依旧清冷地盯着赵孝骞,冷冷道:“你是何人?” 赵孝骞笑了,玩角色扮演?提上秋裤就不认账? “我只是个路人,恰巧路过贵府,想讨杯水喝,顺便让手下的兄弟们吃口热乎饭。不知这位姑娘可否慷慨收留?”赵孝骞笑嘻嘻地道。 袅袅冷冷地道:“数日前,也有一伙强人登门,用的理由跟你一模一样,后来被我下了药,扭送官府了,你不怕吗?” “有点怕,但我还是想吃口热乎的,至于下药,你下点让人激情澎湃的药,我不介意。” 袅袅清冷的表情有点绷不住了,俏脸泛起几分羞红。 “你随我来吧。”说着袅袅也不等他,闪身进了前堂的屏风后。 赵孝骞回头朝陈守挤了挤眼,也笑吟吟地走了进去。 袅袅的府邸是一座三进的大宅,前庭中庭和后院,东西还有偏院,正房厢房加起来大约数十间,这是大户人家的规模了。 当初袅袅离汴京时,赵孝骞送了她一笔不菲的金银珠玉,再加上她本人这些年的积攒,此生在钱财方面,袅袅倒是不愁了,置办这么大一座宅子,雇请那么多下人护院,应该是够了。 跟着袅袅走进后院,后院北面的正房里,二人对坐,互相看着对饭的脸。 “说吧,你来作甚?”袅袅语气冷漠地道。 赵孝骞挑眉:“咦?不继续演下去了吗?装陌生人这出戏挺有意思的,不能半途而废呀。” 袅袅冷笑:“愿意陪你演的女人很多,我又不是你的女人。” “这话说的,汴京的醉阴,咱们几乎啥都做过了,我至今都不能忘记在你闺房的那张床榻上,你我坦诚相见,咱们……” 话没说完,袅袅的脸蛋儿已是一片血红,冷漠的表情也装不下去了,快步上前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气急败坏地道:“住口!” 赵孝骞没再继续说了,但眼中的笑意却令她愈发羞涩。 男女之间一旦做过一些私密的不可告人的事情后,很难在彼此面前装酷,因为很容易就能想起当初恩爱时的各种羞耻画面。 袅袅此刻已是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看着赵孝骞笑吟吟的讨厌模样,愈发羞恼不已。 既然装不了冷漠,那就只能撒泼了。 于是袅袅突然踮起脚,狠狠一口咬住他的脖子,像一条缠绕住猎物的美女蛇,死死不松口。 赵孝骞疼得龇牙咧嘴,自己当然也不会傻乎乎地任她咬,于是一手捏住她的下颌,另一手高高抬起,狠狠打她的屁股,一下又一下。 袅袅终于松了口,然后,小拳拳使劲捶他胸口。 ……(再小心也被审核,此处忍痛删掉一大截……) 漫长的半个时辰后,风停雨住。 “在汴京时,你明明已脱罪,钱去汴京城外买点良田,建一座大房子,余生好好当你的地主婆不好吗?为何会移居到这偏远又危险的边城来?” 袅袅没好气地道:“要你管!” 啪! 一记响亮的臀响,袅袅痛呼一声,顿时老实了。 “听说你即将赴任真定府为官,我就……偷偷跑来这里住下了。”袅袅乖巧地道。 赵孝骞笑了:“喜欢我,又不敢表白,想搞一下见不得人又牵肠挂肚的暗恋?大姐,咱们都不是天真烂漫的孩子,玩不了纯爱的,理由很充分,但不够。” 袅袅白了他一眼,恨恨道:“人家都……都与你这样了,你竟不信我。” 赵孝骞笑道:“你是个妖精,人妖殊途,妖精的话是不能信的。快说实话,不然莫怪老衲提上秋裤不认账,立马就收了你。” 袅袅泄气地道:“好吧,其实是……我自幼是孤儿,听说当年我还在襁褓之中,就是在这横岭堡附近的半山被发现的。” 俏脸不觉浮上忧伤,袅袅叹道:“我此生无依无靠,如同飘萍,世情恶,人情薄,该不该受的苦难,我都受过。” “余生既已孑然一身,闲余时光太多,我只想在当年我被发现的地方,怀着一丝希望,试着寻找我的亲人。” “你别笑我痴傻,你父母双全,自是不懂孤儿的感受,那种漂泊无根,无枝可依的孤寂,是我一生的遗憾。” “如今的我有钱又有闲,为何不试着把这遗憾补上?世上……兴许还有与我留着相同血脉的亲人吧,如果能找到他们,那该多好,我便是有家的人了。” 袅袅目光痴迷地看着他,道:“你懂我的心思吗?” 赵孝骞搂住她,道:“我懂,真的,如果……实在找不到,我可以给你一个家,家里只有你和我,还有一间遮风挡雨的房子,够不够?” 袅袅感动地抱住他,闭上眼,泪水扑簌而落,脸上却带着幸福甜蜜的笑容。 “有你,有我,有房子,够了,足够了。” (本章完) 第401章 宫闱暗斗 第401章 宫闱暗斗 父母双全的人,或许不太理解袅袅的做法。 明明生活无忧,却偏偏钱在这偏远又危险的边城郊外住下,目的却是为了寻找亲人,尽管希望非常渺茫,可她还是坚定地住了下来。 无依无靠的人迫切需要亲情的心理,外人是不容易引起共情的,只觉得这种行为很傻。 赵孝骞没有劝她,甚至鼓励她继续寻找下去。 寻找亲人的漫长过程里,那一丝渺茫的希望能够支撑她的余生过得不那么痛苦,就已足够了。 “你是在真定府附近被遗弃的?”赵孝骞问道。 袅袅点头:“是的,你知道宋辽边境很复杂,宋人辽人,无论军队还是平民,都在边境内外踏足。” “而我,正好被路过的辽人捡到,后来就被人抚养,不得不学习琴棋书画和歌舞,成了辽国的一颗棋子……” 袅袅苦笑:“至今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宋人,还是辽人。” 赵孝骞眼睛眨个不停,中过影视剧的毒的他,开始脑补袅袅离奇的身世。 豪门恩怨?辽国公主?父母出身尊贵,却被政敌追杀,为了保护刚出生的女儿,不得不将她抛弃…… 某天他和袅袅正过着简朴平淡的日子,突然一群黑衣人登门,见面就对她跪拜,口称“公主”或“郡主”。 然后不出意料的三年之期已到,家主已除掉政敌,恭请公主或郡主回归都市……啊不,回归上京。 而他呢? 大宋宗亲,当朝郡公,如果袅袅真是辽国公主,他就独自背一扇门板跟她回上京,到她家门口,把门板狠狠倒插在她家大门外,从此成功打入敌人内部。 接下来又是一出精彩的“赘婿”剧情,先低调,被女方家人各种欺负,最后大宋来人,神奇的是,照样是一群黑衣人,跪在自己面前说,三年之期已到,请郡公回归汴京。 牛逼起飞之前,那些欺负他的女方家人当然不能放过,果断吊起来点天灯…… 剧情太精彩,赵孝骞都快沉浸进去了,脸上露出清澈的微笑。 趴在他胸膛上的袅袅见他笑容古怪,不由狠狠掐了他一下。 赵孝骞愕然:“你干啥?” “你又在想什么龌龊事?”袅袅瞪着他道。 “你咋知道我想的事情很龌龊?” “因为你的表情很龌龊!”袅袅气呼呼地道:“刚得到我,你的心思却在想别的女人了!” 说着袅袅龇牙,露出两排洁白的贝齿:“快说,你刚才在想谁?” 赵孝骞迟疑了一下,道:“不知当讲不当讲……刚才我在想你娘。” 袅袅震惊:“我……娘?” “是的,你打断我的思路前,我正在考虑把你娘点天灯,顺便搭上你爹……失礼了。”赵孝骞诚实地道。 袅袅:“…………” 沉默半晌,袅袅突然爆发了,像只小雌虎似的扑上来,开始对他无情地撕咬扭打。 许久后,两人又累了。 赵孝骞看着胸前和胳膊上的无规则牙印,像被一群流浪狗追杀了五条街,顿时累觉不爱。 “分手吧,我累了。”赵孝骞又恢复了贤者的睿智和冷静。 袅袅有气无力地道:“等我缓过来再收拾你。” “分手,房子归你,我净身出户。”赵孝骞强调道。 “净身可以,不准出户。”袅袅微笑,一双美眸弯成月牙儿:“还有,房子本来就是我的!” 刚才咬得很解压,此刻袅袅的心情奇佳。 “你今日来找我,是想我了吗?” 赵孝骞突然清醒过来,看着她严肃地道:“对了,差点忘了大事,我今日找你,是为了带你走,咱们回真定城。” “为何?” “辽国调动五万兵马,即将兵临真定府,真定府辖下的范围都很凶险,你住在此处随时会被辽军屠戮抢掠,所以你必须搬走。” 袅袅惊愕地道:“宋辽要开战了?” “是的。”赵孝骞盯着她的眼睛,严肃地道:“这时候你别作了啊,这件事敢跟我唱反调,我真会狠狠收拾你,把你吊起来抽。” 袅袅脸蛋儿一红,白了他一眼,嘟嚷道:“什么古怪的爱好……” “好了好了,我又没说不走,反正你说要给我一个家,以后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死也不分开。” “大可不必,我刚刚已决定跟你分手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我江湖再……” 话没说完,袅袅又扑了上来,张嘴就要咬。 “混蛋!大混蛋!以前我为何没看出你是这么一个大混蛋呢!” “住嘴!我要还手了啊!”赵孝骞大怒:“回手掏!” ………… 真定府战云密布,一触即发。 遥远的汴京城,却仍是歌舞升平,士大夫举杯邀月,百姓奔波于生计。 千里之外的战争,就算臣民们知道了,也不会对他们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 上午时分,楚王赵颢走进了延福宫,在宦官的领路下,走进了庆寿殿。 庆寿殿是向太后的寝宫。 从名分上来讲,向太后是赵颢的皇嫂,赵颢是太后的小叔子。 这位小叔子最近有点奇怪,所作所为令太后颇为困扰。 神宗先帝在世时,赵颢与后宫的关系不算太疏远,但对这位皇嫂还是敬而远之的。 后来神宗驾崩后,太皇太后掌握朝政,这位太皇太后对赵颢特别宠爱,毕竟亲生的。 赵煦年幼未能掌权,赵颢经常出入宫闱,主要是向太皇太后问安。 后来太皇太后薨逝,赵颢没了娘,终于消停了,此后的一两年里很少进宫,除非是官家特意召见。 如今却不知怎么回事,这位楚王殿下又开始频繁进宫,主要的目的就是求见向太后,然后各种送礼,各种马屁逢迎。 最初几次,向太后和颜悦色召见了他,都是一家人,赵颢的口条也特别招人喜爱,根本不讲什么皇室礼仪,一口一声“皇嫂”,哄得向太后眉开眼笑。 入冬以后,赵颢进宫越来越频繁,送的礼也越来越重。 更令人困扰的是,宫里已经开始传闲话了。 毕竟一个是寡居的皇嫂,一个是离了婚的小叔子,两人的年龄,身份,经常见面的频次……很难不惹人闲话啊。 闲话越传越难听,就连向太后本人都忍不住心中嘀咕。 这货该不会真的对本宫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心思吧? 一个是太后,一个是亲王,身份越尊贵,越引人注目,若是传出什么宫闱丑闻来,赵颢是男人,脸皮够厚不要紧,她堂堂太后还要不要活了? 于是后来,赵颢再进宫送礼求见什么的,太后为了避嫌,大多时候都是婉言拒见的。 而赵颢这位看似憨厚的胖子,果然脸皮够厚,拒绝一次两次,他好像根本没品过味儿来,仍坚持不懈地求见,像一条死皮赖脸追求女神的舔狗,搞得太后既害怕又烦躁。 今日赵颢又进宫了,没错,仍然是求见太后。 眼看除夕了,如此重要的节日,楚王殿下怎能错过给皇嫂送礼的机会? 这次向太后没拒绝他,终于在庆寿殿召见了赵颢。 因为今日不必避嫌,恰好庆寿殿里有客人,当着客人的面就没有必要避嫌了。 客人名叫赵佶,当今官家的弟弟,爵封遂宁郡王,爱好书法,爱好作画,爱好各种稀奇古怪的石头…… 当然,更爱太后。 自己的亲娘早在元祐四年便已过世,如今向太后就是他的亲娘。 说来赵颢和赵佶也是亲叔侄,所以向太后当着赵佶的面召见赵颢,她觉得并无不妥。 都是自家人嘛。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这对亲叔侄早已势同水火,不共戴天。 所以当赵颢捧着一个白玉雕成的小盒子走进庆寿殿时,赵佶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表情带着几分压抑的愤怒,以及难以言喻的恐惧。 (本章完) 第402章 叔侄仇怨 第402章 叔侄仇怨 赵孝骞拍拍屁股,带着陈守贾实等禁军和高手们,轻松潇洒地出京赴真定府上任了。 他倒是轻松了,汴京的各种大小事情却只能留给赵颢解决。 谁叫他是亲爹呢,谁叫这位亲爹不争气,这辈子只剩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呢。 于是在赵孝骞离京后,赵颢开始了他的一系列骚操作。 进宫串门已成了日常,给皇嫂送礼也成了日常。 以赵颢的脸皮,他可不管什么宫闱传的闲话,活的就是个自我。 本王见皇嫂风韵犹存,想多与皇嫂来往来往,怎样?天下谁人不知,本王犹喜寡妇。皇嫂虽尊贵,她不也是寡妇么。 赵颢进殿后,第一眼便见到坐在殿首的向太后。 向太后脸上带笑,眼神却有几分无奈,笑得有些勉强,总之不太热情的样子。 赵颢第二眼便见到坐在太后旁边的赵佶,于是小绿豆眼当即一眯,笑得有些阴恻恻的。 先以臣礼拜见了太后,赵颢转而望向赵佶,嘿嘿阴笑:“我的好大侄儿也是在呀,咱们可是好久没见了。” 赵佶不得不起身,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以晚辈礼拜见赵颢,口称“楚王叔”。 赵佶还年轻,表情管理委实有点不到位,脸上的怒意和恐惧他自认为已掩饰得很好,然而在老奸巨猾的赵颢眼里,却早已看穿。 赵颢很清楚赵佶为何这副又怒又怕的表情,那也是他最近的杰作。 之前三番两次刺杀赵孝骞,由于找不到真凶,赵颢一肚子火不知跟谁发。 后来已确定了赵佶是幕后凶手,赵颢终于找到了人生的目标。 从此以后,赵颢的目标就是干赵佶,各种手段干他,明里暗里,合法的不合法的,只要有手段就干。 赵孝骞离京赴任后,楚王府没闲着,首先在商业上,楚王府开始与遂宁郡王府商战。 商战的手段其实没那么高深烧脑,非常的朴实无华。 指使人半夜朝遂宁郡王名下的商铺泼屎泼尿,白天放蛇,故意在商铺里闹事打架,放出谣言说商铺卖假货,商铺闹鬼等等…… 也就是赵佶没有在商铺里种发财树的爱好,不然必会被开水浇。 不仅如此,楚王府还大肆挖墙角,把遂宁郡王名下产业里有本事有能力的掌柜和伙计都高薪挖走。 顺带还收买了一批商业间谍潜伏在商铺内,郡王府在商业上有任何风吹草动,楚王府都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然后迅速做出安排部署,及时截断赵佶的财路。 短短一两个月,遂宁郡王府在商业上损失惨重,甚至被迫卖出了汴京城内几家黄金地段的商铺。 赵佶终究只是个小年轻,一旦被老奸巨猾的赵颢当成目标锁定,论手段,论耍阴招儿,他是玩不过赵颢的。 当然,赵颢对赵佶的报复,远远不止在商业上。 除了打击遂宁郡王府的商铺外,赵颢还对他名下的仓库和商队动了手。 这一两个月来,郡王府位于城郊的仓库莫名其妙着了几次大火,扑都扑不灭的那种,同时商队奉命出京去西夏做买卖,半路上也会莫名其妙遭遇盗匪强梁,人杀了,货抢了,不留一点痕迹。 与此同时,赵佶本人最近也不好过。 在这一两个月里,赵佶的车驾遭遇了三次刺杀,膳食里两次被下毒,以及诸多莫名其妙发生的不知是有预谋还是巧合的倒霉事。 这一切的背后是谁人指使,赵佶不是傻子,他当然心里有数。 赵颢用实际行动给赵佶这位晚辈上了一课又一课,告诉他成年人的世界是多么的残酷无情,为了报仇这个目的,成年人是可以没有下限,没有底线,更没有道德和所谓的君子风度的。 一连串的打击之下,孩子快崩溃了,赵佶最近都已不敢出门,就连每日的膳食,都必须首先让人验毒试毒,否则不敢吃。 心中的悲愤无以言表,天打雷劈也只劈一次够了吧?三番五次地要我的命,我特么犯天条了? 当然,作为另一位当事人,赵颢也很悲愤。 如今的年轻人明明是个脆皮,为何如此难杀?莫非本王还是不够努力? 此刻不共戴天的两位仇人就坐在殿内,二人面对面,赵颢甚至对他笑得十分和煦慈祥,眼神和表情都像极了一位疼爱且欣赏晚辈的样子。 看着二人互相尬笑的模样,向太后左看看,右看看,一脸疑惑道:“你们怎么了?为何都笑得怪怪的?” 赵颢起身,嘿嘿笑道:“太后,弟与赵佶皇侄多日未见,今日见佶儿风采依旧,弟不免心中高兴,甚为欣慰。” 赵佶努力挤出笑脸,恭敬地道:“楚王叔也是神采奕奕,长命百岁之福相呀。” 赵颢皮笑肉不笑地道:“嘿嘿,托福,托福。” 向太后总觉得有点古怪,但又不明其意,只好略过这个话题,望向赵颢,神情充满无奈地道:“楚王今日进宫,又打算给本宫送什么重礼?” 赵颢当即捧出玉盒,道:“弟前日从一位明州商人那里买来一颗斗大的东珠,据说是东海龙王王冠上的嵌物,被幸运的渔民捕捞上来……” “弟不才,深觉只有这颗稀世东珠才配得上皇嫂的风采,和母仪天下的气度,遂重金购得,赠予皇嫂。” 赵佶在旁静静地听着,脸色不由愈发难看了几分。 果然,成年人的脸皮简直就是摆设,如此厚颜无耻的马屁,竟被他面不改色地说得如此自然,自己终究还是年轻,要学习的地方太多了。 向太后被赵颢一通没皮没脸的夸赞,神情不由愈发无奈,可眼底里的欣喜却瞒不了人。 “什么东海龙王的王冠,这话你也信?简直荒谬,为了这颗东珠,值当你进宫一趟么?” 话里虽是责怪,但语气却是喜悦,赵佶的脸色不由泛起铁青,而赵颢却笑得憨厚且无害。 “太后知道,弟这人向来老实本分,且容易轻信于人,别人说什么,弟就信什么。” “那商人鼓吹得神奇,弟当时心里只想将它送给太后,便无暇分辨是真是假了,话虽然不实,但这颗东珠是货真价实的,太后若不弃,还请不要辜负弟的一番心意。” 太后愈发欣喜了,赵佶却只想翻白眼,还有点恶心想吐。 你“老实本分”?特么的骗鬼去吧!无耻混蛋! 玉盒已递到向太后的面前,太后想客气推辞一下,可赵颢送礼的态度很坚决,太后推辞不过,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下,脸上的笑意愈深,看赵颢也更顺眼了。 当年神宗在世时,她与这位小叔子多少还是有一点恩怨的,不过事情已经过了那么多年,如今大家都老了,性情也淡然了,当年那点事儿,没必要揪着不放。 “楚王有心了,不过以后少送点礼,本宫可不忍让你破费。” 赵颢明显敷衍地答应:“好的,好的,弟以后注意。” 说着赵颢眼睛一瞥,望着赵佶含笑道:“我的好大侄儿,不知今日何事进宫?” 当着太后的面,赵佶不得不恭敬地道:“佶也和楚王叔一样,给太后敬献一点心意,眼看快除夕了,本是亲人团聚之时,佶想到太后在深宫孤零零的,心中不免酸楚疼惜,今日特来看看太后。” 向太后看着赵佶,脸上顿时露出慈爱之色,眼眶不由感动地泛红,嘴里不住地道:“好孩子,好孩子……” 赵颢笑脸微微一僵,这年轻人,功力深厚啊,是个劲敌。 难怪连自己那么聪明又有本事的宝贝儿子,也几次差点着了他的道儿。 “好,好!难得宗室子弟身处富贵,却对太后仍不失一番孝心,好孩子!”赵颢当即不吝夸赞地道。 太后看了看赵佶,又看了看小叔子,感受着久违的亲情包围,那一片融洽和睦,长者慈,晚辈孝的氛围,令太后心头暖洋洋的,心情特别顺畅。 良久,叔侄俩与太后寒暄过后,异口同声拒绝了太后的留膳,叔侄二人很有默契地同时起身告辞。 并肩走出庆寿殿,四下里无旁人,赵颢和赵佶脸上的虚伪笑容同时消失,眼神各自都变得锐利,满是锋芒。 “楚王叔,佶听说子安兄长赴任真定府了,可惜佶儿知道得晚,当日无法送行,实为憾事。”赵佶遗憾地叹气。 赵颢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道:“不必相送,本王听说你的郡王府最近不大安宁,改日定当登门安慰,对了,贵府最近多事,兴许是风水有问题,要不要本王推荐几位道家相师,去你家堪舆一番?” 赵佶脸颊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 老子的郡王府为何不安宁,你特么心里没数么? 当着面打脸,老匹夫欺人太甚! “多谢楚王叔挂念,佶儿倒是辜负您的好意了,府上多事,佶儿自有办法让它变得无事,终究是几轮善恶因果,佶儿以为,那些种下恶因的人,才需要风水相师看看,否则迟早得到恶果。” 赵佶的回答不卑不亢,眼神里泛起几分阴翳,憋了许久的怒火从言语中已不自觉地透出了些许火药味儿。 赵颢眉头一挑,哎?如此头铁的么,敢威胁本王? 看来这些日子的力度,还是很不够啊。 回头必须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然后做到变本加厉,精益求精。 脑子里飞速想着事,赵颢的脸上不自觉地闪过一抹凶狠的戾气。 一闪而逝的表情恰好被赵佶捕捉到了。 赵佶心中一颤,暗暗惊觉自己刚才又犯了错,最近已经被赵颢的各种报复打击得有点喘不过气了,自己居然不知死活还要刺激他…… 这特么不是自己作死么? 不得不说,赵颢最近动作频繁,虽然没弄死赵佶,但各种没下限没道德不讲规矩的报复举动,还是深深地震慑住了赵佶。 如今的赵佶,已被他折腾得心力交瘁,有心求和了。 成年人的世界实在太可怕,赵佶这个生瓜蛋子,真的玩不过。 (本章完) 第403章 威胁震慑 第403章 威胁震慑 大宋的宗亲之间不算太和睦。 为利益也好,为青楼姑娘也好,宗亲也常有大打出手的时候。 打打骂骂的不少,但宗亲之间不共戴天的倒是不多,赵颢和赵佶如今算是了。 别的宗亲都是争利争美色,这俩不一样,他们要命,要对方的命。 赵佶天资聪颖,城府深沉,手段更是毒辣,如此年轻就能培养出一股神秘强大的势力,可见其人很不一般。 如果再给赵佶十年时光猥琐发育,或许赵颢还真就不如他了。 然而他终究输在了年轻,赵颢的城府比他更深,手段比他更毒辣,手下的势力也比他更强大。 人生有了这样一个敌人,赵佶当初是有些雀跃的,那是一种变态似的兴奋。 可当后来,赵颢针对他的动作越来越频繁后,赵佶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兴奋得太早了。 相比之下,自己的小命似乎更重要一点。 跟赵佶对赵孝骞的刺杀不同,赵颢针对赵佶的报复是全方位的,在任何领域,用任何方式对赵佶展开了报复。 赵佶现在每天醒来都会不自觉地问郡王府属官,今日名下的商铺如何,商队还活着吗,膳食有没有验过毒等等,孩子都快被整出心理疾病了。 偏偏这些事儿赵佶还不敢告状,不敢公开,就算被刺杀了,他也只能硬生生压下消息,不准外传。 因为他害怕公开之后,官家和朝廷会深挖,毕竟世上本没有天衣无缝的人和事。 关注的人多了,隐藏得再严密的人和事终究还是会露出马脚,赵佶手下那股见不得人的势力,曾经还在峡谷伏击过朝廷的兵马。 一旦被查出来,官家可不管他是不是什么亲弟弟,触碰了皇权的逆鳞,谁都必须死。 于是赵佶只好忍气吞声,无论赵颢如何报复,他不仅不敢还手,甚至都不敢吱声儿,就像个被霸凌的老实孩子,只能双手抱头蹲下,努力保命。 一天两天,一月两月,赵佶烦了,也怕了。 他自认为自己是个不正常的疯子,没想到赵颢报复起来比他更疯。 说实话,他真心认为自己和赵颢都应该去看看大夫,两人凑个团购优惠价…… 当一个疯子发现有人比他更疯时,这个疯子大抵会不药而愈,慢慢变得正常的。 现在赵佶就开始变正常了,他觉得自己必须拉下面子求和,不能跟赵颢这个疯子继续斗下去,不然迟早有天会出大事。 左右无人,二人还在出宫的路上。 “楚王叔,就此作罢如何?”赵佶微笑道。 赵颢茫然眨眼:“作罢什么?什么作罢?哎,你这孩子说甚呢,本王为何听不懂?” 赵佶叹了口气,终于垂下了头:“侄儿错了,以后不敢了。” 赵颢小眼睛闪烁精光,这就明牌了?那么自己好像也装不下去了呢。 “赵佶,我儿孝骞以前是否得罪过你?”赵颢缓缓问道。 赵佶摇头:“不曾得罪过。” 赵颢微笑:“如此说来,孝骞应该是拦了你的路,让你不舒服了,好吧,是我家孝骞不懂事,要不本王代他给你磕一个?求您宽宏大量,饶我儿一命?” 说着赵颢突然一撩衣袍下摆,作势竟真打算给赵佶跪下。 赵佶大惊失色,一把死死地托住赵颢的胳膊:“楚王叔,折煞我也!您这是要我的命吗?” 托住赵颢的同时,赵佶忍不住慌张地四下张望,生怕被宫里的人看见这幕画面,皇室宗亲长辈跪晚辈,若被人看见,赵佶会被参到怀疑人生,而且这事儿百口莫辩。 不然怎么解释?楚王殿下穷疯了,眼看除夕将至,给晚辈磕头拜个年,求个大红包? 倒反天罡啊。 赵颢当然没打算真下跪,被赵佶托住后,顺势便起身,笑嘻嘻地看着他。 “楚王叔,佶儿认栽,真的。”赵佶诚挚地看着他,道:“以前是佶儿不懂事,现在想通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不应手足相残,是我该死,此事作罢如何?” 赵颢摇头:“不不,咱们应该继续,我这才刚开始,原定了许多手段还没用呢,你说作罢就作罢?” 赵佶心头一沉,表情变得更难看了。 赵颢笑眯眯地道:“对了,有件事本王没想明白,你这三番五次进宫,给太后献殷勤,到底图个啥?她又不是你亲娘,没道理对她如此孝顺吧?” 赵佶生硬地一笑:“先帝已崩,亲母已逝,佶儿如今已是无父无母之人,太后毕竟是我名义上的母亲,我多孝顺孝顺她,有什么不对?” 赵颢盯着他的眼睛,良久,噗嗤一笑,接着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 “哈哈,本王不信!” 赵佶脸色一垮,果然,这老疯子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不说实话没关系,你做什么,本王便跟着做什么,万一有便宜占呢,不能让你独吞了。” 赵佶胸腔中又冒出一股怒火,这父子俩真是……一个个的都不当人。 “所以,楚王叔最近频繁出入宫闱,给太后送礼,就是为了……” 赵颢笑眯眯地道:“没错,虽然没有明确的目的,但能让你不爽,就是本王的最爽。” 说着赵颢突然拉住赵佶的手,肥厚的手掌在他的手背上不住地摩挲,赵佶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感觉有一块肥腻的五肉使劲在自己的手背上蹭油。 赵颢语重心长地道:“赵佶啊,我楚王一脉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如今就只剩孝骞这一根独苗了。” 赵佶强笑道:“是。” “这根独苗,二十年来本王把他捧在手心里,生怕他磕了碰了,当宝贝一样捧了二十年,突然有一天,有个人窜出来莫名其妙要他的命,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若多几个儿子,被杀了一两个,或许我不会太生气,天家无亲情嘛,留下一个传我香火足矣,可是……我就这么一个呀。” 赵佶终于明白赵颢的意思了,紧紧抿着唇,脸色铁青。 “本王一生浑浑噩噩,落了个老纨绔的名声,没关系,本王不在乎。但是,谁若敢拆我的祠堂,可就别怪我发疯了。” “祠堂没了,香火断了,本王没脸见列祖列宗了,既然如此,本王只能选择与他同归于尽,大家一起上路,九泉之下,到列祖列宗面前论个是非黑白。” 赵颢的语气越来越重,眼球充血盯着赵佶,眼神如锋利的刀刃,刺穿了他的灵魂。 “赵佶,你猜猜本王有没有与人同归于尽的能力?”赵颢阴沉地笑道。 赵佶心头发寒,下意识点了点头,这一两个月来,赵颢已充分证明了他的能力。 “楚王叔的意思,佶儿明白了。”赵佶低沉地道。 赵颢悠悠地道:“我儿如今已就任真定府,那可是个好地方呀,群敌环伺,虎狼之地,兴许任何意外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我这人呢,一辈子没讲过什么道理,只要我儿有任何意外,我觉得是谁干的,那就是谁干的,不讲究人证物证,同归于尽就完了。” 赵佶震惊地看着他,忍不住道:“楚王叔,佶儿真没打算……子安兄长出了任何事,不能都怪到我头上吧?他的仇人可不止我一个。” 赵颢笑眯眯地道:“刚才不是说了么,我这人不讲道理呀,你跟一个不讲道理的人讲什么道理?” 赵佶怔怔地看着他,良久,垂头叹道:“是,佶儿明白楚王叔的意思了。子安兄长一定不会有事的。” 赵颢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你这年轻人不错,咱们都是宗亲,以后两家多走动,不可疏远了亲情呀。” 二人说话时,已走到了宫门。 出了宫门,赵佶向赵颢行礼后,默默地上了自家的马车离去。 赵颢站在宫门前,眯眼盯着赵佶的马车慢慢消失,嘴角的笑容也渐渐消失。 解决了吗? 不,并没有解决,赵佶这样的性格,不会轻易放弃。 只能说,现在的赵佶只是迫于压力,不得不选择了蛰伏。 暂时蛰伏也算不错的结果了。 赵颢的目的,是要赵孝骞在真定府平安无事,他在汴京做了这么多,刚才又是威胁又是摊牌,就是为了牵制和震慑赵佶,令他不敢轻举妄动,远在真定府的赵孝骞才能平安无事。 “回头在库房挑挑拣拣,明日接着给太后送礼。”赵颢喃喃道。 赵颢说着,眼睛又眯了起来,回首望向宫门。 “说来……守寡的皇嫂,似乎比当年更多了几分风韵呀。” 赵颢遗憾地咂咂嘴,如果可以的话…… 越过道德的边境,我们走过爱的禁区…… (本章完) 第404章 三女相见 第404章 三女相见 远在千里之外的赵孝骞并不知道,他家的活爹又要整活了。 居然真敢觊觎太后,他怎么敢的呀。 赵孝骞的时间很紧迫,要做的事情太多,千里之外的汴京城,他的亲爹在做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在袅袅的低调奢华的府邸里住了一晚,醒来腰酸背痛,明明睡觉是为了恢复体能,怎么就越睡越累呢? 跟妖精睡在同一张床上,果然会被吸阳气。 醒来后,袅袅像个温柔贤惠的妻子,亲自为他穿戴衣裳,侍候洗漱和早膳。 身心完全交给她的第一个男人后,女人的性格果然会完全不一样。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眉目含情,温婉如水的女子,是曾经青楼里那个妩媚迷人,撩得人不要不要的绝世小妖精? 看着镜子里为自己梳理头发的袅袅,那模样跟狄莹姜妙仙她们如出一辙,好像天下的女德女诫给她们开过统一的培训班,男人得到她们后的表情和气质都变得一模一样。 赵孝骞看着镜中的自己和袅袅,忍不住道:“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样子,麻烦你恢复一下。” 袅袅动作一顿,疑惑道:“什么样子?” “隔夜的尿那样的骚。” 袅袅气得狠狠掐了他一下,又狠狠捶了他几下。 随即袅袅噗嗤一笑,突然朝着镜子露出熟悉的妩媚勾魂的表情,眉宇间瞬间由温婉变成了风情万种,丁香小舌伸出来舔了舔嘴唇,袅袅朝镜子眨眼。 “官人要的,是这模样么?” 赵孝骞两眼一亮:“没错没错,有内味儿了!” 袅袅却突然表情一收,狠狠白了他一眼,道:“男人的臭德行!女人的模样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难道你分不清么?” “分得清,但我喜欢假一点。”赵孝骞执拗地道。 袅袅没好气地呸了一声,继续端庄温婉地为他梳理发髻,不再搭理他。 早膳过后,赵孝骞毫不迟疑,立马令陈守和贾实等禁军和高手们帮袅袅搬家。 房子搬不走,大概率可能会毁于战火,府邸里的细软衣物很快收拾好,赵孝骞便带着袅袅踏上了回城的路。 至于袅袅雇请的丫鬟下人家仆护院等,自然也跟着一同上路。 赵孝骞随意拿眼一瞥,便发现袅袅雇请的护院不简单,似乎真有几分本事的。 难怪一个弱女子敢在这边城的郊村里住下,这些护院大约给了她不小的底气。 赵孝骞也不问袅袅从哪里雇请的这些护院,袅袅的来历不简单,又是间谍又是魁的,人脉既广阔又神秘,通过人脉雇请一群高手,并不是什么难办的事。 回到真定城,陈守负责安顿袅袅的家仆护院,而赵孝骞则带着袅袅回到自己住的简陋小院。 跨进院子,袅袅便一脸吃惊,眼神古怪地看着他。 “你……住这地方?”袅袅不可思议地道。 相比她住的豪宅,赵孝骞这座两进的旧宅实在有些落魄了。 赵孝骞却浑不在意:“穷,住不起大宅院,咋了?” “呃,无妨。”袅袅掩嘴笑了:“妾身薄有家资,不如妾身为官人买一座大一点的宅子如何?” 赵孝骞冷眼瞥着她:“你在教我做事?” “哎呀,官人,妾身人都是你的了,你还计较什么呀。”袅袅抱着他的胳膊撒娇。 赵孝骞语气冷肃:“好吧,给你这个面子,买宅子的事交给你办了,离府衙近一点就好。” 袅袅笑靥如地应了。 赵孝骞嘴角微微上扬,终于体会到软饭硬吃的滋味了,爽! 进了院子,俩日本丫鬟平氏和源氏迎了出来,袅袅一怔,见二女姿色绝代,各具风情,一双美眸当即眯了起来,像一只遇到天敌的小猫,瞬间炸毛,全身保持高度警戒状态。 “郡公大人,您回来了。”俩日本丫鬟无视旁边的袅袅,恭敬地朝赵孝骞行礼,然后才对袅袅友好地笑了笑。 袅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郡公大人,嗯?” 赵孝骞却一点也不尴尬,修罗场经历多了,这点小场面算啥? 指着二女热情地介绍:“这位是平氏,那位是源氏,都是日本人,来到真定府后有缘相识,她俩都是侍候我的丫鬟。” 又指了指袅袅,赵孝骞对俩丫鬟介绍:“袅袅姑娘,你家郡公大人的侧室,主母不在这里,她站c位,主母若来了,主母坐着,她站着,大概就是这么个关系。” 介绍简单明了,通俗易懂,而且戳心。 袅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而听到俩日本女人只是侍候赵孝骞的丫鬟时,袅袅的戒心顿时放下了大半。 虽然她也不过是赵孝骞的妾室,但……丫鬟更卑微,没啥可威胁她的。 不过这俩丫鬟的姿色不俗,袅袅终究还是无法完全放下戒心,看这狗男人和丫鬟眉来眼去的模样,三人该干的事大约都干过了。 命里摊上这么个心的渣男,袅袅能怎么办? 赵孝骞这样的人,有容貌有地位,这一生注定少不了女人,既然选择了跟他一辈子,很多事情只能选择宽容。 早在袅袅与赵孝骞重逢,并决定跟他回城后,便已做好了心理建设。 她很清楚自己不可能是他的唯一,正妻的名分更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既然如此,不如老实安分地做他的女人之一,只要自己不作不闹,仍是幸福甜蜜的一辈子。 至于狗男人外面还有多少女人,这是妾室该关心的事吗?他的正妻恐怕都管不了吧。 正妻都能忍,妾室有什么不能忍的? 心理建设顺利完成,顿悟后的袅袅满脸带笑,人生升华,上前拉住俩丫鬟的手,开始了互相结识,商业吹捧,最终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只要不在男人面前争宠,其他一切都好说的复杂友情。 将袅袅安顿下来后,赵孝骞犹不忘刚刚吃下去的软饭,让袅袅在府衙附近寻找合适的宅子买下,当然,钱归她出。 接着赵孝骞便出了门,步行没多远进了府衙的门。 李清臣在内堂旁的暖房里办公,赵孝骞太真诚了,一点都没说假话,当初他说自己是个甩手掌柜,李清臣还天真地以为他在谦虚,没想到特么的居然是真的。 把府衙的事情交给李清臣后,赵孝骞真的一点都没过问了,这些日子连人都不出现。 幽怨的李清臣只好一边处理一团乱麻般的琐事,一边骂骂咧咧。 所以当赵孝骞一脚跨进暖房的门时,李清臣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暗自思量今日是什么黄道吉日,消失的郡公居然显灵现身了…… “郡公,你总算出现了,没有你的日子,你知道下官是怎么过的吗?”李清臣幽幽地道。 赵孝骞头皮一麻,急忙抬手:“你打住!一把年纪了,不要这副恶心的样子,你已引起了我强烈的不适,赶紧恢复正常。” 李清臣只好恢复正常,但眼神依然很幽怨,像被始乱终弃的村妇。 赵孝骞只好学着tvb里的老戏骨走位,一脸深沉状背对着李清臣说话。 “本稀客今日大驾光临,没别的,有个重要的事交给李判官去办。” 李清臣叹了口气,道:“郡公请吩咐。” “真定城北面的县乡村庄堡寨,所有的官吏地主农户全部撤离,统一安顿到城内,辽军即至,十日内,我要真定府北面坚壁清野。” (本章完) 第405章 国泰民安 第405章 国泰民安 有两个词,是这个年代的特色。 一个叫“坚壁清野”,是属于中原大宋的。另一个叫“打草谷”,是属于辽国的。 世人慌张,只为碎银几两。 辽军慌张,只为抢钱抢粮。 “打草谷”就是辽军对大宋边境村庄堡寨的劫掠,除了土地带不走,其他的都要。 人与人之间干仗,或许只凭一时冲动,并不存在什么目的,比如一句“你瞅啥”,就能轻易开启一场单人pk。 但国家发动战争,总是要有目的的,不可能人家啥也不图,就为了干你一顿,这不妥妥有病么? 辽军进犯,后勤辎重长途运输不及,只能选择抢掠大宋境内的村庄农户,赵孝骞要做的就是提前把农户和粮食都转移到真定城里来,不给辽军留下一粒米,辽军无论所至何处,只能一无所获。 此即所谓的“坚壁清野”。 赵孝骞的命令下得轻巧,然而李清臣听了,整个人差点炸裂。 “十日,真定城北面所有村庄堡寨的农户全部转移?”李清臣惊愕问道。 “没错,十日。”赵孝骞肯定地道:“斥候回报,五万辽军已从折津府出发,算算路程,大约十日后达到真定府附近。” “所以,咱们……啊不,主要是你,你要在十日内赶紧把真定城北面的农户和粮食全部转移到真定城里来。” 李清臣呆怔片刻,道:“你呢?” “这话问的多奇怪,我是本地主官,当然是只管下命令,然后就是吃喝享乐,跟婆娘们关上门造娃,……老李啊,你管得有点宽了。” 李清臣跺脚气道:“我管你那些作甚!凭啥什么都让我干,你却只管吃喝享乐?” “凭我比你官儿大呀,有什么问题吗?”赵孝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咱俩比较一下,我是劳心者,你是劳力者。接受现实很难吗?” “不然我为何拼着谐音梗扣钱,也要坚持叫你‘老李’?‘老李’者,‘劳力’也。” 李清臣两眼发直,下意识就要点头,赵孝骞一通歪理下来,他好像有点被洗脑了,越品越觉得有道理。 “郡公,十日撤离北面所有农户和粮食,不大可能。”李清臣苦笑道。 赵孝骞笑道:“回头我拨龙卫营五千兵马给你,大家抄着兵器挨着进村,友好劝说农户们撤离……” 李清臣两眼发直:“‘友好劝说’?他们若还是不肯走呢?” “我刚才的话你没听清吗?友好劝说之外,兵马抄着兵器进村,你猜猜他们为何要抄着兵器进村?”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百姓多是愚民,民可使之,不可由之。军情紧急,没时间跟百姓讲道理,坚壁清野是强制命令,不是在跟他们商量,兵灾即至,想活命的必须进真定城。” 李清臣躬身一礼:“下官明白了。这就去办,十日内将北面的百姓全部迁进城。” “辛苦了,原张岚属下的一万禁军也别闲着,城内划一片空地,搭建帐篷,生起篝火,开设粥棚,给这些百姓提供暂时栖身之地,待此战过后再回故乡。” ………… 赵孝骞的压力其实并不小,最大的压力是,这一战对他来说是有时间限制的。 必须赶在春耕播种之前,把进犯的辽军彻底赶出境外,不可耽误了农时,否则兵灾纵过,粮荒又至,真定府的苦难够多了,不能再人为地给百姓增加苦难了。 傍晚时分,赵孝骞回到府邸里,听着正房里传来袅袅和日本姐妹俩的欢声笑语,他站在院子里悄然露出一抹微笑。 夜幕降临,又下起了大雪。 赵孝骞令陈守去街上的酒楼买来许多酒菜,选了几样送进正房,其余的让禁军和高手们分食。 简陋的正房被三个女人打扫得干干净净,热腾腾的饭菜摆了一桌,旁边的小红泥炉上还烫着一壶黄酒。 三女今夜打扮得也很精致,都穿了一身新衣裳,佩戴了各种首饰珠玉,华贵的气质与这间简陋的小屋格格不入。 屋子里平添了几分喜庆的气氛,三女站在桌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等着他入座。 赵孝骞坐在上首,三女这才各自坐下。 酒正温,袅袅斟了四杯酒,赵孝骞端杯笑道:“今日是除夕,也就是过年,没啥好说的,咱们吃好喝好,来年百病不侵,福寿绵绵。” 袅袅笑道:“妾身也祝官人旗开得胜,光宗耀祖。” 三女脸上带着笑,可眼神里却露出几分忧虑。 陪着自己的男人过年,虽然算不得一家团聚,可终究是一个家。 但今夜吃过这顿年夜饭,赵孝骞就要出城入龙卫营了。 大战在即,又是过年,三女心中再忧虑,也不敢表现在脸上。 赵孝骞倒是没她们那么多忧虑,作为主帅,纵未开战,也当有决胜无前的气势,胜利必须属于自己。 “袅袅,家里的事我顾不上操心,一切靠你了,你们姐妹俩人生地不熟,凡事听袅袅的安排,不得违误。” 三女急忙应了。 再次端杯,赵孝骞陷入沉默,三女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良久,赵孝骞突然笑了:“这句话说早了,但新年许愿嘛,不管能不能实现,终归有个念想,有个奔头。” “这杯酒,祝国泰民安,愿天下再无战乱。” 一杯饮尽,赵孝骞惆怅地叹了口气。 突然有点想家了,想汴京的父母,想汴京的妻妾,还有那群朋友,他甚至还想念自己的仇人们…… 三女陪着他饮尽杯中酒,袅袅轻声道:“官人是一军主帅,号令数万将士,手握杀伐大权的重臣,正需战功而晋官爵之身,为何连你也不喜欢战乱?” 赵孝骞苦笑道:“莫以为战争是玩笑,要死很多人的,其中就有可能包括我自己。升官发财固然重要,但凡有任何可能,我也不愿通过战争的方式去达到目的。” 袅袅似乎懂了,看着他深深地道:“官人是真英雄,行杀伐手段,却显菩萨心肠。” ………… 年夜饭吃得很快,算是走了一场形式。 饭后休息了一阵,赵孝骞当即吩咐留下五十名禁军保护自己的宅院和女人,其余的皆跟随自己出城入营。 除夕之夜,真定城终于不再像一滩死水,城内有了几分人气。 街道的商铺都开门了,自从宣布朝廷免赋三年后,真定城一夜之间仿佛活了过来。 商人们免了赋税,欣喜若狂之下只争朝夕,哪怕今日是除夕也定要开门营业,每卖出一样货品都是纯赚,过年哪有做买卖重要? 百姓们也纷纷上街,咬牙掏出攒了一年的积蓄,给家里的婆娘和孩子买几尺粗布做新衣,若仍有剩余,再给家人切两斤肉尝尝荤腥。 穷人富人,各有各的过法儿。 赵孝骞今日方才庆幸自己的决定,由于他请旨免赋,这座快死掉的城池总算是活过来了。 可悲的是,官与民,俨然像是神灵与凡人,神灵的一个念头,便决定着凡人的生与死。 好官上疏免赋,坏官呢?他随手一道政令要加赋,百姓怎么活? 华夏数千年历史里,最大的弊病就是,极为重要的权力只允许集中在极少部分人的手里,凡人之躯的他们,便成了神灵。 一行人策马到了城门边,赵孝骞再次回首,深深地看了看这座升腾着人间烟火气的城池,再看着城外的荒郊,以及遥远的天尽头飘飘洒洒落下的雪儿。 “随我入龙卫营,早点把那些该死的辽狗赶走,让咱们过几年安生日子!”赵孝骞喝道。 陈守等人轰然应是。 大雪纷飞的寒夜,穿着狐皮大氅的赵孝骞在一群铁衣甲士簇拥下,策马奔向东郊龙卫营。 瑞雪兆丰年,除夕夜的雪,是个好兆头! (本章完) 第406章 第406章 入龙卫营。 营盘内也是一片欢笑,赵孝骞刻意在大营四周策马转了一圈,发现岗哨并未缺位,在冰天雪地里仍然坚守其位,这才放了心。 今晚是除夕,将士们自然也该放松一下,非常时节不能出营,不然真定城里的青楼暗娼们可就遭老罪喽。 赵孝骞的治军风格向来不严厉,他麾下的将士可以说是大宋所有军队里军纪最涣散的,但他却能拍着胸脯说,他麾下的将士们战斗力是最强的。 平日里该玩就玩,该撒欢就撒欢。 但到了战场上,谁若不拿命出来拼,谁若敢怯敌畏战,那就等着战场执行军法吧。 幸好,龙卫营从来未曾让赵孝骞失望过。 除了龙卫营装备了世上最先进的火器之外,还得多亏他们的底子不错,是整个大宋禁军精锐中的精锐,不愧是拱卫皇都的上四军之一。 入营,进帅帐,赵孝骞当即下令擂鼓聚将。 三通鼓后,众将已到齐,本来宽敞的帅帐显得有些拥挤。 赵孝骞坐在首位,屁股下垫着一块厚实的黑熊皮,帅帐中间生着通红的炭火,一屋子人齐刷刷地看着他。 不自在地扭了扭屁股,赵孝骞摸着下巴,总感觉自己跟座山雕似的,这帮非善类的家伙都在等着自己分金银呢。 大约是屁股下的黑熊皮让他产生了反派的错觉,谁家好人屁股下垫黑熊皮?保护动物懂不懂? 见主帅得了痔疮似的不停扭来扭去,种建中一脸得色地道:“郡公坐得舒坦吧?这张黑熊皮是龙卫营一名都头领着袍泽打来的。” “就在不远处的山洞里,一头黑熊正趴在窝里冬眠呢,咱们袍泽一杆枪伸进黑熊的嘴里,砰的一下,黑熊就毙命了,毛皮完整得很,一点都没破坏,末将令人硝制之后,特献给郡公。” 赵孝骞神情古怪地道:“你说的‘一杆枪伸进黑熊嘴里’,这杆枪……是正经的枪吗?” 种建中愕然:“……枪还有不正经的?” 赵孝骞揉了揉脸:“好吧,是我不正经了……” 随即叹了口气,赵孝骞喃喃道:“人家好好趴窝里冬眠,没招谁没惹谁的,莫名其妙挨了枪子儿……命里注定有死劫啊,出生时它娘一定没找道士给它批八字,太不负责任了。” 帅帐内,众将莫名其妙地看着赵孝骞喃喃自语,说着不明其意的怪话。 赵孝骞又扭了几下屁股,笑了。 “别说,这皮挺暖和的,有点意思,唯一的遗憾就是,这头熊不是我亲手打的,可惜了……”赵孝骞惋惜地咂咂嘴。 这时帐内一名指挥使站出来,飞快地道:“明明就是郡公亲手打的,我等龙卫营将士皆亲眼所见。” 其余的众将都惊呆了,迅速望向这名说话的指挥使,眼神充满了鄙夷和羡慕。 种建中咬牙,表情不善。 狗杂碎,这马屁也是你够资格拍的?特么的反应咋就那么快,我咋就没想到呢? 于是种建中也飞快地道:“没错,就是郡公亲手打的,龙卫营上下皆亲眼所见,待凯旋回到汴京,将士们定敲锣打鼓为郡公鼓呼。” 赵孝骞大笑,指着那名指挥使,道:“你叫什么名字?” 指挥使大喜,躬身道:“末将张嵘,龙卫营勇字营指挥使。” 赵孝骞指了指他,对种建中笑道:“这家伙有前途!” 种建中勉强一笑,趁着赵孝骞扭头望向别处的瞬间,恶狠狠地朝那名叫张嵘的军指挥使隐晦地做了个下流的手势,大抵跟后世的竖中指一个意思。 “对了,熊掌呢?”赵孝骞冷不丁问道。 种建中愕然。 郡公好跳跃,有点跟不上呀。 见种建中发愣,赵孝骞不悦道:“年纪大了耳背咋的?我问你,熊掌呢?” 种建中顿时反应过来,道:“黑熊被剥了皮后,肉都送去军中伙夫那里了……” 说着种建中急忙朝帅帐外吼道:“来人,告诉伙夫,四只熊掌给郡公留下!” 赵孝骞补充道:“只留两只前掌足矣……” 然后赵孝骞对帐内一头雾水的将领们科普道:“熊冬眠时,两只后掌是坐在屁股下的,又骚又臭,不可食。但它却时常用舌头舔前掌,肉质与后掌截然不同,故食熊掌,最好吃前掌。” 众将恍然,一脸受教。 没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赵孝骞此刻心情极好,没想到今日入营,竟捡了这么大的便宜,熊掌啊,上辈子只听说,见都没见过,这辈子居然能吃到,自己若晚一天入营,熊掌恐怕已被伙夫糟蹋了。 “今晚除夕夜,传令下去,全军将士加餐,不过必须增派岗哨,还有就是饮酒不可过量,别逼我大过年的动军法。”赵孝骞吩咐道。 种建中抱拳领命。 赵孝骞此刻满脑子想着熊掌,心不在焉地挥了挥手。 “这么多人聚在我的帅帐干啥?莫非打算分享我的熊掌?都走,熊掌不够吃……” 种建中小心肝儿一抽,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道:“郡公,刚才是您下令擂鼓聚将的,您……是否有军令示下?” 赵孝骞赫然抬头,哎?对了,好像有正事呀。 见赵孝骞一脸呆怔,种建中忍不住叹气。 这龙卫营没我得散…… 随即赵孝骞终于想起了正事,道:“对了,探子回报,十日后四万辽军即至,算上真定府北面边境外的一万辽军,敌军共计五万。” “人生嘛,多少要有点仪式感,辽军远道而来,咱们必须安排个欢迎仪式。” 赵孝骞沉吟,漫不经心地敲击着面前的桌案,缓缓道:“四万辽军到达真定府之前,龙卫营先把边境外的一万辽军吃了!时间就定在三日后。” 帐内众将顿时兴奋起来,二十余名大大小小的将领竟同时站了出来,抱拳喝道:“末将请战!” 异口同声之后,众将纷纷面色不善地回头与袍泽们怒视。 这不止是请战,也是争战功,事关个人前程,没人愿意让出去。 还未开战,此刻帅帐内却眼看要上演一出窝里斗。 赵孝骞环视一圈,立马指着折可适道:“此战让折将军来。” 帐内一静,众将欲言又止,纷纷不服气地望向折可适。 折可适却又惊又喜,他从西北军调任龙卫营,这种好事居然轮到他了? 是大自然的馈赠吗? 折可适当即抱拳,兴奋地道:“多谢郡公,末将定不负军令,全歼辽贼!” 赵孝骞朝众将笑了笑,道:“折将军远来是客,在龙卫营没亲戚没朋友的,这次你们让让他,许他纳个投名状,日后就算一家人了……” 折可适笑脸渐渐僵硬,说的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咱们这是杀敌报国,跟投名状有啥关系? 众人见主帅已亲自点将了,自然不敢再反对,只好闷哼着答应了。 随后赵孝骞又与种建中说起粮草战马军械,以及火药弹丸的存量等情况。 军械战马是现成从汴京带来的,有点麻烦的是粮草,军中存量大约只够半月之用。 打仗其实打的是经济,是后勤,粮草问题绝对是大事。 赵孝骞当即以河北西路经略指挥使的名义,分别向太原府,邢州,相州等地知府修书,调拨河北西路各地官仓粮草,发付真定府。 一切商议妥当后,众将仍留在帅帐内,赵孝骞却闷不出声地环视众人。 气氛有点干…… 良久,赵孝骞忍不住道:“你们还不走,是不是仍惦记我的熊掌呢?死心吧,这玩意儿分享不了一点,都散了!” “各回营帐,约束部将,欢欢喜喜过大年的同时,不准任何人触犯军法,别逼我在这么快乐的日子里抽你们。” (本章完) 第407章 澶渊已破 第407章 澶渊已破 接下来的两天,赵孝骞在大营内巡查监察。 不仅要亲自清点粮草军械战马甲胄,还要亲自看将士们操练。 龙卫营的操练与别的军队不同,重点练的是三段式四段式的阵型,以及火器击发的准头。 在如今女真部落还没有完全崛起之前,无可否认的是,辽国的铁骑仍是天下第一。 至于这个天下第一什么时候走下坡路,赵孝骞表示快了。 一个国家的军队是否强大,跟国家的政治经济是紧密捆绑的。 如果君主昏庸,朝堂腐败,民不聊生,恶果就会很快波及到军队,军队的兵源素质会受到影响,与之相关的甲胄,兵器,战马等等,质量都会受到影响。 古往今来,没有任何朝代在朝堂腐败透了的前提下,还能保持军队强大,战无不胜,好事儿都让它占全了,想啥美事呢。 大宋其实也腐败,商业发达的环境下,国库岁入不少,腐败是不可能避免的。 赵孝骞管不了那么多,只能说,在他的职权范围内,尽量做到账目清晰,不是不容许贪腐,而是别贪太多,超过了他心底的红线,他就要杀人了。 幸好龙卫营的粮草辎重账目还算清白,有一点小小的出入,赵孝骞装作无事,轻轻放过。 整军备战的同时,龙卫营的无数探子也放了出去。目标正是距离龙卫营驻地数十里之外的一万辽军。 这支辽军是辽国边境常驻军队,属于辽国的禁军。 辽国的官制跟大宋大同小异,说是基本抄袭大宋也没毛病。 但辽国的军制却与大宋不同,辽国也有禁军,厢军和乡军,不同的是,他们还有宿卫军,部族军,汉军,以及渤海军等。 毕竟是游牧民族发展来的,辽国本身就是诸多部落联合起来的朝代,各个部落都有精锐青壮,这些精锐兵马便属于部族军。 这些精锐的部族军往往是冲锋陷阵的主力,战事结束后,部族军便原地遣返,回到各自的部落,继续过着打猎放牧耕种的生活,下一次征战时再上马出征。 驻扎在真定府边境的一万辽军,隶属于辽国西南安抚司所节制。 往年的太平时日,这支军队基本是三年一度换防,直到去年开始,宋辽的关系骤然紧张,这支一万人的兵马也渐渐换成了辽国的精锐。 度过了一个欢欣的除夕后,两日后的子夜,龙卫营驻地的气氛突然变得肃杀,大营内不断有战马的嘶鸣声,将领的喝骂声,人人都在沉默中穿戴甲胄,清点兵器。 大营帅帐内,赵孝骞擂鼓聚将,龙卫营指挥使以上将领皆入帅帐。 今日的赵孝骞也穿戴上了一身鱼鳞甲,头上的双翅铁盔在火把的映照下尤为显眼。 此刻的他一言不发地坐在帅帐主位上,眉目不抬,面沉如水,只是静静地听着帐外的擂鼓声。 三通鼓毕,种建中清点众将人数,然后禀报全部到齐。 赵孝骞示意,陈守在帅帐中央铺开一张硕大的地图。 “折可适可在?”赵孝骞道。 一阵甲叶撞击声,折可适出列抱拳:“末将在。” 赵孝骞指着地图上的一万辽军驻地,道:“予尔一万兵马,一个时辰后出发,直扑辽军大营,发起突袭,将这支兵马完全吃下,能办到吗?” 折可适激动地道:“能!末将愿立军令状,若放跑了这一万辽军,末将提头来见!” 按照狗血套路,当别人主动提出立军令状,这时候赵孝骞应该温言宽慰,表示我相信你的能力,不需要立军令状云云。 但赵孝骞怎么可能狗血? 既然你舍得死,我当然舍得埋。 盯着折可适的脸,赵孝骞笑了:“好,回头你先把军令状立好,不需要提头来见,此战若因你的指挥而有了闪失,罚你五十军棍,当一年的马夫,没问题吧?” 折可适将胸脯拍得啪啪响:“没问题,还是提头来见吧,这种顺风仗末将若输了,也没脸活着回来见郡公了。” 赵孝骞笑了笑,不置可否。 想了想,赵孝骞突然道:“宗泽何在?” 没人吱声,种建中小心地道:“郡公,宗泽奉您的军令,正在真定城外西郊大营,整顿原张岚麾下的一万禁军,以及四万厢军兵马。” 赵孝骞一怔,自己好像还真忘了。 这是大宋第一次主动进攻辽军,事关重大,赵孝骞本就没指望过真定府原来的驻军。 毕竟刚经历大乱,赵孝骞不大信任这支兵马,这次突袭行动,赵孝骞根本没打算让这支兵马参战,留在后方别给自己添乱就好。 想了想,赵孝骞迟疑道:“上次仗义直言,说那头黑熊是我亲手打的那个谁,叫啥名来着?” 众将一愣,其中一名将领却欣喜若狂,窜出来抱拳大声道:“末将龙卫营指挥张嵘。没错!上次正是末将仗义直言,实话实说!” 话音刚落,人群里一阵阵“呸”声此起彼伏。 张嵘却丝毫不以为耻,反而得意洋洋。 别以为武将都耿直,有本事又能抓住机遇,马屁拍得及时且恰到好处的人,不管在哪里都混得不会太差。 这不,郡公就记住我了不是。 赵孝骞打量了张嵘一眼,扭头问种建中道:“此人智勇如何?” 种建中鄙夷地瞥了张嵘一眼,但还是实话实说:“张嵘勇武尚可,胜在智谋出众,常有出人意料的主意,指挥任上已五年,尚无机会升迁。” 赵孝骞点头,道:“说人话就是,这家伙性格油滑,鬼点子多,武力方面就有点不够看了,是这意思吧?” 张嵘脸色一垮,种建中却微笑道:“郡公所言正是。” 赵孝骞沉吟片刻,道:“这事儿倒是用不着什么武力,咱们龙卫营的风格与别人不一样,不过确实需要一点机灵劲儿……” “张嵘。” “末将在。” “予尔两千兵马,绕路到辽军大营北面,折可适发起突袭后,若辽军溃逃,你负责在他们溃逃的路上截住辽军。” 张嵘大喜抱拳:“末将领命!” 赵孝骞缓缓道:“按照狗血流程,你现在应该……” 张嵘立马反应过来,大声道:“末将愿立军令状!” “懂事!”赵孝骞笑赞道。 然后赵孝骞望向种建中,道:“老种啊,接下来你领一万兵马越境北上六十里驻扎,放出斥候严密监视飞狐兵马司的动向,若飞狐兵马司有兵马开拔驰援真定府边境,列阵击之。” 种建中沉稳地道:“是,末将遵令。” 赵孝骞再次凝视地图,折可适负责发起突袭,张嵘负责截住溃军,种建中负责打援。 行了,为了对付这一万辽军,赵孝骞丝毫不敢轻视,慨然以狮子搏兔之姿对阵,方方面面给这一万辽军安排得明明白白,若还是吃不下他们,说明这一万辽军的生辰八字都特么硬得离谱了。 看着帐内的众将领,赵孝骞缓缓道:“再次重申一遍……” “我大宋首次主动进攻辽国,那么就意味着当年的所谓‘澶渊之盟’已破,将士们动手不必心存顾虑,那不是你们该操心的事,敌我对阵,往死里弄。” “大宋境内,将士们不准骚扰百姓,不准抢掠欺凌农户,不准破坏村庄房屋,谁若敢违了军纪,立斩!” “但若出了大宋国境,你们自己看着办,爱干啥干啥,抢多少钱财牛羊和女人,看你们的本事,我不管也不问。抢少了别抱怨,自己窝囊能怪谁?” 众将立马被点燃了,一个个嗷嗷叫,兴奋地搓手大笑。 等的就是这句话! (本章完) 第408章 攻守易势 第408章 攻守易势 赵孝骞今日的进攻命令,意义和影响十分重大。 可以说,今日宋军的行动,绝对会被史官记录在史册上的。 因为它代表着一个和平时代的结束,曾经的澶渊之盟,如今盟约已荡然无存,而主动撕毁盟约,是双方同时做出的决定。 辽军主动挑起战争,属于战略上的主动毁约。 宋军趁辽军主力未至,主动发起进攻,属于战术上的毁约。 两个国家本来就存在许多利益方面的冲突,大宋需要燕云十六州,辽国觊觎大宋的富饶,双方的和平本来就不可能长久。 如今双方同时毁约,大约是和平时代的最后一次默契了。 点将之后散帐,龙卫营的将士们都有些兴奋。 身为大宋禁军的他们,都很清楚今日的行动意味着什么,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竟也创造历史了。 散帐之后,大营内顿时喧闹起来。 将领们出了帅帐,整顿各自麾下的兵马,一声声粗俗的脏话喝骂,夹杂着各种命令,刀枪火器,战马甲胄,将士们在一道道军令下迅速整合集结。 一个时辰后,已是半夜丑时。 折可适领一万兵马出营,朝数十里外的辽军大营奔袭而去。 与此同时,张嵘领着两千兵马绕路由西转北奔行,扼守在辽军可能溃败的退路上。 又过了半个时辰,种建中领着一万兵马北上,直奔飞狐安抚司方向。 “飞狐”是地名,大约位于后世的河北易县,辽国在此设立西南路安抚司,属于辽国的一个大军区,主要负责应对南面的宋辽边防。 耶律淳所部四万辽军还在路上,边境的一万辽军若被宋军全歼,消息传出,辽国的飞狐安抚司必然会做出反应。 种建中的一万兵马北上,就是为了应对飞狐安抚司的反应。 兵马都出营了,留守营地的只剩了八千龙卫营将士,赵孝骞心里有点不踏实,虽然说辽军先算一步,偷袭宋军大营的概率不大,但他是千金之子,不立危墙,八千兵马不少了,但他还是很没有安全感。 有心带着陈守他们回真定城,然而此时将士们已出征,作为主帅,不随军征战也就罢了,连大营都不守,未免有点过分。 不得已之下,赵孝骞只好仍留在大营里,但派出去了上百名斥候,严密监视大营外的四面八方。 斥候派出去后,赵孝骞终于安心了。 他就是不一样的烟火,前方打了败仗都不要紧,重要的是自己的安全,不管发生任何意外,领导先逃。 留守大营的赵孝骞心情放松之后,开始琢磨熊掌的做法。 熊掌去皮,重要的是去腥,这年头没高度白酒,只能用黄酒和盐腌制,足足放了两天,期间不停地换黄酒,换盐,确定熊掌的腥味差不多去除后,才动手烹煮。 这时候赵孝骞情不自禁地怀念苏轼了,这等高级食材,要与志同道合者同食才叫酣畅。 想到苏轼,赵孝骞不由一愣,算算日子,苏轼出使辽国好几个月了,却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当然,作为使臣,每隔数日苏轼是必然要给汴京送奏疏的,不过奏疏不可能经赵孝骞的手,如今他也不知道苏轼在辽国是个什么情况。 回头得让皇城司的甄庆顺便打听一下,赵孝骞改变了历史,也改变了苏轼的人生,但若因为他的改变而害得苏轼被辽人弄死,罪过可就大了。 怀念故交,心生惆怅,赵孝骞决定……熊掌只吃一只,还剩下一只腌制后晾干,等与苏轼重逢后一同食用。 作为忘年好友,赵孝骞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 一夜奔袭,折可适率部到达辽军大营五里外时,已是寅时二刻。 天气很糟糕,大雪已停,但路上崎岖难行,这一路虽是骑行,战马也着实辛苦,为了不贻误战机,折可适所部的战马都损失了上百匹,路上不时有战马力竭倒地。 而将士们也被冻得不行,里面穿着单衣,外面穿戴铁甲,天寒地冻之下,这痛苦的滋味唯有自知。 幸好赶在天亮前,折可适终于到达了辽军大营外。 辽军大营建在一片非常广袤的平原地带上,四周旷野宽阔,地势平坦,极适合骑兵冲锋。 距离辽军大营五里外,折可适下令全军下马,原地待命。 片刻后,斥候匆匆来报,辽军大营不见动静,敌军将士在营帐内沉睡,外面只有例常的岗哨,以及游弋在大营外的巡营队伍。 折可适性格不算太好,典型的西北汉子,生活里脾气颇为暴躁,但在临阵对敌之时,他却分外沉稳冷静,毕竟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折家军子弟,将门出身,天生就属于沙场。 斥候报后,折可适仍不慌不忙,眼睛盯着遥远的辽军大营依稀可见的火把亮光。 敌军一万,自己所部也是一万,一万对一万,优势在我。 这一战是顺风仗,越是顺风,越要谨慎,一旦出了纰漏,折可适都没脸见人了,远在西北的折家长辈都要将他除名,免得丢人现眼。 赵郡公亲自点将,把他从西北调任过来,还把宋辽澶渊之盟后的第一战交给他,这是多大的信任和抬举,折可适不能辜负赵郡公的抬举。 全军原地待命的这会儿,斥候来了一拨又一拨,都是禀报辽军大营的动向,纵是没有任何动向,斥候的禀报也是实时刷新,好让折可适这位主将权衡判断。 不仅是辽军大营,折可适还下令斥候在大营周边范围内查探,直到所有的斥候都回来,确定大营四周范围内没有伏兵,没有异常。 这一万辽军,就真是一万辽军,他们全在大营内沉睡。 折可适身体里的血液终于渐渐开始沸腾。 确定了情报后,这一万辽军在他眼里,就是一万头待宰的猪。 “可以动手了。”折可适喃喃道。 仰头看着漆黑的天空,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光明即将来临。 “传令,分出三千兵马,绕行到大营北面五里外,截住辽军败退的路,这一万人老子全包了,一点汤都不留给张嵘!”折可适咬牙道。 “其余的七千人,上马继续前行,距离辽军大营二里外时,不必掩藏行迹了,反正也藏不住,敌营二里外全军列阵,向前推进。” “出发!” 军令过后,三千龙卫营兵马迅速离开队伍,绕行向北。 其余的七千将士则上马奔行,这时将士们都已不必掩藏,隆隆的马蹄声当即在寂静的黑夜中传扬开来。 折可适骑马奔行在前,眼睛死死地盯着越来越近的辽军大营。 片刻后,辽军大营肉眼可见地突然亮起了无数支火把,接着便是一阵急促慌乱的锣声,牛角号声,整个大营沸腾起来。 大约是异常的宋军马蹄声终于惊动了大营外巡弋的辽军,于是匆忙发出预警,大营内沉睡的辽军被将领们气急败坏地叫醒,匆匆抄起兵器出营应敌。 而此时的折可适所部七千兵马,在飞速疾驰中,已然到达了辽军大营二里外,将士们纷纷下马,在将领的指挥下从容不迫地列阵,淡定地取下燧发枪,装药,填弹…… 一切准备妥当后,辽军一支两千人左右的兵马这才匆匆出营,为首的将领见前方白茫茫的雪地里,竟黑压压的一片人群。 看他们穿着的铠甲,和白底红边黑字的旌旗,辽将心头一沉,他已认出来了,这是一支宋军! 看他们的架势,竟然是打算主动进攻辽军大营? 近一百年了,辽宋都是攻守形态,辽国是攻,宋国是守。澶渊之盟后没有例外。 今日,此时,宋国竟毫无预兆地大军压境,兵锋直指辽军大营,他们这是打算主动进攻? 怎么敢的啊! 气急败坏的辽将没顾得上思考其中的利害,他只觉得辽国被侮辱了,孱弱百年的宋国,不知哪来的狗胆,竟敢主动进攻我王师无敌的大辽! “列阵备战,全歼来犯的宋贼!”辽将扬刀厉喝。 (本章完) 第409章 最后挽歌 第409章 最后挽歌 信息差是很可怕的东西。 大宋的燧发枪,辽国其实是知道的,而且为了得到燧发枪的秘密,辽国背地里搞了许多小动作。 袅袅这枚被埋下很久的棋子,也是为了燧发枪而暴露,后来辽国布在大宋汴京的情报网被连根拔起。 萧光敬率使团出使大宋时,赵孝骞安排了一场秋猎活动,辽国使团成员们亲眼看到了燧发枪的威力。 当时的场面,使臣们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许多使臣当场嚎啕痛哭,他们知道,辽国称霸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辽国使臣们都知道,回上京后也详细禀报了耶律洪基。 后来的宋夏之战,龙卫营的五千将士深入西夏腹地,如入无人之境,他们倚仗的也是这种威力巨大的火器。 这些事,辽国的耶律洪基都已得到了奏报。 可是这年头没有录像没有视频,宋军火器的强大只限于文字叙述,于是也就形成了信息差。 耶律洪基忌惮大宋的火器,但他不甘心辽国失去霸主地位,同时也要清清楚楚地试探出宋军如今真正的战力。 种种原因加起来,才促成了耶律洪基出兵进犯真定府的决心。 真定府边境外,常年驻扎的一万辽军其实早已知道折津府的四万军队已在开拔的路上。 所以这一万辽军的心情非常轻松,大雪天里躺在营帐里睡大觉,等大军汇合后,挥师直入宋境烧杀抢掠,遇到宋军后一顿狠揍,最后逼得宋国遣使求和,辽国猛涨岁币,两国继续友睦。 以往这么多年,不就是这么干的么。 可是谁能想到,宋军竟然敢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主动跨出边境,兵压辽军大营。 说实话,匆忙出营迎战的两千辽军此刻脑子都有点懵,远处黑压压的宋军阵列就在眼前,可他们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百年孱弱的宋国,居然有胆子主动出击,谁给他们的胆子? 是这些年辽国对他们太友善,宋军真以为自己又行了么? 前方大约一里的距离,辽将目测了一下,宋军大约七千左右的兵马,而且他们已下马,从容不迫地列好了阵。 辽军仓促出营,尚未列阵,本来是发起突袭的最好时机,可宋军竟放弃了,就这样列阵站在原地不动,从容地等候辽军排好阵列,握好兵器。 见宋军如此淡定的模样,率先出营的辽将不知为何心头猛地一沉。 双方还未交战,但辽将已非常明显地感觉到,这支主动进攻的宋军,跟以往的宋军截然不同。 单只从这支宋军整体的精气神方面,就能判断出来,太不一样了。 七千兵马只是静静地站在雪地里,辽将却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相隔一里之遥,都能感觉到宋军将士的眼神,安静且可怕,就像看着两千头毫无抵抗待宰的猪。 强行压下心头的不安,辽将咬牙举起了刀,喝道:“列阵,推进!” 两千辽军的素质还是不弱的,尽管是仓促应战,但还是迅速列好阵式,手舞长枪刀戟,在将领的指挥下,徐徐向前推进。 身后的大营,隆隆的马蹄声传来。 营内剩余的辽军已穿戴好铠甲,骑上了战马,准备出击了。 前方的辽将心头微微一定,身后的袍泽们既然已骑上了战马,此战问题不大。 辽人上了战马,便是无敌于天下的辽骑,这片土地上无人能挡。 “快,推进!”辽将大喝,扭头望去,大营内已疾驰出数千骑兵,从两千辽步军的左右两侧绕了过去,至此,辽军大营倾巢而出,面向宋军组成了一个完整的阵型。 步军居中推进,骑兵左右两翼包抄。 大营内,战鼓敲击的节奏骤然加快,如同催人进攻的信号。 两千辽军的步履越来越快,而两翼的辽骑则开始打马冲锋,向插向宋军两肋的匕首,狠狠地朝宋军中阵刺去。 和平了近百年的两个国家,交战正式开启。 没有所谓的讨伐檄文,没有宣战和对骂,甚至两军接触后,战场上也没有任何废话,遭遇即是死战。 宋军阵中,折可适眯眼盯着对面的辽骑冲锋,他的心跳也仿佛随着马蹄声而加快。 这是他第一次指挥大宋的火器军队交战,心中的激动自然不必多说,同时他的压力也有点大。 深深了解这种火器的折可适,胜利已是毫无悬念,最大的压力是,如何把今日这一战打漂亮了,回去后有脸在郡公面前自我吹嘘几句。 手握如此超脱于世的火器,若一战下来,仍然损兵折将才堪堪取得胜利,折可适都能自己抹脖子,真正做到“提头来见”了。 “全军,两端散开,分击左右两翼骑兵,中段不动,待敌军三百步内再击发。”折可适高声下令。 七千龙卫营将士,平日操练大大多于实战,但操练时的各种阵型各个兵种的应对,将士们早已烂熟于心。 眼前的情况,操练时也应对过很多次,所以将士们从容地变阵,左右两端的阵型散开,面对辽骑侧身而立,呈钝角形重新列阵,至此,宋军的整个阵型就像一支加粗的巨大的箭头,丝毫不见慌乱。 辽骑的速度很快,一里的距离,又是广袤的平原地带,足够骑兵加速。 宋军刚变好阵势,辽骑已进入三百步的射程内。 折可适兴奋地扬手:“左右,放!” 轰轰一片巨大的声响,宋军阵中升起阵阵硝烟,而对面进入射程的辽骑却一片战马哀嚎,无数辽骑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倒下,被后面的战马无情地践踏着身躯,直至踩成肉泥。 一轮击发,紧接着第二轮,轰轰又是一阵巨响,冲锋的辽骑再次倒地,接着又是第三轮…… 如同工厂流水线上的工人,宋军机械且精准地重复着击发,后退,补位,填药,装弹等标准流程,像一部部莫得感情的机器。 然而击发出去的铁弹,却已给辽骑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本来辽骑左右两翼包抄,直插宋军中阵,只要让辽骑冲入阵中,打乱他们的阵型,这支宋军基本败局已定。 可是进入三百步的射程后,辽骑发现无论如何也推进不下去了。 三百步内,辽骑的勇士和战马的尸首已然堆积如山,对面的宋军不知疲倦一轮又一轮地放枪,辽骑踏过袍泽和战马的尸首补上继续冲锋,然后继续被后面一轮的宋军火器射杀。 三百步,已成天堑。 它仿佛一张从地底深处张开的巨口,大快朵颐般吞噬着辽骑将士的生命,多少都收得下,这张巨口最终的底部,是地狱。 仅仅这一次冲锋,左右两翼的辽骑已战死三千余。 而对面的宋军,一根汗毛都没碰到。 辽军将士彻底胆寒,尽管军令如山,但死亡的威胁下,左右两翼活着的辽骑还是死死地勒住了战马的缰绳,不敢再冲了。 宋军阵中,折可适强忍着激动,努力让表情和眼神变得冷静,看着这一轮轮射击后的战果,那三百步外堆积如山的尸首,那明显变得胆怯踟躇的辽骑,还有身后迎风猎猎飘动的大宋旌旗。 折可适双手微微颤抖。 这是他第一次指挥大宋火器军队,而他,也终于亲眼见证了新文明对旧文明的降维式碾压。 原来,这就是火器。 原来将士们可以不必上前拼命,只需要按照操练册典有条不紊地应敌,就能远远地击杀敌人,得到胜利。 当年在西北,那些与西夏军浴血拼命的大宋将士,他们战死沙场,却终究败多胜少的结局算什么? 折可适眼眶泛红,当年那些同吃同住亲如兄弟,如今却永远长埋地底的袍泽兄弟们的脸庞,一个个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赵郡公若能早生百十年,燧发枪若能早问世百十年,那些袍泽兄弟是否就不必牺牲了? 此刻的折可适,胜利的喜悦心情已渐渐平静,转而生出一股伤感的情绪。 而对面的辽军,无论是步军还是骑兵,都仿佛被这该死的天气活生生冻住了似的,全都停止了动作,目光呆怔且悲凉地看着三百步外毫发无伤的宋军,又看着前方倒地的三千余袍泽的尸首。 寒风凛冽,如利刃刺穿了他们的身体,刺穿了他们的灵魂。 一个时代结束了。 而他们,是被旧时代双手奉上祭台的最后的祭品。 可是啊,谁愿意成为可怜的祭品?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是辽国无敌于天下的骑兵,是尊严比生命更重要的勇士! 为首的一名辽军将领双目赤红,骑在马上大口喘着粗气,动作缓慢却坚定地举起了刀。 此时的两军交战,胜负已毫无悬念。 而辽军,需要用死亡换取一个体面的退场。 “我们……再冲一次!”辽将回首环视身后的将士们,露出不舍却决然的眼神。 剩余的数千辽骑纷纷举起了刀戟。 “再冲一次!” 辽骑将士竭力高呼,悲壮而坚定。 “好,全军听令,重新列阵,左右包抄……”辽将露出洒脱的微笑:“这一次,由本将一马当先,你们都跟随我。” 骑兵阵型很快重新列好。 辽将深吸一口气,突然打马当先,单骑朝对面的宋军义无反顾地冲去。 他的身后,剩余的数千辽骑也纷纷动了起来,紧紧地跟随其后,没有一人怯懦后退,就连两千辽步军也飞快地朝宋军狂奔起来。 “大辽,无敌!”辽将策马疾驰,泪水模糊了双眼,嘶吼声震云霄,如同旧时代最后的挽歌。 “大辽,无敌!”数千辽军异口同声嘶吼。 轰!轰! 宋军阵中,硝烟升腾,无情地收割生命。 (本章完) 第410章 愚昧非议 第410章 愚昧非议 胜负兴衰,此消彼长,不过“气数”二字。 千载悠悠,兴亡交替,莫过于此。 有些人的出现,是应运而生,他注定要改变这个时代,让国家朝代否极泰来,他的使命,是无声无息中让苍生远离战乱,重享太平。 而该淘汰的,注定会被淘汰,没人能逆转天下大势。 数千辽军向宋军发起了第二次冲锋,在亲眼见识了宋军火器之威后,所有人都很清楚,这是他们人生中的最后一次冲锋。 明明注定是必败必亡,为什么还要冲锋? 大约是身为一个战士的尊严吧,或许还带着对新时代取代旧时代的不甘心。 然而冲锋再悲壮,三百步内,终究注定成为宋军的枪下亡魂。 一轮轮枪响,生命如一片片韭菜般被收割。 折可适站在宋军阵中,看着辽军义无反顾地以决死之态冲来,然后一批批倒在战场上,折可适不由深深震撼,尽管对面是敌人,但他心底里还是忍不住生出一股敬意。 各为其主,杀敌报国,是他的责任。但敌军是一个个真正的战士,他们有尊严地战到了最后,仍旧没有溃逃退却,对战士的敬意是不分敌我的。 而表达对敌人敬意的方式,是竭尽所能地杀死他们,维护住他们人生中最后的体面。 “全军,推进!”折可适双目赤红暴喝。 一直站立不动,三段式轮换杀敌的宋军终于动了,他们毫不示弱地步步向前推进,手中的燧发枪也没停下。 每迈出一步,都延长了燧发枪的射程,更加速了辽军的死亡。 辽军也没有后退,迎着宋军而上,两军杀红了眼,却仍然难以改变一面倒的单方面屠杀的结局。 为首冲锋的辽将,早已倒在血泊中,尸首仰面,死不瞑目,无神地注视着漆黑的苍穹。 或许他至死都没明白,一个无敌于天下的时代,为何好端端地结束得如此匆忙,事前竟毫无预兆。 结局本不该如此,但为何会如此? 一万辽军匆匆应战,两军交战不到半个时辰,战场上已只剩了一千左右的辽军,他们仍在向前冲。 身后的辽军大营内,突然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随后大营的各处营帐起火,整个大营被笼罩在火光中。 绝望的辽军扭头望去,只见刺眼的火光中,大营内不知何时突然冒出三千名宋军,同样手执燧发枪,他们占领了空虚的大营,然后步步朝他们的背后逼近。 前后夹击,生望已绝。 “杀!”折可适冷酷地下令。 一轮轮枪响再次声震云霄。 最后的千余辽军没有选择逃跑,实际上他们也根本逃不了,此时的境况下,无论逃往任何方向都已不可能了。 “杀——!”最后仅剩的一名辽将嘶声厉吼。 辽军绝望且麻木,下意识地举起了刀,继续冲锋。 折可适冷眼看着,沉默地叹了口气,道:“对面的辽军,放下兵器投降,可活命!” 宋军将士立马将折可适的话重复地吼了出来。 “放下兵器投降,可活命!” 然而冲锋的辽军却充耳不闻,执拗且凶悍地继续冲锋。 折可适摇摇头,叹道:“好吧,给你们最后的体面,列阵,放!” 最后一声枪响后,战场上已没有站着的辽军,唯有数十匹战马孤零零地垂头盯着倒在地上的主人,发出声声悲嘶。 大营火起,旌毁戟折,伤者哀哀,旷原赤野。 一场战事已结束,结局不出意料。 宋军仍保持完整的阵列状态,安静地注视着辽军一片片望不到尽头的尸首。 折可适走出阵外,收刀入鞘,沉默许久,突然朝满地的辽军尸首躬身抱拳。 “都是铁铮铮的汉子,容我这敌将一礼。” 随即折可适回头,道:“收容治疗伤者,清点伤亡和战果,派出快马回真定府东郊大营,禀报赵郡公。” “此战,全歼一万辽军,无一逃脱。” 顿了顿,折可适又道:“再告诉赵郡公,辽军败在武器,而非战力士气,敌军纵死不退,殊为可敬,我宋军王师对任何辽军都不可轻视。” 苍穹之上,漆黑的夜空里,东方突然现出一抹鱼肚白,仿佛一柄利剑,刺破了黑暗。 那是曙光,是希望,是注定交替黑夜的光。 ………… 真定城。 三年免赋的含金量还在上升,随着朝廷这道政策的落地,真定城内恢复了多年前的生机。 不知何时开始,城内的街道上渐渐变得热闹起来,南来北往的商人们也多了起来。 曾经街边大门紧闭,终日战战兢兢勉强维生的商铺,如今也都大门打开,伙计站在店外,中气十足地大声吆喝着买卖,店掌柜坐在里面,眉开眼笑地拨弄着算盘。 更明显的变化是,真定城内的地价和房价都涨了。 尤其是街边的商铺房价,竟比以前涨了一倍有余,许多外地的商人冲着免赋三年的政策,纷纷涌向这座边城,他们收购商铺,囤积货品,这些商人里,甚至包括了从辽国闻讯赶来的商人。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 城池仍旧是以往的城池,但城里人们的精气神却渐渐变得不一样了,他们不一定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但一定比以前活得好多了。 袅袅带着俩日本姐妹,走在真定城的大街上,三女说说笑笑,绝色风华的姿容,令路人纷纷注目,露出或倾慕或邪恶的眼神。 然而没人敢上前骚扰,三女衣着华贵,气质雍容,显然出身富贵,尤其是她们身后还有一群魁梧壮硕的汉子亦步亦趋保护,任何想接近她们的男子,都在这群壮汉的目光逼视下讪讪退后。 三女互相挽着手,走进了一家脂粉铺。 女为悦己者容,她们的男人正在指挥千军万马,报国杀敌,男人的世界她们帮不上什么忙,但她们会好好打扮自己,让男人闲暇归家之时,能够着迷于她们的姿色,得到短暂的放松。 这大概是她们唯一能帮到自己男人的方式了吧。 脂粉铺内有点拥挤,掌柜是一位中年妇女,看着狭窄的商铺内客流如潮,早已眉开眼笑,热情地招呼着客人们。 多少年没遇到过如此兴隆的生意了,商人也好,百姓也好,生活都有了奔头。 客人大多是女客,男子通常很少踏进来。 袅袅三女走进来,女掌柜顿时两眼一亮,笑容愈发热情和善,主动迎了上来,并且为她们介绍上好的胭脂水粉。 袅袅三女饶有兴致地挑选着脂粉,不时地交头接耳,交换对脂粉的意见。 此时耳畔却传来不大和谐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咱们新来的知府已出城,据说正调动城外的兵马,要打边境外的辽人呢。”一名女客低声道。 女人聚集的地方,向来不缺少议论和闲话。 另一名女客立马道:“听说了听说了!啧,多大的胆气,居然敢主动进攻辽人,向来只有辽人打咱们,这些年可从未听说咱们还能主动打他们……” 一名女客淡淡地一笑,道:“咱们这位新知府很年轻,只有二十来岁,还是当今官家的宗亲兄弟,大约在汴京时便强横惯了,不喜欢被人打,就喜欢主动打别人。” “真定府免赋三年,确实是人家善心,可是主动进攻辽人……” “这位新知府,前不久还是满城夸赞,说他是菩萨下凡,今却犯了糊涂,辽人那么厉害,也是咱们宋人能冒犯的么。这一战怕是有点悬了,只盼最后被辽人反攻时,莫要伤及咱们城中的百姓就好。” 还是那位看似淡定的女客,仍旧淡然一笑,道:“宋军若败,辽人肯定要报复的,若被他们占了真定城,可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毕竟这次是咱们宋军先挑的事儿……” “不瞒你们说,我家官人早在今早听说城外宋军出营击敌后,已经收拾好了包袱,下午时分就要带着家小出城暂避了。” “真定城多半是保不住了,官人说要去南边的太原府寻间屋子住下,城里的买卖也要慢慢转移到太原府去……” 女客叹了口气,埋怨道:“好端端的,为何要打仗?辽人不来打咱们就谢天谢地了,他居然还去招惹辽人,不知死活,害得咱们百姓受连累,此去太原府,也不知吃住是否习惯……” 旁边几名女客也纷纷附和,说话的女客夫家应是有点殷实的,其余的女客说话间难免带了几分讨好逢迎。 身后不远处,袅袅三女挑选脂粉的动作早已停滞,她们一言不发地听着女客们的议论,三女的脸色由欣悦渐渐变得铁青。 听着女客们的抱怨,再想到自家男人和宋军将士们舍生忘死杀敌,为的竟是保护这群愚昧无知的百姓,袅袅不由感到一阵悲哀。 啪! 听不下去的袅袅越想越气,狠狠地扔下手中的脂粉盒,转身指着这群长舌的女客,怒道:“你们这些蠢妇,都给我闭嘴!” 女客们一愣,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俩日本姐妹有点害怕,毕竟不是她们的主场,但她们还是鼓足了勇气,站在袅袅身旁,气呼呼地瞪着女客们。 (本章完) 第411章 秉公断案 第411章 秉公断案 世人的种种渺小卑劣,才衬托出极少数英雄的伟大。 若没有这样的对比,大约英雄的所为只道是平常。 袅袅太生气了,她为自己的男人牵肠挂肚,生怕他在战场上受伤,有什么三长两短,任何坏消息对她来说都是天塌了。 好不容易平复心情,拉着姐妹俩上街闲逛,竟遇到这种烂人烂事。 以前的青楼风尘女子,什么气没受过?面对任何侮辱,她都能含笑忍让,从来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侮辱她的男人,她忍不了。 那群嚼舌根的女客惊呆了,这个女人她们根本不认识,却莫名其妙对她们发火,简直岂有此理。 能逛脂粉铺的女客,大多家境殷实,颇有家资的,脾气性格自然也比普通百姓傲气一些,怎忍得了这种气。 最富有的那名女客当即便怒了:“你是何人?我等说话,与你何干?” 袅袅冷冷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说话也要凭良心,不然会被雷劈。我大宋儿郎为了保护真定府的百姓,舍生忘死与辽军血战,他们若知道自己拼命保护的竟是你们这种人,想必将士们的心都寒透了。” 女客大怒道:“臭丘八当兵打仗,他们吃的粮是我等百姓交上的赋税所供养,难道我说不得几句吗?” “没有臭丘八保护你们,你们就是一群待宰的猪!” “可笑!这些年他们保护我什么了?真定府屡屡被辽军劫掠,如入无人之境,边军跟辽商眉来眼去,暗中私通,贩卖盐铁,当我们百姓都不知道呢?” 袅袅怒道:“那是以前,犯了事的官员和武将已被问罪!” “现在跟以前有何区别?辽军势大,咱们边军居然也敢主动去招惹,他们死便死了,不曾想过是给我们百姓惹祸吗?” 女客尖酸犀利的一番话,令袅袅愈感无力。 袅袅本不是与人争吵的性格,刚才争了这几句,已是她的极限了。 此刻见袅袅眼眶泛红,女客顿觉自己占了上风,不由得意起来。 “谁家的大门没关好,让你这一脸狐媚相的女人跑出来了?真定城里的富贵人家我都认识,可没见过你,今日无端被你所辱,若不给个说法,我便拉你见官了。” 女客又瞥了袅袅旁边乖巧可爱的日本姐妹俩,眼中更闪过嫉妒的光芒。 美丽,年轻,乖巧,对已经中年,人老珠黄的她来说,更是一种无声的伤害。 “三个女人,都不像是良家女,怕是城里哪家暗娼门大白天跑出来的吧?”女客冷哼道。 袅袅俏脸一寒,正要说话,旁边一直乖巧状的平氏却忍不了了。 袅袅出身寒微,一生坎坷,对旁人的诋毁尚能保持心境淡然。 但平氏却忍不下去,她可是日本皇室苗裔,实实在在的贵族千金,历经艰辛渡来大宋,姐妹俩找的男人也是大宋当今皇帝的宗亲兄弟,纵只是他身边的丫鬟,身份上来说也是非常搭配的。 此时却被人侮辱成暗娼,这简直是把整个日本皇室都骂进去了,家族受辱,不能忍了。 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平氏突然上前两步,抬手便狠狠扇了女客一耳光,啪地一声脆响,就连旁边的袅袅都惊呆了。 平氏气得涨红了脸,怒道:“……八嘎!” 女客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她,然后大声尖叫起来,随即冲上前便要与平氏拼命。 袅袅和源氏见状不妙,急忙上前帮忙,女客身后那些阿谀的妇人们也加入了战团,一群妇人顿时扭打在一起,揪头发,鹰爪挠,撕衣裳,各种招式都用上了。 脂粉铺的女掌柜急得不行,使劲在旁边劝架,这时店内冲进来一群魁梧的男子,他们是赵孝骞安排保护袅袅的高手。 一会儿没见,见三位主母竟被人打了,高手们大怒,二话不说冲了进来。 揪住打得最凶的那名女客,先是一记耳光扇肿了她半边脸,随后便是狠狠一脚踹出,女客一式平沙落雁,从店内倒飞出去,大街上稳稳落地,捂住肚子凄厉地惨叫起来。 ………… 事情闹大了,女客在大街上撒泼打滚,街上是有巡城差役的,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惊动差役。 于是,半个时辰后,所有当事人被带到真定府衙大堂。 袅袅三女有些忐忑地站在堂上,那名被打的女客,以及几名逢迎的妇人站在大堂另一端。 堂内差役分列两排,一脸古怪地看着袅袅三女,又朝被打的女客投去同情的眼神。 别人或许不认识袅袅,但府衙里的差役们不可能不认识。 这三位女子,不正是终日与赵郡公同进同出的女人吗? 这群愚蠢的妇人,怎会惹到赵郡公的女人?市井里打骂也就罢了,居然还敢闹到官府公堂,这不是自己作死吗? 袅袅身旁,率先动手的平氏此刻慌得不行,俏脸苍白如纸,娇小的身躯止不住地轻颤,站在公堂上努力保持镇定,眼眶却泛着泪光。 袅袅低声安慰道:“莫怕,不是什么大事,就算官人没在城里,真定府的官员也不会为难咱们。” 平氏摇头抽泣道:“我是怕……怕官人知道我给他惹祸了,会,会不会赶我走呀?” 袅袅失笑:“官人没那么小气,不可能为这点小事赶走你的。” 源氏在一旁弱弱地道:“若是在日本,嫁了人的女子给丈夫添了这么大的麻烦,会被打死的。” 本来就脆弱的平氏,闻言更是被刺激到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公堂另一头,挨了狠揍的女客半边脸高肿,眼中闪过怨毒的光芒,见平氏大哭,不由冷笑:“现在才害怕后悔,晚了!你,还有你们,以及那些手下帮凶,和你们的男人,都等着受死吧!” 袅袅不慌不忙地一笑:“咱们接着看,看看到底是谁受死。” 良久,大堂后面的屏风闪过人影,李清臣穿着官服匆匆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抱怨。 “人都快忙翻了,这群刁民还给本官惹事……” 坐到正堂主位上,李清臣摆出官威,露出威严之相,沉声道:“堂下何人,胆敢……嗯?啊?” 话没说完,李清臣已看清了堂下众人的模样,尤其是袅袅三女的绝色姿容,李清臣眼皮猛跳,脸色当即就变了。 袅袅三女,李清臣能不认识么? 赵孝骞在城里时,李清臣一天往他家宅子跑八趟,请示真定府具体如何治理,每次都是袅袅三女奉茶招待,熟得不能再熟了。 所以,现在是怎么回事? 赵郡公的女人为何无端惹上了官非? 莫名其妙的李清臣左右看了看,目光盯住了公堂另一头的那群女人。 一眼望去,见此女半边脸颊高肿如猪头,姿色容貌中下,纵是被人揍得如此凄惨,表情和眼神也露出倨傲之色。 李清臣皱了皱眉。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本官觉得袅袅夫人一定是正义的一方。 于是李清臣猛地一拍桌子,指着那群妇人喝道:“公堂之上,见官不礼,这点家教都没有么?给本官跪下回话!” 分列两排的差役正要在袅袅夫人面前图表现,立马齐声厉喝:“跪!” 妇人们被吓得脸色苍白,这种两腿发软的感觉,她们家的官人都从来未曾给过。 一群女人当即便战战兢兢跪下了。 袅袅三女正在犹豫时,堂上疾言厉色的李清臣望向三女,突然换了一副友善恭敬的表情,微笑道:“三位是原告,就不必跪了。” 被揍的女人一愣,大声道:“禀官上,民女才是原告!” 李清臣冷眼瞥着她:“你这么丑,也配当原告?” 女人大怒,长得丑就不能当原告了么?嗯,不对!我哪里长得丑了! 然而李清臣是官,当官的说话再难听,她也不敢公然顶撞,但她还是不甘地垂头低声道:“禀官上,民女无端被打,确实是原告。” 李清臣早就看到她满脸的青肿了,心中不由冷笑。 本来被袅袅夫人打就打了,但你竟闹到了公堂上,那就必须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世情险恶,什么叫“官字两张口”。 李清臣懒得搭理她,转而望向袅袅,和颜悦色地道:“尊夫人请说说吧,下官……嗯,本官一定秉公断案,不枉不纵。” 被打的女人惊呆了,你这话……是认真的么? 你都快给这狐媚女人跪下了,还特么说什么“秉公断案,不枉不纵”? 此时的她,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这个一脸狐媚的女人,恐怕是来头不小,回想刚才李清臣刚坐下,看到她后便一脸逢迎。 李清臣这人,真定城里的百姓都认识,他原是真定知府,后来刘谦谅犯事,李清臣被贬为判官,辅佐新来的知府治真定府。 今日这位李判官根本不问缘由,见面就对那狐媚女人各种讨好,各种偏袒。 所以,这狐媚女人,还有旁边那俩小蹄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女人心头渐渐沉重,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今日怕是要倒霉了。 (本章完) 第412章 告捷结案 第412章 告捷结案 被打的女人名唤“柳氏”,是真定城中一户殷实人家的主母。 这个年头所谓的“殷实人家”,大约是中产之上,权贵之下,属于高不高,低不低的地位。 论能量背景,或许能影响一点小事,如果好处给得足,官府在某些事情上兴许会偏袒一下,但若遇到大事,再有钱也没用,没有任何官员会为了那点蝇头小利跟自己的乌纱帽过不去。 今日很不幸,柳氏遇到了一件钱也搞不定的事,而且给她的夫家也惹下了大祸。 究其原因,只是因为她在脂粉铺里的一时嘴贱。 世上至少一半的是非,都是人的那张嘴引起的。 柳氏刚上公堂时,尚能自信满满,这次的事她是受害者,猪头般的脸蛋可以证明。 受害者当然可以理直气壮,甚至都不用钱打招呼,但凡正常的官员都知道怎么判。 可是见李清臣对袅袅三女各种逢迎,柳氏已渐渐感到不妙了。 回想起刚才街上的争执,她与袅袅扭打时,外面冲进来一群壮汉,二话不说揪着她就狠揍,这群壮汉显然是在保护袅袅三女。 三个容貌绝色,有一群壮汉保护,同时真定府的李判官还对她们如此恭敬,柳氏突然发觉自己好像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这时的她,已经有些后悔了,事情闹到公堂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公堂不是随便来的地方,既然打上了官司,官员的板子是一定要拍下去的,不是拍原告就是拍被告。 而此时的袅袅已不慌不忙地开始述说争执的由来。 袅袅语速很慢,吐字很清晰,而且不添油也不加醋,非常客观地将事实说了出来。 从柳氏她们非议真定新来的知府,后来又辱骂大宋边军将士,最后自己与柳氏争执等等,叙述平白且公正,就连柳氏都无话可说。 李清臣听完后,皱眉朝柳氏冷冷地一瞥,接着心中忍不住松了口气。 李清臣的性格总的来说还算比较正直的,这两年纵是被真定官场孤立也断然不肯与刘谦谅等人同流合污。 刚才有心偏袒赵郡公的女人,可他又担心袅袅三女不占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偏袒她们未免污了官声。 此刻袅袅说完后,李清臣确实轻松下来了。 果然颜之有理,长得好看就是正义的代表。 为官多年,李清臣经验丰富,他很快做出了判断,颜值高的一方胜利。 然后李清臣目光阴沉地望向柳氏。 “柳氏,她说的话可属实?说话前想清楚,公堂上说谎的后果你担不担得住。” 柳氏浑身一颤,此时的她已没有了一丝一毫倨傲之色,现在她知道自己恐怕摊上事儿了,只想赶快结案,避开这桩大麻烦。 袅袅刚才的述说毫无漏洞,每个字都是真实的,柳氏想否认也不可能,在场有那么多人呢,她否认的话,事情就是另一种性质,只会比眼前摊上的事儿更严重。 于是柳氏低眉顺眼地道:“禀官上,这位……贵夫人所言属实。” 李清臣见她称呼都改了,大约已反应过来惹上事了,不由冷冷一笑。 “诋毁知府,辱骂边军将士,与人启衅,惹上口舌是非,柳氏,你有何话可说?” 柳氏脸色愈发苍白,垂头道:“民妇……求官上网开一面,只是当时心急失言,非有心辱骂将士,实在是家中为了避兵灾,不得不打算举家逃离真定城,民妇心中有怨气,故而胡言乱语。” 李清臣冷冷道:“赵郡公率部出征辽军,将士们皆是为我大宋百姓子民而浴血拼命,你这等愚妇却在后方诋毁辱骂将士,这是一句‘心有怨气’能交代过去的吗?” 柳氏愈发惶恐,听李清臣这意思,似乎是要治她的罪了,而且搞不好还要牵扯上她的夫家,这可塌了天了。 于是柳氏壮着胆子抗辩道:“官上容禀,实在是大宋边城多年来被辽人袭扰欺凌,民妇私以为赵郡公率部出征,恐是……胜少败多,民妇担心害了边军将士的性命,故而口不择言……” 李清臣眼神愈发冰冷:“你的意思是,赵郡公此番出征必败?” 柳氏急忙惶恐地道:“民妇愚钝,岂敢妄言军国大事,民妇并无此意。” 嘴上说着“并无此意”,但李清臣却看得出来,她的表情分明是认定了宋军必败。 李清臣一时竟犯了难,难的是不知如何处置这愚妇。 事关赵郡公的三位如夫人,处置得轻了,担心袅袅三女不满意,处置得重了,难免惹得城中市井非议。 于是李清臣的目光情不自禁朝袅袅三女瞥去。 袅袅却上前一步,盯着柳氏冷冷道:“你仔细听好了,我对大宋边军将士有信心,对赵郡公更有信心,他们为保真定府官民平安而战,此战必胜!” 柳氏垂头,再也不敢与她争辩,只是附和道:“是是,我大宋边军将士必胜,民妇愚昧,不该诋毁将士,民妇知错。” 袅袅见她嘴上认错,表情仍然不以为然,不由愈发怒极,语气更重了几分。 “你既然知错,不如拿出点实在的东西,此战我大宋将士若能击溃辽军,便罚你夫家拿出一半的家产,折成酒食,出城犒军,如何?” 柳氏一愣,多年来的固有印象,她当然不认为此战宋军能胜,活着逃回来小半都算不错了,怎么可能打败辽军? 虽然内心笃定,但要拿她夫家一半的家产打赌,她可没胆子答应,她家官人知道后不得活活打死她。 正在犹豫间,李清臣却猛地一拍桌案:“就这么说定了!” “啊?可是官上……”柳氏急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公堂的宁静。 一名禁军匆匆跑进公堂,身上的甲胄尽管没有任何破损,但所有人都仿佛能闻到这名禁军身上散发出来的战场硝烟味道,显然这人是刚从前线回来的。 禁军入公堂后,躬身朝李清臣抱拳一礼,大声道:“禀李判官,奉城外东郊大营赵郡公令,小人入城报捷。” “今日寅时,我大宋龙卫营将士突袭北面辽军大营,此战,全歼辽军一万,缴战马三千匹,皮甲五千具,粮草两千石,军械无算,敌军皆亡,并无俘虏,赵郡公特命小人回城报捷,晓予真定城官民人等知。” “赵郡公还请李判官起拟奏疏,向朝廷和官家具实以奏,捷报传京。” 说完后,禁军匆匆一礼,转身便离去。 公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古怪地望向柳氏。 而袅袅三女,脸上却绽开了微笑,笑容越来越深,公堂上不可失礼,但三女私下却已手牵着手,互相紧紧地攥着,她们的小手冰凉,却微微颤抖,彼此无声地传递着兴奋雀跃的情绪。 而柳氏,却一脸惨白,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双目失神地盯着公堂上“明镜高悬”的牌匾。 李清臣也欣喜若狂,若非碍于身份,此刻早已欢呼痛快大叫起来。 见柳氏失魂落魄的样子,李清臣微微一笑,难得玩笑地道:“柳氏,本官代赵郡公和边军将士,多谢你家这一半的家产了,回头便遣差役赴贵府上接收。” 柳氏仿佛触电似的跳了起来,嘶声道:“不,民妇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答应!” “怎么可能胜了?刚才那人,真是禁军么?不可能的!辽人那么厉害,不可能的……” 李清臣见此时她仍不肯相信事实,反而一再看不起宋军,心中不由愈发厌恶,冷冷道:“事实是,我大宋王师确实胜了,全歼一万辽军,连活着的俘虏都没有,你不信也得信!” 这时袅袅走过来,盯着柳氏缓缓道:“我说过,宋军必胜,赵郡公必胜。” 柳氏失神的目光抬起来,怔怔地看着袅袅,道:“你,你究竟是……” 袅袅微笑道:“赵郡公,是我男人,我的官人。” 俩日本姐妹也手牵着手走过来,异口同声道:“也是我们的男人。” 三女手牵着手站成一排,脸上洋溢着幸福甜蜜的微笑。 柳氏两眼睁大,如遭雷殛,身躯摇摇欲坠。 刚才一直在猜测三女的身份,猜到她们的身份不一般,没想到,她们竟是赵郡公的女人。 果然,自己摊上事儿了,惹了大祸! 难怪在脂粉铺里,听到她诋毁赵郡公时,三女都忍不住出来呵斥她,与她发生如此激烈的争执。 难怪三女的身后跟着一群保护她们的壮汉,难怪李清臣对她们的态度如此恭敬,而且偏袒得如此明目张胆…… 一切解释得通了,原来是赵郡公的女人。 整个真定府,甚至整个河北西路的城池乡镇,官场军队,都是赵郡公说了算。 自己居然惹上了他的女人,除了“作死”二字,她已不知该如何客观地评价自己了。 现在更要命的是,宋军胜了,全歼一万辽军,所以,她要拿出夫家一半的家产犒军。 她敢不拿吗? 不管拿不拿,她的夫家从此以后怕是容不下她了,回去等待她的,必然是一纸休书,说不定还要牵扯上她的娘家。 这一切,只因今日在脂粉铺的几句嘴贱。 越想越恐惧,柳氏察觉到,今日以后,她的人生已经毁了。 这时李清臣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突然一拍桌案,道:“退堂。” 起身,李清臣朝袅袅三女点头招呼了一声,随即镇定自若地转入了屏风后。 很快,屏风后传来李清臣不再掩饰的狂笑声。 “来人,去买点好酒好菜,今日当痛饮大醉,贺我王师首战告捷!快哉,快哉!哈哈!” (本章完) 第413章 威名神化 第413章 威名神化 全歼一万辽军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城。 这个消息比当初清除刘谦谅等官员更炸裂,全城官民震惊,人人走上街头,一脸不敢置信地互相打听,确定消息的真实性。 从未有过的事,简直像做梦。 宋辽但凡交战,向来都是大宋提前锁定败局,几乎没有例外,然后大宋各种求和,各种送岁币,而辽人则挟大胜之势愈发猖狂,小股军队经常越境抢掠,大宋只能忍气吞声。 一个很简单的逻辑,如果大宋有赢面,哪怕胜负三七开,朝堂到民间都不至于如此窝囊。 可是今日,大宋胜了? 而且还是绝无仅有的大胜,一战全歼辽军一万。 “全歼”是什么概念,意思就是,驻扎在边境的一万辽军全被灭了,大营里一个都没跑掉。 真定城内,街上的人们颇有意思。 消息传出来时,百姓的反应首先是嗤之以鼻,一定是假消息,官府放出风声,故意安抚民心。 然后就有各种知情人士冒了出来,指天发誓是真消息,百姓们开始半信半疑。 最后报捷的禁军离开府衙,出城复命,被百姓们壮着胆子拦下,仔细问过后,终于震惊地发现,这特么是真的! 宋军果真全歼了一万辽军,就在距离真定城不远的辽军大营。 全城沸腾,奔走相告。 无数老人抹着泪,面朝汴京方向跪下,嘴里不知喃喃念叨着什么。 紧接着,城里的各个酒楼酒肆莫名其妙生意兴隆起来,有钱的进门打一角米酒,点几样小菜,阔绰一点的甚至叫上一个讨生活的歌妓唱曲陪酒。 没钱的也难得大方一次,咬牙掏出几文脏兮兮的铜钱,打包两个肉菜,带回去与妻儿同享。 街头巷尾,酒楼民居,百姓们都在酣畅地谈论着宋军全歼一万辽军的话题。 也不知哪来那么多消息灵通人士,开始绘声绘色描述宋军突袭辽营的经过,什么发起突袭,什么辽军抱头鼠窜。 更有甚者,这些消息灵通人士指天发誓,亲眼所见,此战领兵者,正是咱们大宋的赵郡公,他亲自骑马冲锋陷阵,身中数矢却死战不退。 辽军被赵郡公的威武模样吓得胆寒,终于跪地乞降,而赵郡公深恨辽人残暴,竟不允降,下令将辽人全部斩尽杀绝,捷报上遂有“全歼”一说,也就是没一个活口。 传闻越传越真,细节经过无数人的添油加醋后,越来越具体。 捷报传遍全城的那一刻,赵孝骞的形象在真定城百姓心中,已然神化。 此战的意义,不仅是胜利,还有一个令赵孝骞都意想不到的结果。 那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胜利,不知不觉唤醒了民间的自豪感。 大宋的百姓突然发现,原来辽军也没那么可怕,他们都是俩肩膀扛一脑袋,挨了刀照样断气。 原来,面对所谓的天下无敌的辽骑,我们大宋也是能够胜利的,而且胜得如此彻底。 这座饱经荼毒的边城,在欢天喜地的庆祝气氛里,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正在人们的心中悄悄发芽,成长。 ………… 城里传得神乎其神,各种传说喧嚣尘上,也传到了距离真定城不远的东郊大营里。 赵孝骞听到这些传闻时,正一手抓着一只油淋淋的鸡腿使劲啃,闻言不由惊呆,嘴里的鸡腿都没味儿了。 努力咽下嘴里的肉,赵孝骞睁大了眼睛盯着陈守。 “我……亲自冲锋陷阵?还特么身中数矢却死战不退?” 陈守忍着笑点头:“城里的百姓是这么说的,而且基本已是各方认定的说法了,辟谣都没人信。” “我特么连大营的门都没出,冲什么锋,陷什么阵,身中数矢我都哭出声儿了好不好,还特么‘死战不退’,我有病啊我。”赵孝骞气坏了。 “查!谁这么缺德传这种鬼话,这是捧杀,其心可诛!” 陈守笑道:“大约是无从查起了,现在城里的百姓都这么说,怕是找不到源头,而且百姓们都愿意相信这个说法,世子的威名已是满城皆知,无人不晓了。” 赵孝骞呆怔片刻,叹道:“莫名其妙摊上这种威名,以后怎么好意思打败仗……” 陈守神情一肃,道:“世子怎么可能打败仗,这辈子您不会输的。” 赵孝骞抬眼瞥着他,哼哼两声。 “别人捧杀,你也捧杀?谁敢拍着胸脯说一辈子不打败仗?战神都不敢这么狂吧?” 陈守认真地道:“胜败是常事,世子常胜的精神才是大宋的希望。” 赵孝骞微笑:“真会聊天,你这么一说,我就含笑九泉了。” 陈守犹豫了一下,又提起了一件事。 关于今日袅袅三女惹上的事。 赵孝骞听完后一言不发,只是问道:“她们可有受伤?” “三位如夫人与那柳氏当街扭打了一番,妇人打架,大约就那样了,兴许擦破点皮,头发掉了几根。” 赵孝骞嗯了一声,叹道:“这仨婆娘还是太仁慈了,居然只要人家一半的家产,呵呵。” “世子的意思是……” 赵孝骞淡淡地道:“吹捧辽人,贬低大宋,这种人不配拥有财富,跟李清臣打个招呼,寻个由头把他家全都查抄了。” “有的人啊,一定要让他过一过穷日子,才能学会正常思考,正常说话,一旦有了钱就膨胀,这样不好,我们帮他治一治这毛病。” 陈守含笑点头应了。 对于柳氏一家,赵孝骞倒是开了眼界,他没想到大宋也有类似于后世精日精美的那种人,只恨自己没生在辽国。 对自己的国家各种贬低,各种不看好,对辽国各种鼓吹,各种崇拜,国家有便宜就占,国家有危险就跑。 赵孝骞不介意让他们变成穷人,或许当他们以穷人的视角再去看这个世界,认知会不一样,也算是帮助他们成长,板正他们的价值观了。 陈守出了帅帐后,皇城司的赵信又来了。 “郡公,折可适所部已打扫过战场,辽军尸首也就地安葬了,折可适派人来请令,接下来如何行止,请郡公示下。” 赵孝骞终于露出了笑意:“折可适这一仗干得漂亮,告诉他,回头我给他请功,宋辽第一战就从他开始了,算是首功。” “耶律淳所部四万辽军到哪里了?”赵孝骞又问道。 赵信道:“皇城司探报,耶律淳所部四万辽军三日前从析津府出发,南渡桑干河,距真定城大约三百余里,如今大雪天气,路途坎坷,急行军的话,约莫三日可至。”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种建中和张嵘呢?” “张嵘率部两千,还驻守在辽军大营北面五十里外,等着捡折可适的漏呢,可惜折将军一个辽军都没放跑,张嵘正跳脚骂娘。” “种建中所部一万兵马北进六十里,正在严密监视飞狐兵马司的动向,一万辽军被歼的消息大约快传到飞狐兵马司了,种建中不敢稍离,担心飞狐兵马司会调动援兵,反扑折可适所部。” 赵孝骞想了想,道:“告诉种建中,撤回所部兵马,与折可适和张嵘在原辽军大营会师。” “一万辽军被全歼,飞狐兵马司暂时不敢有动作,他们必然等耶律淳所部到来,与我军再战。” 起身伸了个懒腰,赵孝骞道:“既然打了胜仗,我也该去辽军大营看看,安排接下来的恶战了。” (本章完) 第414章 大敌将至 第414章 大敌将至 真定城的百姓狂欢庆祝宋军全歼一万辽军,百姓们都很单纯,他们看到的只是纯粹的胜利。 但赵孝骞作为主帅,却表现得非常冷静,得到胜利的消息时,他并没感到太惊喜。 他知道,这一万辽军只是前菜,只能算是龙卫营的热身,远远称不上大胜。 真正的恶战,真正考验龙卫营将士的,是耶律淳所部的四万辽军。 这支辽军是从辽国上京和析津府调拨而来的,属于辽国的精锐之师,远比折可适吃下的那一万辽军厉害难缠得多。 为了突袭这一万辽军,赵孝骞做了很多安排,他将龙卫营拆成了三个部分,突袭,截伏,打援。 事实上,截伏和打援的部分没用上,折可适一人把活儿全干了。 接下来即将面对耶律淳的四万辽军,此时就不能再分兵了,必须将龙卫营兵马全都集结起来,而且此战十分重要,是奠定真定府未来和平的关键一战,赵孝骞不敢大意,必须亲自前往指挥。 龙卫营里还有八千兵马,自然也要带上。 我方共计三万,敌军共计四万,优势依然在我。 下午时分,东郊大营点兵。 八千兵马迅速集结,赵孝骞穿戴鱼鳞铠甲,外面包裹着一层厚厚的熊皮,可仍然冻得直哆嗦,骂骂咧咧地骑上马。 铁制的铠甲导热性太强,身体的温度根本保不住,流逝特别快,外面裹着熊皮都感到刺骨的寒冷。 矛盾的是,他又不敢不穿铠甲,毕竟在真定府这块地面上,想要他命的人太多了,随时都有可能从暗地里射来一支冷箭,不穿铠甲等于作死。 龙卫营大营距离被歼灭的辽军大营只有数十里,赵孝骞骑在马上大约骂了二十里。 实在太冷了,不咒骂一下老天,满腹的情绪无处发泄。 好不容易来到辽军大营,种建中张嵘和折可适三将在大营外迎接。 种建中和张嵘来得比较快,接到赵孝骞的军令便马不停蹄地撤兵往回赶,比慢吞吞的赵孝骞早一步到达。 赵孝骞骂骂咧咧地下马,敷衍地朝迎接他的三将点点头,然后打量眼前的辽军大营。 经过凌晨一场大战,辽军大营已被烧毁了一半,后来是折可适下令原地继续搭建营帐,休整之后才又有了大营的模样。 还没进辕门,赵孝骞吸了吸鼻子,皱眉道:“怎么有股羊膻味儿?” 种建中笑道:“此地本是辽军大营,辽人行军作战,粮草以肉食为主,尤喜食羊肉,满营都是这个味儿。” 赵孝骞叹道:“难怪苏轼留在上京不回来,他也喜欢羊膻味儿,啧!” 抬步正要进辕门,突然发现折可适目光灼热地盯着自己。 赵孝骞一愣,被他那可疑的眼神弄得浑身发毛,情不自禁地退后一步。 “折可适,你想干啥?告诉你啊,我不好这一口儿!别以为打了个胜仗就能为所欲为,再这样看我,眼珠子给你抠下来!”赵孝骞厉声警告道。 折可适上前一步,激动地道:“郡公,末将对郡公的敬服,简直五体投地!” “你吃错药了?为何敬服我?” “此战全歼一万辽军,而我军分毫未伤,全因郡公造的燧发枪之威,阵势列出,敌军进不了我三百步内。” “我大宋有此利器,可横扫天下,战无不胜,假以年月,世上只有我大宋正统王朝,再无辽国和西夏!” “末将有幸,此次指挥突袭辽军,亲眼所见大宋火器之犀利,对造出燧发枪的郡公的钦佩之情,无以复加!末将愿从此为郡公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一番表白,赵孝骞十分感动,重重地抹了一把脸,指着折可适道:“你们听听,高情商的人说话多么好听,这特么才叫人话!都学学,以后跟我说话,力求让我心情愉悦一点,主帅的心情愉悦才能多打胜仗,让你们升官发财。” 众将哈哈大笑,簇拥着赵孝骞进了大营。 帅帐是重新搭建的,贴心的折可适甚至还在里面添了几件家具,看来赵孝骞无意间收获了一枚小迷弟。 进了帅帐,赵孝骞不客气地坐在主位上,旁边的陈守立马从随军的行李中捧来一套茶具,然后烧沸了水,给赵孝骞和众将泡茶。 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下来,众将目瞪口呆,捧着热腾腾的茶杯,有点无措地看着赵孝骞。 喝茶是雅事,赵孝骞此刻就非常优雅,兰指拈起茶杯,朝众将礼貌地微笑。 “山猪们,请品细糠。” 众将傻愣愣地一口饮尽,咂咂嘴,表情有点复杂。 “能给换个大碗吗?”折可适小心翼翼地向陈守请求:“这杯儿太小,蘸酱都不够,啥味道都没尝出来,换个大碗才痛快。” 陈守为难地望向赵孝骞。 赵孝骞叹气,喃喃道:“果然吃不了细糠……” 种建中瞪了折可适一眼,随即道:“郡公,我军初战告捷,此时想必消息已传到耶律淳耳中了,接下来辽军的报复势必凶猛,我军如何行止,请郡公示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能怎么办?当然是对着干。”赵孝骞缓缓道:“在座的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军,我这个富贵纨绔子弟就不必在你们面前卖弄兵法了。” “作为主帅,我只提战术方向,四万辽军即至,我军若要争取战场主动权,不能等他们全军集结,眼睁睁看他们在我军面前列好阵势,打仗打得这么死板,那不是傻么。” 说着赵孝骞望向种建中,道:“老种,想个法子,咱们在路上给他来个伏击,先弄死他一批人马,为了这个目的,不必拘礼于形式,任何肮脏下作的手段都能用。” 种建中为难地道:“咱们三万兵马,伏击他四万?” 赵孝骞乐了,悠悠地道:“曾经有个傻子,麾下数万兵马,通过一个峡谷时,愣是让一支数百人的兵马给伏击了,你说可不可笑?” 种建中神情一滞,尴尬地陪笑。 不明就里的折可适哈哈大笑:“哪个傻子带的兵,这么没用?” 帐内一片寂静,显得折可适的笑声尤为突兀,众人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折可适笑了半晌,渐渐察觉不对劲,笑声不由蔫了,莫名其妙地看着众人。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折可适小心翼翼地问众人。 众人不出声。 折可适叹了口气,道:“我真的说错话,没跑了……” 赵孝骞好整以暇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幽幽地道:“这个带兵的傻子,是我。” 折可适沉默,然后大声咳嗽,咳得撕心裂肺,宛如肺痨晚期。 种建中和其余的龙卫营诸将默不出声,不幸的是,当初赵孝骞带领的那支数万人的兵马,恰好也都是龙卫营将士,峡谷那场伏击,他们都是亲身经历者,见证者。 见折可适仍在掩饰般咳个不停,赵孝骞道:“好了好了,打住。折将军原是西北军章楶麾下,对龙卫营的事知之不详,我不怪你。” “希望你早日融入这个军纪涣散,无恶不作,偶尔也丢人现眼的伟大集体里来。” 折可适:“……末将尽量。” 回到伏击辽军的话题,种建中委实有点为难地道:“郡公,若要达到伏击的效果,咱们的三万兵马有点少,毕竟三万人不可能全部埋伏起来,那跟决战有何区别?” “而且从析津府到真定府,一路大多是一览无遗的平原,伏击的地点实在不好选……” “依末将之见,其实不如两军集结后正面决战,咱们的火器在平原上能完美克制辽骑,不必以伏击来消耗敌军兵马。” 赵孝骞摇头道:“四万兵马,而且曾是天下无敌的辽骑,正面决战的话,不可控的变数太大,火器固然厉害,但它不是无敌的,任何一点小意外或许都会导致我军兵败。” “事先伏击一场,不仅消耗对方的兵马,也打击对方的士气,正面决战时我军才有更高的胜率。” 种建中点头,作为将领,赵孝骞的话他是认同的,但还是那句话,平原地带的伏击实在太难了。 如果选择夜战突袭,有了这一万辽军被全歼的反面教材,耶律淳所部扎营时必然万分小心,突袭恐不可取。 帅帐内,众将正在冥思苦想,突然听到帐外传来一阵喧闹叫骂声。 帐内所有人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一军将帅皆聚于此,商议军国大事,大营里居然有不长眼的敢喧哗叫骂,这不是找死么? 种建中是龙卫营的直属主将,此刻他的老脸犹挂不住,起身沉声喝道:“帐外何人喧哗?绑起来军法严惩!” 陈守匆匆入帐,神色复杂地抱拳禀道:“世子,有人在大营内闹事……” 赵孝骞嘴角一扯:“听君一席话,犹如一席话……全特么是废话,我们没长耳朵吗?” 重建中问道:“陈指挥,帐外何人闹事?是我龙卫营麾下将士吗?” “不是,是……真定城边军,四万厢军的两位厢都指挥使。他们闯进了大营,叫骂着要求见世子,我等禁军拦阻,反被他们责骂。” (本章完) 第415章 杀威敲打 第415章 杀威敲打 厢军,也是大宋军队组成的部分之一。 不过厢军是地方招募的,与禁军无论是战力,训练,兵员素质还是装备等各种方面,都有着不小的差距。 在赵孝骞的眼里,厢军大约等同于地方民兵,属于不太正规的地方武装,战时让他们帮忙运输一下辎重,维持一下治安等等,应该能胜任。 但若派遣他们上战场杀敌,执行什么重要的任务,主帅可就要冒一定的风险了。 不存在歧视,而是厢军平日操练甚少,装备落后,军心士气也低,很多厢军将士都是抱着混吃等死的心态加入的,这样的军队,或许只有在战事紧急时,主帅迫不得已才会用他们。 老实说,这次调兵遣将迎战辽军,赵孝骞从头到尾就没打算用厢军。 尤其在真定府官场被清洗,诸多禁军将领被牵扯其中后,赵孝骞对本地厢军更不信任了。 听说两位厢都指挥使在大营闹事,赵孝骞都愣了。 “你们麾下的将士,最近跟本地厢军发生过冲突?”赵孝骞问帐内的将领们。 众将茫然摇头,有冲突早就出事了,不同建制的军队之间若有摩擦,很容易造成大规模的械斗,严重一点甚至会造成哗变,不可能如此风平浪静。 脑海里不由自主冒出活爹的面庞,赵孝骞不放心地又问道:“龙卫营将士道德素质方面能信得过吧?不会睡本地厢军将士的婆娘吧?” 众将愕然,表情沉默且忐忑。 赵孝骞心头一沉,特么的不会真睡了吧? 他的心里不由也忐忑起来,努力定了定神,朝种建中投去秋后算账的一瞥,然后沉声吩咐,令两位厢都指挥使进帐。 片刻后,在一片喧闹声中,两位厢都指挥使踉踉跄跄进来,进帐后也不行礼,转身朝帐外破口大骂。 赵孝骞和帐内众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许久后,二人终于发现场合不对,回头一看,大佬们都在静静地看着他们。 二人心中一惊,急忙躬身行礼。 赵孝骞努力压下心中的不满,事情没弄清楚以前,他也担心是不是龙卫营将士对厢军干了什么亏心事。 “二位将军,嗯……”赵孝骞堆起笑容刚起了个头儿,随即一愣,凑到种建中耳边轻声问道:“这俩货叫啥名字来着?” 来真定府上任这么久,赵孝骞与二人只在入城当日见过一面,匆匆介绍后便告辞,赵孝骞一时竟真忘了他俩的名字。 悄悄话说得太大声了,两位厢都指挥使苦笑抱拳。 “末将,真定府厢军,厢都指挥使邵靖。” “末将,真定府厢军,厢都指挥使冯晟。” 赵孝骞恍然状:“啊,久仰久仰。” 包括邵靖冯晟在内,帐内众将皆无语。 你连人家名字都忘了,“久仰”二字是不是有点虚伪了? 尽管二人是下级武将,但赵孝骞还是不得不对他们礼貌客气。 他现在担心的是麾下龙卫营将士闯了什么祸,人家上门兴师问罪来了,此刻难免有些心虚。 客气地笑了笑,赵孝骞试探问道:“不知二位将军今日突至,是因为……” 邵靖年纪稍长,大约四十来岁,容貌平平,但身形却很壮实。 “赵郡公,您为何把厢军当外人?”邵靖耿直地道。 赵孝骞小心地道:“……我已有家室,总不能把你们当内人吧?” 帐内不知何人噗嗤一笑,顿时破坏了凝重的气氛,赵孝骞抄起桌案上一只茶盏,循着声音的方向就砸过去,只听当的一声响,应该是砸在了铁盔上,也不知有没有砸错人。 赵孝骞和颜悦色地看着二人:“你们继续。” 邵靖和冯晟对视一眼,二人同时抱拳。 邵靖道:“恕末将放肆,这次赵郡公对辽军突袭,从头到尾调动的皆是龙卫营,对我等厢军却不动一兵一卒,末将敢问赵郡公,此为何故?” 赵孝骞眨了眨眼:“你们闯进大营,就为了这事儿?” 二人点头,眼神清澈。 赵孝骞含笑问道:“没别的事儿?比如……你们麾下将士的婚姻家庭生活方面,有没有不顺心的事?” “没有。”二人一脸莫名其妙。 赵孝骞终于放心,长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龙卫营将士的道德素质惊险过关,没睡人家婆娘。 既然不是上门兴师问罪的,赵孝骞的气场莫名开始强大起来。 猛地一拍桌案,赵孝骞翻脸了。 “特么的,没事你们竟敢闯营?谁给你们的胆子!身为都指挥使,军法都不知道吗?将领无故硬闯大营,该当何罪!”赵孝骞厉色喝道。 二人一惊,脸色顿时苍白,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龙卫营全歼一万辽军的消息传遍全城,自然也传到了厢军。 两位厢都指挥使顿时心气难平,如此绝佳的立功机会,战功却白白让龙卫营得了,他们厢军一点汤水都沾不上。 愤愤难平的二人也没想太多,径自策马跑到大营来,二话不说就闹事,对龙卫营将士又打又骂,要求见赵郡公。 闹事的动机除了发泄情绪外,还存着一种“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的心态,事情闹起来了,赵郡公对他们有印象了,下次若有战事,哪怕是边角料的小任务,兴许会交给厢军。 他们一时竟忘了,将领闯营可是军中的大忌,此事可大可小。 遇到宽宏一点的主帅,责骂几句便过去了。 遇到较真的主帅,是要狠狠治罪的。 大宋对武将的约束尤其严厉,武将未奉命而擅闯营地节堂,基本就是前程尽毁,至少也是罢职徙放。 《水浒传》里的林冲,八十万禁军教头,就是因为被高俅陷害,误闯白虎节堂,而被刺配千里。 现在邵靖冯晟二人,犯的错跟林冲几乎一模一样。 要命的错。 二人此刻的生死,就在赵孝骞的一念之间。 “末将知罪!”二人跪地惶恐道。 “未奉将令,不得入营,尔等不但硬闯,还对龙卫营将士打骂,故意寻衅闹事,真当我大营内的军法军纪不存在么?”赵孝骞语气阴冷地道。 “末将一时冲动,郡公恕罪。”二人此刻的气势已被打得七零八落,心中惊惶不安。 赵孝骞见二人态度诚恳,脸色终于稍微缓和了一些。 毕竟本地厢军也是自己麾下的将士,赵孝骞不可能对他们较真,宗泽还在整顿那一万禁军呢,这会儿他若真治了二人的罪,回头厢军的军心士气又该动荡了,没必要给自己找事儿。 “错是你们犯的,我若当做没看见,无法对将士们交代,以后人人都学你们,我这主帅还当不当了?” 赵孝骞缓缓道:“拉下去,罚六十军棍,可分三次打完。” “邵靖,冯晟,我如此处置,你们服不服?” 二人感激涕零叩首:“末将心服口服,多谢赵郡公宽宏大量!” 赵孝骞挥手,二人被禁军带出了帅帐,没多久,帐外便传来二人杀猪般的惨叫声。 帐内龙卫营众将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种建中悄声道:“郡公,此二人不知底细,但如今正是应对辽军之时,郡公罚他们军棍,是为了……” 赵孝骞微微一笑:“先磨磨他们的性子,再观察他们能不能用,二人麾下厢军有四万,若是加以操练,装备新的军械甲胄,未尝不是一支精锐。” (本章完) 第416章 请战图功 第416章 请战图功 龙卫营三万兵马,装备精良,将士皆是虎贲之士,有这支军队,可保真定府边境安宁。 但赵孝骞来真定府的目的不是戍边的,他没忘记自己的使命。 赵煦把他派来的目的,是为了燕云十六州。 就像一张张大小不一的地图,若是地图缩小在真定府九县,龙卫营三万兵马够用了,保证边境稳稳当当。 但若把地图换成河北东西两路,包括燕云十六州,以及宋辽长达数千里的边境线,那么这三万龙卫营将士就有点不够用了。 未获朝廷允许,赵孝骞不敢私自扩充兵马,就算获得了朝廷允许,扩充兵马也是非常要命,非常容易引起君臣猜忌的举动,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为。 赵孝骞的选项就是,尽量优化真定府原有的兵马,先收其心,练其体,最后换装备,换甲胄,如此又是一支无坚不摧的精锐之师。 本打算解决了进犯的辽军后,再想办法对麾下的四万厢军立威怀柔收心,结果没想到邵靖冯晟二人竟主动送上门了。 这个……不整治一下都对不起人家这么配合。 帅帐外,在二人凄厉的惨叫声中,二十军棍已打完。 赵孝骞罚的是六十军棍,可分三次打,军中的军棍可是个要命的玩意儿,一棍下去皮开肉绽,普通人根本受不了十棍,身强体壮的武将挨二十军棍也够难受了。 军棍打完后,二人被禁军搀扶着,踉踉跄跄进了帅帐。 赵孝骞又露出了微笑:“感觉如何?” 二人此刻再也不敢无礼,挣扎着躬身抱拳道:“多谢郡公留情,末将感激不尽。”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罚也罚过了,说正事吧,你们今日闯营,到底想干什么?” 邵靖垂头道:“末将只是为了麾下四万厢军请战,请赵郡公给厢军一个立功的机会。” 赵孝骞指了指帅帐内端坐的众将,道:“他们都想要立功的机会,功劳只有那么多,你要,他也要,凭什么给你?” “郡公!您不仅是真定知府,也是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河北西路诸城的禁军厢军都受您节制,都是您的麾下,郡公何故只用龙卫营?” 赵孝骞缓缓道:“兵凶战危之事,不可轻率。想要我用厢军,你们有筹码吗?” “厢军战力如何,士气如何,操练如何,临战时谁能保证不溃逃,谁能保证不怯战,谁能保证不会误了军机大事?” 二人顿时语滞。 赵孝骞的问题都很尖锐,如他所言,想要派上战场,厢军必须有筹码,有底气,有实力。如果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哪个主帅敢用? 可是,厢军有实力吗? 二人无力地垂下头。 今日闯营也好,请战也好,都是两位将领的个人行为,他们请战也不是为了什么杀敌报国,而是龙卫营全歼一万辽军后,他们看到了晋升的机会。 实际上的厢军,并没有那么慷慨激昂,绝大多数都是混日子的。 今日二人闯进龙卫营,其实也留意了龙卫营将士的状态,随眼一看便感到了精锐禁军和地方厢军的差距。 差距实在太巨大了,龙卫营的大营内整齐干净,将士们精神焕发,操练也好,保养军械也好,喂养战马也好,都是一丝不苟的,走在大营里的将士们昂首挺胸,随时保持着战斗的姿态…… 二人所见所闻,再想想厢军将士的素质,顿时感到深深的无力。 “末将……并无筹码。”邵靖垂头黯然道。 赵孝骞乐了:“没筹码,没实力,你们今日闯进大营来干啥?白白挨了一顿军棍,冤不冤?” 冯晟鼓起勇气道:“末将只想郡公给个机会,哪怕是让咱们厢军牵制辽军,运送辎重也成。” 说到牵制,赵孝骞两眼一亮,迅速看了种建中一眼。 种建中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沉思之后抬头,与赵孝骞的目光对视,二人隐晦地一笑。 “牵制……倒是有机会,”赵孝骞慢吞吞地道:“但就算是牵制辽军这样的任务,我也担心厢军实力不够,误了我的大事。” 邵靖和冯晟呆滞过后,立马激动起来。 原以为今日这一趟白来了,自己不但会被龙卫营耻笑,而且什么收获都不会有,现在赵孝骞突然说到“牵制”…… “赵郡公的意思是……”二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赵孝骞与种建中对视一眼,眼神交流之下,证实了他和种建中此刻的念头是一致的。 于是赵孝骞缓缓道:“耶律淳率四万辽军,三日后即至真定府,我本打算让龙卫营半路伏击,但缺少一个诱敌的诱饵……” 邵靖终究是武将,闻言立马明白了意思,急忙道:“末将麾下厢军愿为诱饵!” “‘诱饵’的意思你懂吗?”赵孝骞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懂,把敌人引出来,或是引到郡公想要他们去的地方。” 赵孝骞淡淡地道:“诱饵,是为了让鱼咬钩的,鱼儿就算上了当,诱饵也已被鱼一口吞下了,你有这个心理准备吗?” 邵靖一怔,良久,艰难地道:“要死很多人?” “不一定,但风险确实不小。” 二人垂头,飞快地对视,然后从对方的眼神里得到了答案。 “郡公,末将麾下厢军愿意一试!”邵靖抬头时,眼神已无比坚定。 赵孝骞笑了:“决定了?军中无戏言,答应好的事儿,你若临战反悔,可是要掉脑袋的。” “决定了!”邵靖和冯晟咬牙道。 “陈守,取地图来!”赵孝骞扬声道。 巨大的地图在帅帐内徐徐展开,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这张地图上。 赵孝骞指着距离大营北面约百里的一片平原,缓缓道:“我打算在此地伏击耶律淳所部辽军。” “此地开阔,但西面有一片山丘可为隐藏行迹,山丘旁的道路是通往真定府的必经之路,龙卫营所部或能潜伏下五千兵马……” “耶律淳所部到达之前,龙卫营事先在山丘的西面掩藏起来,同时,邵靖和冯晟领五千厢军在山丘的东北部与辽军短兵接触。” “接战之后,稍微坚持一下便可败退,朝山丘方向溃逃,吸引辽军追击,只要将辽军引到山丘旁的路上,厢军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接下来就该龙卫营动手,”赵孝骞环视众人,道:“这次伏击,争取歼灭辽军万人,如若有变,各部不必坚守,见势不妙就撤退,记住咱们是伏击,不是玩命,更不是决战。” 众将皆抱拳领命。 折可适站出来大声道:“郡公,末将请战,愿领五千龙卫营将士伏击辽军。” 话音刚落,帅帐内突然炸开了锅,龙卫营的将领们指着折可适的鼻子就开骂。 “没完了是吧?处处显着你了?刚歼灭了一万辽军,那么大的功劳填不饱你,还敢跟咱们抢!” “姓折的,你过分了,一桩又一桩都让你占了,我们都是摆设不成?那么想立功,自己单枪匹马去挑耶律淳呀。” 折可适被众将声声辱骂,却气定神闲,毫不生气。 张嵘见折可适被众将围起来骂,没人注意到他,于是眼珠子转了转,竟偷偷凑到赵孝骞面前,讨好地一笑,低声道:“郡公,您觉得……末将怎么样?” 赵孝骞哈哈一笑,一拍桌子大声道:“好,就你了。” 张嵘一愣,接着大喜过望,单膝就朝赵孝骞跪下,哽咽道:“多谢郡公知遇赏识之恩,末将纵死亦不负郡公之望!” 帅帐内陡然一静,众人惊愕地看着赵孝骞和张嵘,心中犹如万马奔腾。 我们在这儿辛苦拼命打野,你特么把自家的水晶偷了? (本章完) 第417章 无形威慑 第417章 无形威慑 选择张嵘不是临时起意,赵孝骞不会拿千万将士的性命开玩笑。 龙卫营里除了种建中和折可适外,真正的将才并不多。导致赵孝骞手里可用的人才太少。 种建中曾经对张嵘有过评价,大意是勇武不足,但性格圆滑,有点小聪明,有临机应变之才。 而率领五千将士伏击辽军,需要的正是能够懂得临机应变的人,火器列阵齐发的战斗,个人的勇武反倒是微不足道。 重要的是对战场情势的判断,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开火,什么时候该溜,情况不对往什么方向逃。 所以张嵘是最好的人选,从实际的角度出发,赵孝骞这也算是知人善用。 张嵘再次被赵孝骞点将,自是欣喜若狂,一张勉强有个人样儿的老脸绽开了满脸褶子,顶着众将嫉恨的唾沫星子,淡定地用袖子擦脸,真正做到了“唾面自干”,像一位得道高僧般看透了人间的贪嗔痴。 对赵孝骞,张嵘倒是千恩万谢,单膝跪地哐哐行礼,就跟整活主播感谢榜一大哥似的,那叫一个虔诚。 该吩咐的都说完了,赵孝骞下令散帐,众将皆行礼后退出帅帐,唯独留下了邵靖和冯晟。 留下二人,赵孝骞终究是因为不放心,不放心源于不信任。 “只准带五千厢军北上诱敌,这个数字是最合适的,人数多了,辽军主帅不敢冒进,人数少了,辽军主帅恐会生疑。” “五千人最合适,辽军远道而来,士气正盛,正欲一展身手,五千人马在他们眼前晃悠,他们很难忍住诱惑不吃下去。” 二人一言不发,恭敬聆听。 赵孝骞接着道:“回营点兵的事就交给你们了,记住,不需要挑选太勇猛的,普通的货色就很好了,没什么斗志,又想着捡漏,遇强敌转身拔腿就跑的那种最合适,本色演出就很自然。” 邵靖嘴唇蠕动几下,对赵孝骞如此形容他的麾下颇有不服,然而仔细一想,麾下厢军好像争气的确实不多,人家评价得很客观。 看出邵靖不服又不甘的样子,赵孝骞挑眉:“你有不同的意见?” 邵靖苦笑道:“虽然郡公所言基本是事实,但……末将还是斗胆希望郡公能够委婉一点。” “好,那我委婉一点说,”赵孝骞想了想,道:“挑一批珍惜生命,做事谨慎的将士,这样的将士在你们厢军应该很多……” 邵靖:“…………” 就特么不该多嘴的,郡公这么一委婉,好像更难听了。 赵孝骞微笑道:“这次好好表现,记住,我和龙卫营将士,以及真定城和辖下九县的百姓都在盯着你们厢军呢,机会给你了,若还是不争气,往后莫怪我对你们厢军冷落。” 邵靖和冯晟顿时凛然,抱拳沉声道:“事若不成,末将愿提头来见!” 赵孝骞微笑,又来俩狗血的,真以为“提头来见”是句客气话? “来人,取纸笔来,两位将军愿立军令状,‘事若不成,提头来见’,白纸黑字写扎实了,再摁下手印,事后莫怨我较真。” ………… 两日后,距离真定府大约两百里的路上。 天气很糟糕,连日的大雪,时停时下,辽军长途跋涉,因为天气的影响,耽误了不少时日。 四万辽军,穿戴并不整齐,有的身披甲胄,有的裹着裘氅,大军浩荡,放眼望去不见首尾。 看似松松垮垮的行军队伍,却莫名给人一种极强烈的压迫感,仿佛任何违抗这支大军意志的人,都会被无情地碾成齑粉。 耶律淳骑着马,行进在中军,他的身旁还有一位熟悉的年轻人,正是辽国太孙耶律延禧。 二人并肩而骑,一路说笑,但耶律淳脸上的笑容却有几分勉强。 耶律淳年约四十出头,身形微胖,挺着圆滚滚的小肚子骑在马上,浑身裹着一张非常显目的白熊皮,据说是女真部落在遥远的北极所猎,进献给耶律洪基,耶律洪基又转赐给耶律淳。 辽国的耶律皇族宗亲众多,彼此间的勾心斗角和争宠也非常激烈。 耶律淳身为耶律洪基之侄,能在千百耶律族人中脱颖而出,深受耶律洪基的信任,爵封“北平郡王”,其人还是颇有几分本事的。 而且耶律淳和耶律延禧这对叔侄的关系也十分要好,对辽国下一任国君耶律延禧来说,早已将叔叔耶律淳视为拥戴之臣,引以为最亲密的支柱倚靠,但凡有不决之事,耶律延禧都会向耶律淳讨教商议。 这次出征真定府,耶律延禧之所以跟来,一则是为了分沾点功劳,将来继承皇位后,资历上好看一点。 二则是充分相信耶律淳的能力,觉得叔叔出征一定马到功成,而耶律延禧便以皇太孙的身份亲眼见证,凯旋回朝时,也有资格和立场为耶律淳鼓吹,从而增强耶律延禧所在阵营的分量。 颠簸的马背上,叔侄俩谈笑风生,显得分外融洽。 然而耶律淳的眉宇间隐隐透着几分忧色。 本来大军出发时,耶律淳是踌躇满志的,在他看来,辽国调动五万大军征伐宋国真定府,简直是耶律洪基白送给他的功劳。 从主帅任命的人选上揣度耶律洪基的心思,耶律淳认为这是为耶律延禧即位做铺垫,叔侄俩以此战在辽国的朝堂上立威,堵住那些皇亲国戚和桀骜臣子们的嘴。 原本十分轻松的活儿,直到两日前终于有了变化。 边境斥候紧急来报,两日前宋军突然对边境辽军大营发起夜袭,驻扎边境的一万辽军全军覆没,大营被焚毁一半,连一匹战马都没能逃出来。 对耶律淳来说,这是个非常不妙的迹象。 向来采取战略守势的宋军,这次突然主动发起进攻,并且轻松地全歼了一万辽军。 说明宋军的战力已是今非昔比,辽国君臣恐怕深深低估了宋军新式火器的利害,也说明宋国皇帝新任命的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赵孝骞,绝对是个狠角色。 一万辽军被全歼的消息传到耶律淳的中军帅帐,他才赫然惊觉自己将要面对一个怎样的对手。 赵孝骞,跟往年那些宋国的官员和武将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这是个典型的鹰派人物,出手非常的狠辣,别人不敢做的事,他敢,根本没有任何顾虑。 这些年宋辽的攻守局面下,宋军何曾主动发起过进攻?并且还是不宣而战,完全不在乎两国朝堂君臣的压力。 只有赵孝骞领兵,才有这样的胆识与魄力。 而且,偏偏真就让他办成了,可以想象如今真定府的宋军,军心士气将是何等的激昂高涨,求战之心何等的迫切。 如今四万辽军越靠近真定府,耶律淳的心情就越沉重。 两军还未接战,甚至还没见面,赵孝骞这个对手已经带给他足够大的压力了。 听说此人还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而且出身皇室宗亲,深得宋国皇帝宠信。 这样的人若让他多活几年,宋军在他的指挥下,辽国不知要吃多少血亏。 颠簸的马背上,耶律淳眉头紧锁,不觉叹了口气。 旁边的耶律延禧听到了,扭头笑道:“皇叔何故叹息?” 耶律淳勉强一笑,道:“宋军突袭辽营,我大辽一万勇士全军覆没,赵孝骞此人……实在不简单。” 耶律延禧笑了笑,道:“侄儿听了军报,不过我以为这不过是宋军讨巧,侥幸胜之。” “军报的内容,皇叔可曾仔细看了?宋军趁着大雪封路,又是寅时时分,我辽军大营防备最松懈的时候动手,只能说宋军确实狡诈,但不能说明宋军厉害。” 说着耶律延禧露出傲然的微笑,道:“我大辽四万王师若至,日夜将大营防得密不透风,我就不信赵孝骞还有偷袭咱们的本事。” “宋军积弱近百年,短短一两年不可能脱胎换骨,皇叔过虑了。待我军到达真定府,跟宋军来一场大战,让宋军的溃败告诉你,宋国,还是那个不堪一击的宋国,不会有任何变化。” (本章完) 第418章 敌驻我扰 第418章 敌驻我扰 耶律延禧很年轻,跟赵孝骞差不多年纪。 从小养尊处优,没挨过社会的耳光,出身尊贵,又极得皇帝的宠爱,册封皇太孙后,身边聚集的大多是逢迎阿谀的臣子,自然会养出一身臭毛病。 比如清高傲气,比如目空一切。 作为一支军队的副帅,此时的耶律延禧对宋军的判断,几乎已决定了辽军的结局。 幸好耶律延禧不是主帅,幸好主帅是一位战阵经验丰富的老狐狸。 耶律延禧对赵孝骞和宋军的几番贬低,耶律淳只是安静地听着,并不发表意见。 叔侄俩再亲密,这位终究是大辽未来的国君,耶律淳的情商不会低到当面反驳他,不然以后还混不混了? 但对耶律延禧的评价,耶律淳不置可否,甚至嘴角不易察觉地撇了撇,显然他是不认同耶律延禧这番话的。 一个铁一般的事实是,宋夏之战中,宋军未尝一败,甚至以兵威逼得西夏不得不签下割城让土的条约。 那一战里,宋军的新式火器首次出现在世人的眼中,作为战争经验丰富的耶律淳,不可能当做看不见。 宋军的兵员素质不一定脱胎换骨,但可以肯定的是,宋军的武器一定很厉害,普通的刀剑根本没有可比性。 相隔数百步,一阵巨响,一阵火,一阵青烟,数百步外的敌人应声倒地,这样的武器简直是上天赐予的神器,凡人谁能抵挡? 这次一万辽军被全歼,一个都没跑出来,想必就是败在这种新式武器之下。 耶律淳愈发忧心了,压力很大,若这四万辽军战败,他都不敢想象自己回到上京后会是怎样的下场。 那些不服他,不服皇太孙的臣子们,大约会像一群饿狼般群起扑来,生生撕碎他。 “太孙殿下,咱们恐怕要改变一下计划了。”耶律淳突然叹息道。 耶律延禧一愣:“如何改变?皇叔你真被赵孝骞吓破胆了?” 耶律淳不喜不怒,淡淡地笑了笑,道:“不管面对任何敌人,首先要做到不轻视,自古骄兵必败,我等纵是占尽优势,亦当以狮子搏兔之势,全力击之。” 耶律延禧张了张嘴,正打算反驳几句,然而转念想到自己只不过是这支军队的副帅,真正拿主意的人还是这位皇叔,而且他是自己的辅佐之臣,多少还是要给他点面子的。 于是耶律延禧笑道:“皇叔打算如何改变计划?” 耶律淳沉声道:“首先,宋国突袭我边境辽军,他们不宣而战,不讲规矩,必须遣使入真定城,当面谴责赵孝骞……” 耶律延禧愕然:“这……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我大辽先占住了道理,是他们先破坏澶渊之盟,日后征伐交战,大辽便没有顾虑了,以大义之名而战,天下人无话可说,理亏的是宋国,来日我大辽克真定,就算纵兵屠城,也是宋国罪有应得。” 耶律延禧想了想,点头认可。 “其次,赵孝骞所率之兵,与往年的宋军不一样,探子来报,据说是汴京上四军之一的龙卫营,全员装备火器,不可轻敌,臣以为,当派人向上京禀奏,并请陛下调派援兵。” 说着耶律淳苦笑道:“咱们这四万兵马,怕是有点悬,至少还需要两三万援兵,臣才有一搏之力。” 耶律延禧皱眉:“皇叔是不是太高看宋军了?有这个必要吗?咱们若向上京求援,必然落了口实,那些朝臣趁机诋毁参劾你我,咱们就算立了再大的功劳,恐怕都被抵消得干干净净了。” 耶律淳语气坚定地道:“求援没面子,但总比战败的好,太孙明白臣的意思吗?” 耶律延禧迟疑半晌,不甘不愿地点头:“皇叔是主帅,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军中不必顾及侄儿的身份,我在这里只是听命于皇叔的副帅。” 耶律淳笑道:“太孙越来越稳重了,大辽未来交给你,臣很欣慰。” “既然太孙不反对,臣以为应当停止行军,原地扎营,等待上京陛下的批复,太孙意下如何?” 耶律延禧无所谓地道:“皇叔随便,既然扎营,我便带亲卫在附近打打猎,放松一下心情。” 耶律淳笑道:“去吧,附近平原旷野,猛兽出没,太孙注意防备,万莫犯险。” ………… 真定府,辽国边境大营。 赵孝骞在大营等了两天,没等到耶律淳的辽军,却等来一个坏消息。 皇城司探子和龙卫营斥候都回报,耶律淳所部在距离真定府边境两百里的地方,居然原地扎营,停止行军了。 从辽军营盘的规模和格局来看,似乎并非临时性的,反而是长期原地驻扎的架势。 赵孝骞被耶律淳的举动搞得有点懵,半天都没想明白耶律淳到底要干啥。 不得不说,无法猜透的敌人,确实会让人压力大增。 得到消息后,赵孝骞召集龙卫营诸将商议了很久,众人集思广益,仍然没猜到耶律淳原地驻扎的动机。 最后赵孝骞得到一个最接近事实的猜测,一万辽军被全歼的消息应该已传到辽军大营,耶律淳被震慑了,纵是麾下有四万辽军,他仍然不敢冒进。 原地驻扎的用意,要么是向辽国上京报信,要么是原地等待援兵。 毕竟宋军全歼一万辽军的过程太轻松,再来四万辽军,全部吃掉恐怕也不会太难,这种不利的情势下,用兵风格向来稳重的耶律淳,最有可能做的一件事就是向上京求援。 这是唯一的解释,而且很合理。 四万辽军停下了,两军距离二百多里,龙卫营诸将又陷入了争吵,有人认为该主动向前推进,逼四万辽军决战,也有人认为应该谨慎,宋军火器厉害,却不适合奔袭陷阵,不如以逸待劳。 帅帐内争执很激烈,诸将各执一词,但都言之有理。 作为主帅,赵孝骞并未表态,只是盯着地图沉默。 敌军主帅用兵谨慎,赵孝骞更不敢轻视。 耶律淳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赵孝骞何尝不是,这一战他若输了,汴京朝堂会炸锅,赵煦就算再信任他,恐怕也会对他失望,迫于朝臣压力,不得不将他罢职召回汴京。 赵孝骞可不想自己的人生因此一战而光芒暗淡,跟他的活爹一样一生只当个富贵闲散亲王。 沉思良久,赵孝骞突然一拍桌案,帅帐内正在争吵骂娘的诸将一愣,立马住嘴收声,躬身请治失仪之罪。 赵孝骞没搭理他们,反而咬着牙道:“干他娘的一票再说!” 诸将愕然,面面相觑,不明其意。 赵孝骞抬头,眼神竟有些阴沉,缓缓道:“给你们一个发财的机会,从今日起,龙卫营除了驻留大营五千兵马,其余的人全都分兵出营!” 种建中小心地问道:“分兵出营干啥?” 赵孝骞恶狠狠地道:“此地曾是辽军大营,咱们现在正在辽国境内,既然不是咱们的国土,做事就不必顾忌了。” “辽国境内,大家出去抢,抢钱,抢粮,抢女人,看上眼的都抢回来!烧杀抢掠的大致方向是北方,多支小股军队一边抢,一边向耶律淳所部靠近,但不可靠太近,最多到五十里便回撤。” 种建中愕然道:“郡公的意思是……” 赵孝骞冷冷道:“既然耶律淳怂了,那么就由我来占据主动,我要试探他的反应,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烧杀抢掠,看他还坐不坐得住。” “他有压力,我就让他的压力变得更大,不可能让他驻扎原地,从容不迫地等援兵到来,这就叫‘敌驻我扰’!” 种建中两眼大亮:“‘敌驻我扰’……郡公精辟,此计大善!没想到郡公年岁不大,竟对兵法有如此深的造诣,末将敬服。” 诸将亦纷纷点头赞许,神色甚为钦佩。 赵孝骞嘴角微微一扯。 这可使不得啊!这兵法不是我创的,是千年以后一位伟人所创,如此精妙的理论,怎可扣在他头上?万万使不得! 随即种建中突然皱眉道:“可是,耶律淳若是不上当,坚持不出一兵一卒,眼睁睁看咱们在辽国境内烧杀抢掠,咱们该怎么办?” 赵孝骞瞥了他一眼:“你昏头了?耶律淳若忍住不动弹,我们抢了钱粮就回来呀,抢了东西满载而归,咱们又没有损失。” “辽国曾经对咱们大宋干的事,咱们原样复制一遍,有什么问题?” (本章完) 第419章 辽使突至 第419章 辽使突至 “战争”和“道德”向来是冲突的。 战争不会跟敌人讲道德,任何能够打击敌人,壮大自己的手段,都是被允许的,包括各种下作肮脏毫无人性的方式。 赵孝骞对抢掠辽国村庄部落毫无压力,“慈不掌兵”的意思是,对自己人狠,对敌人更狠,敌国的百姓也包括其中。 如果战后有所谓的“君子”谴责他不仁义,不如把他拉到战场上试试,能活下来咱们再聊聊“仁义”的话题。 华夏数千年,越往后越窝囊,就是输在“君子”二字上,一旦被扣上君子的帽子,基本等同于被道德绑架,很多下作手段不好意思使出来,敌人却使得贼溜。 “我可以打你,但你不准还手,否则就是不仁。” 这还怎么玩? 千年以后换了个说法,“我可以制裁你,但你绝对不准反制裁,否则便是破坏和平,破坏规则”,听听这蛮不讲理的海盗逻辑…… 当然,如果是自己当海盗的话,情绪便大不相同了。 赵孝骞的命令下得果断,越境抢掠辽国,以前别人是怎么对咱们的,如今咱们就怎么还回去。 麾下众将惊愕之后,莫不欢欣鼓舞。 大宋立国百年,尚无任何一位主帅敢下这样的命令,不得不说,太爽了,这话听着就提神。 看着众将欢天喜地出了帅帐,没过多久,帐外发出一片震天的欢呼声。 整个龙卫营都沸腾了。 现在不仅是赵郡公给了将士们一个发财的机会,更重要的是,这次是主动抢掠辽国。 大宋立国百年,无时无刻不在被北方的辽国抢掠袭扰,如今竟轮到咱们抢辽国了。 此行发不发财已变得不那么重要,主要是抢掠辽国的过程,那将是何等的扬眉吐气。 赵孝骞坐在帅帐内,对帐外将士们的欢呼感到莫名其妙。 这有啥好欢呼的? 抢辽国跟当初抢西夏有什么区别吗? 当自身的实力和底气已经强大的时候,抢掠邻国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赵孝骞是务实的人,活了两辈子,性格一点没变,他讨厌被道德绑架,讨厌虚伪的清高和仁义,他更崇信国与国之间的丛林法则。 当自己强大时,不要对别人讲道德,因为别人根本听不懂所谓的道德。别人服你不是因为你的道德,而是你的拳头。 不信的话,等你弱小时再跟别人讲道德试试,看他们讲不讲这个。 大营留下五千人马驻守,其余的两万余人全部分批派了出去,种建中亲自领主力兵马八千,其余的分作五批,各自向不同的方向出发。 照例,赵孝骞没动弹。 这么冷的天,骑在马上顶着呼啸的寒风去抢劫,赵孝骞实在没兴趣,他太娇贵了,吃不了一点苦。 站在帅帐外,赵孝骞裹着熊皮,看着将领们点兵,一队队出了辕门,赵孝骞不由赞道:“多么完美的战士啊……” “不仅打仗卖力,忠心耿耿,就连军粮都自己去抢,自己想办法喂饱自己,丝毫不用我这个主帅操心,赵某何德何能……” 扭头吩咐陈守:“留在大营的五千将士也别闲着,在大营旁圈起一块地,建大一点,我估摸这群杀才放出去后,会抢不少辽人的牛羊回来,咱们把地圈起来放养牛羊,以后顿顿吃烤全羊,啧!” ………… 两日后,宋军各路兵马的消息传回大营。 种建中领兵,五路人马分头出击,逼向北面的耶律淳所部,大军所过之处,一路烧杀抢掠辽人村庄部落,杀辽人无数,抢掠牛羊钱财无数,辽国妇女无数。 当初宋军深入西夏腹地,曾经对西夏人干的事,如今原样复制了一遍。 当然,抢掠的过程也遇到了抵抗,村庄部落里的辽人首先是极度的意外,他们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宋人居然敢越境抢掠他们。 然后辽人便感到极度的羞辱和愤怒,村庄部落里的辽人组织起来,抵抗宋军。 不过辽人的抵抗终究是徒劳,平民百姓对抗正规军队,后果自不必多说,一轮齐射过去,整个村庄的青壮基本殆尽,然后便是毫无底线毫无人性的杀戮,焚村,抢人,抢钱财牛羊和女人。 无论国家还是个人,种下恶因,必然会有恶报的。 当年的辽人如何对待大宋的边民,如今宋军就如何对待辽人,一报还一报,非常公平。 一路高歌猛进,无恶不作,一直打到距离耶律淳所部大约五十里的地方,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耶律淳所部四万辽军竟然纹丝不动。 耶律淳的反应委实出乎赵孝骞的意料,没想到这位辽国郡王如此沉得住气,附近的村庄部落被抢,距离他不过数十上百里,这都不出来救援一下,真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国人子民被抢掠杀戮。 到底是修炼成精的老狐狸,定力果真不凡。 由此赵孝骞也确定了,耶律淳驻兵不动的原因,确实是在等上京或析津府的援兵。 简单的说,耶律淳麾下四万辽军,对阵三万龙卫营将士,他已没有把握了,宁愿忍气吞声缩着,也不想正面对敌。 窝囊一点,总比兵败要强,后果是截然不同的。 这两日里,从北面源源不断送来许多牛羊和辽国女人,皆是宋军抢掠所得。 牛羊普遍都是瘦骨嶙峋,毕竟是寒冬,牧草凋零,牛羊能活着熬过就算命大了,瘦一点也无妨。 至于辽国女人,赵孝骞还饶有兴致地去看了一眼,发现这些女人普遍姿色平庸,而且颇为节烈,关在营房里捆住了手脚,还在用契丹话大声叫骂,骂的什么也听不懂。 数百个辽国女人,居然连一个八十分容貌的都找不出来,赵孝骞扫兴而归。 看着龙卫营将士的战利品,赵孝骞不由思念起了真定城的仨婆娘。 跟这些辽国村妇相比,自己的婆娘才叫国色天香。 日惯了母狮子的人,怎么还看得上野狗? 算算日子,与婆娘们分别也有十来天了,赵孝骞肾火有点旺盛,大营距离真定城其实并不远,大约数十里的样子。 但难就难在大雪封路,崎岖难行,一来一回太费劲,赵孝骞这么懒的人,为了发泄肾火而辛苦跑这一趟,实在不符合他的性格。 垂头看了看自己的左右手,赵孝骞黯然叹了口气,吩咐陈守和贾实守住帅帐,而他,则默默地取出一本珍藏已久的画册,以及一迭草纸…… 第二天,龙卫营将士还未回营,仍在外面撒欢似的烧杀抢掠。 但赵孝骞已打算让种建中撤军归来了。 试探耶律淳的目的已达到,确定了耶律淳的态度,再放任龙卫营将士抢掠已无必要,而且还会有被辽军伏击的风险。 军令刚发出去,陈守来报。 大营外有辽国使臣求见。 使臣名叫萧正由,是耶律淳麾下辽军里的文吏,奉耶律淳之命前来宋营出使。 辽国的两大姓,一是姓耶律,一是姓萧,跟皇室大多都有点关系,这位名叫萧正由的使臣大抵也如是,不过混在军中当一个不起眼的文吏,显然与皇室的关系比较远,八竿子勉强能打着的那种。 赵孝骞没急着接见辽使,而是坐在帅帐内沉思。 两国正在交战,而且宋军目前占据主动,这个时候耶律淳派使臣过来干啥? 陈守站在赵孝骞面前,安静地等候他的吩咐。 赵孝骞沉思良久,突然问道:“辽使是独自前来吗?是否带了随从?” “大营辕门外只有萧正由一人,未见随从。”陈守回道。 “此人现在的表情如何?” 陈守愣了。 大哥,我只是个保镖头子啊,只负责动手动脚,看不懂别人的表情啊…… 想了想,陈守犹豫着道:“萧正由站在辕门外,表情似乎……有点急躁?而且来回踱步频繁,没什么耐心的样子。” 赵孝骞点头:“这般时局了,辽人还是改不了傲慢的毛病。” “既然他很急躁,就让他在大营外多等半个时辰,外面这么冷,正好帮他冷静冷静。” “陈守,你去挑一头肥点的羊,宰杀后洗干净,用盐和黄酒腌制半时辰再送来。” (本章完) 第420章 兴师问罪 第420章 兴师问罪 萧正由站在宋军大营外,凛冽的寒风呼啸阵阵,萧正由只觉得整个身子都被冻麻木了,脸孔渐渐由白转紫,像一块保存在冷库里的生鲜冻猪肉。 算算时辰,从他到达宋军大营外直到此刻,他已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了。 按照前世的算法,这可是零下二三十度的北方冬天,萧正由穿的衣裳不薄,但也经不住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里站一个时辰。 辕门外,披甲的宋军将士的值守人马已换了一拨儿。 身强体壮的将士都无法在寒风中久站,中间还会换岗,萧正由这个四十来岁的文弱小吏怎么受得了? 一个时辰站足,萧正由心中的怒火也越来越盛,最后终于忍不住走到辕门外值守的将士面前,阴沉着脸问道:“为何贵军赵郡公还未召我入营?尔等便是如此对待辽国使臣的吗?” 辕门外的将士朝天翻了个白眼儿,淡淡地道:“我等已通禀赵郡公,至于郡公见不见你,何时见你,那是他老人家的事,我们管不着。” 萧正由大怒:“岂有此理!宋国安敢慢待于我!” 将士撇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小点儿声,辕门内外,军机重地,不得喧哗,违者责二十军棍,异国使臣也要守规矩,不然军棍不留情。” 萧正由脸色铁青,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冻的。 “贵国赵郡公若如此无礼,我不如归去辽国,向北平郡王如实禀报赵郡公的行径。” 将士冷笑:“请便,不送。” 萧正由一怔,突然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本是军中文吏,临时被耶律淳任为使臣。 使臣这活儿,他以前没干过,但他听说过。 不是都说辽国的使臣到了宋国。一定会被宋国官员奉若上宾吗? 辽使在宋国,无论何时何地都是颐指气使,飞扬跋扈,而宋人只能陪着笑脸,敢怒不敢言。 百年以来,莫不如是。 这才是辽使正确的打开方式呀,为何到了他萧正由这里就变了画风? 在这里,莫说被奉为上宾了,他们都没把他当人。 待遇简直连牲口都不如,这鬼天气里,牧民都会给牛羊牲口搭一面挡风的木墙,而他,就这样水灵灵地站在辕门外吹风,鼻涕泡儿都被冻成冰棱子了…… 老实说,萧正由此刻真想掉头就走。 然而在辕门外吹了这么久的寒风,终究令他非常冷静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走,如果连赵孝骞都没见到,就这样回到辽军大营,耶律淳一定会斩了他,姓萧也不好使。 面对宋军不加掩饰的回怼,萧正由呆怔半晌,终于还是决定忍了。 此刻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出一个悲哀的念头,如今的宋辽局面,果真与往年不同。 宋国,已渐渐强大起来了。 别的军队且不提,赵孝骞麾下这支龙卫营,绝对不弱,有着与辽军精锐分庭抗礼的强大实力,这也是宋军将士敢对辽使无礼的底气。 曾经辽国对宋国一面倒的压制,恐怕从此以后再也不会重来了。 忍气吞声的萧正由走又不能走,只好继续站在辕门外吹风,冷静,cpu降温到了正常温度以下,人都快死机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守从辕门内走出来,见了萧正由也不行礼,只是朝他招招手。 “奉赵郡公之令,请辽使入营。” 快失去知觉的萧正由眼眶顿时一红,不知为何,心中竟对赵孝骞生出一股感激之情。 终于……把我当人了! 感动,香菇…… 到达宋营时的倨傲心理,在经历了短短一个时辰的社会教育后,早已消散无踪,此刻的萧正由态度端正,礼数周全,终于有了正常使臣的谦逊神态。 就像从学校毕业出来参加工作一年的大学生,眼神已不再清澈,处处透着人情通达。 陈守领着萧正由入营,帅帐外禀报后,陈守掀开门帘,请萧正由入帐。 萧正由朝陈守友好地笑了笑,然后整了整衣冠,身子微微半躬着走进了帅帐。 进门后见帐内坐着一位年轻得有点过分的男子,面容几乎是少年郎的模样,正坐在一个烤架面前,聚精会神地在一只烤全羊上刷着调料,左手不停翻滚,帐内充斥着一阵诱人的肉香。 尽管事前对赵孝骞有过几分了解,然而见到了赵孝骞本人后,萧正由还是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如此年轻的少年,就是他把辽国折腾得鸡飞狗跳,身经百战的北平郡王明明麾下有四万精锐控弦之士,也不敢冒然出兵对战? 太年轻了,怎么可能! 萧正由不敢相信,但不得不信。 他知道,眼前这位就是货真价实的赵孝骞,宋国的安乐郡公。 百年以还,恩怨荣辱,宋国终究出了一位天纵之才,夺了辽国的气数。 萧正由默默地打量赵孝骞,而赵孝骞却连头都没抬,眼睛只盯着面前的烤全羊,在他的眼里,似乎这只滋滋冒油的烤全羊比辽使迷人夺了。 良久,萧正由朝赵孝骞长揖一礼:“大辽使臣萧正由,拜见宋国赵郡公阁下。” 赵孝骞仍旧没抬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道:“大家都挺忙的,辽使有话直说,不必浪费时间。” 萧正由一滞,基本的外交礼节都不讲了吗? 一顿羊肉都不请我吃? 我在外面吹了多久的冷风,你知道吗? 不,你不知道,你只关心烤全羊…… 萧正由心中顿时浮上委屈,愤然道:“赵郡公不觉得很无礼吗?使臣求见,你却故意将我置之辕门外不理,让我顶着凛冽的寒风站了足足一个时辰!” 赵孝骞这时终于抬头了,淡淡地打量了他一眼,道:“我请你来了?” 萧正由被这一句话怼得无言以对,呼吸不由急促起来。 赵孝骞淡淡地道:“你自己主动来求见我,既然来了我大宋的军营,就要守我的规矩,我什么时候愿意见你,是我的事。” 随意拿眼一瞟,见萧正由浑身僵冷,鼻涕泡冻成的冰棱子还没解冻,模样十分狼狈,赵孝骞轻笑两声。 “吹吹冷风挺好的,有助于头脑冷静,思维敏捷,就像我们三国时的诸葛亮,人家不管夏天冬天,都习惯摇几下鹅毛扇,脑子一旦降了温,绝妙的主意一个接一个,贵使多学学人家。” 萧正由咬牙,但敢怒不敢言。 他很清楚这位宋国郡公的分量,以及他的杀性。 此时此刻,宋军还在奉他的命令,在辽国境内到处烧杀抢掠呢。 萧正由只是一个小小的文吏,没那么大的胆子挑战赵孝骞的脾气,赌自己的生死。 努力平复了情绪后,萧正由直视赵孝骞的眼睛,道:“赵郡公,外臣奉大辽北平郡王耶律淳之命,出使宋国大营,有事请教。” 赵孝骞淡淡一笑,道:“让你说正事,你非要先来一番谴责是吧?不如我帮你说如何?” “贵使是不是想问我,大宋为何对辽国突然不宣而战,为何撕毁曾经的澶渊之盟,为何全歼一万辽国边军,又为何下令纵兵深入辽境,杀戮抢掠辽国百姓?” 赵孝骞朝他一龇牙:“你想谴责的,是这几件事么?” 萧正由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无话可说。 来之前打好了充足的腹稿,想说的正是这几件事,结果被赵孝骞说完了,他还有什么话可说? 赵孝骞又笑了:“当然,语气表达方面,你和我的表述可能不太一样。” “这些话若换了你来说,或许会义正严词,严厉谴责,表情愤怒,语气激昂,充分表达出贵使什么什么又什么的爱国之情,以及什么什么的思想感情,总之,很澎湃。” 萧正由再次张了张嘴,表情已浮上几许无力。 是的,他要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结果话又被赵孝骞说完了。 从见面到此刻,双方谈话的主动权一直死死被赵孝骞掌握着,萧正由现在满心后悔,这个使臣他不应该当的,太特么憋屈了。 (本章完) 第421章 各怀鬼胎 第421章 各怀鬼胎 古代所谓的“使臣”,其实是代表自己国家出国,跟对方打嘴炮儿,嗯,大概就这么个作用。 论打嘴炮,赵孝骞向来不虚。 不管对方说什么,好听的还是难听的,总之只要记住一个原则,实力决定一切。 没有实力,说得天乱坠也没用,大家都不是傻子,彼此的底细都很清楚。 有实力,纵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也足够对所有人造成极大的威慑。 如同后世度过那段屈辱史后奋发变强的华夏,各种新武器新装备面世后,口口声声说“爱好和平”,周围的邻国谁敢不和平? 这就是实力的威慑,纵然不发一枪一弹,却能决定整个大陆乱不乱。 眼前的萧正由,此时已有些色厉内荏,他很清楚自己的使命,原来的计划是见面就赶紧占住道德高地,什么宋国先挑起战争,什么纵兵抢掠辽国百姓等等。 占住了道德高地,后面才好谈条件,拿捏赵孝骞的心理底线。 谁知这位赵郡公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一张嘴巴拉巴拉,把他要说的话全都说了。 赵孝骞说的,全是他的词儿。 更令萧正由难受的是,赵孝骞既然把他准备的词儿说出来,说明这些说辞在他这里根本没有作用,道德高地又如何,你站得再高,人家也不当回事儿。 一个没有道德的人,你凭什么拿道德约束他,谴责他? 赵孝骞当然不会惯着他,既然你主动送上门了,我便彻底打掉你的气焰,不然你真以为自己有道德了。 “贵使,有件事我想请教一下……”赵孝骞缓缓道。 萧正由勉强一笑:“赵郡公请说。” “前几日我大宋主动出兵,全歼一万辽军,在你们看来,这是我大宋撕毁澶渊之盟,不宣而战,对吧?” 萧正由挺起胸膛:“正是!辽宋睦邻百年,贵国却背信弃义,突袭兄弟之邦,此举令人发指……” “停!你的长篇大论我没兴趣,就问你一件事。” 赵孝骞缓缓道:“贵使可知我宋军为何主动发起进攻吗?” 萧正由冷笑:“自然是……” 话没说完,又被赵孝骞打断:“半月以前,辽国调动上京和析津府共计四万兵马,直奔真定府而来,这件事发生在我军歼灭一万辽军之前,现在你告诉我,到底是谁背信弃义在先?” 萧正由赫然睁大了眼,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又无言以对了。 赵孝骞冷笑:“你不要告诉我,辽国数万兵马是来给我大宋官家拜寿的,得知辽国兵马调动后,我军才先发制人,主动发起进攻,明明是你们打算挑起战争在先,现在居然有脸过来指责我?” 萧正由面色铁青:“…………” 事情渐渐不对劲了,现在为何好像是他占住了道德高地? 大好的高地,是怎么莫名其妙失守的? 沉默的气氛里,萧正由心虚地避开赵孝骞的眼神,良久,突然鼓足了勇气道:“可是……你们也不该纵兵抢掠我大辽的村庄部落,杀戮那么多的百姓……” 赵孝骞气笑了:“你特么……越说越不要脸了,这些年到底是谁经常越境杀戮抢掠我大宋的百姓?你们干了那么多次,我只干了一次,就要被你们谴责了?” “我中原王朝有一句话不知贵使听说过没有,‘寇可往,我亦可往’,翻译一下,直白点说,意思就是和尚摸得,我也摸得。” 萧正由:“…………” 萧正由是辽国为数不多的读书人,他对中原圣贤的一些典籍还是比较熟悉的,‘寇可往,我亦可往’出自《左传》,意思很直白,能听懂人话的人都能懂。 但赵孝骞非要翻译一下,这翻译过来的话,可就有点听不懂了…… 所有的借口和指责,都被赵孝骞堵得死死的,萧正由终于说不出话了。 赵孝骞悠悠地道:“宋辽两国走到如今的境况,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我就不必争来争去了,没有意义。咱们还是说说正事吧。” 盯着萧正由铁青的脸,赵孝骞微笑道:“听说耶律淳所部四万大军,行军路上突然停下了,原地驻扎已数日,这位耶律郡王意欲何为?” 萧正由精神一振,急忙道:“外臣此来,正要说这件事。北平郡王对宋国的态度向来友好,如今奉命领军前来,其实郡王大人本身也不乐意,听说贵军击溃了我一万辽军后,郡王更不愿与宋国为敌了。” “所以,耶律淳的意思是……” 萧正由正色道:“行军路上,郡王大人已向上京的陛下上疏请旨,自澶渊之后,两国百年友睦,辽国亦不愿破坏如今的友睦局面,郡王的意思是,希望两国以谈判的方式解决争端,不一定非要妄动刀兵。” “郡王的奏疏已遣快马送进上京,等待陛下批复,来回尚需时日,郡王的意思是,这段时日内,两国可否休兵罢战,以待两国使团见面谈判解决?” 赵孝骞笑了,颔首道:“没想到啊,辽国居然爱好和平了……” 真的是笑了,感觉眼前的情况,跟后世华夏和鹰酱有点像,当华夏强大后,鹰酱立马改口说爱好和平。 赵孝骞向来自诩和平的使者,白鸽一样天真纯洁的男人,面对辽国和平的请求,自然是满口答应。 “没问题,两国暂时休兵罢战,曾经的争端以谈判的方式解决,我便在此地静候贵国的使团到来了。”赵孝骞爽快地道。 萧正由表情有点复杂,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道:“赵郡公此刻所处之地,是我辽国境内,它曾经是我辽军的大营,您看是否贵军退回国境以内……” “不,就在这里等,按我大宋的礼仪和规矩,出迎三十里以上,才愈显对贵国使团的尊重,此地距离我大宋国境,不多不少正好三十里,缘分呐!” 话说得客气,但赵孝骞的语气很坚决。 萧正由暗暗叹了口气,他知道让宋军退兵目前是不可能了,只要能达到暂时休兵罢战的目的,此行的使命算是圆满完成。 此时帅帐内的烤肉香味愈发浓郁,萧正由情不自禁吸了吸鼻子,暗暗吞了口口水,盯着烤架上那只滋滋冒油的羊。 谁知赵孝骞却语重心长地道:“既然正事已说完,还请贵使抓紧回去复命,事关两国和平,一刻都不能耽误。” “陈守,送客!” 萧正由脸颊抽了抽,黯然一叹。 果然,一顿饭都没捞到,这位年轻的郡公真就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吗? 赵孝骞扭过脸,假装没看见他幽怨的眼神。 对不起,我不是不懂人情世故,我只是单纯的小气而已。 ………… 陈守将萧正由送出辕门外,正要上马时,却见大营外空旷的平原上出现一片密密麻麻的人影,仔细一看,竟是宋军回营了。 萧正由顿时心中一喜,宋军停止了抢掠,回到了营地,是不是说明赵孝骞其实也不想将两国战争扩大? 毕竟宋国不是赵孝骞说了算的,他挑起战争,宋国朝堂难道没有任何反应?想必他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所以只敢把两国的战争控制在小范围内。 如此说来,耶律淳和赵孝骞其实各有各的忌惮。 耶律淳忌惮的是宋军的实力,只好原地驻营,等待援兵。 赵孝骞忌惮的是汴京朝堂的压力,不敢扩大战事。 汴京朝堂的压力一直都在,但耶律淳若等来了援兵,他的忌惮就消失了。 所以,优势在我。 萧正由心中大定,眉开眼笑地上马离去。 单人单骑前行,萧正由与种建中的兵马擦肩而过。 行进在队伍中的种建中忍不住瞥了萧正由一眼,见此人一身契丹人的打扮,骑在马上却笑得像儿一样,充满了胜利者的喜悦,种建中不由眉头紧锁,盯着他的背影久久出神。 “此人是谁?为何一副刚侍候完恩客,赚了大钱的样子?”种建中喃喃自语。 随即种建中咬牙。 不管他是谁,就见不得契丹狗贼笑得如此开心,可恨! “取弓来!”种建中沉声喝道。 旁边的亲卫立马递上一张三石的强弓。 种建中拉弓搭箭,深吸口气,瞄准…… 嗖的一声。 箭矢激射而出,不偏不倚正中远处萧正由胯下的马屁股。 马儿痛嘶,人立而起,萧正由猝不及防被甩下马,摔得七荤八素。 而那匹中箭的马儿却头也不回,一路痛嘶,一路狂奔远去。 萧正由脑子发懵,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马儿狂奔,越跑越远,此刻他仍没搞清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最后,他终于看清了马屁股上插着的那支箭矢,顿时又惊又怒,扭头望向这支宋军队伍。 队伍仍在不疾不徐地行进,路旁一名披甲将军正冷眼盯着他,手里还握着一张强弓,眼神跃跃欲试,仿佛只要他敢骂半句,这张强弓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 萧正由气抖冷,但终究不敢骂出口。 如今的辽人从上到下,对宋人的印象早已改观,他们都知道,宋人已不再是当年任人欺辱的懦弱者了。 但凡发生冲突,宋人是真敢杀辽人的,毋庸置疑。 萧正由咬牙,生平受到这般奇耻大辱,但他只能生生忍下这口气,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当赌注。 于是萧正由只能起身,一瘸一拐地前行,追逐那匹被箭矢射中屁股的爱马,简称“爱马矢”。 (本章完) 第422章 毁诺出兵 第422章 毁诺出兵 宋军大营。 龙卫营将士已奉命分批回营,将士们入营后各自相聚,开怀大笑。 从他们喜悦的脸庞上能看得出,这此赵孝骞给他们的发财机会,他们果然没辜负,显然将士们不大不小都发了点小财。 抢掠而来的钱财相对不多,但战利品多呀。 牛羊,皮毛,名贵草药,粮食,马匹等等,这些都是可以拿到真定城与商贾换钱的。 甚至抢来的辽国女人也能交易,这个世界也是有奴隶的,只是奴隶不能明面上交易。 仅仅一次出兵,将士们的身家便丰厚了不少,归营后的将士们对赵孝骞更是打心底里感恩戴德,敬服万分。 这年头当兵的,说朴实呢,其实没那么朴实,什么忠君爱国的口号,喊一喊从来不过脑子,没人当回事。更没有“为人民服务”的概念,欺凌百姓,抢掠劫财之类的事常有。 但无论任何时代,人们对金主爸爸的喜爱和追捧,都是毫不掩饰且十足真心的。 不谦虚的说,赵孝骞如今就是龙卫营所有将士的金主爸爸。 只要不触及赵郡公的底线,只要出了大宋国境,想干啥就干啥,简直为所欲为,更重要的是,抢掠所得还不必上交,全归自己。如此通情达理的金主爸爸上哪儿找? 将士们欢天喜地回到营帐,而种建中等将领则进了帅帐。 将帅相见,一番寒暄。 帅帐内不知为何却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许久后,赵孝骞叹了口气,道:“老种啊,你这把年纪,按说早已过了青春期手贱的阶段了,聊聊感想吧,当时咋想的,为何非要射那一箭?” 种建中表情很尴尬,苦笑道:“看到那契丹人骑在马上笑得那么开心,末将气不打一处来,不想让他那么开心,于是就忍不住试了试身手……” 赵孝骞叹道:“人家是辽国的使臣,入我大营跟我聊事的,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句话没听过吗?” 种建中振振有词道:“末将只是射了马屁股,对辽使秋毫无犯,末将斩他了吗?” 赵孝骞一怔。 哎?这句话逻辑上好像完全没毛病。 “既然没斩,那就没事了。”赵孝骞立马将萧正由丢到了九霄云外。 “郡公,辽使入营说了什么?” 赵孝骞嘿嘿冷笑,将萧正由的话从头复述了一遍。 帐内众将一听立马议论起来。 种建中皱眉道:“此为耶律淳的缓兵之计,郡公不可轻信。” “耶律淳定是为了等待上京援兵,于是遣使和议,故意稳住咱们,一旦辽国援兵至,耶律淳马上就会发起进攻。” 赵孝骞嗤笑:“你们都看出来了,我难道没看出来?耶律淳使缓兵之计,显然他对麾下的四万兵马没有信心,更忌惮咱们的火器,不敢轻举妄动,若等辽国派遣援兵,至少要等半个月。” 说着赵孝骞的面色突然严肃起来,冷声道:“咱们现在的目标就是,赶在辽国援兵到来之前,将耶律淳这四万兵马吃掉!至少要歼灭大半。” 帐内众将顿时沸腾起来,人人神情振奋,摩拳擦掌。 赵孝骞环视众人,道:“我召尔等回营,是为了集结主力,不使兵力分散,诸位,真正的大战要来了。” “先前制定的诱敌战术,本来是建立在耶律淳所部继续行军的基础上,如今耶律淳既然驻兵不动,咱们的战术也要改变了。” 赵孝骞说着望向张嵘和折可适二人,道:“你二人各领五千兵马,明日一早出营北上,朝耶律淳所部逼近,五十里外分兵,一左一右呈犄角夹击之势,扼住耶律淳所部的两翼。” 然后又望向真定府厢军两位指挥使邵靖和冯晟,道:“你二人明日率部五千北上,正面逼近耶律淳驻兵大营,袭扰之后马上后撤,引耶律淳出兵来追,无论他出不出兵,你们厢军都马上回撤。” 邵靖二人起身抱拳领命。 最后赵孝骞望向种建中,道:“剩余两万龙卫营兵马全交给你,明日也出营北上,在厢军后方十里左右列阵,无论厢军是否成功诱敌,两万龙卫营都列阵向前推进,直逼耶律淳大营。” 种建中兴奋地领命,随即有点忐忑道:“郡公刚才不是答应辽使,两国暂时休兵罢战么……” 赵孝骞嗤笑:“我答应的话能信?我特么发毒誓都跟吃大白菜似的,谁信谁傻,你问问我家几个婆娘,现在谁还信我的山盟海誓。” 种建中:“…………” 赵孝骞顿了顿,道:“当然,名义上还是要有个说法的,明明答应了人家的事,毫无理由就变卦,这样不好,搞得好像我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似的,我不希望世人对我有这样的误解……” 种建中嘴角扯了扯,别那么谦虚,您把“好像”俩字去掉行吗? “这样吧,对外就说咱们宋军有一支百人的营队在耶律淳大营附近失踪了,嗯,没错,失踪了!” “大宋的赵郡公勃然大怒,下令全军尽出,必须找到这支营队的下落,谁若敢拦,谁就是不打自招,我大宋王师必刀兵击之。” 帐内众将面面相觑,惊愕不已。 别的主帅用兵,要么谨慎,要么激进,咱们这位赵郡公用兵的精髓似乎俩字就能概括。 无耻。 ………… 第二天,天还没亮,龙卫营已是一片喧闹。 将领严厉叱喝,骂骂咧咧地点兵,准备粮食军械,清点火器弹药,喂马披甲,忙碌不停。 半个时辰后,天边已现一抹鱼肚白,三万龙卫营将士列队出营,将士们精神抖擞,士气振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微笑,以及大战来临前的狠戾。 这次赵孝骞也跟随种建中所部出营了。 没办法,再懒的人在如此重要的大战关口,心也不能太大,总还是要临阵亲自督阵的,不然胜了败了都不好交代。 大军出营后,立马便被分为三个部分,张嵘和折可适各领五千兵马,与主力大军脱离,分别朝东西两头而去。 剩下的两万兵马,则仍在种建中的指挥下继续北进,直逼两百里外的耶律淳所部。 赵孝骞跟随大军,骑马走在队伍中间,他的表情很淡定,对胜负似乎并不怎么担心。 这个时候作为主帅,他最关心的是什么? 当然是个人的安危,不然呢?难道是江山社稷吗? 一边骑马行进,赵孝骞一边扭头对并肩而骑的陈守和贾实殷殷叮咛。 “两军开战后,你们记得一定要保护我,当然,我更不可能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只会留在大军后方那啥……嗯,运筹帷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纵是后方比较安全,你们还是不能稍有懈怠。” 陈守和贾实神情凝重地点头应了。 赵孝骞不放心地继续叮嘱道:“记住,如果我军稍微露出败退的迹象,你们一定要二话不说,拉起我便往真定城方向逃窜,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谦虚的说,我就是那座巍峨的‘青山’。” 陈守和贾实的表情已经有点绷不住了,但还是老老实实应了。 赵孝骞继续道:“如果你们拉我逃窜时,我装模作样挣扎,嘴里大呼什么‘不要拉我,我誓与将士共存亡’之类的屁话,你们千万不要信,都是场面话,你们只管遵从我内心的呼唤,没命逃窜就对了。” 正在细细吩咐二人,赵孝骞的身后传来一道无奈的叹息声。 扭头一看,种建中正满头黑线地骑马跟在他后面,脸颊抽搐得如同中风。 “郡公,您这实在是……咱们先不提您这番话要不要脸的事儿,只说郡公这番丧气话,是不是对龙卫营袍泽兄弟太没信心了?” 赵孝骞尴尬一笑:“老种莫见怪,我这人向来思虑周全,未虑胜,先虑败,未雨绸缪一番总是没错的。” 种建中再次叹息,战术是你部署的,兵马是你安排的,就连开战的无耻借口都是你想出来的,现在两军还未开战,你都已经打算逃窜了,这主帅当的…… 赵孝骞当然不会在乎他怎么想,两军交战的当口,自己的小命必须是第一位的。 于是赵孝骞扭头对陈守和贾实正色道:“你们不要被老种干扰了,总之记住我的话,该逃窜时一定要杀伐果断,绝不可有半点犹豫。” 陈守贾实乖巧地点头如捣蒜:“嗯嗯!” 种建中跟在后面,默默地仰头望天,苍凉一叹。 ………… 路上积雪未化,道路崎岖难行。 大军开拔已两日,才勉强走了上百里,距离耶律淳大营仍有一百里左右。 宋军全营出动,到了一百里的距离,终于令耶律淳所部炸开了锅。 因为这个范围内,已有无数辽军斥候巡弋查探,宋军如此大规模的兵马调动,当然不可能瞒得过辽军斥候。 消息回报给耶律淳,耶律淳首先是不敢置信,然后勃然大怒,第一时间将萧正由叫进了帅帐,劈头盖脸破口大骂。 不是谈好了两国暂时休兵罢战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算算宋军开拔的时间和路程,几乎可以断定,就在萧正由离开宋营的第二天,宋军便全营开拔,直奔辽军大营而来。 所以,你们到底谈了个啥?谈了个寂寞吗? 赵孝骞答应的事,转头就毁诺,他的诚信算什么?比特么脱了裤子的渣男还不如。 渣男至少只在事后提上裤子才毁诺,赵孝骞呢? 你特么进去了吗?就这么迫不及待毁诺了。 (本章完) 第423章 退无可退 第423章 退无可退 别人都在关心赵孝骞究竟渣不渣,只有耶律淳在关心他究竟进没进。 真爱。 自从赵孝骞上任真定府以来,宋军的行动根本是肆无忌惮,赵孝骞不知给宋军注入了什么魔力。 向来软弱可欺的宋军,如今竟然像一头头出笼的猛虎,天下似乎没有他们害怕的人和事,不管面对什么敌人,一个字,就是干。 不仅如此,宋军还比以前更不要脸了,准确的说,是宋军的主帅更不要脸了。 刚谈好的休战协议,转过脸就撕毁,然后立马出兵。 搞得萧正由这位辽使去一趟宋营,不像是和议,反而像是宣战一样,耶律淳真开始怀疑萧正由在宋营到底说了什么,这货究竟是不是二五仔…… 宋军已至百里内,耶律淳如何选择? 他的选择非常清醒冷静。 他选择了撤军。 得到宋军逼近的消息后,耶律淳二话不说,下令四万辽军北撤五十里扎营,并派人紧急向上京禀报,同时向析津府和飞狐兵马司调集援兵。 不得不说,耶律淳是个战阵经验非常丰富的老将,他很清楚这支宋军不好惹,四万辽军对阵三万宋军,耶律淳仍然没有把握。 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不会做,哪怕被人质疑,被人耻笑,他不在乎。 只要能保存实力,只要能获得最后的胜利,胜利之前别人对他的耻笑,只会成为他最后的勋章。 于是,宋辽史上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软弱可欺的宋军步步逼近,天下无敌的辽军仓惶后撤。 这一幕从未发生过,双方在逼近和后撤的同时,将士们的脑子都有点懵。 太不习惯了。 宋军将士不习惯,他们都没想到自己居然如此强大,辽军竟不敢试其锋芒。 辽军将士不习惯,他们习惯的是进攻,杀戮和摧毁,却从未如今日般撤退避敌。 一日后,宋军与辽军又拉开了距离,双方距离一百多里。 然而双方的斥候却已各自放出五六十里外,于是在河北平原上,两军的斥候不期而遇,双方斥候无可避免地接战。 可悲的是,斥候的接战都呈现一面倒的情势。 辽军斥候惊愕地发现,如今的战争已经不必面对面厮杀了,宋军斥候隔着老远便取下火器,气定神闲地瞄准,放枪。 当辽军斥候策马逼上来时,宋军斥候策马后撤,一边后撤一边在马背上装药填弹,随即勒马转身,瞄准,放枪…… 就这样边跑边撤,辽军斥候不知不觉间死伤大半,余者终于惊恐地发现,自己永远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双方的距离是恒定的,怎么也追不上,但对方的火器是要命的,隔着数百步就能轻松击杀他们。 这还怎么玩?辽军斥候只觉得自己成了没脑子的猎物,被经验老道的猎人戏耍,猎杀。 辽军斥候终于胆寒,毫不犹豫地拨马转身就跑。 辽军斥候刚撤,宋军斥候也转身,从后撤变成追击,继续射杀辽军斥候。 两军还未交战,双方的斥候已分出了胜负。 轻骑兵对轻骑兵,终究还是先进文明碾压落后文明。 辽军斥候被点名式射杀的消息传到辽军大营,耶律淳神情愈发凝重,此刻他更是觉得自己下令后撤的决定是正确的。 宋军的火器,似乎成了辽军的天敌,两军若正面对阵,赢面实在不大。 耶律淳现在在等,等上京和析津府的援兵。 如今的情势,只能依靠人数以及辽军骑兵迅疾如风的战术,来对抗宋军的火器。 又过了两日,天气渐渐好了起来。 大雪已停,阳光渐渐穿透云层,光线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仿佛在告诉世人,春天即将到来。 这两日里,宋军每日坚持行军,继续向辽军逼近。 耶律淳终于下令停了下来,他不能后撤了。 每撤一步,他的压力便重一分,辽军部将也纷纷反对,向来目空一切的辽军将领认为耶律淳这位主帅太丢人了,简直折辱了辽军的风骨。 就连向来支持他的皇太孙耶律延禧,对耶律淳的决定也不以为然,耶律延禧这次随军出征,还被任为副帅,目的是来混资历,捡战功的。 耶律淳这么搞,他这个皇太孙也跟着丢人,将来继承皇位,这一战将成为朝臣攻讦他的黑历史,还不如留在上京过他的富贵日子呢。 于是耶律延禧与耶律淳发生了争执,耶律延禧要求辽军马上迎战,宋军的火器再厉害,我四万兵马同时发起冲锋,宋军的火器能杀完吗? 只要撕开宋军的防线,接下来就如同砍瓜切菜,毫无悬念了,有什么好顾忌的? 耶律延禧这番天真无邪的话,耶律淳听得直摇头。 这位养尊处优的皇太孙,大约是没经历过战场的恐怖,更没见过宋军火器的威力。 如果只是数千支火器,或许一次不要命的冲锋,拼着大量的伤亡能撕开宋军防线的口子。 可现在宋军是三万人。 三万兵马,每人都装备了火器,一轮齐射就是三万颗铁丸打入人的身体,这是什么概念? 咱们老耶律家的祖坟炸了,溅出的泥土都能带翻一片人,何况是三万支火器的齐射。 宋夏之战,赵孝骞领着五千火器兵深入西夏腹地,都能如入无人之境,连西夏的都城都被这五千兵马打破了,如今可是三万人。 叔侄俩发生了争吵,闹得很不愉快。 而此时,耶律淳也不得不下令停止后撤,全军收缩,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他不是不想撤,而是没办法撤了。 再撤,宋军都要跟着他进上京了,耶律淳再能忍,也是要留着脑袋吃饭的。 苦苦等待的援兵还没有消息,耶律淳一咬牙,只能决定驻营,准备迎敌。 ………… 宋军逼近,辽军驻营,两军的距离自然是越来越近。 两日后,双方距离已不过五十里。 这个距离,已经足够近了,双方的斥候都已不止一次遭遇,发生激烈的交战。 与此同时,一支不属宋军龙卫营编制外的厢军,深夜潜进,慢慢靠近辽军大营。 邵靖和冯晟领着五千厢军,黑夜步行前进,距离辽军大营十里外,五千厢军不得不停下,借着黑夜的掩护,隐藏在一片山林内。 无法再前进了,辽军大营的防守前所未有的严密,简直是密不透风,趁夜突袭已不太可能。 隔着数里外必然会被大营外巡弋的辽军发现,这个距离太远,辽军大营一定会做好迎敌的准备,所谓的突袭也就失去了作用,反而徒增厢军伤亡。 五千厢军由邵靖和冯晟领兵,两位将领憋着一口气,蹲在山林里,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辽军大营,除了咬牙切齿,却做不了什么。 “搞不了!”邵靖叹气,表情充满了不甘。 冯晟也是眉头紧皱:“耶律淳不愧是辽国的帅才,大营防得水泼不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大营边密密麻麻搭的瞭望台,箭弩台,营前还划出了火油带,鹿角拒马……啧!” 邵靖冷冷道:“若非龙卫营有火器,就凭这大营的防守,谁都啃不动。” 冯晟叹了口气,道:“赵郡公说了,只让咱们厢军诱敌,龙卫营张嵘折可适两军兵马就在十里外埋伏,要不咱们就开干吧?闹出点动静,引辽军出营……” 邵靖摇头,缓缓道:“本来是诱敌的,但此刻见耶律淳对大营的这般布置,咱们就算闹出动静,恐怕辽军也不会上当,耶律淳一退再退,分明是没有把握,这种情况下,你觉得他会让辽军出营追击吗?” “此人统兵,极为谨慎,不可以常理度之。” (本章完) 第424章 太孙狩猎 第424章 太孙狩猎 耶律淳的谨慎防守姿态,出乎了宋军的意料。 就连赵孝骞恐怕也没想到,这货防守起来如此严密,简直就像缩进了龟壳里,狗都没法下嘴。 邵靖和冯晟潜伏在山林里,看着密不透风的辽军大营,二人感到深深的无力。 诱敌几乎已不可能了。 厢军闹出天大的动静,耶律淳也不可能让辽军出营击敌,反而会令辽军更警惕,耶律淳的防守布置更严密。 邵靖和冯晟安静地盯着辽军大营,尽管心里清楚,诱敌的行动可能失败了,但他们还是不肯放弃,试图找到辽军大营哪怕一丝丝的漏洞。 许久后,冯晟叹了口气:“咱们撤吧,天亮后咱们这五千人马怕是藏不住。回去禀报赵郡公,耶律淳实在太谨慎,诱敌已失败。” 邵靖眼神冰冷,没吱声儿。 冯晟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不由劝道:“成败自有天定,做不了事就是做不了,哪怕赵郡公亲自来了,他也只能选择放弃。” 邵靖冷冷道:“老冯,这些年咱们厢军遭的白眼还不够多吗?” 冯晟一愣,抿住唇没说话。 “当年张岚是禁军指挥使,麾下仅只一万禁军,就常在咱们面前耀武扬威,放言我厢军连禁军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朝廷拨来的粮食,兵饷,兵器,甲胄,禁军哪怕宁愿屯在库仓里烂掉,也不愿给咱们厢军。” “咱们去讨要,陪着笑脸好话说尽,才肯从手指缝里漏出那么一点点,把咱们当成要饭的乞丐,老冯,这些屈辱你还没受够吗?” “大家都是丘八,都是为朝廷戍边杀敌的汉子,凭什么禁军就高咱们一头?凭什么厢军就只能像个乞丐一样,捡禁军剩下的?” 见邵靖的语气越来越激烈,冯晟吓了一跳:“老邵,你冷静点儿,如今赵郡公来了,对咱们厢军可不错,粮草兵器可是给足了,他还给了咱们立功的机会……” 邵靖冷冷道:“是,赵郡公是不错,比刘谦谅张岚那群货好多了,而且也愿意给咱们一个立功表现的机会,可是眼下这个机会,没了。” 指了指远处的辽军大营,邵靖的眼中充满了愤恨不甘。 “诱敌不成,赵郡公只能选择正面决战,龙卫营杀多少敌人,缴获多少战利品,取多少钱粮甲胄兵器,立多少战功,仍然与咱们厢军无缘,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们还是跟以前一样,像个乞丐上门向赵郡公讨要钱粮兵器甲胄。” “或许龙卫营的将士们还会背地里取笑咱们,给你立功的机会你不中用,厢军天生就喜欢当乞丐,悠闲自在,不用犯险,反正舍了脸皮什么都能得到……” 邵靖紧紧攥拳,脖子上青筋暴跳,低吼道:“去他娘的!老子不愿意这么过了!” 冯晟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邵靖说得难听,但他很清楚,邵靖说的是实话。 张嘴正要说点什么,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低吼声。 “将军,我们也不愿意这么过!” 二人扭头,赫然发现身后潜伏着的厢军将士们怒容满面,一个个攥紧了拳,漆黑的夜色里,将士们的眼睛闪闪发亮,像一颗颗不屈服于黑暗的星辰,努力绽出自己的微弱光明。 邵靖和冯晟一怔,随即二人的眼中迅速涌出泪水。 一名厢军将士凑上前,低声道:“将军,下令让咱们冲吧!好不容易来了个新的主帅,对咱们厢军也不错,咱们不能再让他看不起了!” 一众将士纷纷附和,激昂的战意瞬间被点燃。 冯晟叹道:“事不可为,咱们就这样回去,赵郡公不会怪咱们,但恐怕以后也不会再给咱们立功的机会了,厢军不堪用,真就永远不堪用吗?” “真定府四万厢军,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位能够平等看待咱们的主帅,可咱们自己不争气,日后他若看不起厢军,咱们都不好意思怪他……” 邵靖的表情浮上几许阴鸷,冷冷道:“是啊,给了机会,咱们自己不中用,怪谁?” 身后的将士急切地道:“将军,赵郡公给了机会,咱们不可错失!袍泽弟兄们也想跟禁军一样吃馍,吃肉,穿戴甲胄,骑战马!” 四周一片低抑的请战声,军心士气此刻莫名达到了顶点。 此刻的厢军,军心可用,万夫莫敌。 邵靖欣慰地一笑,扭头望向冯晟:“老冯,还撤吗?” 冯晟一咬牙:“老子不撤!死也要争口气!” 邵靖转身伸出双臂,将厢军将士激昂的战意压了下来。 “既然大家都求战,那咱们就继续潜伏在此,”邵靖笑了笑,道:“弟兄们不惧战,都是好样的!但不惧战不意味着非要去送死,咱们要的是战果,是功劳!” “等到明日下午,如果还没有发现战机,咱们就撤走,绕到辽军大营北面后方,寻找机会断了辽军的粮草辎重,诱敌不成,咱们就正面干了!总不能空着手回去见赵郡公。” 邵靖环视众将士,沉声道:“兄弟们,都别给厢军丢脸了,这是咱们厢军唯一翻身的机会!以后想跟禁军一样足额领兵饷,吃馍,吃肉,穿戴甲胄,骑战马,那就拿出点人样儿来,好好干一场!” 将士们纷纷激动起来,攥拳齐喝道:“干了!” ………… 辽军大营。 耶律延禧面色阴沉地从帅帐走出来,一脚踹翻了一名路过的辽军将士。 踹翻还不解恨,抽出马鞭狠狠在这名将士的身上抽了无数下,倒霉的将士被抽得哇哇惨叫,却只能双手抱头蜷曲忍受。 良久,耶律延禧的怒火仍未能发泄完,马鞭一扔,不管那名将士的死活,怒气冲冲地离开。 刚才在帅帐内,他又与耶律淳闹得很不愉快。 宋军已逼近,两军只有五十里距离,耶律淳不敢再后撤,但也不愿出营迎战,反而重点布置防守。 无敌于天下的辽军,这一战里处处透着窝囊,耶律延禧快被气死了。 主帅与皇太孙,两人的立场截然不同。 主帅耶律淳只求稳中取胜,不计较一时的进退得失。 但耶律延禧不能这么佛系,他将来是要继承大辽皇位的,如今这么窝囊的仗,将来都是被人取笑诟病的黑历史,人还没登基,就已成了整个辽国的笑柄,以后他当了皇帝,威严何在?谁会服他? 现在耶律延禧已非常后悔,当初自己不该主动请缨来掺和这一战的。 打得这么窝囊,还不如什么都不干,虽然不红,但也不黑呀。 刚才在帅帐内,耶律延禧又要求耶律淳出兵南进,摆开阵势与宋军决战,当然,又被耶律淳断然拒绝了。 耶律淳在等,不仅在等援兵,也在等辽军中的一件大杀器,能够克制宋军火器的大杀器。 这件大杀器来了,耶律淳对阵宋军就有七分把握了,所以现在采取严密的防守姿态,都是为了全局的胜利。 也只有耶律延禧这个年轻的二百五,为了不丢面子,才会急吼吼地要求正面决战。 这货要不是皇太孙,要不是自己的侄儿,耶律淳早把他推出辕门外斩首了,蠢得不可救药的人不配活着。 耶律延禧气冲冲出了帅帐,抽了辽军将士一顿鞭子仍未解气,领着上百名贴身亲卫骑上马,带上兵器弓箭和猎狗,直奔辕门外。 辕门外值守的辽军见皇太孙一群人气势汹汹策马奔来,将士们不由大惊,但还是硬着头皮拦住了耶律延禧,陪着小心委婉地转达了主帅耶律淳的军令。 两军对峙,时局紧张,未奉主帅将令者,任何人都不准出营。 耶律延禧的脸色更阴鸷了,一个字都不想说,回答守门将士的,是一顿凶狠的鞭子。 “本宫是皇太孙,我是储君,他是臣,岂有臣令储君之理!我偏要违他的将令,谁能奈我何?” “现在我要出营狩猎,谁敢拦我,死!” 说着耶律延禧用力一夹马腹,身后的亲卫们紧紧跟随,一行人就这样出了辕门,扬长而去。 值守辕门的将士顶着满脸的鞭痕,敢怒不敢言,看着皇太孙远去的背影,终究还是不敢隐瞒,急忙奔向帅帐,向耶律淳禀报。 耶律延禧领着亲卫出了大营,骑在马上深深吸了口气,闭眼享受着暖阳的沐浴,由衷地感到舒服惬意。 相比大营里压抑憋屈的气氛,大营外仿佛另成一番天地,这里的阳光,空气,都是自由无拘的。 与耶律淳争吵后,耶律延禧受了一肚子气,迫切需要发泄,出营狩猎对游牧民族来说,是最好的消遣方式。 至于宋军,根本不在怕的。 两军相隔五十里,如今正处于战略对峙状态,接连数日两军都没有动作,就算遇到小股宋军斥候,耶律延禧带着的上百名亲卫也不是吃干饭的,怕啥? 一行人出营后,马蹄隆隆直奔大营西面。 辽军扎营之地四面皆是平原,唯有西面十里外有几座低矮的山丘密林,时值冬末初春,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若要狩猎,山丘密林是最理想的地点。 (本章完) 第425章 意外之围 第425章 意外之围 人在生气的时候总喜欢做一些冲动的事,有的冲动只是一点小风波,有的冲动却实在很要命,整个人生或许都会因为这个冲动而走偏了方向。 这一天风和日丽,阳光正好。 今年的春天来得有点早,还在正月间,积雪已有融化的迹象,旷野的风也不那么凛冽刺骨了。 耶律延禧带着上百名亲卫,一路疾驰向西,耳边的风声呼啸,四周的景色在他的视线内飞速倒退。 我像风一样自由,就像你的温柔,无法挽留…… 出营策马飞驰五六里后,耶律延禧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他甚至在马背上兴奋地呼喝。 有些事情转个念头,也许就不必钻牛角尖了。 这一战打得再丢人又如何?他耶律延禧又不是主帅,该负责任的人又不是他。 他已试过纠正耶律淳的错误战术,但人家刚愎自用不愿听,皇太孙也没办法,怪我咯? 回头就马上给上京的陛下写奏疏,把耶律淳的错误大书特书,并且重点强调自己苦苦规劝耶律淳,无奈耶律淳不听劝,导致辽军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 这份奏疏不管有没有用,却能为将来他登上皇位后洗刷黑历史。 将来任何人拿这一战指责他,他都能拿出这份奏疏当堂公示。 你们看,当时我劝了,只是主帅没听,这算黑历史吗?这分明是大辽皇帝潜龙之时便已显露出来的天纵之才呀。 口碑,评价,瞬间反转,岂不美哉? 耶律延禧骑在马上越想越兴奋,一个主意就能摆脱未来可能发生的困境,耶律延禧觉得自己智商超群,死后的牌位应该跟诸葛亮摆一块儿。 至于上疏给皇叔耶律淳背后捅刀,这个,没有任何道德压力。 天家哪来的亲情,耶律延禧与耶律淳不过是利益捆绑罢了,现在耶律淳的表现,已跟他不对路了,背后捅他一刀,有什么问题吗? 短短一段路,策马不过十来里,耶律延禧收获很大,念头已然通达了。 果然,出营狩猎是个英明的决定,不出来跑这一趟,这会儿他还在辽军大营里无能狂怒呢,哪能想到如此聪明的办法。 耶律延禧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就像老司机跑高速一样,脑子越来越放空时,身后的亲卫大声提醒他,前方已是狩猎的终点,一片没有名字的山林。 耶律延禧哈哈大笑,当即下令取下弓箭,放出猎狗,准备狩猎。 ………… 此刻的山林内,邵靖和冯晟眼神惊愕地盯着远处飞驰而来的百人骑队,眼睛赫然睁大,心情却有些焦虑。 五千厢军从昨夜便一直潜伏在这片山林里,晚上基本没法发现他们,但现在已是白天,这支百人骑队若进了山林,五千厢军肯定藏不住,必然会被发现。 看着耶律延禧这支骑队越来越近,显然他们的目的地就是这片山林,邵靖和冯晟的心情越来越焦急。 主要是不知这支百人骑队的底细,看打扮确实是辽军,但不知道他们的后面有没有大部队,自己是否已暴露了形迹,引来辽军的围剿。 “老邵,怎么办?继续潜藏,还是动手?”冯晟低声道。 邵靖苦涩一笑:“怎么藏?这伙人只要进了山林,咱们的五千人马肯定会被发现,现在咱们要么逃,要么动手。” 冯晟盯着那群越来越近的人马,道:“若他们的后面还有大军,咱们一动手可就陷入绝境了。” 邵靖瞥了他一眼:“不动手难道就无事了?这伙人直奔咱们而来,显然是早就知道咱们潜藏在这山林里,说不定此刻四周已是重重包围,咱们就跟饺子馅儿一样,被包得严严实实了。” 冯晟皱眉道:“有个问题我实在不懂,就算咱们被辽军包围,可他们派这支百人骑队过来打算干啥?难不成是他们的先锋?这也说不通呀,咱们可是有五千兵马,一支百人先锋能有啥用?” “你看对面为首那年轻人,骑在马上一边跑一边笑,赶着立功受赏似的,太侮辱人了!” “那人笑得嘴都歪了,到底有啥可高兴的?” 邵靖比较敏感,常年任厢军将领,受了太多气,导致他看什么都有点上纲上线。 安静地分析了一下眼前的局势,又看了看对面耶律延禧宛如智障般的笑容,邵靖终于忍不住想得有点多了。 “欺人太甚!”邵靖咬牙,怒道:“禁军看不起咱们厢军也就罢了,辽狗也看不起咱们!他们以为靠这一百来人就能轻松灭了五千厢军?” 冯晟一愣:“他们没这么傻吧?” “怎么不会?你看为首那货,笑得跟他娘的傻子似的,分明就是觉得一百人对付咱们足够了,咱们在他眼里就是五千头猪,他只需要捡回去立功受赏……” 邵靖越想越气,咬牙道:“老子不管外面还有多少辽狗,不管包围咱们的究竟有多少兵马,眼前这一百人老子吃定了!” “传令!左右翼各一千人,从山林的南北两面悄悄包抄过去,剩下的正面截住他们!” 邵靖双目赤红,盯着越来越近的耶律延禧,恶狠狠地道:“老子纵是活不了,死前也要把你的屎打出来!” “为首那个傻子,必须拿活的!老子抓住他,把他的狗脸扇肿,笑!老子让你笑!” ………… 辽军大营。 耶律延禧离营狩猎的事,立马被上报到帅帐。 耶律淳闻讯后,眉头顿时锁紧。 听说耶律延禧带着上百亲卫朝大营西面去了,耶律淳气得在帅帐内跳脚大骂。 如今宋军的龙卫营主力位于辽军大营的南面,但很难保证别的方向不会有宋军潜行而入。 战争是不惮于用各种手段的,尤其是赵孝骞用兵,耶律淳总感觉很诡异,常常出人意料,这种人的战术部署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耶律淳没有跟他交过手,但已对他十分忌惮。 此时宋军虽说主力在南面,耶律淳重点防守的也是南面,但以赵孝骞用兵的手段,辽军大营四面八方大概率是有小股宋军潜伏过来的。 这个时候耶律延禧居然出营狩猎,耶律淳气得牙都咬碎了。 竖子不足与谋! 说的就是耶律延禧这种人,原本让他随军当个副帅,耶律淳趁着这个机会多教教他行军布阵的学问,将来耶律延禧登基后,不至于像个小白一样什么都不懂。 谁知随军之后,叔侄俩越来越不合,发生了多次争吵,耶律淳的战略战术被耶律延禧贬得一无是处,只抓着辽军窝囊懦弱做文章。 现在可好,耶律延禧竟然带着百余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出营狩猎去了。 眼下可是宋辽大战的时候,你特么带人出去狩猎? 多大的心呐! 你不过是辽国的皇太孙,真以为全世界都是你爹,都要让着你? 耶律淳越想越不妙,当即大喝道:“来人,传令拨出五千兵马,马上出营追赶太孙殿下,追到以后不管太孙说什么,绑也要把他绑回来!” ………… 此时的西面山林外,耶律延禧骑在马上,仍旧笑得很开心。 开心是因为他想到了未来洗刷黑历史的办法。 等到了山林边沿时,耶律延禧的笑容终于收敛起来。 “取弓箭,长矛,猎狗放出去找猎物,今日若是运气好,咱们打一头熊回去,也好教我大辽的勇士们看看,他们的皇太孙殿下是何等的勇武无双!” 说着耶律延禧拿眼扫了一下眼前的这片密林,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感觉不太好,密林里的植被太茂密,明明是大白天,里面竟是黑漆漆一片,而且总感觉里面有什么恐怖大能的存在,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让人忍不住心头发颤。 短暂地怔忪一会儿后,耶律延禧突然一笑。 这阵子跟那软蛋似的耶律淳待久了,搞得他的胆子也变小了,什么事都疑神疑鬼的。 正要下令百名亲卫下马围山,突听四周一阵刀剑出鞘之声,山林内竟冒出数千道身影。 紧接着,左右两边也飞快冲出千人,这些人一言不发,却动作飞快,左右两翼在耶律延禧还没反应过来时,已迅速完成了合围,将耶律延禧这百来人团团围在中间。 耶律延禧脸色瞬间苍白失神,身后的亲卫们也惊呆了,当即举起刀剑将耶律延禧保护在中心。 一名将领缓缓从山林内走出来,指着一脸错愕无措的耶律延禧,喝道:“兀那傻子!看什么看,就是你!” “你他娘的,再给老子笑一个!” (本章完) 第426章 战局剧变 第426章 战局剧变 流年不利,祸从天降。 耶律延禧天都塌了。 打死也没想到,只不过出来狩个猎,居然捅了马蜂窝。 也没人告诉他,辽军大营外居然有敌军兵马埋伏呀。如果早知道,自己怎么可能会出营。 耶律延禧怔怔地看着将他们包围起来的人马,从他们的服饰上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支兵马是宋军。 大宋厢军的服饰是暗红色的布甲,属于新手村的原始装备,防御+1,敏捷+1,而且服色并不统一。 家里穷的就只穿着朝廷配发的布衣,家境稍微好一点的,自己买或制作两块皮甲,将前胸后背护住,防御+2,敏捷-1。 手里的兵器也不统一,有的执戟,有的执长柄棹刀,有的执弓矛…… 总之,从服色和兵器上很容易看出来厢军与禁军的区别。 眼前的这支厢军,看起来就像一群饿得走投无路,刚从山上下来打劫的乌合之众。 耶律延禧脑瓜子嗡嗡的,脑子里反复浮现一个问题。 我堂堂辽国皇太孙,竟被这么一群东西给围了? 这都不是羞不羞耻的事了,这是毕生的耻辱啊!如果真落入他们的手里,耶律延禧将来登了皇位,这段黑历史够满朝文武笑到断子绝孙,因为活人都被笑死了。 耶律延禧眼皮猛跳,心跳也陡然加速,大冷的天,冷汗却一滴滴从额头滑落。 脑子里现在唯一的念头是,自己绝不能被俘,后果太严重了。 耶律延禧神情凝重,扭头飞快对身边的亲卫道:“东边人少一点,集其一点,毕全力而攻,撕破东边的防线,尔等助我突围出去,我搬兵来救你们。” 亲卫点头。 随即耶律延禧眼中战意燃烧,紧紧地握住了刀,眼睛盯着东边相对薄弱的防线,突然沉声吐气大喝。 “就在此刻,突围出……” 话音未落,人还只冲出了一步,一只大脚狠狠踹在耶律延禧的胸口,将他整个人踹得倒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地。 耶律延禧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等屈辱,躺在地上眼睛都红了。 邵靖和冯晟分开部将,走进包围圈中,看着这支百人辽军骑队,眼中露出极度的困惑和不解。 “这群货色也没那么厉害呀,他们刚才到底在笑啥?笑得那么狂,到底凭啥?”邵靖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冯晟上前一步,盯着耶律延禧等人,冷冷道:“尔等是等我们动手砍杀一批之后投降,还是现在放下兵器投降,你们自己选。” 一阵叮叮哐哐之后,亲卫们都已扔掉了手中的刀剑弓箭,其中一个很懂事的居然连一旁无辜看热闹的猎狗都捧起来上交了。 邵靖满意地点头:“全都绑了!马上严审,问问他们的主力在哪儿。” 这个问题很重要,邵靖不相信辽军这么蠢,只派区区一百人来剿灭他们,所以辽军肯定埋伏在某处,或者已在远处对厢军渐渐形成了包围。 耶律延禧和亲卫们此时只能任人宰割,老老实实被厢军五大绑,像一只只秋天上市的大闸蟹。 邵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特别显眼的耶律延禧,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你就是刚才那个笑得特别大声的傻子?” 耶律延禧一怔,心头涌起无尽的屈辱,咬牙用生涩的中原官话道:“我刚才确实笑了,我也承认刚才确实有点大声,但,我不是傻子!” 邵靖缓缓点头:“嘴硬,笑得那么傻,还不肯承认自己是傻子,是个狠角色,来人,重点招待他!” 耶律延禧和百名亲卫被带进了山林内。 五千厢军也迅速退了回去,邵靖一脸忧色道:“咱们的行踪不知何时被发现了,兴许是辽军的斥候察觉到了,这一百人来此是什么目的,他们的主力在哪儿,究竟有多少人包围咱们,咱们都一无所知。” 冯晟点头:“必须派出斥候,四个方向都要查探,同时还要派人告诉十里外的折可适和张嵘所部。” 邵靖嗯了一声,道:“刚才那个傻子,必须狠狠地审他,他是为首的,穿的衣裳也华贵,看来在辽军中地位不低,虽然不太明白这傻子为何带着百来人就敢挑衅咱们五千兵马,但一定有他的阴谋!” 冯晟想了想,小心地揣度道:“会不会因为他本就是个傻子,所以无惧无畏……” 邵靖神情凝重地摇头,斩钉截铁道:“人,不可能傻到这个地步!” 没过一会儿,一名厢军将士匆匆过来禀报。 “将军,那傻子被揍得哭爹喊娘,但他只说自己是出来狩猎的。” 邵靖冷笑:“还真是嘴硬,两军即将大战,附近方圆百里危机四伏,这时候他却说出来狩猎?骗鬼呢!傻子都干不出这样的事!继续审,狠狠招呼他!必须要他说实话。” 茂密的山林内,一阵阵鞭子抽在人身上的清脆响声,伴随着耶律延禧凄厉的哭嚎声。 “说!你们的主力在哪里!”行刑的厢军将士面目狰狞地喝问。 “什么主力?什么意思?我不知道啊!”耶律延禧大哭。 “说不说——!”厢军咬牙切齿,边用刑边问。 “啊——主力,十里外的辽军大营就是主力!” “谁不知道辽军大营?我是问包围我们的辽军主力在哪里,他娘的敢糊弄我?” “什么包围?说人话好吗?没有主力!我出来狩猎,哪来的主力?”耶律延禧既悲愤又无奈。 “好,好!是条汉子!再问你,你的身份是什么?” 耶律延禧紧紧闭嘴。 什么都能招,但他的身份绝对不能招,否则若被宋军知道他是辽国皇太孙,下场只会更凄惨,辽国朝堂也会陷入巨大的震荡,辽军面对宋军时也会处处被动。 不得不说,耶律延禧这个时候是真的变聪明了。 虽然笑起来显得傻,但他一点也不傻。 良久。 厢军将士匆匆过来禀报。 “将军,那傻子还是不肯招,始终不说主力在哪里。” 邵靖和冯晟一怔,二人的眼神颇为意外。 那傻子看着年纪轻轻,一副被酒色掏空的虚弱模样,没想到嘴这么严,倒是走眼了。 “是条汉子!”邵靖的眼中露出敬佩之意:“辽国虽与我为敌,但不可否认,他们也是有铁铮铮的好汉的。” 冯晟神色复杂地道:“可惜互为仇敌,否则我真想与此人把臂论交。” “对待这样的好汉,就要成全他的一腔忠勇浩然之气,告诉将士们,不要留情,继续狠狠审问,求仁得仁,我大宋成全他,若被审死了,我等当以英雄之礼厚葬。”邵靖正色吩咐道。 现在二人对耶律延禧已是满心钦佩,嘴里再也不称呼他为傻子了。 一名斥候策马飞驰而来,到了山林边也不下马,大声道:“将军,东面辽军大营有兵马调动,五千兵马出营,直奔此地而来!” “现在已出发半个时辰,约莫再过半个时辰便至。” 邵靖和冯晟精神一振。 “辽军居然出营了?”二人惊喜不已。 直到此刻,他们仍没忘记自己的初衷。 初衷是什么? 是诱敌呀! 本来以为耶律淳用兵谨慎,诱敌之策已失败,结果…… 五千辽军居然出营了?而且直奔自己而来,这简直是大自然的馈赠! “传令,全军准备!”邵靖当即毫不犹豫地下令:“所有人马集结,出密林往东,与五千辽军碰面。另外,赶快给十里外的折可适和张嵘所部传讯,五千辽军即将被我部引至预定的伏击圈!” “记住,我军与辽军一触即退,不可恋战,咱们的任务是诱敌,不是跟辽军拼命的!” 众将士精神振奋,轰然应是。 冯晟指了指山林里被捆绑的耶律延禧等人,道:“他们怎么办?杀了还是放了?” 邵靖想了想,道:“都带上,一百人也是战功,而且是活捉,送到赵郡公面前,换一百石粮食不过分吧?这可是咱们亲手挣的,不是乞丐般讨来的。” 冯晟惋惜地叹道:“龙卫营出去一趟,钱财,粮食,女人,牛羊马匹什么都有,咱们却只捉了百来个活人,实在有点拿不出手,罢了,蚊子腿儿也是肉,赵郡公随便给点儿赏赐也够了。” 邵靖翻身上马,挥手沉喝道:“出发!” ………… 两个时辰后,辽军大营。 耶律淳眼神空洞坐在帅帐内,听着斥候的禀报。 “十里外的山林里,出现了五千宋军兵马?” “是的。” “皇太孙和百余亲卫也往那个方向去了?”耶律淳的心陡然下沉,跌入了深渊。 “是!” “皇太孙他……”耶律淳眼神已露出恐惧之色。 斥候垂头道:“皇太孙与亲卫应该……与那五千宋军遭遇了。” 耶律淳手脚顿时冰凉,扭头四顾,从桌案下掏出一壶酒,狠狠灌进嘴里,一阵暖意和眩晕之后,头脑却更清醒了。 “该死啊!真该死啊!耶律延禧,你误我大事!”耶律淳沉默之后爆发了,站在帅帐内破口大骂。 不出意外的话,耶律延禧应该是出意外了。 而皇太孙出了意外,耶律淳和麾下四万辽军的战略战术全乱了。 如果皇太孙落入宋军之手,将是何等的严重。 不夸张的说,比辽军战败更严重。 现在耶律淳哪还有心思考虑什么收缩防御,等候援兵之类的战略,他此刻要做的,是不惜一切代价把耶律延禧救回来。 耶律延禧若有事,耶律淳这辈子的仕途也算到头了,不仅如此,还会被上京问罪,整个家族都没跑。 如今宋辽之战的胜负? 不重要了。 “传令,全军出营,追击那五千宋军,不论任何代价,都要将那股宋军围住!”耶律淳神态已有些疯狂了,双目赤红低吼道。 (本章完) 第427章 敌我混乱 第427章 敌我混乱 整个冀西北乱成了一锅粥。 辽军四万大军倾巢而出,风卷残云般朝南面狂奔。 耶律淳已向全军下了死令,必须赶在邵靖那支宋国厢军与南面龙卫营主力会合之前,将他们截下,并且全歼。 辽军麾下部将都不理解耶律淳为何会下这道命令,但是没人敢问。 骑在马上亲自随军出发的耶律淳脸色铁青,一脸怒容,谁都看得出耶律淳想杀人,但凡有点眼力的,这时候没人敢凑上去触霉头。 可是辽军部将都很清楚,四万兵马倾巢而出是非常极端的决定,大军出发后,不是大胜就是大败,后果很难料。 向来冷静睿智的耶律淳做出这样的决定,实在太诡异了,根本不符合常理。 相比之下,埋伏在十里外的张嵘和折可适更懵逼。 尽管没搞清楚情况,但辽军倾巢而出是确定的,也就意味着,厢军诱敌成功,赵郡公预定的战术目的达到了。 张嵘说:“过瘾呐,过瘾!” 折可适说:“靠请示打仗,哪道菜都别想赶上。” 向后方的赵孝骞紧急禀报军情的同时,张嵘和折可适也急忙下令迎战辽军。 两军各领五千龙卫营兵马,在距离辽军大营南面二十里处扎营,两军的位置互为犄角,像一只螃蟹的大钳子,钳尖正对着辽军大营方向,一旦遇到敌袭,钳子就会立马合拢,将一切来犯之敌狠狠剪断。 阵列已摆好,回龙卫营禀报军情的斥候已派出,剩下的就是迎战了。 可直到此刻,张嵘和折可适仍没搞清楚,到底什么事会令耶律淳如此不冷静,居然下令四万辽军全部出营,摆出的架势岂止是决战,简直是拼命了。 同时二人心中也有些凝重,毕竟敌我差距有点大,两军总共才一万人,辽军却有四万。 所以,邵靖和冯晟这俩货难道刨了耶律家族的祖坟,把辽军主帅气疯了?不然耶律淳怎会做出如此冲动的决定,毫无预兆地发起了全军总攻? 斥候禀报军情后,张嵘和折可适情知军情紧急,二人匆忙见了面,见面就异口同声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都是懵逼人,自然是没有答案的。 “会不会是……前方诱敌的厢军出了意外?”折可适眉头紧锁道。 张嵘表情古怪地道:“这……能叫‘意外’吗?厢军的任务是诱敌,现在敌人都被诱出来了,不正是咱们的目的吗?” 折可适脸色难看道:“可这……未免诱得太多了,几千上万人马,咱们能轻易全歼,可现在是四万啊,邵靖他们到底干了啥,惹得耶律淳那只老狐狸如此冲动?” 张嵘也叹道:“估摸是邵靖捅了马蜂窝,可就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折兄,伏击还继续吗?” 折可适苦笑道:“当然要继续,厢军都如此勇武,咱们龙卫营岂能不如他们?” “四万辽军怕啥!一颗铁丸照样一条人命,咱们合起来一万支燧发枪,就不信灭不了四万辽军!” 二人对视一眼,然后狠狠地点头。 不管多少敌军,干就完了。 龙卫营,大宋最精锐的禁军,没有之一,以一敌四不是基本操作吗? “顺便派出斥候,接应邵靖冯晟所部厢军,问问那俩货到底干了啥,狗杂碎!要你们诱敌,你们他娘的逼得辽军发起了总攻,老子恨不得给他俩磕一个!”折可适咬牙恨恨地道。 一个时辰后,斥候接应邵靖冯晟所部的五千厢军,这支兵马与张嵘和折可适所部会合时,一个个累瘫在地大口喘息,都没个人样儿了。 张嵘和折可适立马找到了人群里吐着舌头喘气的邵靖和冯晟,越看越觉得这俩货是真的狗。 “四万辽军不顾后果,倾巢而出,你们到底干了啥?”折可适劈头问道。 邵靖和冯晟累得不行,却茫然地睁大了眼:“不知道呀,听说辽军倾巢出营,我们也吓了一跳,明知不敌,立马跑回来了。” 张嵘皱眉:“你们真的什么都没干?耶律淳发疯了,突然尽起大军追杀你们?” 邵靖苦笑道:“我是真不清楚,在此之前,我麾下五千厢军潜伏在辽军大营十里外的一片山林里,今日上午顺便活捉了百来人的辽军先锋,然后就听说辽军尽出,发了疯似的追杀咱们。” 冯晟也是满脸不解,道:“确实诡异得很,我们虽然潜伏在辽军大营附近,但也没招惹他们,谁知道耶律淳发什么疯……” 见二人确实不知缘故,张嵘和折可适也就无话可说了。 “四万辽军即至,先迎战吧,五千厢军原地休憩后,后撤至南面一里之外,随时准备补员。”张嵘叹道:“赵郡公的援兵到来之前,咱们将有一场恶战了。” ………… 后方龙卫营大营驻地。 赵孝骞和种建中坐在帅帐内,大家聊得很投机。 聊的不是军国大事,而是风雪月。 汴京城里哪家姑娘模样俊,服务更周到,哪家半掩门的寡妇物美价廉,解锁各种新知识,还有哪家青楼的哪位姑娘看似热情,实则态度不端正,虚情假意全表现在脸上,演都懒得演,避雷,避雷…… 俩大男人凑在一块儿,除了聊女人,还能聊啥? 别以为男人的聊天话题一定是政治军事经济什么的,一个很残酷的现实就是,男人越屌丝,聊的话题越大。 只有穷人才整天关心世界局势,经济gdp,权贵富人之间的话题更多的是家常琐事和风雪月。 当然,权贵富人也聊局势和经济的,一旦他们开始这个话题,说完后必然会达成利益方面的合作或捆绑,简单的说,人家聊完后是真的要照着话题这么做的。 赵孝骞与种建中不聊利益,这方面大家聊不到一块儿。 但是说起风雪月,赵孝骞今日才赫然发觉,老种这些年玩得挺呀。 种建中并不穷,老种家世代官宦忠良,家里有地有房有产业,想想名垂青史的“种家军”,没有足够的资本和产业,能有这支军队的冠名权吗? 所以看似憨厚朴实的种建中,虽然人已中年,但也是曾经风流过的,汴京繁华,乱迷眼,有钱有官职的公子哥怎么可能不风流? 赵孝骞聊得有点心灰意冷,虽然家里外面加起来好几个婆娘,但跟种建中的风流比起来,赵孝骞发现自己简直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清纯小处男。 穿越至今,这么久了,赵孝骞发现自己好像真没怎么玩过风月场,机缘巧合下前后认识两位青楼魁,后来全都娶回家了。 这跟炒股把自己炒成大股东有啥区别? “老种啊,将来等咱们凯旋回京,你带我多见识见识。”赵孝骞叹道:“在你面前,我就是个弟弟,真的……” 种建中嗤笑:“郡公莫闹,你的大名汴京谁人不知?至今青楼的姑娘们还在传唱你的半阙词作呢,不知多少绝色佳人对郡公你望眼欲穿,只等承受你的甘霖雨露。” “客气话?”赵孝骞惊喜又不确定地问道。 种建中正色道:“绝非客气话,据我所知,汴京州桥汴河一带的青楼魁娘子们,都在盼着郡公大驾光临,无奈听说郡公有怪癖,青楼只认‘醉阴’一家,不知教多少魁娘子芳心暗碎。” 赵孝骞猛地一拍大腿,扼腕道:“坏习惯害死人啊!日后回京,我一定雨露均沾,不让魁娘子们失望……” 聊得正深,帅帐外传来陈守急促的声音:“禀郡公,前方斥候来报,耶律淳尽起四万辽军,向张嵘折可适所部扑来,请郡公定夺!” 赵孝骞和种建中愣了。 种建中不假思索脱口道:“不可能!耶律淳不可能犯这种兵家大忌!” “四万辽军全部出动,没有哪个主帅会这么干,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了?” 赵孝骞懵了半晌,皱眉道:“难道其中有诈?上京和析津府来了援兵,耶律淳打算给咱们也玩一出兵法?” 种建中沉稳地道:“辽国若有援兵至,咱们的斥候不可能不发现,皇城司和军中斥候皆无所报,显然不合常理。” 赵孝骞瞥了他一眼,道:“耶律淳尽起大军,摆出了决战的架势,不可能无缘无故,辽军的举动本身就违了常理,也不知前方究竟发生了什么。” 种建中看着他道:“郡公,追查原因已来不及,四万辽军扑向张嵘折可适所部,咱们若不救援,前方恐会吃大亏。” 赵孝骞也点头道:“不错,不管前方发生了什么,咱们先救了再说,既然辽军全部出营,咱们也全部出营。” “耶律淳哪怕是率军给咱们真定府拜寿,也不能教他如意了!” 说着赵孝骞扭头对帐外的陈守喝道:“传令,龙卫营马上点齐兵马,立即出营向北急行军,由我和老种亲自领兵,与张嵘折可适部会合。” 帐外陈守遵令,紧接着,龙卫营驻地一片喧闹,整齐的脚步声倏忽来去,战马长嘶,兵器碰撞。 一炷香时辰后,龙卫营内两万兵马全部集结,在赵孝骞和种建中的带领下,兵马匆匆朝北狂奔,向张嵘折可适所部行去。 (本章完) 第428章 意外决战 第428章 意外决战 意外的决战提前到来。 这场仗,敌我双方都很懵逼,根本不知原因。 唯一知情的,大概只有耶律淳了。 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更清楚自己已别无选择。 如果说宋辽之战,辽军战败的话,耶律淳或许会担责任,被贬官甚至是下狱,那么如果皇太孙有三长两短,耶律淳的下场就不是贬官下狱那么简单了。 一国储君,随军出去打个仗,居然把人弄丢了,而且落到了宋军手里,猜猜耶律洪基会是什么反应? 主帅不知情?皇太孙擅自行动? 呵呵,耶律洪基会跟你讲这些道理? 不管耶律淳是怎样的无辜,这个锅他都背定了。 一军主帅是什么概念?真以为是坐在帅帐威风八面发号施令那么简单? 军中上下,好的坏的,丢人的露脸的,全都是主帅责任制,不管你知不知情,不管你多无辜,当了主帅就要负这个责,出了事也一定是主帅担责。 四万大军发疯似的进攻宋军,久经战阵的耶律淳难道不知这是兵家大忌? 可他没有别的选择了,耶律延禧大概率已落到宋军手里,在宋军还没反应过来以前,唯一亡羊补牢的办法,就是马上从宋军手里把耶律延禧夺回来,再把这件事压下去。 耶律延禧回来后当做无事发生,那么一切后果都还在可控的范围内,耶律淳也能最大限度地自保。 如果救不回来,耶律延禧是什么下场不重要,耶律淳的下场一定比死还难受,家族,官爵,名利,大半生奋斗得来的一切都将灰飞烟灭,整个家族都会被他拖累,沦为庶民。 这就是耶律淳为何发疯似的进攻宋军的原因。 与其说四万辽军发起总攻,不如说是耶律淳个人的临死疯狂反扑,同归于尽的打法。 皇太孙救不回来,我活不成的同时,所有人都别想好。 而此时的宋军,从赵孝骞到种建中张嵘折可适,再到普通的将士,对辽军疯狂的举动都有点懵。 龙卫营三万将士脑子里统一的想法就是,到底是谁捅了马蜂窝,为何辽军一副气急败坏跟人拼命的架势? 不可理解啊,一个月兵饷才几文钱,你们玩什么命呀。 此时龙卫营主力两万兵马,距离张嵘折可适所部伏击地点大约二十来里,大营的战马全用上,战马不够的跑步急行军。 辽军气急败坏扑向张嵘折可适所部的同时,宋军也气急败坏朝张嵘折可适所部驰援。 双方都气急败坏,又不知为何气急败坏,这仗打了个稀里糊涂。 这场意外之战,战云卷集的风暴中心,莫名集中在张嵘和折可适所部的伏击地点,更准确的说,集中在邵靖和冯晟这支五千人的厢军身上。 ………… 一个时辰内,赵孝骞领着龙卫营两万兵马没命地朝张嵘折可适疾驰。 与此同时,四万辽军也铺天盖地压到了张嵘和折可适伏击圈的附近。 双方斥候都发现了彼此的行踪,两军尚未开战,斥候已开始交手。 这种情况下,张嵘和折可适已经明白,伏击没有意义了,行踪都被对方发现了,只能明刀明枪正面对决。 于是张嵘和折可适下令列阵,在这片积雪未融的平原上,一万龙卫营将士直面四万辽军。 同时,四万辽军杀到,也开始列阵。 旷野平原,春寒料峭,五万兵马安静地对峙。 平原上风声呼啸,一片肃杀,战马仿佛感受到这风雨欲来的压抑,不安地原地踏动马蹄。 张嵘和折可适静静地注视着远处两里外乌泱泱黑压压的辽军,脸色分外凝重。 四万人马是什么概念? 不是影视剧里几百人松松垮垮的站成一片,事实上真正的四万兵马,现场给人的感受绝不一样。 那是一种一眼望不到边的黑压压的甲胄,战马,以及严密布成各种方形阵列的兵种,四万人若整齐地迈出一步,都能引起附近的小型地震。 张嵘和折可适此刻面对的,就是这片一眼望不到边的辽军。 但凡胆子小一点,仅只看敌军的规模和气势,都会被这压抑窒息的肃杀气氛吓背过气去。 一点不夸张,除了古人,没人知道面对数万人是怎样的感受。 张嵘折可适麾下的一万龙卫营将士也有些胆颤,他们是大宋的精锐,可他们终究经历的战阵不多。 曾经在西夏时突入腹地,克破都城,也都是临时的遭遇战,小规模的伏击战突袭战,根本没有经历过数万人的对决。 此时此刻,一万龙卫营将士面对四万辽军,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毕竟宋军软弱的性格不可能在短短一两年内扭转。 可是尽管害怕,龙卫营将士仍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列好阵势。 害怕,但不能退,更不能逃。 不知何时开始,龙卫营将士已有了军人的荣誉感,他们只知道后退一步很丢人,以后不好意思待在龙卫营了。 说不清是谁赋予了他们这种荣誉感,至于原因,也分不清是赵孝骞个人的魅力,又或者是龙卫营前所未有的巨大利益所驱。 总之,这支一万人的兵马面对四万辽军时,竟没有一人逃跑后退。 张嵘和折可适互相对视一眼,凝重的表情突然闪过一抹笑意。 遇强而不溃,已够资格称得上“精锐”二字了。 “兄弟们不要慌,相信你们的将领,相信你们手中的燧发枪!”张嵘举起刀瞠目大喝道:“千军万马,燧发枪前皆成亡魂!” 一声鼓喝,仿佛给一万将士打上了一剂强心针,将士们原本有些颓然的士气,瞬间高涨起来。 “杀——!”龙卫营将士齐喝。 一万人竟吼出了十万兵马的气势,战场上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下来,一群燕雀惊慌地扑扇着翅膀四下飞散,初春的寒风中,杀意愈发凝实。 是啊,无论遇到任何强敌,只要相信手中的燧发枪就足够了。 龙卫营不仅能打顺风仗,眼前的逆风局照样拿捏! 前方辽军阵内,战鼓突然擂响,一声又一声,急促的节奏令敌我双方的心跳陡然加速。 与此同时,辽军前锋列好阵的近一万骑兵随着战鼓声缓缓动了。 骑兵先是缓慢前行,然后开始打马加速,令人称奇的是,无论快或慢,辽军骑兵的阵型丝毫未乱,从战场上方看去,一万骑兵如同一柄长长的利箭,迅猛地插向龙卫营的中军。 辽军骑兵发起冲锋的同时,张嵘也高举起了手,厉声道:“列阵准备!第一排听我号令!” 一万龙卫营最大的倚仗便是手中的燧发枪,此时也不摆什么里胡哨的阵型,按照以前的操练典册迅速摆成了四横排,其中第一排已装药填弹蹲下,平端燧发枪,静静地瞄准了正在疾驰接近的辽军骑兵。 此时的辽骑距离龙卫营前阵只有一里,半里,八百步,五百步…… 张嵘的眼睛死死盯着辽骑的距离,心中默默计算着燧发枪的射程。 直到三百步附近,张嵘果断地大吼:“第一排,放!” 一阵轰然巨响,策马飞驰的辽骑纷纷栽落马下,眨眼间被后面的袍泽战马践踏成肉泥,同时人和马的巨大体型,也给后面的辽骑造成了障碍,许多辽骑被绊倒,接着被踩成肉泥。 第一轮齐射,中弹的,绊倒的,冲锋的一万辽骑竟然损员三分之一。 辽骑忽视了地上被践踏的袍泽,仍然继续冲锋,然而紧接着,龙卫营第二轮齐射接踵而至。 随着一阵枪响,又有上千辽骑倒地,第三轮齐射又至…… 辽军中军,耶律淳骑在马上,面无表情地盯着辽骑的冲锋,宋军的齐射,以及己方骑兵惨烈的伤亡。 作为主帅,耶律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此刻他的心中却震惊万分,一双瞳孔陡然放大,又缩小如针。 这……就是宋军的火器么? 今日此刻,是耶律淳第一次亲眼见识宋军火器之威,果然如当初萧光敬等辽国使臣所奏述,名不虚传。 无敌于天下的辽军,在这种数百步内就能取人性命的火器面前,如同毫无反抗能力的婴儿一般。 一万骑兵派出去冲锋,牺牲已近半了,可还未冲进宋军前阵,剩下尚有一百多步的距离。 这短短的一百多步,足够宋军火器再齐射三轮了。 三轮齐射后,纵是辽骑冲进了宋军前阵,活下来的人还剩多少?纵是冲到宋军阵前还有什么意义?能改变什么结果? 此时的耶律淳,眼神不觉已浮起了几分敬畏,以及几许不甘,几许失落。 那是对一个时代结束的缅怀和挣扎。 仅仅一次冲锋,耶律淳已深刻意识到,属于辽军无敌的时代已经悄然落幕了。 宋国,已有了崛起的实力和底气。 事前他久久不愿与宋军正面决战,总觉得没有把握,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对的。 前面对阵的仅只是宋军的一万兵马,辽军已有不敌之势。 耶律淳更清楚,宋军三万龙卫营将士全都装备了火器,如果四万辽军今日面对的是三万支火器,恐怕开战即已注定了败局。 若不是耶律延禧,耶律淳本来尚有几分把握的,从上京调来的援兵中,有他期待的克制宋军火器的杀手锏。 可惜…… 一个人,改变了一场战争的结果。 (本章完) 第429章 短兵相接 第429章 短兵相接 四万辽军对阵一万宋军,第一轮骑兵冲锋已折损大半。 但战场上的情势依然很明朗,辽军其实是占了优势的。 只要全军压上去,左右侧翼包抄,宋军的战阵是可以冲破了,只要冲破了宋军的战阵,双方短兵相接,那么对方的火器反而失去了作用。 说到底,燧发枪是一种远程攻击武器,近战的话,大约只能充当烧火棍,尤其是装药填弹的过程很长,放过一枪后,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放第二枪。 耶律淳是位老将,眼光非常毒辣,亲眼见识了宋军的火器后,也很快判断出双方的优劣。 对面这一万宋军,他是有把握击破的,但耶律淳丝毫高兴不起来。 一万宋军,需要辽军用四万条人命去填,才堪堪能填出一场惨胜。 那么以后呢?以后会不会成为常例? 若两国交战,辽国需要经常用四换一,甚至五换一的战术去赢得胜利,这还能叫优势吗? 如果宋国皇帝一咬牙,装备训练出十万火器军队,北上攻伐辽国,胜数又该如何算? 此刻的耶律淳,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日薄西山的苍凉感。 生平第一次,他感觉到在天下大势面前,一个国家的力量都显得如此渺小,无论多么努力,下场终究是被取代,被碾压,最终消亡。 “传令鸣金,前方骑兵撤回。”耶律淳面无表情地下令。 正在冲阵的一万辽骑,此时只剩了两千来人,而他们距离宋军前阵仍有百步的距离。宋军再来两抡齐射,这两千人也活不了,不如果断撤回,不做无谓的牺牲。 鸣金声在战场上悠悠回荡,两千辽骑早已士气尽失,咬着牙继续冲锋只因军令不敢违,听到后方中军鸣金,剩下的两千辽骑如蒙大赦,急忙掉转马头便朝中军狂奔回去。 宋军阵中,张嵘和折可适也是一脸喜色。 一万辽骑冲锋,都没碰到己方前阵,伤亡已有七八千,大宋何曾有过如此争气的战果? 仅仅刚才那一轮两军对阵,张嵘和折可适就已足够领一份沉甸甸的功劳了。 “全军原地休整,马上装药填弹,检查火枪,辎重补充弹药!”折可适策马在阵前大声下令。 龙卫营将士们立马盘腿坐了下来,人人兴奋地低声议论,一个个意气风发与袍泽吹嘘,刚才我亲手射杀了多少人,刚才我一枪打得多准云云。 张嵘和折可适在经过短暂的胜利喜悦后,神情又变得凝重起来。 辽骑撤了,但对面剩下的三万余辽军还没撤,他们的阵型依旧未散,一副随时发起第二轮冲锋的架势。 张嵘和折可适不敢松懈,而且此刻二人心里也没底。 至此他们也看出了情势,麾下一万火器,面对一万人的冲锋或许能应付,但若对方三万余兵马同时攻来,并且侧翼包抄的话,老实说,麾下的一万支火器可能撑不住。 “赵郡公的援兵不知何时到,对面再来一轮的话,恐怕后果不妙。”张嵘忧心忡忡地道。 折可适大嘴一撇:“怕个屁!死便死矣,至少咱们宰了这么多辽狗,此战咱们这一万人马就算死光了,也算是平局,死了也不丢人,战败身死才没脸下去见祖宗!” 张嵘点头,叹道:“告诉将士们,随身的刀都磨快一点,准备与辽军肉搏吧,估摸下一轮咱们的前阵会破了。” 折可适叹了口气,一脸的不甘:“老子奉朝廷调令,从西北直接来到真定府,赵郡公还答应我,说等凯旋回汴京时,请我玩遍汴京青楼的姑娘……” “老子连姑娘的味儿都没闻着呢,今日搞不好就要栽在这儿了,可惜!” 张嵘却笑了:“我在龙卫营里待了多年,龙卫营当初就驻扎在汴京南城外,汴京城里的姑娘……哈哈!反正我这辈子够本了!” 折可适瞥了他一眼,心里更不平衡了,暗暗骂了句狗杂碎。 张嵘却仍不知死活地撩拨他:“老折你在西北驻军时,难道没尝过姑娘的味道?” 折可适冷冷道:“西北的姑娘,能跟汴京的比吗?汴京的姑娘轻轻碰她一下,她会娇嗔,会夹着嗓子说‘讨厌’,那小风情,那小妖娆,啧……” “西北的姑娘呢?”张嵘忍着笑道。 “西北的姑娘轻轻碰她一下,她会给我一个抱摔,然后骑在我身上,大耳光狠狠扇我……”折可适黯然叹息。 张嵘惊愕:“这……是你家夫人?” 折可适沉默片刻,幽幽地道:“不,是西北青楼的魁娘子……” 张嵘倒吸一口凉气:“西北的魁娘子……是这个路数?” “没错,是这个路数,雄鹰一般的女子。”折可适黯然叹道。 张嵘顿时不说话了,许久后,拍了拍折可适的肩,叹道:“折兄受苦了,我若是你,今日战死在这里,恐怕真会死不瞑目,一辈子没吃过细糠,啧!” 折可适愈发悲愤不甘,抬眼盯着远处的辽军中阵,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刀柄,显然满腔悲愤已化为力量了。 “都怪这些辽狗,耽误老子睡温婉的女子!老子定要杀尽他们!”折可适咬牙道。 突然,对面辽军阵中,战鼓再次擂响。 张嵘和折可适神情一紧,分头朝己方阵中狂奔,边跑边传令。 “全军备战——!” 果然不出张嵘和折可适所料,这一轮的冲锋,辽军倾数而出。 两万辽军正面朝宋军发起进攻,另外侧翼各自分出五千兵马,战场上绕了一个半圆的圈儿,左右包抄而来。 折可适立马下令调整阵型,左右两侧各分出一千兵马,掉转方向列阵。 剩下的八千兵马,仍正面对着辽军的主力。 “等不到援兵了,袍泽兄弟们,一切只能靠自己!敌人若破阵,随时准备拿刀厮杀!”张嵘瞠目大喝道。 刚尝到初战胜利的喜悦滋味,龙卫营立马又陷入了即将死战的压抑氛围中,军阵内一片沉寂,每个人握着燧发枪的同时,都悄悄摸了一下腰侧的刀。 从汴京出发以来,龙卫营解决任何敌人向来都是靠燧发枪,敌人根本没有破阵近身的机会,没想到今日破例了。 眼看着辽军从正面和左右侧翼缓缓逼近,并且开始加速冲锋,一万龙卫营将士咬牙,等待着接下来的惨烈厮杀。 沉默的军阵中,一名将士突然大声道:“赵郡公没有亏待咱们,今日,咱们也该为赵郡公卖命了!” 人群中立马有人附和:“没错,反正老子够本了,抢来的钱财已托人送回了家,爹娘和孩子有了着落,老子战死他们也饿不死!” 军阵内,所有的将士伫立不动,紧握火枪,却不知何人原地顿脚,一声又一声。 有人带头,便有人跟随。 所有将士都跟着顿脚,节奏渐渐分明,最后整齐划一的顿脚声,竟掩盖了对面隆隆的马蹄声。 “杀!杀!杀!” 龙卫营将士异口同声,战场上顿时杀气盈野,天地间充斥着一股由无数小人物拧合起来的英雄气,苍穹上的天日亦为之低昂暗淡。 “按操练典册,全军,列阵!第一排准备!”将领策马在军阵的空隙间飞驰传令。 第一排龙卫营将士蹲下,平端燧发枪,瞄准。等待敌军进入射程。 对面辽军阵中的战鼓节奏陡然加快,而冲锋中的辽军随着战鼓的节奏,更加快了速度,朝宋军前阵冲来。 很快,正面的辽军已进入射程内,随着一阵轰然巨响,第二轮的攻防之战开始。 战场上硝烟袅袅,无数冲锋中的辽军倒地,但更多的辽军前赴后继,仍然舍生忘死地朝宋军前阵冲锋。 战局的关键,便是双方的距离。 宋军的目标是将辽军击杀在前阵之外,辽军的目标是冲入宋军的阵内,与宋军近身搏杀,彻底撕开宋军的阵线。 三百步内,枪又快又准。 当辽军进入射程后,伤亡陡然增加,一部分是被宋军的火器击中倒地,还有一部分是被倒地的辽军绊倒。 高速冲锋之时根本来不及改变方向和放缓速度,战马也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地被己方的袍泽绊倒,摔个头破血流,紧接着再被后方的袍泽踩踏。 也就是说,前方但凡有一人倒下,很可能会波及后面的一大批人。 这便是骑兵天然的缺点,在火器面前显得尤为突出。 短短三百步,辽军如同过了一遍鬼门关,当他们冲到宋军前阵百步内时,伤亡已有三分之一。 尽管距离越来越近,但宋军仿佛浑若不觉,在将领的指挥号令下,仍然一丝不苟地按照平时的操练典册流程,一步步地装药填弹,四段式轮流齐射。 终于,当辽军冲到阵前二三十步左右时,下一轮的装药填弹已来不及了。 张嵘和折可适骑在马上,拔刀高举,瞠目大喝。 “全军换刀!杀——!” 与此同时,辽军终于冲到宋军前阵十步内。 龙卫营将士已收起了燧发枪,将火枪背到身后,纷纷拔刀上前,照着辽军战马的马蹄便砍下去。 两军终于短兵相接,轰的一声,如同两柄绝世兵器的碰撞,激起一阵火。 此时,宋军终于出现了伤亡。 位于前阵第一排的龙卫营将士,被辽骑的战马狠狠撞飞,第二排也被辽骑借着战马冲击的惯性,兵器狠狠地戳中了他们的胸膛。 (本章完) 第430章 禁厢联战 第430章 禁厢联战 两军交战,近身肉搏是最惨烈的。 而一场战争的胜负,最关键的也取决于双方肉搏战的胜负。 辽军后方,一面黑底画着苍狼图腾的帅旗下,耶律淳看着远处辽军已破了宋军前阵,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释然之色。 破阵了,意味着这一万宋军败局已定。 接下来只看需要付出多少伤亡,才能将这一万宋军全歼。 慈不掌兵,耶律淳对双方的伤亡并不关心。 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全歼这股宋军后,必须马上找到耶律延禧的下落,并且顺利将他解救出来,如此,耶律淳的官爵仍然能保住。 发起这场进攻,其实宋辽两军都有些意外,没人清楚这一切的发动者耶律淳,他的根本目的并不是胜负,而是耶律延禧这个大活人。 尽管此时辽军已冲破了宋军的前阵,狠狠撕开了宋军的阵线,耶律淳的心情也只不过是短短一瞬的轻松。 作为主帅,他看到的是整个棋盘。 从整个棋盘的战局上来说,其实辽军已经陷入了劣势,眼前冲破这一万宋军的小胜,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首先是辽国的皇太孙落在宋军手里,这是最大的被动。 其次,眼前这一万宋军也并非赵孝骞的主力,一旦宋军主力驰援,耶律淳麾下的四万辽军都会被吃得干干净净。 那么这场战争最坏的结果,就是皇太孙成为宋军的俘虏,这个俘虏的身份意味着宋国掌握了一个分量极重的筹码,继而四万辽军全军覆没,消息传到上京,耶律淳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简直不敢想。 现在的耶律淳说是气急败坏或许有点夸张,但他确实是孤注一掷,因为他已没有别的退路了。 兵败可以接受,耶律延禧绝不能落在宋军手里,那将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眼见辽军破阵,耶律淳扭头望向身边的亲卫,淡淡地下令。 “传令,击鼓再快一点,赶在赵孝骞的主力驰援前,一举吃下这股宋军!” 战场上,战鼓隆隆,节奏愈发急促。 正在与宋军肉搏的辽军仿佛身体里注入了一股新的能量,手起刀落愈发利索狠辣。 破阵之后,双方的军队其实已无所谓阵型了,都是三五人各自成群杀敌,阵前处处传出惨烈凄厉的嘶吼声。 张嵘和折可适也亲身加入了肉搏战中,挥舞着长刀毫不留情地陷阵厮杀。 阵地上乱成了一片,左右侧翼的辽骑这时也逼近上来,对宋军形成了合围。 宋军的后方一里外,邵靖和冯晟领着五千厢军,此时厢军已蠢蠢欲动。 前方的禁军袍泽在拼命厮杀,厢军如何选择? 邵靖回首环视将士们的表情。 表情没让他失望,大部分人其实还是露出了怯色。嗯,厢军的原汁原味。 厢军,终归是大宋的地方军,兵员素质不齐,装备不整,甚至兵饷和粮草都不能及时发放,有的甚至还在温饱线上挣扎。对朝廷说不上离心离德,但也绝没有太多的忠心。 作为主将,邵靖和冯晟此时的心情也非常矛盾。 他们的任务是诱敌,赵郡公亲口说过,只要能诱使敌人出营,进入龙卫营的伏击圈,厢军的任务就完成了,剩下的事不用他们理会。 现在,厢军的诱敌任务不仅完成,而且可以说是超额完成,他们把辽军全部的兵力都诱出来了。 邵靖和冯晟也不明白这到底算不算诱敌,从架势上看,辽军的举动不像是被自己诱出来的,反而更像是主动的疯狂的决战。 龙卫营与辽军已开始惨烈的厮杀,厢军是上去帮忙还是撤退? 不要以为厢军有任何帮忙的义务,事实上,这年头禁军和厢军的矛盾很深。 因为朝廷的偏心,兵饷粮草装备等等都是优先供应禁军,厢军只能分到一点残羹冷炙,致使厢军将士对禁军其实大多是怀恨在心的,让他们给禁军帮忙,实在是有点为难,军心亦难用。 此时的厢军若掉头就走,从军法的角度来说,赵孝骞也没法治他们的罪。 然而,厢军真能一走了之吗? 冯晟望向邵靖,神色有些焦急:“老邵,是跑还是打,你快拿个主意,过不了多久,龙卫营这帮人就要败了!” 邵靖也焦躁地来回踱步,陷入极大的挣扎之中。 这些年在禁军面前当乞丐的经历,邵靖比普通的将士更恨禁军。 可是眼前的情况,如果厢军掉头就走,法理上来说或许没错,厢军不会被追究,但…… “赵郡公给了咱们立功的机会,回去后或许能高看咱们厢军一眼,可若是咱们见死不救,赵郡公还会高看咱们吗?” 邵靖苦涩地一笑:“大概在他眼里,厢军还是那个扶不上墙的厢军吧,以后有任何事,怕也指望不上咱们。” 冯晟也清楚其中的利害,闻言叹了口气:“那咱们……上去帮忙?” 邵靖扭头看着厢军将士们的表情。 从他们的表情上能看得出,将士们看着对面龙卫营与辽军的厮杀,有的露出幸灾乐祸之色,有的则是纯粹的胆怯之色,总之,士气并不高。 邵靖沉默片刻,转身面朝将士们大声道:“有没有愿意上去帮龙卫营袍泽的?举手!” 人群一片寂静,良久,大约一千来人犹豫着举起了手。 邵靖叹了口气,道:“举手的人,马上列阵,随我上去杀敌,帮龙卫营一把,没举手的……你们往后撤,不怪你们,军法也不追究。” 下面的将领一挥手,举手的千余厢军将士很快出列,打乱了建制,临时凑成一个钳形的阵势,步步朝激烈的战场逼近。 邵靖和冯晟一声不吭走在阵列的前方,握紧了手中的刀,盯着不远处的战场。 与其说是为了帮龙卫营,不如说是帮厢军自己。 二人此刻心中所想的,不过是尽自己一点心力,为麾下的厢军袍泽们在赵郡公面前争一点地位和物质供给。 距离激战之地还有百步左右的距离,此时鏖战的辽军已发现了这支千余人的队伍,于是分出一部分兵马朝他们围过来。 邵靖握紧了刀,瞋目裂眦暴喝:“杀——!” 猱身而上,血光迸现。 千余人被卷进了风暴之中,生死凭天命。 而厢军剩下的近四千未参战的将士,看着袍泽兄弟们陷入敌阵,与辽军厮杀一团,曾经熟悉的鲜活生命与面庞,从此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剩余的厢军将士面面相觑,彼此的脸上都露出一抹羞惭之色。 良久,一名都头突然大声道:“去他娘的!兄弟们都在拼命,老子今日若怂了,何来脸面见他们?” 另一名普通将士也咬牙吼道:“禁军的死活咱们可以不管,但不能不管厢军袍泽的死活!” “对!” “没错,咱们也该上!” “不是帮禁军,是帮咱们厢军自己的袍泽!” “谁承认自己是怂货的,尽管往后撤,老子不跑了,这条命交代在这儿便罢!” “现在谁是最高将领?过来指挥列阵,咱们拼了!” “拼了!” ………… 距离战场大约五里左右,龙卫营的两万主力正在拼命赶路。 赵孝骞骑马走在队伍中间,神情越来越焦躁。 “我特么……真是服了耶律淳,这货吃错药了,怎么不按常理出牌?”马背上的赵孝骞骂骂咧咧。 耶律淳率全军决战的架势,确实出乎赵孝骞的意料。 一军主帅,决定决战居然如此草率,都不经脑子的吗? 无论从兵法上,还是临阵经验上,耶律淳都不该做这个决定,赵孝骞事先没料到也很正常。 旁边骑在马上的种建中眉头紧锁,神情透着深深的困惑。 “按说耶律淳不该这么干呀,太诡异了……郡公,末将认为前方邵靖所部或折可适所部一定是有了什么变故,辽军倾巢而出不像是决战,反而像一种被惹急了以后气急败坏不计后果的疯狂举动。” 赵孝骞冷冷道:“折可适在耶律家祖坟上撒尿了?” 种建中苦笑道:“就算在耶律家的祖坟上撒尿,耶律淳都不会如此不冷静,应该是咱们的兵马干了什么事,极大地触动了耶律淳的利益,不然耶律淳不会如此冲动。” 赵孝骞叹道:“邵靖和折可适俩货只派斥候禀报军情,却丝毫不提他俩究竟干了什么事,此战无论胜负,这俩货一顿军棍是跑不了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匆匆奔来,一名斥候策马飞驰到赵孝骞面前,抱拳禀道:“郡公,前方五里外,我军张嵘折可适所部正与辽军激烈厮杀!” “厮杀?”赵孝骞皱眉,沉声道:“辽军已破阵了?” “是!辽军三万兵马同时冲锋进攻,龙卫营一万燧发枪抵抗不住,两军此刻已陷入短兵相接的激战,张嵘折可适麾下将士伤亡已近半,刚才邵靖所部厢军也填上去与辽军厮杀了。” 赵孝骞与种建中迅速对视一眼。 赵孝骞沉声喝道:“传令龙卫营所有骑兵,快马加鞭上去驰援袍泽,步行的也加快脚程,快!” 本来已在急行军的龙卫营主力,此时更是顾不上战马累不累,拼命地抽打马儿,飞快地朝战场疾驰。 “陈守,放一枚响箭!告诉张嵘和折可适,给老子再撑一会儿,援兵马上就到!” (本章完) 第431章 南升北降 第431章 南升北降 一枚响箭扶摇而上,凄厉的尖啸声在旷野上回荡,随即在天空炸响。 五里外的战场上,龙卫营和厢军在苦苦支撑战局。 燧发枪的缺点在这一战里暴露出来,一旦敌军破阵,燧发枪便基本失去了作用,就是一根铁棍儿,还不如刀好使。 当然,这个缺点也是需要条件的,敌军如果没有两三倍以上的兵力,加上不要命的冲锋,以及付出极大的伤亡代价,根本就破不了阵。 饶是如此,使用火器的战果,也比当年冷兵器的交战大太多了。 直到此刻,战事还没结束,双方仍在浴血鏖战,辽军的伤亡已大半,总共四万辽军,在耶律淳强行命令全军冲锋的情况下,经过宋军一轮轮齐射,又与宋军刀枪肉搏,此刻辽军只剩下了一万多人。 耶律淳仍站在辽军的中军远远观战,此刻他的心在滴血。 今日一场大战,竟损失了两万余,再加上前些日子被宋军吃掉的一万辽军,短短半个月内,辽军已折损了三万余精锐将士。 纵横天下的辽军,从来没有付出过如此惨重的伤亡,此战纵胜,耶律淳回到上京也没脸见耶律洪基。 更何况,耶律延禧还没救回来。 “亲卫,遣五百人上去,绕过战场,到宋军后方一里,皇太孙应该就被关押在那里,速速将他救回来。”耶律淳下令道。 身边的亲卫指挥一愣,然后躬身领命。 一场大战,最后居然不得不动用主帅身边的亲卫上场,可见大战惨烈到何等程度。 亲卫指挥正要转身,耶律淳又叫住了他,眼神阴沉地道:“皇太孙被俘一事,把嘴封死,若传出半个字,夷三族!” 亲卫指挥一凛,急忙指天发誓,一定保守秘密。 耶律淳嗯了一声,淡淡地一挥手。 发誓有用,世上就没有“杀人灭口”的说法了。 救回耶律延禧后,所有知情的人,包括他的亲卫,全都得死。 皇太孙是不允许有任何污点的,这个秘密绝对要死死守住。 现在只能祈祷耶律延禧被俘后,没有向宋军透露自己的身份,否则神仙都救不了他。 耶律淳还是怀有几分侥幸的心思,算算时辰,从耶律延禧被俘,到辽军出营追击,最后引发这场大战,其中的事件一桩接一桩,宋军忙着应战,应该没有时间审问耶律延禧。 退一万步说,就算宋军知道了耶律延禧的身份,如果今日能将他救回来,这件事辽国可以打死不认,两国扯皮几年,便成了永远的悬案,不耽误将来耶律延禧即位。 总之,只要今日耶律延禧能救回来,后面的事一切都好说。 耶律淳望向前方激烈的战场,眼神一片冰冷。 那些前赴后继的辽军将士们打死也想不到,今日自己付出数万生命的这场战争,只是为了那位尊贵的皇太孙而发动的,所有人都是为了他而死。 ………… 张嵘快撑不住了,他的身上已布满了刀口,一条又一条,失血严重的他,嘴唇和脸色都无比苍白,可仍咬着牙一次又一次地挥刀劈砍。 头晕,耳鸣,眼,握刀的手越来越无力,每次抬起来都举若千钧。 张嵘知道,自己可能快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刚才自己杀了多少人?不记得了,兴许十几个,兴许二十几个,数字对一个快死的人来说,并不重要。 他只是有点想笑。 入龙卫营多年,好不容易熬到指挥使,能坐到这个位置,其实自己并没有立多少功劳,下的都是血本,官场上的打点,慢慢才升上去。 其实,他是怕死的,通常情况下,遇到危险的第一反应是逃跑,而不是拼命。 今日好像有点上头了。 当时怎么就热血一冲,决定拼命了呢?此刻的张嵘自己都不太理解当时的想法。 也许,在这支面貌变得不一样的龙卫营里,他看到了家国社稷的希望吧。 小小一个指挥使,家国社稷与他何干?可他偏偏真就是这么想的。 正如种建中对他的评价,勇武并不出众,但性格油滑,善于临机应变。 他的油滑,是因为看多了国家的屈辱,看不到社稷的希望,既然如此,便只能在个人的前程和性命上多下点功夫。 如果身边的人都懦弱,张嵘一定跑得比谁都快。 如果身边的人全都义无反顾地拔刀而上,油滑的张嵘可以不油滑。 积弱百年的宋军,那些曾经死在敌人刀下的英灵,可曾见今日宋军的血性? 看着周围倒下的袍泽和敌人,张嵘露出了轻蔑的微笑。 原来,所谓天下无敌的辽军,也是人生肉长的,一刀扎下去照样俩窟窿。 以后还敢吹嘘“无敌”吗?看看今日的战果,两万多辽军死得透透的。 一道雪光闪现在眼角的余光里,张嵘下意识闪过,用尽全身的力气挥刀,劈落,一名辽军惨叫倒地。 张嵘身形一个踉跄,急忙以刀为支点,杵在地上,保持自己倔强的站姿。 “辽人,以后低下头跟我宋人说话!”张嵘奋力大喝。 不远处,折可适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他早就浑身脱力了,是身边几名袍泽死死帮他挡住辽军的攻击,他浑身浴血,前胸后背插了几支箭矢,幸好被鱼鳞甲胄挡住。 距离稍远的邵靖和冯晟等厢军,他们的伤亡更惨重。 厢军的操练,伙食,装备等原本就不如禁军,五千兵马投入战场,几乎须臾间就被吞噬。 邵靖和冯晟此刻的状态也是强弩之末,脑子里一片空白,连思考都没了力气。 回首环视战场,宋军龙卫营和厢军,总计一万五千兵马,此刻大约还剩下五千来人。 伤亡已上万。 但辽军的折损更大,伤亡已两万余,最大的战果还是在辽军冲锋时,被燧发枪所杀。 近身相搏后,宋军其实已落入了劣势,体力和拼杀技巧确实不如辽军。 宋军的四位将领,此刻似乎都已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而就在此时,一声凄厉的尖啸传来,随即上空突然爆出一声炸雷。 鏖战中的敌我双方不由抬头望向天空。 张嵘和折可适支住摇摇欲坠的身躯,杀疯了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随即陷入狂喜。 “是龙卫营!是赵郡公传讯!援兵来了,哈哈,援兵来了!”张嵘发狂般大笑起来。 折可适也努力打起了精神,扭头大喝道:“兄弟们,再撑一会儿,援兵来了!赵郡公来了!咱们咬咬牙,给赵郡公看看我宋军好汉的风采!” 周围一片欢呼,疲惫已极的宋军将士们,无论龙卫营还是厢军,短短的一瞬间,精神都振奋起来。 战场上的气氛陡然剧变,原本已经绝望,准备慷慨赴死的宋军,此刻每个人的身体里都仿佛爆发出凛冽的杀意,他们眼神冰冷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辽军,然后,毫不留情地挥刀。 战场不远处,辽军中阵里,耶律淳也听到了这霹雳般炸响的响箭,心头陡然一沉,眼神阴鸷地望向战场的中心。 宋军的援兵,来得好快!已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在耶律淳的预料里,宋军距此十里,至少也要一个时辰后才能赶到。 没想到宋军竟如此神速,这个国家的这支军队,果真与往年大不相同了。 宋军来了,救回耶律延禧的行动就悬了,耶律淳不由焦急起来,面若平湖的脸颊上,终于露出了焦躁忐忑之色。 这场仗,其实辽军败局已定。耶律淳很清楚仗不是这么打的,四万辽军被宋军打败也在意料之中。 但如果连皇太孙都救不回,耶律淳都不敢想象自己回到辽国后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亲卫还剩多少人?”耶律淳扭头问道。 身旁的亲卫一愣,回道:“还剩五百余。” 耶律淳断然道:“全部派出去,绕到宋军后方,救回皇太孙!” “可是郡王殿下,您身边……” 耶律淳的眼眸如毒蛇般盯住他:“遵令照办,不允许质疑。” 亲卫不得不躬身领命。 片刻后,耶律淳身边的亲卫全部消失,他的身后只剩下一位举着帅旗的贴身亲卫。 看着战场上还剩下的一万余辽军将士仍在苦苦厮杀拼命,耶律淳眼神淡漠。 明知宋军援兵已至,但他还是不打算鸣金收兵。 他需要这一万余辽军吸引宋军的注意,腾出时间和空间让亲卫们秘密救回皇太孙。 阶级的差距,不是上尊下卑,不是礼法权利,而是千万草芥能够随时拿出来牺牲,换回尊贵的某个人的活路。 这就是残酷的现实,数千年来没变过。 “军心不可溃,帅旗仍立在此处,我先撤回飞狐兵马司。”耶律淳转身就走,没有一丝愧疚和留恋。 这场仗注定了败局,耶律淳必须保存自己,不能傻傻地留在战场上,等着被宋军俘虏。 同时,他还要回飞狐兵马司,思索这场仗的结果如何措辞上疏,如何拿出各种理由推卸或减轻自己战败的责任。 走出几步,耶律淳回头深深地注视着战场。 宋军援兵至,那位传说中的赵郡公想必也亲自来了吧? 倒是很想见一见这位少年英雄,宋国出了这么一位人物,这天下南升北降已成定局,从此以后,辽国风光不再了。 (本章完) 第432章 俘虏来历 第432章 俘虏来历 马蹄声声,踏着初春融化的冰雪,出现在这片惨烈的战场边沿。 战场上还剩下一万余辽军,一边与宋军厮杀,一边在苦苦等候主帅耶律淳退兵的命令。 谁都不知道,他们的主帅耶律淳已逃走了。 而且,他们注定被牺牲。 战场外的远处,辽军的中阵,那面独属于耶律淳的帅旗仍在迎风招展,可帅旗下已没有了人影。 一万余辽军早已发现情况不对了,刚才上空炸响的那枚响箭,明显代表着宋军的某种讯号,大概率是宋军的援兵已至。 与眼前这一万余宋军厮杀,已让辽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如果宋军还有援兵来,那么所有辽军将会全军覆没,没有任何悬念。 尤其是,当那枚响箭炸响后,战场上原本苦苦支撑的宋军将士,突然打了强心针似的一个个振奋起来,身上的力气仿佛也恢复了,更证明了他们援兵已至,只等收割最后的战果了。 此时的辽军将士军心已开始动摇,杀敌也显得不那么尽力,反而心不在焉地频频回顾,眺望远处的中军,看着耶律淳的那面帅旗,等待中的鸣金收兵命令却迟迟不至。 战场上,主帅未鸣金,而将士擅退者,是必斩之罪。 所以辽军将士不敢退,仍硬着头皮与宋军厮杀。 终于,在辽军的军心士气动摇越来越严重,人群里已经开始出现少数溃逃现象时,战场的边沿,隆隆的马蹄声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辽军将士惊骇四顾,发现战场周围出现了许多面旌旗,旌旗的下方是密密麻麻的身影,黑压压的一大片,极为缓慢,又仿佛疾若迅雷般出现在地平线尽头。 战场上的宋军将士顿时欢呼起来,远处那一面面林立的旌旗没人不认识,正是赵郡公的旗帜。 黑底红字,硕大的“赵”字在旗帜上猎猎飞舞。 张嵘和折可适已累到快瘫倒,二人浑身浴血,互相搀扶着才没让自己的身躯倒下,看着远处赵孝骞的旌旗,二人相视一眼,嘴角露出了笑意,接着笑声越来越大,仰天凄然,喜中带悲。 援兵终于来了! 这场意料之外的大战,大宋竟然胜利了! 旌旗迎风招展,宋军的援兵大约万人左右,这是赵孝骞能拿出来的所有骑兵了。 万人不是在同一个地点出现的,而是出现在东西南三个方向,刚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内,便已对战场形成了三面合围之势。 战场上辽军已陷入了包围圈中,唯独北面放开一阙。 远处的地平线上,种建中勒马立于旌旗下,看着惨烈的战场,眼中闪过一丝痛惜,沉声道:“着令各营各部合围,拢上去!” 冗长的号角突然吹响,悲凉的号声在战场上回荡。 令旗挥落,龙卫营一万骑兵分三面朝战场中心围拢,而处于战场中心的张嵘折可适以及剩余的近千名厢军则奋起挥刀,一万余辽军顿时陷入内外夹击的绝境中。 军心彻底崩溃,许多辽军将士纷纷扔了兵器,朝北面溃逃,又有许多溃逃的人被气急败坏的将领当场斩杀。 也有不甘逃跑,不甘就戮的,仍然疯狂地举起刀剑,对宋军发起临死反扑。 无论逃跑还是反扑,辽军的败局已定。 那些被围在战场中心的辽军,眼睁睁看着宋军骑兵疾驰而来,将他们围拢,斩杀,辽军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随着刀剑的落下,彻底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 ………… 种建中在西面指挥围剿辽军,赵孝骞却没与他一路,此时的他出现在南面。 按他的说法,战场上的战术部署全部交给种建中,赵孝骞是外行,外行没资格领导内行,不然会出事。 所以将指挥权交给种建中后,赵孝骞领着陈守贾实等数百名禁军和高手,从南面直奔战场。 距离战场只有一里左右的路程,赵孝骞甚至能听到远处依稀传来的激烈喊杀声,那是宋辽两军仍在交战,不过此时宋军援兵已至,说是交战,不如说是宋军对辽军最后的收割。 大势已定,赵孝骞不着急了,脚程都不自觉地放慢了许多。 人还没到战场,不知战况如何,但赵孝骞可以肯定,辽军这次必然吃了大亏。 这场仗根本就不该这么打,也不知耶律淳吃错了什么药,明明是身经百战的老帅,却做出这种糊涂至极的决定。 赵孝骞这个外行都知道,两军交战,重要的是各部各营战术配合,充分利用天时地利,以正为主,以奇为辅。 华夏积累数千年的兵法,耶律淳是一点都没有敬畏之心,就这么下令全军一股脑儿冲上去了,啧! 当然,赵孝骞还是觉得这件事透着诡异,只是目前不知原因。 距离战场一里的南面,仍是一片平原,但平原上鼓起了一座低矮的小山包。 赵孝骞随意瞥了一眼,正欲路过,却见山包的背阴处转出来几个人。 陈守和贾实也见到了这几个人,眼神顿时犀利起来,右手不自觉地按在腰侧的刀柄上。 这几人朝赵孝骞跑过来,一边跑一边欢呼。 “赵郡公,没错!是赵郡公的帅旗,我认得字的!” 再看这几人的服饰,穿着暗红色的布衣,头带圆形毡帽,这是典型的大宋厢军制服。 赵孝骞笑了,挥手示意陈守放这几人靠近。 这几人倒也不敢逾矩,走到距离赵孝骞马前五步便自觉停步,恭恭敬敬地朝他行礼。 “你们是邵靖冯晟麾下厢军?”赵孝骞笑吟吟地问道。 “是,我等正是邵将军麾下。” “前方打得那么热闹,你们却出现在这里,不要告诉我你们当了逃兵,遇到了我,你们可遭老罪喽!” 为首一人急忙道:“我等绝非逃兵,是邵将军令我等在此看守人犯……” “什么人犯?” 这人侧身,朝山包方向打了个呼哨儿,很快从山包后闪出一串人影。 没错,就是“一串儿”。 大约上百来人,都是辽军打扮,被一根长绳绑着,前后串联在一起,真正意义上的“一条绳上的蚂蚱”。 赵孝骞扫了一眼,笑道:“邵靖是不是有病?战场上那么多辽军,想抓就抓,想杀就杀,为何对这一百来人如此隆重?居然还串起来,用来当食材啊?” “……别的不提,我真的很好奇,你们从哪儿找的这么长的绳子,回头弄根细的给我,我拿来钓鱼。” 为首一人苦笑道:“邵将军的军令,小人不敢不从,也不知邵将军为何对这些人如此隆重,将军上战场前将他们交给小人,说这群辽人衣着有点不同,为首的是个年轻人……” 说着突然扇了为首一名年轻辽人一记耳光,辽人被啪得有点懵,接着勃然大怒,然而见到赵孝骞似笑非笑的眼神后,年轻辽人立马垂头不敢吱声,心虚躲避赵孝骞的眼神。 不仅这年轻的辽人心虚,身后那一串辽人都心虚地低着头。 那名厢军接着道:“就是这人,邵将军说,此人看起来脑子不大灵光,应该小时候发高烧耽误了治疗,尤其笑的时候,看起来特别傻,就差流口水了……” 年轻辽人双目赤红,咬牙低吼:“……士可杀不可辱!” 啪! 又一记无情的耳光,原本高肿的脸,更肿了。而他,也瞬间老实了。 厢军将士甩了甩手掌,若无其事继续道:“……邵将军说,这人看起来傻,但他穿的衣裳却颇为华贵,身份应该不简单。” “当时战事紧张,邵将军来不及仔细审问,便命我等在此看守他们,还交代小人,若遇我大宋援兵,可移交给龙卫营。” 赵孝骞恍然:“难怪用绳子串起来,原来真是珍贵的食材啊……” 于是赵孝骞眯眼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年轻辽人,见他穿着的是一身熊皮裁制的氅服,腰间系着一根各种宝石镶嵌的玉带,脚下一双鹿皮云靴,手指上还戴着两个硕大的宝石戒指。 赵孝骞点点头,没错,这人应该来头不小,辽人这般打扮,不是富商就是权贵。 百年以来,受中原文化的熏陶,曾经的游牧民族倒也懂得享受生活了,但中原文化显然没将他们熏入味儿,只学了一点皮毛。 辽人的德行,就是恨不得把能够彰显身份的东西全都挂在身上,无论值钱的还是带有荣誉性质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或有权。 再加上他身后的一百来人,明显是这人的亲卫,出门能带一百亲卫的,一定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好像确实是一条大鱼……”赵孝骞低声嘟嚷着,随即抬头看着那辽人。 “喂,邵靖说你笑起来傻傻的,你现在给我笑一个,我看看有多傻。” 辽人怒目而视,正要大骂。 然而眼角的余光赫然发现,看押他的那名厢军手掌又开始蠢蠢欲动,一记大逼兜眼看又要落在他脸上。 辽人一惊,急忙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只要士能活下去,可以尽情地辱。 难看的笑容落在赵孝骞眼里,下意识战术性后仰了一下,嫌弃地撇撇嘴:“邵靖好眼光,确实傻傻的……” 上半身伏在马鞍上,赵孝骞笑吟吟地看着他:“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说实话,别糊弄,不然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本章完) 第433章 诡异刺杀 第433章 诡异刺杀 或许连赵孝骞都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年轻辽人,竟是一位历史名人。 耶律延禧,不仅是皇太孙,如果历史不偏差的话,他还是未来辽国的末代皇帝,著名的辽国“天祚帝”。 “天祚”的本意是上天赐福,然而用在皇帝尊号上,偏偏这位皇帝不争气,竟混成了一个朝代的末代皇帝,那么这个“天祚帝”的称呼,未免就带了浓厚的讽刺味道。 就像宋真宗泰山封禅之后,千百年来再无天子登泰山。 “天祚帝”的尊号也是一样,自耶律延禧后,这个原本很吉利的皇帝尊号,千百年来再无天子愿用,都嫌晦气得很。 所以说,宋辽这几十年里文豪辈出,但奇葩也不少,大宋和辽国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能把一个强大的国家短短几十年祸祸到亡国,耶律延禧今日被宋军所俘也就不奇怪了,水平一如既往地稳定发挥。 此刻赵孝骞盯着耶律延禧,目光里充满了探究。 身份这东西,不一定非要别人说出口,看他的气质和打扮,大约便能猜到他的阶层。 迎着赵孝骞锐利的目光,耶律延禧只觉头皮发麻,但打死也不肯透露自己的身份。 身份一旦说出来,大宋就知道自己捡了一块宝贝,从此以后怕是归不了大辽了,而且他还会被大宋当成要挟勒索大辽的筹码,让他的祖父耶律洪基陷入被动,处处被大宋所制。 所以,耶律延禧打死也不能说。 此刻他唯一担心的是,他可以不说,但身后的一百名亲卫就说不好了,如果宋国对他们用刑,很难保证他们能宁死不屈守口如瓶。 于是耶律延禧缓缓扭头,用威胁的眼神扫了亲卫们一圈,回过头时已是满脸带笑。 “不知这位贵人是……”耶律延禧不答反问。 旁边的厢军大怒,郡公问你话,你不答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反过来问郡公,找死! 蒲扇般的巴掌刚抬起来,正要狠狠给他一记大逼兜,却被赵孝骞阻止。 “我叫赵孝骞,大宋爵封安乐郡公,你听说过吗?”赵孝骞笑吟吟地道。 耶律延禧瞳孔剧震,失声道:“你就是赵孝骞?” 赵孝骞眨眨眼:“从你这副如雷贯耳的样子来看,你应该听说过我?我的名声在辽国应该不算太大吧?能听说过我名字的人,至少是辽国上层的权贵人物。” 耶律延禧立马恢复如常,心中懊悔不已。 短短两句话来回,这位大宋的郡公已将他的身份划定在权贵圈子里了,若再多说几句,岂不是会不打自招? 这人太厉害了,在他面前必须谨言慎行。 赵孝骞又笑道:“好了,我已经自我介绍完毕,该你了,你的名字,官职,爵位,说清楚点,咱们彼此都心平气和一点,我不喜欢闹得不愉快。” 耶律延禧沉默半晌,道:“我叫……萧敌里,不过是契丹权贵的一位庶子,这次跟随北平郡王南下,忝为郡王贴身亲军指挥,我本不喜杀伐征战之事,只因家中长辈让我来见见世面,不得不从尔。” 耶律延禧说话的声音故意很大,声音传到身后一百余亲卫的耳中,也算是提醒他们,咬死了这个身份不要松口。 一百余亲卫自然是听到了,人人垂头不语,心里已然有数。 赵孝骞笑了:“萧敌里?这名字倒是陌生得很,一个亲军指挥,穿金戴玉发了大财的样子,也不多见。” 眼见赵孝骞不信,耶律延禧急忙解释道:“在下家中颇有余资,虽是庶子,吃穿用度倒也不曾亏待,穿着打扮未免……有点浮夸,赵郡公见笑了。” 赵孝骞不置可否,这货嘴里没一句实话,什么萧敌里,什么庶子,一百亲卫跟随的贵人,怎么可能是庶子? 身份存疑,不急,有的是时间慢慢磨,现在没功夫审问他,战事还没结束呢。 赵孝骞望向厢军将士,道:“你们继续严加看守,此间事了,将这位萧……嗯,萧敌里,送到龙卫营帅帐来。” 厢军将士们急忙躬身领命。 赵孝骞伏在马鞍上,笑吟吟地看着耶律延禧,道:“萧庶子,咱们来日方长,再给你一点时间好好考虑一下,重新组织一下语言,你到底叫什么,是什么身份,想清楚了。” “下次我再问你,你若还是这个糊弄人的答案,咱们可就真要闹点不愉快了,当然,主要是你不愉快。” 耶律延禧脸色瞬间苍白,他知道在这位年轻的郡公面前,自己很难骗过他。 下次见他时,自己难道真要说实话?后果太严重了,比受刑更严重。 可是受刑的话,耶律延禧敢肯定自己熬不过去。 究竟该不该坦白,耶律延禧陷入深深的焦虑之中。 仿佛故意冲击耶律延禧的心理防线,赵孝骞突然大声道:“陈守,从皇城司调个善于用刑的高手,去龙卫营大营待命,准备一下刑具,好好款待这位萧庶子。” 陈守也抱拳大声道:“遵命!皇城司勾押官赵信正是此中高手,纵是铁打的汉子,也熬不过两样刑具,半人半鬼招认得痛痛快快。” 耶律延禧脸色更白了,身躯摇摇欲坠。 堂堂大辽皇太孙,一点苦都吃不了,更何况受刑。 今日莫非天欲亡我? 赵孝骞深深看了耶律延禧一眼,然后将他抛之脑后。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解决,回头再收拾他。 正要下令陈守等禁军启行奔赴战场,此时变故突生。 一支利箭从山包后的阴暗处射来,不偏不倚正对赵孝骞的眉心。 利箭势如闪电,短短瞬间,竟裹挟着一股有我无敌的气势。 赵孝骞只是个普通人,完全不会武术,反应能力也很普通,利箭射来的瞬间,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箭矢距离他的眉心越来越近,完全没有能力闪避。 正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一直沉默不语的贾实突然一声暴喝,然后只听当的一声,利箭距离赵孝骞眉心仅半尺时,被贾实一刀劈下,落在地上断成两截。 “敌袭!护驾!”贾实双目圆睁,厉声大喝。 旁边的陈守等数百名禁军终于反应过来,陈守一个箭步上前,将赵孝骞拉下马,然后十几面盾牌将赵孝骞浑身上下全遮了起来。 其余的禁军则迅速列阵,就连数十名厢军将士也拔刀出鞘,紧张地扫视四周的动静。 赵孝骞惊魂未定,下意识瞥了贾实一眼,心中不由万分庆幸。 活爹居然如此靠谱,给自己身边安排了如此高手,刚才那一箭就连陈守都没反应过来,偏叫贾实劈落了。 如果当初自己拒绝了活爹的安排,今日此刻,自己恐已香消玉殒了,而且还是脑门正中中箭,死状凄惨又难看,入殓都不好化妆…… 平日里贾实和那十来个高手都是沉默寡言,也不显露身手,低调得近乎透明,没想到人家是有真本事的。 陈守的声音打断了赵孝骞的思绪。 “世子,情况不妙,四周竟围上了千余辽军,兴许是战场溃逃下来的……” 赵孝骞透过盾牌的缝隙望去,见四周人影幢幢,人数果然有一千左右,而且个个都是辽军打扮,正沉默且缓慢地围过来。 赵孝骞仔细打量一眼,道:“这些人皆着铁甲,甲胄干净,无垢无血,不像是战场溃逃出来的,你们小心点,这是一支精兵。” 说着赵孝骞又道:“战场距此只有一里,发一枚响箭向种建中求援,尔等不必近身肉搏,列阵拿燧发枪对付。” 陈守应了,一枚响箭带着凄厉的声响扶摇而上,在半空炸响,与此同时,数百禁军列阵取出燧发枪,迅速装药填弹。 随着陈守一声命令,燧发枪第一轮齐射,近百名辽军应声倒地。 这支辽军果真不凡,面对燧发枪亦丝毫不惧,反而加快了速度朝陈守等禁军冲来。 第二轮齐射,第三轮…… 三轮齐射后,禁军们收起了燧发枪。 辽军已冲到了面前,无法再从容射击了。 禁军纷纷拔刀迎上,但贾实等十来名高手却纹丝不动,如同铁打的雕塑一般,只围在赵孝骞的四周,贴身保护他的安全。 宋辽两军的战场之外,猝不及防地发生了另一场激战。 这场激战如同耶律淳指挥的决战一样,来得既蹊跷又诡异,再一次出乎赵孝骞的意料之外。 赵孝骞此刻情绪稳定且平静,淡定的双眸盯着与禁军近身厮杀的辽军。 三轮齐射后,辽军已失近半,活着的大约只剩了五百人左右。 赵孝骞观察良久,突然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 原以为这支辽军的目标是刺杀他,可是观察之后才发现,辽军与禁军激战的同时,五百人不自觉地朝那名年轻辽人所在的位置靠近。 且战且走,不计牺牲,似乎不惜一切代价就是为了靠近耶律延禧。 至于赵孝骞的死活,这支辽军根本不在乎,也不感兴趣,刚才的那支要命的冷箭,不过是顺手而为。 赵孝骞深深地看了耶律延禧一眼。 “萧敌里?权贵庶子?呵呵……” (本章完) 第434章 投鼠忌器 第434章 投鼠忌器 这个自称名叫“萧敌里”的人,如果真如他所说,不过是辽国某位权贵的庶子,赵孝骞情愿把陈守的眼珠子抠出来当泡儿踩。 特么的糊弄人的鬼话都不走走心,欺骗都如此草率的么? 赵孝骞感到自己的智商被无声地侮辱了, 此时陈守麾下的禁军与辽军的厮杀已白热化,双方拼得你死我活,互有伤亡。 没有了火器的优势,纵然陈守麾下的禁军是大宋步军殿前司的精锐,对阵这支辽军时,仍有些力不从心,一番浴血厮杀后,禁军的伤亡渐渐增加。 由此可见,这支辽军确实不凡,赵孝骞敢肯定,这绝不是普通的辽军,而这些人明显冲着这个年轻的辽人而来,那么这个所谓庶子的人,身份更不简单了。 此时双方的伤亡仍在增加,赵孝骞却不忍心了,这些都是日夜贴身跟随他的忠勇之士,相处久了,大家已跟兄弟一般亲密,战场固有一死,但如果能避免,何必徒增伤亡? 响箭刚放出,种建中的援兵一时半会儿估摸到不了,赵孝骞不能指望他了。 “贾实,你带两个人冲过去,拿刀架住那个庶子的脖子,看看这支辽军的反应。”赵孝骞突然大声下令。 贾实二话不说,当即便闪身冲到耶律延禧的身后,一柄刀悄无声息地搁在他的脖子上。 耶律延禧吓得魂飞天外,感受到脖子上冰凉的寒意,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赵孝骞拨开了保护他的盾牌,走到耶律延禧的身后,用他的身躯挡住自己,扬声喝道:“全都住手!” 话音落,这支浴血厮杀的辽军果然住手,每个人都有些无措地望向耶律延禧,尤其是他脖子上架着的那柄刀。 刀柄握在贾实的手上,贾实似笑非笑,那柄刀却仿佛长成了耶律延禧身体的新器官,如影随形,对他的脖子永远不离不弃。 见所有辽军已住手,神情皆无措,赵孝骞更加确定了。 果然,他们是冲着这庶子来的,而且这辽人显然是个十分重要的人物,连根汗毛都伤不得,这些辽军宁愿放弃抵抗,也不敢不听话,就是因为刀在耶律延禧的脖子上,他们投鼠忌器。 这个人,很重要。 双方就这样僵持住,陈守和禁军们神情戒备,一步一步朝赵孝骞靠拢,而且陈守和禁军们此时也意识到这个辽人不简单,无声无息地将耶律延禧重重围了起来。 辽军更绝望了,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救出皇太孙了。 良久,赵孝骞打破沉默,冷冷地瞥了耶律延禧一眼,对辽军道:“现在怎么办?尔等如何破招?” 辽军没人吱声儿。 赵孝骞缓缓道:“我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是什么身份,因为无知,所以无畏,你们若敢再动手,我就下令一刀剁了他,反正他是辽人,他的死活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辽军顿时一阵躁动,随即安静下来。 还是没人出来说话,事关辽国皇太孙的生死,没人敢出这个头,要担责任的。 赵孝骞见辽军已开始动摇,不由笑了:“再过一炷香时辰,我的援兵就到了,那时你们也别想跑。” “现在,我允许你们逃走,此人究竟有多大的分量,让你们辽国来个说话管用的人,来真定城与我当面聊聊……” 说着赵孝骞拍了拍耶律延禧的肩,鼓励道:“萧庶子?来,跟你的部将袍泽们笑一笑,笑得甜一点,咱们本地的帮会都是很讲礼貌的。” 耶律延禧浑身抖索如筛糠,但不敢不从,于是奋力朝数百辽军将士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笑完之后,赵孝骞又谆谆善诱道:“此情此景,难道不应该交代几句场面话吗?” “比如jj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什么的,输人不能输阵,再狼狈也要充一下英雄好汉,不然会被你的部将鄙视的。” 耶律延禧脸色铁青,须臾又苍白,愤怒与胆怯两种情绪反复交织。 他听出赵孝骞话里的讽刺意味,倒也没真那么缺心眼交代场面话,只是颓然垂头不语。 数百辽军情知行动失败,大势已去,今日断然无法救出皇太孙了,只能选择撤退。 一击不中,抽身远退才是明智的做法。 地上还躺着五六百辽军的尸首,没人回头看一眼,他们转身就走,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直到所有辽军都撤走,赵孝骞才重新打量着面若死灰的耶律延禧,现在的眼神跟刚才绝然不同。 此刻赵孝骞的眼神充满了欣喜,如同发现了一处宝藏,眼睛里散发出的每一道光芒,都带着金钱的腐臭味道。 “邵靖不错,回头给他记个大功,稀里糊涂的居然捡到宝贝了……”赵孝骞拍了拍耶律延禧的肩,道:“人家为了救你,都已付出了数百人的性命,你还说自己是不被家族待见的庶子?” 耶律延禧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张嘴正要说什么,被赵孝骞制止。 “别说,咱们不急,等回到我宋军大营,有的时间慢慢聊。” 这回赵孝骞认真了,立马接管了耶律延禧和那百名亲卫,令陈守麾下的禁军亲自看守,押回大营。 随即匆匆的马蹄声传来,一支千余人的龙卫营将士飞马赶来,见赵孝骞无恙,将士们大松了口气。 在龙卫营和禁军的簇拥下,赵孝骞骑马来到战场上。 此时激战已结束,赵孝骞驻马环视四周,只见旷野平原上处处皆是战后的痕迹。 横七竖八躺满的尸首,千疮百孔的旌旗,重伤倒地的将士哀哀痛呼呻吟,还有一匹匹战马的尸身,折断的兵器,以及散落四处的残肢,跪在地上失去反抗的辽军俘虏…… 宋军正在打扫战场,对地上的辽军尸首一个个补刀。 骑兵在战场边沿来回巡弋,寻找溃逃失散的敌军,步军按着顺序一个个摸索着辽军将士的尸首,寻找死尸衣甲里的钱财粮食等战利品。 活着的龙卫营和厢军将士正聚在另一个角落,被随军大夫疗伤,或拿出干粮大口咀嚼,补充体力。 赵孝骞忍住心头的颤栗,仔细打量着战场的一切画面。 这才是战场的真实模样,残酷惨烈,你死我活。 活下来便是极大的幸运,将士们吃着干粮,谈笑风生,或是大声咒骂,咒骂之后,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低抑的哭声,哭声迅速感染了其他人,大家一同哭了起来。 哭过之后,在将领的喝骂下,将士们又迅速平复了情绪,开始聊起激战的细节,以及憧憬战后的功劳奖赏…… 人世百态,众生有相即是无相。 若是局外人,看着这群活着的将士又笑又哭,又骂复又笑,大约会认定他们是一群疯子。 可是在场的袍泽们都很清楚,他们不是疯子,只是一群在鬼门关转过一圈后,回到阳间的幸存者,他们需要发泄各种极端的暴戾的悲伤的情绪。 赵孝骞叹了口气,徒步走了过去。 刚走近,龙卫营和厢军将士们已看见了他,纷纷支撑搀扶着起身,朝他行礼。 赵孝骞微笑,扬手示意将士们坐下。 “今日诸位以性命相拼,方得此大胜,我赵孝骞不说什么大话空话,什么忠君报国,什么家国社稷之类的,估计也说不到你们的心里。” 顿了顿,赵孝骞沉声道:“我说点实在的,今日活下来的兄弟,记龙卫营首功,朝廷和我本人都有奖赏。” “战死的袍泽兄弟,朝廷必有优恤,我本人也会表达一下心意,让英灵瞑目,他们死前的牵挂,便是我赵孝骞此生绝不推卸的责任。” 四周一片寂静,将士们脏乱的脸庞上渐渐浮出感激之色,眼眶逐渐通红。 不知谁带头,突然面朝赵孝骞双膝跪地。 “小人代战死的兄弟们,谢赵郡公慷慨之恩!” 剩下的数千人也纷纷跟着跪拜下去,异口同声地道谢。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都起来吧,你们浴血杀敌,我若连兄弟们的身后事都料理不清楚,岂不是寒了大家的心,多余的废话我不说,袍泽们看我的行动。” “若我说了却做不到,龙卫营和厢军弟兄,任何时候都可以指着我的鼻子骂娘,我赵孝骞愧领生受,绝不反驳半句。” 见众将士仍跪拜不肯起身,赵孝骞双膝也跪拜下去。 “多谢袍泽兄弟们浴血杀敌,我大宋自立国以来,鲜得此大获全胜,皆是诸位之功,不管你们杀敌的初衷是为了什么,事实是,你们为我大宋扬了国威,长了脸面,给我大宋君臣和百姓挣了尊严。” “赵孝骞,再次拜谢诸位!” 说完赵孝骞深深伏地叩首。 众将士也慌忙叩首回礼,互拜之后,人群中不知是谁又哭了一声,情绪传染到数千人之中,大家都抑制不住,纷纷嚎啕大哭起来。 赵孝骞神色黯然地转身。 种建中迎了上来,低声道:“郡公刚才发响箭,是遇到危险了?” 赵孝骞心情沉重,懒得细说。 然后突然问道:“此战我军伤亡如何?” 种建中沉默片刻,道:“张嵘折可适所部一万兵马,邵靖冯晟所部五千厢军,此战过后,活着的只剩了五千来人,折损整整一万。” (本章完) 第435章 真定大捷 第435章 真定大捷 宋军折损一万,这个数字极其惨重。 明明是大胜的结果,但赵孝骞却毫无喜悦的心情,此刻他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尽管明知战争是肯定要死人的,然而当战争惨烈的画面真正呈现在眼前时,赵孝骞还是很难受。 天下不太平时,人命比草芥更低贱。 赵孝骞突然察觉到,自己的使命除了改变历史的轨迹,改变个人和家族的命运,更多了一份对这个天下的责任。 结束战乱,让人们能够平安地活到老。 使命太高大,可他真认为自己必须这么做。 不为什么,凭心做事。 接下来的善后很繁琐,折损的一万将士的遗体简单地收拾好,将他们运回真定府,人死不能葬在异国的土地上,否则战死的将士死不瞑目。 重伤的将士也不少,在随军大夫治疗的过程中,有人还是没撑住死了。 辽军俘虏被收缴了兵器,一同押送回真定府。 这一战确实是大胜,但胜得太惨烈,赵孝骞打从心底里对这个结果感到不满意,他还需要召集众将总结复盘,吸取经验。 快天黑时,战场总算基本收拾完毕,原本残酷血腥的战场,已被清扫如初,积雪初融的黑土地上仍弥漫着挥散不去的血腥味。 天空盘旋着一群乌鸦,在头顶凄厉的鸣叫,光秃秃的树梢随风摇摆,如同为亡灵奏响挽歌。 赵孝骞直起身子,出神地盯着北方,良久,叹道:“传令全军回营。” 种建中走过来,赵孝骞又道:“此战的始末,结果,双方伤亡数字,俘虏情况等,老种你马上写奏疏,上报汴京。” 沉默一会儿,赵孝骞道:“算是胜了吧,代价有点大,但……总归是胜了,奏疏以报捷的方式送入汴京,也教官家和臣民们高兴高兴。” 种建中似乎看出他的低落情绪,安慰道:“郡公不必感伤,咱们又不是天兵天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作为一军主帅,日后应该习惯麾下的伤亡才是。” “此战当然是大胜,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大胜!斯役也,我军歼敌三万五千余,算上边境被歼灭的一万辽军,半月之内,共歼辽军四万五千余,辽军主帅耶律淳仓惶逃窜,俘虏数千,缴获战马兵器无数……” “郡公,大宋立国至今,尚无如此漂亮的胜绩,辽国这回算是彻底栽了大跟头,捷报入京,末将都不用猜,官家必然狂喜,臣民普天同贺,郡公的名字和事迹,必会再次名震天下。” 赵孝骞摇摇头,道:“无所谓了,胜就胜了吧,耶律淳虽然逃了,但也要提防他报复,现在就派出斥候,打探飞狐兵马司和上京的动向。” “是,末将这就去安排。” 辽军的尸首就地安葬,宋军将士的尸首抬走,被清理过的战场仍充斥着肃杀的气息,而宋军,则列队朝南行去,队伍蜿蜒如蛇行,一眼不见边尽。 ………… 龙卫营和厢军回到真定府的宋辽边境大营,数骑快马出营,向汴京方向疾驰而去。 报捷的骑士是种建中精心挑选的,特意选了一些天生的大嗓门,每每路过城镇村庄,数骑快马一边策马一边大呼“真定大捷”,“大宋王师阵斩五万辽军”云云。 沿途官员百姓被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第一反应是谎报军情,大宋王师怎么可能斩五万辽军?大宋百姓做梦都不敢做得如此夸张啊! 然而沿途的官民很快又反应过来。 这道捷报应该是真的。 骑士们朝汴京方向奔去,显然捷报是要呈给官家和朝臣们的,谁敢在这种大事上弄虚作假?不怕全家掉脑袋么。 所以,真定府大捷是真的?我大宋王师果真阵斩五万辽军? 报捷的骑士如同黎明的曙光,所至之处迅速照亮了沿途的城镇。 当官民们反应过来后,沿途的城镇顿时陷入了疯狂的欢呼和庆祝。 有宋百余年,边境兵事何曾如此扬眉吐气过? 百姓们急忙打听此战细节,于是真真假假的传言喧嚣尘上。 传得夸张的,绘声绘色就连天兵助威,天雷借力都传成了亲眼所见,稍微靠谱的,也是各种渲染,什么一人可挡百千辽军,什么辽军主帅耶律淳吓得跪地求饶,宋军不忍伤天和,遂饶了耶律淳一命。 各种传言里,有些关键词却是真实的。 比如“赵郡公”“龙卫营精锐”“禁军火器”等等。 ………… 真定城内,捷报是第一个传到城里的,报捷的骑士特意策马在城里转了一圈,吼得嗓子都哑了。 “赵郡公率龙卫营所部,全歼辽军五万,辽帅耶律淳仓惶北逃,王师大捷!” 全城瞬间沸腾起来。 无论官员还是百姓,纷纷从府宅跑出街头,不敢置信地拉着陌生的路人打听,随即震惊,狂喜,仰天长啸,官员百姓们纷纷发泄着久抑多年的憋屈情绪。 对于胜利的消息,真定府作为边城,人们的感受是最直接的。 多年前宋辽遵守澶渊之盟的约定,边境倒是太平了一些年月,然而辽人终归是游牧民族,面对大宋的孱弱,他们打心眼里看不起,就算不为了生计,也经常结队越境劫掠杀戮,只为了取乐。 这些年的边城百姓,不知受了多少苦难,无辜死去了多少人,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戍边的禁军面对辽人轻骑的来去如风,根本无从抵抗。 今日赵郡公率龙卫营歼灭五万辽军,不仅是为大宋扬眉吐气,也为那些曾经无辜受难的百姓报了仇。 报捷的骑士刚离开,真定城内已是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欢庆王师大胜。 全城的酒楼酒肆宾客满座,民间的艺人们也绝不放过机会,立马新编了《赵郡公平辽》的说书话本,勾栏瓦舍内说得活灵活现,如同亲见,引得满座宾朋阵阵欢呼喝彩。 酒楼里拉客的歌女们也不甘示弱,编了赵郡公平辽的唱本,咿咿呀呀地传唱赵孝骞和龙卫营将士歼灭辽军的神奇过程。 文人士子们听得如痴如醉,百姓们听得不明觉厉。 这种全城欢庆的气氛,令百姓们既欣喜又陌生,实在是多年以来,真定城的百姓们从未庆祝过这样的胜利,以至于他们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庆祝,才能发泄喜悦的心情。 真定府衙内,李清臣闻捷报后,更是欣喜若狂,当即便召集府衙各级官吏,李清臣自掏腰包,办了几桌丰盛的酒菜,还请来了歌女吟唱助兴,席间欢声笑语,歌舞醉人。 趁着酒兴和喜悦的心情,李清臣与官吏们商议出城以迎王师,府衙最近还算宽裕,李清臣当即咬牙拍板,调拨钱财采购猪羊酒菜,出城犒军! 傍晚时分,赵孝骞位于府衙旁的简陋小居外,不知何时聚满了人。 这些人里,有官吏也有商人和百姓。他们安静地聚在门外,不言不语,只是眼神崇敬地盯着紧闭的大门。 良久,有人带头,旁人跟随,所有聚在门外的人双膝面朝大门跪拜,恭敬且安静地磕了几个头,起身长揖后转身离去。 众人离去,接着又来了第二批人,依旧是凝视,跪拜,长揖,离去,从头到尾不发一语。 简陋的小居内,袅袅和俩日本姐妹吓坏了,家里只有数十名禁军保护她们,可今日不知为何来了一批又一批人,这些人只管磕头后就走。 袅袅本以为遇到了歹人,后来一名禁军出门打听了一会儿,回来后一脸欣喜地告诉她们不必慌张,世子率部北击辽军,歼敌五万,王师大捷,此时正是全城官民庆祝。 官民对世子钦敬感激,不敢惊扰世子的家眷,故而聚集门外,一言不发地跪拜表示心意后才离去。 三女闻言顿时安心了,随即也欣喜起来,三女在屋子里互相拉着小手儿又蹦又跳,欢呼雀跃,许久不曾安静。 “郡公大人大胜,应该快回家了吧?”平氏一脸期待地道。 源氏嗯嗯有声:“大胜之后当然要回来,这里才是郡公大人的家呢。” 袅袅含笑道:“我们是妇道人家,不懂兵事,大胜之后官人兴许还要善后,整顿兵备什么的,我估摸再过两三日,官人也该回来了。” 平氏兴奋得鼻头都泛起了微微潮红,低声道:“咱们一定要以最虔诚的样子,迎接大捷凯旋的郡公大人……” 源氏年纪最小,也最天真,急忙附和道:“嗯嗯!郡公大人喜欢咱们什么样子,咱们就打扮成什么样子,一定要讨郡公大人的欢喜,郡公大人欢喜了,才能带着将士们打更多的胜仗!” 袅袅悄悄翻了个白眼儿,暗骂了一声狐媚子,……俩狐媚子。 这些日子赵孝骞出征,袅袅与姐妹俩倒也相处得非常融洽,感情越来越好。 但女人之间的交情很复杂,感情亲归亲,暗地里的鄙夷嫉妒和吐槽,一定是免不了的。 这些日袅袅与她们聊得深了,有些床笫之上的私密话题也聊过,袅袅终于明白为何赵孝骞对这俩异国姐妹如此宠爱。 也不知日本的贵族是怎么想的,教家族女子的知识竟有不少如何取悦丈夫的媚技和手段,姐妹俩含羞带怯说出来,惊得袅袅一愣一愣的,然后不由自主生出嫉妒之心。 长得容月貌也就罢了,还练会了一身狐媚手段,更重要的是,数量上也是彻底碾压,哪个男人不喜欢这些手段,更何况还是双倍的快乐。 难怪赵孝骞如此宠爱她们,呵,男人! 鄙视过后的袅袅,立马虚心地向姐妹俩求教知识和姿势。 鄙视归鄙视,那是鄙视别的狐媚子,怎么能鄙视自己呢? 取悦自己的男人,丢人吗? 一点也不丢人,天经地义的。 (本章完) 第436章 捷报入京 第436章 捷报入京 数骑快马,飞驰在去往汴京的路上。 马上的骑士们从真定城出发已两日,他们却一点也不累,直到此刻,激动的心情仍然没有平复。 或许对赵孝骞本人来说,一场胜利只是一场胜利,格局决定了情绪。 赵孝骞的目光所及,是燕云十六州,是北方广袤的土地,是扭转整个宋朝历史的轨迹。 当看到了星辰大海,目光再回到这场胜利上,就会发觉其实并不算什么,欣喜固然欣喜,但也不必太夸张。 未来,还有更多的胜利在等着他。 可是马上报捷的骑士心情却不一样,他们只能看到眼前的胜利。 前所未有的胜利。 当初的宋夏之战的胜利,大宋逼着西夏签下了割地让城的停战条约,那是大宋有史以来最占便宜的条约。 如今这场宋辽之战的胜利,分量却比宋夏之战重得多。 那可是辽国啊,天下无敌的辽国啊,赵郡公居然生生歼灭了他们近五万人,此战之后,两国边境的局势会发生怎样的改变,骑士们位卑目浅,无法猜测。 但可以肯定的是,从今以后,辽人面对宋人,绝不会再如当年般趾高气昂,颐指气使了。 他们只能用平视的目光,重新评估看待这个曾经懦弱的国度。 因为他们被自己看不起的宋人打败过,就这么简单。 迎着初春仍旧凛冽的寒风,鞭马飞驰两日,上千里的路程,此刻已依稀可见汴京城雄伟巍峨的城墙轮廓了。 “兄弟们,打起精神,先润润嗓子,大捷的消息咱们一定要吼得全城皆知!”一名骑士豪迈大笑道。 “赵郡公威武!我龙卫营威武!” ………… 汴京,延福宫。 赵煦扶着身怀六甲的贤妃刘氏,正在御园里散步。 登基已十数年,赵煦倒是有过三个女儿,但皇室却一直没有男丁,如今刘贤妃已显怀,不仅是赵煦,满朝文武的目光都盯在她的肚皮上。 对刘贤妃的身孕,赵煦和满朝文武是深怀希望的,都盼着能给大宋社稷诞下龙子,国有储君,社稷稳固,人心向归。 所以尽管刘贤妃怀孕这些日子,性格愈发乖戾,各种刁蛮挑剔,动辄大发脾气,甚至都敢跟赵煦这位官家甩脸子,赵煦却也只能忍着。 还能怎么办呢?她肚子里有一半的概率是大宋的未来啊。 当然,赵煦也是个纯爷们儿,刘贤妃的各种刁蛮发怒,赵煦都悄悄给她记在账上。 特么等你卸货的! “官家,走了这么久,臣妾有些乏了……”御园内,刘贤妃又开始了每日必作,一手优雅地扶着额头,弱不禁风的样子,好虚弱,好虚弱…… 赵煦脸颊抽搐了一下,强挤出笑脸:“爱妃再走几步,太医说了,孕妇要适当走动,将来生产时才不会太辛苦,腹中胎儿也更康健活泼。” “臣妾不管,臣妾就是累了,一步都走不动了!官家快遣软轿来,抬臣妾回宫歇息。”刘贤妃撒娇。 赵煦皱眉:“听话,多走几步,太医的话是为你好,为腹中胎儿好。” 刘贤妃一愣,随即泫然欲泣:“官家你,你又凶臣妾……你哪里是为了臣妾好,眼里分明只惦记胎儿,根本不管臣妾累不累,嘤嘤嘤。” 赵煦胸中冒出一股怒火,我特么…… 好好,等你卸货后,朕必让你知道,你曾经的作妖都会有报应的! “朕当然更惦记爱妃,既然你累了,那就召软轿来,送你回宫歇息。”赵煦忍辱负重道。 刘贤妃挽住了他的胳膊:“官家陪臣妾回宫么?” 赵煦强笑道:“乖,朕有许多朝政要批阅,待朕处置朝政后再来陪你。” “不嘛不嘛,官家陪臣妾回宫……” 赵煦深呼吸,脑海中用意念暴打刘贤妃,吊起来用鞭子抽,掐她脖子,扇她耳光,砂锅大的拳头揍她肚子,刘贤妃被揍得哇哇叫…… 良久,赵煦爽了,堆起了满脸假笑:“好,朕陪爱妃回宫。”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贴身内侍郑春和出现在赵煦的视线中。 赵煦一脸期盼地盯着他,说事儿,快说事儿,任何事都可以,只要能远离这作妖的婆娘! 郑春和快步走来,果然不负所望,一脸欣悦地躬身道:“奴婢恭喜官家,贺喜官家!” 赵煦挑眉:“喜从何来?” 郑春和白皙的老脸兴奋得通红,颤声道:“真定府捷报,绍圣二年正月十八,安乐郡公赵孝骞率龙卫营所部,于辽国境内百里歼辽军四万五千余,俘虏三千余,缴兵器战马上万,粮草万石……” 郑春和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量,道:“官家,边境大捷,大捷啊!” 赵煦浑身一震,睁大了眼睛喃喃道:“歼敌四万余?这……这!是真的吗?” 郑春和立马双手捧上奏疏,道:“报捷的龙卫营将士还在宫门外候旨,此为赵郡公和龙卫营都指挥使种建中联名报捷奏疏,官家御览。” 赵煦劈手夺过奏疏,展开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使劲揉了揉眼,不放心又看了一遍,确定了奏疏上字字句句是真后,猛地合上奏疏。 “大……捷?”赵煦如坠云雾,此时的表情仍不敢置信:“歼辽军四万余,四万余啊!子安他……怎么做到的?” 郑春和一脸喜气洋洋,笑道:“燧发枪,官家,正是燧发枪啊!” “斯役也,辽军全军覆没,主帅耶律淳仓惶北逃,逃走时只匆匆带了数十骑,四万余大军尽没于赵郡公和龙卫营之手,可谓狼狈之极,官家,从今以后,宋辽局势易也!” “官家忍辱负重多年,经此一役,我大宋从今以后再也不必每年给辽国岁赐啦!奴婢以为,辽国的耶律洪基也没脸向大宋讨要岁赐了。” 赵煦渐渐回过神,也终于消化了真定大捷的消息。 “没错,大捷,真的大捷了!”赵煦表情木然,脸颊微微抽搐,似哭又似笑。 “列祖列宗保佑,我大宋得子安此砥柱之臣,不负朕望,北击辽戎,终得大胜!子安,不愧是我赵氏子孙,哈哈!” 赵煦木然的表情渐渐有了神采,脸颊使劲扭曲,变成一脸极尽夸张的狂喜。 “欣闻大捷,焉能不贺?郑春和,快传旨,朕今日于大庆殿置办宫宴,汴京城中三品以上官员皆至,今夜君臣遥贺赵子安名垂青史,建此盖世之功!” 郑春和笑吟吟地应了。 赵煦又道:“还有,今夜全城臣民皆贺,传旨城中酒楼楚馆勾栏瓦舍皆不准打烊,让全城的百姓高兴高兴。” “还有还有!郑春和,你亲自赴楚王府,请朕的楚王叔进宫赴宴,记住,以国士之礼上待之,告诉楚王叔,朕的右侧虚席以待,哈哈,楚王叔壮哉,给我大宋生了个好儿子,好臣子!” “去楚王府前,从宫里带点东西去,就说是朕的赏赐,什么黄金,丝帛,名贵药材,美人儿……嗯,美人儿算了,反正,多多益善,你看着办便是。” 赵煦神神叨叨说了一大通,郑春和一直躬着身子含笑听着,确定赵煦已交代完毕,这才行了一礼,乐颠颠地告退办差去了。 郑春和走后,刘贤妃嘟着嘴正要上前继续作妖,却见赵煦仍陷入狂喜的状态不可自拔,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仔细一听,竟是在考虑如何封赏功臣。 “此胜大焉,子安如此争气,也该给他升个爵了,挟此大胜之威,满朝文武谁敢驳之?哈哈!郡王,没错,该封郡王了!” 一边念叨,赵煦一边毫无自觉地往前走。 “再给子安赏一座宅邸吧,早已成年了,再说又是郡王,不该跟楚王叔住一起了,父子俩挤在一座王府里显得寒酸,就在大相国寺附近给他寻摸一套大一点的宅邸……” “对了,子安的正室夫人也该封个诰命,好像是狄家的姑娘,嗯,给狄家也恩荫一番,倒真是得了个乘龙佳婿,朕帮子安涨涨面子……” “还有啥?龙卫营的将士们也该封赏,功劳簿还没见到,先着度支司调拨一批粮草和猪羊犒军……” 就这样,赵煦一边神神叨叨,一边离开了刘贤妃的视线。 刘贤妃愕然张了张嘴,小嘴儿嘟了起来,不自禁地轻抚隆起的肚皮。 听闻捷报,肚子里的胎儿都不顾了么?说不定是大宋未来的太子呢,嗯,一定是太子! 恨恨地一甩袖,刘贤妃满腹不悦地离开了御园,身后的宫人惶恐跟随,小心地护侍左右,时刻半伸着手,一旦贤妃娘娘步履不稳,宫人们随时上前搀扶。 ………… 楚王府。 真定大捷的消息,赵颢已知道了。 报捷的骑士在汴京城里到处嚷嚷,赵颢想不听到都难。 欣闻捷报后,赵颢在王府内开怀大笑,肥肥的肚皮笑得一颤一颤的,掀起一阵阵夸张的肉浪。 “不愧是我儿!哈哈!来人,快给本王更衣,更正式的朝服。”赵颢大声吩咐道。 此时宫中想必亦闻知了捷报,立国以来前所未有的大捷,官家定是欣喜若狂,作为主角的父亲,赵煦一定会宣楚王进宫,赵颢经验丰富,早早就穿戴好朝服,准备奉诏进宫。 更衣之后,赵颢坐在银安殿,欣喜的表情渐渐隐去,转而一脸精明地思索。 良久,赵颢突然道:“来人,着王府属官准备一下,备一些糕点丝帛茶叶等礼品,分送政事堂和枢密院诸位宰相和使相……” “就说蒙皇恩浩荡,我儿孝骞真定大捷,楚王府多谢诸位宰相和使相曾经对我儿的照拂提携之恩。” 顿了顿,赵颢嘴角一勾,道:“再给遂宁郡王府送去同样一份礼,说法也不变,楚王府多谢遂宁郡王殿下的抬举了。” (本章完) 第437章 战后复盘 第437章 战后复盘 不得不说,赵颢活了半辈子,是懂阴阳的。 给政事堂和枢密院的宰相使相们送礼,真心也好,假意也好,终归是礼数,别人只会欣然接受,双方各说几句漂亮话。 但赵颢给赵佶送礼,漂亮话尽管原封不动,却十足的杀人诛心,嘲讽拉足了。 给赵佶送礼啥意思呢? 就是嘲讽。 你看,我儿子在真定府打了这么大的胜仗,大宋立国以来前所未有的大胜,歼灭了辽军近五万人,一战而改变了宋辽百年的攻守格局。 再看看你这个只知道练书法画画玩石头的废物,惭不惭愧? 以后记得也要把这废物的状态保持下去哟,爱你么么哒。 不仅如此,赵颢给赵佶送礼还有一层意思。 本王时刻盯着你呢,在我眼皮子底下你最好不要搞什么小动作。 至于赵佶在收到赵颢的礼物后会是什么反应,赵颢表示无所谓。 目前暂时除不掉赵佶,恶心一下他还是能办到的。 黄昏时分,宫里一乘豪奢的马车静静地停在楚王府门外,郑春和一身朝服,笑容和煦,态度恭敬地走进了楚王府,毕恭毕敬地请楚王赵颢登上了马车,进宫赴宴。 赵颢也穿着正式的朝服,头戴双长翅官帽,一脸肃穆地走进了延福宫大庆殿,进宫后遇到无数熟悉或陌生的官员,赵颢皆含笑与官员们行礼招呼,态度不卑不亢,谦恭有礼。 面对朝臣们的羡慕和恭贺,赵颢也只是淡然一笑,谦逊地表示我儿的小小战功,皆是在官家的授意下做成的,我儿不过是个执行者,不敢贪天之功云云。 今晚宫宴,是赵颢此生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而且还是沾了儿子的光。 越是如此重要的时刻,赵颢演得越累,作为汴京有口皆碑的老纨绔,今晚的赵颢却表现得无比谦逊恭良,尤其不敢露出一丝居功自傲的表情,否则便是乐极生悲的下场。 日落西山,延福宫大庆殿高高挂起了宫灯,七彩琉璃灯下,赵颢与章惇互相谦让一番,然后并肩走进了殿内。 真定府大捷,遥远的汴京,一场专为赵孝骞和龙卫营庆功的盛宴已开始。 ………… 真定府,龙卫营大营驻地。 大胜之后,善后事宜整整处理了两日,收容辽军俘虏,统计缴获的战利品,安葬战死的宋军将士等。 赵孝骞脚不沾地忙了两天,人都快累瘫了。 宋辽边境上,赵孝骞亲自选了一块地,作为战死将士的陵园,并且从真定城召来上百名石匠,在陵园外为战死者立了一块无比硕大的石碑。 石碑上详细镌刻了此战的起因,经过和结果,而石碑的北面,则密密麻麻写满了战死的宋军将士的名字,以为后人凭吊纪念。 石碑立下的那一天,赵孝骞亲自带领军中所有将领和普通将士,在陵园石碑前列队,一群僧道在石碑前起坛作法,超度英灵,一声声咒经梵唱中,赵孝骞带头双膝跪拜,敬上焚香。 龙卫营和厢军将士们无不动容震撼,纷纷跟着下跪。 简单的仪式,却无意中令将士们感到了被尊敬,有那么一瞬,将士们甚至有些羡慕那些战死的袍泽,苦哈哈的行伍粗鄙汉子,能得到当朝郡公和全军大小将领的跪拜,死也值了。 跪拜祭奠后,赵孝骞没说什么废话,只下令全军回营,整顿军备。 将士们压抑着激动的情绪,默默地回了大营,但今日赵郡公祭奠战死英灵的一幕,却深深地刻在所有人的脑海里。 有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将士们心中蔓延,他们突然觉得,当兵打仗的目的不一定非要为了钱财,或许也可以追求一下别的东西。 将士们大多是文盲,不懂“舍生取义”的含义,但他们的心中却不知不觉悄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懵懵懂懂的萌芽。 或许连赵孝骞自己都没料到,不过是一次很寻常的祭奠英灵的仪式,却再一次令三军将士归心。 龙卫营的大营是新建的,歼灭辽军后,以赵孝骞的性格,当然不会那么忠厚老实地退回国境以内,老子打赢了,占下的土地就是老子的,凭啥退回去? 大营所驻之地,距离原来的国境线足足往东北方向推进了五十里。 选在此地扎营,赵孝骞当然是有目的的。 这里不仅是开阔的平原,适宜军事上的攻守,也适宜火器发挥最大的作用,并且这里更接近辽国的飞狐兵马司。 一旦辽国下次又有兵马异动,赵孝骞的第一目标就是飞狐兵马司。 两国间所谓的“攻守易形”,不是口头上随便一个说法,而是真正要表现在军队攻防的局势改变上的。 在赵孝骞的授意下,龙卫营的大营扎在辽国境内,并且兵锋直指飞狐兵马司,做出随时攻击的态势,这才是真正的“攻守易形”。 古往今来,其实最害人的是被曲解的所谓儒法。 儒法里所谓的“以和为贵”是有前提的,前提是恩怨已泯,仇恨已消,也就是你招惹了我,我报了仇,咱们谁都没占便宜,然后可以坐下来聊聊“和平”的事儿。 如果你招惹了我,我还忍气吞声不敢报复,还陪着笑脸跟你讲“和平”,那不叫“以和为贵”,那叫懦弱,怂蛋,缩头王八。 赵孝骞不讲这些,国与国之间,他信奉的是丛林法则。 我比你强大,我就活该占你的便宜。 我比你弱小,那我就先忍着,闷不出声地自我修炼,自我提高,一直练到我比你强大的那一天,再抡圆了巴掌扇你的脸,最后拉下裤子,站在你祖宗的坟头撒一泡。 弱肉强食的道理,一直到千年以后,仍是世界的主流旋律。 这次宋军打败了辽军,那么赵孝骞决定在辽国的国土上扎营,天经地义的事。 以后亦当如是,每胜一仗,便拱一卒。 龙卫营帅帐。 赵孝骞擂鼓聚将,三通鼓毕,所有的将领都到齐了,其中还包括了厢军的两位指挥使邵靖和冯晟。 这次帅帐聚将很重要,是战后的总结复盘。 此战龙卫营和厢军总计战死一万人,或许相对辽军的伤亡来说算不得什么,但赵孝骞还是觉得数字夸张了,不能接受。 手里有那么先进的火器,为何还会付出如此惨重的伤亡,作为一军主帅,这是必须要总结且改进的。 帅帐内,张嵘和折可适首先详细述说了此战的始末经过,细节都说得很清楚,将士们为何伤亡如此巨大,也总结了原因。 原因就是火器固然强大,但敌我数量如果相差悬殊,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比如这次辽军进攻,耶律淳首先动用了一万骑兵冲锋,被张嵘和折可适所部三下五除二解决了,但眼光毒辣的耶律淳也看出了宋军火器的缺点,于是第二次便下令全军进攻。 三万辽军同时冲锋,只有一万人的龙卫营就有些难以支应了,敌军冲到射程范围内时,打不完,根本打不完,眼睁睁看着活下来的敌军撕破了己方的防线。 燧发枪装药填弹的过程耗时太久,太繁杂,哪怕列队射击被临时改成了四段式,仍然挡不住三倍于己的敌军。 赵孝骞神情凝重地记了下来,这确实是燧发枪的缺点。 可惜的是,眼下却很难解决,毕竟是在工业基本等于原始状态的古代,赵孝骞就算懂拉栓步枪的原理,也没办法造出机床量产,而手工打造的话,不仅粗糙,而且隐患很大,伤敌不成反伤己。 原因总结出来了,解决却不容易。 燧发枪属于火器的原始形态,进一步升级的话,无论是锥形退壳子弹,还是撞针击发底火的方式,都需要比较成熟的工业机床才能成功,靠铁匠手工打造的话,很难。 至于制造机床…… 不好意思,赵孝骞前世不是理工类人才,进了社会上班后,学校里学的知识基本都忘干净了,太复杂的东西他根本造不了。 燧发枪既然无法升级,只能另外制造一种适合近战的火器。 赵孝骞把这件事记在心里,然后望向邵靖和冯晟。 “二位咋想的?要你们诱敌,你们把整支辽军都引过来了,是不是觉得自己超额完成了任务,我会给你俩一人一朵大红挂胸前?” 邵靖苦着脸道:“郡公,容末将解释……” 赵孝骞微笑:“看见帅帐外立着的那根三丈高的旗杆没?” 邵靖和冯晟莫名点头:“看见了。” “你俩今日解释不清楚,待会儿你们就会挂在那根旗杆上,光着屁股迎风招展,全军将士连你们是内痔还是外痔都看得明明白白,纤毫毕现。” 邵靖二人头皮一麻,浑身冰凉。 “郡公容禀,末将奉命领五千厢军,埋伏在辽军大营西面十里的一片山林里,后来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就引得辽军倾巢而出,但末将发誓,真不是我们主动招惹的!” “耶律淳吃错了药,为了你们五千人马便倾巢而出?”赵孝骞不满地问道。 邵靖叹道:“末将也认为耶律淳吃错了药,谁都不知道他是咋想的,我们只是五千厢军,甲胄不齐,兵器不一,结果四万辽军一齐出营追杀咱们,末将都有些受宠若惊了,我们……不配啊!” 赵孝骞的脸有点黑了:“你们这妄自菲薄的谦虚精神,是不是用错地方了?” (本章完) 第438章 水落石出 第438章 水落石出 帅帐内的气氛有点古怪,赵孝骞与众将聊到此时,基本已经接近这场战事的关键了。 关键就是很诡异,很反常。 当初赵孝骞听说耶律淳下令四万辽军倾巢而出,就只是为了追杀邵靖所部五千厢军时,赵孝骞的第一反应是耶律淳吃错了药。 作为一位身经百战的老帅,根本不可能下如此反常且低级的命令。 四万号称天下无敌的辽军,追杀五千甲胄兵器不齐,在大宋只能列为二等的地方厢军,这五千厢军到底造了什么孽,值得被这么多人追杀? 邵靖有句话没说错,他们真的不配。 高粱地里偷寡妇,没见过拿大炮轰的。 但赵孝骞还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快摸到槛儿了,却还是隔着一层薄薄的雾。 “你们奉命埋伏在山林之后,四万辽军出营追杀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一字不漏说来。”赵孝骞道。 邵靖和冯晟对视一眼,然后邵靖道:“唯一只发生了一件事,就是拿下了一伙辽人,大约百人左右,为首的是个傻子……” 话没说完,赵孝骞脑海里灵光一闪,猛地一拍大腿:“没错!一伙辽人,那傻子我见过……嗯,咱们说话礼貌点儿,别老傻子傻子的。” 邵靖无奈地道:“是,那傻……嗯,那位年轻辽人和一百来人莫名其妙冲着末将埋伏的山林而来,当时的情况,末将若不果断拿下他们,麾下五千厢军就会暴露,所以末将便下令围了上去,活捉了他们。” 赵孝骞沉默片刻,终于想通了,脑海中豁然开朗。 “也就是说,你们活捉了那傻子之后,四万辽军才倾巢而出,发疯似的追杀你们?”赵孝骞紧跟着问道。 邵靖等人眼神古怪地看着他。 赵孝骞面不改色:“你们不必这样看着我,我不讲礼貌直呼他傻子,是我个人的素质问题,我这人素质本就不高,你们不行,你们的言行关乎我军的军容军貌,记住,你们是文明之师。” 众将恍然状,连连点头受教。 一军主帅可以没素质,但其余的将士必须讲礼貌,这里面的逻辑,回头还得仔细解读一番,不然打死说不通。 邵靖道:“说来确实如此,末将活捉那年轻辽人后不久,辽军就跟疯了似的全部出营了,死死地追着咱们厢军,咬在屁股后面,一直追到进入张嵘和折可适所部的伏击圈,两军这才交战。” 赵孝骞全明白了。 原本对耶律淳发起这场决战感到莫名其妙,看来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原因就在那年轻辽人身上。 这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令耶律淳不惜发起决战,哪怕冒着全军覆没的风险,也要把那人救回来。 所以才有了后来四万辽军毫无章法,不计后果的全军一窝蜂似的冲锋。 问题的关键,就在那年轻辽人身上。 所以,他到底是个啥人? 赵孝骞抬头,朝帅帐外扬声道:“陈守!” 陈守掀帘入帐。 赵孝骞劈头问道:“那一百名辽人,你把他们关在哪儿了?” “禀世子,末将将他们关押在大营后方的辎重营里。” 赵孝骞点头:“大家都散了,我去看看那傻子……” ………… 短短数日,是耶律延禧这辈子最黑暗的时光。 一切的孽因,皆因自己与耶律淳争吵后,冲动之下率亲卫出营狩猎。 这场狩猎的代价实在太大了,耶律延禧不仅把自己赔了进去,还直接让四万辽军被歼灭,辽国因为他而输了一场战争。 从这件事能总结出什么经验教训? 嗯,闲着没事不要祸害野生动物,会遭报应的。 自从被俘后,耶律延禧总算恢复了理智,深知自己身份太尊贵,打死也不透露半句。 然而随着辽军战败,四万辽军尽付一旦,消息零零碎碎传到耶律延禧的耳中,而耶律延禧这几日也不停地遭受虐待折磨,以及不停地更换关押地点,到了这时,耶律延禧终于绝望了。 随着耶律延禧和亲卫们被看守得越来越严密,他就已知道,宋人就算没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但也察觉到他的身份不一般,一定是一个分量极重的筹码。 这个时候的耶律延禧,其实交不交代真实身份已不重要了。 宋人既然已认定了他的分量极重,就不可能轻易放了他,而且他身份的秘密根本不可能长久地隐瞒下去,别的不说,麾下那一百名亲卫迟早会向宋人坦白的。 理顺了逻辑后,耶律延禧倒也坦然,既然身份隐瞒不了,索性自己主动交代了,至少能换得比较舒适一点的俘虏待遇。 现在的耶律延禧和一百名亲卫,被关押在大营后方的辎重营里。 这里是一片临时搭建的营帐,辎重营里大多是民夫,以及两千龙卫营将士,赵孝骞吩咐后,两千将士便重点看守耶律延禧等人。 俘虏待遇说不上好,每天也管两顿饭,不过都是宋军普通将士的伙食,锦衣玉食的耶律延禧实在吃不惯。 每顿俩烤饼,一碗涮锅水似的菜汤,看吃不吃。 耶律延禧嫌弃不已,然而饿了两顿后,终于还是没逃过真香定律,不死就饿死,在这里没人惯着他。 半饥半饱地过着每一天,耶律延禧越来越焦虑。 宋辽这一战,影响太大了,对他个人的影响更大,已然决定了他将来能否继承辽国的皇位。 辽国皇太孙被俘的消息如果天下皆知,辽国的储君必然要换人的,否则就算勉强登基,朝堂上也不会有人服他,曾经被俘的经历甚至会被写进辽国的史书,生生世世丢人现眼。 现在耶律延禧只盼他的皇叔耶律淳能把消息掩盖下去,把所有知情人都灭口,运气好如果能被宋人释放,或许他的人生轨迹不会有太大的改变,否则他若成了被废的太孙,未来的命运简直不敢想。 营帐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随即帐帘被掀开,赵孝骞领着几名禁军走了进来。 耶律延禧见到赵孝骞,下意识便立正站好,姿势乖巧得让人心疼。 赵孝骞对耶律延禧的乖巧姿态倒是颇为惊奇,如此懂事的年轻人,都不好意思折磨他了。 进帐后,赵孝骞找了个地方坐下,随即吩咐道:“来人,先把这人吊起来,鞭子蘸了盐水抽一顿再说。” 耶律延禧大惊失色,急忙道:“慢着!赵郡公为何无故施刑?” “因为你嘴硬,你不招。” 耶律延禧眼眶顿时泛红,悲愤地道:“你问我了么?” 赵孝骞一愣,下意识望向旁边的陈守。 陈守无语地摇头,是的,你什么都没问。 有点尴尬,但只要自己保持高冷威严的模样,尴尬的人就一定不是自己。 赵孝骞不怒自威地端正了坐姿,沉声道:“我问你,你会招么?” 耶律延禧怆然道:“在下在辽国时,无论任何人问我问题,万事皆有回应,在下的态度向来是有口皆碑的。” 赵孝骞目露同情之色,看把孩子折磨成啥样了,为了保命啥鬼话都敢说…… “好吧,先说你的姓名,身份,在辽国的官爵职位。” 耶律延禧黯然一叹,然后整了整凌乱破败的衣冠,微微仰起头。 顷刻之间,耶律延禧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悲苦可怜的阶下囚突然充满了高高在上的贵气,那种睥睨捭阖的目光,犹如掌握众生生死的神灵。 赵孝骞微微皱眉,这副死样子,看得他有点不舒服。 旁边的陈守似乎也感受到世子不爽的心情,立马扬手一记耳光扇过去。 “我家世子问你话呢!你特么摆你娘的什么造型!” 耶律延禧被扇得颈骨差点错位,顿时清醒过来,身上高贵的气质陡然消失,急忙乖巧老实地蹲在赵孝骞面前。 赵孝骞的眉头顿时舒缓,啊!这就对了,难怪刚才那么不爽,原来是这傻子站得太高了,赵孝骞不喜欢仰着头看人。 蹲在赵孝骞面前的耶律延禧垂头丧气地道:“在下,辽国皇帝之嫡孙,皇太孙耶律延禧。” 营帐内一片寂静,赵孝骞睁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打量耶律延禧。 “你,你是……” 耶律延禧痛苦地闭上眼,点头道:“是的,我就是耶律延禧,被辽国皇帝册封为皇太孙的耶律延禧。” 说完耶律延禧浑身失去了力气,无力地瘫软坐在地上。 姓名身份一旦交代给宋人,他已彻底没了退路,人生的污点洗都洗不掉了。 赵孝骞呆怔不动,脑中飞快运转。 为何四万辽军倾巢而出,以拼命之势追杀五千厢军,为何耶律淳毫无章法,发了疯似的全军冲锋与宋军决战。 一切的一切,终于有了答案。 “原来如此,难怪……”赵孝骞喃喃点头。 皇太孙落到宋军手里,难怪耶律淳会发疯,换了任何人当主帅都会发疯。 一国储君成了敌人的俘虏,简直是这个国家的奇耻大辱,这谁受得了? 目光古怪地打量耶律延禧,赵孝骞端详良久,缓缓道:“听我部将说,你领着百来人莫名其妙冲向他们埋伏的山林,我想问问你,当时咋想的?” 耶律延禧脸上又露出悲愤之色:“我说我真是去打猎的,你信吗?” 赵孝骞困惑地道:“只是为了打猎?” “纯打猎。” (本章完) 第439章 筹码利益 第439章 筹码利益 套用一个过时的词儿,赵孝骞被雷得外焦里嫩。 辽国的皇太孙,居然成了宋军的俘虏? 谁干的?真他娘的好样儿的! 而且赵孝骞现在更意识到,正是因为耶律延禧被俘,才间接促成了宋军这次的胜利。 耶律淳为何失了章法,辽军为何气急败坏,村里的母猪为何半夜惨叫…… 一切都有了答案。 如果耶律延禧还好好待在辽军大营里,此时恐怕宋辽两军仍处于对峙状态。 以耶律淳的老谋深算,不会轻易发起攻击,就算进攻也会小心翼翼,宋军若欲推进战事,对手一定会很谨慎,那么宋军付出的伤亡也会更惨重。 耶律延禧被俘,导致了耶律淳的发疯,他很清楚皇太孙在他大营里丢失的下场。 事关个人的性命和前程,而且当时情况紧急,若不马上救回耶律延禧,一旦被宋军发现皇太孙的身份,事态就更不可控制了。 所以说,眼前这位皇太孙虽然是辽国的,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促成了宋军的胜利。 因为他善。 “太孙殿下,你啊,……是个好人。”赵孝骞发自内心地夸赞道。 耶律延禧说出身份后,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了,神情麻木地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得像一条窒息的死鱼。 “赵郡公阁下,我的身份你已知晓,相信大辽很快会派人与你商议,在这期间,还望阁下善待我。”耶律延禧请求道。 赵孝骞点头:“善待,当然会善待,你可是个大宝贝儿呀,把你饿瘦了岂不是罪过,放心,我这就吩咐下去,太孙殿下想吃什么,想喝什么,一应满足,绝不推辞。” 耶律延禧沉默一会儿,突然道:“郡公阁下,我对贵国来说,应该算是一个分量不小的筹码吧?” 赵孝骞一愣,然后饶有兴致地笑了:“太孙殿下想说什么?” 耶律延禧语气平静地道:“我很清楚自己的分量,你更清楚。但是,如果我被俘的消息传遍了宋辽两国,那么我这个筹码其实已失去分量了。” “辽国皇帝陛下若知皇太孙被俘,他的第一反应一定是下诏废黜我这个太孙,另立储君,甚至不会派人来救我,因为我是辽国的耻辱。” 耶律延禧此时的模样很狼狈,这几日被人扇了许多次,脸颊仍高高肿起,但他此刻的眼神却没那么可笑,反而冷静沉稳。 “贵国若要拿捏我这个筹码,前提就是封锁我被俘的消息,尤其不能让这个消息传到上京,否则我这个筹码失去作用,对宋国也不是件好事,我若被废黜,宋国也就没有筹码与大辽谈条件了。” 赵孝骞戏谑的神情渐渐变得严肃。 到底是皇太孙,这思路果真非常人能及。 身陷囹圄的境况下,他还在想方设法自保,而且立马想到了关键处,只要封锁他被俘的消息,事情还能挽回,他的太孙位置或许也能保住。 “太孙殿下,知道你被俘的人可不少,别的不说,仅是那五千厢军就亲眼目睹了。” 耶律延禧不慌不忙地道:“他们只知道俘虏了一群辽人,但并不知道我的身份,自被俘以来,我的身份只有赵郡公和您身边的这位禁军将领知道,那么一切还能挽回。” “你身边的一百亲卫也知道。”赵孝骞提醒道。 耶律延禧淡淡一笑:“那就麻烦赵郡公,将他们全部灭口了,你很清楚,我这个筹码的秘密,绝不能让太多人知道的,无论敌我。” 赵孝骞眉梢一挑,张嘴便决定了一百人的生死,而且还是保护他的自己人,这货的心性够狠。 他够狠,赵孝骞也不差。 定定地注视着耶律延禧,二人的目光碰撞,交汇。 良久,赵孝骞突然喝道:“陈守!” “末将在。” “让你麾下的兄弟们去将那一百名亲卫提出来,找个没人的地方全部处决。此事不准让军中任何人知道。” 陈守毫不犹豫地道:“遵令!” 说完陈守大步走出了营帐。 营帐内只剩下赵孝骞和耶律延禧二人。 耶律延禧微笑看着他:“赵郡公聪慧果决,手段也够狠,辽国朝堂君臣对您如此重视,不是没有道理的,今日我领教了。” 赵孝骞也笑:“你也不差,这般境地还能想到办法翻盘,他日若你继承辽国皇位,恐是我大宋的心腹大患。” 一言既出,耶律延禧顿时一惊,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此刻他已意识到,自己现在面对的,是宋国的砥柱之臣,这样的人面前,是不宜露出锋芒的,否则会引起他的警惕和杀心。 “赵郡公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宋辽各自为政,并不是天生敌人,其实也能做朋友的。”耶律延禧微笑道。 赵孝骞淡淡地道:“嗯,朋友,贵国遣四万大军,千里迢迢来到真定府,是打算来跟我交朋友的?” 耶律延禧表情不变:“那是因为辽国的皇帝不是我。” “如果辽国皇帝是你,会不一样吗?”赵孝骞似笑非笑。 “当然不一样,辽国土地肥沃,又坐拥北方草原,无论耕种还是放牧,对辽国来说足够了,我若为辽帝,绝无南下之心。” 耶律延禧顿了顿,接着道:“更何况,宋军如今有了厉害的火器,前日宋辽一战,辽军大败,有此前鉴,我也绝不会再拿辽国勇士们的性命犯险。” 赵孝骞嘿嘿一笑:“你今日是阶下囚,什么话好听自然说什么,他日你脱困而去,说的话还能算数?” “太孙殿下,大家都是聪明人,空口白牙的话没人信的,你说的这些毫无意义,我还不如直接跟辽帝耶律洪基谈,就算你被废黜,至少还是辽国皇帝的嫡长孙,他总会拿点什么来换你的性命,对吧?” 耶律延禧脸色一变,后背冷汗潸潸。 赵孝骞的话又击中了他软弱的地方,也是他最害怕的地方。 宋国并不关心谁是辽国的储君,他们只想得到实际的利益,而耶律延禧只是阶下囚,根本给不出实际的东西,他这个筹码的分量,此刻在赵孝骞的心里正在降低。 良久,耶律延禧叹道:“赵郡公果然精明,好吧,您直说,宋国想要什么?” 赵孝骞语气平静地道:“我想要燕云十六州,给吗?” 耶律延禧大惊失色,断然摇头:“不给,不可能给!就算刀架在我脖子上,辽国也绝不可能答应!” 燕云十六州的重要性,宋辽两国都非常清楚。 无论宋国手里拿捏着怎样的筹码,事关一国的核心利益,耶律洪基绝不可能答应。 耶律延禧的回答在赵孝骞意料之中,本来也没打算真拿这个当条件,毕竟太苛刻了。 但是耶律延禧断然拒绝的态度,还是令赵孝骞有些受伤。 你哪怕装模作样假装考虑一下再拒绝,也能让我心里好受点呀。 揉了揉脸,赵孝骞道:“我真是糊涂了,你只是个人形筹码,跟你谈条件有什么用?” 耶律延禧表情一僵,现在轮到他的心情不好受了。 赵孝骞笑嘻嘻地道:“透露一下,辽国跟我谈条件的人可能是谁?” 耶律延禧想了想,道:“耶律淳。” 赵孝骞一愣,随即又惊又喜,下意识摩拳擦掌:“他本人亲自来?” 耶律延禧脸颊一抽:“赵郡公想多了,你还真打算把我们一锅端了?耶律淳当然不可能亲自来,但是会派使臣来。” 赵孝骞打量他一眼,道:“你被俘的消息,不出意外的话,辽国上京现在还没人知道吧?” 耶律延禧坦然道:“不错,耶律淳不敢上报,一旦上报皇太孙被俘,第一个掉脑袋的人是他。” “我被俘的消息一定会被耶律淳死死地压下去,而过来与郡公你谈判的,也一定是耶律淳私下里派来的亲信。” 赵孝骞不解地道:“辽军大败,但也没有全军覆没,我记得逃走了两三千辽军,你被俘的消息耶律淳压得下去?” 耶律延禧淡淡地道:“以我对耶律淳的了解,残兵两三千,跟全军覆没也没什么区别,既然已败得如此彻底,索性把事做绝,这样一来,秘密永远是秘密,死人是不会说出去的。” 赵孝骞一惊:“耶律淳是打算……” 耶律延禧沉默地点点头。 赵孝骞忍不住想给耶律这一家子竖个大拇哥。 太特么狠了!对敌人狠,对自己人也狠,叔侄俩都一样。 跟筹码没什么好聊的,赵孝骞接下来就等着耶律淳派人来了。 走出营帐,陈守正守在门帘外。 赵孝骞瞥了他一眼,见陈守满脸杀气未散,显然耶律延禧的一百名亲卫已被他解决了。 “陈守,调你麾下一百禁军将这座营帐团团围住,任何人不准靠近,更不准对外泄露一个字,此地列为龙卫营禁地。”赵孝骞吩咐道。 “遵令。” 赵孝骞走出几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 天上掉下一个大宝贝儿,一定要好好利用,回头马上给汴京上密疏,这件事不能瞒着赵煦。 感谢大自然的……嗯?这货是谁抓的来着? 应该不是大自然的馈赠,立大功了,必须好好夸夸他。 (本章完) 第440章 粉饰兵败 第440章 粉饰兵败 确定之后,赵孝骞想起来了,耶律延禧是被厢军指挥使邵靖冯晟抓的。 不得不羡慕二人的运气,这算不算无意中刷到了隐藏副本?逆天了简直。 若被他们知道自己居然抓了辽国的皇太孙,恐怕以后真定府的厢军都敢在禁军面前得瑟了。 回到帅帐,赵孝骞当即便叫来了邵靖冯晟二人。 二人进了帅帐后满头雾水,见赵孝骞一脸和煦地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亲切且祥和,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们,二人禁不住浑身发毛。 “赵郡公,有话您直说,这次厢军办砸了事,责任皆由末将承担。”邵靖忍不住道。 赵孝骞一愣:“厢军办砸了什么?” 邵靖苦涩地道:“厢军诱敌,没料到诱来了全部辽军,而致龙卫营伤亡过万,末将死不足惜!” 一旁的冯晟也跟着请罪。 赵孝骞感动极了,多么朴实纯洁的部将啊,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居然还主动请罪,谦虚到如此地步,他真的,我哭死…… “两位将军,平日里喜欢吃什么?我亲自做给你们吃呀。”赵孝骞绝口不提正事,一脸亲切的样子简直吓人。 邵靖冯晟顿觉毛骨悚然。 邵靖悲苦一叹:“看来这道坎是过不去了,赵郡公不必试探,末将认罪便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郡公莫牵连厢军将士……” 赵孝骞又愣了,怎么感觉大家聊天的频道不一样? “什么杀啊剐的,不吉利!你们厢军立了功,我正琢磨着如何论功行赏呢,说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邵靖冯晟顿时愣住,飞快互视一眼,表情不敢置信。 “立……立功了?郡公您确定没找错人?”邵靖小心翼翼地道。 “没找错,就你们了。” 冯晟不放心地道:“末将能问问,咱们厢军究竟立了什么功吗?” “哦,是这样的,你们厢军诱敌之时,麾下一名将士顺便扶了一位年迈的白胡子老奶奶过马路,老奶奶感动极了,表扬信都送到我这里来了,所以算你们立了一功。”赵孝骞面不改色地道。 邵靖冯晟:“…………” 明明都是中年男人了,为何此刻自己的脑子和眼神都是一片清澈?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这个说法有点难以置信,但你们……就当真的听。” 二人亲手活捉的皇太孙,但赵孝骞不能让他们知道耶律延禧的身份。 耶律延禧说的没错,这件事越少人知道,筹码的分量才越重。 秘密如果广为人知,耶律延禧也就失去价值了。 大宋需要一个没被废黜的辽国皇太孙,接下来的事情才好谈。 邵靖和冯晟隐隐明白了什么,赵孝骞今日对他们如此亲切,大约是为了某件事,或者某个人。 那么,答案自然就浮出水面了。 显然厢军活捉的那一百来人里,赵郡公必然发现了一条大鱼,这条鱼究竟有多大,看他讳莫如深的样子,恐怕这个秘密不是他们有资格知道的。 没关系,他们也不在乎这个秘密。 确定了厢军立了大功后,邵靖和冯晟飞快对视一眼,不知不觉间,二人的胸膛挺了起来,整个人也支棱起来了。 邵靖小心地问道:“刚才赵郡公说,要对厢军论功行赏,此话当真?” 赵孝骞点头:“当真。” “果然?” “果然。” “确实?” “确尼玛!来人,把这俩货拖出去,每人二十军棍!”赵孝骞不耐烦了。 邵靖冯晟急忙赔罪。 “说吧,想要什么,提醒你们一下,提要求时尽量符合实际,不要狮子大张口,你们若觉得凭这个功劳就想骑在我脖子上拉一泡,你们尽管试试张嘴。” 二人急忙陪笑,连道不敢。 “赵郡公,经此一战后,厢军麾下还剩三万余将士,末将斗胆,请赵郡公按时按量给袍泽兄弟们拨付粮草。” 赵孝骞毫不犹豫地道:“我答应了,本来我也不是喝兵血的人,不论禁军厢军,只要是保家卫国的汉子,我都不会让他们饿肚子。” 二人感激涕零,现在他们更直观地感受到,这位赵郡公果然与别的封疆大吏不一样,至少对厢军没有偏见。 赵孝骞却又缓缓道:“丑话说前面,粮草我管饱,但厢军的军心士气操练什么的,你们必须抓起来,可以允许比禁军稍弱,但不能弱太多。” “我会不定时去巡查厢军大营,若发现将士懈怠懒散,毫无斗志,军纪涣散等情况,我别的不问,先拿你们开刀,然后奏请朝廷换将,这个能答应吗?” 邵靖冯晟毫不犹豫地抱拳:“末将遵命,只要袍泽兄弟们不饿肚子,末将必每日操练,鼓舞军心,若赵郡公不满意,末将愿以项上人头相偿!” “不好意思,誓言和军令状之类的东西,你们最好立下字据,按上手印,不是不相信你们,我当渣男太久了,干过太多提上裤子不认账的事儿,所以……嗯,理解一下。”赵孝骞诚恳地道。 二人点头,表示回头就立字据,大家都是男人,可以理解,你干过的事,我们何尝没干过…… 大家聊得这么开心,话题都已涉及到渣男领域,邵靖和冯晟觉得趁着赵郡公开心,不如再壮着胆子提点别的要求。 “赵郡公,厢军的兵器多年未曾更换了,许多袍泽的刀戟都已卷刃破旧,……呃,末将不求更换龙卫营将士的火器,只求能换一批新的兵器,不知可否?”冯晟小心地观察赵孝骞的表情。 赵孝骞点头:“情理之中,我答应了,你们列个条目给我,回头就给朝廷上疏,不久后给厢军更换兵器。” 二人大喜,急忙躬身道谢。 “赵郡公,末将斗胆,厢军将士还缺甲胄,如今大多数袍泽仍穿着布衣,上阵对敌时徒增许多伤亡,若能给袍泽们加一批甲胄……” 赵孝骞脸颊抽搐了一下,沉默许久,还是叹道:“这个,我尽量置办,不保证全都有,朝廷至少能批下一万副皮甲,暂时先用着,将来若厢军再立新功,我也能够理直气壮跟官家张嘴,如何?” 二人愈发喜不自胜,今日绝对是黄道吉日,命里注定发财啊。 人一高兴起来就容易忘形。 邵靖明显有点忘形了,脑子一抽,脱口道:“赵郡公,厢军将士大多穷困,军中汉子们数年没碰过女人了,郡公心善,若能给厢军添一批营妓,那就太……” 话没说完,脸色僵硬的冯晟眼疾手快捂住了邵靖的嘴。 邵靖猛地回神,赫然发现赵孝骞已脸色铁青,眼神不善地盯着他。 冯晟陪笑打圆场:“郡公莫往心里去,老邵脑子有病,不敢瞒郡公,末将今日才陪他去城里看过大夫,大夫说他嘴贱,抽俩耳光就好了。” 赵孝骞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语重心长地道:“有病不可耽误治疗,希望邵将军尽快痊愈,多吃药,少说话。” 邵靖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强笑道:“是是,刚才末将犯病了,现在又好了。” 赵孝骞微笑脸。 狗东西,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了是吧? 还特么想要营妓,我这个主帅晚上还独自睡帅帐呢,你特么的何德何能? “要求提完了吗?”赵孝骞微笑道。 二人识趣地点头:“提完了。” 赵孝骞指了指帅帐的门帘。 二人非常懂事地抱拳行礼:“末将这就滚出去……” 看着二人昂然走出帅帐,门帘刚放下,便听外面冯晟使劲抽邵靖的声音。 “营妓!营妓!老子让你营妓!猪油蒙了心吗?敢跟赵郡公提这种要求,人家以后若不待见厢军,都是你害的!” 邵靖不服气地争辩:“试一试总没错的,万一呢……” 二人拉扯打拽走远,帅帐内,赵孝骞叹了口气,情不自禁地三省吾身。 吾刚才是不是太客气了? 吾刚才是不是给他们脸了? 吾刚才为何不亲自动手抽他们…… ………… 龙卫营大营东北方向三百里外。 耶律淳神情落魄地坐在飞狐兵马司的官署里,提笔疾书奏疏。 辽军这场大败,四万辽军几乎全军覆没,仅只逃出来两三千人马,事情麻烦了。 如何向上京交代,只能在奏疏上见功夫。 如今耶律淳的压力极大,兵败之后匆匆逃回飞狐兵马司,把自己关在官署里整整两日,直到今日他才打开门传膳,狼吞虎咽之后,已打好了奏疏的腹稿。 反正,中心思想就是,不是辽军无能,而是敌军太强大。 幸运的是,这一年来,宋国的新式火器已被辽国君臣皆知,通过曾经的辽使萧光敬的描述,辽国上下都很清楚宋国如今新式火器的厉害。 辽国之所以发起这场战争,耶律洪基的本意其实就是为了试探宋军的火器,看看是否真如传闻中那么强大。 耶律淳作为领军主帅,此战完败后,已然有了合理的理由。 没错,确实强大,辽军不敌,全军覆没了。 兵败的消息传到上京,耶律淳当然也会受到惩罚,但估计惩罚不会太严重。 一则耶律淳是当今辽帝的亲侄儿,看在亲情的面子上,耶律洪基也会网开一面。 二则宋军的火器强大,兵败亦非辽军主帅之罪,谁去领军都是同样的结果,耶律淳只是运气不好,摊上了这桩差事。 耶律淳在奏疏里渲染了一下内容,把宋军描述得如同天兵下凡,而辽军将士英勇顽强的抵抗当然也要重点描述,最后虽然兵败,但虽败犹荣。 当然,最后也少不少耶律淳的痛哭流涕的请罪,该死,无颜再见陛下,恨不能自戕向大辽列祖列宗谢罪云云…… 粉饰一番后,耶律淳仔细读了几遍奏疏内容,觉得颇为满意。 这道奏疏递上去,治罪固然会被治罪,至少不会是死罪。 现在耶律淳最挂心的一件事,就是耶律延禧的下落。 诚如耶律延禧所料,他被俘的消息果然被耶律淳瞒下来了,这件事绝对不敢往上报,不然真会要了耶律淳的命。 (本章完) 第441章 辽军重甲 第441章 辽军重甲 兵败请罪的奏疏写完,耶律淳反复看了几遍,确定情真意切到耶律洪基都不舍得杀他了,才长舒一口气。 走出门,令亲卫快马将奏疏送去上京。 而耶律淳则留在飞狐兵马司,现在的他不敢回上京,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和空间,让上京的君臣慢慢消化这件事。 万一出乎他的意料,耶律洪基还是要杀他,耶律淳也有足够的时间逃跑。 门外,飞狐兵马司大小官员皆静立在院子里,噤若寒蝉地垂头等着耶律淳。 官员们是最早知道兵败的消息的,也亲眼看见耶律淳狼狈地逃回兵马司,四万大军出征,回来时仅只剩了数十骑,兵马司的官员们天都塌了。 这两天耶律淳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官员们不敢惊扰,但还是悄悄把兵败的消息送去了上京,直到今日耶律淳出来,官员们才松了口气。 耶律淳的身份尊贵,虽说在兵马司里没有实际的官职,不过现在他是最大的官儿。 “兵马司驻地还剩多少人马?”耶律淳沉声问道。 一名官员上前躬身:“飞狐兵马司本部兵马一万五千余,前日析津府援兵刚至,有两万,皆是骑兵。” 耶律淳摇摇头,这点兵马自保都够呛。 “我军与宋军决战前,朝廷调拨了援兵,上京的援兵还在路上?” “是,斥候来报,上京援兵距飞狐兵马司还有一日路程,距此大约一百里左右。” 耶律淳眼神阴鸷地环视四周,缓缓道:“本王刚得到密报,有一支宋军乔装成我辽军的模样,秘密潜入飞狐兵马司附近,现在本王要调兵一万,将这支乔装的宋军歼灭!” 官员们一惊,宋军竟乔装潜入了?为何他们一点风声都没察觉到? 耶律淳接着道:“这支乔装的宋军,就是逃回兵马司的那两三千辽军,那场决战,我大辽的勇士皆英勇战死,并无一人逃走,那些所谓逃回来的,全都是宋军假扮的!” “可恨尔等还将他们收容,竟没有任何盘查,为官怠惰至此,简直是大辽的耻辱!” 官员们急忙躬身请罪。 耶律淳眼神闪过凶光,重重一挥手,道:“现在,马上调动兵马,布下埋伏,将那支宋军引到伏击圈里,全部射杀,不要活口!” 一名官员小心地问道:“郡王殿下,咱们用什么理由引宋军进伏击圈?” “上京朝廷安抚决战幸存的大辽勇士,给每人发放兵饷,令他们不必着甲,不必执兵,一个时辰后于兵马司北校场集结。我军埋伏于四周,听号令而击。” “是!” 官员们匆匆告退,忙着调动兵马去了。 耶律淳站在院子里,眼神冷漠地仰头望向苍穹。 根本没有所谓的乔装宋军,这支逃回来的辽军,是货真价实的辽军。 但他们必须死。 耶律淳不确定皇太孙被俘一事,这些逃回来的辽军知不知情,不管知不知情,杀了他们才是最好的选择。 杀掉逃回来的辽军是小事,他的心中不会泛起一丝波澜,现在耶律淳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耶律衷。”耶律淳扭头唤道。 数十名亲卫里,一名相貌端正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此人是耶律淳的同族远亲,自小被他带在身边栽培,深得耶律淳的信任。 耶律衷站在他面前躬身,表情虔诚且纯粹,如同被神灵召唤的信徒。 耶律淳阖眼沉思,片刻后缓缓道:“你去一趟宋军大营,面见赵孝骞,谈一谈皇太孙的事。” “任何条件都可以谈,我只要皇太孙平安归来。” 耶律衷一声不吭地单膝跪下,抚胸行礼后转身离去。 耶律淳盯着他的背影,眼中渐渐浮上忧色。 这一次,是他主动把脖子和刀伸过去,请赵孝骞宰割,但愿赵孝骞下手不会太狠,耶律淳只是辽国的郡王,不是皇帝,他能拿出来谈的筹码实在不多。 ………… 宋军大营,帅帐。 斥候站在赵孝骞面前,一脸崇敬地看着赵孝骞翻阅军报。 赵孝骞翻看两眼,又看了看铺在桌案上的地图,地图对照军报,确定地理位置。 “飞狐兵马司已集结了三万余辽军?”赵孝骞皱眉。 斥候禀道:“是,其中一万余是飞狐兵马司本部常驻兵马,还有两万是从析津府调来的援兵,估摸是耶律淳决战之前调动的,但没来得及会合,辽军便已兵败。” 赵孝骞盯着地图,喃喃道:“一拨又一拨儿,没完了……” 宋军折损了一万,兵员还未补充,将士们多少都带着伤,此时不宜再战。 若飞狐兵马司这三万余辽军再次进犯,赵孝骞大约只能选择撤退。 兵家之事,不必讲什么气节和尊严,赵孝骞是务实主义者,打得过就往死里揍,打不过就跑,没什么丢人的。 回头积蓄了力量,觉得自己又行了,再折回去往死里揍。 宋辽一战,其实也突显出了燧发枪的缺点,赵孝骞还打算留出时间和空间改进一下。 斥候见赵孝骞沉思,又禀道:“郡公,据上京方向斥候禀报,上京也有一支两万人的辽军兵马开赴至飞狐兵马司,明日可至。” “这两万人的兵马不同寻常……” 赵孝骞看着他:“怎么不寻常?” “两万辽军里,其中有一支重甲骑兵,人数大约两千人左右,是辽国精锐中的精锐。” 赵孝骞挑眉:“重甲?多重的甲?” “辽军重甲骑兵,是真正天下无敌的存在,他们的甲胄重约六十来斤,厚甲覆盖全身,连战马都被厚甲覆盖,寻常刀剑箭矢不可伤其分毫,咱们的燧发枪怕是……” 赵孝骞神情平静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顿了顿,赵孝骞又道:“宋辽一战的结果,已送去汴京了吗?” “数日前便已派了快马向汴京官家报捷。” 赵孝骞眼睛眨了眨:“这么牛逼的大胜,光汴京知道可不够……” “郡公的意思是?” “再派一批快马,往西走,进入西夏境内,用各种宣传方式,让西夏境内的官员和百姓知道这个结果。” “是!” 斥候告退后,赵孝骞独坐在帅帐内,沉沉地叹了口气。 重甲骑兵,有点棘手。 耶律淳在没发疯以前收缩防御,或许等的就是这批重甲骑兵,如果不是耶律延禧被俘,按照耶律淳的战术部署,让这支重甲骑兵冲阵的话,龙卫营的麻烦可就大了。 不过……家人们呐,问题不大。 总有解决的办法。 火器比冷兵器先进的地方在于,火器是可以升级的,只要琢磨一下,它的杀伤力会越来越大,就算重甲也能穿透。 走出帅帐,赵孝骞迎面遇到了种建中。 “老种,干啥去?”赵孝骞笑吟吟地招呼。 种建中一脸忧色地道:“末将正要找郡公,听说辽国上京调来了一支重甲骑兵。” “郡公,咱们的燧发枪恐怕对付不了,末将刚才在大营外试过了,三百步内,燧发枪穿不透厚甲,铁弹打在上面只有浅浅一道划痕。一百步内也穿不透。” 赵孝骞微微仰头,一脸傲然:“急啥,打不过难道不会逃跑吗?我早就收拾好行李了,不谦虚的说,一旦敌军攻来,我绝对比任何人跑得快,就不信重甲骑兵能追上我。” 种建中惊呆了,目光呆滞地看着他。 逃跑这么丢脸的事,你到底傲然个啥啊? 赵孝骞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老种啊,把心放进肚子里……” 种建中这才松了口气,原来赵郡公是在开玩笑,调皮! 谁知赵孝骞紧接着道:“我逃跑的时候一定会带上你,咱们共事这么久,好兄弟,讲义气,不抛弃,不放弃……” 种建中瞬间面若死灰:“你还是放弃我吧。我不想逃。” “啧!迂腐!”赵孝骞撇嘴:“你们啊,就是太倔了,什么舍生取义,什么仗节死义,蠢不蠢?死有什么用?保存实力才是最重要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果都死了,那才是真的没戏了。” 种建中叹道:“郡公说得有理,所以若遇敌袭,郡公还是先逃吧,这块地盘咱们好不容易打下来,末将舍不得丢了。” “你啊,就是死脑筋,眼睛就盯着这么小块地盘,咱们的目标是什么?除了没有蛀牙外,还要放眼整个天下。” 赵孝骞耐心地道:“距此二百余里,东北方向是辽国的飞狐兵马司,继续往东,是辽国的析津府。” “析津府属于燕云十六州,咱们先把目标定在那里,然后你转回头看,眼前这块地盘的得与失,其实根本不重要,懂?” 种建中苦笑道:“郡公还是琢磨一下,如何应付辽国的重甲骑兵吧。这支辽军若对付不了,咱们连真定府都保不住。” 赵孝骞叹道:“你这脑袋真是……罢了,你在大营内给我寻摸一块地方,另外调两千将士把这块地方围起来,任何人不准靠近,不准窥视。” 种建中一愣,接着惊喜地道:“郡公是打算……” 赵孝骞懒得回答,又道:“咱们龙卫营有随军的军械监,让他们调一批铁匠过来,准备好火药和生铁。” (本章完) 第442章 火器升级 第442章 火器升级 有一个常识就是,冷兵器是很难升级的。 冷兵器的升级,只能体现在锻造材料上,如果硬要继续升级……那就只能把刀刃磨快一点了。 但火器不一样。 其实在唐朝末年,就有最初形态的火器,不过那种火器太原始,基本跟现代人放的烟差不多,也就听个声响儿,杀伤力很微弱。 后来唐末之后,华夏战乱不休,火器随之也更新换代,到了大宋,火器的威力已比唐末时大多了。 再后来,赵孝骞来了,开了一把大,把火器升级成杀伤力穿透力巨大的燧发枪,潘朵拉魔盒就此打开。 从上到下捋一遍火器的发展史,可以发现,火器其实一直是在发展的,只是过程比较缓慢。 赵孝骞的到来,就像足球开了大脚,狠狠促进了火器在战场上的应用。 现在辽军的重甲骑兵出现,宋军的火器已不足以应付,怎么办呢? 很简单,升级嘛。 只要赵孝骞还活着,火器就会紧跟时代的发展,直至彻底碾压冷兵器,……和冷铠甲。 升级的原理也简单,底火药量,空气动力。 从燧发枪到千年后的自动枪械,它们杀敌的基本原理都一样。 火药和弹头。 火药击发提供动力,决定射程,弹头发射提供杀伤。两者不同分量不同材料不同形状的各种组合,决定了火器的杀伤力。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知识,初中生都会。 掌握了这个原理,就算工业基础等于原始社会,也能造出杀伤力巨大的火器。 种建中早在汴京时就听说过赵孝骞的神奇事迹的,燧发枪这种宛如神器般的武器,就是赵孝骞闲着无聊造出来的,一经面世,便改变了大宋的国运。 现在听说赵孝骞又是要火药,又是要铁匠,种建中惊喜万分,立马雷厉风行地给他安排妥当。 大营南面拆了一片营帐,空出一块地方,军械监的十来个铁匠也到位,空地四周被龙卫营将士团团围住戒严,不准任何人靠近窥视。 空地正中堆了几个大木箱子,里面是用油纸包裹的火药,还有一块块锭状的生铁。 铁匠的炉子烧得正旺,打下手的还在吭哧吭哧拉着风箱。 赵孝骞步履懒散地走进空地,周围的铁匠战战兢兢行礼。 种建中跟在身后,一脸忐忑又期盼地道:“郡公,末将……能看么?末将发誓绝不外泄一个字。” 赵孝骞懒洋洋地道:“想看就看呗,你是龙卫营主将,不可能瞒着你呀。” 种建中露出感激之色,一脸士为知己者死的表情。 “多谢郡公信任,末将绝不辜负……” “好了好了,这些话向来是在酒局上说的,你现在说这些,是想跟我喝几杯?” 蹲在地上,赵孝骞打量了一下生铁的形状,招手叫来一名铁匠。 “把生铁打成精铁,没问题吧?” 铁匠躬身憨厚地笑:“没问题。” 说完便招呼铁匠们干活,生铁放炉子里烧红,然后叮叮当当一顿锤,锤完又放进炉子里炼,如此反复几次,孙悟空都快炼出火眼金睛了,精铁才算炼好。 淬火之后,精铁呈现黑褐色,赵孝骞又令人取来一支燧发枪,比划了一下枪口的口径,然后在纸上画出一个尖锥形的弹头模样,令铁匠严格按照尺寸打造一批尖锥弹头。 接下来便是火药装量。 要在狭小的空间里达到充分且迅速燃烧的目的,最重要的是密封性。 以前直接往枪管里塞火药,然后用细铁棍往里夯实的做法,如今有些过时了,这种做法耗时太久,用在战场上未免贻误战机。 赵孝骞蹲在地上想了很久,令人取来一摞麻纸,撕下一小条,将火药包裹卷起来,又在火药中部掺了少许铁砂和石粒。 对照燧发枪的口径,几番修改,终于能将纸壳完美地塞进枪管里。 接着赵孝骞又做了好几个纸壳弹,其中有分别,装药量各不一样。 种建中一直蹲在他身边,傻傻地看着赵孝骞眼缭乱的动作,一代名将此刻的眼神比大学生还清澈。 做好之后,将铁匠打造好的尖锥形弹头与纸壳弹合在一起,底部用更精纯的火药作为底火,整颗子弹造好后塞进燧发枪里。 大功告成,纸壳弹,欧洲十九世纪所造,属于火药弹丸与现代金属子弹之间的过渡产物。 名字虽是“纸壳”,但纸壳只是包裹火药的部分,它的弹头还是金属的,而且还是尖锥型,破甲能力强悍的一批。 它已有了现代子弹的雏形,而且装填方便,威力比火枪更大,射程更远,穿透力更强。 至于究竟有多强,赵孝骞也不清楚,反正比以前的燧发枪要强很多。 以赵孝骞的估计,三百步内击穿敌人的重甲,问题不大。 别以为辽军重甲是多了不起的东西,如今的冶金技术并不发达,炼出来的精铁仍然很粗糙,硬度还不如前世的不锈钢,子弹威力足够的话,半公分的铁板是可以击穿的。 辽军重甲大约重六十来斤,却要包裹全身,覆盖身体的铁甲不可能厚过半公分,否则根本不可能跑得起来。 现在,原本应该出现在十九世纪的纸壳弹横空出世。 刀枪不入的辽国铁甲,对上无坚不摧的纸壳弹,这就是另一种形式的矛与盾。 接下来就要看效果了。 见赵孝骞将纸壳弹塞入了枪管,种建中迷茫地道:“好了?” 赵孝骞点头:“应该差不多了。” “还是跟以前一样击发吗?” “没错。” 种建中卷起袖子:“我来试试!” 赵孝骞眼疾手快地把他拽住,种建中扭头不解地看着他。 赵孝骞叹了口气,武将终究是武将,这货是真的虎啊。 “这种事呢,我们这边呢,一般是建议让仇人来试的,老种你在龙卫营有啥仇人没?” 种建中一愣:“仇人来试?美死他了!拔头筹的事,凭啥让仇人试?” 赵孝骞无力地道:“老种,听我一句劝,这不是买青楼魁娘子的初夜,拔这个头筹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总之,……你特么退下!” 种建中一惊,下意识便遵令后退。 赵孝骞瞥了他一眼,道:“属蜡烛的是不?不点不亮,非要我下军令才肯听。” 试验的过程很简单。 三百步外立好草靶,数支塞入不同药量纸壳弹的燧发枪对准了草靶。 一根长绳系在燧发枪的扳机上,长绳牵出老远,另一段拽在赵孝骞手上。 用力一拽,砰的一声响,燧发枪口冒出一阵白烟,远处的草靶中弹。 一名将士取来草靶,赵孝骞端详了一阵,摇头道:“药量不够,再试试。” 草靶确实被击中了,但弹头留在草靶内部,显然穿透力不够,对付血肉之身没问题,击穿厚甲够呛。 另外选了一支装药量比较多的燧发枪,依旧是拉绳。 砰的一声巨响,燧发枪四周被白烟笼罩,现场众人大惊后退。 烟雾散去,众人凑近一看,燧发枪炸膛了,零件散得到处都是。 众人一脸骇色看着赵孝骞。 赵孝骞尴尬一笑:“这个……药装多了,哈哈,正常,科学研究嘛,总归是有成有败。” 剩下还有几支装了弹的燧发枪,赵孝骞瞥了种建中一眼。 “老种,剩下这几支,你亲自上去试试?” 种建中下意识退了几步,一脸惶恐摇头:“不不,郡公刚才说得对,应该让仇人来试。” 赵孝骞眨眼:“龙卫营里有你的仇人吗?咱俩关系好,今日我便帮你彻底了结恩怨。” 种建中遗憾地叹道:“龙卫营里皆是袍泽兄弟,哪来的仇人,倒是汴京城里有几个该死的,郡公若不赶时间的话……” “赶,很特么赶时间,以后再说吧。” 赵孝骞继续隔着老远拽绳,抠扳机。 终于,在试到第三支燧发枪的时候,赵孝骞只听枪击时的响声,就敏锐地意识到……道爷成了! 将士取来草靶,众人围上前,见草靶前后被穿透而过,弹头已不知所踪,别的不说,穿透力杠杠的。 赵孝骞喜道:“草靶前置一块铁甲,小指头粗的厚度,咱们再试试。” 按这支燧发枪的装药量,又做了几颗纸壳弹,为了安全,仍旧是隔着老远拽绳。 砰的一声响后,草靶前的铁甲被击穿,弹头变性扭曲,留在草靶内部。 种建中终于不再清澈,一眼就看明白了,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地道:“成了!郡公,咱们成了!能击穿如此厚的铁甲,龙卫营何惧辽军重骑!” 赵孝骞也露出了微笑,长长舒了口气,喃喃道:“这一次,大宋的火器可就真的天下无敌了……” 如果连辽军重骑都能击穿,这个世界上基本没有能够抵挡宋军的东西了。 本着精益求精的精神,赵孝骞道:“在这个纸壳弹的基础上,试试别的药量,增一丝或减一丝,看看效果区别。” “还有弹头也多打造几种形状,比如圆头形,十字刀形等等,多试几种,最后选一种威力最大,最适合的子弹,列装龙卫营。” 种建中兴奋地应是。 赵孝骞却有点挠头。 随着纸壳弹的面世,龙卫营必须要建一个火器监了,召集人手日夜制造纸壳弹,是个非常麻烦的事。 赵孝骞不喜欢干这种琐碎的事,他的人生初衷是骄奢淫逸,总不能真的为封建主义王朝发光发热吧? 关键的一步他做完了,接下来应该是赵煦该操心的事了。 而且纸壳弹这东西,是绝不能瞒着赵煦的,一旦定型定产后,赵孝骞必须第一时间把纸壳弹的制造秘方送去汴京,面呈赵煦。 如果没有造反的心思,那就最好懂点事,若等到赵煦主动来询问和讨要,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本章完) 第443章 离营回城 第443章 离营回城 种建中和一众铁匠们今日开了眼界。 打造一身神装需要多久? 千年以后,人们可以在沙漠里捡到神装,但现在,种建中亲眼看见,赵郡公只用了两个时辰不到,大宋的火器就升级了。 升级的效果肉眼可见,曾经装药填弹过程繁琐的燧发枪,被赵郡公一改造,不仅射程和杀伤力大升,而且省下了许多装药填弹的时间。 简直不可思议,赵郡公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莫非这就是天才的脑袋,跟正常人的构造不一样? 试了好几种纸壳弹后,赵孝骞终于确定了其中一种。 不是威力最大的,但它是最合适的。 射程够用,大约已到了四百步外,杀伤力也够强,能够击穿铁甲,装弹的过程已经简化到后装式塞入纸壳弹就可以。 这支枪跟千年后的后装式单管猎枪差不多,当然,在缺少精密机床的情况下,制作过程肯定比后世的枪械粗糙了许多。 饶是如此,也比以前的燧发枪强大太多了。 种建中亲自试了几枪,一脸惊奇赞叹。 “郡公太厉害了,若龙卫营全员换装,足可以一当十,咱们再也不怕辽军了,纵有十万,我军亦可将其歼杀。” 赵孝骞也亲自试了几枪,对效果颇为满意。 “不错,以后就照此量产,告诉火器监,子弹的制造严格按流程,装药不可有一丝增减,违者军法问罪。” 从今以后,火器监怕是忙起来了。 原本火器监随军只需要日常维护修理损坏的火器,现在事业迎来了上升期,量产子弹这活儿,过程并不繁琐,但一支军队用量却很大,每人就算配发十发子弹,龙卫营近三万人,那就是三十万发。 现有的工匠铁匠人数远远不够,就地招募又有风险,毕竟这是大宋最高机密的火器制造,如果混进了辽国的间谍,事情就麻烦了。 这种小事赵孝骞懒得动脑子,全部写进奏疏里,新造出来的纸壳弹也一并送去汴京,让山猪们见识见识啥叫细糠。 剩下的事就该赵煦操心了,调拨火药生铁,抽调汴京火器监的工匠铁匠等等。 离开试验场地,赵孝骞回到帅帐开始写奏疏。 奏疏里的语气很谦逊,臣夜有所梦,梦见神仙传授仙术,臣能拒绝吗?当然不能拒绝。 于是臣从神仙那里学到了一种新的火器制作方法,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强,天佑我大宋,这神仙配享太庙…… 一番胡说八道,但对纸壳弹的效果还是实话实说,并且随奏疏附上样品,请官家一试。 写好奏疏后,叫来陈守麾下一名禁军,令他马上将奏疏送进汴京,此为密奏,事关重大,必须面呈官家,由官家亲启。 禁军神情惶恐,双手捧着炸弹似的小心翼翼将奏疏打上火漆,放进一方黑匣里,然后骑上马便飞奔出营。 赵孝骞伸了个懒腰,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 如今辽军新败,飞狐兵马司虽说有数万援兵,但可以肯定,短时间内辽军是不会南下进犯的。 耶律淳自己一堆烂摊子没收拾,辽国皇太孙还在宋军手上,这种情况下辽军若还敢进犯,耶律淳就是纯纯吃错药了。 边境既然无战事,赵孝骞不免有了思退之念。 大营距真定城大约百里,路况好的话一日可至,所以,我如此尊贵的身份,如此大好的年华,为何不与婆娘们浅斟低唱风雪月,非要待在大营里,跟这群糙汉子每天穷开心? 单身狗是因为不知道自己是单身狗,所以才那么快乐。 赵孝骞他不是啊,别的不说,真定城里还有三位如似玉的美娘子翘首盼归呢。 算算时日,自己大约近一月未尝肉味了,每次总要麻烦自己的左右手,堂堂郡公混得如此落魄,这对吗? 说走就走。 赵孝骞吩咐陈守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召集禁军亲卫,骑马就要出营。 人刚走出帅帐,种建中与军中一众将领匆忙迎了上来。 “郡公这是……”种建中一脸迷惑。 “回真定城休息几日,有事叫我。”赵孝骞忙着对付自己身上的鱼鳞甲,出门在外,安全第一,鱼鳞甲穿戴再繁琐也必须要穿,不仅如此,胸前还加了一块板甲。 在保命这个领域,赵孝骞向来不会马虎,只会细心呵护,严谨对待。 种建中和一众将领愕然。 众将也是刚刚听说龙卫营的火器升级了,如今火器监的工匠铁匠们锤子都抡冒烟了,种建中下了死命令,三日内必须造出五万发纸壳弹,完不成军法严惩。 全营上下热火朝天搞生产的时候,一军主帅居然要回真定城? “郡公此时回城,未免……”种建中一脸难色:“营中许多大事需要郡公决断,你若回城,末将如何懂得造火器?再说,若辽军突然来攻,我等群龙无首……” 赵孝骞不耐烦地道:“辽军暂时来不了,而且造纸壳弹的方法我已教给火器监铁匠们了,再蠢难道不会依样画葫芦吗?” 种建中苦笑,小心地问道:“郡公回真定城莫非有事?” “没事,眼看春天来了,我一个正常的肾火旺盛的年轻人,回城除了睡女人,还能有什么事?” 种建中试图挽留:“郡公,龙卫营不可缺帅呀,跟袍泽兄弟们在一起难道不开心吗?” 赵孝骞奇异地瞥了他一眼:“跟一群糙汉子有啥开心的?” 拍了拍种建中的肩,赵孝骞语重心长地道:“你们没人要,但我是有人要的。” “走了!” 翻身上马,说走就走。 留下种建中和一众将领在寒风中久久呆立。 最后一句话……真的伤到他们了,赵孝骞和禁军亲卫的身影消失很久,将领们都没缓过神。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 骑马飞奔,归心似箭。 想到家里三个如似玉的婆娘,赵孝骞的心越来越火热。 今晚必有一番恶战,此时的赵孝骞战意昂然,小赵兄弟蠢蠢欲动,军心可用! 快傍晚时,赵孝骞和禁军亲卫们已赶到了真定城。 守城门的禁军是曾经张岚的麾下,后来真定府官场被清洗,赵孝骞令宗泽整顿禁军,如今禁军的风貌已大有改善。 见两排禁军站在城门外,一丝不苟地笔直站着,严密盘查进城的百姓商人,没发现有私收银钱勒索的现象。 赵孝骞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 宗泽不愧是青史留名的宗爷爷,只要给他机会,他不会让人失望,这支禁军已然像模像样了。 上次宋辽一战,龙卫营和厢军总计折损一万兵马,其中龙卫营折损五千余,赵孝骞正考虑补充兵员,今日见这支禁军的军容军貌,或许可以直接将这支禁军补充进龙卫营。 回头去禁军大营巡查一番,再跟宗泽聊聊,最后做决定。 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小赵兄弟请战很久了,军心士气不可泄。 于是赵孝骞领着亲卫策马进城。 守城的禁军自然是认识赵孝骞的,见这位传说中的新知府打马入城,禁军将士纷纷按刀行李,让出一条路来。 赵孝骞含笑朝为首一名都头点头,赞道:“不错,有点精锐禁军的模样了。” 说完赵孝骞头也不回地进了城。 被表扬的都头脸颊生光,体重都仿佛轻了几斤,脸上泛起时来运转的红润之色。 都头努力挺起胸膛,喝道:“赵郡公的话都听到了吗?打起精神,站直一点,跟来往的百姓商人说话客气点!莫折了咱们禁军的名声。” 进城后不敢策马,赵孝骞耐着性子悠悠地晃到府衙旁。 府衙旁的一套简陋宅邸便是赵孝骞的家了,堂堂郡公,朝廷功臣,这么简陋的房子居然还是租的,你敢信? 门庭破败,但被擦拭得干净泛光,显然三女操持家务很勤劳,没有半点娇贵习气。 门口站着几名高手,是赵孝骞离家前安排的,见赵孝骞回府,高手们沉默地行了一礼,退下,消失。 推开门,赵孝骞刚走到前庭,便见一道袅娜的身影飞奔而来,二话不说扑到面前,双脚离地一跳,整个人像树熊一样死死地抱住了他,修长的双腿如两条蛇似的盘在他的腰间。 “狗男人,终于舍得回来了!”袅袅使劲抱着他,埋在他怀里的脸蛋儿已是泪流满面。 厢房一阵惊呼,俩日本婆娘迈着小碎步,也飞奔到他面前,一左一右抱着他。 此刻的赵孝骞像被异形寄生的倒霉人类,身上挂着三个女人,甩都甩不掉。 “好了好了,都平复一下激动的情绪,再这么折腾我,你们都得当寡妇。”赵孝骞拍着她们的背安抚。 三女浑若未闻,仍死死地抱着他。 “我要屙粑粑了!快屙到裤裆里了!”赵孝骞无奈祭出屎术。 三女慌忙放开了他,顺便后退了一步。 赵孝骞受伤地看着她们:“你们后退一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彼此相爱的人,也会嫌弃对方的粑粑吗?” “你们这样,教我如何相信爱情?” (本章完) 第444章 治城招商 第444章 治城招商 爱情也要有边界感的,亲亲抱抱举高高可以,叫爸爸可以,粑粑不行。 原来爱情竟也是如此苍白无力。 袅袅三女根本不顾忌赵孝骞受伤的表情,认真地点头。 是的,粑粑不可以。 赵孝骞气坏了,搂住袅袅的脖子便往屋里走。 “你看着我屙,屙完你还要给我擦屁股!” 袅袅奋力挣扎,咯咯娇笑,俩日本婆娘凑热闹似的跟在他身后。 (敏感内容,读者深恶痛绝,已修改) “一月不见,官人粗鲁多了,见面就……哼!妾身还没来得及恭喜官人指挥千军万马战辽人大获全胜呢。”袅袅纤细的手指在他胸膛上画圈。 赵孝骞傲然一笑:“战辽人算什么,我刚才大战三个女妖精,不也大获全胜吗?” 袅袅瞥了一眼床榻另一侧,已经累得呼呼大睡的俩日本女人,不自在地哼了一声。 “大胜当日,便有人骑马进城传捷报,官人可不知,全城都沸腾了,据说当日城里的酒都卖光了,百姓们比过年还热闹,每个人都跟发了狂似的,毫无顾忌地在城里撒欢。” 袅袅伏在他的胸膛,聆听着自己男人稳定且有力的心跳,此刻感到无比心安。 “那天还有很多商人百姓聚在咱们家门外,一声不吭朝大门行礼磕头,妾身都吓坏了,差点打算搬家……” “后来府衙的李判官特意过来告诉妾身说没事,百姓们只是对官人表达敬意,感谢官人抗击外侮,大胜强敌,保护了咱们真定府的子民,明知官人不在城中,他们也要给官人的府邸磕个头。” 袅袅搂住赵孝骞的脖子,深情地道:“妾身以前都不知道,官人竟如此厉害,大宋取得如此大的胜利,可是立国以来前所未有的事呢。” “现在妾身走出去都有面子,在这座城里处处受人尊敬,这些风光都是官人给妾身的。” 赵孝骞淡淡一笑:“以后真定府的百姓会慢慢习惯大宋胜利的消息,当胜利的消息越来越多,百姓们觉得习以为常时,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自信和自尊,也就慢慢竖立起来了,永远不会再软弱下去。” “那时的宋人,只要受到一丝丝不公平的遭遇,无论家国还是个人,都会义愤填膺,从此只习惯求战,而根本不会考虑求和,这个世道大约便彻底改变了,我现在做的,就是这件事。” 袅袅的目光愈发迷离:“官人说的道理,妾身不太明白,但妾身知道,我们的一切风光和地位,都是官人给的,妾身和姐妹们好好操持这个家,官人回来时有人等,有口热饭……” 赵孝骞笑嘻嘻地道:“床榻上还有热乎乎的人儿……” 袅袅白了他一眼:“男人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事儿吗?官人在外领兵打仗这么久,身边没女人是怎么过的?” 赵孝骞从被窝里伸出了双手,正色道:“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妻,那位,是我的妾,左妻右妾与我从小青梅竹马,一同成长,来,过来拜见两位姐姐……” 袅袅愕然,接着噗嗤一笑,一边笑一边掐他,一口一声夸他“狗男人”。 ………… 折腾到半夜,小赵兄弟几番奋起,死战不退,直到快寅时,四人才疲惫地睡去。 一觉睡到快下午,赵孝骞的精神又振奋了,正打算拽着袅袅三女再来一番赤膊恶战,陈守在院子外禀报,真定府判官李清臣求见。 “没空,不见!”赵孝骞在屋子里忙碌,头也不抬地拒绝。 袅袅却拽住他作恶的手,将他往门外推。 “官人莫非忘了自己还是真定知府?快去办正事吧,总是沉迷女色,传出闲话来,妾身和姐妹们要不要做人了?” 赵孝骞只好息了念头,一脸不爽地来到前庭。 前庭里,李清臣一身官服,神情爽朗,红光满面,见到赵孝骞后便主动长揖一礼。 “下官拜见赵郡公,恭贺赵郡公前线大捷,保家靖敌,扬我国威,真定府官民皆受郡公大恩。” 赵孝骞含笑回礼,在庭院里的石凳上坐下,示意李清臣也坐。 春天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特别舒服,阳光有些刺眼,比冬日多了几许温度,赵孝骞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 “老李啊,客套话别说了,没啥意思。最近真定府九县情况如何?农户们没耽误春播吧?” 李清臣笑道:“没耽误,真定府辖下九县村乡农户皆已完成了春播,今年的收成有指望了,当然,如果辽军不来袭边劫掠的话。” 赵孝骞淡淡地道:“辽军以后都来不了了,如今两国的情势已发生了变化,以后就算宋辽再战,战场基本也将在辽国境内,不会波及到真定府辖下九县。” 李清臣两眼一亮,欣喜地道:“经此一战,辽人从此不敢犯边了吗?郡公,这是大功德呀!真定府的百姓们终于能安心种田做工,奔自己的小日子了。” 赵孝骞点头,沉思半晌,缓缓道:“我也觉得自己功德不小,像我这样优秀的人,本该灿烂过一生,……在真定城里给我专门立一块石碑,功以记之,不过分吧?” 李清臣一呆。 这个……可以自己要求的吗?为了扬名记功,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京城里的官儿,都是如此自信的吗? 盯着赵孝骞的表情,发现他的表情很认真,刚才这番话好像不是开玩笑,人家是真觉得该给自己立块碑…… 李清臣张了张嘴,不知该赞成还是该反对。 幸好,赵孝骞思虑良久,终究还是摇头否定了自己。 “算了,这么干未免有点不要脸的嫌疑,被汴京那群打嘴仗的杂碎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番参劾痛骂,不给自己找麻烦了。” 李清臣表情顿时一松,长出一口气,脱口道:“多谢郡公。” 赵孝骞一愣:“你谢我什么?” “不重要,总之,多谢郡公。” “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我还是收下你的多谢……” 在军营,赵孝骞是一军主帅,回到城里,赵孝骞是真定知府,兼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 回城本打算休息几日的,但李清臣人都登门了,赵孝骞不跟他聊聊真定府政事又不合适,显得他多懒散似的。 二人坐在前庭里,聊起了辖下九县丈量田亩以及流民安置,农田分配等问题。 刘谦谅张岚等人被清除后,他们名下的数万顷土地也就充了公。 而真定府这些年被刘谦谅祸害得民不聊生,许多农户被迫沦为佃农或流民,目前李清臣做的主要是安置流民,恢复籍贯,将原本刘谦谅他们名下的不法土地重新分配给流民。 这是一道善政,赵孝骞和李清臣也向汴京请示过,政事堂章惇亲自经手,鉴于真定府的不良现状,朝廷允许真定府重新给流民分配土地。 除了流民和土地问题,赵孝骞还与李清臣商议了真定城招商问题。 三年免赋是重大利好,绝对吸引许多商人蜂拥而至,城池内需要修缮街道商铺,开辟一块地方作为固定的集市,还要建酒楼,客栈,甚至青楼赌坊等。 或许以后还要出台一些地方政策,比如不能搬到台面上的商品补贴,三年免赋期以后的商人赋税减免若干等等。 真定城是边城,战乱时期,边城往往被商人避之不及,但若在和平时期,边城却是能够赚取巨大利润的地方,这一点足够吸引许多商人前来。 而官府要做的,便是引流,减税,提供良好且安全的经商环境。 于是赵孝骞提出了很多招商的政策,又狠狠震惊了李清臣,有些观点他根本想都没想过,比如商税减免,商品补贴,成立商会,城内建立货物中转站等等,简直闻所未闻。 被人崇拜的感觉确实不错,赵孝骞神情淡然地表示,这些不过是正常操作。 前世看了那么多电视报纸新闻,新闻里说的都是地方招商政策,看了十几年内容基本一致的新闻,那些招商的政策背也能背下来了,拿到古代稍微修改一下,完美! 事情多且繁杂,赵孝骞耐着性子聊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有点受不了了。 “我是知府,知府若要做这么多事,那跟你们这些牛马有何区别?”赵孝骞瞪着李清臣道。 李清臣:“…………” 好的,伤害+1,忠心-1,牛马怨气+999。 赵孝骞也有怨气,我回城是特么为了休息,为了跟婆娘睡觉的,回来却还要工作,真把自己当牛马了? 无视李清臣这位真正的牛马的怨气,赵孝骞一推二五六。 “大致方略我已说完了,具体事宜就交给你了,不理解的地方自己尽量理解,有事没事都别来烦我……” “春天来了,容易犯困,我是年轻人,还在长身体,每天要保证六个时辰的睡眠,懂我的意思吧?” 李清臣苦笑:“意思是不让下官打扰郡公的睡眠?” “懂事!回头给牛马……给你涨俸禄。”赵孝骞欣慰地赞许,顺手画了个饼。 李清臣张了张嘴,看似欲言又止,但更像无声地咽下了老板画的饼。 (本章完) 第445章 爵晋郡王 第445章 爵晋郡王 哪个牛马能拒绝一个还在长身体的男人…… 相处这么久,李清臣大约也明白这位赵郡公是什么德行了。 汴京纨绔公子们的毛病,这位郡公一样没落下,爱美食,爱美女,懒散奢侈,漫不经心…… 在那些道德大儒们的眼里,赵孝骞简直浑身都是毛病,处处让人看不顺眼。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浑身都是毛病的人,却在战场上挥斥方遒,运筹帷幄,竟为大宋扭转了国运,争得了国格。 跟谁说理去? 现在李清臣也算是说服自己了,有本事的人大约都是这般与众不同吧。 反倒是那些生活一丝不苟,如僧人般自律严谨的人,行事规规矩矩,一生只能按部就班做着毫无创造性的工作,到死仍只是中庸之材,难堪大任。 从这个角度来说,李清臣能在赵郡公麾下效劳,倒是一种另类的幸福了。 至少未来的日子里,他或许能亲眼见证赵郡公的一次次功绩,看他能将大宋带到怎样的高度,甚至于,或许能够彻底扭转大宋孱弱的国势,让大宋成为真正的盛唐继承者,名副其实地成为中原正统。 牛马不仅任劳任怨,还能非常自觉地自我pua。 赵孝骞不用解释半句,李清臣已完成了自我攻略,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在赵郡公麾下勤勉工作,为赵郡公守好后方,为大宋王朝的强盛事业添砖加瓦…… 于是李清臣屁颠屁颠地告辞,打算回府衙免费加班。 赵孝骞当然巴不得他赶紧走,此时的他,心里还惦记着后院的仨婆娘呢,一个多月的积蓄,挤一挤还是有的,不把自己榨干,岂不是浪费辛苦从大营跑回真定城这一趟? 于是赵孝骞客气地将李清臣送出门外。 走到门口,李清臣看了看这座破败简陋的宅院,神情更多了几分钦敬。 明明是朝廷功臣,明明是宗亲郡公,他本可以坐享荣华,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可是看看他的宅院,如此简陋,如此落魄,比大宋普通的中产家庭还不如。 家人们,谁懂啊。 他真的,我哭死…… “郡公,查抄刘谦谅等犯官家产后,府衙尚有不少宽裕之钱财,刘谦谅的府邸也颇为豪奢精致,郡公若不弃,不如搬到刘谦谅曾经的府邸里,下官从府库里拨一些钱财聊为修缮,郡公意下如何?” 赵孝骞一愣,这么主动的吗? 转念想想,其实他也觉得目前住的宅院太小太破了,当初租住下来确实是因为没钱,真定府百废待兴,没必要把钱在这种私人的事情上。 如今查抄一众犯官的家产后,府衙确实富足了许多。 所以……查了一辈子贪官,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当然,豪宅确实想要,但也要注意吃相,世人皆知,赵郡公是清廉如水的好官儿。 于是赵孝骞正色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你我皆是朝廷官员,身负官家重托,理应将治下百姓的福祉放在第一位,至于个人的享受,是微不足道的,豪宅庭院,一砖一瓦,皆是民脂民膏,用之不忍啊!” 李清臣呆怔片刻,立马肃然起敬,脸上露出惭愧之色。 自己居然想用骄奢淫逸来腐蚀赵郡公,我是真该死啊…… “下官知错,知错了!此事以后休提,郡公恕下官孟浪之罪。”李清臣急忙低头认错。 说完李清臣长揖一礼,转身就走。 赵孝骞急了。 特么的,演过头了? 不能走啊!你走了谁给我豪宅? 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李清臣的衣袖。 李清臣愕然回头,见赵孝骞一脸无奈。 “老李啊,……不再坚持坚持?用你的口才说服我接受豪宅呀,我这人很容易被说服,一说就服了……” “啊?”李清臣愕然,半晌才吃吃地道:“郡公要不……勉为其难接收刘谦谅的府邸?” 赵孝骞顿时眉开眼笑:“你口才真好,真是拿你没办法啊,居然说服我了……” “如此朴实且真诚的请求,我若不答应,好像真有些不近人情呢。罢了,给你个面子,刘谦谅的府邸我便勉为其难地住进去吧。” 李清臣:“…………” 赵郡公,我是真看不懂你啊! 反省刚才自己的言辞,赵孝骞自认为吃相非常优雅了,但还是要顺嘴再给自己找补一句。 “老李啊,不要以为我住进豪宅占了多大的便宜,你知道的,那是犯官的宅邸,里面的风水肯定有问题,人走进去都晦气得很,我还要钱请道士堪舆一番,修复一下风水,……我吃大亏了。” 李清臣面无表情地点头:“是的,赵郡公实在太吃亏了,幸好郡公是真定府的父母官,为民吃亏亦是莫大的功德,便请郡公勉为其难吧。” 赵孝骞整个表情都透亮了。 就喜欢跟懂事的人聊天,看看,气氛一度融洽到不要不要的,太爽了。 “下官这就令府衙差役打扫一番,郡公明日便可搬进去住下了。” “好好好,辛苦辛苦。”赵孝骞眉开眼笑道。 二人再次互相告别,李清臣刚迈出一步,却见街道尽头一群披甲禁军浩浩荡荡走来,一路走一路敲锣,仔细一看,这些禁军簇拥着一位穿着紫袍官服骑着马的中年男子。 李清臣与赵孝骞愕然互视一眼。 赵孝骞当即便皱眉,喃喃道:“这货如此风光,城内竟有禁军为他开道,到底是谁呀?老李,你认识吗?” 李清臣迷茫地摇头:“下官不识,但此人穿紫色官服,至少是四品以上官员,可真定府里没这个人呀。” 赵孝骞愈发不爽,盯着那名越来越近的官员,眼神不善地喃喃道:“前呼后拥,比特么我的排场还大,……真定府不允许有比我牛逼的人存在。” 正在琢磨怎样给这个牛逼的官员一记狠狠的下马威,然而那名官员却在一阵阵锣鼓声中,来到了赵孝骞的府邸门外不远处。 这人显然还是比较懂规矩的,距离门口百步左右,这名官员便下了马步行而来,他的手里还高高捧着一卷黄绢,神情虔诚且肃穆。 离得近了,赵孝骞仔细端详,终于认出了这人。 算是熟人了,见过两次面,汴京朝堂的中书舍人张商英,每次异地给赵孝骞宣旨的人都是他,名副其实的天使,全国可飞的那种。 见到门口的赵孝骞二人后,张商英脸上露出微笑,手里的黄绢捧得更高了。 走到赵孝骞面前,张商英还没开口,赵孝骞却疑惑道:“怎么又是你?” 张商英愕然:“啊?” “张舍人,你在汴京是得罪人了吗?为何每次出京宣旨的人都是你?如此辛苦的活儿,就没别人接了吗?” 张商英:“…………” 接着赵孝骞脸上露出明悟之色,不需要张商英解释,他懂了。 又是一头任劳任怨的牛马。 “宣完旨了别急着走,我家有上好的草料……嗯,上好的美食。”赵孝骞同情地叹道。 张商英顿时露出感激之色:“多谢赵郡公,啊,不对,是赵郡王殿下。” “嗯?”赵孝骞和李清臣惊愕。 张商英迅速调整了一下表情,恢复了肃穆的模样,当着赵孝骞和李清臣的面徐徐展开手里的黄绢。 赵孝骞和李清臣立马跪地听旨。 张商英身后一众禁军和看热闹的百姓也纷纷跪了下来。 “制曰:朕惟乾坤德合,内外治成,聿懋雍和之用……” “……唯此彰功显庙,可酌擢赵孝骞,爵晋‘河间郡王’,赐汴京郡王府邸一座,黄金三百两,亳州贡丝千匹,明珠一斛,增实食邑千户,正室狄氏,册郡王正妃,钦哉。” 赵孝骞脑子有点懵,这串制式圣旨佶屈聱牙,根本听不懂,还是身后跪着的李清臣悄悄戳了戳他的屁股提醒,赵孝骞才恍然回神,急忙面京伏地谢恩。 起身之后,赵孝骞还没说话,张商英和李清臣都迎上前,二人笑吟吟地行礼。 “下官恭贺郡王殿下。” 赵孝骞木然点了点头,然后终于反应过来。 “意思就是说,我是郡王了?” 张商英笑道:“正是,宋辽一战,郡王殿下运筹帷幄,麾下将士歼敌近五万,是我大宋立国以来前所未有之大胜,官家论功封赏,郡王之爵实至名归。” 赵孝骞哈哈一笑,倒也并不觉得多高兴。 宗室子弟大多出生就有爵位,纯粹是投胎技术问题,区别不过是爵位高低,如今从郡公升为郡王,赵孝骞心中短暂一阵高兴后,心情很快便平静下来。 “河间郡王?”赵孝骞蹙眉喃喃自语。 这个名衔颇具深意,河间府正好位于燕云十六州之内,是辽国统治的范围,赵煦给他一个“河间郡王”的名衔,显然言下之意是让他赶紧跟辽国干仗,早点把燕云十六州收回来。 赵孝骞不由苦笑,这位官家到底还是年轻,耐心有限,一旦立下雄心壮志,就恨不得马上实现。 眼下宋辽的现状,若欲收回燕云十六州,不是不可能,但还是要付出比较大的代价。 这已不是单纯的军事上的事儿,而是涉及政治,经济,国力以及天下各个邻国各方势力的平衡等等诸多问题。 (本章完) 第446章 辽使入见 第446章 辽使入见 爵晋郡王,是件大喜事,不管怎么说,爵位升了一级总归是……光宗耀祖? 大概九泉之下的祖宗们也不会当回事儿,毕竟祖宗们都是皇帝,阳间一个子孙后代升了郡王,对祖宗们来说顶多晚餐加个肉菜算是庆祝了。 但对阳间的凡人来说,赵孝骞爵晋郡王可就是了不得的大消息了。 张商英宣旨时,身后跟着一众禁军和看热闹的百姓,爵晋郡王的事很快如瘟疫般传遍全城。 宋辽一战,龙卫营大胜,影响之深远,真定府百姓的感受无疑比汴京更直观。 百姓们至今仍乐此不疲地议论,从天下大势聊到地方治安,从朝堂君臣聊到朝政国事,古往今来,越是地位卑微者,越津津乐道于上层之事。 大胜之后,真定府民间的气象也突然转变,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在真定边城充斥,无论官民,脸上的笑容都轻松了几分。 如果非要概括这股莫名转变的气息,无非“安全”二字。 曾经经常遭受辽人袭扰的边城,随着一场大战,重新定义了宋辽的国境。 赵孝骞下令龙卫营将大宋国境向北推进五十里,这道命令为真定府的百姓重新划定了一片战略缓冲区,随之而来的,便是百姓们十足的安全感。 是啊,天下大势不一样了,大宋居然也有扬眉吐气的一天。 可以肯定的是,以后辽人若还敢袭扰大宋边境,就要承担严重的后果了,只要赵孝骞还在真定府任上一天,辽人就绝不敢再冒丢命的风险袭边。 有句古诗怎么说来着?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如今真定府的现状,不就是活脱脱诗句里说的意思么? 今日汴京圣旨至,赵郡公晋为赵郡王,真定城的百姓听说后,竟比赵孝骞本人还高兴。 驱逐外侮,抗击辽军,为百姓谋福,为大宋扬威,活该赵郡王享此富贵,这是郡王殿下应得的。 官家圣明,郡王威武,全城理应歌舞酒肴以贺之。 于是,莫名其妙地,真定城又热闹起来了。 全城的酒楼,酒肆,勾栏瓦舍之地宾客满座,胜友如云,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色,就好像晋爵的人是自己似的,邻座认识不认识的,都聚在一起干杯共饮。 整座城池,只为一人而庆,古往今来谓为罕事,盛况之甚,足以载入史册。 赵孝骞的宅邸,听说自家官人爵封郡王后,袅袅三女更是喜不自胜,三女合作下厨,亲自做了一桌丰盛的酒菜。 虽是宗亲封郡王,但赵孝骞这个郡王跟别的宗亲不一样,最重要的区别是,赵孝骞是掌实权的。 不仅掌一方之政,还掌兵权,可谓位高权重,前程无量。 一顿家宴,只有赵孝骞和三女,袅袅高兴坏了,频频敬酒,赵孝骞也懒得节制,端杯就干,桌上的菜肴没动几口,人已七八分醉意。 “袅袅放心,待我回京,面见官家,定为你谋个侧妃名分,郡王的侧妃每月还能领朝廷俸禄……”赵孝骞带着几分醉意道。 袅袅微微一笑,轻声道:“官人,妾身委身于你,并不求名分。” “妾身出身风尘,若被封为郡王侧妃,朝野难免有非议,说不定还会被朝官参劾,官人的名声也会受损,妾身不能为了自己的名分,而陷官人于是非之中。” 抱着赵孝骞的胳膊,袅袅深深地道:“妾身只愿官人白首不相离,得官人一生宠爱便足够,纵是一生不清不楚地跟着官人,妾身也甘之如饴。” 旁边俩日本姐妹也一齐点头:“郡王大人,我们也不求名分,只是……” 赵孝骞眸光一转:“只是什么?” 平氏咬了咬牙,垂头低声道:“我们姐妹一生服侍郡王大人,只求郡王大人闲暇之时,……去一趟日本国,去我们家族里看看,毕竟,要给家里长辈一声交代。” 赵孝骞沉默片刻,点头道:“好,我答应了,但如今情势不允许。” 姐妹俩欣喜地道:“郡王大人答应就好,什么时候都可以的。” 赵孝骞笑道:“现在去日本,确实有点腾不出身,眼下宋辽正是交战之时,再说真定府与登州港口之间还隔着燕云十六州,我堂堂大宋郡王若欲出行,总不能绕着辽国走吧?丢不起那人。” 袅袅有些吃惊地看着他:“官人的意思是,要先收回……燕云十六州?” 赵孝骞眨眨眼:“说不定呢?” 袅袅定定看着他半晌,展颜一笑:“若真有那么一天,官人可是大宋立国以来最大的功臣了,史书都要为你单开一页呢。” 随即袅袅顿了顿,又笑叹道:“不必等收复燕云,官人如今的功绩,已足够单开一页了。” 俩日本姐妹也急忙点头附和。 赵孝骞叹道:“任重道远,先看眼前的事吧,天下事,尽力去做,此生耗尽不知能做到哪一步,只望我已真的改变了历史,那些曾经屈辱的轨迹不会再发生了……” 三女不解地看着他,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赵孝骞也不解释,哈哈一笑,笑容里多了几分荡漾的味道。 “今日爵晋郡王,诸位何以贺之?” 袅袅三女颇懂风情,闻言掩嘴低头娇笑。 “官人希望我们姐妹如何贺之?”袅袅飞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媚眼儿。 赵孝骞正色道:“当然是鸣礼炮以贺。” “礼炮几响可矣?” “弹尽而止。” ………… 第二天,赵孝骞揉着有些酸痛的腰,起床穿戴后,独坐镜前神伤。 我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却被酒色所伤,竟如此憔悴。 今日起,戒酒! 洗漱之后,用完膳食,正打算去城里街上走一遭,体察一下民情,却见陈守来报,辽国有使臣至矣。 使臣是个陌生人,名叫耶律衷,奉耶律淳之命,面见赵孝骞。 赵孝骞闻言顿时露出了微笑。 老小子,总算派人来了,还以为不稀罕皇太孙了呢。再拖下去,赵孝骞都打算给耶律延禧吃糠了,毕竟没交伙食费,凭啥让他白吃白喝。 不过耶律淳人老成精,真沉得住气呀。 赵孝骞当即笑道:“请这位辽使前庭安坐,好生招待。” 陈守遵令而去。 没多久,陈守带着一个年轻人缓步走来,赵孝骞坐在院子里,眯眼打量着他。 年轻人容貌颇为端正,皮肤有点黑,脸上一把络腮胡,大约游牧民族的基因都是这个路数,看起来粗犷豪放,总给人一种下一秒就载歌载舞表达心情的印象。 来到赵孝骞面前,耶律衷单手抚胸躬身,一口颇为生涩的中原官话:“辽使耶律衷拜见宋国郡王殿下。” 赵孝骞笑道:“我昨日才晋爵郡王,你们辽国今日便听说了?” “非也,外臣今日进城后才听说,倒是要恭贺郡王殿下晋爵。” 赵孝骞眯起眼,淡淡地道:“我之爵位,可是踩着你们辽人的尸骨而擢晋,你不愤怒吗?” 耶律衷淡淡地道:“各为其主,各忠其事,何怒之有?再说,外臣是我大辽北平郡王耶律淳殿下私人的使臣,非一国之使,辽人死伤多少,并不在我此行的议事之中。” “贵使见我,所为何事?” “外臣不敢相瞒,只为大辽皇太孙耶律延禧殿下而来,郡王殿下应该懂我在说什么,耶律淳殿下说,请大宋郡王殿下开出条件便是。” 赵孝骞淡淡地道:“我要燕云十六州,耶律淳给吗?” 耶律衷摇头:“想给也给不了,郡王殿下应该清楚,耶律淳只是郡王,不是大辽皇帝,他做不了这个主。” “那就让耶律淳撤去燕云十六州的驻军,我大宋趁机入占,我与耶律淳打一把配合,贵国皇太孙我必礼送出境,并且发下毒誓隐瞒下此事,如何?” 耶律衷还是摇头:“郡王殿下,您应该知道,这并不现实,耶律淳殿下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就算他真有权力撤去燕云驻军,耶律淳殿下必被问斩,既是死路一条,何必遣外臣来此谈判?” 赵孝骞表情冷了下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耶律淳手里没筹码,我跟他谈什么?难道让我把耶律延禧白送回去?” 耶律衷认真地道:“殿下可以提别的条件,比如钱财赎人,或者用平民人口,牛羊战马换人,殿下说个数字,我可代耶律淳殿下答应下来。” 赵孝骞冷笑:“平民人口,牛羊战马……呵,这些我用你们来换?我宋军如今就驻营在你辽国境内,想要这些东西,难道自己不会去取么?说到底,耶律淳手里还是没筹码,打算跟我玩空手套白狼?” 说完赵孝骞站了起来,扬声道:“陈守,送客!” 赵孝骞倒不是没兴趣聊了,而是一种谈判策略。 他很清楚,自己刚才提的条件,耶律淳不可能也没权力答应,所以刚才的条件其实就是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 谈判这种事,首先要将对方的气焰打压下去,接下来才能聊点符合实际的,漫天要价是最容易引起对方激烈反弹,毁他道心的。 果然,见赵孝骞摆出毫无兴趣,起身送客的举动,耶律衷终于沉不住气了。 说到底,耶律衷只是耶律淳身边的心腹亲信,忠心方面无可置疑,但忠心与能力完全是两码事儿。 赵孝骞稍微耍点小手段,耶律衷便坐不住了。 “郡王殿下且慢,耶律淳殿下说了,若郡王殿下有兴趣的话,他愿意送殿下一桩战功,助殿下前程更迈青云。” 赵孝骞停步,转身看着他,许久之后,嘻嘻笑道:“聊到这个话题,我可就不困了,请展开说说。” 说着转眼见陈守傻乎乎地站在一旁摆造型,赵孝骞瞪眼喝道:“傻站着干啥?贵客远道而来,礼数何在?” “茶,上茶,上好茶。” 惯来沉稳冷静的耶律衷此刻禁不住目瞪口呆。 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宋国郡王殿下,前倨后恭的嘴脸转化竟如此自然。 他真是郡王么? (本章完) 第447章 谈判交锋 第447章 谈判交锋 使臣人选问题,其实耶律淳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皇太孙被俘一事,是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一旦传出去,耶律淳就是死路一条。 为了保密,耶律淳下令将两三千逃回来的辽军全部灭口,身边只剩了几十个能信任的亲卫。 所以谈判的人选,耶律淳根本无法选择能力强的,只能选最信任的。因为不管能力强不强,都已埋进土里了。 于是耶律衷出现在耶律淳的视线内,继而被派到真定城。 众所周知,谈判是需要双方都有筹码的,没有筹码就等于单方面屠杀,那根本不叫谈判,而是被迫签署不平等条约。 面对赵孝骞的强势以及漫天要价,来之前尚存天真的耶律衷终于察觉到,眼前这位年轻的宋国郡王不好糊弄。 什么钱财人口,什么牛羊战马,人家根本没看在眼里,这些东西根本不可能成为筹码。 耶律衷没办法了,只好亮出了底牌。 耶律淳给他下过死命令,此行一定要与赵孝骞达成秘密协议,换皇太孙平安归来,成功则生,失败则死,没有第三条路。 但耶律淳并没有太多筹码,他只是一个待罪的主帅,现在麾下连兵都没有了。 赵孝骞前倨后恭的嘴脸令耶律衷颇不适应,在他的印象里,宋国的大人物不应该是这德行。 陈守很快端了茶上来,坐在二人面前气定神闲地表演茶艺。 摇香,入海,巡城,点兵…… 一套眼缭乱的手法,看得耶律衷一愣一愣的。 赵孝骞不耐烦了,你特么搁这搁这儿呢?大家在聊正事,你跑这儿炫技来了? 这套所谓的茶艺,是赵孝骞教给母亲冯氏的,妇人喜欢这些里胡哨的东西,手法样多一点,兴许能给她寡淡的生活带来几分乐趣。 没想到陈守这货在一旁学会后,时时刻刻都喜欢炫一手,客人越多玩得越起劲。 “再玩下去,罚你把那壶开水一口干了。”赵孝骞冷冷地道。 陈守一惊,飞快斟满了两杯茶,闪退。 赵孝骞堆起笑脸:“贵使,品一品我大宋的特产。” 说完带头啜了一口,嗯,满口留香。 耶律衷没动,淡淡地道:“外臣是武夫,喝不惯这高雅的东西。” 赵孝骞仍悠悠地品着茶,道:“不给面子?接下来还聊不聊了?” 耶律衷眼皮一跳,忍气吞声端杯,豪爽地一口干了。 赵孝骞叹了口气,喃喃道:“总算知道猪八戒吃人参果是个啥画面了……” 搁下茶盏,赵孝骞笑问道:“贵使说,耶律淳欲送我一桩功绩,请展开细说。” 耶律衷道:“郡王殿下奉宋国皇帝之命,就任真定知府,想必贵国皇帝不是简单地让你戍边吧?” 赵孝骞笑道:“当然不是,我的任务是跟你们辽国干仗,干到你们服软为止。” 耶律衷心跳陡然加快,随即心中浮起几分悲凉。 如今天下形势变化太大,曾几何时,一向懦弱卑怯的宋国,居然敢主动挑衅强大的辽国,并且明刀明枪地说要跟辽国干仗,而且事实证明,宋国确实已赢了一仗。 作为辽国人,耶律衷已深深地察觉到,两国的国势正不可遏止地此消彼长,风水轮流转了。 更悲哀的是,耶律衷手里的筹码,或许能解决耶律淳的麻烦,但却会将辽国的国势更加削弱。 简单的说,耶律淳要卖国。 定了定神,耶律衷缓缓道:“郡王殿下欲对付辽国,耶律淳殿下愿向您提供方便,让郡王殿下和麾下的将士得到更荣耀更辉煌的战功,这算不算筹码?” 赵孝骞有点满意了,现在的谈判才叫有诚意。 “耶律淳打算给我什么?” 耶律衷盯着他的眼睛,低声道:“飞狐兵马司,郡王殿下要不要?” 赵孝骞一惊,脑海里自动生成河北地图。 飞狐兵马司,位于真定府的东北面,相距四百余里,即后世的河北易县。 它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从军事上来说,它是河北平原的门户,兵家必争之地,位置比真定府重要得多,方圆内更有拒马河和易水两条河流作为拒敌的天然屏障。 而从政治上来说,它是太祖赵匡胤的祖籍地,也是赵孝骞本人的祖籍地,若是收复飞狐兵马司,可以想象对大宋君臣百姓的震撼有多大,意义多么深远。 上次宋辽一战,赵孝骞几番动了心思,想索性打到飞狐兵马司去,后来两军决战来得突然,宋军伤亡较大,赵孝骞不得不息了心思。 没想到这次耶律淳居然主动把飞狐兵马司送上门了。 用飞狐兵马司换皇太孙耶律延禧,赵孝骞不得不承认,这笔买卖双赢。 耶律淳保住了命,赵孝骞得到了如此重要的战略要地。 天与弗取,反受其咎。 用韦爵爷的话说,“老天爷叫我发,我不敢不发。” 赵孝骞眼中冒出光亮,他对这个话题更感兴趣了。 “来,详细说说,耶律淳打算怎样把飞狐兵马司送给我,据我所知,如今飞狐兵马司的驻军最少有三万余人,耶律淳打算把他们都活埋了吗?”赵孝骞一脸期待地盯着他。 耶律衷淡淡地道:“活埋不了一点,耶律淳殿下会安排调走飞狐兵马司的辽军,兵马司内留守的驻军最多只剩不到五千,对如今的宋军来说,解决这五千驻军不难吧?” 赵孝骞笑了:“其实我觉得,耶律淳的这个筹码分量也不够……” 耶律衷皱眉:“郡王殿下什么意思?” “以我宋军如今的战力,就算飞狐兵马司内有三万余辽军,我军照样可以一举击之,夺占飞狐兵马司,你看,我们自己可以办到的事,耶律淳却拿来当他自己的筹码,这不合适吧?” 耶律衷脸色数变,冷声道:“耶律淳殿下新败于贵军,麾下四万辽军全军覆没,贵军还抓了皇太孙,耶律淳殿下好生与贵国商议,郡王殿下不可欺人太甚!” 赵孝骞哂笑:“这就破防了?现在咱们不是谈判吗?谈判自然是有来有往,你开价,我还价,多么正常且合理的事,不过我说实话,耶律淳的筹码分量确实太轻了,你们多少再加点儿。” 耶律衷冷冷道:“你还想要什么?” 赵孝骞摸了摸下巴,沉吟不语。 好像榨得差不多了,耶律淳如今兵败,等着朝廷问罪呢,手里还能拿出什么筹码? 皇太孙这件事又不能跟辽国皇帝谈,他肯定会掀桌子,直接废了皇太孙,什么条件都不谈,皇太孙也不要了,这样做反而会激起辽国君臣的愤怒,倾举国之兵而攻宋,事态就严重了。 所以辽国能敲诈的人只有耶律淳,赵孝骞能得到飞狐兵马司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结果,再敲诈的话,估计耶律淳也拿不出东西了。 事实归事实,赵孝骞还是想榨干耶律淳最后一滴油水。 “咱们再回到之前的话题,耶律淳说牛羊战马什么的……” 耶律衷皱眉:“你还想要牛羊战马?” “想。”赵孝骞坦然道。 “你!”耶律衷气极,然而终究投鼠忌器,没办法,皇太孙在人家手上,而皇太孙的死活,跟耶律淳的死活是捆绑在一起的。 耶律衷只好再次忍气吞声:“你想要多少?” “牛羊什么的,你们随意给点儿,也省得我大宋将士辛苦去辽国境内劫财劫色,太伤两国和气了。” “主要是战马……”赵孝骞语气坚定地道:“我要两万匹壮年战马。” “不可能!你不如杀了我!”耶律衷绷不住了,大怒起身。 “坐下!给你脸了,敢在我的家里大呼小叫。”赵孝骞冷声喝道。 耶律衷憋屈地坐下,但还是坚决地道:“两万匹战马不可能,事情太大了,耶律淳殿下担待不起。” 赵孝骞扭头朝门口大喝道:“陈守!派几个人去一趟大营,把耶律延禧吊起来抽,剩半口气就行。” “赵郡王,你欺人太甚!”耶律衷勃然大怒。 “贵使控制一下情绪,平复下来后,咱们接着聊战马的事?”赵孝骞笑容满面地道。 耶律衷牙齿咬得格格响,盯着赵孝骞的眼神都快喷火了。 良久,耶律衷冷冷道:“一万匹,不能再多了,耶律淳殿下若因此而被问罪,咱们谈的任何条件都无效了,郡王殿下请三思。” 赵孝骞嘻嘻一笑:“好,一万匹。” 耶律衷一愣,都顾不得赵孝骞在场,抬手就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又上当了!狡诈的宋人! 刚才这番讨价还价,耶律衷回去后至少三天睡不着觉。 “耶律淳殿下希望你我双方尽快交接,郡王殿下意下如何?” 赵孝骞摇头:“快不了,我军拿下飞狐兵马司时再交接,耶律淳现在要做的,是尽快调走飞狐兵马司的驻军。” 耶律衷心里堵得慌。 今日的谈判,从头到尾他都非常被动,被赵孝骞牵着鼻子走。 太憋屈了,当这狗屁使臣处处受气,处处受制,还不如上战场与敌人面对面拼命。 (本章完) 第448章 攻守之争 第448章 攻守之争 耶律衷揣着一肚子气告辞离去。 若不是皇太孙在宋人手上,耶律淳受制于人,就凭赵孝骞今日谈判的态度和苛刻的条件,以耶律衷的性子早就掀桌子了。 无奈耶律淳对他有栽培知遇之恩,他也很清楚耶律淳如今的处境非常危险。 兵败算是一桩罪,但罪不至死。要命的是皇太孙被俘,这才是关乎耶律淳性命的大事。 不管怎么说,今日谈判也算是有了结果,基本算是单方面屠杀,赵孝骞占了大便宜,而耶律淳保住了性命。 剩下就是双方交接的事了。 耶律淳献出飞狐兵马司,赵孝骞送出皇太孙。 耶律淳卖国卖得很干脆,如此重要的战略要地说送就送,没有一丝愧疚,没有任何压力。 不要小看一个人的求生欲望,当人在生死边缘的处境里,只要能活下去,任何底线都可以无限降低。 耶律淳自小锦衣玉食,享受尊贵的生活,人也确实有几分本事,只要这一道劫关能平安度过去,未来重整旗鼓,未必不能找回场子。 这样的人,怎么舍得死? 飞狐兵马司不过是死物,哪里比得上自己的性命重要? 至于赵孝骞要的一万匹战马,这个不难,飞狐兵马司里就有很多,耶律淳撤走驻军的时候给赵孝骞留下一万匹便是。 送走了耶律衷,赵孝骞心情大好,转身便回了屋。 “袅袅,今晚加餐,再热一壶黄酒,我饮酒时你给我歌舞助兴如何?我要看不穿衣裳的民族舞……” ………… 辽国,上京。 兵败的消息传到了辽国皇宫。 早春时节,天气尚寒,耶律洪基这几日染了风寒,高烧不止。 然而消息太重要,宫人不敢不奏,壮着胆子送上耶律淳的奏疏,耶律洪基病恹恹地扫了一眼,顿时睁大了眼睛,整个人从床榻上弹射起来,非常的矫健,完全看不出一丝生病的模样。 “兵败了?四万辽军,不,加上边境的一万驻军,五万兵马全军覆没?”耶律洪基的脸色分外难看,病容苍白的脸上此刻一片铁青,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耶律淳,你该死!”耶律洪基望着殿外怒喝。 殿内宫人皆惶恐伏地。 一阵头晕目眩,耶律洪基身躯一晃,差点栽倒,旁边的宫人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耶律洪基推开宫人,脸色阴沉地看着奏疏,越看越生气。 本来染了风寒,人在发烧,此刻不知为何,高烧竟退了,耶律洪基的头脑也冷静下来。 “召北院枢密使耶律斡特剌,都宫使萧兀纳速速进宫议事!”耶律洪基沉着脸道。 宫人匆匆出宫传旨,耶律洪基又看了几遍奏疏,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耶律淳在奏疏里详细述说了兵败的原因,过程,刻意描述宋军火器之威,辽骑纵万亦不可敌云云。 但耶律淳的奏疏里却没提皇太孙耶律延禧,这就有点奇怪了,兵败逃跑,耶律延禧究竟有没有跟着逃,或是在乱军中失散了,奏疏里总归要有句交代呀。 确定奏疏里没提皇太孙,耶律洪基的心悬了起来,也不知是耶律淳是不小心疏忽了,还是皇太孙出事了。 没多久,耶律斡特剌和萧兀纳匆匆赶到。 耶律洪基冷着脸没说话,只将耶律淳的奏疏扔给二人。 耶律斡特剌和萧兀纳捡起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二人的脸色也变得分外难看。 “五万兵马,竟然败了?这……怎么可能!”耶律斡特剌惊愕失声道。 旁边的萧兀纳没吱声,看过奏疏后,恭敬地双手将奏疏捧起,放回桌案上,然后默默地退后几步。 如今的萧兀纳已调任,不再是知黄龙府兼东北路统军使,而是“都宫使”,用直白的话来说,相当于耶律洪基贴身的国事顾问和智囊团。 之所以被调任,一来是萧兀纳确实战功彪炳,任东北路统军使多年来,为辽国朝廷强力打压东北的女真族部落,镇压女真族多次动乱造反,深得耶律洪基欣赏。 二来则是萧兀纳受了赵孝骞的暗中授意,尽快回到辽国上京朝堂的权力中枢。 再加上萧家与大宋的楚王府暗中做雪盐买卖,萧家这一年来赚得盆满钵满,朝堂上下使了不少钱,又经常给耶律洪基送点贵重的小礼物,小心意啥的,一来二去,简在帝心。 于是在去年年末的时候,萧兀纳终于被调回了上京,留在耶律洪基身边听用,而且耶律洪基对他的才能特别看重,国事朝政皆与其商议。 耶律淳兵败,耶律洪基第一时间就把耶律斡特剌和萧兀纳召来,足可见耶律洪基对萧兀纳确实看重。 当着二人的面,耶律洪基大发雷霆,痛骂耶律淳,口口声声要拿问耶律淳治死罪。 耶律斡特剌二话不说举手赞同,曾经天下无敌的辽军,交到耶律淳手里居然搞出了全军覆没,简直是大辽立国以来的奇耻大辱,这种人不配活着。 君臣二人骂得痛快,萧兀纳却在一旁一声不吭。 这种事没办法掺和,两个姓耶律的,要治另外一个姓耶律的死罪,你们都是皇族,关上门打架也是自家人的事,我一个姓萧的能说啥? 说好话说歹话都容易得罪人,索性不吱声了。 许久后,二人终于骂过瘾了,耶律洪基喘着粗气,发现自己头清目明,身轻如燕,多日纠缠的风寒居然不药而愈。 “萧兀纳,你如何看?”耶律洪基望向一旁不吱声的萧兀纳。 萧兀纳躬身一礼,不慌不忙地道:“陛下,臣以为现在重要的不是治不治罪的事,而是如何防范宋军北进。” 耶律洪基勃然变色:“宋军北进?” “是的,宋军挟大胜之威,再加上厉害的火器,还有宋国赵孝骞强硬的性格,臣以为,赵孝骞必然会率军北进。” 耶律洪基和耶律斡特剌对视一眼,二人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他们很清楚,萧兀纳的话有道理,赵孝骞真有可能率军北进。 殿内一片沉默,良久,耶律洪基阴沉地道:“我大辽难道真的无法对付宋军的火器吗?他们的火器真有那么厉害?” 萧兀纳道:“陛下,耶律淳也算是统兵多年的老帅,战阵经验无比丰富,此番兵败,臣相信他的战略战术上应该是没问题的,但在宋军的火器面前,打不了就是打不了,神仙来了也没办法。” “此战之败,臣以为非耶律淳之罪也。实在是宋军太厉害。” “陛下,不得不承认,如今宋辽之势,易也。”萧兀纳无奈地道。 耶律洪基咬紧了牙关不吱声。 大家都不傻,有些事实其实大家早已发现,只是没人有勇气承认而已,或者说自欺欺人一番,总还沉浸在当年天下无敌的霸权美梦里,不曾想南边的宋国在军事上已悄无声息的迎头赶上,超越,最终碾压。 想到这里,耶律洪基对耶律淳倒是少了几分恨意。 萧兀纳说的没错,敌人太强大,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谁领兵都打不过,耶律淳此番兵败,却有几分背黑锅的性质了。 “赵孝骞若真领宋军北进,我大辽当如何拒之?”耶律洪基沉声道。 萧兀纳依旧垂头不语,不经意似的瞥了耶律斡特剌一眼。 耶律斡特剌本是个粗人,见状不由狠狠一跺脚:“姓萧的,你有主意就快说,看我作甚?都什么时候了还搞宋人谦逊那一套,呸!虚伪!” 萧兀纳陪笑道:“您是北院枢密院使,大辽兵事当然由您拿主意。” 耶律洪基摆摆手:“萧兀纳,不必有顾虑,有话直说便是。” 萧兀纳叹了口气,道:“臣的话,有些不敬,还请陛下恕罪。” “你尽管说,朕不罪也。” “宋辽经此一战,我大辽已败,陛下,咱们现在不能再用以前的老眼光看宋国了,无论咱们承不承认,宋国兵事确实已经开始强大。” “此番兵败,我大辽不应再思报仇,而应该收缩南面防线,总结教训,寻找宋军火器的弱点,暗中厉兵秣马,最后再思报仇。” 耶律洪基脸色有些难看,但也没说什么。 萧兀纳的话确实难听,居然建议大辽收缩防线,大辽何曾如此窝囊过? 可冷静下来一想,萧兀纳的话确实有道理。 五万辽军全军覆没,再派十万二十万去报仇?宋军火器那么厉害,他们能轻松灭五万,难道不能灭十万二十万? 一旦再次错估宋军的实力,接下来十万二十万兵马折在战场上,可以说辽国距离亡国仅只一线了,事关国运气数,确实不能轻易决定举兵报仇。 这口气,忍不下也得忍。 “收缩南面防线的意思是……”耶律洪基不得不问道。 萧兀纳垂头道:“臣以为,宋军若欲北进,下一个目标定然是飞狐兵马司,兵马司驻军三万余,看似强大,但臣觉得还是打不过宋军,这三万余驻军若与宋军交战,必然还是惨败。” “与其白白让将士们送死,不如撤回兵马,驻守拒马河与易水北岸,与宋军隔水对峙,从此以后,我大辽的国境不如便收缩在拒马河北岸。” 耶律斡特剌怒道:“你的意思是,飞狐兵马司不要了?飞狐以南四百余土地也不要了?” 萧兀纳微笑道:“想要守住这片国土,可以,跟宋军开战吧,如今两军的情势,谁敢冒此风险?谁敢领兵出征?” “陛下,我大辽已痛失五万将士,若然再败,恐危社稷,敌人的优点缺点咱们什么都不知道,盲目的一批又一批填人命上去打,此为不智也。” (本章完) 第449章 叛徒父子 第449章 叛徒父子 宋辽一战,改变了很多事。 改变的不仅仅是两国的军事态势,战争的结果也在悄然改变两国高层人物的思维。 是的,形势变了。 战争的结果直观地告诉人们,宋国在军事上已摆脱了以往积弱的形象,至少赵孝骞麾下的那支龙卫营,绝对是能够碾压辽国大部分军队的存在。 更具体的说,是龙卫营装备的火器。 一个结果已经足够,没必要一次又一次地验证这个结果,辽国这些年本就在走下坡路,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战败了。 作为皇帝,耶律洪基无疑是个很理智的人,他很认同萧兀纳的观点,目前阶段打不赢宋军,又不知宋军火器的优缺点,唯一的选择就是收缩防御。 “收缩”的意思,是该放弃的要放弃,放弃不重要的,集中优势兵力守住重要的。 对辽国来说,析津府,燕云十六州,上京等,当然是重要的。 而飞狐兵马司,相比之下反而不那么重要。 它的作用是扼守河北门户,防守宋军,可是如今宋军已防不住了,眼看就要北进。 一个必然失守的地方,不如主动放弃,还能避免兵马伤亡,萧兀纳的主意尽管有点怂,但从国家战略的层面考虑,其实是有道理的。 “退守拒马河北岸?”耶律洪基皱眉:“就这样放弃飞狐兵马司了?” 萧兀纳微笑道:“也不算是放弃,退守是积蓄力量,比如调集军械军备,集中兵马等等,等待时机反攻回去,大辽的荣誉大于一切,怎能真的放弃?” 耶律洪基的表情顿时舒缓了许多,这话听着才有点顺耳。 “那就……暂时退守吧,从析津府调集两万兵马,连同飞狐兵马司的三万余兵马,一同退守拒马河北岸,严密防守,日夜探查宋军动向。” “若有机会,马上反攻,夺回飞狐兵马司!” 耶律洪基咬了咬牙,这种屈辱的感觉,还是生平第一次尝试,很不好受。 同时他的心里隐隐还有些不安,耶律淳的奏疏上半字不提皇太孙,总觉得哪里不对。 “耶律淳是否还在飞狐兵马司?传令,将他押回上京问罪!”耶律洪基怒道。 耶律斡特剌和萧兀纳告退,二人并肩走出宫门。 耶律斡特剌回了官署,萧兀纳独自上了马车。 马车内却坐着一个人,正是萧兀纳的儿子萧光敬。 见萧兀纳上来,萧光敬急忙将他扶坐下来。 “父亲,可是南边战事有结果了?”萧光敬问道。 萧兀纳沉闷地嗯了一声,叹了口气道:“有结果了,耶律淳麾下五万辽军,……全军覆没!灭我辽军者,正是赵孝骞和麾下的龙卫营。” 萧光敬一惊,随即道:“赵孝骞竟如此厉害?五万人马啊,一个都没跑掉?” 萧兀纳冷哼道:“只有耶律淳和几十名亲卫跑了,逃回了飞狐兵马司。” 然后萧兀纳脸上露出消沉之意,叹道:“我大辽……果真是气数将尽了,曾经任咱们欺负的宋国,如今咱们也惹不起了。现在轮到他们欺负咱们,唉!” 萧光敬却笑了:“父亲,您说错了,如今还是咱们欺负他们。” 萧兀纳一愣:“何出此言?” “您忘了,赵孝骞亲口说过,将来辽国若灭,给咱们宋国人的身份,而且还会让咱们父子俩在宋国当官儿。” “父亲,咱们现在是宋人啊!辽国才是咱们的敌人,咱们现在干的事,按赵孝骞的话说,就是暗地里偷偷摸摸挖辽国的墙角……” 萧兀纳脸颊抽搐了几下。 父子俩虽然已是宋国的间谍,也确实干着挖辽国墙角的事,但……有些事好做不好说。 狗儿子这番赤裸裸毫不掩饰的卖国言论,听得萧兀纳满心不自在。 世上怎会有如此不知廉耻的人,偏偏这人还是他儿子。 下意识地,萧兀纳抬手就抽了萧光敬一耳光。 萧光敬被打懵了:“父亲,为何打我?” 萧兀纳一想,反正都动手了,不如打个痛快,于是巴掌高高扬起,在马车一阵噼里啪啦,抽得萧光敬惨叫连连。 “无耻叛徒!卖国求荣!叫你挖墙角!叫你勾结宋人!”萧兀纳一边抽一边骂。 老子揍儿子天经地义,萧光敬本来不敢反抗的,然而听到萧兀纳这番痛骂,萧光敬却不服气了,一把拽住萧兀纳的巴掌。 你骂我别的我都认了,但你骂我卖国……这可不嫩忍! 迎着萧兀纳愤怒的目光,萧光敬无奈地道:“父亲,咱俩都是啊!” “都是什么?” “都是卖国啊,您忘了,您也上了宋人的贼船。”萧光敬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您干的祸害辽国的事,比孩儿我多多了。” 萧兀纳一滞,对啊,气糊涂了,老夫也是叛徒啊。 刚才那满腔的正义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别的不说,刚才在皇宫里,萧兀纳进献的放弃飞狐兵马司,收缩防御的建议,已经算是大大的卖国了。 偏偏他提的这些建议听起来十分有道理,令人无法反驳,完全找不到卖国的痕迹,耶律洪基听在耳中,也不由觉得除了收缩防御,辽国已没有别的方法应对宋军了。 诚如当初赵孝骞所说,一个叛变了的高层人物的一条建议,就像给国家狠狠灌了一大口毒药,它害死的不是人,而是极大地缩短了整个国家的寿命,腐烂了一个国家的根子。 如果不信,不妨对比一下南宋的秦桧,他干的也是同样的事,再看看南宋的结局。 萧兀纳确实已经成了辽国的叛徒,不是他自愿,而是被犬子强行绑上了贼船。 后来宋国跟萧家做买卖,给钱,萧兀纳送出辽国的军事布防图,暗戳戳地提出一些祸国殃民的建议…… 双方的合作交流越来越深,越来越紧密,如今的萧家父子已深度绑定在宋国的贼船上,想下也下不了了。 萧兀纳终究是辽人,成为宋国间谍是迫不得已,心里还是有几分愧疚的。 不像萧光敬,这位年轻纨绔的人生态度是真的洒脱,既然当了二五仔,那就铁了心反辽,别想着两头讨好,不可能的事,从此辽国就是他的敌国。 萧兀纳心情郁闷,转眼看到萧光敬一脸毫无廉耻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啪地一下,又是一记耳光。 “啥意思?”萧光敬捂着脸很受伤。 “老子看儿子不顺眼,就想抽你,有什么问题吗?” 接下来又是一阵噼里啪啦,伴随着一声声惨叫,萧家的马车在上京的街道上摇曳走远。 ………… 真定城。城外西郊大营。 西郊大营是大宋边军驻军,也就是曾经张岚麾下一万禁军驻军的大营。 后来张岚被扳倒,同时被牵连的还有禁军中的一批将领,在那段时间大营中人心惶惶,军心尽丧。 这也是宋辽开战时,赵孝骞为何坚决不用这支禁军的原因,这样的军队上了战场,不可能立功,反而会惹祸,甚至有可能会哗变。 张岚倒下后,赵孝骞紧急派遣宗泽入禁军大营为帅,整顿军备,恢复军心。 宋辽之战结束后,宗泽几次来报,说禁军军心可用,赵孝骞仍持保留态度,后来宗泽急了,干脆强拉着赵孝骞进大营巡视。 大清早被人从府里拽出来,赵孝骞迷迷瞪瞪地骑上马,这时脑子还懵懵的,思维还在梦境与现实之间来回摇摆…… 宗泽骑马与他并肩而行,一路上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下官入营后,以恩威并施之法,先重重处置了几名带头闹事的都头和指挥,郡王殿下当时出征在外,事情紧急,来不及请示,下官私自做主,当众斩了那几名将领……” 赵孝骞眼神空洞地点头:“好好,斩得好。” 宗泽悬起的心放下了,神情顿时轻松了许多:“施威之后,下官又用怀柔之策,安抚禁军将士,当众提拔了一批将士补上空缺,并且从城里采购了一批面粮和肉,犒赏将士,安抚军心……” 赵孝骞仍一脸飘忽:“好好,吃肉好,吃肉长身体,促进发育……” 宗泽:“…………” “下官还从李清臣那里调拨了一笔库金,充作兵饷,给将士们发下一笔钱,不过下官一时失察,押送兵饷从城里回大营的路上,不小心丢了钱……” 赵孝骞悚然一惊,整个人顿时清醒了:“丢钱?谁丢钱了?丢了多少钱?” 宗泽冷眼瞥着他。 大概只有跟钱财有关的话题,才能令这位郡王殿下突然清醒。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郡王殿下先听哪个?” 赵孝骞一愣,接着娇嗔地推了宗泽一把,差点把宗泽从马上推下去。 “调皮!多大年纪了,还玩这调调儿……”赵孝骞道:“先听好消息。” “好消息是,丢钱是假,下官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坏消息是……发钱是真,这几年张岚欠下禁军不少兵饷,下官一次性补足了,大约支出了四十余万两,真定府库折损严重,听说李清臣在府衙里跳脚骂下官的娘亲……” 赵孝骞脸色变了,心疼得厉害,脸颊直抽抽。 再三说服自己,我是好人,我不喝兵血,这是必须支出的款项…… 良久,赵孝骞幽幽地叹了口气。 “发兵饷是对的,你做得很好,我没意见……” 宗泽刚松了口气,赵孝骞又补充道:“……但李清臣骂娘也完全没问题,我也没意见。” (本章完) 第450章 巡营合并 第450章 巡营合并 当领导的,一碗水要端平。 宗泽发兵饷当然合情合理,但李清臣的心情赵孝骞也能理解。 赵孝骞都想骂娘了。 查抄真定府一众犯官,赵孝骞想尽办法截留了数百万两银子,因为这事儿,他至今还欠汴京政事堂一个交代呢。 这些钱主要是用来发展民生,盘活商业,扶持农桑的。 结果宗泽一出溜儿,就支出了四十余万两,日子怎么过? 宗泽一脸无辜:“欠下的终归要还,将士们都是苦哈哈的兵汉子,欠他们的钱,难道不怕战场上他们在你背后捅刀?” 赵孝骞微笑脸:“所以我肯定了你的做法,并表示赞许,但也不耽误我赞同李清臣骂娘。这种矛盾的心情,想必你能理解的,对吧?” 宗泽洒脱大笑:“哈哈,好吧,骂娘就骂娘,下官认了,只要能强我禁军,壮我国威,就算刨下官的祖坟我都没意见。” 说着宗泽脸上露出钦佩的表情,朝赵孝骞认真地行了一礼。 “郡王殿下大破五万辽军,令辽人从此不敢南下而牧马,我大宋终于扬眉吐气,有了几分盛唐气象,此皆郡王殿下之功,这世上下官只服你一人。” 说着宗泽愈发兴奋起来:“听说龙卫营将大宋的国境往北推进了五十里?” 赵孝骞点头:“没错,咱们打赢了,当然要得到打赢的利益,不然打仗为了啥?” 宗泽赞道:“真正的开疆拓土之功啊!官家圣明,立马给你晋爵郡王,当之无愧!” 赵孝骞无所谓地道:“五十里算个啥,利息都不够,也就是暂时驻军而已,我们还要往北推进的,目前龙卫营是整顿军备状态,恢复了体力和士气后,咱们接着打。” 宗泽兴奋地道:“郡王殿下,下次与辽国开战,下官愿为帐下先锋。” 赵孝骞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然一笑:“先看看你治军如何,若那一万禁军被你治得蔫头耷脑的,莫说帐下先锋了,贬你去喂猪都委屈了猪。” 宗泽骑在马上挺起了胸膛,傲然道:“郡王殿下尽管巡视,若对那一万禁军有一丝不满意,下官也没脸待在真定府,趁早辞官回家抱孩子罢了。” 赵孝骞嗯了一声,心里对那一万禁军还是抱有一些希望的。 龙卫营一战折损了五千余,迫切需要补充兵源,向汴京奏请的话,过程繁杂,耗时日久。 臃肿的官僚机构,朝堂君臣层层讨论执行,至少要到下半年才能见到汴京补充来的兵源,眼下马上就要对飞狐兵马司动手,赵孝骞等不了那么久。 现在最有效的办法是将那一万禁军并入龙卫营,将真定府所有的兵力集中,从此真定府边军只有两个部分,一是以龙卫营为主的禁军,二是以邵靖冯晟为主的厢军。 今日赵孝骞亲自巡视,目的就是看看一万禁军被宗泽治理得如何,若是能用的话,索性今日就把禁军并入龙卫营。 ………… 城外西郊大营。 赵孝骞宗泽一行人距离大营还有数百步时,便听见大营内隆隆擂响了战鼓。 节奏有序的战鼓声中,依稀可闻将士们急促的脚步声,营内激起漫天黄尘,飞扬弥漫的尘土里,禁军将士执戟涌动,奔向校场。 紧接着,一群披甲的将领们昂首挺胸走出大营辕门,列队站在辕门外,躬身朝赵孝骞行礼。 赵孝骞皱了皱眉,扭头望向宗泽:“什么情况?宗泽,你若搞什么欢迎领导的排场形式糊弄我,可别怪我当场对你用军法。” 宗泽急忙道:“下官不敢,此为辰时,正是朝食之时,将士们已用完早膳,开始每日的操练,并非专为郡王准备,而是每日必行之事。” 赵孝骞指了指辕门外迎候的将领,道:“他们呢?也是每日站在辕门外朝空地练习行礼?” 宗泽苦笑道:“这是禁军将领对郡王的基本礼数,也不违军法吧?您是一军主帅,亲至大营难道将领们都不能出迎了?” 赵孝骞想了想,好吧,确实是自己有点苛刻了,主要是他对曾经张岚麾下的这支禁军心怀疑虑,凡事难免吹毛求疵。 于是赵孝骞下马,步行走向一众禁军将领。 走近后,将领们齐声喝道:“末将拜见郡王殿下。” 赵孝骞挨个儿打量了将领们一眼,然后点头道:“诸位袍泽免礼,废话不多说,咱们先去校场看看。” 说完赵孝骞当先走进辕门,身后一众将领默默跟随而入。 此刻将领们心中忐忑,这位年轻的郡王殿下脸上不见喜怒,见面也不说废话直奔校场,也不知今日巡视大营结果是喜是忧。 校场上,一万禁军在各自将领们的指挥下,已然列阵开始操练。 这一万禁军没有装备火器,他们用的还是大宋禁军常用的制式兵器,如棹刀,长枪,朴刀,弓弩等等。 没有火器的情况下,大宋军队的阵势以冷兵器为主,还是华夏自古以来的军队阵型。 一支建制完整的军队,都是多兵种的组合,不可能出现单一兵器的军阵。 正式击敌之时,军阵的前方是盾兵方阵,然后是枪矛阵,接着是弓弩阵,长刀棹刀阵等等,层次分明,各司其职。 此刻赵孝骞看到的操练,却是单一兵器的各自操练。练的是动作招式,但将领们更注重的是整个方阵里将士们的互相配合,维持军阵的动作统一性,整齐性。 跟单打独斗的江湖高手不同,军阵击敌,个人的勇武往往不值一提,甚至很忌讳个人英雄主义。 最重要的是将士们进退一致,严格执行每一道军令,哪怕让他们上前送死,也要义无反顾地整齐踏步扑上去。 能做到这一点,才算一支合格的军队。 此刻校场上杀气盈野,将士们每挥出一招,便伴随着一阵震天的喊杀,声声震慑心神。 校场上黄尘弥漫,战鼓隆隆,令将士们的喊杀声更充满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世间的一切生灵在这支军队面前,都会被无情地摧毁。 赵孝骞站在司令台上,静静地看着将士们的操练,尤其仔细地观察他们的精气神。 操练或许看不出一支军队的优点,但总归能发现某些缺点,当人站在局外观察一个整体,任何一丝不和谐的违和动作,都会特别显眼。 就如同国庆阅兵一样,队伍里任何一名士兵的动作但凡稍有走样,整支队伍就会给人一种不协调的感觉,根本藏不住。 赵孝骞现在关注的,就是各个方阵中的整体动作,许久之后,再换一个方阵观看。 整整两个时辰,直到大营内响起鸣金声,将士们今日的操练结束,将领们集结军队各自训话总结时,赵孝骞才走回了司令台。 台上一众将领见赵孝骞面无表情,一个个噤若寒蝉,心情忐忑,也不知这位年轻的郡王殿下是否满意。 宗泽毕竟是老相识,私下与赵孝骞是朋友,同时他对自己最近的治军成果也颇为满意,唯有他丝毫不惧地上前笑问道:“郡王殿下满意否?” 赵孝骞瞥了他一眼,道:“中规中矩,算是一支合格的军队,但距离‘精锐’二字还是有差距。” 听到赵孝骞的评价,身后一众将领纷纷松了口气。 “中规中矩”四个字,算是给这支禁军定了性,不好也不坏,对将领们来说,就是无功也无过。 宗泽却苦笑道:“拢共才治军一个来月,能有这般气象,已经算不错了,下官自认为未负郡王所托。” 赵孝骞没理他,扭头望向一众将领,道:“这支禁军往年与辽军交战过几次?战果如何?” 众将迟疑不语,一名将领壮着胆子走出来,道:“以往张岚任厢都指挥使时,对辽军的袭边多半是消极应对,出兵抗击甚少,就算出兵也是慢吞吞的,赶到之时辽军早已撤走……” “前年辽军放肆,竟快打到真定城了,张岚不得已出兵,与辽军一战,此战折损禁军将士约三千余,击杀辽军不到千人,后来厢军从侧翼包抄,辽军察觉到威胁后方才撤军。” “如此战果,张岚竟上奏朝廷报捷,称真定禁军阵斩辽军三千,张岚得朝廷褒奖,麾下与他同党的将领亦受褒奖或升迁。” 赵孝骞嘴角泛起冷笑:“如此边将,真定府安得太平?” “回头我上疏催一催朝廷,赶紧将张岚等人处斩,这些人不配活着。” 环视众将,赵孝骞缓缓道:“我今为帅,与张岚不同。” “我不搞什么拉帮结派,军中上至将领,下至普通将士,皆一视同仁,一切拿实力拿战功说话……” “自己不争气,莫怪升官发财的机会给了别人,有本事的人在我麾下,机会随时都有,窝窝囊囊混日子的人,迟早会被发现,然后被清除出去,这些话,你们记清楚了。” 说着赵孝骞含笑环视众人,道:“我麾下的龙卫营,军中的规矩想必你们也听说了,没错,龙卫营出境击敌,但凡劫掠所得,上级将领不取分文,皆归将士个人,这是我的规矩。” “如今你们也在我麾下,规矩一视同仁,升不升官看机遇,但发财的机会可就摆在你们面前,我不怕别人参劾我军纪涣散,这罪名我担了,就怕你们没本事,抢不到东西。” 扭头看着宗泽,赵孝骞道:“今日起,真定府禁军并入龙卫营,全军移防龙卫营大营,真定城的防务移交给本地厢军。” 将领们闻言一阵躁动,人人脸上露出激动之色。 赵孝骞却道:“你们别高兴得太早,在没有证明你们的实力以前,你们跟龙卫营是有区别的,火器暂时不能装备给你们,下次出战时,拿战果说话!” (本章完) 第451章 密奏入京 第451章 密奏入京 真定府一万禁军,在赵孝骞的一声军令下,并入了龙卫营。 至此,龙卫营在编兵员已有三万五千余。 当然,这一万禁军并入龙卫营后,还需要更严格的操练,以及与原来的龙卫营将士在军事和情感上的融合。 目前这一万禁军是上不了战场的,他们没有装备火器,就算装备了也不会用。 同时赵孝骞还要向汴京请示,毕竟火器仍是大宋军中最大的机密,一万禁军并入后,需要赵煦点头才能配发火器。 龙卫营是汴京的上四军之一,他们的忠心程度是值得信任的,所以赵煦能够把火器装备给他们,可这一万禁军是否值得信任,赵孝骞只能在奏疏里说服赵煦。 一万禁军在真定城外西郊大营集结启程,开赴龙卫营大营。 与此同时,邵靖奉命调拨一万厢军入驻西郊大营,接管了真定城的防务。 这一万厢军算是厢军里的精锐,赵孝骞没有食言,将以前禁军的库房存下的甲胄和兵器全部发放给厢军,厢军装备甲胄和新兵器的将士已近一半,剩下还不够的,当然是主动开口向朝廷要。 李清臣是赵孝骞的牛马,赵孝骞何尝不是朝廷的牛马。 大佬们在汴京吃香喝辣,气定神闲如同谈论天气般谈论宋辽局势,谈论一场场胜利,占下的土地如何分配,利益如何消化。 凭啥他们那么悠闲惬意,而赵孝骞却只能领兵在前线,日夜饱受风霜之苦,牛马一般拉磨转圈儿? 所以赵孝骞绝不会跟朝廷客气,也根本不会顾忌什么,需要什么了直接上疏向朝廷要,他自己懒得想办法解决。 既然让牛马拉磨,就得承受打工人比厉鬼还重的怨气。 这段时间赵孝骞与汴京的来往简直打破了以往的记录。 要钱,要粮,要人,要战马要甲胄要兵器……所有缺的东西,都向赵煦和章惇开口。 奏疏里反正就一句话,不给不行。 想要我继续打胜仗,想要改变宋辽的局势,就必须给我做好后勤,以举国之力把我麾下的军队养得白白胖胖的。 而汴京朝堂方面,果然也无法拒绝他的要求,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有钱粮和甲胄兵器送来真定府。 毕竟,谁能拒绝一支几乎等于天下无敌的军队呢。 不知不觉间,赵孝骞和麾下的龙卫营,已经承载着大宋君臣百姓无比厚重的期望,上次灭辽军五万的捷报,让大宋君臣看到了希望,长久以来懦弱胆怯的观念已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原来,所谓无敌的辽军,其实也是可以被打败的。 原来,我们大宋的禁军并不弱,我们是可以在辽人面前昂首挺胸的,以后再遇到辽人,可以不必唯唯诺诺妥协退让,更不必求和,你们其实没那么厉害,你们也被我们打败过。 至于岁币,以后想都不要想,大宋绝不会再给。 “国格”的意义,是一个国家胜利之后找回来的尊严。 而面对给他们找回尊严的龙卫营,他们提出的任何要求,朝廷自然是有求必应。 因为龙卫营还将要出征,还要打出更多的胜利。 ………… 真定城内。 赵孝骞搬家了,搬到了犯官刘谦谅曾经的府邸。 这座府邸确实够大,在真定城内属于数一数二的豪宅了,前后五进的宅院,宅子里有十几个偏院,后院还有假山池塘,装饰也做得极度豪华,有些地方甚至逾制了。 赵孝骞又从府库里提了一笔钱,说是请风水先生堪舆一下风水,去一下晦气。 李清臣一脸肉疼地批出了一万两银子,依依不舍地交给赵孝骞,叮嘱他精打细算,可一而不可再,府库存银亦不多矣,下次别来了。 赵孝骞不客气地收下银子,回以一记“下次缺钱我再来”的眼神。 查抄犯官家产是赵孝骞亲自参与的,抄出了多少银子,府库还剩下多少,赵孝骞比李清臣更有数,真定府接下来两三年的支出应该是足够了的。 本郡王为国打了一辈子仗,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搬家之前,赵孝骞还是钱令工匠改掉了府邸里逾制的地方,这种把柄绝不能留,一旦被坐实,就是一场滔天大祸,而逾制的地方又不能给赵孝骞提供什么实质性的享受,干啥留着它? 于是,赵孝骞携三女欢天喜地搬进了新家,陈守和贾实领着禁军高手们吭哧吭哧把鸡零狗碎的家当全搬了进来。 新家该有新气象,赵孝骞又令人找到城里的人牙子,买了二十来个丫鬟家仆,雇请了一位管家,再安排了五十余禁军驻守前院,保护家宅安全。 门楣上高高挂起了一块牌匾,上书“河间郡王府”,牌匾必须是黑底金字,表示这户人家有权有势,财大器粗。 现在,这个新家终于有了几分郡王府的威仪模样,打从门前路过的官员百姓皆一脸敬畏,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里面放狗咬人似的。 真定城里休息了几日,赵孝骞身心得到了极大的舒缓,尤其是身体,每天都被榨得一滴不剩,三个女妖精法力高强,赵孝骞每天使出浑身解数,付出数亿精兵的代价,仍然时胜时败。 当赵孝骞的腰子开始感到酸痛时,他突然开始思念龙卫营的袍泽将士们了。 军营比盘丝洞好啊,那里的人多朴实多纯粹,对你好就是纯粹的好,不会想着晚上睡了你,也不会用各种媚术掏空你的身子。 赵孝骞决定了,明日就离开真定城,回龙卫营驻地。 等自己的腰子恢复后,再回城与三个女妖精拼了。 算算日子,与耶律淳约定的交易也快到了,龙卫营又要出兵北进,夺占飞狐兵马司,如此重要的行动,赵孝骞必须亲自指挥。 ………… 汴京,延福宫。 一封密奏惊动了赵煦。 本来陪在刘贤妃身边,忍受这婆娘各种作妖的赵煦匆忙回到福宁殿,郑春和早在殿外等候,见赵煦来了,急忙躬身见礼。 赵煦不耐烦地一挥袍袖:“废话少说,子安的奏疏何在?” 郑春和从怀里掏出一份奏疏,奏疏封了口,用火漆打上了印。 赵煦神情一紧,先是小心检查了一下火漆封口,确定无人拆动后,才缓缓撕掉火漆。 郑春和非常识趣,知道这是一份密奏,于是默默地后退两步,并转过身背对着赵煦。 赵煦拆开密奏,上面是赵孝骞熟悉的字迹。 这个子安,文才诗才极佳,汴京各大青楼至今传唱他的词阙,偏偏不知怎么回事,赵子安的一手字却写得奇臭无比,歪歪扭扭比三岁启蒙孩童都不如。 赵煦每次看到他的字都会忍不住捏住鼻子,仿佛看到了一坨坨狗屎,一脸嫌弃且怒其不争。 这次赵煦拆开密奏,看到赵孝骞这笔臭字后,眉头一皱,下意识又捏住了鼻子。 这个子安真是…… 将来待他凯旋归京,朕一定给他找个当世大儒,专门教他练字。 赵煦暗暗发狠,然后忍住满腹嫌弃,逐字逐句开始看奏疏。 潦草地扫了一遍,赵煦赫然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倒吸一口凉气,于是再看一遍,又看一遍…… 看了一遍又一遍,赵煦终于确定密奏里的内容真实无误。 “居然活捉了辽国皇太孙耶律延禧?”赵煦目瞪口呆,抬头怔怔地看着殿外瓦蓝明朗的天空,仍然有些惊愕地喃喃自语:“这个皇太孙还是自己送上门去的?” 太神奇了,世界难道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一个正常人都干不出这种事,辽国皇太孙是吃错了什么药,自己送上门被宋军俘虏了? 呆怔许久后,赵煦终于消化了这个消息,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这道奏疏赵孝骞非要以密奏的方式送来汴京。 这是惊天动地的大消息啊! 辽国皇太孙在手,大宋接下来怎么办? 对大宋来说,这无疑是巨大的利好消息,就跟一个人中了五百万巨奖一样,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利用这个巨大的利好消息,为大宋争取利益的最大化。 赵煦脑子里冒出各种想法,他想用耶律延禧向辽国索取各种利益,土地,城池,甚至……燕云十六州。 当然,赵煦很清楚这是不现实的,耶律延禧值不了那么多,耶律洪基也肯定不会为了一个皇太孙舍弃太大的利益。 所以提的要求就必须注意尺度,不能把辽国逼急了,他们若索性掀了桌子,大宋什么都得不到。 思虑良久,赵煦发现这件事不是他个人的智慧能解决的,于是小心地将密奏贴身收好,然后扬声道:“郑春和,传旨,马上令章惇,曾布,许将三人入宫议事。” 郑春和领旨,刚转过身,赵煦又叫住了他。 神情深思许久,赵煦补充道:“请楚王叔也一并入宫吧。” 郑春和一愣。 请楚王入宫议事?这是个什么信号? 不敢多想,郑春和躬身领旨,匆忙离开。 未多时,四人匆匆入宫,章惇等人一脸淡然坐在福宁殿内,疑惑且深思的目光,不时瞥过坐在一旁的楚王赵颢。 宫人传旨议事,章惇三人是朝中重臣,不是宰相就是枢密院使相,他们入宫议事已成了家常便饭,不足为奇。 可是今日,好像混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个肥肥胖胖的老纨绔为何在此? (本章完) 第452章 平章重事 第452章 平章重事 突然被赵煦召入宫,赵颢也很莫名其妙,此刻坐在福宁殿内,他仍然一脸懵。 若是平日被召进宫与赵煦闲聊家长里短倒也罢了,自从儿子赵孝骞越来越争气,越来越给大宋和官家长脸后,赵煦爱屋及乌,确实多次召赵颢入宫闲话家常,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但那种聊天的性质,只是皇室自家人的闲聊,完全不会谈到朝政国事,赵煦召赵颢聊天的目的,更多是一种感情投资,为了笼络楚王父子。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福宁殿内坐着的章惇三人,都是朝中重臣,很显然赵煦召他们入宫是为了商议国事的,所以赵颢很不明白,自己为何也在其中。 殿内四人各怀心思,赵颢左右看看,也觉得现在的画面很违和。 是的,四人之中混进了奇怪的东西,而他,就是那个奇怪的东西…… 外人眼里看来,现在殿内坐着一位当朝宰相,两位枢密院使相,以及一个无所事事整天在汴京城里勾搭寡妇的皇叔。 画面是不是很不和谐? 就像三位已保送清北的学霸,和一个勾结校外黑恶势力勒索同班同学的混混小流氓坐在一起,大家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许久之后,赵煦走入殿内,四人急忙起身行礼。 赵煦含笑与众人招呼后,坐了下来。 废话不多说,赵煦当即掏出了赵孝骞的密奏,令四人传阅。 四人看过之后皆是一脸震惊,就连赵颢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随即表情却激动起来。 活捉辽国皇太孙,这份功绩可不比歼灭五万辽军小,对宋辽两国如今的形势来说,这件事的政治影响实在太大了,所以,宝贝儿子又立大功了? 待四人看完密奏,赵煦含笑环视众人。 “子安的密奏诸位已阅过,此事何以处之,朕想听听诸位的说法。” 章惇捋须,深深地看了一眼神情激动的赵颢,眼中闪过莫测的光芒。 议事不奇怪,但此时官家竟让楚王参与议事,是官家提前对外释放的某种信号,又或者单纯只是因为这件事是赵孝骞所为,官家遂让赵孝骞的父亲参与一下,日后不会成常例? 若是后者,今日议事无所谓。 可若是前者,那么官家显然打算继续任用宗亲,而且任用的还是楚王一脉,宗亲父子皆掌权,这可不是好现象,一个赵孝骞已够够的了,不能再来一活爹…… 再看曾布和许将二人,眼神同样复杂莫测,三人皆捋须沉默不语。 殿内的气氛一时沉寂下来,皇太孙被俘的消息似乎还没有让赵颢议事重要。 谋事者,亦谋人。 官家若一再打破祖宗规矩,让宗亲参政,对三位重臣来说可不是好消息,朝堂原本平衡的局面,或许会被这股宗亲势力打破。 大约是赵孝骞的表现实在太优秀了,让官家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宗亲比臣子更值得信任。 可章惇很想告诉官家,赵孝骞不过是宗亲里的特例,不是所有的宗亲都这么牛逼的。 比如眼前这个,吃喝嫖赌无所不能,风流之名传遍京师,你该不会以为这种人真有什么本事吧? 压下心头的不满,章惇逼着自己的注意力回到正事上来。 “辽国皇太孙被俘,对大宋来说确实是好事,河间郡王殿下果真是砥柱之臣,不负官家信任。”章惇含笑道。 说着章惇又笑着朝赵颢拱了拱手:“老夫倒是忘了恭喜楚王殿下,令郎晋爵郡王实至名归。殿下生了个好儿子,人中龙凤呀。” 赵颢憨厚地一笑:“同喜同喜,本王也是胡搞瞎搞,犹记得当年,本王只是半夜里打了个哆嗦,谁能想到生出这么争气的儿子呢,哈哈!” 殿内众人:“…………” 赵煦噗嗤一笑,道:“楚王叔,好好说话,莫失仪。” 赵颢迷茫地抬眼四顾:“臣说错话了么?不是在聊如何生出人中龙凤的儿子的事么?” 章惇沉着脸道:“并不是,只是平常的一句恭喜而已。” 赵煦禁不住哈哈笑道:“好好,不说这个,子厚先生说说如何处置此事吧。” 章惇缓缓道:“臣以为,辽国皇太孙被俘,辽帝或许此时仍不知情,而且咱们不能直接跟辽帝谈此事,事情若传出去,皇太孙就失去挟制的作用了。” “以辽帝的性子,他一定会废黜皇太孙,另立新储君,而且也绝不会对我大宋妥协,反而会激起辽国君臣的愤怒,调集重兵攻打真定府,所以此事只能跟辽国北平郡王耶律淳谈。” “人是耶律淳弄丢的,责任由他负,耶律淳若想活命,肯定不敢讲此事上报辽帝,而是会选择私下里与河间郡王谈判。” 章惇苦笑道:“事情就是如此矛盾,皇太孙被俘如果不能被辽帝知道,就只能看耶律淳手里有什么能拿出来的筹码,而一旦被辽帝知道,皇太孙被废黜,咱们大宋什么都得不到。” “所以,不能看辽国皇太孙值多少,咱们只能看耶律淳手里有多少,这就很无奈了。” 殿内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认可。 不得不说,章惇确实聪明且老谋深算,就算远隔千里之外,他也仿佛能一眼看透事情的本质,一言道出其中的关键。 章惇接着道:“而且此事尚有时效,皇太孙被俘一事应当从速解决,这个消息迟早瞒不住辽帝的,趁着辽帝反应过来以前,咱们能得到多少算多少,无暇在谈判这件事上耗费时日,再拖下去事态反而对我大宋不利了。” 赵煦闻言点头:“不错,若消息泄露,辽帝不仅会废黜皇太孙,而且羞愤之下或许会兴举国之兵攻打真定府,反而给子安惹了大麻烦。” 章惇淡淡地道:“依臣之见,不妨将此事的决定权交给河间郡王吧,郡王聪慧出众,又是领军主帅,更且郡王为人颇重利,他应该知道该从耶律淳手里拿到什么好处才不亏。” 对赵孝骞“重利”的评价,殿内众人都不反对,包括赵颢都点头认可。 赵煦笑着望向赵颢,道:“依楚王叔之见,子安会向耶律淳提什么要求?” 赵颢茫然眨眼:“啊?这个……官家恕臣愚钝,臣对朝政国事委实有些,呃,生疏,要不官家给臣一点时间,待臣回去问问王府属官,再进宫奏答官家如何?” 赵煦对皇叔的回答似乎颇为满意,笑容越来越深。 “知子莫若父,楚王叔莫非不知子安的想法?” 赵颢擦了擦额头的汗,苦笑道:“官家明鉴,臣是宗亲,向来不敢关注朝政,官家若问汴京吃喝玩乐之所,臣如识途老马,了然于心,至于臣的儿子会跟耶律淳谈什么,实在是为难臣了。” 赵煦心情极好,大笑道:“楚王叔可不能一味不知进取呀,儿子那么厉害,王叔也不能太弱,不然楚王叔以后都压不住儿子了。” 赵颢陪笑道:“无妨的,儿子再厉害,终归是儿子,还怕他反了天?” 赵煦沉吟道:“辽国皇太孙被俘,子安又立了大功,但此前已晋了郡王爵,不宜再封赏,恐朝中惹非议,今日既然楚王叔在座,不妨将这个封赏给王叔吧。” “朕封楚王叔‘平章军国重事’,再赐楚王府实食邑三千户,嗯,就此决定了。” 殿内章惇三人震惊地望向赵煦。 章惇脸色一暗,想说点什么,终究还是捋须不语。 “平章军国重事”是个官衔,而且只是个荣誉官衔,没有实权。 但它有个特点,官阶特别大,比宰相还大,而且它是专为德高望重的老臣而设的。 当年的名臣文彦博,吕公著都被封为平章军国重事,不同的是,当年这二人还是实权宰相,加封的这个官职只是一种荣誉。 现在赵颢居然也被封了这个官职,虽然官家没有给他实权,可单论官阶的话,赵颢已位在章惇这个宰相之上了。 此刻的章惇终于想通了许多事。 官家今日不是无缘无故召赵颢进宫的,封他为平章军国重事才是官家召赵颢进宫的目的。 官家为何要封这个官职? 还是那句话,帝王平衡术。 朝堂上新党旧党争得激烈,最近随着赵孝骞大败辽军,转移了朝堂的注意力,新旧两党斗得不那么激烈了。 可对于赵煦这个皇帝来说,朝堂上不能由章惇一人说了算,尤其是章惇这位宰相的性格还比较强势,对待政敌也是手段狠辣,赵煦终究有些忌惮了。 所以赵煦还需要在朝堂上扶持一股势力,当初突然封赵孝骞为签书枢密院事,其实是在释放一种信号,赵孝骞就是赵煦打算扶持起来的第三股势力,这股势力以皇室宗亲为代表,用来平衡朝局。 后来赵孝骞离京赴任真定府,扶持新势力的想法又不能半途而废,于是赵颢出现在赵煦的视线中。 赵煦并不指望这股势力能为朝堂做什么贡献,他只需要这股势力存在,关键时刻能够影响朝局,这就够了。 既然如此,索性把赵颢拉入局,既能影响朝局的平衡,又能给远在真定府的赵孝骞示恩,更进一步地使其归心。 对如今的大宋来说,赵孝骞和麾下的龙卫营对家国社稷实在太重要了,赵煦的梦想都托付在赵孝骞身上。 如此重要的臣子,加恩于他的父亲,拉拢楚王一脉与皇室的关系,正是应有之义。 今日对赵颢的封官,并不是赵煦突然做出的决定,显然铺垫已久,赵孝骞活捉辽国皇太孙立下功劳,至此铺垫已足够,赵煦便立马提了出来。 看似是加恩功臣之父,实则已将第三股势力插入了朝堂之中。 一个平章军国重事,一个签书枢密院事兼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父子俩看似势单力薄,但父亲官阶比宰相大,儿子的实权更是一方诸侯,背后更有皇帝做靠山,谁敢说这股势力不强大? 殿内众人皆不语,章惇的眼神愈见晦暗。 此刻的他,大约也想明白了赵煦的用意,只能暗暗长叹。 帝王之心,犹如天威甘霖,不可揣度,如果章惇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被帝王猜忌,只能接受赵颢被封平章军国重事这个事实。 (本章完) 第453章 回营探俘 第453章 回营探俘 赵颢走出延福宫时,脑子仍有点发懵。 莫名其妙的,他竟被封了个大官儿,位在宰相之上,这……跟谁说理去呀。 虽然这个大官儿只是个虚衔,没有任何实权,但它可是一品官,百官上朝的时候,理论上,赵颢应该站在章惇的前面,章惇无论何时何地见了他,也要主动行礼。 这就是平章军国重事的分量。 走出延福宫后,赵颢那一脸憨厚的模样渐渐收敛起来,此时的他已不复刚才在赵煦面前呆傻天真的表情,转而换上一脸精明。 被封平章军国重事时,赵颢脸上的喜悦不过是演给赵煦看的。 他很清楚这位年轻的官家在使帝王术,由于真定府的一场大胜,汴京朝堂内斗得凶狠激烈的新旧两党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满朝文武最近出现了难得的和谐。 这个时候朝堂里突然多出一股势力进来,时机正合适。 朝廷在章惇的主持下,全力推行新政,但皇帝与宰相所站的位置不一样,思考的立场自然也不同。 章惇想要新党完全取代旧党,并且永远抹去旧党存在的痕迹,时至今日,旧党确实已被打压得抬不起头,朝堂已被清理了大半。 但赵煦作为皇帝,无论新党旧党谁是谁非,他都不会乐意看到新党一手遮天,朝堂上如果只有一个阵营,一股势力,对皇帝来说绝不是好兆头。 旧党被打压得差不多了,赵煦总不能走回头路,重新把旧党再扶持起来,于是赵煦想到了宗亲势力。 这是一股相对能够信任的势力,而且这股势力之中,最争气的赵孝骞已给赵氏宗亲们打了个样儿,接下来对赵孝骞的父亲加恩扶持,宗亲们自然会察觉到官家释放出来的强烈信号。 宗亲不干政的规矩早就被打破了,有一必有二。 赵颢只不过是个开头,他敢肯定,接下来赵煦还会任用一批宗亲,给他们实权,占住朝堂上某些重要的位置。 可怜章惇,一把年纪了却仍栽在年轻的官家手里。 挥舞大棒好不容易快把旧党打下去了,结果前门拒虎,后门迎狼,大宋的宗亲们踩着鼓点节奏来了。 想到这里,赵颢不由咧嘴一笑,回首再看这座巍峨深肃的延福宫,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眼神散发出不知是讥讽还是恨意的光芒。 “有意思了,这座江山你们就折腾吧,呵呵。”赵颢冷笑。 ………… 真定府。 赵孝骞终于决定离开了。 大清早,府邸外陈守等禁军早已备好马匹等候。 许久后,赵孝骞双腿发软,一步一颤扶墙而出。 昨夜听说赵孝骞又要离开,袅袅三女哭得梨带雨,赵孝骞赶忙安慰她们,终于把她们安抚下来,四人静静地抱在一起,本来非常温情的时刻,结果不知是谁起了歹心,开始动手动脚…… 送行的礼炮轰了一整晚,赵孝骞又被掏空了,一滴也不剩。 见赵孝骞颤巍巍扶墙出门,陈守大惊,迎上前便搀扶住他。 “世子,何故如此?” 赵孝骞摆了摆手:“一言难尽,此地不宜久留,速走!”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袅袅三女哭唧唧出来送行,赵孝骞双腿又发软了,指着三女厉喝:“你不要过来呀!” 袅袅三女一脸受伤地看着他,眼神幽怨极了。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莫送了,再送我就死了,你们也不想年纪轻轻就当寡妇吧?” 三女脸蛋儿一红,只好站在门口,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赵孝骞。 上马出城,真定城在身后渐行渐远,赵孝骞的脸色才恢复了正常。 骑在马上,赵孝骞开始三省吾身。 吾是不是老婆娶多了? 吾要不要裁员? 吾看见美女忍不住怎么办? 陈守与赵孝骞并肩而骑,见赵孝骞神情凝重,时而望天眉头紧锁,时而目光深沉叹息沉重。 陈守顿时肃然起敬。 跟随世子这么久,世子的本事陈守是最清楚的,此时的世子一定在思考大宋社稷的未来,思考如何扭转大宋的国运,如何开疆拓土,为百姓谋福。 陈守跟在他身边小心翼翼不敢出声打扰,世子想的都是军国大事,稍微走神或许大宋便错过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众人奔行至傍晚,终于赶到龙卫营驻地。 此时大营的将士们正在用饭,营帐内透出点点灯光,将士们的欢声笑语依稀从里面传出来。 巡弋的将士一丝不苟地在大营内外列队行走,不时有斥候骑马入营,然后匆匆离去。 赵孝骞暗暗点了点头,只看这一幕就知道,军心士气可用。 回到帅帐,陈守侍候赵孝骞穿戴上鱼鳞铠甲,一身披挂的赵孝骞看起来气质又不一样了。 如果说穿着常服的赵孝骞像个温润如玉的富贵公子,那么披甲的赵孝骞就像一位英武不凡的年轻将军,捭阖间透着几许豪迈的英雄气。 披甲之后,赵孝骞在帅帐内来回走了几步,正要召集众将议事,神情忽然微动。 “陈守,叫上人随我去辎重营。”赵孝骞突然吩咐道。 辎重营,军中最重要的地方,所有军械战马和粮草都集中在此。 同时,这里还关押着辽国的皇太孙。 龙卫营马上要出征夺占飞狐兵马司,作为与耶律淳交易的重要筹码,赵孝骞必须亲眼看看这个筹码最近过得怎样。 陈守一众禁军簇拥着赵孝骞,来到辎重营关押耶律延禧的营帐外。 营帐被将士们团团围住,这是赵孝骞下的严令,如此重要的人形筹码,若让他逃了,或被人救了,可就闹大笑话了。 见赵孝骞到来,帐外值守的将士躬身行礼。 赵孝骞站定,目注这名将士,道:“里面的人最近如何?” 将士禀道:“一切安好,每日管两顿饱,也没让他受到欺凌,看他的模样,最近还胖了一圈。” 赵孝骞点点头,掀帘便入。 营帐内,耶律延禧正在用饭,见赵孝骞进来,耶律延禧也不起身,也不见礼,径自埋头干饭。 赵孝骞也不挑理,反正这位皇太孙迟早要被交易出去的,大家本就是敌人,不讲礼数也很正常。 赵孝骞很随和地在耶律延禧的对面坐了下来,笑吟吟地看着他。 耶律延禧手里捧着一个大碗,碗里满满的羊肉和汤水,另一手拿着一个大馍,赫然竟是有名的关中美食羊肉泡馍。 赵孝骞有点意外,他只交代过不要虐待皇太孙,但这筹码吃得未免也太好了吧。 羊肉泡馍早在西周时就有了,最早是用于祭祀和诸侯宫筵的,后来才慢慢普及到民间。 苏轼早年有过诗句,曰:“陇馔有熊腊,秦烹唯羊羹”,能被老吃货如此夸赞的美食,味道当然不错。 老实说,赵孝骞此刻都有点咽口水了,风尘仆仆奔行了整天,路上只吃了点干粮,现在早就饥肠辘辘了。 耶律延禧锦衣玉食久了,大约吃不惯羊肉泡馍,而且他的吃法很独特,咬一口馍,再喝一口羊汤,梗着脖子把馍咽下去,如此反复。 赵孝骞不由露出心疼的眼神,这败家子,暴殄天物啊。 许久之后,见耶律延禧又要咬下一口馍,赵孝骞终于忍不了了,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 “住口!”赵孝骞沉声喝道。 耶律延禧骤然被人捂住了嘴,不由又惊又怒,莫说皇太孙,就算是个正常的普通百姓,吃饭时被人捂了嘴是啥感受? 赵孝骞并不在乎耶律延禧的感受,他不过是个用来交换利益的筹码,正常人类是不需要理会筹码的感受的。 “羊肉泡馍是你这么吃的吗?”赵孝骞怒其不争地道:“羊肉泡馍……知道啥叫‘泡’吗?” “馍不泡在羊汤里,就这么生咬,如此美味的珍馐,被你搞得灵魂都失去了!” 耶律延禧惊怒地瞪着他,赵孝骞却劈手夺过他手里的馍和羊汤碗,神情严肃又凝重地盯着他的眼睛。 “好好看着,我只示范这一次!”赵孝骞正色道。 耶律延禧目瞪口呆,下意识乖巧地点头。 赵孝骞垂头开始忙活,馍要掰开,大小看个人喜好,一块块不规则的馍块被泡进羊汤里,片刻后,大碗里已是满满的馍。 赵孝骞对自己的作品表示很满意,扭头望向耶律延禧,道:“接下来,我再示范如何吃它,你看仔细了。” 耶律延禧张了张嘴,他想说吃它并不难,有嘴就行,并不需要示范…… 然而此刻的气氛很凝重,赵孝骞的表情也很严肃,仿佛在传授他世间最重要的真理,耶律延禧整个人被眼下的气氛硬控了,眼睁睁地看着赵孝骞大口将这碗羊肉泡馍刨进嘴里。 风卷残云之后,碗已见底,赵孝骞搁下碗,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儿。 “看清楚了吗?刚才的流程和动作都记下了?”赵孝骞如同高僧传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耶律延禧脸颊一抽,乖巧地道:“记住了。” “真的记住了?”赵孝骞严肃地问道。 “真的记住了。” 赵孝骞断然道:“不,你没记住!” 耶律延禧一惊,很不自信地道:“我……没记住吗?” “对,你没记住!”赵孝骞扭头朝营帐外喝道:“再来一碗羊肉泡馍!” 热腾腾的羊肉泡馍很快送进营帐。 赵孝骞抄起筷子,一脸郑重地道:“看好了,我再给你示范一遍,以我的能力,没办法示范更多了,你要珍惜机会。” 耶律延禧欲言又止。 赵孝骞重复刚才的动作,行云流水一套流程后,一碗羊肉泡馍又被他干完了。 这回没等他开口,耶律延禧非常懂事地接话道:“记住了,我记得死死的!” 赵孝骞打了个冗长且油腻的饱嗝儿,吃得太撑,笑容都有些缥缈了。 “记住就好,说真的,我尽力了,无法再给你示范了。”赵孝骞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笑意缥缈摇摇晃晃地出了营帐。 出了营帐,走了老长一段路,冷风一吹,赵孝骞终于有点清醒了。 “哎,不对,我刚才打算找他干啥来着?”赵孝骞迷茫地喃喃自语:“总不可能专门去吃他的羊肉泡馍吧?” 肚子太撑了,都快顶到嗓子眼儿了,脑子也有点不够用,赵孝骞甩了甩头:“罢了,下次想起来的时候再去找他吧,回头叫人送点山楂汤消消食……” 辎重营的营帐内,耶律延禧一脸悲愤,正在跟看守的将士严正交涉。 “没了?怎么会没了?我还饿着肚子呢!” 看守的将士一脸冷漠:“刚才送进来的是最后一份,没了。” “可,可我什么都没吃啊!” “那是你的事。” 耶律延禧无力地瘫坐回去,然后想起一件事。 刚才那货突然过来,他到底来干啥的?就为了抢我的羊肉泡馍吗?卑劣的宋人,一点脸都不要了! (本章完) 第454章 剑指飞狐 第454章 剑指飞狐 随着赵孝骞回到龙卫营驻地,大营内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普通将士或许不清楚,但龙卫营的将领们都知道,大军又要出征了,这次的目标,是飞狐兵马司。 十几日的大军休整,赵孝骞又升级了火器,如今的龙卫营可谓士气如虹。 火器监这些日子忙得飞起,终于赶造出来十万发纸壳弹,应付一场中等规模的战争足够了。 将士们日夜操练,适应了新火器的手感,亲自试过后,将士们对升级后的火器纷纷感到振奋。 如今新火器的射程已可达到四百步,更重要的是,纸壳弹的面世大大缩短了装药填弹的时间,战场情势瞬息百变,节省下来的这些时间至少能提高三成以上的胜率,还能大大减少伤亡。 全军将士试过新火器后,可谓好评如潮。 现在的龙卫营上下,充斥着一股莫名的振奋之气,每一个普通的将士都狂得不行,新火器在手,真正可以称得上无敌了,当年纵横天下的辽军,在龙卫营将士面前不过土鸡瓦狗罢了。 士气如虹之下,将士们的求战之心甚至比将领们更甚。 他们很清楚,龙卫营一旦与辽军开战,便意味着人生的机遇。 军功钱财,攻城掠地,开疆拓土,他们比将领们更迫切需要。 这支军纪涣散却战力恐怖的军队,每一次战争都意味着发家致富的积累,而且进项颇丰,有了新火器后,战争的风险又不大,如此绝佳的机会,谁不想要? 第二天,赵孝骞擂鼓聚将,帅帐议事。 三通鼓毕,众将到齐,赵孝骞坐在帅帐内,看着精神奕奕的将领们,脸上的笑意愈深。 “诸位将军,我已决定,今日众将回营点兵,后勤辎重备妥粮草军械和弹药,明日一早往北开拔,我军的下一个目标,飞狐兵马司!”赵孝骞缓缓道。 众将一阵兴奋,起身抱拳齐喝:“遵令!” 赵孝骞点点头,道:“不出意外的话,此时飞狐兵马司的三万余辽军应该已被调走北去,兵马司内最多不过五千守军,我军可一鼓作气拿下。” 众将露出疑惑之色,不明白郡王殿下何出此言,飞狐兵马司是辽国重要的南面门户,无端端的怎么可能会把兵马调走? 赵孝骞微笑道:“出于保密的原因,我不能多说,但我可以确定,飞狐兵马司确实调走了三万辽军,昨日斥候来报,三万辽军已北渡拒马河,据北岸而固守,飞狐兵马司如今只有数千兵马。” 辽国皇太孙被俘的事,赵孝骞一直瞒得死死的,就算耶律延禧被关在龙卫营内,赵孝骞也下过严令,任何人不准靠近和窥视耶律延禧的营帐。 所以龙卫营的将领们只知道辎重营关了一个人,但并不清楚这个人是什么身份,为何被郡王殿下如此慎重看待。 至于赵孝骞与耶律淳的密使谈判的事,他更不可能让任何人知道,事情一旦泄露,整件事就没有任何意义,大宋什么都得不到。 直到此时,赵孝骞仍未透露辽国皇太孙的事,他可以把事情烂在肚子里,大宋只需要得到胜利和利益就足够了。 沉吟片刻,赵孝骞又道:“虽说我有把握能拿下飞狐兵马司,但有些事情不能不防,所以我们要预先做好准备……” “张嵘,折可适二将何在?” 二人兴奋地站了出来:“末将在!” “令你二人各领五千兵马,带足弹药和干粮,今夜子时出营,朝飞狐兵马司急行军,距离兵马司五里外,以东西包抄之势推进。” “你们不仅要提前探知附近有否辽国伏兵,还要肃清附近的辽国斥候,对飞狐兵马司形成钳制之势。” 二将抱拳凛然道:“遵令!” 赵孝骞微笑环视众将:“诸位,明日且看我龙卫营将士再次建功,从此以后,大宋版图又将扩张,拒马河以南整整四百里,即将纳入大宋的国土。” “我这里提前恭喜诸位了,军中功劳簿虚位以待,诸位奋勇杀敌,功劳簿上见分晓,升官发财甚至封爵,个人的前程靠你们自己杀出来,为了子孙后代享福,该玩命的时候莫怂呀。” 众将兴奋地喝道:“杀——!” 帅帐这一声暴喝传了出去,大营内不少将士听到后,纷纷好奇打听。 不知道帅帐内发生了什么,许多将士兴奋地猜测,大军可能要出征了。 将士们试过新火器后,全军皆跃跃欲试,都想在战场上一显身手,当然,更重要的是,战场杀敌意味着军功和巨大的利益。 多与辽军打几场,龙卫营上下还会有穷人吗?将来个个都是富家翁,索性改个名字叫“富贵军团”得了。 ………… 当天夜里,子时刚过,张嵘和折可适已点齐了兵马,安静的大营内,一万龙卫营将士整齐列队,寂静的夜色里,只听得战马不耐的轻嘶声。 点兵之后,二将下令检查装备,最后一挥手,下令开拔。 漆黑的夜色里,一万龙卫营将士悄然出营,各分东西。 第二天一早,剩下的两万余龙卫营将士亦整装完毕,列队待命。 两万余人里,还包括曾经的真定城一万禁军,前几日才被并入龙卫营,出发前,赵孝骞特意观察了一下这支禁军的军心士气。 这支禁军曾经在张岚的麾下,终究没打过什么长脸的仗,而且败多胜少,此刻要开拔,禁军的士气倒是很普通,跟龙卫营将士兴奋求战的劲头没法比。 赵孝骞并不意外,刚刚并入龙卫营,这一万人手里拿的还是以前的冷兵器,这种情况下他们若还士气如虹,那才叫见鬼了。 不着急,校场上教不会的东西,战场上能教会他们。 一支精锐的军队,必须经过血与火的洗礼,否则永远是一群乌合之众。 赵孝骞骑在马上,回首环视身后的众将,沉声道:“都准备好了吗?” 众将齐喝:“准备好了!” 赵孝骞特意盯着宗泽,道:“准备好了吗?” 宗泽清楚赵孝骞的用意,环眼瞪着那一万禁军,厉喝道:“你们准备好了吗?” 一万禁军轰应:“准备好了!” 宗泽却不满意,摘下脑袋上的铁盔狠狠砸在队伍里,怒道:“狗杂碎,没喂饱你们吗?回个话跟要断气似的!” 一万禁军终于振奋起精神,山呼海啸般喝道:“准备好了!” 赵孝骞目光惊异地看着宗泽。 这位历史上的宗爷爷,在被提拔以前,人家可是正经八百的文官啊。 元祐六年赐同进士出身,妙手涂笔便是一篇锦绣道德文章,此时却如此粗鄙野蛮,脏话张嘴就来,哪里有半分进士的风采,明明是梁山上的宗泽哥哥…… 这就像清北正高级教授抄着西瓜刀,带着一群小混混去收摊贩保护费一样,画面非常违和。 感受到赵孝骞诧异的目光,宗泽老脸一红,讪讪解释:“跟这帮粗丘八没法客气,也听不懂道理,下官只有骂粗话他们才买账……” 赵孝骞笑吟吟地道:“了解了解,老宗治军有方,我甚是服气。” 想了想,赵孝骞语气惋惜地正色道:“先生退出文坛,我是极力反对的……” 宗泽愕然,我……退出文坛了? 啥时候的事儿? ………… 大军开拔,一路向北。 两万余兵马出了大营后,便有无数斥候匆匆来去,禀报军情和前方地理。 此次出征,事关重大,赵孝骞丝毫不敢怠慢,行军途中仍不时召集军中将领议事,除了通报斥候情报外,也要与众将商量行军路线,以及查问后方粮草辎重情况。 大营距飞狐兵马司三百余里,行军大约五日左右。 幸好近来天气适宜,正好是春暖开之时,路面干燥,气温合适,这些能够影响行军速度的因素并未对宋军造成贻误。 五日后,距离飞狐兵马司三十里外,赵孝骞下令扎营。 张嵘和折可适两部来报,他们已预先查探过飞狐兵马司附近,并未发现伏兵,倒是顺手剿灭了几拨辽军斥候。 同时斥候也来报,经探明,飞狐兵马司内的守军竟然不到千人,不仅如此,斥候还发现兵马司内留下了许多战马,具体数量不知,至少万匹。 赵孝骞笑了,看来耶律淳是真着急了,皇太孙久久不见消息,辽国上京那里,耶律淳都快瞒不下去了,所以才会如此主动撤走飞狐兵马司的兵马,只剩了千人守军当炮灰。 至于一万匹战马,耶律淳也未食言,果真给他留下了。 老实说,赵孝骞人在古代,都尝到了当甲方爸爸的滋味儿,确实太爽了。 没错,这场交易里,赵孝骞就是甲方爸爸,而耶律淳,只能是乙方犬子。 所有的主动权完全掌握在赵孝骞手里,老天爷逼着他当爸爸,不当都不行。 “传令下去,全军扎营,未得军令,不得擅动……”赵孝骞吩咐道。 随即赵孝骞叫来陈守,低声道:“把耶律延禧看好了,另外派人秘密与耶律淳密使传信,今晚子时,我宋军夺取飞狐兵马司,丑时在易水河岸交接耶律延禧。” (本章完) 第455章 太孙脱困 第455章 太孙脱困 兵锋直指飞狐兵马司时,赵孝骞和耶律淳的交易也将开始了。 可以说,宋辽你进我退的这场行动,根本的目的就是这场交易。 深夜子时,张嵘和折可适率部再次巡弋周边二十里,确定没有伏兵后,赵孝骞下令麾下一万龙卫营将士三面包抄飞狐兵马司。 飞狐兵马司是一座小型的堡寨式乡镇,这里是军民混居的小镇,百姓人口大约一万余,辽国常驻兵马一万余,但辽军人数经常有增减。 它甚至不能称之为“城池”,因为它连城墙都没有,里面有点兵校场,有驻军大营,有兵马司官署,也有各种集市民居。 所有的建筑都是封闭式的堡寨结构,这是它唯一的防守方式了。 当年辽国在此设兵马司,大约也没想到宋军竟然有突破国境四百余里兵临城下的一天,所以这里根本没有城墙,对进攻者来说,它根本是不设防的。 子夜,三股宋军趁着夜色,从东南西三个方向悄悄摸近飞狐兵马司。 一枚响箭尾部摇曳着炫目的烟火,扶摇直冲云霄,随即在上空炸响。 接着便是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三支宋军如虎入羊群,冲进了兵马司内。 兵马司内只剩下一千辽军,这一千人纯粹是炮灰,被耶律淳放弃了。 在数万大军潮水般的涌入以及碾压下,这一千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彻底湮没。 宋军首先占领了兵马司官署,接着放火烧辽军大营,直到辽军所有的一切都被接管,宋军开始对兵马司附近方圆的百姓进行屠戮和劫掠。 赵孝骞默许了龙卫营的举动。 这是战争必经的阶段,也是赵孝骞对麾下将士的承诺,越境之后,不必遵守军法,可对平民劫掠。 兵马司内,一万余辽国百姓遭受无妄之灾。 杀红了眼的宋军先是进行无差别劫掠,接着便在将领的指挥下,有意识地杀戮,先杀青壮,再杀老人,妇孺被集中关押。 让她们活命也没存什么好心,妇孺在宋军眼中不是敌人,而是商品,将来要押解回真定府,卖给人贩子。 接着便是地毯式搜刮,所有值钱的金银,牛羊,皮货,最终连盐和铁以及农具都被搜刮走。 当飞狐兵马司陷入一片战火和杀戮,隔着老远都能听到辽国百姓凄厉的惨叫痛哭时,兵马司外的一座简易营帐内,赵孝骞眯眼看着远处火光冲天的飞狐兵马司,此刻终于放了心。 飞狐兵马司,已被宋军实际控制。 至于宋军对辽国百姓的各种杀戮和劫掠,赵孝骞并未放在心上。 一军主帅若对敌国的百姓尚存怜悯,心肠这么软,有什么资格当主帅? 此时宋军对辽国所做的,无非是复制当年辽军对大宋百姓的所为,一啄一饮,皆是因果报应。 “派人告诉种建中,别只顾着抢掠,分出兵马在拒马河南岸以及兵马司东西面设防戒备,提防敌军反攻。”赵孝骞道。 片刻后,陈守匆匆赶来:“世子,耶律淳密使快到易水西岸了,他请世子践诺。” 赵孝骞笑了:“这笔买卖我很满意,走吧,带上耶律延禧,咱们去见见密使。” 易水西岸距离飞狐兵马司并不远,大约只有四五里。 对这场交易,赵孝骞不敢大意,带了两千兵马,领着耶律延禧赶到易水西岸边。 这几日赶路,以及今夜突袭兵马司,耶律延禧一直处于懵逼状态,浑浑噩噩地被宋军将士押着走,牵着走。 最初心情很绝望,他以为宋军要处决他,后来赶路的时间越来越久,而且方向也是北方,耶律延禧绝望的心情渐去,转而化作一片兴奋。 处决不会带着他跑这么远,赶路整整五天,哪个神经病为了处决个人跑数百里?难道怕他的遗体污染当地环境吗? 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他要脱困了。 不知道辽国与赵孝骞达成了什么交易,总之,他很快不再是阶下囚的身份。 站在易水岸边,赵孝骞与耶律延禧并肩注视着远处易水河对岸。 此时深夜,水面一片平静,漆黑的夜色下,依稀可见水面微微的涟漪,和潺潺的流水声。 赵孝骞看着河面,突然道:“一千多年前,燕太子丹就是在这易水边送别荆轲的吧?” 耶律延禧此时的心情已恢复了淡定,他知道自己即将不是阶下囚,有资格与赵孝骞平等对话了。 “是的,你们中原的故事我也读过,荆轲渡过易水,刺秦之举惊天动地,万古流芳。” 耶律延禧转头望向赵孝骞,笑道:“今夜易水河边,宋军夺占飞狐兵马司,倒是要恭喜赵郡王殿下了。” “听闻郡王殿下文韬武略皆俱,今夜建此功业,史书留名不逊当年的荆轲,为何不即兴填词一首,诗以纪之?” 赵孝骞淡淡一笑:“你可知荆轲刺秦为何失败?” “不知,但我知道你们中原人向来不以成败论英雄,凡事只要尽力了,便是圆满,无损英雄之名。” 赵孝骞深深地道:“荆轲刺秦,败就败在仪式感太多。” “啊?”耶律延禧愕然,打死也想不到赵孝骞的角度居然如此刁钻诡异。 “太子丹又是送美女,又是在易水边踏足舞之,还唱什么‘风萧萧兮易水寒’,排面搞得太足,就好像他已成功了似的。俗话说,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荆轲在易水边已耗尽了成功的气数。” 赵孝骞朝耶律延禧淡淡一笑,道:“我做事不喜欢说废话,更不可能即兴填词什么的,夺占飞狐兵马司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胜利,未来我大宋的胜利将会越来越多。” 耶律延禧眯起了眼,道:“宋国的胜利越来越多,意味着辽国的失败也将越来越多,郡王殿下是这个意思吗?” 赵孝骞大笑:“这都被你听出来了,当初麾下将领活捉你后,总说你是傻子,我真替你冤得慌,你明明就不傻嘛。” 耶律延禧:“…………” 临走还被捅一刀,当俘虏果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赵孝骞又道:“相信你应该知道,今夜你将脱困了……” 耶律延禧明明很想保持淡定,但听到赵孝骞亲口说出来,他仍旧忍不住欣喜起来,勾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赵孝骞又叹道:“老实说,我挺舍不得你的,你我相识不过一个月,我还想与你多聊聊人生……” 耶律延禧忍不住道:“不,我不想。” “你在我宋军大营里,也吃过不少美食吧?难道你不怀念?” 耶律延禧顿时露出怒容。 你特么还好意思提这个! 羊肉泡馍你一人干了两碗,都是我的! 耶律延禧永远忘不了那晚肚子饿得生疼,差点挖草根充饥了。 见耶律延禧满脸怒容,赵孝骞皱了皱眉:“这段日子白养你了?吃了我的东西不道谢,还摆出这副死样子,再不管理好表情,我要加收伙食费了。” 耶律延禧一惊,他意识到尽管自己快脱困,但他现在可还在赵孝骞的手心里,没脱困以前最好老实一点。 “郡王殿下,刚才在下说话是不是有点大声了?实在很抱歉。”耶律延禧彬彬有礼地道。 赵孝骞笑了:“这副死样子就顺眼多了,也不枉我养你之恩。” 话音落,身后的陈守突然道:“世子,对岸有船来了。” 易水河面上,一艘小渔船划开波浪,悄无声息地缓缓行来。 赵孝骞看着耶律延禧微笑道:“恭喜你,你被释放了。” 耶律延禧忍住欣喜,努力平静地道:“郡王殿下,我能问问耶律淳与你达成的条件是什么吗?” 赵孝骞回首朝一片火光中的飞狐兵马司示意了一下。 耶律延禧表情复杂,道:“也就是说,飞狐兵马司以南的四百余里,从此也归大宋了?” 赵孝骞微笑:“可以这样理解,反正,你很值钱的,所以我才舍不得你,真想把你永远留在大宋,隔三岔五朝辽国要点好处,一本万利的买卖啊……” 耶律延禧脸色愈发难看,忍住气道:“宋国自称中原王朝正统,继承古人圣贤经义绝学,你这么说不觉得太失德行了么?” “我素质低是我个人的事,不要上升到国家。” 赵孝骞示意了一下靠岸的小渔船,道:“山高路远,皇太孙一路保重,下次打猎记得多带点人手,世上终究是坏人比好人多啊……” 渔船靠岸,耶律衷跳下船来,匆匆朝赵孝骞和耶律延禧行礼。 赵孝骞堆起笑容,正要与他寒暄一番,谁知耶律衷根本没打算跟他聊天,转身将耶律延禧扶上渔船,而他也跟着跳了上去,渔船立马离岸,在漆黑的夜色中远离。 赵孝骞的笑容僵住,良久,遗憾地叹了口气,喃喃道:“真就是一桩交易,一点感情都不讲的么?我还想与他聊聊辽国的风土人情呢……” 从耶律延禧登上渔船的那一刻起,交易已彻底完成。 赵孝骞转身看着飞狐兵马司的火光,喃喃道:“这帮杀才,真就一点都没意识到,这座兵马司已是咱们大宋的,他们烧的是自己的房子啊。” (本章完) 第456章 横财天降 第456章 横财天降 夺占飞狐兵马司没有悬念,过程非常顺利,顺利到连宋军将士都有些不敢置信。 从头到尾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只有一千余辽军当炮灰,辽军果然撤得很彻底,现在看来他们确实是放弃了飞狐兵马司,以及南面四百多里的土地。 一切平息后,天已大亮。 一夜的杀戮与劫掠,宋军将士此时也有些疲累,在将领的命令下,将士们在拒马河南岸五里外搭起了新的大营。 兵马司校场旁,一万匹战马果真被耶律淳留在那里,都是壮年战马,耶律淳果真没有打半点折扣。 当一件事进行得太顺利,赵孝骞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辽军真的心甘情愿退守了? 向来狂妄,自以为无敌的辽军,会有如此气量忍受屈辱,默默退回拒马河北岸? 不知辽人怎么想的,反正赵孝骞自认为做不到,就算迫于大势不得不退,临走总会搞点小动作,杀不了你我也要恶心你。 飞狐兵马司官署内,赵孝骞端坐堂上,打量着兵马司内的摆设。 辽人的审美水平实在说不上高,大约跟乾隆一个水平,就喜欢绿绿里胡哨,他们也用大宋的瓷器,但从瓷器烧制的质量上看,说是黑手工作坊出品也绝不为过。 这玩意儿若在大宋,根本进不得大户人家的厅堂,可辽人却偏偏将它们摆置在官署正堂上,由此可见,老外的钱是真好赚。 官署外一片疮痍,辽国百姓的民居至少被烧毁了一半,估计人也被杀了一半,至于抢掠来的财物,这个根本无法统计,宋军将士抢到就归自己了。 赵孝骞坐在官署正堂上,左右打量后,发现这座官署还算保存完好,没有被将士们祸害,显然是将领们提前下过军令,不准进入兵马司官署。 赵孝骞翘起二郎腿,一脸舒坦。连日行军,每天住帐篷,今晚大约能住房子了,这座官署不错,就作为自己的临时帅帐吧。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种建中等将领走进正堂行礼。 赵孝骞眉眼不抬,淡淡地嗯了一声,道:“……乡亲们都没转移吧?” 麾下折可适笑道:“乡亲们有想转移的,被咱们逮了个正着,他们的财物牛羊家产,咱们也就不客气了……” “别光顾着抢,该有的统计也要有,伤亡,战果,缴获……”赵孝骞顿了顿,道:“辽国百姓的死伤就不必统计了,对外统一说他们逃了,别给咱大宋的形象抹黑,咱们是仁义之师来的。” 张嵘咧嘴笑道:“郡王殿下所言有理,没错,咱们是仁义之师,谁敢说不是,老子立马剁了他。” 赵孝骞望向种建中,道:“统计过后给我看看,没问题的话派出快马向汴京报捷,我军夺占辽国飞狐兵马司,据守拒马河南岸,目前处于与辽军隔河对峙的情势。” “拒马河以南四百余里,已成我大宋实际控制区域,请汴京政事堂和吏部遴选官员,划定地域,开府建衙。”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这一战太过顺利,诸位的功劳我都不知怎么报,总不能说你们杀戮辽国百姓,抢掠财物劳苦功高吧?” 众将纷纷大笑起来。 折可适浑不在意地摆摆手:“郡王殿下,这一战就不论功了吧,咱们将士确实没干啥,大老远跑过来,顺利接收飞狐兵马司,基本没遇到什么抵抗,确实没脸提什么战功。” 众将点头附和。 赵孝骞笑道:“既然大家没意见,这一战我可就真不论功了,回头你们别戳我脊梁骨。” 众将又笑,从他们的表情上看,确实没有意见。 种建中这时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笑容神秘地递给赵孝骞。 “啥?”赵孝骞接过册子翻开,然后两眼一亮。 册子上面列了一串名录,如黄金一百二十斤,上等珠玉二十斛,牛羊皮货上万,名贵山参百余支…… 林林总总各种值钱的东西,册子上所有物品的价值粗略估价至少数十万两银子。 赵孝骞不敢置信,心跳加速,努力维持平淡的表情。 “这是什么意思?”赵孝骞问道。 种建中微笑:“没什么意思,意思意思。” “你这样就没意思了。”赵孝骞不悦。 “一点小意思。” 赵孝骞环视堂内众将,见众人皆是一脸笑意,显然这本册子他们早已知情。 种建中解释道:“这是从兵马司搜出来的,大多是从官宅和商人宅邸发现的,兴许是辽军撤退匆忙,官员和商人来不及带走。” 赵孝骞眼中闪烁惊喜的光芒,但表情迟疑道:“都是给我的?” 种建中微笑道:“郡王殿下有令,将士劫掠所得皆不必上缴,龙卫营将士感恩殿下恩德,但总不能让郡王看着大家发财,而一军主帅却一无所得吧?” “这些东西皆是将士们自愿送上,希望殿下继续带领袍泽们开疆拓土,为国扬威,同时袍泽们也能得到一次又一次发财的机会。” 堂内众将纷纷附和,劝赵孝骞收下。 赵孝骞眼眶一红,感动至极。 “将士们终于……长大了,懂事了。”赵孝骞老怀大慰地擦了把眼眶,道:“早就想让我的贴身亲卫动手了,就怕传出去说我吃相难看,没想到将士们如此懂事,他们真的,我哭死……” “今日我私人掏腰包,买下附近的牛羊,今晚全军将士加餐……” 话没说完,种建中拉住了他,苦笑道:“殿下不必掏腰包,您忘了,咱们在辽国境内,昨晚一战,咱们抢了许多牛羊,将士们每人分一头都足够,不必钱买的。” 赵孝骞脸色赧然,叹道:“昨晚还有人说我德行不高,他错了……真应该让他现在过来看看我的素质,什么年代了,明明可以用抢的,我居然还想着钱。” 莫名其妙发了一笔横财,赵孝骞现在更深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难怪古往今来那么多人喜欢发动战争,战争的红利实在太诱人了。 赵孝骞不敢怠慢,急忙叫来陈守,令他遣百人小队马上出发,将册子上的黄金珠玉皮货药材什么的运回真定城,交给袅袅。 落袋为安,这些值钱的东西留在危机四伏的前线,恐会乐极生悲。 陈守退下后,赵孝骞终于安心,表情更亲切了。 “聊聊正事吧,飞狐兵马司已被我军所占,宋辽的情势也随之改变,眼下咱们暂时固守此地,下一步如何行止,先看辽国的反应。” 种建中迟疑道:“郡王殿下,飞狐兵马司是辽国的门户,他们如此痛快地放弃,末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赵孝骞神情一凝。 种建中的话,其实也正是他此刻的隐忧。 之前只把这件事当做交易,耶律淳为了保命,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也要换回耶律延禧,逻辑上合情合理。 那么现在呢? 耶律延禧已经平安到达对岸,耶律淳已没有任何顾忌,站在对岸看这座曾经属于辽国的兵马司,他是什么心情,会有什么谋算? 随着耶律延禧的回归,此时的宋辽两国,其实又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这片重要的门户之地,辽国若真这么放弃了,确实说不通。 “老种的意思呢?有何不对?”赵孝骞问道。 种建中低声道:“末将怀疑,辽军可能会反扑。” 赵孝骞点头嗯了一声,他也有这个想法。 “极有可能,老种所言甚是。”赵孝骞肯定道。 堂内折可适疑惑地道:“辽军刚挨过咱们的揍,就算反扑,胜望也不大,他们难道不知道是送死么?” 赵孝骞笑了:“上次决战,是耶律淳逼不得已之举,实际上他还有杀手锏没来得及用。” “什么杀手锏?” “辽军重甲骑兵。”赵孝骞道。 众人顿时睁大了眼,然后面面相觑。 良久,张嵘不解地道:“可是,咱们的火器又改进了,已经可以穿透重甲了呀!” “辽人知道咱们的火器改进了吗?” 一言既出,在座众将纷纷会心一笑。 折可适面目狰狞地龇牙:“现在老子倒是盼着辽军反扑了,狗杂碎,看来上次挨揍后他们不服气,还想再试试,那就试试!” 赵孝骞沉声道:“传令斥候马上出营,查探兵马司方圆三十里内的动静,我与耶律淳的交易完成,他们也该现形了。” 堂内将领匆匆领命而去。 耶律延禧交还给耶律淳以前,辽军投鼠忌器,不敢妄动,所以他们只能撤走兵马,站在对岸眼睁睁看着兵马司被宋军所占。 现在耶律延禧平安归来,耶律淳如果想要减轻战败的罪责,极有可能会发动一场战事。 或许耶律淳的倚仗,就是那两千重甲骑兵吧,此人倒也聪明,肉眼观察就能看出宋军火器的弱点。 如果火器没改进的话,两千重甲骑兵真有可能轻松冲破宋军防线,撕开口子,任辽军突入,最后战败。 可惜,这一次赵孝骞又比他快一步。 (本章完) 第457章 诡异对峙 第457章 诡异对峙 对敌人的预测,是必须不惮以最坏的恶意的。 赵孝骞不了解耶律淳,但他了解人性的阴暗。 因为那些阴暗面,赵孝骞恰好都有。 预测敌人的行动很简单,把自己代入敌人的立场和视角,得到的结果便八九不离十了。 赵孝骞把自己代入了耶律淳的立场,假设自己刚与宋军做完了一笔吃了大亏的交易,心里肯定是不甘的,那种既愤怒又憋屈的情绪,亲身尝过的人才懂。 交易结束了,被挟制的人平安回来了,唯一投鼠忌器的因素已不存在了,再也没了任何顾虑,这不得发疯似的报复一波? 如果赵孝骞是耶律淳,他一定会报复。 为了达到报复的目的,他可以牺牲任何人和事,他的目标不一定是获取胜利,但凡能稍微恶心一下敌人都很爽。 耶律淳会如何报复? 两千辽国重甲骑兵千里迢迢从上京调来,耶律淳本来打算用在决战的战场上,出了耶律延禧被俘这个意外后,行动中止了,但重甲骑兵仍在飞狐兵马司待命。 被当做杀手锏的利器,岂不是最佳的报复方式? 耶律淳看穿了宋军火器的弱点,它能三百步内击敌,但它的穿透力并没有那么强大,重甲可挡,只要将重甲骑兵用于前锋,撕破宋军的第一道防线口子,那么辽军离胜利就不远了。 不幸的是,赵孝骞预判了耶律淳的预判,而且更要命的是,宋军的火器升级了。 “国运气数”就是这么神奇,无论是庙算在前,还是偶然所致,当事情的结果不可遏止地偏向某一方时,你不得不相信冥冥中真的存在“大势”和“气数”这种玄幻的东西。 赵孝骞与众将商议过后,数百名斥候被紧急派了出去,如同火种般洒向四面八方。 整整一天,斥候没带回任何消息。 与此同时,宋军在飞狐兵马司内开始了整顿。 辽国百姓里的青壮大多被杀戮,活着的老人和妇孺被集中关押,官署和民间的财物被洗劫一空,兵马司附近方圆的辽国村庄部落听说了宋军的暴行后,纷纷赶着牛羊渡河,向北方逃难。 战争过后,每当土地换了新主人,这样的混乱是无法避免的。 国家机器的碾压下,没有所谓的无辜可怜,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是不值一提的草芥。 古往今来那么多人期盼和平,就是因为战争中得到红利的终究只是极少数,绝大部分的人是无法逃离且损失最大的。 飞狐兵马司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整顿之后,必须要向朝廷请旨派遣工匠,修筑城墙,并且周边建起多座堡寨,用以防御辽军。 这是个大工程,以大宋目前的国力,至少也要好几年才能完工,几年以后,天下又不知是怎样的情势。 傍晚时分,斥候仍未传来最近的军情,拒马河对岸的辽军大营一片平静,仿佛他们真的已经放弃了飞狐兵马司。 赵孝骞不敢怠慢,但也知必须沉住气,于是下令在拒马河沿岸埋伏数十处暗哨,每处暗哨皆装备响箭,一旦有敌情立马报讯。 隔着拒马河,宋辽两军陷入诡异的沉默对峙中。 这种对峙的状态,整整持续了三天。 日子太平静,每天斥候回报,都说附近无敌情,听了太多无风无浪的消息,赵孝骞都有点不自信了。 逻辑上来说,辽军不可能毫无动作,除非耶律淳真的不想活了,不趁着这最后的机会反扑一下,回到上京可就真要被治重罪了。 可是这都过去三天了,辽军确实没动静。 愁死人了。 赵孝骞每天坐在官署正堂内,日夜不停地盯着地图看,试图从这粗糙的地图上发现灵感。 期间种建中和麾下几名将领狗狗祟祟来了几趟,一脸猥琐又神秘地告诉赵孝骞,将士们从被关押的辽国妇孺中,挑选了几位容貌尚可的年轻女子,郡王殿下若有意,随时可召她们侍寝。 赵孝骞气得都要骂娘了。 战事危机四伏,随时可能爆发,你们特么的居然还给我找美女,难道不知“死”字怎么写吗? 愤怒之极的赵孝骞当即……让部将把美女们带过来看看。 都是麾下的一番心意,作为一军主帅,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呐! 美女们被带上来,赵孝骞惊愕地睁大了眼,沉默半晌,面无表情地挥手,换一批。 一批下去,又换一批,如此反复。 最后一批换完,赵孝骞气坏了,让将领们排好队,他一个个轮着踹过去。 我都不好意思寒你们的心,你们特么的却寒了我的心…… 这一批批的歪瓜裂枣,你们管她们叫“容貌尚可”? 这辈子是真没吃过细糠吗? 虽说离家多日,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多少有些需求,但……士可杀不可辱! 对辽国的民间女子彻底死心后,赵孝骞决定清心寡欲,对比一下,还是自家婆娘好,甩这些女子不知多少条街。 ………… 拒马河北岸,辽军大营。 三万余兵马从飞狐兵马司撤走,不仅是耶律淳的命令,同时也是上京的命令。 老实说,耶律淳接到上京的命令时懵逼了很久,他没想到上京居然会做出如此决策,这令他非常不可思议。 辽国是游牧民族建国,游牧民族的性格大多比较刚烈,尽管立国这么多年,受到中原文化和农耕民族习性的影响,辽人已不如当年那般宁折不屈,可骨子里的不服气却是基因里就有的。 飞狐兵马司如此重要的地方,上京居然会做出放弃的决策,耶律淳简直不敢想象,根本不知道上京发生了什么事,耶律洪基吃错了什么药。 错愕归错愕,耶律淳很快就欣然接受了命令。 辽军撤出飞狐兵马司,本来也是耶律淳的打算,他打算以“诱敌深入”的理由,暂时让辽军撤走,然后集结兵力突袭反扑,无论成败,耶律淳擅自下令撤出飞狐兵马司的举动,上京那里都交代得过去。 而且他确实是要反扑的,只不过宋国赵孝骞与他的私下交易,却完美地掩藏在反扑计划之下,一旦完成交易,耶律淳再无顾忌,反扑计划亦能完美实施。 结果上京居然跟他的想法一样,都是要放弃飞狐兵马司。 这还等什么,当然是名正言顺地撤军。 宋军到达之前,三万余辽军已撤到了拒马河北岸,离岸五里,依水扎营。 整整三天,耶律淳没有任何动作,但他每天都站在岸边张望,观察对岸宋军的动向。 每临大战,耶律淳都很沉得住气,越冷静的人,收获越大,赢面越高。 唯一一次不冷静,就是耶律延禧被俘之后,没办法,这件事真踩到了他的命门,不拼命不行,脑袋保不住了。 三天了,耶律淳只是静静地看着对岸,神情平淡,眼神漠然。 他在等时机,一击必杀的时机。 身后传来不假掩饰的脚步声,一道熟悉却略显轻佻的声音,令耶律淳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王叔还在等什么?此时宋军刚占领飞狐兵马司,咱们趁夜渡河突袭便是。” 来人正是耶律延禧。 释归辽营后,耶律延禧沉寂了几日,仍深陷在被俘的打击中不可自拔。 后来或许是身处辽营,心中的安全感越来越充实,耶律延禧渐渐恢复了以往的开朗,关于自己被俘的事本就是绝密,除了耶律淳,根本没有任何人知道,耶律延禧满心庆幸。 他知道,这件事被掩盖下去了,或者说,它根本没有传出去过。 一切都是耶律淳的安排,为了保密,耶律淳甚至不惜杀了两三千逃回来的辽军将士灭口。 知道一切真相的耶律延禧,对耶律淳自是感激涕零,人生中最大而且永不可能翻身的污点,就这样天衣无缝地隐瞒下来,他的皇太孙之位仍然稳若磐石,无人可撼动。 对耶律淳的感激是发自内心的,但对耶律淳在军事上的保守态度,耶律延禧也是看不顺眼的,两者并不矛盾。 听到耶律延禧的声音,耶律淳眼中迅速闪过一抹嫌恶。 是的,他现在越来越嫌恶耶律延禧了。 若不是因为他,何至于有那场大败?整整四万兵马,一战而全军覆没,耶律淳的所有部署都被打乱,还不得不冒着天大的风险瞒下皇太孙被俘之事,私下遣密使与宋人接触,谈判,交易…… 如今皇太孙被救回来,这个丧门星非但没有闭门反省,沉寂几日后又恢复了以往轻佻狂妄的模样,被俘的耻辱经历就真的当做没发生过。 若非他是皇太孙,耶律淳真恨不得亲自抄刀剁了他。 耶律延禧慢慢走到耶律淳身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正是对岸的飞狐兵马司方向。 “王叔在想什么?宋军占领飞狐兵马司已三日了,咱们再不出兵,宋军就彻底站住脚,那时再想夺回兵马司,恐比登天还难。” 耶律淳叹了口气,竖子不仅狂妄,而且无知,这么个货色,居然是我大辽未来的国君,大辽怕是气数已尽了。 “太孙殿下稍安勿躁,臣自有安排。”耶律淳不得不挤出笑脸虚应。 “王叔快点安排吧,上京的旨意可是催王叔速速归京呢,这次反扑若又贻误了战机,王叔的罪恐怕会更重。” 耶律淳脸上顿时浮现怒色,你特么个败家子,我回上京被问罪,究竟是因为谁,自己心里没点逼数么?现在居然一副局外人的语气,堂堂储君,真是一点廉耻都没有了。 (本章完) 第458章 所见略同 第458章 所见略同 这次出征对耶律淳来说,简直是人生最大的噩梦,好几次耶律淳都忍不住掐自己的大腿,希望自己赶快醒过来。 噩梦的源头,便是身后这位年轻的皇太孙,陛下让他任副帅随军出征,也是他人生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原本耶律淳和耶律延禧叔侄俩的感情是不错的,耶律淳可以说是看着耶律延禧长大的,整个耶律皇族内,耶律淳是最疼爱他的王叔。 然而随着叔侄俩领军出征后,二人的感情渐渐变了味儿。 一个老谋深算的辽国名将,一个年轻狂妄的皇太孙,叔侄俩合伙干事业后,才发现彼此的三观简直是天差地别,完全聊不到一块儿。 这件事同时也教育世人一个道理,上到军国大事,下到生意买卖,千万不要因为私人感情而与别人合伙,大概率一定会黄的。 耶律淳现在就非常后悔,早知今日的结果,当初就算拼了罢官免职,也绝不答应领军出征,就算不得不出征,也绝不能答应让这个败家子当副帅。 宋辽一战,辽军一败涂地,九成以上的原因都是耶律延禧这个人。 兵败,被俘,交易,释放…… 人生里数得着的奇耻大辱,耶律延禧这些日子都经历了,耶律淳都不理解这货居然还好意思活着。 耶律延禧不仅活着,而且还指手画脚,尤其是摆出局外人的架势,指出耶律淳即将回京问罪。 耶律淳再沉稳的脾气,此刻也绷不住了。 猛地转身,耶律淳浑身散发出暴戾的气势,像一头被激怒的猛虎,眼神冰冷地盯着耶律延禧,就像锁定了一只弱小且作死的猎物。 耶律延禧被他的眼神吓到了,明明没人束缚他,可他却不知为何动弹不得,仿佛被一头猛虎盯上,想逃都逃不了,腿软。 “王叔你,你……” 耶律淳冷冷地道:“太孙殿下,回京之后,陛下若治臣的罪,臣认了!殿下但凡有点知耻之心,应知臣之罪缘何而起。” 耶律延禧张了张嘴,脸色渐渐苍白。 “殿下难道不知臣为何仓促对宋军发起决战?殿下难道不知飞狐兵马司为何拱手让给了宋军?殿下难道不知为了搭救你,臣费了多大的心力,担了多大的风险?” “殿下莫忘了,你被宋军俘虏一事,至今还死死地瞒着陛下,臣理解你现在装作局外人指点两军战事,但这件事你只能嘴上遗忘,千万莫以为它真的未曾发生过。” 一番话说得耶律延禧冷汗潸潸,脸色苍白,垂头不语。 耶律淳闭了闭眼,叹道:“大辽江山,未来是要交给你的,殿下这般样子,教陛下如何放心,教臣民何以归心?臣请殿下三思自省。” 耶律延禧脸色数变,时青时红,变幻不定。 良久,耶律延禧朝他长揖一礼,垂头道:“王叔恕罪,侄儿受教了。” “侄儿被俘后,多谢王叔仗义搭救,若非王叔转圜周旋,侄儿今日仍是宋国的阶下囚,我这个皇太孙恐亦早已被废黜,侄儿今日的一切,皆王叔所赐,以后侄儿听王叔的话,不再拖累王叔了。” 耶律淳神情微动,终究索然叹了口气,道:“如此甚好,大辽尚有气数生机。” 耶律延禧沉默片刻,又道:“侄儿被俘一事,还请王叔继续帮忙隐瞒,此事太严重,陛下若知,恐降雷霆之怒,你我皆……” 话说到这里,耶律延禧没继续往下说,但意思非常清楚。 事情若暴露,咱俩都好不了。 耶律淳瞥了他一眼,道:“自不必你说,臣已处理干净,该灭口的人已灭口了,殿下放心便是。” 耶律延禧迟疑道:“可是宋国那边,应有不少人知道侄儿被俘,而且还有数人更知侄儿身份,将来他们若主动传出去……” 耶律淳冷笑:“空口白牙,死无对证,宋国是敌国,他们说的话能信么?只要你好端端的在上京,宋国任何对你不利的流言蜚语,都是鬼话,都是谣言,不攻自破。” 耶律延禧松了口气,露出了轻松的微笑:“侄儿懂了,多谢王叔。” 一番聊过后,叔侄俩多日的积累的矛盾,无形中竟消散了许多。 这其中更重要的因素是,二人都很清楚,现在的他们已是拴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经历被俘一事后,二人狗狗祟祟的利益已深度绑在一起了。 抬眼望向对岸的飞狐兵马司,耶律淳淡淡地道:“此时出兵,胜算不大,宋军士气正盛,对我辽军也是防备最深之时,我军稍有风吹草动,都会令宋军做好准备。” “咱们不是有重甲骑兵吗?” 耶律淳笑了笑:“重甲骑兵在火器齐射下,不一定是无敌的,而且重甲骑兵只有两千余,人数也不太够,咱们仅剩一次机会了,这一次我绝不能再犯错。” “臣要等宋军渐渐麻痹松弛,等一个出其不意的时机,再以雷霆之击反扑对岸!” “我不信,赵孝骞能一辈子不打败仗!” ………… 耶律淳终究是古代人,有他的局限性。 他没想到的是,宋辽交战的胜负,不是赵孝骞个人决定的,而是赵孝骞带来的领先一个时代的文明决定的。 冷兵器时代,野蛮往往能轻易摧毁一个文明。 但在热兵器时代,文明只会轻松碾压野蛮,这是天理正道。 经常穿越的朋友都知道,如果回到古代,带着十挺无限弹药的机枪,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突突突,那是多么舒爽的一件事。 赵孝骞麾下的龙卫营,其实也是差不多的效果。 三天过后,对岸的辽军还是没有动静。 赵孝骞觉得不能被动等下去了,他还年轻,还在长身体,不能跟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登耗费光阴,他的眼一睁一闭,一辈子过去了。 可赵孝骞闭了眼之后,还是很希望第二天能睁开的。 “传令下去,兵马司内,无论官署,大营以及民居,今晚点的灯火减少一半,明晚再减一半。”赵孝骞下令道。 种建中不解:“减灭灯火?郡王殿下这是……” 赵孝骞眨眨眼:“让对面的耶律淳看看,咱们宋军每晚睡得很香甜。” 种建中恍然:“诱敌之策?” “别太抱希望,淡定一点,就算诱不了敌,每晚减灭灯火至少环保,而且黑暗的环境确实能助眠,咱们没损失。” 种建中笑道:“殿下奇才,对岸的耶律淳大约是在等咱们兵马麻痹松懈,每晚减少灯火,就是告诉他,咱们确实松懈了,此时正是突袭反扑的绝佳时机,就不信耶律淳不出兵。” 赵孝骞脸颊抽了抽,喃喃叹道:“我一直不理解,为何武林高手打架时,一定要大声喊出他的招式名称,生怕敌人不知道他出的招有多牛逼……我是真不理解啊,现在都不理解。” 真的,前世看八十年代老港片时,“猴子偷桃”都要大声喊出来,教人一时分不清这招式究竟是卑鄙无耻还是光明磊落。 脑海里莫名浮现前世功夫皇帝演的张三丰,凌空一记飞掌过去,口中大喝“借力用力——”。 燃,但中二。 眼前的种建中大抵也是如此,主意妙不妙且先不说,你非要像个体育赛事解说员一样把他的主意深刻解析归纳一遍。 这感觉就像过年时见到不熟的长辈,长辈非要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个节目,或是朗读一篇英语课文…… 然后长辈们一脸欣慰地点评刚才的节目或朗读打多少分。 儿童心理阴影学,被长辈们玩得明明白白的。 就问你尬不尬。 “还有就是,兵马司和大营外日常巡弋的将士撤回一半,让大家的状态都松弛一点,懒散一点,最好人人一脸骄兵狂妄的样子,大营每晚生起篝火,让大家载歌载舞……” “总之,让对岸清楚地看到,咱们宋军得到飞狐兵马司后骄傲了,麻痹了,懈怠了,大小尺寸正好是挨揍的模样……” 种建中会心一笑:“末将明白,郡王殿下的意思是疑敌与轻敌两策并举,看似是咱们将士麻痹,其实麻痹的是他们……” 赵孝骞忍不住道:“你麻痹……好好,停,不用你做阅读理解,我比你更清楚自己是什么意思。” 当天夜里,飞狐兵马司的灯火和巡弋的将士果然比前几日少了一半。 白天不靠近的话,或许看不出来,但在晚上的时候,对岸的灯火数量实在太显眼了。 当夜,对岸的辽军仍旧未动。 不得不说,耶律淳这老狐狸是真沉得住气。 第二天夜里,也就是宋军夺占飞狐兵马司的第五天,一支万人左右的龙卫营兵马悄悄从大营南面出营。 这支万人兵马围着兵马司绕了一大圈后,寂然无声地朝西面开拔,行军三十里后,悄悄在拒马河上游岸边五里外埋伏。 夺占飞狐兵马司的第六天。 一支大约两万余人的辽军兵马,诡异地出现在拒马河上游方向,飞狐兵马司的西面。 没人知道这支两万人的辽军是如何出现的,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渡河的,他们像一支无影无形的鬼魅,诡异地出现在飞狐兵马司西面四十里外。 更诡异的是,西面三十里外的距离,那支万人左右的宋军龙卫营将士,早已埋伏下来。 谁都没料到对方的出兵方向,可偏偏却诡异地同时选择了拒马河上游,两军即将遭遇,碰撞。 (本章完) 第459章 不期而遇 第459章 不期而遇 平静的深夜,战云密布。 宋辽两军隔岸对峙,今夜原本风平浪静,双方都能看到对方大营的灯火,大营内也是一如既往地平静。 赵孝骞睡不着,披衣起身,走出官署。 一直值守在卧房外的陈守迎上前:“世子可有吩咐?” 赵孝骞笑着摇摇头:“无事,就是突然想在兵马司走走。” 陈守也不问为什么,当即叫了上百名禁军跟随。 如今兵马司甫定,虽说杀了不少辽人,妇孺也被关押,可也不能保证安全,直至今日,飞狐兵马司还是非常敏感的地区。 春天的夜晚微微有些冷意,陈守给赵孝骞的肩上披了一件熊皮氅衣。 走出官署,赵孝骞在附近的集市和民居逛了一圈。 战争对这个地方的破坏性实在太大,原本比较热闹繁华的集市和民居,如今已是空无一人,处处都是烧焦的残垣断壁,形同死镇,走在深夜的街头,甚至有一种置身于鬼蜮的恐怖感。 摧毁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一夜之间便可付之一炬。 然而要想将它重建起来,让它恢复以往的繁华,至少要费数年甚至十数年的时间。 赵孝骞越走越不高兴,叹了口气,喃喃道:“早跟这帮杀才说了,悠着点儿,悠着点儿,杀人也就罢了,烧房子干啥?那特么都是大宋的房子啊……” “现在好了,他们倒是烧过瘾了,朝廷还要派工匠来重建,又是用料又是工钱,啧!” 赵孝骞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 走出集市,赵孝骞看着远处对岸辽营的灯火,突然站定,凝视着那一片连绵不见尽头的大营,皱眉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陈守在身后低声提醒道:“世子,不能往前走了,此处已离官署甚远,而且四周是无人荒野,恐有意外。” 赵孝骞淡淡地道:“有你们保护,我很放心。” 陈守苦笑道:“我们也只有百来人,若遇敌袭,怕是难护世子周全。” 赵孝骞懒得理会,沉默许久,突然道:“陈守,你说对岸的耶律淳此刻是否也睡不着,他现在在想什么?” “这个末将可真不知道,兴许他正鼾声如雷呢。” 赵孝骞喃喃道:“这老登,真就这么沉得住气?” 想想自己失眠了,而对岸的耶律淳可能正睡得香甜,越想越是意难平。 最后赵孝骞索性双手喇叭状,突然朝对岸大喝:“喂,耶律淳,你再不来打我,我就要去打你了——!” 寂静的深夜,这一声大吼实在很突兀,身后的陈守和禁军都吓到了,紧张地按住腰侧的刀柄四下张望,而旁边的大营里,也亮起了一片火把,一队巡弋的宋军将士匆匆朝赵孝骞的方向赶来。 吼了一嗓子,赵孝骞终于爽了,洒脱地哈哈一笑。 “好了,我现在有睡意了,派人打发巡弋的将士,咱们回官署,我要睡觉!” 拍拍屁股,赵孝骞转身就走。 谁知刚转过身,一名斥候匆匆迎面跑来。 “禀郡王殿下,对岸斥候来报,今夜子时左右,对岸辽军大营有异常的兵马调动,一支两万左右的辽军从北面出营,不知何往。” 赵孝骞吃了一惊,迅速望向对岸:“真动手了?” 随即看向陈守:“折可适的一万兵马何在?” 陈守不假思索地道:“昨日入夜后,折可适的一万兵马已在兵马司西面三十里外埋伏下来。” 赵孝骞露出欣悦的微笑:“耶律淳居然真动手了……现在就看我和他是否心有灵犀,如果他选择从兵马司西面渡河突袭,那就有乐子了。” 陈守也露出了微笑:“若真如此,辽军必然会与折可适的一万兵马遭遇。” “走,回官署,陈守,你派人召集军中大小将领,速速赶来官署议事。” 深夜的飞狐兵马司官署内,突然灯火亮了一大片。 龙卫营的将领们齐聚于官署正堂,一个个精神抖索,披甲戴盔。 赵孝骞翘着二郎腿坐在首位,眯眼盯着地图微笑,不知笑啥。 众将一脸莫名,纷纷望向种建中。 种建中也是一头雾水,接收到众将的眼神,种建中抿唇微微摇头。 良久,种建中试探着道:“殿下深夜聚将,是否有战事?”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再等等。” “等什么?” “等折可适派来的斥候。” 种建中一惊,接着欣喜道:“辽军果真从西面打来了?” “不一定,但概率较高,兵马司位于拒马河以南,咱们的东面是易水,正北面是拒马河,辽军若欲反扑,只能选择从东面易水而渡,或是西面的拒马河上游而渡,正北面不大可能,目标太明显了。” 种建中兴奋地道:“辽军今夜动了?” “斥候来报,今夜辽军大营有异常兵马调动,一支两万人的辽军出营了。” 种建中与众将窃窃议论,许久后,种建中道:“如此说来,辽军从西面突袭的可能性果然很大,这可好了,折可适的一万兵马正在西面三十里外等着他们呢。”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现在就等折可适的军报了,如果军报证实那两万辽军确实与折可适所部遭遇,那么……” 环眼一扫,赵孝骞道:“张嵘。” 张嵘起身:“末将在。” “军报至时,你领一万兵马从东面渡易水,突袭对岸的辽军大营。” 张嵘兴奋地道:“遵令!” 种建中惊道:“咱们突袭对岸的辽军大营?” 赵孝骞笑了:“耶律淳能突袭咱们,咱们为何不能反过来突袭他们?世上的便宜总不能都让耶律淳占了吧,凭啥?” 说着赵孝骞沉下脸,道:“这一次,我要彻底击溃辽军的军心士气,以此战之结果,令辽军对我大宋胆寒心惧,从今以后,辽人对我宋人仰着头说话!” 堂内众将兴奋到颤栗。 上次全歼五万辽军,这一次辽军共计三万余,如果再次全歼,辽国可真就伤筋动骨了,而且宋军无敌的概念也将深深植入辽国君臣和军队的心中。 从今以后,宋辽不仅将要重新划定边境,还会让辽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与大宋说话。 “种建中。”赵孝骞又喝道。 “末将在。” “军报至时,你再领一万兵马,从西面绕道急行军,向两万辽军包抄而去,从侧翼驰援折可适所部。” “末将遵令。” 赵孝骞微笑道:“至于飞狐兵马司,给我留下五千人马,我亲自守好咱们的老巢,今晚我来当一回座山雕,哈哈。” 话音刚落,一名斥候匆匆跑人正堂,兴奋地道:“报——!” “禀殿下,西面三十里外,折可适所部来报,拒马河北岸,我军发现大量辽军兵马,约莫有一两万人,折可适已令麾下将士列阵以待,保证全歼来犯之敌!” 正堂内一阵轰然,众将突然大笑起来。 这一战,郡王殿下又算在耶律淳的前面,辽军焉能不败? 赵孝骞也笑了,朝众将挥了挥手:“按照我刚才的部署,现在各回大营点兵出发,动静小一点,严禁点灯火,莫让对岸的辽军大营察觉。” “去吧,该干嘛干嘛去。” 赵孝骞打了个冗长的呵欠,道:“我也该睡了,希望我一觉睡醒,能听到诸位的好消息,功劳簿上等着提各位的名呢。” 众将起身欣悦地抱拳行礼,齐喝道:“末将遵令!” ………… 丑时,月暗星稀,杀气盈野。 飞狐兵马司西面三十里外,两支军队无可避免地遭遇上了。 此时的一万宋军早已列阵,每个人手执一支燧发枪,将士们的腰侧统一挂着一个厚重的皮囊,前阵高举的火把在荒野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昏暗的光线里,一面“折”字将旗随风微微拂动。 对面两里外,辽军的两万兵马也在沉默中列阵。 不久前刚败在宋军手下,被全歼五万人,可现在这支辽军却丝毫不气馁,不慌张,在将领的指挥下,他们骑马在混乱中迅速调整,由混乱而变得有序,最后阵列整齐时,全军的动静小了下来。 折可适在中军阵中,骑在马上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对面的阵型,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辽军前阵非常突兀地出现了一支骑兵,漆黑中看不清这支骑兵的人数,但却隐隐能看到辽军的阵型是以这支骑兵为主。 全军的阵型与这支骑兵拉开了一段距离,而且这支骑兵居中而立,其余的军队则是分列左右,似乎是以侧翼的形势存在。 仅仅一眼,折可适便大抵看出了端倪,嘴角浮起了一丝神秘的微笑。 不出意外的话,这支骑兵应该就是辽军的重甲骑兵了,看人数顶多不到三千。 若换了一个月前,这一战的结果实在难料。 可是现在,折可适却有十足的信心,他确信,对面就算真是重甲骑兵,我大宋精锐王师也能将他们打出屎来。 这种自信并非盲目,而是手上有实力,有真理。 此时两军都已发现了对方的存在,也都列好了阵,但没人发起进攻。 敌我双方都在等。 他们在等天亮。 黑夜不适合攻守作战,对双方其实都不利。 等到天亮,双方的血战即将开启。 折可适抬头看了看北斗星的方向,喃喃道:“已是寅时了……” (本章完) 第460章 一合之敌 第460章 一合之敌 飞狐兵马司以西三十里外,当两万辽军意外地遭遇早已列阵以待的宋军时,辽军将领知道,突袭的目的已失败。 现在不可能撤军,只能选择正面对决。 但辽军将领也不慌张,他的麾下有一支重甲骑兵,这是被耶律淳曾经当做杀手锏的一支军队,是辽军精锐中的精锐。 重甲骑兵数量不多,只有两千多人。 整个辽国的重甲骑兵也不到一万,不是辽国不愿意扩充重甲,而是重甲骑兵的打造条件实在太苛刻。 首先是战马必须身强力壮,将士也必须魁梧有力,然后就是兵器与重甲,铁甲上的每一片甲叶,都必须经过反复锤打精炼,就算是座下的战马也要全身覆盖铁甲。 想要打造一支重甲骑兵,是非常耗费国力的,就如同后世的重装合成旅一样,倾举国之力也只列装了二十九个旅,是国家不愿意多造吗? 当然不是,是因为贵啊! 今日,辽国这支两千人的重甲骑兵就在宋军对面列阵,辽军将领深知宋军火器的厉害,但此刻却也信心满满。 他深信,再厉害的火器也不可能穿透重甲,重甲骑兵只需要一轮冲锋,就能撕开宋军的防线。 是时候该让宋军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实力了,靠着一根烧火棍真以为能天下无敌吗?那么古往今来的所有战争,付出的那么多条人命,未免太廉价了。 决定胜负的,只能是一刀一枪的浴血拼杀。 天色漆黑,东方却已隐见曙光。 丑时,寅时,卯时…… 随着天边的鱼肚白越来越亮,黎明前的曙光刺破了黑暗,荒野之外,对阵的两军将士情绪也越来越紧张。 血战的时刻快到了! “来人,战鼓准备好,众将士闻鼓而击!”折可适扭头吼道。 宋军将士轰应。 折可适此刻的眼神充血兴奋,死死地盯着对面,那一片片黑影幢幢的辽军,在他眼中已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颗颗可以拿去换战功的首级。 在这个即将启战的时刻,折可适心中对赵孝骞突然涌起了无限的感激。 若不是当初机缘适会在西北结识了郡王殿下,他也不会记得自己,更不会把自己千里迢迢从西北调来真定府。 军人以战为生,折可适也不例外,他渴望战功,渴望升官封爵,渴望光耀门楣,名满天下的折家军驰骋捭阖西北,折家子弟人人如龙,不管在哪里,都是大宋的先锋悍将。 今日即将又开战,但对折可适来说,这是郡王殿下送到他嘴边的战功。 战鼓被推到后军阵中,折可适仰头望天,东方已现光明,灰暗的光线下,已依稀能看清对面辽军的阵容。 借着黎明的曙光仔细望去,折可适突然笑了。 果然,辽军前阵大约两千余重甲骑兵已列阵,这些骑兵全身覆盖黑色的铁甲,甚至脸上都覆盖着铁甲面具。 座下的战马更是威武神骏,依稀比普通的战马高了一头,战马也是全身覆盖了铁甲,露在外面的只有四蹄。 这支重甲骑兵手执的兵器是大约一丈左右的长枪,当阵型内的长枪举起来,仿佛一片黑色的丛林,无形中透着一股浓浓的杀气。 “这就是辽国引以为傲的重甲骑兵?”折可适眯眼喃喃自语。 他的脸上并无半点惧色,反而一片跃跃欲试的兴奋。 闻战而喜,我欲决之久矣! 当天边越来越亮,静谧的战场四周光线也越来越足时,仿佛事前约定好了似的,两军的后阵中同时传出了战鼓的声音。 隆隆的战鼓节奏明快急促,将士们的战意也被战鼓声彻底点燃,双方兵马开始蠢蠢欲动。 “四千兵马压住左右翼,余者正面迎敌!”折可适举剑高呼。 话音落,对面的战鼓突然停下,与此同时,两千余重甲骑兵策马开始向前推进。 战马的速度不算快,毕竟是重甲,但给人一种非常厚实,无坚可摧的窒息感,看着他们一步步推进,就像一堵铜墙铁壁朝眼前压来。 折可适仍无惧色,他的信心十足。 升级后的燧发枪,他亲自试过效果,惊叹于郡王殿下神奇的巧思的同时,更对所谓的重甲不屑一顾。 他知道什么射程内,能将看似厚重的铁甲击穿。 今日便是第一次实战。 辽军的重甲骑兵已开始加速,马蹄踏着肥沃的土地,如狂风般卷集而去,策马狂奔的同时,阵型却丝毫不乱,像一支尖利的铁锥,狠狠地插向宋军的心脏。 折可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重甲骑兵的距离,从八百步,到六百步,四百步…… “全军准备,第一排!”折可适扬手,队伍两侧的旗官高高地举起了令旗。 折可适一咬牙,手臂重重挥落,旗官的令旗也同时挥落。 “放!” 轰轰一阵巨响,四周一片烟雾升腾。 而对面正在冲锋的重甲骑兵,已呼啦啦倒下一片。 这个结果不仅辽军将领震惊了,就连重甲骑兵也震惊了。 每个辽军将士都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战场上仿佛时间突然被停止了似的,短短那么一瞬,双方的动作都凝固了。 辽军主将眼中瞳孔缩成了针尖,眼神里终于透出绝望的光芒。 他亲眼看到一片片重甲骑兵从马上栽落,被后面的骑兵践踏成泥。 可是……这怎么可能! 这是重甲骑兵啊!他们每个人身负六十多斤的重甲,宋军的火器居然还能击穿? 被耶律淳引以为杀手锏的这支精锐,宋军的第一轮火器齐射就已教他们做人,不仅教做人,还教他们重新投胎做人。 相比辽军的震惊,对面的宋军阵前却爆发出一阵欢呼。 第一批重甲骑兵的落马,证实了火器升级后的威力。 所谓的重甲骑兵,在宋军的火器下终究亦非一合之敌。 折可适兴奋地挥了挥拳头,策马在中军阵中来回行走,最后索性来到后军,将擂鼓的将士一脚踹了下去,自己光着膀子亲自接过鼓槌,用力地敲了起来。 “传令,阵式不可乱,左右翼压上去!准备——!”折可适一遍擂鼓一边大吼。 ………… 与此同时,飞狐兵马司东面的易水边。 张嵘领龙卫营一万兵马,悄悄地渡过了易水河。 神不知鬼不觉地渡河是最麻烦的一件事,张嵘的方法与今夜的辽军一样,都是绕路到二十里外的易水河边,选取河道最窄的一段,将士们临时搭好一座座浮桥,悄然过了易水。 接下来便是策马狂奔,朝拒马河北岸的辽军大营席卷而去。 辽军大营总计三万余人,今夜为了突袭飞狐兵马司,辽军出动了两万兵马,大营内还剩一万余人。 而张嵘麾下的一万龙卫营将士里,火器兵只有一半,其余的五千人马则是宗泽麾下曾经的一万边军。 这一次其实是张嵘和宗泽两人领军。 这也是赵孝骞的意思,刚被并入龙卫营的一万边军需要经历真正的战火洗礼,否则难堪大用。 以前张岚领军时,向来是消极迎战,逃跑溃败已成家常便饭,败仗打多了,将士们骨子里已渐渐失去了血性,失去了战意,放下兵器他们与普通的农户没什么区别。 这样的军队,必须用实战和流血唤醒他们的血性。 至今赵孝骞没给他们装备火器,他们仍在使用冷兵器,不仅是出于谨慎,更是为了考验。 还是那句话,决定战争胜负的是人,不是武器。 一万兵马在深夜里策马飞奔,沿途或许已被辽军斥候岗哨发现,但张嵘并不在乎,他赶的是时间。 飞驰的马背上,张嵘眯着眼,刚张开嘴便被灌了一口冷风。 扭头望向与他并肩而驰的宗泽,他与宗泽算是比较熟了,当初龙卫营还在汴京时,赵孝骞便将宗泽从治河的文官调进龙卫营任武将,宗泽一直在协助种建中领兵操练。 此时看着宗泽骑在马背上难受的样子,五官都被冷风吹变形了,张嵘心中却是满满的敬佩。 据说宗泽还是元祐六年的赐同进士出身,正经的文人,居然也干得了这颠簸奔袭的活儿,文化人确实不简单。 “老宗,到达辽军大营后,你率麾下从南北面分袭,我率麾下正面突入,切记,我的部将发起进攻后,你再动手。”张嵘大声道。 宗泽点了点头,表示收到。 这事儿没法跟张嵘争,因为宗泽的麾下至今还是手执冷兵器,只能作为辅助兵种,从侧面策应张嵘所部。 张嵘搓了搓冻僵的手,又拽住了缰绳,兴奋地笑道:“今日若能活擒耶律淳,那可就露脸了,郡王殿下的功劳簿上,我列为首功不过分吧?” 宗泽苦笑道:“你最好莫指望,耶律淳是老狐狸,他若发现无可挽回,一定会先逃走的,上次围歼辽军,不还是让他逃了。” 张嵘哈哈笑道:“做做梦也无妨,万一呢?真若活捉了耶律淳,别的不说,官家最少也得给我封个爵,不然就升三级官儿,我跟种将军平起平坐,哈哈!” 宗泽翻了个白眼儿,这么离谱的梦,你是真敢做,跟种将军平起平坐,看他不活劈了你…… (本章完) 第461章 一战双捷 第461章 一战双捷 卯时,天边已见鱼肚白。 一万宋军渡易水,奔袭辽军大营。 张嵘与宗泽信心十足,他们相信此战一定能歼敌,身后的将士亦是士气如虹。 跟随赵孝骞不到两年,龙卫营已习惯了胜利。 别的地方的宋军或许仍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无法改变懦弱的本质,但跟随赵孝骞的龙卫营这两年可谓是脱胎换骨。 从西夏到真定府,龙卫营经历过的战争基本都是胜利的结局。 每一次胜利,都是一支军队积攒下来的勇气和底气,如今的龙卫营,已有一种天下有我无敌的气势,他们的眼里没有打不败的敌人,以往那些懦弱怯战的毛病,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了。 这支军队从本质上完成了转变,就算他们手里没有火器,和敌人一样只有冷兵器,遇到任何敌人也绝不畏惧,执枪而上,有死而已。 五千边军与五千龙卫营,组成了这次突袭的全部战力。 黑夜里策马奔驰,两支完全不同的军队混杂在一起,看着龙卫营将士们一边鞭马狂奔,脸上却露出兴高采烈的模样,另外的五千禁军却颇不理解。 他们不明白,现在大家要奔赴战场杀敌,不论胜负,肯定是会有战死的,龙卫营这帮人为何如此高兴? “怕啥?战死了也没牵挂,郡王殿下会给咱们养老娘,养孩子,上次宋辽一战,咱们战死数千袍泽,郡王殿下安葬兄弟们后,马上给战死兄弟的家里送去了银子,每户一百两。” 一名禁军将士倒吸一口凉气:“一百两?怎么可能!朝廷没这规矩。” “这不是朝廷的规矩,是郡王殿下的规矩,懂吗?郡王殿下还说了,兄弟们为国而战,人命不能太贱,战死者不仅有优恤,还给家眷发文书。” “日后家眷若在地方受了欺负,就拿文书来找龙卫营,龙卫营帮家眷出头,而且龙卫营发的抚恤也不止一次,以后每年都会补贴一些银子,你说,有这样的主帅,咱们还怕死吗?” “更何况,如果能在战场活下来,得到的好处更多,咱们龙卫营的将领可从来不敢贪军功,谁干了什么,杀了多少敌人,都是有数的,战后凭战功领奖赏,杀敌多的直接升官,这样的好事你干不干?” 禁军将士若有所悟,他们隐隐明白了,为何遇到战事,龙卫营将士会如此兴奋了。 如果同样的政策落在他们身上,他们也愿意拼命。 颠簸的马背上,龙卫营将士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们如今也是龙卫营,郡王殿下把你们并入进来了,以后战场上咱们就是生死与共的袍泽,我们有的你们也有,自己争气一点,莫给郡王殿下丢脸。” 禁军点了点头,眼神穿透前方的黑暗,瞳孔里却多了一线光亮。 卯时,天已大亮,一万宋军赶到了辽军大营。 此时的辽军大营早已得知宋军来袭,毕竟张嵘宗泽这一路上根本就没打算掩藏行迹,他们打的不是突袭战,而是歼灭战。 距离辽军大营两里外,两军的先锋已开始交战。 此时的大营外,一万余辽军列阵以待,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紧张惶恐。 虽说耶律淳已料到宋军可能突袭,但宋军来得实在是太快了。 算算时间,昨夜两万辽军刚出营,这支宋军或许已开始东渡易水了。 耶律淳不知道赵孝骞是否料敌于先,但他对宋军疾若迅雷的奔袭速度感到震惊。 这不是他印象里的宋军。 现在耶律淳知道,就算宋军没有火器,也是辽军的劲敌,因为这支宋军从里到外都不一样了,他们是真正的军人。 当一万宋军出现在辽军大营两里之外时,耶律淳已知道了这场战事的结局。 该死心了,辽军已败。 坐在帅帐内,耶律淳淡定地下令辽军列阵抵抗,将指挥权交给麾下一员大将后,耶律淳立马命亲卫收拾行装,叫上了耶律延禧。 百余亲卫保护耶律淳和耶律延禧,悄悄出营朝北方逃去。 没错,在辽军还在大营外列阵对敌时,一军主帅和皇太孙竟然先逃跑了。 耶律延禧这次很老实,跟着耶律淳乖乖地逃跑。 两人此刻的想法都一样,贵人先惜身,再谋事。 命都没了,还谋个啥? 耶律延禧已经被俘过一次,如果再次被宋军俘虏,脸皮再厚他恐怕也不好意思活下去了。 而此刻的辽军大营外,宗泽已率五千禁军左右包抄而上,张嵘则下令五千龙卫营将士正面列阵击敌。 “杀敌,立功,领赏!”张嵘挥舞着刀在阵前大吼。 没什么长篇大论提振士气,龙卫营将士不需要提振士气,张嵘的动员仅有六个字,却已点燃了龙卫营将士的战意,一个个嗷嗷叫,列阵朝辽军大营逼近。 ………… 飞狐兵马司。 天已大亮,赵孝骞仍在呼呼大睡。 很神奇的一个人,昨夜睡不着还在到处乱逛,然而一旦部署了行动,军队撒了出去,赵孝骞反而放下了心事,睡得无比踏实。 这就像考试一样,考试前无比焦虑,各种忐忑不安,尤其想到考砸了的后果,更是如坐针毡。 可一旦交上考卷,人从考场出来,那就没必要担心了。 因为担心也没用,结果已注定了。 不如吃好喝好,结果要么伸头一刀,要么继续吃香喝辣。 赵孝骞显然就是这种人,不一定是学霸,但心态一定是稳如老狗。 这一觉睡得很爽,赵孝骞连梦都没做,官署后院的卧房里鼾声如雷,陈守贾实等禁军高手默默地在门外守候。 快到中午时,兵马司外传来一片嘈杂的声音,人吼马嘶,脚步杂乱。 一阵甲叶撞击声,种建中和一众将领走进官署后院。 众人兴高采烈,神采飞扬,守在卧房门外的陈守只看众人的表情就知道,此战已胜,他也露出了微笑。 “郡王殿下——”种建中刚放声高呼,陈守却脸色一变,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种建中也一惊,放低了声音愕然道:“还在睡?” 陈守无声地点头。 “昨晚睡到现在?”种建中不死心地问道。 陈守又点头。 种建中表情复杂,他们整夜来回奔袭,累得跟狗似的,带着胜利的消息回来,结果人家根本不担心,睡得比谁都踏实。 该说他庙算无双呢,还是心大呢? 种建中扭头与众将交换了个眼神,众将眼中带笑,无声沟通。 种建中懂了,他也朝陈守点点头:“不打扰殿下了,咱们在官署正堂等殿下醒来。” 陈守欣慰地一笑,懂事。 种建中转身,刚迈开步,却突然朝卧房大吼一声:“郡王殿下,捷报至矣!” 众将也异口同声喝道:“捷报至矣!” 陈守大惊失色,卧房里的鼾声却陡然一静。 片刻后,一只精致的茶盏穿透了窗户纸,狠狠砸在后院的空地上,里面传来如同猛虎咆哮般的怒吼。 “滚——!” 种建中等众将一惊,急忙缩头忙不迭地退出后院。 半个时辰后,官署正堂,赵孝骞一脸不爽,冷冷地扫视堂内众人。 目光停留在种建中脸上时,赵孝骞犹带了几分怒意。 感受到赵孝骞的情绪,种建中讪讪一笑,视线不敢与他接触,飞快扭向别处。 良久,赵孝骞叹道:“老种啊,你说说你,你都多大人了,今年高寿已四十了吧?为何如此调皮?” 种建中急忙道:“末将心中高兴,忍不住皮了一下,殿下恕罪……” “皮一下很开心是吧?告诉你,这事儿没完,没有两斤黄金怕是哄不好我……” “两……两斤……”种建中瞠目结舌。 皮一下的代价如此惨重的吗? 赵孝骞环视众将,欲言又止。 众将一惊,一齐起身躬身:“末将知错,请殿下恕罪。” “你们……” 折可适苦笑道:“末将的心思放在战事上,平日没怎么在乎搜刮,都便宜了下面的小崽子,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黄金。” 其余的将领也纷纷附和,正堂内成了哭穷现场。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罢了,下不为例,你们记住,我的睡眠最重要,天大的事也不准吵醒我,因为我……” 种建中立马接口:“末将知道,殿下正在长身体。” “没错。” 顿了顿,赵孝骞又道:“不是说捷报吗?仔细说说。” 说到捷报,众人又兴奋了。 种建中欣喜地道:“殿下妙算,今晨接连两战,我军皆大获全胜。” “折可适所部截击两万辽军,此战歼敌一万四千余,其中两千三百余辽国重甲骑兵被全歼,一个都没跑,今晨一战,两万辽军逃窜者只有五千余。” “张嵘宗泽所部奉命突袭对岸的辽军大营,此战歼敌万余,辽军大营被焚毁,余者皆逃……” 赵孝骞突然道:“耶律淳和耶律延禧呢?他俩被抓住了吗?” 种建中还没回答,张嵘站了出来,一脸惭愧地低头道:“末将该死,耶律淳和耶律延禧已逃往北方,咱们并未抓住他俩。” 赵孝骞却不悲不喜,淡定地点头:“无妨,丢下将士逃命是耶律淳的正常操作,这事儿他干了不止一次了。” (本章完) 第462章 见好就收 第462章 见好就收 赵孝骞与耶律淳虽未谋面,但神交已久。 耶律淳的德行,被赵孝骞猜了个透透的,下令突袭辽军大营之前,赵孝骞便对抓住耶律淳不抱希望,他很清楚,耶律淳这类人无论做大事还是小事,第一原则都是“惜身”。 先保住自己的命才是首要原则,而且为了这个原则,可以突破任何道德和人性底线。 当初宋辽战场上逃跑,后来为了救耶律延禧不惜让出飞狐兵马司等等,都证实了耶律淳的人品德行。 见张嵘表情惭愧,赵孝骞安慰道:“不必愧疚,耶律淳跑得那么快,你有什么办法,换了是我,或许跑得更快。” “跑就跑了吧,老实说,耶律淳的价值已不大了,连番两次兵败,辽帝怕是饶不过他,回到上京他也要被问罪。” 种建中接着道:“此战共计歼敌两万余,俘虏辽军三千余,殿下,这些俘虏……” 赵孝骞淡淡地道:“俘虏拉去开荒种地,不然白养他们吗?” “咱们占下这片土地,行军时我观察过,大多是无主的荒地,可惜了这片肥沃的平原,荒地必须开垦出来,以后辽国的俘虏无论军民,无论男女,都拉去开荒。” 这般处置,堂内众将没人反对,开荒种地后,最直接的受益者还是军队,以后大军的粮草来源就不止是朝廷,如果能实现粮草自产自供,龙卫营的后勤从此无忧,对将领们来说绝对是好事。 “老种,我军伤亡如何?”赵孝骞问道。 种建中道:“折可适部伤亡不大,只有一百余人战死,重伤数十,轻伤近千,他们都是被辽军箭弩所伤。” “接敌之后,折可适重创了辽军重甲骑兵,一时求胜心切,下令全军缓缓推进,走进了辽军的箭弩射程内……” 赵孝骞扭头望向折可适,折可适心知犯了错,垂头不语。 赵孝骞的眼神露出严厉之色,冷冷道:“回去把龙卫营的操练实战典册抄写一百遍,自己去领二十军棍,一把顺风局被你打成这样子,丢不丢人?” 火器对冷兵器简直是降维打击,理论上两军对阵,龙卫营不应该有伤亡,这次的伤亡折可适无疑要负主要责任。 折可适老老实实起身抱拳:“末将知错。” 种建中接着道:“张嵘宗泽所部伤亡更大一些,张嵘所部战死二十余,宗泽所部禁军却战死了五百余人,轻重伤一千余。” 赵孝骞点头,这次却没怪宗泽。 他很清楚,宗泽所部禁军用的是冷兵器,是要与敌人面对面厮杀的,能有这个结果算是很不错了。 种建中笑道:“殿下,此战大获全胜,龙卫营将士欢欣鼓舞,虽然小有伤亡,但结果其实很不错了。”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各部将领把将士们的战功逐级上报,今日大捷,当犒赏三军,传令今晚吃肉,牛羊管饱,每名将士可饮半斤酒,下不为例。” 众将大喜,纷纷起身道谢。 种建中兴奋地道:“殿下,接下来咱们龙卫营打哪里?末将以为……可以展望一下析津府,甚至……燕云十六州!” 此言一出,众将更兴奋了,纷纷附和。 赵孝骞却很冷静:“就凭咱们这三万来人,就想收下燕云十六州?老种,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嚣张了?” 种建中不服气地道:“兵贵精,不贵多,三万来人又如何?咱们手执火器便是天下无敌,为何不能收燕云十六州?” 赵孝骞摇头:“你们冷静点儿,收燕云十六州没那么简单,不出意外的话,此战过后,辽国纵然无法对付咱们,但他们定会调集重病集结于析津府。” “‘重兵’的意思是,至少十几二十万,一人一泡尿足够喂饱你们了,火器再厉害,如果面对二十万敌军不要命的冲锋,你们自信能挡住?” 堂内众将一滞,气氛有点尴尬。 “是否请奏官家,增调兵马,我宋军若有十万人装备火器,天下何处不可去?”种建中不死心地问道。 赵孝骞还是摇头:“装备火器还要操练的,而且汴京的火器监不一定造出了这么多火器,同时还要造弹药,光是将士靶场消耗的弹药就不是个小数字。” 赵孝骞笑道:“我的意思是,下一个阶段咱们应该屯兵于此,操练将士的同时,也要给朝廷一点时间,毕竟咱们打下了这么大的土地,朝廷也需要时间消化的。” “此地距离真定府四百余里,以后都是咱们大宋的土地,朝廷要派遣官吏,开府建衙,统计人口,迁徙流民,丈量耕地等等,这些繁琐的事情,一年半载都不一定能做完。” “接下来还要看宋辽两国如何扯皮,咱们龙卫营先打到这里,屯兵于此作为对辽国的威慑,但不能把辽国逼太急了,狗逼急了都会跳起来咬人,何况辽人终究比狗的脾气更刚烈一点……” 众将沉默片刻,纵不情愿,也知赵孝骞的决定是正确的,再打下去或许真会把辽国逼急。 尤其是燕云十六州,是辽国非常看重的地方,龙卫营若真对燕云十六州动手,辽国必然举倾国之力疯狂反扑,那时胜负可就不好说了。 见好就收,适可而止,才是正确的选择。 赵孝骞知道战争的本质。 本质就是利益,在古代,土地就是最大的利益。 通过战争得到的土地,是必须要消化的,不然带着千军万马攻城掠地,打下的土地再多你却不管,只顾着自己往前冲,这不是傻缺吗? 宋辽两国打到现在的态势,其实还只是小规模战争,区区数百里土地的得失,不会让辽国伤筋动骨,也不能令辽国君臣疯狂,这数百里的土地,大约就是辽国妥协的底线了。 再多,人家就真急了。 所以赵孝骞尽管也觊觎燕云十六州,但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取燕云的时候,宋辽两国都没做好准备。 而且靠着三万余的龙卫营将士,夺占燕云的胜率也不高。 “虽然战事暂时停下了,但将士们的操练不准停下,每日都必须操练,过程必须更严酷。” “这方面请诸位将军严厉督促,我会不定时的去校场巡视,若发现将士们的精气神不如以前,我不问普通将士的罪,只问将领的罪。” 赵孝骞又望向宗泽:“老宗,你麾下的一万禁军也要尽快融入龙卫营,今后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袍泽兄弟,无论操练还是实战,都不能分彼此,更不准军中出现派系。” 眼神凌厉地环视众将,赵孝骞缓缓道:“以后不要让我听到军中有什么‘龙卫系’,‘边军系’之类的字眼,不然你们就等着被治重罪吧,强敌未灭,却忙着内耗,我绝不容许。” 众将凛然,纷纷起身遵令。 赵孝骞又灿烂地笑了:“好,接下来,便是大家喜闻乐见的环节。” “功劳簿准备好了,尔等速速上报战功,我这就向汴京官家报捷请功。” ………… 西夏都城,兴庆府。 去年宋夏一战,西夏元气大伤,梁太后不得不与大宋谈和,然而谈和的过程里,梁太后却诡异地死了,随即幼主李乾顺顺利亲政,执掌朝政。 这件事在西夏朝堂一直讳莫如深,新君李乾顺似乎也不愿过多地谈及梁太后的死因,对外统一说是急病暴毙,就连梁太后死后的埋葬之地,也成了没人知道的秘密。 李乾顺的皇位来得也很诡异,梁太后死在和谈的宋城里,第二天上午李乾顺便火线上岗。 这一战耗尽了西夏的国力,尤其是赵孝骞率五千龙卫营深入西夏腹地,不仅杀戮抢掠西夏境内的村庄,还被他破了都城兴庆府,杀了数百名西夏官员。 然而对李乾顺来说,赵孝骞杀的数百名官员恰好帮了他的大忙。 本来西夏朝堂势力错杂纷乱,太后系,外戚系等等,各自占据着重要的官职,一道政令出宫闱,不知各方各面要受到多少刁难阻拦。 赵孝骞破了西夏都城,杀了数百名官员,这倒好了,李乾顺亲政后回到都城,短短数月之内,便彻底掌控了朝政,所有重要的位置都安插了自己信任的臣子。 宋夏这一战,尽管西夏折损甚大,但却意外地帮西夏集中巩固了皇权,李乾顺对大宋称臣真是一点都不冤枉。 最近西夏都城兴庆府传言四起,好事者在街头巷尾到处流传关于宋辽之战的情势。 西夏在战败谈和后,李乾顺本来对外面的事情不甚关心,但兴庆府的传言越来越甚,朝中有御史听说,直接上奏朝堂,李乾顺就不能装聋作哑了。 传言属于晚间新闻,说的是宋辽一战,大宋曾经的安乐郡公赵孝骞,率所部三万兵马,全歼辽军五万。 辽军兵溃而逃,宋军将国境往北推进了数十里,并仍对辽军保持进攻之势。 李乾顺听说后一点也不震惊,西夏与大宋打过仗,西夏君臣都很清楚大宋那古怪又神奇的战力。 (本章完) 第463章 三国失衡 第463章 三国失衡 当初的宋夏之战,对西夏人而言,是留下深深的心理阴影的,阴影面积用数学公式可求。 大宋火器的登场亮相,第一个被针对的对象就是西夏,先进文明对落后文明的碾压,西夏被压成了大宋的形状…… 后来的西夏梁太后被鸩杀,停战和谈,李乾顺和一众西夏臣子在宋军的裹挟下亲政,和谈割让城池和土地给大宋等等。 一系列的操作下来,西夏像被寡妇榨干的中年奸夫,彻底蔫软了。 如今西夏的国君李乾顺心态稳的一批,不惹事,也怕事。 关上门一心只求发展内政,外面的宋辽打生打死,他都不感兴趣,只希望自己是个小透明,宋辽这两个魁梧壮汉最好不要看到自己。 小伙子还很年轻,跟大宋官家赵煦算是同龄,挨了现实社会的耳光后,表现得无比乖巧懂事。 有心逃避宋辽发生的任何事,然而宋辽之战终究还是被西夏的御史带上了朝堂,这下躲不过去了。 面对群臣的议论,李乾顺没表态,一副沉稳且自信的模样,仿佛宋辽之战的结果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散朝之后,李乾顺召来了两位重臣,一个名叫嵬名阿吴,一个名叫仁多保忠。 这两位在西夏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当初小梁太后还活着时,便是太后的左膀右臂,李乾顺亲政后,他们又被李乾顺倚重。 嵬名阿吴是西夏皇族宗亲,“嵬名”这个姓就是西夏皇族原来的姓氏。 至于西夏国主为何姓李,是因为在唐朝时,党项族的首领为朝廷平黄巢之乱有功,被唐僖宗赐姓“李”,这个姓氏成了党项一族的荣耀,于是被一代代继承下来。 被李乾顺倚重的两位重臣,不是他们的能力有多强,而是他们背后的家族很强大,西夏国内如果要以家族排名次的话,皇族自然是无可争议的第一,而第二第三便是这两位重臣背后的家族。 当年小梁太后的兄长梁乙逋篡权谋反,就是被这两位重臣镇压了,从此西夏皇族对两大家族深为信任。 留下两位重臣,李乾顺自然是要垂问宋辽之事。 以前宋辽夏三国关系微妙,三国之间打打和和,互相钳制,百余年下来倒也勉强算是形成了平衡。 如今宋辽已开战,而且明显是宋国占了上风,作为西夏国主,李乾顺不得不拿出态度了,总不能真的装聋作哑吧? 名义上,辽国是西夏的宗主国,然而宋夏一战后,西夏又对大宋称臣,这关系就有点乱了。 总之就是,西夏如今是两头当孙子,比谁都矮了一头,偏偏这种现状还无法改变,这也是李乾顺刻意逃避与宋辽两国打交道的原因,心里堵得慌。 “宋军大胜,歼辽军五万,这个结果委实……”嵬名阿吴摇头叹道。 仁多保忠也叹道:“这才几年光景,宋国竟已如此强大了,看这情势,恐怕宋辽夏三国中,以后要以宋国为尊了,就连辽国也不得不在宋国面前低头……” 嵬名阿吴冷冷一笑:“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年,都不知有没有‘辽国’这个国家了。” 殿内二人一惊,脸色瞬变。 这个说法看似荒谬,但仔细一想,好像不算夸张。 宋国有了那种神秘古怪的火器,在冷兵器战争里几乎是无敌的存在,只要宋国皇帝有雄心壮志,数年之后,辽国会不会被灭国,实在很难说。 “宋廷若真灭了辽国,接下来是不是轮到……咱们西夏了?”李乾顺眼中露出惶恐之色。 两位重臣互视一眼,没回答,但沉默的态度已是明确的答案。 嵬名阿吴宽慰道:“陛下勿忧,宋人皆受中原圣贤教化,做事还是讲规矩的,西夏已对宋国称臣,成了藩属国,只要咱们保持称臣的态度,每年携礼朝贺,那么宋廷就不会轻易对西夏动手。” 李乾顺心中稍安,但脸上却露出了苦笑。 拿宋人所谓的承诺,去赌西夏的国运,这是多么无奈且不靠谱的事儿啊。 “宋辽之战已至此,我西夏当如何向两国表态?”李乾顺又问道。 两位重臣沉默了一会儿,嵬名阿吴道:“臣以为,应向宋廷上表贺胜,并向宋廷送去牛羊战马等重礼,以彰我西夏臣服之意。” 李乾顺忍不住问道:“西夏若彻底倒向宋国,辽国会是怎样的反应?” 二人又不说话了,一碗水没那么容易端平,尤其是三国之间的关系,西夏如今就像在走钢丝,任何失衡的动作都有可能国破家亡。 见二人不说话,李乾顺也陷入了沉思。 良久,李乾顺突然一咬牙:“向宋廷上表贺胜是应该的,但辽国也不能忽视。” “朕去年刚亲政不久,今年恰好已十六岁,到了大婚的年纪,这样吧,西夏遣臣出使辽国,以朕的名义向辽国请求和亲,朕愿迎娶辽国公主,册立为后,请辽帝恩允。” 二人听后,顿时两眼放光。 “陛下好主意!如此正好平衡了西夏与宋辽的关系,对宋国贺胜,对辽国求亲,两方都不得罪。” 二人深深地注视着李乾顺。 他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而且去年才执掌朝政,但他的谋略与远见远超同龄人,少年已有英主气象,假以时日,西夏未必不能重振雄风。 李乾顺沉思片刻,又补充道:“另外,西夏再遣使向真定府的赵孝骞送去一万头牛羊,五千匹战马,也以贺胜的名义。” 二人不解地看着他。 李乾顺叹道:“赵孝骞,此人你们应该不陌生吧?” 二人面容苦涩地点头,怎会陌生?西夏国沦为今日的境地,皆因此子而起。 至今西夏都城兴庆府还流传着赵孝骞的种种传说,毕竟当初就是他领军破了兴庆府,在城里大杀四方,残酷冷血的手段,城中孺儿闻之止啼。 李乾顺无奈地道:“这次宋辽之战,领兵击败辽军的,又是赵孝骞。宋国真是撞了大运,老天赐给宋国一位了不得的少年英雄。这样的豪杰人物,为何不出生在我西夏……” “以往种种恩怨不必再提,朕断定此人是当世英雄,对英雄万不可交恶,唯有礼敬如国宾,方可消英雄杀机戾气。” “朕送他牛羊战马,正是与他结一份善缘,这份善缘未来或许能让西夏逃过一回劫数。” 两位重臣躬身行礼:“陛下远见高瞻,得陛下英主,西夏有幸,万民有幸。” ………… 飞狐兵马司。 一战定乾坤后,辽军位于拒马河北岸的大营被张嵘一把火烧干净了,活着的辽军仓惶逃窜,败军收拢之后,向东北面的析津府集结。 也就是说,数日前宋辽再度交战之后,辽国再次后撤,飞狐兵马司方圆百里内,已无辽军的痕迹,宋军扎扎实实地控制了拒马河南岸所有的土地村庄和堡寨。 接下来便是向汴京报捷,更重要的是,督请赵煦和章惇马上派遣官吏,接管这片新占领的土地。 快马送出奏疏后,赵孝骞又无所事事了。 具体的事情自然交给下面的牛马去做,不然呢?难道领导亲自做吗? 尽管已停战,但按照赵孝骞的军令,龙卫营三万将士仍不能懈怠,每日在校场上操练,上午下午皆有科目。 操练的内容不仅是列阵射击,还包括冷兵器。 这也是赵孝骞的指示。大家手里有火器,但人不能完全依赖它,如果遇到火器不好使的境况,也要保证龙卫营将士抄刀就上,一点不含糊。 于是,兵马司的校场上,每日都能听到将士们的喊杀声,激起黄尘滚滚,弥漫四周。 赵孝骞则每日待在官署里,心情特别愉悦,尤其是看到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唯独他无所事事像条挂在房檐下的咸鱼,感觉实在太妙了。 这就像暴发户地主看着家里的牛马拉磨似的,你们忙成了狗,但你们却不知道所有的劳动成果都归我,爽不爽? 现在赵孝骞终于有点理解前世公司的领导,为何老是叫员工加班了,其实很多事情是不需要加班的,可领导偏偏要把大家留下来,直到天黑才放人。 没别的,就不乐意看到员工拿着自己发的工资到点就走人,必须要把这点工资发挥到效益最大化,哪怕没事你们也得在公司里留着,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让心灵得到极度变态的爽感。 阳春时节,天气已暖,阳光洒在身上,身子从里到外都暖和起来,像泡在温泉里一样舒服。 官署的院子里,赵孝骞翘着二郎腿,眼睛眯成一条缝。 陈守站在他身前,正向他禀报重要事情,……中午吃什么。 “炖只整鸡,姜片搞里头,山参切几片搞里头,枸杞红枣搞里头,砂锅慢火炖足半个时辰……”说起做菜,赵孝骞滔滔不绝,越说越饿。 陈守一一记下,随即又道:“世子上次腌制的熊掌,存了很久了,风干后一直留在阴凉处,末将总担心下面哪个不开眼的崽子偷偷吃了,要不世子勉为其难,把熊掌做了?” 赵孝骞瞪眼:“谁敢偷吃我的熊掌?再存一段日子,我给别人留着呢,食材难得,要与好友分享……” “谁?” 赵孝骞脱口道:“苏轼……” 说完这个名字,赵孝骞突然一愣,扭头看着陈守:“苏轼出使辽国多久了?” “苏学士在世子从汴京出发前就去辽国了,至今未归,算算日子,已小半年了。” 赵孝骞皱眉,心里愈发不踏实,摸着下巴喃喃道:“老家伙该不会被辽国哪个贵族招为赘婿了吧?使不得啊!一大把年纪了晚节不保……” (本章完) 第464章 心灵导师 第464章 心灵导师 从汴京出师后,赵孝骞心思都在宋辽战事上,偶有分心之时,分出来的心也在婆娘身上,一时间竟真忘了,苏轼出使辽国居然小半年了。 谁家好人出使别国,一待就是半年的? 难道苏轼的祖上是苏武,就喜欢在异国他乡牧羊,挑战生存极限? 赵孝骞蹙眉想了很久,觉得有点不对。 “陈守,去把赵信召来,另外……鸡汤里多放点姜片,加少许黄酒去腥。” 赵信来得很快,他是皇城司勾押官,作为十分重要的情报部门,赵信一直随赵孝骞和龙卫营行动,只不过最近两军交战,刺探军情的事都交给了军中斥候,相比皇城司密探,军情的活儿更适合让斥候干。 赵信见到赵孝骞时两眼泛红,就像被拐卖多年的孩子见到了亲生父母,差点都哭了。 “难得见你一面,却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你家有长辈仙逝了?”赵孝骞仿佛喝了掺砒霜的鸡汤,小嘴儿抹了毒。 赵信哭丧着脸道:“是下官难得见郡王殿下一面啊,下官一直随军而动,宋辽两番交战,殿下却从未动用过皇城司,下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以为殿下已忘了咱皇城司这些苦命的娃儿……” “这话说的,皇城司干的是狗狗祟祟的勾当,两军交战,刺探军情,我用得着皇城司吗?这活儿军中斥候比你们内行,你们皇城司最近啥都不用干,还白领朝廷的饷,你倒抱怨上了。” 赵孝骞斜眼乜着他,道:“你若真有一腔报国的心思,下次我把你编入前锋敢死队,单人单骑向辽军发起自杀式冲锋,能活着回来我给你记头功,怎样?考虑一下。” 赵信脸色一僵,讪讪一笑:“……殿下就当下官啥都没说。” 接着赵信又道:“今日殿下召下官来,想必要动用皇城司,殿下尽管吩咐,皇城司自下官而下,愿为殿下效死。” “不好意思,你们还是继续白领朝廷饷银吧,这次还是用不到你。”赵孝骞顿了顿,道:“甄庆如今可还在辽国上京?” 甄庆是皇城司三大勾当公事之一,也是赵信的上司,赵信闻言急忙道:“是的,甄勾当一直留在上京,据说正忙着与辽国权贵结交,最近甄勾当锁定了一个人,名叫‘萧奉先’……”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你派人给甄庆送一封密信,让他打听一下苏轼的情况,苏学士出使辽国小半年了,至今未归,也不给个说法,这事儿让辽国上京的皇城司所属去查查,尽快回报。” 赵信凛然道:“下官领命,最迟半月可有消息。” 说完赵信突然吸了吸鼻子,一脸疑惑:“哪里来的香气?好香啊,似乎是鸡汤的气味……” 赵孝骞正色道:“你最近可能患鼻炎了,嗅觉在欺骗你,回去赶紧找个大夫看看。” “鼻……鼻炎?”赵信一脸迷茫地告辞。 赵孝骞目送他离开,嘴角微微一笑。 除了苏轼,郡王殿下不喜欢与别人分享美食,就喜欢吃独食。 ………… 辽国上京。 苏轼为何迟迟未归?辽国都城的母猪为何半夜惨叫? 嗯,两者并无关系。 苏轼一直住在上京的馆驿里,他最近忙着应酬。 不得不说,苏轼不愧是当世文豪,他的粉丝不仅遍布大宋,就连辽国的粉丝也不少。 其中甚至包括辽帝耶律洪基。 耶律洪基这人其实是颇为倾向汉学的,他登基之后积极学习大宋的圣贤经义,学习中原的礼仪,包括道家学问等等。 后来到了晚年,耶律洪基迷上了佛家,沉迷于此不可自拔,于是辽国到处都建了寺庙,无数百姓弃耕出家,赚取香火。 耶律洪基的这个爱好太昂贵,这也是导致辽国渐现颓势的原因之一。 早年间,耶律洪基一度也是苏轼的粉丝,对苏词尤为欣赞,从大宋得苏词一首,常常爱不释手,掩卷伴眠。 可惜耶律洪基不仅是粉丝,同时也是辽国的皇帝。 作为皇帝,他无疑是冷静的。 爱豆再牛逼,他也不可能变成脑残。耶律洪基知道,爱是克制。 苏轼这次出使辽国,耶律洪基从头到尾只召见了他一次,然后将苏轼安排在馆驿住下,从此不闻不问。 然而令耶律洪基奇怪的是,以宋辽如今的关系,基本已是双方不宣而战的敌国了,而苏轼这位宋使却留在上京迟迟不肯归国。 这是啥情况? 耶律洪基想不通,咱们两国都交战了,你还赖着不肯走,难道等我辽国给你发俸禄?你是宋国的官儿啊,疯了吧你。 赵孝骞赴任真定府后,两国之间的关系急转直下,耶律洪基忙着与朝臣商议对付宋军,一时竟将苏轼这位宋使给忘了。 而苏轼呢? 他在上京过得很快活,因为粉丝众多,每天都有很多人堵馆驿的门,有辽国文人登门求教,也有高傲者要求与苏轼辩经,更多的却是上京权贵的千金小姐,以及青楼的魁娘子们。 苏轼身负使命,无心风月,后来辽帝召见过后,苏轼不知为何却换了性子,开始小批量地会见粉丝。 后来粉丝听说苏轼愿意见他们后,顿时又在上京造成了轰动,于是各方粉丝纷至沓来,馆驿门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苏轼也不摆架子,每日固定时间会见一批粉丝,大约一二十人左右,粉丝们狂喜,苏轼也一脸应酬式假笑。 后来苏轼与辽国的权贵们频频饮宴,青楼买醉,不知不觉间,苏轼好像已融入了辽国的社会。 可是,仍然没人知道,苏轼为何赖在上京不走。 直到数日前,上京传出一个消息,耶律淳兵败真定府,宋国郡公赵孝骞率部与辽军交战,五万辽军全军覆没。 消息传到上京,辽人的天都塌了。 街头巷尾,朝堂寺庙,都在议论宋辽这一战,辽人无不悲愤长叹,或是跳脚大骂耶律淳和赵孝骞。 辽国兵败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苏轼的耳中,听说赵孝骞率部全歼五万辽军后,苏轼在馆驿里仰天长笑,笑声数十息而不止,笑到最后,苏轼老泪纵横,嚎啕大哭,跪在院子里,面朝南方汴京方向三拜。 时局到了这般时候,苏轼还是没走,每日仍热情地会见粉丝,与辽国的文人们高谈阔论,与权贵们饮宴狎妓,乐不思蜀。 后来,馆驿的下人们专门腾出了一间大屋子,里面摆上了矮桌和蒲团,苏轼会见粉丝的方式也变了。 苏轼变成了苏老师,他开始给辽国的粉丝们上课。 学生是经过苏轼挑选的,大多是一些慕名而来的权贵子弟,还有一些不懂中原文化的将门之后,以及少许权贵千金脑残粉。 这些学生有一个统一的特点,他们的父辈都当权,而且整个家族的文化都不高,对中原文化尤为陌生。 能被名满天下的苏学士亲自授课,对辽国这些大老粗权贵来说,那是何等的荣耀。 这时辽国的权贵们都忘了苏轼的宋使身份,一个个喜笑颜开,严厉勒令被苏轼选上的学生必须上课,但凡敢迟到早退旷课,皮都给你扒了。 辽军兵败数日后,苏轼坐在馆驿的课堂里捋须,面容沉稳。 学生们陆续进来,朝苏轼行礼,口称“夫子”。 苏轼淡淡地回应,所有学生到齐后,才浅啜了一口茶水,清了清嗓子。 “上一课,老夫教你们秦史,尔等可还记得?”苏轼缓缓问道。 学生们纷纷应是。 苏轼目光闪动,又道:“秦亡于二世,何也?盖因始皇残暴,苛法治民,而致民不聊生,天下遂反。” “尔等可还记得,陈胜吴广起事之时,以何为名?” 一众学生齐声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苏轼笑了:“没错,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意思就是,凭什么你那么好的命能当皇帝和王侯,这皇帝王侯为何不能是我?” 缓缓环视一圈,苏轼加重了语气:“这句话,尔等当牢记,日后若遇不公时,不妨想想这句话,当可受益良多。” 学生们齐声应了,当然,其中少数两个长了脑子的学生,脑海里莫名浮出一个疑惑。 苏夫子说这番话时,表情为何如此阴险?是错觉吗? 苏轼翻开一页书,又道:“上次说了秦史,这次老夫与尔等说汉史……” 学生们刚翻开史书,本以为苏轼会从楚汉相争说起,然而苏轼却摆了摆手,道:“汉史的内容,尔等回去自读便是,老夫今日重点讲义讲汉朝末年,话说有一位名叫张角的大贤良师……” “这位大贤良师了不得啊,见汉帝昏庸,朝堂奸佞当道,百姓民不聊生,易子而食,天下不公甚也,张角遂号召教众起事,喊出了振聋发聩的声音,‘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苏轼的眼睛赫然睁大,一脸钦敬崇拜:“我辈男儿,正应如大贤良师,若遇不公,何须忍耐,但凡热血未凉者,当提三尺青锋斩妖除魔,为自己,为天下人博个公道!” “尔等以为呢?” 学生们一愣,纷纷附和:“不错,我辈正应效仿张角,若遇不公,便召集起事,宁折不屈!” 苏轼重重点头,欣慰大笑:“不得不说,老夫生平弟子无数,没想到在你们辽国,却遇到尔等这群天赋高绝之辈,不枉老夫与尔等这份师生之缘,快哉快哉!” “哈哈,兴之所起,不必拘泥,来人,取一坛酒来,老夫边饮酒边授业,尔等当不会怪老夫无状吧?” 学生们急忙起身行礼:“苏夫子正是性情之人,洒脱不群,名士风采,弟子素仰钦崇之。” (本章完) 第465章 陌上花开 第465章 陌上开 谁都没想到,大文豪苏轼居然有这样的骚操作。 他在干什么? 说得好听,他在输出中原文化,圣贤经义,他在为辽国扫盲,他为天下人人有书读,人人有功练的伟大事业操碎了心。 说得难听,他在煽动辽国的权贵子弟谋反。 看看他挑选出来的知识点,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什么“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大宋立国以来,哪个宋使敢这样作死? 偏偏苏轼就敢,他似乎无所畏惧,煽动谋反的话说得光明磊落,就只差明着告诉这些弟子们,拿起你们的武器,这世界不该是现在的样子! 在座的弟子们也不全是无脑的,原本大家对苏轼的授业感到非常荣幸,毕竟这位可是当世文豪,活的。 可是听了几堂课后,有些脑子不太笨的弟子开始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中原文化源远流长数千年,难不成古代中原的圣贤们都在教这些? 教大家遇到不公就谋反,就干他娘的? 这……怎么听都不像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倒像是落草为寇的盗匪之流才会干的事儿。 ……苏夫子拿错教科书了吧? 于是,有了别样心思的弟子表面恭敬,但还是默默记下了苏轼授业的内容。 他们要回去问问长辈,这对吗? 苏轼浑然不觉弟子们的反应,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 简而言之,苏轼要搞事。 身为宋使,出使辽国以来,只与辽帝见了一面,就被耶律洪基轻飘飘打发了,把他仍在馆驿不闻不问,就等他自己识趣告辞走人。 苏轼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人? 宋使的身份,是赵孝骞亲自说服官家,为他争取来的。 原本苏轼已被章惇打压得抬不起头,纵然章惇被赵孝骞整治得服软了,但苏轼个人仍然前程黯淡,除了告老致仕,别无他途。 是赵孝骞最后拉了他一把,不惜搭上自己的面子,在官家面前游说,官家才给了苏轼一次机会,让他出使辽国。 重任在肩,踌躇满志的苏轼,到辽国后却被当头淋了一盆凉水。 他被辽帝忽视了,他这个宋使毫无存在感,辽帝没兴趣与他谈两国的事。 赵孝骞好不容易为他争取的前程,而他出使一趟辽国啥都没干,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了? 当然不行! 苏轼虽已是甲之年,但仍满腔报国的豪气,无论对大宋,还是对赵孝骞,他都无法辜负。 所以苏轼要在上京搞事,他要让辽国的君臣权贵都注意到他,他要让辽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他还要为大宋立功,为赵孝骞长脸。 哪怕因此搭上自己的性命,苏轼也在所不辞。 他的家国情怀,他的豪放洒脱,不能只体现在文章诗词里,词章再华丽,也不过是百无一用的书生。 他要实实在在为大宋做一些事,他的人生理想,从来就不是什么大文豪,而是成为这个积弱百年国家里挽狂澜的砥柱中梁,上报君恩,下泽黎民。 被辽帝冷落,苏轼就已有了搞事的心思,不过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所以他才一直赖在上京不走。 开玩笑,啥事都没干成,苏轼怎么可能走? 直到数日前,宋辽前线传来消息,赵孝骞率部全歼辽军五万,耶律淳仓惶逃窜,大宋收获立国以来最大的胜利。 听说消息后,苏轼激动坏了,独自在馆驿内又哭又笑,又是面南而拜。 平复情绪后,苏轼定下神,他知道,搞事的时机来了,宋军的胜利是他最大的底气,有了这股底气,他才能从容不迫地给辽国权贵子弟授课,才能这般作死地煽动权贵子弟们谋反。 权贵子弟们会谋反吗? 当然不会,作为辽国的既得利益者,他们怎么可能拆自家的墙角。 但苏轼给弟子们授业的内容一定会传出去,这就够了,他要辽帝耶律洪基看到他,正视他,坐下来心平气和地与他聊。 那时候,才是他这个宋使为大宋发光发热的时候。 课堂上,苏轼继续侃侃而谈:“都吃过鸡蛋吧?鸡蛋这东西,从外部被打破,它不过是别人嘴里的一道菜,如果它从内部破壳,那么它就是新生,你们品,仔细品,品其中的道理。” 苏轼再次给权贵子弟们种下了邪恶的种子。 很多弟子开始露出困惑之色,察觉不对劲的人越来越多,但众人表面上还是非常恭敬地表示受教。 苏轼微笑捋须。 如果你们觉得老夫上的课不对劲,相信老夫,那不是错觉。 一堂课结束,弟子们纷纷告辞。 苏轼坐在屋子里,有一口没一口地饮着酒,表情非常的惬意。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走进屋子,不等苏轼诧异,来人却转身关上了门,然后笑吟吟地看着他。 苏轼打量来人一番,皱眉道:“你是何人?” 来人朝苏轼躬身长揖一礼:“下官皇城司勾当公事甄庆,是河间郡王赵孝骞的属官,奉赵郡王之命,特来密见苏学士。” 苏轼一愣,接着喜道:“赵孝骞封郡王了?” 甄庆微笑道:“郡王殿下为大宋立下盖世泼天之功,理应晋爵。” 苏轼连连点头,提起酒坛狠狠灌了一口,似乎在为赵孝骞庆贺。 “没错没错,确实值得封郡王,赵子安,哈哈,郡王殿下,好样的!不愧是赵氏子弟,不愧是我大宋昂藏大丈夫!” 说完苏轼斜瞥了甄庆一眼,道:“老夫虽向来不喜皇城司,不过在这异国他乡,你又是子安的属下,不知为何老夫却瞧你有些顺眼了。” 甄庆脸上仍堆满了笑容,态度不敢丝毫失礼。 “能被苏学士看顺眼,实在是下官三生之幸,下官多谢苏学士垂青。” 苏轼嗯了一声,淡淡地道:“你来见我作甚?” 甄庆恭敬地道:“下官今日接到郡王殿下的密信,信中嘱咐下官见苏学士一面。” “子安要你转告老夫什么?” “郡王殿下让下官转告苏学士,‘陌上开,可缓缓归矣’。” 苏轼当即一愣,接着眼眶迅速通红,浑浊的老泪不由自主地滑落苍老的双颊。 这句话不是赵孝骞和苏轼所创,它是五代时期吴越王钱镠写给王妃的家信里的一句话,短短一句,道尽相思。 值得一提的是,钱镠的后人英才辈出,为千年后的华夏付出甚巨,其中包括钱公学森先生,钱公三强先生,钱公伟长先生等等。 苏轼甚敬钱镠其人,曾经亲自为钱镠书写碑文,并为“陌上开”这一句赋诗三首,名曰《陌上》。 今日苏轼又闻陌上句,又恰逢春暖开的时节,应情应景,却是知交好友催他归矣,其中情义,怎能不令他流泪涕零。 默默流泪半晌,苏轼方才哽咽地道:“回去转告子安,老夫……暂不归也。” 甄庆讶然:“为何?” 苏轼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封早就写好的信,道:“转交此信给子安,老夫不归之因,其中尽述矣。” 说完苏轼朝甄庆挥了挥手,道:“速回,莫引人注目,你我虽道不同,但都是报国的汉子,身处龙潭虎穴,尔等当保重。” 甄庆说不出话来,将信妥善地收入怀中,然后沉默地朝苏轼长揖一礼,正欲告辞,甄庆却突然转身,道:“郡王殿下还有一句话欲转告苏学士。” “说。” “郡王殿下说,他在真定府亲自猎得一头壮年黑熊,特意为苏学士留了一只熊掌,而且是肉质肥美的前掌,熊掌已腌制风干,就等苏学士归来,与您大快朵颐。” 苏轼哈哈一笑:“子安那文弱模样,居然能猎熊?骗鬼去吧,简直不知廉耻!” 说着说着,苏轼又流下泪来,脸上却强撑着笑:“告诉子安,熊掌给老夫留着,一口也不准动。” ………… 飞狐兵马司。 赵孝骞坐在官署正堂,面前站着一名从真定府远道而来的文吏。 文吏大约是真定府推官之类的人物,赵孝骞没仔细问。 他是被李清臣派来禀事的。 上月,赵孝骞率部与辽军激战之时,真定府来了一批官吏。 官吏是朝廷经政事堂诸位相公商定,由吏部从一批寄禄官中筛选了一批,补充到真定府各个官职位置上的。 自从赵孝骞以雷霆手段拿问了刘谦谅等官员后,真定府的官场几乎被清除了一半,涉案官员皆被拿问下狱,押送汴京治罪。 犯官拿下了,位置却空了,真定府正是百废待兴之时,李清臣一人身兼数职,人都快累成狗了。 而朝廷的办事效率却奇慢无比,赵孝骞催请政事堂补充真定府官吏的奏疏递上去两个多月了,直到今日那些官员才赴任。 这样的效率,赵孝骞也真是开了眼界,又不方便在奏疏里指着章惇的鼻子骂街。 面前的文吏禀报过后,便垂手安静地站在一旁,一脸恭敬地等候赵孝骞的吩咐。 赵孝骞没什么吩咐,他这个真定知府如今是类似于精神领袖般的存在,从来不管正事,都扔给牛马们去干。 牛马们倒也自觉,尤其是李清臣,身为真定府判官,大小事务仍老老实实派快马送到飞狐兵马司禀报,生怕给赵孝骞留下擅专的坏印象。 其实赵孝骞根本没印象。 他放眼的地方,说是星辰大海未免有点夸张,但绝不止真定府的一亩三分地。 (本章完) 第466章 汉使之风 第466章 汉使之风 真定府经过赵孝骞雷霆治理后,情况已经好了很多。 再加上赵孝骞搭上自己的面子,向赵煦请旨免赋三年,这条政令实实在在给真定府的百姓和商人们谋了福利。 可以说,只要接下来真定府上下官员自己不作死,真定府的百姓和商人的日子一定是蒸蒸日上的。 更何况,赵孝骞还率部两败辽军,将辽军赶到了距离真定府四百里外的飞狐兵马司以北,严格意义上说,真定府已不再是大宋的边城,摇身一变成了内城,从此再也没有边患之忧。 这么多的条件,在赵孝骞上任仅不到半年就被他生生创造出来了,至于接下来真定府具体如何治理,官员如何出台惠民励商政策等等,这些具体的事务赵孝骞就没兴趣参与了。 说得好听这叫“把握大方向”。 说得难听这叫“懒政怠政”。 郡王殿下忙着在前线跟辽人干仗呢,真定府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管得过来吗? “回去告诉李清臣,别有事没事派人往我这里跑,不够油钱……”赵孝骞看着文吏,道:“真定府的大小事我都交给李清臣了,让他看着办。” “以后除非是天大的事,比如真定城被人一把火烧没了,比如府库突然天降横财了,又比如李清臣三年没回家,他婆娘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之类的大喜事,否则不必向我禀报,本郡王很忙,嗯,太忙了。” 文吏干巴巴地陪笑,暗暗决定这话一定不能原原本本转告李判官,尤其是他婆娘生大胖儿子之类的话,李清臣不能拿郡王殿下怎样,但一定有办法弄死他。 “是是,郡王殿下,下官一定将您的话原原本本带到。” 顿了顿,文吏迟疑着道:“还有一件事……” 赵孝骞不耐烦了:“你这磨磨唧唧的,非要在我这儿蹭一顿饭再走吗?还有啥事?” “李判官还说,朝廷不日将再遣一批官员至真定府,嗯,或者说不是来真定府,而是真定府以北,郡王殿下率我王师打下来的新占领地……” 赵孝骞一怔:“他们来干啥?” “据说是勘定地方,丈量划分土地,朝廷考虑在真定府以北百里外再建一县,再从各地集中失地的流民,重新给他们分配土地耕种,并打下县衙以下乡镇集市等构架,以便朝廷对占领地的长久治辖。” 赵孝骞点点头:“不错,这是应当之事,回去让李清臣上一道奏疏,催朝廷快点办,汴京政事堂的效率,我特么也是醉了!” 见赵孝骞骂骂咧咧吐槽朝廷,文吏没胆子跟着附和,只好继续干巴巴地陪笑。 “拒马河一战,报捷的奏疏应该快到汴京了,官家又闻捷报,定然欢喜得很,至于那些官员下来,要办的事可就比他们预想的多了,四百多里的土地都要丈量,啧!还不得累成狗。”赵孝骞幸灾乐祸地笑。 生在古代,最不方便的就是通讯了。 拒马河大捷已过去多日,汴京朝廷恐怕还只知道赵孝骞打的第一场胜仗,就是全歼五万辽军那一仗。 结果勘定地方的官员刚上路,大宋又莫名多了两三百里的土地,赵煦知道后,这不得倒立拉稀庆祝一下。 当初从汴京赴任真定府,恐怕连赵煦都没想到,赵孝骞的节奏居然如此之快,半年不到就给朝廷打下了四百多里的土地,并且还连续两次打败辽军,令辽军深深被威慑,至今不敢南渡拒马河。 不出意外的话,最近几个月内,辽军应该没胆子挑衅宋军了,连续两仗被打得灰头土脸,现在辽国上京的君臣权贵们,此时一心想的是战略防御的问题,绝无进攻复仇的心思了。 想着想着,赵孝骞心头突然一动。 辽军既然不敢来了,我还待在这鸟不生蛋的飞狐兵马司干啥? 真定城里的三个美娇娘不香吗? 有了她们温香软玉在怀,自己何必每天麻烦左妻右妾? 垂头默默看着自己的双手,想到自己已贵为郡王,结果每晚还是要靠手解决问题,简直是郡王界里的耻辱,屌丝里的战斗机…… 越想越觉得憋屈,堂堂郡王怎能过这样的日子? 决定了,明天就走,把大营扔给种建中,他们和李清臣一样都是牛马,牛马就是用来拉磨的。就算主人不在,牛马也能撒开蹄子欢快地周游世界。 以如今龙卫营的实力,辽军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种建中都能完美应对,不差他赵孝骞添乱。 主意打定,赵孝骞当即眉开眼笑,小赵兄弟更是蠢蠢欲动,仿佛在为他的决定而欢呼雀跃。 文吏见赵孝骞脸上忽然挂满了缥缈的微笑,那笑容让人瘆得慌,急忙识趣地行礼告辞。 第二天,赵孝骞简单收拾了行李,让陈守等禁军亲卫集结,数百号人就打算离开飞狐兵马司,回到真定城的世界。 结果拎着行李刚出门,就被大惊失色闻讯赶来的种建中拦下了。 “为啥不能走?”赵孝骞脸色难看地盯着种建中:“如今已无战事,我难道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种建中擦着冷汗苦笑不已:“郡王殿下,无战事不代表无事呀,数万大军可都驻扎于此,后勤拨付,操练纪要,弹药生产,重建堡寨等等,诸多事宜都需要请示殿下的帅令,您真的不能走啊。” “简单!”赵孝骞随手一翻,摸出了随身携带的帅印递给种建中:“帅印在此,你帮我盖,出了事算我的,没出事功劳也算我的。” 种建中缩回手,打死不敢接绶印,这可是朝廷任命,种建中没那资格,连碰都不敢碰它。 “郡王殿下,军国大事开不得玩笑,大军若无殿下坐镇,麾下那群如狼似虎的崽子们无人能治,殿下若离去,崽子们不得翻了天去。” 赵孝骞怒道:“以为我跟你们一样吗?我就看不得每天眼前一群糙汉子晃悠,我就喜欢抱着美娇娘躺被窝里,赶紧让开,我急着赶路……” 种建中正待再劝,却见赵信匆匆来到官署门外,见二人争执不下的画面,脸色都很难看,赵信不由一愣。 “……那我走?”赵信迟疑地道。 “有事?”赵孝骞瞥着他。 赵信从怀里掏出一封烙了火漆的密信,双手捧上。 “皇城司甄庆,从上京紧急送来的密信。” 赵孝骞怒哼一声,顺手拆开了密信。 潦草地浏览了一番,赵孝骞脸色数变,终究还是收起了信,朝种建中摆摆手:“不走了,走不了了!” 种建中惊疑之后不由大喜,却听赵孝骞骂骂咧咧地道:“特么的一个使臣而已,非要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这个脑残粉特么也是服了,真是惯着你了!” 一边骂一边愤愤转身回了官署。 种建中笑着戳了戳赵信,悄声道:“上京的密信里说了啥事?为何郡王殿下只看了一眼密信就不得不留下了?” 赵信皮笑肉不笑地道:“种将军,知道啥叫‘密信’不?看清楚上面烙的火漆了么?我若知道里面的内容,你猜猜我现在该在哪里?” 种建中拦下了赵孝骞回真定城享受,此刻成就感爆棚,心情极好,笑道:“你该在奈何桥排队等着喝孟婆汤?” “对喽,军法处斩,等着来世投胎。” ………… 回到官署的书房里,赵孝骞重新从怀里掏出甄庆送来的密信。 密信实际上有两封,一封是甄庆写的,还有一封是苏轼写的。 此刻赵孝骞的心情当然不算好。 正打算回真定城在仨婆娘身上宣泄相思之苦,结果临出门来事儿了,当头一盆冷水把他的欲望浇了个透心凉。 这种感受,单身狗大约是不明白,但有老婆的男人都知道。 就像正要兴致高昂地跟老婆行房之时,老婆突然娇滴滴地告诉他,大姨妈来了…… 甄庆的密信里说无法将苏轼接应回来,因为苏轼根本就不打算回来,还想一直留在上京。 赵孝骞严重怀疑这老家伙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写成小说的话,书名大约是《年已甲:我在敌国当使臣,搞大了敌国公主的肚子》诸如此类的。 ……仅仅靠自己臆想出来的书名,赵孝骞都莫名感到一阵刺激。 苏轼不肯走,甄庆当然拿苏学士无可奈何,总不能把他绑走吧。 赵孝骞忍住气,拆开苏轼的亲笔信。 匆匆扫一眼,赵孝骞突然坐直了身子,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凛然。 良久。 “这老家伙……”赵孝骞恨恨地咬牙,脸上却不见怒容,反而一片敬意。 苏轼的信里,开篇便是对赵孝骞的一通夸赞,对他的人品潦草一笔带过,但对赵孝骞率部全歼五万辽军的大胜,却是大书特书。 苏轼大赞赵孝骞扬大宋国威,提振天下浩然正气,大宋积弱耻辱的过往,赵孝骞及麾下将士以鲜血和敌人的首级抹平,屈辱的历史已洗刷云云。 接着苏轼又说了不能归来的原因。 原因很简单,自大宋立国以来,国无舍生忘死之士,故而一再羸弱妥协,如今宋军振奋,大败辽军,正是大宋文武官员士子奋起之时。 苏轼世代皆受国恩,焉能不报。 遂愿留在上京,重振汉使之风,以安国少季,傅介子等为效,报大宋官家之国恩。 (本章完) 第467章 辽宫激辩 第467章 辽宫激辩 苏轼这封信对赵孝骞来说太震撼了。 他突然明白了这个时代真正的文人的底色,那是一种纯粹的,超然的,舍生取义的家国情怀。 如苏轼这样的人,在文坛上成就斐然,可以说的名垂史册,然而偏偏如此耀眼的才华,却是他们自己最不在乎的优点。 他们所求者,仍是治国平天下,一遂青云之志。 文坛上的成就,根本不是他们的志向,所以古往今来的许多诗人文豪,终其一生都在怨叹怀才不遇。 这一世,苏轼是幸运的,他遇到了赵孝骞。 赵孝骞给了苏轼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对赵孝骞来说或许并不起眼,不过出国当一回使臣而已,把该聊的事情聊完就回来,是个人都能干。 然而苏轼却分外珍惜这个机会,他要把“使臣”这个职业玩出儿来。 信笺上墨香依旧,苏轼的字迹潇洒飘逸,字如其人。 赵孝骞认真读了几遍,放下信笺,长叹口气。 “汉使”,苏轼提到了这个字眼儿。 众所周知,汉使是非常剽悍嚣张的,对汉朝时期的番邦异国来说,汉使简直是煽风点火,惹是生非的代名词,跟索命的无常一样,不同的是,他们索的是整个国家的命。 汉使所过之国,没事都要给你整点事出来,原因无他,我大汉看中你们国家这片土地了,打算把它搞到手,国君识相的话自己双手奉上,不识相的话老子死给你看,老子若死,汉兵即至,可灭国矣。 五千年的华夏民族爱好和平,唯独汉使不爱好和平。 赵孝骞依稀明白苏轼想干什么了。 “效仿汉使?”赵孝骞喃喃苦笑:“大哥,别搞啊……” 苏轼是什么人?文章诗词方面,说他是宋朝第一人绝不为过,前世背过他多少豪放的诗词,这样一个才华闪瞎眼的人,居然要效仿汉使…… 赵孝骞突然觉得,自己对千年后的教育文化界犯了弥天大罪。 看看他提的人名。 “傅介子”,汉昭帝时出使楼兰,宴席上拔刀斩杀楼兰王,并以大汉使臣的身份另立新王。 这特么是使臣该干的事儿? “安国少季”,这位就更离谱了,出使南越国时,竟与南越国的太后私通,还打算谋朝篡位,结果失败被杀。 苏轼在信里提到安国少季,赵孝骞都不知他怀了什么心思,更不知道苏轼在辽国到底经历了什么,感觉信息量很大…… 明白了苏轼的心思,但赵孝骞只觉得很无语。 大哥,现在不是时候啊! 拒马河一战之后,辽国撤军,宋军休整,不宜再对辽国发起新的战争,这是赵孝骞判断了宋辽两国的形势后,做出的战略决策。 “战略”俩字,是不能随便更改的,更不可能为了某个人而更改。 而苏轼,是打算效仿汉使,以自己的生命为筹码,给赵孝骞提供一个名正言顺的出兵征伐辽国的理由。 这就是古代无法即时通讯的坏处了,赵孝骞的战略决策,苏轼远在上京根本不知道,大约宋辽之战的结果传到了上京,苏轼对宋军的实力有了底气,于是果断决定再给赵孝骞送上一个出兵的理由。 现在怎么办? 赵孝骞唉声叹气,苏轼在上京作死,赵孝骞只能想办法营救他,不然他死了都白死。 于是赵孝骞当即叫来的赵信,面色严肃的嘱咐他。 “派人快马送信给甄庆,暂停结交辽国权贵,皇城司布在上京的眼线全都发动起来,全力营救苏轼,他少了一根汗毛都不行。不管他愿不愿意,绑都要把他绑回来。” 想了想,赵孝骞又回书房写了一封信,信里详细剖析了宋辽两国的形势,并且告诉苏轼如今不能继续出兵的理由。 总之一句话,你别作死了,死了也白死,战略已定,天大的理由都出不了兵。 密信烙上火漆,交给赵信,命他亲手交给苏轼。 看着赵信匆匆离去,赵孝骞心情很复杂。 好不容易想给自己放个假,结果苏轼窜出来给搅和了…… 如此大的损失,再见苏轼时该如何向他索赔? 没有两只熊掌怕是哄不好了。 ………… 辽国上京。 苏轼给权贵子弟上课的内容,终究还是传出去了。 辽国还是有很多读书人的,听说苏轼上课时讲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什么“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许多辽臣不由大惊失色。 这特么是不钱能听的?给你办个vip会员好不好? 那些所谓的弟子不一定都是本性纯良的,毕竟非我族类,当他们对苏轼授课的内容心存疑惑时,便忍不住告诉了他们的父母长辈。 父母长辈大多数文化水平不高,可至少还是听得懂人话。 仔细一咂摸,也觉得哪里不对劲,请来府里的西席先生一问,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老脸都吓白了。 所以,我们送儿子上了个反贼培训速成班? 权贵子弟们的父母急了,不仅严厉禁止子侄再见苏轼,而且还把这件事捅到了朝堂上。 辽国朝堂的君臣一听,顿时也炸了锅。 宋使这是要干啥?打算凭他一人之力谋朝篡位吗? 你谋你们宋国的不行吗,干嘛跑到辽国来搞事? 于是,苏轼的名字,在沉寂了小半年后,再次出现在辽国君臣的视野里。 这下耶律洪基想忽视他都做不到了。 太过分了,气抖冷,亏朕一直把他当偶像来着。这偶像对粉丝下手可真狠啊。 如今的耶律洪基,正被辽国连续两次兵败之事搞得焦头烂额,想兴兵报复又没实力,想放弃偌大的土地又不甘心,眼看宋军的兵锋越来越盛,辽国朝堂却因是战是和的问题吵翻了天。 不仅如此,东北方向的女真部落最近也越来越不安分,女真诸部不仅与辽国的冲突越来越激烈,而且女真部落里崛起了一个完颜部,已渐渐对女真其他的部落进行吞并联合,女真诸部渐以完颜部为首。 一旦分散的力量团结并集中起来,后果往往很可怕,辽国多次派兵与女真诸部交战,却多次折戟沉沙,女真诸部已成辽国的心腹之患。 东北不稳,南方渐失,偌大的辽国,国力颓势已越来越明显。 这种情况下,耶律洪基几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已倾向与宋国和谈,并默许赵孝骞所部占领的土地归宋国。 而偏偏就是在这种焦头烂额的时候,被遗忘的宋国使臣却跳出来刷存在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个苏轼,居然敢在辽国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公然煽动辽国的权贵子弟谋反,推翻耶律家族的统治。 “作死”二字都不足以形容苏轼的行径了。 实在活腻了,你自己找根绳子悄悄的吊死啊,不要连累别人好不好…… 勃然大怒的耶律洪基当即召宋使苏轼进宫。 很快,苏轼穿戴整齐走进辽宫,站在耶律洪基面前不卑不亢地行礼。 时隔半年又见,耶律洪基却没心情与他寒暄客套,劈头就是一句“宋使意欲何为?” 苏轼露出无辜的表情:“外臣做了什么?辽主何出此问?” 耶律洪基充满怒意的眼睛盯着苏轼的脸,良久,长长一叹。 “你我两国已开战,宋使何必仍滞留上京,不如尽快归去。” 苏轼摇头:“外臣未完成使命,不能走。” “你的使命是什么?” 苏轼昂头,神情凛冽:“去年秋末,辽国率先撕毁澶渊之盟,无故进犯我大宋,袭我大宋边境村庄,杀戮村民,抢掠财物,我大宋天子遣外臣使辽,就是要贵国给我大宋一个交代。” 顿了顿,苏轼昂然道:“外臣滞留上京半年了,辽国至今未给交代,反倒觉得进犯我大宋天经地义,此事若不能给外臣一个满意的答复,以及充满诚意的赔偿和道歉,外臣不会轻易离开上京。” “你!”耶律洪基怒极,颤巍巍地指着他。 无语了简直,宋辽现在是什么情况你难道不清楚? 我辽国被打败了两次,两次啊! 你还拿去年的旧闻说事儿,还把责任扣到辽国头上,你怎么不提赵孝骞全歼了我总计七八万辽军呢? “纵是如此,贵使不安分留在上京,为何煽动我辽国子弟谋反?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耶律洪基又质问道。 苏轼淡淡地道:“外臣应辽国权贵之请,勉为其难开堂授课,教予贵国子弟中原圣贤史记和经义,外臣教的内容,皆在我中原流传下来的史册上有典可查,一字不易,敢问辽主,外臣何错之有?” “外臣不过是将中原千年史传如实教授,并未添油加醋,贵国却给外臣扣上煽动谋反之名,简直是笑话!辽主若欲取外臣性命,尽管拿去便是,何必用这贻笑天下的理由,徒增天下人耻笑尔!” 耶律洪基又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跟宋国赫赫有名的文化人斗嘴,这不纯纯找虐吗。 偏偏面对苏轼的犀利词锋,耶律洪基打不得骂不得,只觉满腹愤怒加憋屈,快气出大病了。 (本章完) 第468章 终起杀意 第468章 终起杀意 对现在的耶律洪基来说,所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绝对是最大的陋习。 他现在很想杀了苏轼,这人赶不走,骂不得,杀不成,简直成了辽国上京无法割除的毒瘤,留着绝对是个祸害。 这次耶律洪基都直接明牌了,苏轼还是不肯走,面对这么一块滚刀肉,耶律洪基能怎么办? “贵使好自为之,莫逼朕坏了不斩来使的规矩,你若再有过分之举,朕纵是拼着被天下人诟言,也不得不杀你了。”耶律洪基冷冷地道。 苏轼坦然道:“外臣做自己觉得该做的事,我非辽臣,不需要辽主告诉外臣如何做。” 耶律洪基大怒,但又萧然叹了口气,道:“朕赐贵使万金,请你归去可好?” “不走。”苏轼硬邦邦地回答。 “如何才肯走?” “请辽主下诏罪己自省,并坦然认错,去年不该纵容辽军袭我大宋边民,并且遣使赴我大宋汴京,做出赔偿和道歉,还有就是,澶渊之盟贵国究竟遵或不遵,请辽主给句实话。” “若辽国确定澶渊之盟已无效,那么外臣便据实向汴京上奏,”苏轼冷眼盯着耶律洪基,缓缓道:“我大宋的河间郡王赵孝骞,至今仍驻兵塞上,澶渊之盟若已撕毁,河间郡王殿下也就不必有顾虑了。” 听到赵孝骞的名字,耶律洪基的眼皮下意识抽搐了几下,最近这个名字几乎已成了他的肌肉条件反射,可见赵孝骞给他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宋使,你到底要如何?下诏罪己,赔偿道歉?这不可能!”耶律洪基暴怒。 苏轼微笑:“那么,请恕外臣无礼,外臣就一直留在上京,直到辽主答应外臣的条件为止。” “来人,将宋使绑了,一路南下送出边境!”耶律洪基怒喝道。 苏轼凛然不惧:“送我回去,我还是会回来的,使命未竞,誓不归宋!除非辽主杀了我!” 耶律洪基气得浑身直颤,起身颤巍巍地指着苏轼。 “宋使,你不要太过分!” 苏轼针锋相对:“外臣的几个条件,只要辽主答应,外臣转身就走,一刻不耽误。” “朕做不到!” “外臣不走!” “不走你试试!” “试试就逝世!” “来,来人!给朕将这贼子……乱棍打出宫去!”耶律洪基快气晕了。 殿外的武士自不客气,纷纷冲进殿来,抡起棍棒便朝苏轼的后背臀部狠狠抽去,当然,武士们下手还是有分寸的,不敢击打苏轼的头部和重要部位。 苏轼被辽宫禁军一通乱打,却咬着牙一声不吭,转身大步朝殿外走去,任由棍棒抽打在后背,他却步履不乱,每一步都迈得从容淡定。 耶律洪基双眼赤红,死死盯着苏轼的背影,瞬间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这一两年来,辽国的形势急转直下,总有一种日薄西山,有心无力的感觉。 若辽国国势仍然强盛,今日小小宋使焉敢对他无礼? 如何让辽国重新伟大? 耶律洪基不知道答案,他想了很多办法,可都没用。 “大势”这东西无影无形,可是却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所谓的大势所趋,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扭转的,这是天意。 被乱棍打出宫的苏轼回到馆驿,脱下衣裳,后背已是伤痕累累,处处淤青肿痛。 苏轼咬着牙,找来伤药独自敷上,静坐在屋子里不言不动,宛如雕塑。 今日在辽宫,苏轼屡屡出言冒犯,甚至不顾外交礼仪,当面与耶律洪基顶撞对峙,其目的就是逼耶律洪基杀了他。 只要苏轼身死上京,那么赵孝骞和麾下的龙卫营就有了出兵征伐的理由,苏轼的死,至少能为大宋挣得千里国土。 然而耶律洪基再愤怒,终究还是维持了一分冷静,苏轼的盘算不仅落空,还落下了满身伤痕。 坐在屋子里,苏轼黯然叹了口气,事不可成,无颜归宋。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轻轻的叩门声。 苏轼静静地注视着大门,没吱声。 叩门声持续了一会儿,门外的人索性把门推开,走进屋子。 苏轼冷肃的表情顿时缓和下来。 来人是甄庆,他不陌生。 甄庆进门后,先朝苏轼恭敬地长揖一礼:“苏学士受苦了。” 苏轼微微一笑:“你都听说了?” “是,苏学士被辽主乱棍赶出宫,事情已传遍了上京,下官亦刚刚知晓。” “觉得老夫可怜?”苏轼问道。 甄庆摇头,肃然道:“下官只觉得苏学士可敬。” 说完甄庆又长揖一礼,久久不起身。 苏轼淡淡一笑:“罢了,老夫所谋者,辽国也,如若殒身在此,但愿赵子安知我心意,北上伐辽。” “咱们大宋终于兵强马壮,终于有了脊梁,老夫一介书生,半生碌碌,能为子安做的,便只有这些了。” “还请尊驾把老夫的这番话告知赵子安,如若老夫在上京有不测,子安当以此为由,速速挥师北上,至少……也要将燕云十六州夺了!子安麾下兵锋难当,缺的不过是大义的理由,辽若杀使,则师出有名。” 甄庆听出了苏轼话里的意思,不由惊道:“苏学士何必如此!下官虽不懂军国之事,但也知徐徐图之的道理,苏学士不如留有用之身,惜身谋辽。” 苏轼淡淡一笑:“我大宋大势渐成,何必徐徐图之?赵子安既有精锐无敌之王师,老夫亦有舍生报国之夙愿,两厢配合,事可定矣!” 甄庆张嘴欲再劝,然而见苏轼面露坚决之色,显然不可能改变主意,甄庆只好黯然一叹,默默退下。 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苏轼阖目而坐,沧桑的脸上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良久,苏轼突然睁眼冷笑:“求生不易,难道求死也难吗?老夫偏不信了!” 第二天,苏轼拖着未愈的伤躯走上上京的街头。 半个时辰后,整个上京炸锅了。 因为苏轼找了一家勾栏瓦舍,租了一张桌子,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讲学辩经。 赫赫有名的大宋苏学士亲自讲学,而且还是免费,上京的百姓不知情,自然是不愿错过。 没过一会儿,苏轼四周人山人海,里三层外三层,上京百姓虽通文墨者极少,但对苏轼的名字还是不陌生的。 于是整条街都被堵住,全都聚满了人群,挤都挤不进去。 苏轼坐在桌前气定神闲,捋须微笑,亲和又友善的样子,令围观者纷纷心生好感,尤其见苏轼一副飘逸出尘的谪仙风采,更是令人敬仰崇拜。 当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之后,苏轼终于一拍桌案,开始讲学。 讲学的内容对某些人来说并不新鲜,仍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一套,满怀恶意的煽动简直昭然若揭。 听苏轼讲秦末的“宁有种乎”,讲汉末的“苍天已死”,讲唐末的“我开后百杀”…… 围观百姓虽大多是文盲,只能听得懂苏轼讲的通俗易懂的故事,但大部分人听不出里面的煽动性。 于是人群非常捧场地发出喝彩声,鼓呼声,小小的勾栏内外,被苏轼一人点燃了现场。 很快,一名官员手忙脚乱匆匆赶到上京府,上京知府闻讯后也急了,碍于苏轼的宋使身份,知府不敢无礼驱赶拿问,于是又急忙赶进了辽宫。 辽宫寝殿内,耶律洪基听说苏轼又在借讲学辩经的名义煽动谋反,而且这次煽动的范围扩大到整个上京。 耶律洪基气得大吼一声,挥袖扫落了桌上的文房,双眼赤红,杀意迸现。 这一次,耶律洪基是真动杀心了。 一再触碰他的底线,哪怕他是宋国使臣,哪怕有着不斩来使的规矩,耶律洪基都顾不得了。 仗着使臣的身份,竟敢如此有恃无恐,一再挑衅大辽的皇权,真以为朕不敢杀你么? 杀了宋使会有什么后果? 重要吗? 并不重要。 无非是宋辽两国彻底敌对,彻底进入战争状态,那又如何?天大的顾忌,也不能容许皇权一再被挑衅,这绝对是古今中外所有帝王的逆鳞。 “来人!”耶律洪基忽然喝道:“召耶律斡特剌,萧兀纳速速来见!” 未久,二人匆匆入宫。 耶律洪基也不废话,将苏轼这些日的言行举动说了一遍,最后告诉了二人自己的决定。 “朕要苏轼的命!”耶律洪基咬牙道。 叫二人进宫的目的,不是征求他们的意见,而是要他们给个主意,如何要了苏轼的命。 萧兀纳面色平静,按惯例仍站在一旁不言不语,耶律洪基不指名道姓,他不会开口。 耶律斡特剌是武将出身,思路既简单又有效。 “这个容易,现在就叫一队禁军过去,当街把苏轼砍了!陛下若不介意,臣愿亲自动手。” 说来耶律斡特剌对苏轼也是恨意满满,当初他看上的一位魁娘子,自己砸了大笔钱财仍未得手。 谁知苏轼刚来上京,这位魁娘子便主动登门,自荐枕席,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二人春风一度,而耶律斡特剌,头上莫名多了一片绿油油青翠翠的草原。 碍于苏轼的身份,耶律斡特剌恨之入骨也不敢拿苏轼怎样,结果今日耶律洪基对苏轼动了杀心,耶律斡特剌又惊又喜。 杀苏轼这活儿,必须让他亲自干呀,最好能当着那位魁娘子的面,把苏轼一刀剁了,多解气。 对耶律斡特剌的主动请命,耶律洪基冷着脸没吱声,而是望向萧兀纳。 萧兀纳叹道:“臣知陛下震怒,但……臣不得不进逆耳忠言,苏轼是宋使,不能杀。如果杀了他,宋辽两国再无转圜谈判的余地了,我大辽若无制胜宋军火器的把握,何必把事做绝?” (本章完) 第469章 营救苏苏 第469章 营救苏苏 抛开萧兀纳的间谍身份,仅从客观公正的角度来说,他也觉得不应该杀苏轼。 苏轼是宋国赫赫有名的文人,在文坛有着极高的地位,他的门生故交拥趸遍布天下,辽国若杀了苏轼,后果或许比耶律洪基想象的更严重。 再说宋辽之战里,辽国本就处于劣势,两战两败的事实已说明,如今的辽国已是江河日下,不复往日强盛了,这样的情势下若还把宋使杀了,两国可真就成了死敌,不死不休的那种。 因个人情绪而泄愤杀人,对帝王来说是非常不理智的。 萧兀纳的建议很中肯,这番话他确实是站在辽国的立场上说的。 可惜此时的耶律洪基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对萧兀纳的建议很不以为然。 “不杀宋使,我大辽与宋国难道就有转圜的余地了?他们如今已占了我大辽四百余里的土地,还在拒马河休整兵马,不知何时又将发兵北上,朕若放宋使离去,赵孝骞会撤兵把土地还给朕吗?” 萧兀纳见耶律洪基似乎铁了心要杀人,不由再次劝道:“陛下或许不知,赵孝骞与宋使苏轼的私交甚佳,可谓知己,今日苏轼若死在上京,就不知赵孝骞是什么反应了。” 耶律洪基眯起了眼:“赵孝骞与苏轼私交甚佳?” 萧兀纳微笑道:“赵孝骞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此人不仅能造火器,会领兵征战,他所作的诗词不输苏轼,宋人送其雅号曰‘赵半阙’,他与苏轼惺惺相惜,结为知交好友,在宋国东京谓为佳话。” 耶律洪基皱眉:“那又如何?就算苏轼被朕杀了,赵孝骞难道会因私交而兴兵?他的麾下可是宋廷的兵,不是他的私兵。” 萧兀纳叹道:“宋廷皇帝对赵孝骞深为信任,尤其是他对辽国已两战两胜,皇帝对他的信任更是到了极致,他若欲兴兵,宋廷皇帝是不会反对的。” “杀苏轼的后果太严重,臣希望陛下三思。” 耶律洪基眉头愈深,他对萧兀纳今日的谏言很不满意,帝王生出的杀意,是不容易消弭下去的,萧兀纳一力阻止他的杀意,让耶律洪基感到很不爽。 于是耶律洪基望向耶律斡特剌,道:“你怎么说?” 耶律斡特剌与苏轼之间早已有了一笔风流债没算,闻言立马道:“臣以为,苏轼该杀!” “以辽宋两国如今的情势,苏轼死或不死,都不会改变现状,既然死不死都不重要,那么不如让他死。” 说着耶律斡特剌眯着眼看着萧兀纳,冷笑道:“倒是萧都使,今日一味为宋人开脱,显得怕了宋廷似的,东北路与女真部打了几年,把你的胆子打小了不成?哈哈!” 萧兀纳面色坦然,淡淡地道:“臣只是据实进谏,陛下若不纳谏,就当臣什么都没说。” 耶律洪基点点头,道:“斡特剌所言有理,苏轼死不死,其实无关大局,既然如此,不如让他死。” “异国使臣,敢在上京妖言惑众,煽动谋反,这件事朕若饶了,以后别人有样学样,朕也饶他们吗?” 沉思片刻,耶律洪基冷冷道:“斡特剌,今夜你亲自领五百禁军,一把火烧了馆驿,城防军救火拖延耽误一番,把馆驿烧干净了再说。” “明日一早,对外宣称馆驿走水,救援不及,宋使不幸罹难,快马向宋廷送去朕的亲笔书信,大辽深表哀痛和歉意……” 耶律洪基顿了顿,眼中杀意愈盛,冷冷道:“总之,苏轼必死!” 耶律斡特剌兴冲冲地领命。 萧兀纳在旁边暗叹了口气。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作为辽臣,刚才的谏言是真的站在辽国的立场上的,然而耶律洪基固执不听,萧兀纳对辽国的最后一丝善念也因此而断。 辽国历代先祖先帝啊,臣真的尽力了,陛下不纳臣之谏,如之奈何! 所以,莫怪臣转奔大宋,辽国实在是没有希望了啊! 萧兀纳自我攻略,自我原谅一番后,表情立马变得灿烂起来,脸上露出了谁也看不懂的微笑。 从形势所迫的辽奸,变成铁杆辽奸,过程就是这么丝滑,且自然。 ………… 甄庆接到了一封密信。 密信是从赵孝骞派人送来的。 赵孝骞叮嘱事关重大,送信的骑士跑断了腿,三天狂奔上千里,终于将密信送到甄庆手中。 交出密信的那一刹,送信的人差点断了气,甄庆更是眼皮猛跳。 能被郡王殿下如此重视的,绝对不是小事。 于是顾不得安顿送信人,甄庆急忙拆开了信。 密信有两封,一封是给甄庆的,告诉甄庆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苏轼,哪怕暴露一些皇城司的眼线也在所不惜。 另一封信是给苏轼的,上面烙了火漆,甄庆不敢打开。 但从郡王殿下给他的信里,甄庆已经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再联想到今日苏轼在大庭广众之下讲学辩经,以及昨日苏轼被乱棍打出宫后决然赴死的表情,甄庆心中咯噔一下,愈发感到不安。 甄庆在上京的身份是商人,而且是粮商,上京的繁华地带开了三家粮铺,里面的伙计大多也是皇城司的属下。 于是甄庆当即叫上几名伙计,关了粮铺,匆匆赶往馆驿。 赶到馆驿,发现苏轼未归,甄庆急了,从赵孝骞的信里,他已察觉到辽国针对苏轼的浓浓的杀机。 馆驿扑了个空,甄庆带着人正待去苏轼讲学之处,走到馆驿的门边,甄庆突然敏感地发现,馆驿周围多了一批狗狗祟祟的人。 这些人装作流动的摊贩,阶下聊天的闲汉,互相寒暄的商人等等。 装得挺像,但甄庆是什么职业?狗狗祟祟这种事,他是这行里的祖宗级大佬,立马就看出这些人的路数不对。 心中陡然一沉,苏轼居住的馆驿已被辽人盯上了! 甄庆正准备跨出馆驿的脚立马收了回来,若无其事地随手拽过一名路人,神态亲密地勾肩搭背聊天,一边聊一边往馆驿后院走。 一个时辰后,天色已近黄昏,甄庆愈发焦急,他不确定辽人会不会对苏轼动手,但从今日的种种迹象来看,辽人恐怕已快忍不住了。 终于,到了掌灯时分,苏轼踏着摇摇晃晃的脚步回来了,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江南小调,显然讲学之后又喝了个痛快,方才姗姗迟归。 甄庆和伙计们埋伏在馆驿后院苏轼的屋子外,见苏轼终于归来,甄庆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大佬啊,你的性命关乎我一辈子的前程啊,你可不能有事啊! 左右环视,发现附近无人,辽人终究不敢做得太明目张胆,馆驿内的眼线尚来不及布下。 于是甄庆叫上伙计上前,突然拽住摇曳的苏轼,一左一右将他的胳膊架住。 苏轼一惊,顿时酒醒了三分,沉声喝问道:“何人无状!” 甄庆低声道:“苏学士莫出声,下官甄庆。” 苏轼心中稍定:“何事如此鬼祟?” 甄庆叹道:“苏学士还真是心宽,您已大难临头了,不出意外的话,辽主恐已对你生了杀心,随时都会动手。” 苏轼两眼一亮,冷笑道:“就怕他不动手!老夫何惧哉。” 甄庆又叹气,你们文化人对自己的命都如此看得开吗? 别玩了啊大佬,你可以不要命,但郡王殿下的命令我若没做到,搞不好会给你陪葬啊。 甄庆当即也不废话,更不跟苏轼争什么“舍生取义”之类的话题,他没资格跟苏轼辩。 于是甄庆掏出了赵孝骞写给苏轼的密信。 密信的封口烙着火漆,苏轼疑惑地将他拆开,就着后院昏暗的灯笼微光,仔细看了一遍,随即苏轼的神情突然变得呆滞起来。 “出不了兵?”苏轼喃喃自语,表情复杂:“拒马河又胜辽军一回,歼敌两万余,如今屯兵飞狐兵马司,王师休整,不宜再战?” 苏轼一喜,接着又一哀,自嘲般笑了笑,道:“本以为舍生取义能为大宋争一个出兵的理由,没想到宋辽边境竟是如此现状,怪老夫对军国大事所知太少,终究浅薄了啊!” 甄庆凑过来低声道:“苏学士,您如今的处境已不妙,今日馆驿外多了许多辽人的眼线,都是为了监视您,下官所料不差的话,不是今晚便是明日,辽人恐会对你动手了。” 看了赵孝骞的密信后,苏轼明白了宋辽两军的现状,他知道效法汉使,以身谋战的念头已没有意义了。 就算他被辽人杀了,赵孝骞也出不了兵,唯一的好消息是,大宋已夺占飞狐兵马司,国土再增四百余里。 大快人心之余,苏轼也不再坚持赴死了。 既然没这个必要,死了也没意义,再一心求死那不是傻缺吗。 可是现实的巴掌终究还是朝他的老脸狠狠扇来,苏轼转变了心思后,神情变得有些无措。 “怎么办?老夫已激起了辽帝的杀心,在此之前,老夫不惧,毕竟本就是为了求死,现在……”苏轼神色赧然,捋须掩饰尴尬。 甄庆又快哭了。 大佬,你总算不作死了! 见甄庆表情复杂,苏轼更尴尬了,忐忑地问道:“你若没有办法救老夫脱困,老夫不如……死上一死?总不能让你为难。” 甄庆跺脚:“苏学士,这般时候,没必要说客套话了,馆驿已被监视,下官斗胆请苏学士乔装,随下官从后院围墙翻出去。” “然后呢?辽人若察觉老夫跑了,定会全城搜捕,有办法让老夫出城吗?”苏轼问道。 甄庆叹道:“先逃出馆驿再说吧,下官在上京置有一处民居,地下挖了个暗室,苏学士暂时委屈在暗室里躲一躲风头,容后再谋出城。” (本章完) 第470章 全城搜捕 第470章 全城搜捕 掌灯时分,馆驿里安静如常。 苏轼住进馆驿后,由于名人效应,馆驿内不分昼夜热闹非凡。 许多权贵为了接近偶像,跟偶像制造偶遇,他们像私生饭一般,动用关系住进了馆驿内,经常邀约苏轼饮宴。 这段时日,苏轼其实过得挺爽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艰苦,那么忍辱负重。 以苏轼的性格,当年被贬谪到不毛之地都有办法发现各种美食,给自己的生活寻找各种快乐,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会亏待自己的。 今夜此时,那些住进来的权贵反倒是给了苏轼一个极佳的掩护机会。 权贵们住进来后,免不了需要下人服侍,于是馆驿内常常人来人往,进进出出,人员成色十分复杂。 甄庆拉着苏轼进了屋子,给苏轼换了一身青衣青帽的家仆打扮,又令伙计点亮了屋子里的烛火,人为营造出屋里有人的假象。 然后甄庆护着乔装过后的苏轼,从后院穿过小片竹林,来到一面围墙后。 围墙后早已准备了梯子,甄庆扶着苏轼登梯。 苏轼像偷香窃玉的西门大官人似的,小心地扶梯翻墙,神不知鬼不觉地脱出了馆驿。 甄庆与伙计们护侍着苏轼,刚翻过墙,几乎是片刻之后,馆驿内突然传出一声惊呼。 “走水了!走水了——!” 甄庆和苏轼扭头一看,却见馆驿内,苏轼所住的屋子四周已燃起了冲天大火,火势迅猛得很不正常,几乎在火起的瞬间,便一发不可收拾,显然是事先备好了火油稻草等易燃物。 馆驿外,刚翻过墙的苏轼和甄庆对视一眼,苏轼脸色难看,怒道:“这些辽人,连过场都不走了吗?杀宋使竟已如此明目张胆!” 苏轼愤怒,甄庆却一脸后怕,脸色仍无比苍白。 幸好跑得早,稍晚半刻,苏轼恐怕便葬身火海了,自己救援不及,如何向郡王殿下交代? 老天垂怜,祖宗保佑,前程保住了! “苏学士快走,此地不宜久留,若被辽人眼线发现就麻烦了!”甄庆拽着苏轼便钻进了馆驿旁边错综复杂的巷子里。 一行人就这样消失在辽国上京的夜色中。 当夜,上京馆驿的大火烧了几个时辰,救火的城防军却拖拖拉拉不慌不忙,他们带着救火的工具,却把燃烧的馆驿团团围住,不急着救火,反倒是对逃出馆驿的人严密盘查,每一个逃出来的人都不放过。 这架势根本就不像救火,反倒是围剿反贼。 直到数个时辰后,馆驿的火势终于小了,直至灭掉,不是被人扑灭,而是烧无可烧自己灭掉的。 这时数百辽军才冲进了火场,直奔苏轼所住的屋子,里里外外搜寻了半天,却意外地发现,火场内外竟没发现任何一具尸首残骸。 亲自带兵的耶律斡特剌慌了,不死心地下令仔细再搜一遍,不仅搜苏轼住的屋子,还要将整个馆驿范围都搜一遍。 结果还是一无所获,很显然,苏轼并未在这场大火中被烧死。 耶律斡特剌呆怔半晌,不由勃然大怒。 脾气暴躁的他,当即朝禁军狠狠抽鞭发泄,一通施暴后,耶律斡特剌终于冷静下来,恨恨咬牙下令关闭城门,全城搜捕苏轼。 事已做到这个份上,就不必遮遮掩掩了,苏轼必须死,跑了也要抓回来弄死! 于是第二天开始,辽国上京的各个城门布下了重兵,对进出城门的人严密盘查,每一个出城的人都被拉到苏轼的画像前仔细比对,确定毫无相似之处才肯放人。 因此一事,上京许多人倒了大霉。 世上的人千千万,终归有一些容貌眉眼相似的人,可是如今,上京城里无论谁长得像苏轼,都会被官兵粗暴地抓起来,扔进大狱里,等官员一个个甄别辨认。 许多人就这样莫名其妙遭了牢狱之灾,辽国上京的气氛因苏轼一人而变得人心惶惶,低抑凝重。 更有意思的是,辽国官员差役也都不是什么善茬儿,对那些长得像苏轼的人,被抓进来后难免一顿大刑伺候。 那些被抓进来的普通百姓商人哪里受得住这个,尝了几样刑具后便痛哭流涕地招认,承认自己是如假包换的苏轼。 于是全城搜捕的这两天,上京的大牢里莫名多了上百个苏轼,搞得审问的官员们都懵了,朝会时私底下互相一对账,哎?咱们国都里的苏轼最近是不是有点产能过剩了? 尴尬又离谱。 ………… 三日后,飞狐兵马司。 赵孝骞坐在官署正堂内,蹙眉看着手里的一封密信。 密信是甄庆派人送来的,辽国上京盘查得厉害,这封密信是好不容易送出来的,三天三夜不停歇的奔行,才将密信送到赵孝骞的手上。 “苏轼被困在上京了?”赵孝骞有些不安。 从甄庆的信里,赵孝骞知道了上京如今盘查得厉害,尤其对出城的人,查得特别严厉,苏轼被甄庆安置在城内一处民居的暗室中,民居被辽军搜查过几次,暗室没被发现,苏轼的处境倒是暂时安全。 但麻烦的是,上京的各个城门盘查太严厉了,甄庆动用了各种人脉和手段,都没办法将苏轼安全送出上京。 耶律洪基对苏轼的杀心未消,全城搜捕苏轼的力度越来越大,甄庆现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很不踏实,就怕哪天辽军突然破门而入,发现匿藏苏轼的暗室,麻烦可就大了。 这个时候甄庆送出来的这封信,实际上是一封求援求救的信。 赵孝骞看完信后,不由一手扶额。 现在轮到他头疼了。 飞狐兵马司与辽国上京相隔千里,而且两国尚在战争状态,他能有什么办法救苏轼? 老家伙给自己添的麻烦不小,主要是相隔太远,双方立场敌对,想要救出苏轼,简直比登天还难。 辽国虽然没抓住苏轼,但苏轼人被困在上京,其实也等于成了辽国手里的人质,令赵孝骞投鼠忌器。 想想真是报应,赵孝骞前脚将辽国的皇太孙挟为人质,换取了天大的利益,结果辽国反过来把苏轼当成了人质。 难不成赵孝骞还要吐出去一些利益,才能换回苏轼? 当然,上京还有赵孝骞布下的一颗暗棋,那就是萧兀纳,或许可以通过萧兀纳把苏轼送出城。 不过此举风险甚大,以如今上京严密盘查的现状来说,就算是萧兀纳给苏轼打掩护,出城也不容易,搞不好还会暴露萧兀纳。 失败的代价太大,不仅苏轼难保,还要把整个萧家赔进去,赵孝骞有点犹豫,难以决断。 思索良久,赵孝骞仍没想到办法,皱眉走出正堂。 仰头看着晴朗明媚的天空,今日春色怡人,阳光正好,四周茂叶如林,鸟鸣莺飞。 赵孝骞站在院子里,深吸一口气,顿觉心情舒朗开阔,头脑一清。 如此灿然的阳光下,仿佛连内心的阴暗面都变得光明起来。 接着赵孝骞神情突然一怔,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自己好像走进死胡同了,总想着搞点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救苏轼。 其实何必这么麻烦? 不如堂堂正正向辽国要人,我大宋的使臣滞留你们上京,你有什么理由扣住人不放? 如今的大宋已今非昔比,赵孝骞完全有这个底气。 因为支撑他底气的,是麾下数万无坚不摧战无不胜的龙卫营将士! 所以,何必搞什么阴谋诡计,我直接要人,不给人就特么翻脸! 三思之后,赵孝骞的心情顿时跟春光一样明媚起来,不由哈哈一笑。 “来人,擂鼓聚将!”赵孝骞喝道。 三通鼓后,官署正堂内,龙卫营众将齐至。 赵孝骞翘着二郎腿坐在正位,一脸笑意地看着众将。 “诸位,我这里有个肥差,不一定有油水,但功劳簿上会记一笔,谁愿抽出空来出个差?”赵孝骞笑吟吟地问道。 众将一听“功劳簿”仨字,两眼不由大亮,几乎条件反射似的一齐朝前跨了一步,异口同声道:“末将愿往!” 赵孝骞一愣,接着摆手笑道:“不必这么多人,只有一个名额。” 座下种建中刚张嘴,赵孝骞眼疾嘴快道:“老种你坐下,这儿没你的事,你是龙卫营主将,不可离营。” 种建中悻悻坐下。 其余的将领又激动地往前跨了一步。 折可适抱拳大声道:“殿下,末将……” “老折你也坐下,你太暴躁,不合适。” 宗泽上前一步:“殿下,末将……” “老宗你也坐下,你有点小帅,我担心辽国的婆娘见色起意把你扣下。” 张嵘站出来:“殿下,末将……” “老张你也坐下,这个……你太丑,有损大宋形象。” 张嵘瞠目而视,然后满脸受伤地坐下。 环视一圈,赵孝骞突然涌起一股悲凉之感。 麾下猛将不少,难道一个合适的人才都选不出吗? 不得已再次朝被淘汰的人里扫了一圈。 矮子里面拔高个儿,只好如此了。 于是目光再次落到张嵘身上。 “张嵘……”赵孝骞无奈地叹道。 张嵘一愣,下意识起身:“末将在。” 赵孝骞黯然道:“还是你跑一趟辽国上京吧。” 听说要去辽国上京,张嵘不仅毫无惧色,反而一脸兴奋,接着又疑惑地问道:“刚才殿下不是说末将……那啥,末将其实不丑……” “不,你丑。不要掩饰了,承认现实吧。”赵孝骞不客气地道,随即话锋一转,叹道:“你固然丑,至少嘴皮子比较利索,人也油滑,适合跟辽人打嘴仗,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一次次地指出他丑的事实,张嵘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只能忍辱负重地问道:“末将去辽国上京作甚?” “去把咱们大宋的使臣苏轼要回来。”赵孝骞直截了当地道。 张嵘一愣:“辽人扣下咱大宋的使臣了?他们若不给怎么办?” 赵孝骞冷笑:“他们会给的,如果不给……” 话音一顿,赵孝骞指着满座的众将领,脸上露出凶狠之色,道:“你们是吃素的吗?” 众将精神一振,起身喝道:“末将不吃素!” (本章完) 第471章 北渡威压 第471章 北渡威压 赵孝骞对麾下的龙卫营将士向来比较满意。 主要是将士们听话,懂事,不矫情。该拼命的时候也不含糊。 这样的将士,哪个当主帅的不喜欢? 统率这样的军队久了以后,赵孝骞也渐渐看出龙卫营与边军和厢军的差距了。 差距确实不小。 拱卫汴京的上四军之一,与地方的边军和厢军之间,说是隔着一条天堑未免太侮辱地方上的同志了,但从这些日子的全军操练就能看出来,边军确实有些吃力,跟不上龙卫营的节奏和体能。 任重道远,不急,赵孝骞还年轻,不出意外的话,他的寿命足以平平安安吃到龙卫营将士每个人的席。 “张嵘,去辽国上京要人,我只给你五百随军,你怕不怕?”赵孝骞含笑问道。 张嵘一撇嘴:“怕个鸟!末将身后站着数万龙卫营袍泽,谁敢对我无礼,老子活劈了他!如今咱们大宋的实力,至少能与辽国平起平坐了,我怕啥!” 赵孝骞点头:“没错,就该有这样的霸气,你到上京后,我会率龙卫营北渡拒马河,在边境上给辽人制造一点压力。” “辽主但凡没昏头,就应该知道该怎么做,此行你哪怕是孤身一人入上京,辽人也不敢碰你一根汗毛,尽管放开手脚,不必有任何顾虑。” 张嵘喜滋滋地道:“就喜欢干这种嚣张跋扈的活儿,若要末将斯斯文文跟他们打嘴仗,末将或许有点犯怵,但若论嚣张霸气,呵!我敢掀了耶律家的祖坟。” 赵孝骞咳了咳:“这个……达咩!嚣张归嚣张,还是要注意底线,别真把人惹急了,不然相隔千里无法救援,龙卫营顶多只能帮你报仇,顺便把你厚葬。” 张嵘面色一紧,这时他才想到两地相隔千里,龙卫营只能远远地给辽国施加军事压力,不可能冲进上京当他的靠山。 于是张嵘立马乖巧了许多。 张嵘这人有个很势利的优点,自己拳头大时狂得没边儿,自己弱小时果断认怂,这种没骨气又识时务的性格,颇得赵孝骞的欣赏。 赵孝骞表情渐渐严肃起来,沉声道:“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将苏轼带回来,记住,要活的。” 张嵘迟疑道:“若末将赶到上京之前,苏轼已被辽人杀了怎么办?” 赵孝骞的眼神晦沉下来,冷冷道:“若苏轼遇难,你马上回来,而我龙卫营,由佯攻转为实攻,兵围燕云十六州的河间府,试看辽国会有何反应。” 在座众将顿时震惊地望向赵孝骞,众人的眼神里充满了猝不及防的兴奋。 这么快就要对燕云十六州动手了吗? 赵孝骞不想把自己的战略意图解释得太清楚,而是望向折可适,道:“老折,明日一早你领一万兵马,北渡拒马河,骑兵在北岸百里方圆范围内佯动,制造紧张气氛。” 折可适起身抱拳:“末将领命!” 赵孝骞又望向种建中,道:“老种,你领剩下的两万余兵马也北渡拒马河,先在北岸扎营,我龙卫营北渡的消息,定要与张嵘同时到达辽国上京,这才叫‘压力’。” 折可适问道:“末将率部佯动时,若遇辽军,如何处置?” 赵孝骞挥了挥手:“挡路者,杀。” “是!”折可适兴奋地应道。 种建中担心地道:“殿下,此番北渡,干系不小,汴京朝廷那里……不知官家是何态度,不如先派人请旨,再定行止。” 赵孝骞微笑道:“临出汴京前,我已向官家请过旨了,官家予我便宜决断之权,咱们先把事儿干了,然后再上奏汴京。” 众将皆领命而去,赵孝骞站在堂内,凝视着堂外的天空。 天空上,飘着一朵像骏马形状的白云,正奋蹄向北,高昂起的头颅不屈且执着,像百年不甘的英灵们留存在世上的一丝执念。 “一步都错不得啊……”赵孝骞独自喃喃。 当许多责任莫名其妙背负在肩头时,他已感到压力巨大。 曾经的少年展露锋芒,初衷不过是想改变个人和家人的命运,可是为何自己的肩头却背负了整个国家的前途? 责任越来越沉重时,赵孝骞偶尔也想逃避,也有满腹怨气,本不该他背负的东西,凭啥要扛在肩上。 然而一觉睡醒,终究还是自觉地套上笼头,继续拉磨。 人生在世,谁不是牛马。 ………… 第二天一早,龙卫营点兵。 张嵘从龙卫营里挑选了五百随军,天没亮就离营北渡,风驰电掣般赶赴辽国上京。 这次张嵘是执旌节而往,正式的身份是大宋河间郡王特使,奉命入辽国上京,迎接大宋使臣苏轼归国。 官面上的说辞都很客套,和和气气,这几个月的宋辽之战仿佛没发生过,两国来往仍然一团和气友睦,情如当年的兄弟之邦,没有一丝丝改变。 对苏轼在上京的遭遇,大宋仿佛一无所知,赵孝骞写给耶律洪基的书信,内容装聋作哑,只说是迎接苏轼归国,就好像自己家人在邻居家串门待久了,家里来人催他回家吃饭一样稀松平常。 两国外交上,这样的糊涂是必须要装的,没有一上来就撕破脸皮的道理。 于是张嵘手执旌节,怀里揣着赵孝骞写给辽帝的信,昂首挺胸地出发了。 与此同时,折可适率部一万北渡拒马河,按照赵孝骞的命令,在拒马河北岸百里方圆内巡弋。 龙卫营如此大规模的兵马调动,辽国方面不可能不知情,每天不知有多少辽国斥候隔着拒马河,盯着宋军的动向呢。 今日见宋军突然北渡,辽国斥候大惊失色,急忙向析津府禀报军情。 当日夜晚,种建中所率两万余宋军也渡过了拒马河,在北岸扎营。 同时,辽国析津府也知道了宋军兵马调动的消息,急忙向上京禀报,并迅速集结析津府兵马,朝西南进发阻截宋军。 河北大地,风波再起,战云密布。 诚如赵孝骞所料,三日后,张嵘率部五百人日夜狂奔,刚到辽国上京,析津府的信使也同时赶到。 按照外交礼节,张嵘向上京守城辽军递上印信和文书,并举起了手中的旌节。 辽军本来对张嵘这一行宋人充满了警惕和敌意,然而亮出印信文书后,城门外的辽军不敢怠慢,派人飞快进城上报。 张嵘与五百随军则不慌不忙地站在城门外等候。 半个时辰后,一名穿着辽国官服的四十来岁的肥胖男子,在一众将士的簇拥下走出城门。 男子见到城门外等候的张嵘等五百随军,不由冷冷一笑,上前也不行礼,反而用鼻孔瞪着他。 “阁下就是宋国河间郡王的特使?”男子神情倨傲地道。 张嵘打量他一眼,淡淡地道:“你是谁?” “本官上京敌烈麻都司仪事官,曾展。” “姓曾?你是汉人?”张嵘眼睛眯了起来,表情愈见不善。 “什么汉人!我是辽人!”曾展语气渐冷。 张嵘侧过头问旁边的亲卫:“这个什么敌烈……什么玩意儿司,是干啥的?” 旁边的亲卫终归比他多了点常识,闻言低声道:“敌烈麻都司,辽国掌外交礼仪朝贡之事,相当于咱大宋的鸿胪寺。” 张嵘似懂非懂,但还是恍然状哦了一声,又问道:“这个姓曾的仪事官,是个什么路数?” 亲卫挠头:“小人不大清楚,应该相当于鸿胪寺丞,或是录事之类的官儿吧……” 张嵘不耐烦地道:“你就猜猜这货是几品官。” 亲卫顿时压力山大,擦了把冷汗,迟疑地道:“应该……六品,或从五品……吧?” 张嵘把这位名叫曾展的辽国官员扔在一旁不搭不理,自己却掰着手指算细账。 “郡王殿下是从一品,我是郡王特使,所言所行代表郡王,所以我也是从一品……” 曾展在一旁将他的絮叨都听进耳中,眼皮不由一跳。 账是这么算的吗? 张嵘沉浸在自己精密的算法里不可自拔,仍掰着手指喃喃道:“我是从一品,那么辽国出来迎接我的,必须是从一品以上的官员,比如宰相,枢密院使什么的,不然就是欺负人了……” 说着张嵘抬眼扫了一下曾展,眼神愈发不善:“你这杂碎撑死了不过是个五品官儿,敢在我这个从一品面前摆谱儿?” “狗娘养的,找打!” 话音刚落,张嵘抡起砂钵大的拳头,狠狠一拳揍在曾展鼻子上,这一拳不偏不倚,正好打中曾展的鼻梁正中。 曾展没想到这个宋国的使臣说动手就动手,事先一点预兆都没有。 鼻梁瞬间被击中,曾展只觉天旋地转,鼻腔里酸的辣的麻的,充斥各种味道,接着两股热流顺着鼻孔而下,曾展下意识擦了一把,只见满手的鲜血。 曾展顿时又惊又怒,捂着鼻子怒道:“宋人张狂,竟敢在我国都公然行凶,来人,来人!拿下!” 身后的辽军将士纷纷拔刀围了上来。 张嵘身后的五百随军也纷纷拔刀出鞘,毫不示弱地与辽军对峙。 张嵘却丝毫不惧,不慌不忙地高举起印信,喝道:“我乃大宋使臣,奉命入使辽国上京,敢碰老子一根汗毛,你们麻烦大了!” 说着张嵘突然弯腰,主动把头伸了出去,道:“来来,往我这儿砍下去,你敢砍老子就敢投胎!” (本章完) 第472章 嚣张宋使 第472章 嚣张宋使 赵孝骞说龙卫营数万兵马做你的后盾靠山,你尽管嚣张点。 张嵘别的话没怎么记住,唯独这一句,他记得死死的,从拒马河狂奔三天三夜赶到上京,一路上张嵘脑子里只有“嚣张”二字。 结果到了辽国上京,人还没进城,果然便嚣张上了。 不得不说,张嵘现在这副样子真的很欠揍。 他弯腰伸着脑袋,把黝黑的脖颈凑到辽军将士的刀口前,辽军将士惊慌抽刀后退,张嵘弯着腰一步步向前。 “来呀,来杀我呀,不敢杀你们就是狗娘养的。” 曾展这时脸色也变了,辽国的汉人往往是最看不起大宋汉人的,对宋人的态度往往也是最恶劣的,敌烈麻都司派曾展这个小小的仪事官出来迎接张嵘,本就存了恶心宋使的心思。 没想到这位宋使竟不按常理出牌,见面才说两句话就动手了。 曾展的鼻子现在鲜血直流,狂飙的血止都止不住,他一手捂着鼻子,见张嵘咄咄逼人的模样,曾展也有点慌了。 宋使与他起了冲突,如果真杀了他,辽国朝堂肯定是要给宋国交代的,既然要交代,一定要有人背锅负责,背锅的人除了曾展还能有谁? 这个锅他一定不能背,所以,果然如宋使所说,没人敢动他一根汗毛,否则麻烦大了。 曾展被吓得连连后退几步,惊怒交加地指着张嵘。 “贵使如此粗鄙,有失宋国体面,我大辽定会向宋廷质问的!” 张嵘冷笑:“老子千里迢迢跑来辽国,你们却派个五品官儿迎接,到底谁失了体面。” “你现在给我滚回去,叫个官大点儿的人来迎我,否则老子今日定教你辽国上京鸡犬不宁。” 曾展惊怒盯着他,与他保持三尺距离,生怕他再动手。 怨毒又愤怒地深深盯了张嵘一眼,曾展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辽军将士此时也知这群宋人怕是得罪不起,也纷纷顺势收了刀,退回城门口。 张嵘冷笑数声:“一群怂货,难怪在南方被我大宋打得哭爹喊娘!” 辽军将士远远听到了,不由大怒,然而想到最近辽宋之战屡败,大辽将士折损七八万,将士们顿时气短,敢怒不敢言。 与此同时,一骑快马飞驰而来,经过张嵘身边扬起一片黄尘。 “析津府八百里军报——闲杂人等让开!”马上骑士并未减速,径朝城门狂奔。 守城的将士不敢阻拦,立马让开一条道,任这名骑士冲进了城内。 城门外,张嵘挥手扬散的口鼻周围的黄尘,随即眯着眼笑了。 这析津府的军报来得及时,几乎与他同时到达上京,辽人得报后大约知道如何礼貌地款待宋使了吧。 又等了半个时辰,张嵘仍留在上京城门外,他现在的身份是宋使,赵孝骞交代过,不准损大宋国威,于是张嵘一直等在城门外,辽国如果没有高级官员迎接,他便坚持不入城。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匆匆从城门内走出来,径自走到张嵘面前。 这群人明显气度不凡,穿着打扮也犹为华贵,显然是真正的辽国大人物。 为首一人大约五十岁,面容不怒自威,行走间散发出淡淡的尊贵气度,不过此时他的眼神却有些焦急。 走到张嵘面前,男子打量了一番,然后行了个契丹人的礼。 “尊驾可是宋国河间郡王殿下的特使?”男子开口便是生涩的大宋官话,宋辽两国文化交流频繁,契丹高层人物里,会说大宋官话的人不少。 张嵘眯眼看着他:“你是谁?” 男子不慌不忙地道:“本官大辽上京留守,萧征畲。” “上京留守?” 张嵘喃喃自语,扭头看着身后的亲卫,正要说什么,亲卫苦笑道:“别问了,上京留守相当于汴京的知开封府,大官儿。” 张嵘恍然:“啊,大官儿呀,那行,面子够了。” 说着张嵘回了一礼,道:“不错,我叫张嵘,大宋河间郡王殿下的特使。” 萧征畲微笑道:“贵使驾到,本官迎接来迟,贵使恕罪,天色不早了,贵使不如先入城歇息,本官已备下酒宴为贵使接风洗尘。” 张嵘点点头,迈步便走,五百随军紧紧跟随其后。 萧征畲脸上堆满笑容,陪着张嵘走进城门,一边走一边与张嵘寒暄,聊起宋辽两国的风土人情,言语间却不断试探张嵘的底细和来意。 张嵘口风很紧,他在龙卫营本就是个油滑人物,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力很深,面对萧征畲的试探,张嵘避而不答,倒是一路兴致勃勃地欣赏辽国上京城内的风景。 萧征畲面色微苦,表情复杂。 张嵘这样的所谓郡王特使,根本没资格让上京留守亲自出来迎接,萧征畲本来也没把张嵘放在眼里。 可是刚才上京留守司得到八百里加急军报,宋军三日前北渡拒马河,一万宋军在拒马河北岸巡弋,不知是何意图。 刚才那短短的半个时辰,上京的枢密院,留守司全都急了,耶律洪基紧急召见朝臣商议应对。 这时敌烈麻都司的官员才讷讷地禀报,此时的城门外有宋使至,据说是宋国河间郡王赵孝骞的特使,不巧刚与敌烈麻都司的仪事官发生了冲突。 耶律洪基听说了宋使在城门口的行径后,顿时气坏了,但现在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思索之后,耶律洪基遂令上京留守萧征畲亲自出迎宋使。 不仅如此,耶律洪基还交给萧征畲一个任务,向宋使问明宋军北渡拒马河的意图,以及宋使入辽的来意。 萧征畲也是个精明人,为了给自己留足试探询问的时间,出迎宋使时竟连马车都没带来,陪着张嵘就这么步行入城,一路各种聊。 张嵘忙着欣赏上京风景,对萧征畲的试探已读乱回,两人互相较量心眼儿,就这样一路走到留守司官署。 萧征畲抱歉地朝张嵘笑了笑,道:“本来应该安排贵使入住上京的馆驿,但馆驿数日前不幸走水,房子全被焚毁,只好委屈贵使住在留守司后院了,实在失礼,贵使勿怪。” 张嵘若有深意地笑道:“馆驿走水,怕是死了不少人吧?” 萧征畲也微笑道:“伤亡不大,不幸中的万幸了。” 张嵘淡淡地道:“伤亡不大就好,走水这种事没道理可讲,该死的不该死,大火里谁也逃不掉。” “当然,或许偏偏有人命好,从大火里逃掉了呢。” 萧征畲心中一惊,不知张嵘这句话是意有所指,还是随口一说。 数日前馆驿的那场大火,起因和目的只有辽国高层的几个人知道,萧征畲也是知情者之一,那晚留守司派兵灭火拖拖拉拉,等里面烧干净了才慢吞吞进火场,也是萧征畲下的令。 脑子飞速运转,萧征畲顿时有了判断。 宋国的河间郡王赵孝骞遣使入辽,恐怕与苏轼有关。 包括宋军在南边拒马河最近的动作,都是为了给辽国施压,逼他们释归苏轼。 可是,苏轼失踪了呀。 这几日辽军大索全城,为了找出苏轼简直操碎了心,闹得上京鸡犬不宁,许多辽国朝臣都已心生不满,不断上疏参劾上京留守司。 萧征畲本来压力就不小,既要找出苏轼的下落,还要顶着满朝文武的唾沫星子。 如今又有宋使至,显然是来者不善,萧征畲更苦了。 一行人走到上京留守司,萧征畲将张嵘客气地请入内。 留守司的后院果然已备好了酒菜,还有如似玉的歌舞伎,在堂内翩翩起舞,姿色撩人。 张嵘眼睛都看了,色眯眯的眼神瞅瞅这个,瞧瞧那个,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下去,几百年没见过女人似的。 萧征畲看在眼里,不由轻笑。 酒过三巡,萧征畲见张嵘已被歌舞伎迷得两眼发了,于是趁机问道:“不知贵使奉河间郡王之命使辽,所为何事?” 张嵘盯着美丽的歌舞伎,连头都没回,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拍在桌上。 “我来送信,顺便接个人就走,放心,不给你们添麻烦。” 萧征畲一愣,取过书信,见封口烙了火漆,上面写明了辽国皇帝亲启,萧征畲不敢拆开,只好叫来官员,令人马上将信送进辽宫。 书信不敢看,但眼前这不是还有一个长了嘴的么。 于是萧征畲笑吟吟地继续试探:“贵使说来接人,不知所接何人?” 张嵘盯着歌舞伎,嘴角的笑容越来越荡漾,闻言漫不经心地道:“来接苏轼,半年前使辽的使臣,大宋官家和河间郡王对他挂念得很,苏学士久不归去,我大宋君臣和文坛士子们都有点着急了。” 尽管已隐隐知道答案,萧征畲此时仍忍不住心头一沉。 张嵘半晌没听萧征畲吱声,感觉身旁突然好安静,于是扭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萧留守这是啥表情?我说错话了?” 萧征畲勉强堆起笑意,道:“贵使勿怪,苏轼,苏轼他数日前……恐已葬身火海。” 张嵘哈哈一笑:“萧留守,莫开这种玩笑,会死很多人的。” 萧征畲心中愈发沉重:“不……不至于吧?” 张嵘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你大约不知苏轼在我大宋的地位,他若有事,咱们宋辽两国可就不止是小小摩擦了,那将是不死不休的血战。” “河间郡王殿下与苏轼向来交情甚厚,他若知苏轼在上京出了事,呵呵……” 张嵘呵呵一声,没说后果如何,但这一声“呵呵”却又仿佛道尽了一切。 说完张嵘的视线终于从歌舞伎身上移开,盯着萧征畲认真地道:“萧留守莫开玩笑,苏轼真出事了?” 萧征畲顿觉嘴里发苦,这个问题他实在不知如何回答。 人呢,可以确定没烧死。 但是呢,人不见了啊! 怎么交代? (本章完) 第473章 高调悬赏 第473章 高调悬赏 各怀心思的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张嵘虽是个武将,但装糊涂的功力也不浅。 他这次奉命使辽,本就为苏轼而来,皇城司传信,上京全城搜捕,苏轼处境危急,张嵘才奉命奔行上千里赶到上京,为的就是把苏轼救出来。 可现在的张嵘,却一脸不知情的样子,听萧征畲说苏轼葬身火海,张嵘一脸不敢置信,震惊错愕的表情简直炉火纯青。 “萧留守,你我虽是初识,有些玩笑开不得,苏轼是我大宋的使臣,他若在上京出了事,可就捅破天了。”张嵘严肃地道。 萧征畲脸颊抽搐了几下,心中愈发忐忑:“苏轼不过是个使臣,宋廷不至于为了某个人而兴刀兵吧?” 张嵘冷笑:“不至于?你可知苏轼与我家郡王殿下的交情何等深厚,说是亲如兄弟也不过分,你再猜猜,我的身份为何不是‘大宋使臣’,而是‘河间郡王特使’?” “为……为何?”萧征畲的脸色愈发复杂。 “因为我大宋河间郡王殿下,比朝廷更担心苏轼的安危,出使辽国半年,至今不见归,殿下着急了,来不及向朝廷请旨,遂遣郡王特使入辽,催促苏轼归国。” 萧征畲不吱声了,心情却无比沉重。 赵孝骞越看重苏轼,辽国的危险便越增一分。 照张嵘的说法,赵孝骞与苏轼果然亲如兄弟,若是亲兄弟在上京遇害或失踪,赵孝骞将会是什么反应,想到这个后果,萧征畲不禁心头发颤。 脑子里冒出的唯一念头就是,陛下这步棋下错了! 无论苏轼在上京干了什么,陛下都不该对他起杀心,辽军在赵孝骞手下已是两战两败,宋军如今正是兵锋鼎盛之时,陛下对苏轼动手,等于将一个绝佳的开战理由拱手送给了赵孝骞。 虽不知赵孝骞突然北渡的战略意图,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苏轼失踪的消息传出去,赵孝骞下一步的动作绝对能让整个辽国颤栗。 苏轼在上京失踪,赵孝骞怒而兴兵,两国战端再启,宋军已北渡拒马河,兵锋隐隐指向燕云十六州…… 因为苏轼一人,宋辽两国随时可能进入全面战争状态,而此时的辽军,仍没有任何办法对付宋军的火器。 张嵘见萧征畲脸色数变,不由淡淡一笑。 龙卫营北渡拒马河,为的是给辽国施压,此时张嵘刻意强调赵孝骞与苏轼的关系,也是给辽国施压。 当各种外部压力接踵而至,并越来越重时,辽帝便该后悔当初为何如此草率地决定对苏轼下手。 辽国从皇帝到朝臣,除了亲身见识过宋军战力的耶律淳和耶律延禧外,其余的君臣仍对大宋维持着顽固的旧印象,总以为如今的大宋还是当年的大宋,顶多军事力量比以前稍微强一点,但有限。 上京的君臣没人意识到,大宋已经拥有了跨越当今文明的新力量。 是啊,人在歌舞升平的辽国上京,过着士大夫骄奢淫逸的腐朽日子,就算前线暂时失利,也不过时也运也,这次败了,下次再扳回来便是。 谁能想到有些差距一旦拉开,距离只会越来越遥远,永远不可能追上了。 如今辽国面临的麻烦,都是君臣惯有的轻慢态度得到的报应。 张嵘含笑盯着萧征畲表情复杂的脸,淡淡地道:“萧留守不妨给句实话,苏轼真出事了?老实说,我作为郡王殿下特使,苏轼若无事,你我不妨开怀痛饮,私下论交,回头我接了苏学士便走,咱们结个善缘。” “但若苏轼真在上京出事了,我可就要换个态度了,萧留守莫怪我失礼才好。” 淡淡的威胁,步步紧逼的态度,令萧征畲额头渗出了冷汗,努力堆起笑脸:“苏学士当然……无事。” 张嵘挑眉:“哦?如此甚好,此间宴散,我当面见苏学士,准备收拾行李,明日便与苏学士启程归去矣,哈哈!” 萧征畲脸色再变,眼神透出几许焦虑,但不得不努力维持表情平静。 “特使见谅,苏学士本来无事,但数日前一把火意外烧了苏学士所住的馆驿,那晚太过混乱,留守司将士奋力灭火之后,却没发现苏学士的踪迹……”萧征畲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狂擦汗。 张嵘勃然变色:“你刚才说苏学士葬身火海,难道是真的?” 萧征畲急忙道:“不,不!苏学士应该无恙,事后清点残骸,并未发现苏学士的遗体,想必苏学士趁乱跑出去了,只是不知苏学士逃出生天后为何失踪了,如今上京留守司正全力寻找苏学士的下落。” 张嵘怒而起身,道:“郡王殿下所料果然不假,尔辽国竟敢对大宋使臣下杀手!萧留守,你告诉我,馆驿那把火,果真是毫无缘由么?” 萧征畲已被张嵘一连串的威胁加施压弄得方寸大乱,气势顿时陷入颓然,闻言急忙否认道:“不不,那把火真是意外,我大辽也断然不会对异国使臣下杀手,特使误会了,苏学士真的只是失踪,他没死。” 张嵘冷冷道:“苏学士是生是死,辽国对苏学士下杀手是真是假,现在咱们都说不清楚了。” “萧留守,事已至此,你我都瞒不得了,我要马上遣快马向河间郡王殿下据实禀报此事,至于后果,我不知道,想必不会太轻松,郡王殿下的怒火,不知辽国是否承受得住。” “萧留守也赶紧向辽主禀报吧,此事的发展,已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了,那是两国大人物们的事。” 说完张嵘淡淡地扫了面前的酒宴,以及堂内仍在翩翩起舞的歌舞伎,然后也不行礼也不道别,拂袖匆匆离去。 萧征畲面如死灰,这件事终究无法瞒住宋国,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已失了控制,就算辽帝也无法掌控了。 无力地挥退了堂内的歌舞伎和乐班,萧征畲独自坐在堂内,浅啜了一口酒后突然起身,整理了一下仪容,吩咐备车马,匆匆朝辽宫而去。 张嵘走出留守司,五百随军在留守司外等候。 “城内寻一家客栈包下,所有人都散出去,假装全城寻找苏学士的下落,搜寻时可向辽人坦明身份,并公开向上京城发布悬赏五千两,就说大宋郡王殿下欲寻苏学士下落,有知情者可得赏金……” “另遣快马向郡王殿下禀报今日之事,转告殿下,辽国不承认对苏学士下手,只说苏学士是无故失踪,或许我龙卫营对辽国的施压还不够,请殿下斟酌决断。” 张嵘一边走一边下令,说完后便骑上了马。 一行人很快在上京找到一家客栈,钱包了下来。 五百随军全部散了出去,张嵘则独自坐在客栈的屋子里闭目养神。 苏轼的下落,张嵘一点也不急。 临行前,赵孝骞便单独吩咐过,到上京后只管对辽人施压,苏轼现在很安全,只要让上京的人知道有宋使入辽,自然便会有皇城司的人主动接触他。 所以张嵘才会如此高调地包下客栈,下令五百随军公开寻找苏轼的下落,并对全城发布悬赏,目的就是告诉潜伏在上京的皇城司眼线,郡王的特使已进城了。 现在张嵘要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皇城司的人主动接触他,等待辽国君臣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身处敌国都城,张嵘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挑衅冲动,就连他自己都有点奇怪,何时开始,他竟已如此大胆放肆,居然敢在曾经不得不仰望的辽国上京如此跋扈了。 (本章完) 第474章 西夏来使 第474章 西夏来使 拒马河北岸,龙卫营大营。 赵孝骞打着呵欠,一脸不善地盯着面前的种建中。 作为一军主帅,当然要活到老,学到老,所以昨晚赵孝骞熬夜看兵书,就是那种带插图的,图文并茂的,让男人血脉偾张的……啊,就那种兵书。 熬到丑时才睡着,结果天刚亮就被种建中叫醒。 这样的情况下,任何人被叫醒很难不发脾气,更何况郡王殿下还是这座大营里绝对的老大。 “老种,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今日十记军棍你挨定了。”赵孝骞语气不善,眼神苦大仇深。 种建中面色赧然,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殿下恕罪,实在是有紧急军情,末将一时无法决断,不得不请示殿下。” “遇到辽军打就是了,遇到辽人村庄部落,遇到路过的商队贩子,抢他娘的就是了,敌人如果太过强大,跑就是了……这还需要我教你?还有什么紧急军情是必须我亲自决断的?” 种建中面露苦色。 答案太清新,一时都不知如何反驳。 前面还算合理,可是遇到敌人太过强大就跑,是不是太不体面了? “殿下,折可适所部骑兵奉命巡弋百里方圆,这几日倒是抢了几个村庄,掠了一批辽人百姓,也遇到辽国小股军队,皆被折可适歼灭……” “可就在刚才,距离大营二十里外,折可适遇到两支来自西夏的使团,其中一支直奔咱们龙卫营而来,另一支则去往辽国上京,折可适将两支使团皆拦下,不知如何处置,请殿下示下。” 赵孝骞一愣:“西夏的使团?宋辽两国打得正凶,他们来凑什么热闹?” 种建中道:“西夏使团还带了厚礼,说是送给大宋河间郡王殿下,折可适粗略看了一眼,大约有牛羊万头,战马五千匹……” 赵孝骞未表态,陷入沉思。 “最近忙着跟辽人干仗,倒是忘了关注西夏的动静,那个刚亲政的西夏小皇帝,叫……李乾顺是吧?新上岗的职业他干得怎样?”赵孝骞问道。 种建中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赵孝骞看懂了他的表情。 我一个带兵的将军,没事关注西夏作甚?那是你们大人物才有资格关心的事呀。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老种啊,有空多关心一下时事,别老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你们这么懒,难道是逼着我勤奋起来吗?告诉你,想都不要想。” 种建中脸颊微抽,苦笑道:“是,末将以后多关心宋辽夏三国时事,争取下次与殿下有问有答。”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派人告诉折可适,把那两支西夏使团都带回来,我倒想知道李乾顺打什么主意。” 西夏使团来得很快,二十里路两个时辰就赶到了。 两支使团,人数加起来大约五百余,寥寥数名官员,大部分是随从和牧民,用来驱使牛羊战马的。 使团为首者名叫“李金真”,赵孝骞一听名字就皱眉,这名字怎么透着一股浓浓的棒子味儿? 李金真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是西夏皇室的外戚,大约是西夏后宫某位太妃的族亲。 李乾顺亲政后开始全力清除小梁太后的势力,西夏朝堂人人自危,倒是以前那些不重要的人物幸免于难,有的甚至得到了升迁,眼前这位李金真便是如此。 李金真见到赵孝骞时表现得非常虔诚,见面纳头便拜,而且是双膝跪地的那种大拜。 “西夏使臣李金真,拜见大宋河间郡王殿下。” 赵孝骞笑着扶起了他,道:“贵使不必行此大礼,我的身份受不住。” 李金真虔诚地道:“久闻郡王殿下之威名,外臣日夜辗转,不胜神往,今日得见殿下玉容,仰殿下之风采,外臣此生于愿足矣。” 赵孝骞脸颊一抽,神特么“玉容”,夸我的时候不能直白点吗,直接说我帅不就完了。 本来有着审问西夏使团的打算,结果人家见面又是双膝跪拜,又是一番赞歌,“玉容”这么离谱的词儿都用上了,赵孝骞倒真不好意思冷酷到底。 伸手不打笑脸人,赵孝骞只好下令帅帐设宴,款待西夏使团。 酒宴摆上后,赵孝骞顿时后悔了,早知道这么离谱,直接打发他们吃盒饭多好。 西夏的风俗有点怪,说得好听叫“多元化”,说得难听就是“大杂烩”。 他们既吸收了中原文化,也学习了辽国的游牧风俗,同时在风土人情这方面,西夏还跟西边的吐蕃学了一身坏毛病。 酒宴刚开始,李金真便端起了酒杯,赵孝骞以为他要敬酒,于是主动地端起了杯,刚露出应酬式笑容,没想到李金真竟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唱词没听懂,大约是西夏本地方言,内容估摸跟祝酒有关,在场也没个自己人翻译一下,万一人家笃定自己听不懂,用唱歌的形式骂自己怎么办? 这一顿唱啊,足足唱了一炷香时辰,李金真端着酒杯唱得声情并茂,帅帐内所有人静静地看他表演。 李金真的嗓音说不上好,唱词也听不懂,赵孝骞更无法评价这货唱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荒腔走调,只能耐住性子,微笑地看李金真唱到飞起。 唱到一半李金真竟莫名其妙又朝赵孝骞双膝跪下,然后起身,接着不仅继续咿咿呀呀地唱,居然还特么的挥甩长袖跳起舞来了,唱着唱着眼中竟流下泪水,每一滴都饱含深情…… 赵孝骞愈发懵逼。 哥,你不唱中文,我很难与你共情啊! 再看旁边坐着的种建中,他也是一脸狗看星星的表情。 见这货唱得没完没了,赵孝骞终于有点不耐烦了,郡王殿下的耐心向来不够,很容易被惹毛。 侧过身子,赵孝骞凑在种建中耳边轻声道:“这货要唱到什么时候,你知道吗?” 种建中一脸的不确定:“应该……快唱完了吧?” “我的耐心血条已快耗尽了,你出去布置一下,帅帐外埋伏五百刀斧手,听我摔杯为号……”赵孝骞面带微笑,却咬着后槽牙道。 种建中一惊:“不至于的!人家也是一番好心,兴许就是西夏的民俗呢,殿下,咱多少给点面子,再忍忍。” 赵孝骞闷闷地叹了口气。 以后谁再说什么“礼多人不怪”,就把这货拉到面前,让他唱一宿,看看有多烦人。 终于,在赵孝骞忍不住快掀桌子翻脸的时候,这个名叫李金真的货兴许是感受到帅帐内无形的杀气,终于唱完了。 看着李金真紧闭的嘴,赵孝骞此刻觉得他特别诱人。 宾主开始互相敬酒,赵孝骞皮笑肉不笑,端杯也只是浅啜一口。 酒过三巡,赵孝骞这才慢慢聊起了正事。 “西夏使团来我大宋,不知所为何事?”赵孝骞问道。 李金真一愣,下意识四顾张望了一圈,脑中的导航地图开始自动纠错…… 今年以前,这里可是辽国的地盘啊。 现在赵孝骞说这里是大宋……李金真还没更新地图呢。 当然,宋辽之战的结果已是天下皆知,李金真很快适应了新概念,大宋的也好,辽国的也好,反正这块地盘不是西夏的,你现在手握真理,当然你说了算。 于是李金真起身行礼,道:“我西夏国君听闻宋辽有了些许摩擦,大宋王师大败辽国,陛下远在西夏也听说了,为大宋雀跃鼓呼的同时,遂遣使团至此,请许外臣代我西夏国君恭贺大宋开疆拓土,兵锋鼎盛。” “另外,为贺大宋之胜,陛下特挑选肥壮牛羊万头,战马五千匹,赠予大宋河间郡王殿下,愿殿下战无不胜,愿大宋江山巩固,社稷万年。” 赵孝骞笑了:“多谢贵国皇帝慷慨赠予,贵国皇帝一番心意,我就不推脱了,全数收下便是。” 李金真松了口气,此行的任务完成了一半。 眼前这位郡王殿下笑容和善,态度亲切,此刻的他,看起来像一位才华横溢,月下负手吟诗的温润斯文少年。实在看不出当年他率部深入西夏腹地,纵容麾下烧杀抢掠的样子。 双方客套一阵后,赵孝骞又问道:“另一支使团呢?你们还打算去给辽帝送礼?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辽军最近两战两败,满身晦气,同样的贺辞你拿到辽帝面前,怕是要吃大耳光。” 李金真陪笑道:“当然不可能给辽帝说同样的贺辞,外臣这里还备下了另一套说辞……” 赵孝骞笑吟吟地道:“该不会当着辽帝的面骂我大宋吧?这种墙头草的搞法可要不得,迟早会被反噬的。” 顿了顿,赵孝骞试探着道:“此地离辽国上京还有千余里,你们要走好些日才能到……” “说来我与辽帝的关系不错,交情堪称莫逆,不如你把送辽帝的厚礼放在我这儿,将来我代你转交辽帝,贵使意下如何?”赵孝骞正色道。 李金真呆滞过后,老脸如同中风似的抽搐个不停。 郡王殿下这番话,真有点侮辱智商的意思了。 你们宋辽都打出脑浆子了,现在你特么居然说跟辽帝关系不错,堪称莫逆? 更侮辱人的是,你特么还打算靠这套说辞骗我送给辽帝的厚礼? 李金真感觉赵孝骞侮辱的已不止是他的智商,他的侮辱已升华到灵魂层次了。 今天除夕,老贼在这里祝大家新春快乐,阖家团圆,明年发大财,发巨财,发横财,大发特发,发各种财! 多么实在的祝福,咱不玩虚的,就盯着“发财”俩字使劲儿。 (本章完) 第475章 联姻送礼 第475章 联姻送礼 使团出使他国,当然会带礼物,这是国与国之间的人情世故。 西夏使团自然也不例外。 两支目的地不同的使团都带了礼物,送给赵孝骞的是牛羊战马,另一支使团送给辽帝耶律洪基的,是体积更小,但更值钱的金银珠玉。 赵孝骞对西夏送给辽帝的礼物很感兴趣,当然,也不拒绝牛羊战马。 李金真一脸戒备地看着他,尽管赵孝骞表情诚挚,语气认真,但他还是看出了赵孝骞眼里的贪婪。 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李金真发现事情麻烦了。 宋辽如今本就在交战,西夏送给辽帝的礼物被赵孝骞麾下部将截住了,那么理论上来说,这些礼物应该已是宋军的战利品。 刚才赵孝骞说什么帮他转交辽帝,明显就是诈骗的路数了。 如若诈骗不成,此时西夏使团皆身在宋军大营,难道他们不会明抢么? 无论是诈骗还是明抢,礼物到了赵孝骞的嘴里,难不成还指望他吐出来? “郡王殿下,给外臣一条活路可好?”李金真慌张地起身,跪在赵孝骞面前不起,眼泪婆娑地道:“外臣奉我西夏国君之命出使辽国,那些厚礼也是送给辽国皇帝的,如若礼物没送到,外臣必被问死罪。” “外臣对殿下向来敬仰,见了殿下也并无失礼之处,只求殿下手下留情,西夏送给辽国的厚礼……真的动不得啊!” 见李金真哭得真切,赵孝骞不由面色赧然。 仔细一想,这货除了唱歌啰嗦了一点之外,确实对自己足够尊敬,见面就跪拜,唱歌的歌词虽然听不懂,想必也是一番团锦簇的马屁。 华夏人数千年来的老毛病,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这是刻在基因里的,赵孝骞实在没法将一个如此尊敬自己的人逼到死路。 “哎,起来起来,我不过是一片好心,顺手帮你转送一下礼物,你若不愿就算了,哭唧唧的干啥,丢人。”赵孝骞不耐烦地道。 李金真闻言大喜,再次跪拜一番后,起身又端起了杯。 赵孝骞眼皮一跳,目光警惕地盯着他:“大傻春!你要干什么!” 然而,不出他所料,这货一端杯就张开嘴准备唱歌了。 “咿——”李金真张嘴刚吐出一个破锣般的音节,赵孝骞顿时勃然变色,一个箭步上前,眼疾手快地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一把捏住了李金真的上下嘴皮,将它们锁死。 李金真大惊,表情露出惶恐之色,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显然以为自己哪里失礼了,于是用手势询问兼赔礼。 “呜呜……”李金真惊惶比划手势。 赵孝骞仍捏着他的上下嘴皮岿然不动,幽幽地道:“喝酒就好好喝,聊天就好好聊,动不动唱歌这毛病得改改,我们宋人不吃这一套。” 说完赵孝骞放开了李金真的嘴。 李金真擦了把额头的冷汗,顿知原来自己不该在酒宴上唱歌,不知是赵孝骞的个人喜恶,还是中原王朝的规矩,他们饮宴居然不喜欢唱歌,那气氛多寡淡呀。 不理解,但尊重。 “殿下恕罪,是外臣冒犯了,下次不敢。”李金真躬身赔礼。 接着李金真不解又小心地问道:“不知宋人饮宴是何等场面?纯聊天吗?” 赵孝骞傲然一笑:“宋人饮宴时,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特么养鱼呢!’” “有内涵!”李金真脱口就赞。 不管怎样,夸就完了,使臣最大的长处就是嘴皮子,以及高到令人发指的情商。 李金真终于戒了唱歌的坏毛病,宴席的气氛都莫名热切了许多,在座的宋军将领大约也不太习惯李金真这一套,对赵孝骞刚才果断拿捏李金真嘴皮子的举动暗暗点了个赞。 一时间帐内杯觥交错,宋军将领与西夏使团官员互相敬酒,大声笑谈,西夏使团大约还兼职搞文旅宣传工作,不停向将领们介绍西夏各地的风土人情。 而宋军将领们,则向使团官员吹牛逼,某某一战,老子一人阵斩敌首多少级,又是某某一战,老子身中三刀六洞,后背插满了箭矢像只刺猬,依旧阵斩多少级…… 最后伴随着将领猛拍桌子,一声暴喝“你特么养鱼呢”,酒宴气氛顿时直掀屋顶,达到了巅峰。 帅帐另一头,赵孝骞和李金真在低声聊天,聊的是正事。 “西夏国君欲向辽国求亲?”赵孝骞面色古怪起来:“我记得李乾顺才十六岁吧?” 李金真心中腹诽,觉得赵孝骞不该直呼西夏国君的名字,但终究不敢表现出来,只好装作没听见。 “十六岁不小了,国君早在两年前就已纳了两位妃子入宫,如果国君亲政,天下遂安,臣民皆盼着国君早生皇子,早立储君呢。” 赵孝骞叹了口气,这辈子他不记得,但上辈子他十四岁在干嘛? 刚上初中的年纪,忙着收集干脆面里的水浒人物卡,放学后偷溜进电玩城看别人玩拳皇,把前座女生的长头发悄悄绑在椅子上…… 那些年岂止错过了大雨啊,还错过了早恋…… “十四岁就纳妃,你们国君发育好了吗?”赵孝骞关心地问道。 李金真很想脱口而出“不关你的事”,但当着赵孝骞这位曾经横扫西夏的大魔王的面,他终究没那胆子。 李金真只好勉强陪笑:“我家国君天赋异禀,自小就身形壮硕,日食三斗,对男女之事更是需求猛烈……” 赵孝骞沉默了一会儿,悠悠地道:“你特么是不是以为我没见过你家国君?” 李金真一惊,这才想起来,当年宋夏和议的时候发生了许多神秘事件。 包括小梁太后莫名其妙薨逝,李乾顺莫名其妙亲政等等。 当年发生了什么,李金真不敢问,但他能肯定,赵孝骞是一定见过李乾顺的。 牛皮吹过了啊。 赵孝骞当然见过李乾顺,当年在小梁太后的灵柩前,李乾顺哭得那么假,就差笑出声了,那拙劣的演技至今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至于身材,呵,瘦得跟弱鸡似的,一副营养不良阴阳两虚的样子,跟“壮硕”有半文钱关系? 就这模样,哪来的自信求娶辽国公主?不能满足公主怎么办?夫妻关系不和谐怎么办? 作为热心肠的大宋郡王,真为李乾顺暗暗捉急啊…… “一边给我大宋送礼,一边又向辽国求亲,你们国君打的什么主意?”赵孝骞笑吟吟地看着李金真。 李金真垂头躲避他的目光,低声道:“外臣只是使臣,把礼物送到,把话带到便已圆满,别的事情外臣不敢问。” “但外臣保证,西夏对大宋绝无半点敌意,心甘情愿称臣纳贡,还请郡王殿下不要误会。” 赵孝骞笑得愈发灿烂。 玩外交辞令了? 史书上说西夏李乾顺少年即有英主气象,看来确实有点斤两。 如今大宋忙着对付辽国,分不出精力敲打西夏,李乾顺抓住两国纷争的机会,两头结好的同时,不排除也有给两头提醒的意思。 提醒宋辽两国,西夏也在天平上,它往哪头偏,哪头的砝码便更重。 心思算计得挺精细,但赵孝骞看穿了。 摸了摸下巴,赵孝骞开始考虑要不要把夏辽联姻的事儿搅黄了。 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还在长身体,女人对他来说是刮骨的刀啊…… (本章完) 第476章 尊严利益 第476章 尊严利益 站在大宋的立场上来说,夏辽联姻确实不是好事。 宋辽夏三国的关系互相制衡,形成长久的战略平衡,就像猜拳时的石头剪刀布一样,各有所制,各被所制。 如果夏辽两国联姻了,必然会达成某种利益上的交换和联盟,形成同盟关系,两国若联手对大宋动刀兵,两头都点火,大宋如何应对? 如今大宋军队的战力,还远远称不上脱胎换骨。 唯一脱胎换骨的,是龙卫营的数万兵马。 赵孝骞领着这数万人,打燕云十六州都难免力有不逮,若是两国同时对大宋全面开战,仅靠龙卫营是无法支应两线作战的。 更麻烦的是,一旦辽夏联手攻宋,汴京朝堂那群软骨头的主和派怂货必然会趁机冒头,提出和议,赵孝骞和龙卫营将士浴血奋战好不容易打下的大好局面,一夜之间将会付诸东流。 心不在焉地与李金真对饮,赵孝骞却暗暗下了决定。 必须破坏这次的夏辽联姻! 老子在外面餐风露宿打下的局面,任何人都不准破坏。 招待西夏使团的酒宴足足喝了两个时辰,宋军将领们个个都是海量,很快把西夏使团的官员们全部放翻,而将领们还意犹未尽,不过种建中还是严令不准再喝,毕竟在军中,喝醉了容易误事。 赵孝骞没醉,别人敬酒他大多是浅尝辄止,没人敢跟他吼“你特么养鱼呢”,浅啜一口便是给了极大的面子了。 酒宴散后,西夏使团官员醉醺醺地扶进营帐休息了。 赵孝骞却叫来了皇城司的赵信。 “给辽国上京的甄庆传信,让他密切注意入使上京的西夏使团,我要知道他们的动向,尤其是夏辽联姻一事。”赵孝骞吩咐道。 赵信恭敬地记下。 随即赵孝骞皱眉:“张嵘入上京几日了?” “昨日张嵘派人送信回来,说辽国君臣不承认对苏轼下手,如今上京留守司官兵仍在全城搜捕苏轼,看来苏轼还没被发现。”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张嵘与皇城司接上头了,马上接了苏轼离开上京,磨磨蹭蹭的,迟恐生变。” “告诉张嵘,龙卫营还会继续在拒马河北岸对辽国施压,就算苏轼暴露了也无妨,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辽帝若还敢对苏轼下杀手,我就真服了他。” ………… 辽国上京。 张嵘高调悬赏苏轼的下落,并且五百随军全派出去,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在上京寻找苏轼。 辽国君臣知道了却无可奈何。 事情本就是辽国理亏,杀异国使臣是非常犯忌的丑闻,耶律洪基和辽臣根本不敢承认。 如果换了往年,辽国做也就做了,杀也就杀了,国家之间是讲实力的,你实力不如我,我杀你家使臣又怎样?你敢打我吗? 可是如今不同了。 大宋的实力支棱起来了,甚至已隐隐压了辽国一头,现在这种情况下,国家之间再讲实力,那就是我非要在你国都城大张旗鼓地找我家使臣的下落,你敢拿我怎样? 耶律洪基确实不能拿张嵘怎样,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任由张嵘在上京敲锣打鼓找苏轼,悬赏的文书贴得满大街都是,一度引发辽人的围观议论。 如此嚣张的举动,辽人自然是深为不满的,可是,不满又能怎样呢? 辽军两战两败的结果,已在辽人心中渐渐蒙上了一层阴影。 不管承不承认,如今的宋国确实强大了,确实有嚣张的资本了。 张嵘入使上京,态度根本就是旁若无人,武将出身的他,自然是完全不懂所谓的外交礼节的。 辽臣权贵们按惯例宴请张嵘,都被他拒绝,这货岂止是不懂外交礼节,简直连人情世故都不懂。 大张旗鼓全城搜索三日后的一个深夜,张嵘包下的客栈后院里,皇城司的甄庆终于与他接上了头。 这几日张嵘在上京闹出的动静不小,为的就是告诉皇城司的眼线,郡王殿下已派人来救苏轼了。 甄庆行事还是很谨慎的,张嵘进上京后,他还不慌不忙在暗处观察。 观察客栈周围是否有辽人监视,观察张嵘是否有能力带走苏轼,同时也在观察辽国君臣对张嵘的举动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直到三日后,甄庆确定安全了,这才潜入客栈后院,见到了张嵘。 甄庆与张嵘并不熟,作为皇城司的勾当公事,甄庆当初为了拜见赵孝骞,只在龙卫营匆匆露过一面。 一个是隐秘战线的特务头子,一个是正面战场的骁勇武将,他们都在各自的领域发光,都有美好的未来。 见面之后,双方互相查验彼此的身份,没工夫寒暄闲聊,直接说正事。 如今苏轼仍被甄庆藏在上京一处民居的地下暗室里不见天日,上京留守司的官兵反复搜查过几次,幸好暗室建得隐秘,苏轼至今仍没被辽人发现。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苏轼滞留上京的时间越久,就对他越不利,谁都无法预测宋辽两国接下来是怎样的形势。 如果两国关系更加恶化,甚至再次开战,耶律洪基也就没了顾忌,铁了心把宋使杀了祭天,赵孝骞远在千里之外也没办法救援。 所以这几日下来,甄庆愈发焦急,必须尽快把苏轼送出上京,并护送回到大宋境内。 甄庆将上京的形势详细说完后,张嵘顿时也凝重起来,他感到了事情的紧迫性。 出使辽国的唯一任务就是护送苏轼归国,张嵘现在脑子里只想着这一件事。 “明日我带兄弟们接了苏学士,咱大摇大摆走出上京城门,我看谁敢拦我。”张嵘大喇喇地道。 甄庆苦笑:“这个……恐怕不行。” “为何?咱们龙卫营已北渡拒马河,对辽国施加压力了,辽国难道还敢扣下苏学士不成?” 甄庆叹道:“帝心难测,辽帝既然下旨杀苏学士,若是没杀成,反而让他大摇大摆离开上京,辽帝会怎么想?” 张嵘眼睛一眯,冷笑道:“他还打算继续动手?” “很难说,有时候帝王的威信,是要大过国家利益的,帝王在这个方面的取舍向来很坚定,宁愿舍弃利益,也要维持威信……” “也就是说,如果苏学士大摇大摆出城,辽帝威信受损,就算他拼了失去南方若干土地,拼了与大宋的关系更加恶化,甚至不惜与龙卫营再度一战,也要把折损的面子找回来。” “上京距离宋辽边境上千里,这一路上很难说会发生什么,而张将军麾下只有五百人,怕是护不住苏学士的周全。” 张嵘渐渐明白了甄庆的话。 揣度帝王心思,有时候还真不能从利益的角度出发。 帝王不是唯利是图的商人,在利益与面子尊严的取舍上,帝王思考的角度跟商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商人只要有利可图,他就一定不会跟利益过不去,尊严面子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 可帝王不同,帝王当然也在乎利益,但如果利益和面子之间要他选的话,就像老婆和老妈掉河里一样,先救谁再救谁,旁人还真不一定能猜到。 “也就是说,如果我明日带着苏学士大摇大摆离城,路上可能会被辽人截杀?” 甄庆叹道:“是的,你们把苏学士平安护送出城,本身就等于扇了辽帝的耳光,作为皇帝,这记耳光他一定会报复回去的。半路截杀你们自然在情理之中。” “偷偷摸摸地把苏学士送出城呢?”张嵘又道。 甄庆苦笑道:“那就又回到起点了,上京留守司至今还没放开城门盘查,一如既往地严密,他们也在找苏轼,如果能偷偷摸摸把苏学士送出城,我们皇城司早就干了,不必等到张将军入使。” 张嵘怒了:“明也不行,暗也不行,惹恼了我,今夜带着兄弟们在上京城四处放火,烧了这鸟城,大家都别活!” 咬了咬牙,张嵘恶狠狠地道:“不管了,事情越拖下去越麻烦,明日还是带着苏学士出城,出了上京后再想办法应对,再遣快马给郡王殿下送信,请他派兵接应驰援。” (本章完) 第477章 重压释归 第477章 重压释归 辽国上京。 第二天一早,大宋河间郡王特使张嵘突然集结了五百随军,天刚亮就从客栈出发,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上京西城一片低矮的民居。 这片民居很破败,大多是木头所造,里面混居着辽人,汉人,还有北方各个游牧民族。 住在这里的人有一个统一的特点,那就是“穷”。 这是一片典型的贫民窟,人间的苦难大多集中在此,走进去感觉不到任何欢乐祥和的气氛。 谁能想到,失踪已久的宋使苏轼就藏在这里。 五百随军簇拥着张嵘,不顾辽人惊愕的目光,张嵘大摇大摆地走进民居,非常精准地在一处破败的房门前停下。 推门,入内,掀开屋子里一块毫无破绽的木地板,露出一条冗长黑暗的通道。 张嵘猫着腰走入通道,将神情憔悴的苏轼搀扶出来。 多日不见阳光,苏轼刚回到地面,眼睛被外面的光线刺激得骤然阖上,适应了很久才缓缓睁开。 将苏轼扶到桌边坐下,张嵘躬身便拜:“苏学士受苦了。末将张嵘,河间郡王殿下特使,奉郡王殿下之命,入上京接苏学士归国!” 苏轼枯槁的脸颊微微动容,嗓音嘶哑道:“河间郡王?赵子安?” “正是。” 苏轼露出感动之色,叹道:“老夫又拖累了,又欠了他人情啊……” “殿下与苏学士是忘年至交,不必见外。” 苏轼缓缓道:“辽人欲除老夫而后快,你们送我离开上京,这一路上怕是处处凶险杀机,老夫也拖累你们了……” “军令在身,纵死必往。”张嵘铿锵有力地道。 苏轼笑了:“久闻我大宋龙卫营骁勇威名,今日亲眼得见,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赵子安的麾下。” “苏学士,上京不宜久留,不如现在就动身吧。”张嵘道。 “好,一切便交给张将军了,老夫已是甲之年,死不足惜,若路遇伏击,不必以老夫安危为念,尔等保全自身,多在战场上杀敌,老夫死亦值得。” ………… 今日的上京,全城震动。 张嵘和五百随军簇拥着苏轼,从贫民窟里缓缓走出,围观的辽国百姓大惊,消息很快传到上京留守司。 留守司萧征畲大惊,急忙带领数千辽军赶来,将苏轼张嵘截住。 双方遭遇,萧征畲与张嵘透过围观人群,远远地对视,彼此皆面无表情。 数日前,二人还在留守司互相谈笑对饮,没想到今日竟刀兵相见。 看着被宋军围在中央的苏轼,萧征畲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辽军将上京掀翻了天,都没能找到苏轼的踪迹,今日却被张嵘找到了,这对辽国来说不仅尴尬,而且很难收场。 盯着苏轼那张憔悴的脸,萧征畲沉默半晌,突然哈哈一笑。 “苏学士,上次馆驿走水,我等扑灭了大火,却遍寻不着苏学士的下落,可教我们好找,既然苏学士无恙,为何不与我们通报一声,却躲在这贫苦之地不见天日?” 苏轼冷冷一笑:“老夫若通报了你们,怕是活不到今日,馆驿为何走水,你心里没数么?” 萧征畲叹道:“陛下一直挂念苏学士安危,下旨全城寻找阁下的下落,本是一番善意,苏学士恐是对陛下有什么误会。” 苏轼哈哈笑道:“此事多争无益,今日老夫无恙,贵国待如何?” 萧征畲下意识望向张嵘。 张嵘呵呵一笑:“萧留守莫看我,我奉大宋河间郡王之命入使,为的就是将苏学士平安送回大宋……” 说着张嵘眯眼环视一圈,道:“萧留守现在领这数千辽军围住我等,是打算送我和苏学士离城,还是索性把我们杀了,一了百了?” 萧征畲一惊,忍不住扭头瞥了一眼辽宫方向,心中愈发迟疑。 苏轼被找到的消息太突然,辽国上下尚来不及反应,张嵘已然要护送苏轼出城。 然而苏轼是耶律洪基要杀的人,耶律洪基没表态,萧征畲也不敢冒然放苏轼等人离开。 “找到苏学士是大喜事,张将军何必急着走?不如与苏学士同回我留守司,待我备下薄酒,为苏学士和张将军践行再走如何?” 张嵘冷笑道:“缓兵之计?等辽帝的旨意?不必了,我们马上就走,若萧留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截杀宋使,尽管下手便是,我等着!” 说完张嵘大喝道:“儿郎听令!护送苏学士出城,任何人敢拦阻,视为我大宋之敌,杀!” 五百随军尽管人数不如辽军,但却在重重包围中豪气轰应。 “杀——!” 一声喊杀,震撼全城,五百人脚步同时踏出,激起地上一阵黄尘,区区数百人的队伍,却走出了十万大军的气势,空气中仿佛带着金戈血腥的气息,令人瞬间心生惧意。 数千辽军被宋军的气势所慑,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包围圈就这样敞开了一道口子。 张嵘翻身上马挥手,众人昂然无惧地簇拥着苏轼,在数千辽军的逼视下缓缓前行。 萧征畲额头的冷汗潸潸而下。 这个时候,他根本无法做出决断。 放任苏轼离去,他怕被耶律洪基问罪。 下令截杀苏轼和张嵘,他还是怕被耶律洪基问罪,没有明确的旨意,杀害宋使的黑锅肯定要由他来背。 进退两难,迟疑失措,萧征畲突然有些后悔,得知苏轼被找到的消息时自己为何如此积极便跑过来了,装聋作哑不好吗? “张将军,给个面子,莫让我为难!”萧征畲咬牙大喝道。 张嵘暴烈地道:“你我不熟,面子给不了,要杀便杀,只要你能担得起后果!” 张嵘带着五百宋军,护送着苏轼一步一步走出贫民窟,朝上京城门走去。 萧征畲终究不敢下令动手,后果太严重,他承担不起。 宋军走一步,包围他们的数千辽军也跟着走一步,期间不断有快马赶去辽宫通报消息。 直到张嵘一行人快走到城门口,见城门已被关闭,张嵘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萧留守,非要逼我拼个鱼死网破吗?” 萧征畲迟疑了一下,道:“我未奉诏令,不敢擅开城门。” 张嵘狰狞地一笑:“那就破开城门!儿郎们听令——” 话没说完,一骑快马匆匆赶来。 萧征畲不由大喜,长舒了一口气。 宫里终于来旨意了,无论陛下的意思是杀是放,萧征畲都不必担责任了。 骑士翻身下马,来到萧征畲面前低声道:“陛下密旨,放苏轼一行出城。” 萧征畲如蒙大赦,一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一边喝道:“快开城门,送宋使平安归去!” 说得大声,尤其咬重了“平安”二字,小心思昭然若揭。 萧征畲骑在马上,深深地看了张嵘一眼,拱手道:“张将军,你我虽是初识,但我敬你是条好汉,今日这等气概,非英雄不能为也。” “归宋之路,千里迢迢,望君珍重。” 张嵘嘴角扯了扯,勉强回了一礼。 苏轼静静地看着打开的城门,眼眶顿时湿润了。 门里门外,恍如隔世,苏轼没想到自己竟真能活着离开上京,而辽帝居然也容许他大摇大摆离开。 身旁的张嵘朝苏轼龇牙一笑:“苏学士,咱们上路吧,走出这道城门,您从此便脱困而去矣。” 二人相视一笑。 尽管知道未来的路途上仍旧充满了凶险,可他们此刻已拥有了自由。 ………… 辽宫。 耶律洪基正大发雷霆,面前跪着的耶律斡特剌和萧兀纳垂头不语。 苏轼被找到的消息早就传到了辽宫,结果正如甄庆所料,耶律洪基并不打算痛快放苏轼离去。 苏轼在上京煽动谋反,蛊惑人心,犯了帝王的大忌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另外就是,耶律洪基下旨杀苏轼,结果苏轼没死,反而大摇大摆地出现,并且安然无恙地离开上京,这对帝王的威信无疑是严重的折损和挑衅,耶律洪基称帝多年,从未如此窝囊过。 苏轼这样的人若不死,耶律洪基这个皇帝将来有什么脸面统率辽国文武,如果服天下人心? 纵是宋使身份敏感,不宜公然杀之,耶律洪基也打算将苏轼囚禁起来,如同汉朝的苏武一样关押多年,只要不杀使就不算坏规矩。 可是耶律洪基终究还是下旨放苏轼离去了。 因为就在今日清晨,耶律洪基得到了一个来自南方的军报。 宋军赵孝骞麾下龙卫营三万兵马,数日前突然再次调动异常,由宋军赵孝骞亲自领军,向辽国析津府方向逼近,并且在逼近的途中变阵,竟对析津府做出三面钳击之势,显然宋军已有进攻析津府的意图。 析津府,是辽国的五京之一,它是辽国的南京,地理和战略位置十分重要,更重要的是,它位于燕云十六州的范围之内,宋军若克析津府,基本等同于宋军拿下了燕云十六州。 这可是泼天的大祸事,耶律洪基听到军报后,人都快昏过去了。 震惊于赵孝骞胆大包天的同时,耶律洪基连下数道圣旨,调集析津府周围最近的兵马赶赴南京驰援。 与此同时,耶律洪基犹豫再三,终究还是下令放任苏轼离去。 销假了,今日起恢复更新。 今天初五迎财神,祝大家财源滚滚,今年暴富! (本章完) 第478章 压境驻军 第478章 压境驻军 宋军逼近析津府,看似气势汹汹,但耶律洪基却看出来只是佯攻之势。 析津府是辽国南京,又是统领燕云十六州的重镇,宋军龙卫营总共才三万多兵马,怎么可能骤然进攻近二十万大军驻防的析津府? 进攻析津府意味着大宋正式开启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战争,这种战争的规模绝对是数十万兵马以上,宋辽两国都要被卷进这场战争里。 如此恐怖的一场大战,战争之前都会看得到预兆,比如双方的厉兵秣马,后勤准备,涉及数十万人的兵马频繁调动等等,这些迹象都显露出来,才能确定对方真打算发起战争了。 如今南方军报上直说宋军只是龙卫营三万兵马的调动,这就很不正常,根本不是发起大规模战争的样子。 耶律洪基很快判断出赵孝骞只是做出了佯攻之势,并没有真的打算进攻析津府。 不打算进攻,又做出佯攻之势,赵孝骞图啥? 很多事情需要多处迹象串联起来,才能找到真相。 就在前日,赵孝骞遣特使入辽,迎接宋使苏轼归国,这个迹象就已给出了答案。 先遣使入京,公开宣称护送宋使归国,给辽国施加内部压力。 同时调动兵马,对析津府做出佯攻之势,给辽国施加外部压力。 内部外部的压力全压在耶律洪基的心头,老实说,纵是一国君主,耶律洪基也确实感到了压力山大。 远隔千里,耶律洪基仍然深深地领教到了赵孝骞的手段。 下手果决狠厉,而且面对任何敌人都不轻视,皆以狮子搏兔之势全力施压。 辽国在赵孝骞手下一败再败,如今兵不刃血却仍然重压如山,耶律洪基的帝王尊严被赵孝骞摁在地上狠狠摩擦。 耶律洪基想反击,想针锋相对索性杀了苏轼,可是想到杀苏轼的后果,终究还是迟疑了。 宋军已对南京做出佯攻之势,如果苏轼被杀的消息传到赵孝骞耳中,很难揣测赵孝骞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苏轼若死,佯攻变成了真攻,事情如何收场? 宋军犀利的火器,辽军至今没有办法破解,就连名震天下的重甲骑兵,在宋军火器面前仍如一滩烂泥般一触即溃。 若是宋军真的进攻析津府,就算攻不下城池,辽军抵抗之下,至少也要付出十万兵马以上的伤亡,而且辽国从此元气大伤。 为了一个苏轼,值得耶律洪基这么干吗? 帝王最擅于权衡利弊,事情若发展到这个地步,对耶律洪基来说,无疑是不划算的。 耶律洪基确实很想杀苏轼,但如果代价是付出十万辽军的生命,那就不值得了,苏轼在耶律洪基的心里没那么贵。 “赵孝骞为了苏轼一人,竟不惜挑起两国大战,他……简直狂妄放肆!宋国的皇帝难道不干预吗?”耶律洪基愤怒咆哮。 萧兀纳忍不住道:“赵孝骞两败我大辽,占我大辽国土四百余里,杀我大辽勇士八万,这是宋国百余年未见之大胜。” “如今的宋国皇帝,正是对赵孝骞无比宠信倚重之时,赵孝骞做出的任何决定,想必宋国皇帝都不会反对的。” 耶律洪基脸色铁青:“为了一个苏轼,他竟敢如此犯险,到底图什么?他与苏轼的交情真就深厚到如此地步了?” 萧兀纳道:“臣以为,重兵压境营救苏轼是其一,赵孝骞的另一个目的,或许也是想顺便试探我大辽的底线。” “什么意思?” “不可否认的是,澶渊之后,宋国一直都想收回燕云十六州,如今宋国有了厉害的火器,辽军无可挡者,赵孝骞终究还是对燕云生出了野心。” “他想试探的是,如果宋国兵马调动,对析津府做出佯攻之势,我大辽会如何反应,会派出多少兵马驰援析津府,对守住燕云这片土地的决心有多坚决……” “这次宋军压境,我大辽的反应就是宋军以后的参考,有利于将来赵孝骞在真正发起大战时,做出最合适的决断。” 耶律洪基脸色数变,深吸了口气,良久,索然叹道:“这个赵孝骞,果真才二十岁出头吗?” “是的。” 耶律洪基闭上眼,长叹道:“宋国本是不堪一击,我大辽向来只将宋国视作囊中之物,没想到宋国却出了这么一个妖孽般的人物,不仅扭转了国运,还对我大辽转守为攻,大辽……果真气数将尽么?” “陛下振作!我大辽仍是万邦敬服之强国,纵是赵孝骞,也不敢冒然对我大辽的燕云十六州动手,这就说明赵孝骞终究也是忌惮我大辽实力的,陛下何必妄自菲薄。” 耶律洪基露出迟暮之色,索然道:“放苏轼归去吧,归去吧……从今以后,大辽只能转为守势了。” 耶律斡特剌跪在他面前,脸色却时青时红。 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谴责之中。 当日放火烧馆驿,是他亲自带领兵马动手的,如果那晚他事情做得干净,苏轼死得痛快,何至于闹出如今的风波? 良久,耶律斡特剌阴恻恻地开口:“陛下可下旨释苏轼归去,但是……辽国疆域万里,盗匪多如牛毛,数百人护送苏轼归宋,臣以为,他们不一定能平安到达边境。” 耶律洪基眉梢微动,深深地瞥了他一眼,没出声。 许久之后,耶律洪基缓缓道:“我大辽两败于宋军,今日看来,恐非战之罪,说来耶律淳着实有些冤枉了,他不过是运气不好……” “朕决意重新启用耶律淳,任为南京留守,坐镇析津府。” 耶律洪基咬牙道:“两败之将,哀兵必胜,朕就不信他能败第三次!” 萧兀纳有些惊讶地抬头,嘴唇蠕动了一下,终究又垂下头去,不发一语。 一名宫人匆匆进殿,躬身禀道:“陛下,西夏国遣使至,使臣李金真正在宫门外求见。” 耶律洪基眸光闪动:“宣见!” ………… 宋军大营。 一夜之间,赵孝骞调动三万兵马朝析津府逼近。 此举莫说辽国震惊,就连龙卫营麾下将士也震惊不已,接着便是三军欢呼雷动。 人们都以为郡王殿下要打下析津府,收复燕云十六州了。 唯有麾下的将领们才清楚,这不过是佯攻之势,郡王殿下至少目前并没有真正收复燕云的打算。 如果真打算开战,宋军不可能如此仓促,别的不说,光是弹药,粮草,战马军械等等这些,都是一个巨大的数字,需要长久的时日才能准备妥当。 发动战争不是说走就走的旅行,它不会那么草率。 三万兵马北进,拒马河东北方向行军数百里后,龙卫营在距离析津府城池的二百里外扎营。 这个距离足够远,但也足够对析津府形成战略压制,现在坐镇析津府的留守恐怕已睡不着觉了。 赵孝骞也睡不着,因为有人骚扰。 一夜未眠,不停有斥候进出帅帐,禀报军情。 赵孝骞与种建中端坐帐内,处理来自各方的消息,并迅速做出决断。 驻营已三日,这三日里,三万龙卫营将士已击溃多股辽军。 辽军的进攻是疯狂的,毕竟宋军距离辽国南京两百里,这个距离实在是太危险了,辽国南京留守司的兵马不可能坐得住。 于是三日间,不停有辽军兵马接近宋军,两军零星或小规模地发生交战,每次辽军都是数千兵马试探性进攻,龙卫营将士列阵击杀千余人后,辽军又果断退去,接着下一波的辽军又来…… 如此反复,宋军驻营三日间,总计已歼辽国约五千多人,而宋军基本没有太大的伤亡,他们的营盘仍旧稳稳地扎在析津府西南面两百里外,不动如山。 “殿下,咱们真不能把辽国逼急了啊……”种建中有些忧心地道:“若是辽国集结十几万兵马发起进攻,咱们龙卫营的火器再厉害,恐怕也挡不住,殿下是否该考虑撤军了?” 赵孝骞摇头:“还不到时候,再等两日。” “殿下是在等苏轼归来?” “不完全是,我也想看看辽军的斤两,试探辽国君臣的态度。现在看来,辽国君臣对燕云这片地盘还是很看重的,不会像飞狐兵马司那样轻易舍弃。” 赵孝骞幽幽一叹:“不过是离析津府近了一点,说好的兄弟之邦,难道兄弟间互相串串门都不行吗?” 种建中忍不住道:“殿下,您这根本不叫串门,叫踹门好不好!五京之一的南京都快叫你兵临城下了,他们能不急吗?” 赵孝骞不满地道:“如此不好客,以后就别叫什么兄弟之邦,丢不丢人,当年辽人动辄越境烧杀掳掠,我们大宋说什么了?” 种建中张了张嘴,发现这番不讲道理的说法听起来竟莫名觉得有点爽…… 叹了口气,种建中道:“总之,咱们不能再往前逼近了,否则再靠近一步,辽人会疯的,两百里的距离,足够威慑辽国了。” “知道了啦,你很啰嗦耶……”赵孝骞不耐烦地扔了句湾湾腔,顺便白了他一眼:“再等两日,我们便缓缓撤军,仍退回拒马河以南据守。” “下次再来,我可就要动真格的了。” (本章完) 第479章 凶险归途 第479章 凶险归途 兵临析津府并非一时冲动,其实宋辽双方都很清楚,这不过是赵孝骞的一个威慑性动作。 就好像街溜子把放学后的小学生堵在巷子里,掏出刀比划,威胁小学生把零钱贡献出来一样。 要说这个街溜子有没有胆子真敢捅小学生? 自然是没这个胆量的,若真有这等胆魄,也犯不着抢小学生,早特么干一票大的了。 如今宋辽双方的高层也是如此,包括赵孝骞本人在内,其实都对当前的两国形势有着清醒的认知和判断。 龙卫营再强,宋军的火器再厉害,终究只是一支三万多人的军队,这点兵力根本不可能打下析津府,更别说收复燕云了。 所以面对宋军逼近析津府,距离只有两百里,辽军仍然没有做出太激烈的抵抗动作,充其量只是小股军队分批次地试探进攻。 赵孝骞没把握攻下析津府,辽国何尝不害怕彻底掀桌子,所以辽军就连抵抗也是小心翼翼。 生怕大规模进攻宋军,会刺激赵孝骞脆弱的神经,生怕这货受了刺激后彻底翻脸,不计后果把佯攻变成真攻。 双方各有忌惮,各有克制,于是形成了如今的微妙局面。 笃定赵孝骞只是威慑动作,不过距离析津府仅两百里,这种威慑确实也够恶心人了。 但对赵孝骞来说,这个距离刚刚好。 不远不近,爱得放肆且克制。 前世有个霸道国家也喜欢这么干,没招它没惹它的,偏就喜欢把航母开到华夏的近海耀武扬威,直到华夏军事科技火箭式突飞猛进,这个霸道国家狠狠挨了几记大逼兜后才渐渐老实下来。 赵孝骞如今的举动,说实话也像个大反派,不过跟前世不同的是,辽国至今不太可能有实力给他大逼兜。 “再待两天咱们就撤,放心,不逞英雄好汉,我不是那种要脸的人,该溜的时候一定溜得比谁都快。”赵孝骞龇牙笑着安慰种建中。 种建中心情复杂,不知此刻该欣慰于郡王殿下的不要脸,还是该谴责郡王殿下的没骨气。 “老实说,咱们三万大军驻扎在此,我心里也犯怵,就怕辽军突然受了刺激,不顾一切跟咱们拼了,析津府至少驻军二十万,咱们这点人马确实不够看的。”赵孝骞叹道。 种建中苦笑道:“殿下如此清醒,末将就不担心了。” 赵孝骞沉吟片刻,道:“昨日收到皇城司急报,算算日子,苏轼和张嵘大约三五天可至,不过咱们等不了那么久,毕竟此地风险有点大,两日后该撤了。” 说着赵孝骞朝帅帐外扬声道:“陈守,召折可适过来一趟。” 没多久,折可适入帐行礼。 赵孝骞笑吟吟地招手:“老折过来,两日未见,肌肉发育得更结实了,掀开衣裳让我看看腹肌……哎?你的脸怎么了?” 折可适脸庞微微抽搐,疼得龇牙,他的脸上有几处淤青,嘴角肿了一块,依稀可见几丝血渍,一只眼圈还是黑的。 折可适面无表情道:“没什么,下面几个小崽子不服管教,被末将教训了一顿,三两招被我放翻,末将些许挂彩而已。” 赵孝骞点头,也不问是非对错。 军队自古以来就是个特殊的群体,在这个群体里是不怎么讲道理,更没人有功夫去分辨是非曲直的。 军队里信奉的是拳头,实力强大的人往往不需要说一句道理,就能迅速收服人心,实力弱小者……在军中处处被欺凌,天天挨揍,那也是活该,告状都没底气。 在龙卫营里,折可适是外来户,他是赵孝骞临时从西北军中调任过来的,虽然打过几场胜仗,但龙卫营的将士也不一定对他完全服气,对外来户阳奉阴违,暗中排挤的现象,就算是赵孝骞也无法彻底杜绝。 这个时候折可适就需要用拳头来代替讲道理了,现在看来,折可适讲的道理显然深入人心,受教者感激涕零,多半要在床上躺几天,回味折将军讲过的道理。 那些不服折可适的小崽子们,大约不知道折可适的底细,西北赫赫有名的折家军嫡系子弟,世代将门之后,摆平军中几个小卡拉米还不是手到擒来。 尽管折可适稍微挂了点彩,但他显然没当回事。 “殿下召末将前来,可是有令示下?”折可适问道。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让你出一趟差,予尔五千兵马,带足干粮弹药,两个时辰后启程北进,朝辽国上京方向进发,接应苏轼和张嵘……” 种建中和折可适吃了一惊:“辽国上京?” 赵孝骞笑道:“别怕,老折你出发顶多两天路程,就能遇到张嵘和苏轼了,把他们接回来便是,路上遇到辽军狙击,你就对人家客气一点,说话委婉一点……” 折可适愕然道:“若遇辽军,末将该如何说?” “你就说奉大宋河间郡王之命,越境借道迎宋使归国,希望沿途的辽国官员军队让路,不要给脸不要脸……” 折可适:“…………” 这特么叫“委婉”? 赵孝骞笑道:“今时不同往日,宋辽两国攻守之势易也,只要咱们不太过分,辽国都会睁只眼闭只眼的,更何况你还有河间郡王的遣使文书,提前派斥候将文书传示沿途的辽国官员便是。” 想了想,赵孝骞又叮嘱道:“沿途遇到辽国的村庄部落什么的,就别动手抢掠了,先忍一忍,咱们大宋是爱好和平的民族。” “这次你们是仁义之师,不是特么的土匪强梁,出发后务必严厉约束部将,别特么给我惹事儿,辽国此时正是自尊又自卑的当口,不能受刺激了。” 折可适神色古怪,默默地点头。 赵孝骞又补充道:“当然,若是张嵘和苏轼遇到危险,你可率军击杀,不必留情。” 折可适突然精神一振,抱拳凛然道:“遵令!” 说完折可适转身,杀气腾腾地出了帅帐。 赵孝骞坐在帐内沉默半晌,扭头看着种建中不确定地道:“刚才我的表达方式没有含糊不清的地方吧?” 种建中回想了一下,肯定地道:“殿下的军令非常清楚,没有任何含糊之处。” 赵孝骞有些担忧地道:“老折这货为何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活像下山准备大干一票的绿林好汉……我真说清楚了?” 种建中这时也有点不确定了:“真说清楚了……吧?” ………… 张嵘和苏轼连同五百随军出了辽国上京后,日夜不停地朝宋辽边境赶去。 他们深知离开上京还不够,前方路途定有重重危机等着,耶律洪基迫于大势,不得不放苏轼离开,但那只是表面现象,不代表他不会暗戳戳地搞事情。 苏轼作为已经上了辽帝必杀名单的人物,如果说以为离开上京就保住了性命,未免太天真了。 事实果然不出张嵘和苏轼所料。 离开上京的第二天,五百人的队伍就遇到了不下五次伏击。 伏击苏轼的规模都不算大,每次都只是一两百人的样子,他们乔装成草寇流民,专门埋伏在路边的树林或隘口,然后隔着一百来步冷不丁用暗箭射杀苏轼。 一击不成立马便撤走,现场绝不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迹,让张嵘和苏轼拿捏不到辽国的任何话柄。 遭遇了第一次伏击后,在张嵘的强烈要求下,苏轼不得不穿戴上了铁甲,护住了身体的重要部位,五百人的行军速度更快了,有时候就连天黑了也不扎营,而是继续摸黑赶路。 离开上京的第四天,距离析津府不算太远,大约还有三百里左右的路程。 这里已经接近大同府,路上左右多山脉,道路更是崎岖难行,尤其是树林众多,张嵘的心已然悬得老高,眼皮子不停地跳。 身负郡王殿下嘱托,张嵘愈发不敢大意,队伍行进途中,斥候更是不停地派出去,往前探路二三十里,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然而,有些事情终究越担心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 入大同府境内一百多里后,张嵘派出去的五队斥候只回来了三队,队伍在路边等候了两个多时辰,那两队斥候仍旧没有动静。 张嵘的心陡然下沉,他知道肯定出事了。 斥候来回探路和禀报军情是有规矩的,约定了来回的时辰,到了约定的时辰而不至,说明这队斥候定已出事,多半是被敌人发现而灭口了。 也就是说,前方路上必有敌军埋伏,等着要苏轼的命。 “全军准备迎敌!”张嵘果断地下令。 五百随军纷纷拔刀出鞘,冷静地在路边散开,警惕地环视四周。 这次张嵘带来的五百随军没有装备火器,全都是短刃弓箭和棹刀。 火器是大宋的机密武器,不可能让他们带入辽境,辽人见之心生觊觎,对张嵘一行人来说危险更大。 众将士严阵以待,所有人的目光盯着崎岖的道路前方。 果然,半个时辰后,前方的山路上传来一阵杂乱的隆隆马蹄声。 张嵘神情一紧,喝道:“备战!” 一排盾牌手立马上前,将盾牌举起,正面对着前方的道路。 后排的弓箭也拉弦搭箭,瞄准了前方, 空气仿佛瞬间凝结,一场意料之外的遭遇战即将开启。 (本章完) 第480章 援军姗姗 第480章 援军姗姗 从上京到拒马河边境,归途如此凶险,张嵘预料到了,但他没料到距离边境只有两三百里时,耶律洪基还是没放弃狙杀苏轼。 隆隆的马蹄声仿佛敲打在众人的心坎上,张嵘的眼睛充血通红,咬着牙死死盯着前方的山路。 作为经验老道的将军,张嵘从对面的马蹄声中就能判断出,敌人至少不低于两千人。 耶律洪基倒是真看得起张嵘和五百宋军,前面几次伏击都只算是试探,这一次无疑是动真格的了,而且出手便是狮子搏兔之势,确保万无一失。 伏击的地点也选得妙,此地是山路,左右无路可逃,不利于军队展开阵型,只能以拼人头的方式决定胜负,而拼人头的话,辽军又占据了绝对优势。 张嵘很快判断出了形势,心头愈发沉重。 耶律洪基这是打定了主意要苏轼的命。 马蹄声越来越近,而五百宋军的神情也越来越紧张,每个人都握紧了刀柄,静静地注视着前方。 “龙卫营,没有怂货!”张嵘突然放声喝道。 这一声吼,仿佛给将士们注入了强心剂,人人皆振奋起来,看不见摸不着的凌厉战意也随之弥漫在四周的空气中。 那一抹令人窒息又心跳加速的气息,正是将士们的必死之志。 队伍里的苏轼很明显地察觉到了这股凌厉的战意,文人感性,也是最容易感受周围气场的一类人。 明明那么玄幻莫测的东西,可苏轼偏偏真能察觉到这支宋军的不屈战意,那是一股绝不妥协,哪怕与敌同亡亦在所不惜的倔强。 即将迎敌的前一刻,张嵘迅速扭头,深深地看了苏轼一眼,眼神里带着些许的愧疚和自责。 “苏学士,对不住了,末将……辜负了郡王殿下之托,今日这一阵,怕是无法护住您的周全。” 苏轼本是当世的狂放名士,性格中本就带着一股子豪迈洒脱的特质,此刻见龙卫营将士士气如虹,纵是敌众我寡亦战意不减,苏轼顿时也生出一股豪气。 “张将军说甚胡话!老夫与众将士同归尔!”苏轼仰天大笑,也拔出了随身的长剑:“能与诸位袍泽同葬于此,老夫毕生之幸也!” 长剑指天,不屈不怯。 西北望,射天狼。 文人寄托在诗词里的报国之志,今日即将实现,苏轼完全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反而心情兴奋,豪气干云。 很快,前方的山路拐角出现了一支蛇型蜿蜒的辽军。 辽军大约千人左右,刚转过山路拐角,便立马驱马加速,朝宋军冲过来。 崎岖的山路上策马加速的效果其实并不大,但对原地静立迎敌的宋军来说,还是造成了冲击压力。 幸好辽军选在此地伏击,地理方面有优势也有劣势。 劣势就是山路狭窄,宋军无法展开阵型,辽军同样也无法展开阵型,前方冲锋的辽骑顶多只有前面几骑才能对宋军形成杀伤力,其余的反倒是像食堂里排队打饭的牛马,一个个非常遵守秩序。 “斩马腿!”张嵘暴喝,手中的棹刀一扬,一马当先便朝辽骑冲去。 一眼看清敌我双方的优劣势之后,张嵘的判断非常精准且正确,这种狭窄山路上的遭遇战是不可能骑兵对冲的,先把辽军逼下马才有胜率。 其余的宋军见将军身先士卒,将士们更是兴奋地跟随,这种地形也就不管什么列阵了,全都一窝蜂涌上,与辽骑展开近身厮杀。 双方从遭遇到厮杀,几乎只在瞬间,当然,并没有出现见面后互相辩论是非,互相讨论你伏击偷袭我是否违背道德之类的狗血画面。 真正的两军交锋,无论规模大小,都是见面就干,一句废话都没有,眨眼间便是你死我活,以命换命。 宋军的人数明显少于辽军,又是在这种毫无取巧可言的山路上,纯粹只能靠拼命。 也幸好这支宋军是龙卫营将士,常年跟随赵孝骞取得多次胜利,整支军队的军心士气都已养成,成为大宋名副其实的精兵悍将,遭遇数倍于己的辽军时才没有崩溃,明知不敌仍然咬牙硬拼。 如今的弱宋,或许还是弱宋。 但如今的龙卫营绝不弱。 交锋之后,宋军很快落入下风,折损非常高,五百人的队伍已然有百余人战死。 而辽军仍从前方山路的拐角源源不断地补充,继续厮杀。 苏轼被龙卫营将士硬拽向后方,他们都不允许苏轼犯险,直到此刻,龙卫营将士仍未忘记自己的使命,他们是来保护苏轼的,如果任务实在无法完成,那么苏轼也必须是最后一个赴死。 眼看着将士们在他眼前一个个冲锋,挥刀,战死,惨叫着倒在血泊中,苏轼浑身发抖,不停地挣扎。 此时的他,已不在乎什么身份和地位,更忘记了自己是名满天下的文豪。在两军交战的阵前,他也不过是个愿意为国赴死的普通老卒。 “有死而已,何故拦我?放开!”苏轼挣扎怒喝。 两名龙卫营将士充耳不闻,使劲拽着他往后方撤退。 苏轼再激愤,终究已是甲之年的文人,力气远不如拽着他的年轻将士。 将他拽到队伍的后方,前面的厮杀惨叫声都小了很多,两名年轻的将士才放开他。 其中一名年轻将士朝苏轼咧嘴一笑,指了指后方路边的密林,道:“苏学士,咱们怕是拦不住辽狗了,更护不住您的周全,委屈您从旁边的密林里逃出去……” “出了密林后不要停步,一直往南跑,郡王殿下定遣兵马接应,能不能活命全看您的运气了。” 说着两名将士互视一眼,又朝苏轼笑了笑,笑容平静且无畏,二人躬身朝他行了一礼,转身便握紧了刀柄,义无反顾地冲进了厮杀的人群中。 几乎是须臾之间,苏轼瞋目裂眦地看见,两名年轻的将士被辽军戳中了胸口,抹了脖子,倒在血泊中抽搐。 这一幕落入苏轼的眼中,苏轼攥紧了拳,牙齿咬得格格响,双眼赤红,悲痛欲绝。 至死,他仍不知这两名年轻将士的姓名,可他们赴死时的决然与从容,却如一记洪钟大吕,狠狠撞击在苏轼的心头。 “国士无名,吾不及也!”苏轼颤声喃喃,泪流满面。 今日的他,亲眼经历了战争的残酷,两军激战中,苏轼的灵魂仿佛被鲜血洗礼了一遍。 战场中央,张嵘已身中数刀,幸好没伤到要害,他仍能奋起反击。 身体里的力气流逝特别快,张嵘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敌人,他只感觉自己好像连提刀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眼中的绝望之色越来越浓,张嵘知道这一战已然断了袍泽们的生机,而苏轼的安危,此时也顾不上了。 用力地挥出一刀,他的视线已模糊,身上鲜血淋漓,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听着袍泽们一声声的惨叫,张嵘仰头望天,绝望地叹息。 “郡王殿下,末将……辜负您了!”张嵘失落地喃喃自语。 对面的辽军仍源源不断地涌过来,片刻近身,挥刀杀戮。 张嵘咬牙,深吸一口气,提起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临死也要带几个敌人一同上路。 正在这时,突然听得一阵巨响,随即辽军的后方变得混乱起来。 张嵘和仍在厮杀的龙卫营将士们一愣,接着众人兴奋欢呼起来,不少人掩面而泣,力竭声嘶地大吼。 这一阵巨响他们并不陌生,那是龙卫营装备的燧发枪发出的响声。 “援军至矣!”张嵘举刀嘶吼,眼泪与脸上的鲜血混杂成一块。 紧接着,辽军后方的枪声一阵又一阵,而辽军此时也越发混乱,许多人纷纷恐惧大喊着契丹话,然后扔了兵器朝路边的密林里钻去。 更多的辽军则来不及逃跑,已被宋军的火器击中,死在崎岖的山路上。 片刻后,山路的拐角处,一面黑底红字的硕大旌旗出现,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折”字。 “是老折!哈哈,这狗杂碎!”张嵘放声大笑,身躯摇摇欲坠。 寂静的山谷里,回荡着折可适粗犷凛冽的吼声。 “奉大宋河间郡王殿下军令,本将迎宋使归国,所遇辽军但有拦截狙杀宋使者,皆斩——!” “目之所及,辽人全部诛杀,一个不留!” 话音落,枪声愈发激烈,辽军哭爹喊娘抱头鼠窜,纷纷逃进路边的密林,然而大部分避之不及,仍被宋军火器击杀当场。 很快,辽军已被诛杀殆尽,山路拐角处,折可适策马奔来。 张嵘视线模糊地看到一骑奔来,身影依稀熟悉,而他却已浑身脱力,手中卷刃的刀也握不住了,身躯禁不住地往后仰去。 折可适飞身下马,眼疾手快伸手一捞,将张嵘的肩膀搂住。 “老张,兄弟我来迟一步,你们受苦了。”折可适叹道。 张嵘虚脱地一笑:“狗杂碎!麾下儿郎折损大半,这事儿我跟你没完!” 努力打起精神,张嵘仿佛想到了什么,匆忙回头张望,焦急地道:“快,快找苏学士!方才乱军之中无暇顾及,也不知生死。” (本章完) 第481章 文豪斩敌 第481章 文豪斩敌 援军赶到之时,张嵘麾下五百将士已阵亡一半。 如果折可适再晚一步,张嵘和部将必然会全部交代在这里。 地上躺满的尸首,随处可见的残肢断臂,还有汇聚成河般的鲜血,无不在诉说着这场遭遇战的惨烈和残酷。 一面绣着“张”字的旌旗布满了箭孔,旗帜上血迹斑斑,无力地插在山道边的泥土里。 张嵘和折可适已顾不得打扫战场,二人神情焦急,下令所有人寻找苏轼的下落。 苏轼是他们的任务,是绝不能有任何闪失的,如果苏轼也在这场战斗中身死,无论张嵘和折可适杀了多少辽军,他们此行的任务也宣告失败。 折可适带来了五千兵马,都装备了火器,折可适一声令下,将士们以营都为单位,迅速在山道边散开,钻入了旁边的密林里,一边寻找一边大声呼喊苏轼的名字。 张嵘力竭坐在路边,浑身的血迹顾不得收拾,一脸惴惴不安。 “最后这一哆嗦了,该不会出事吧?”张嵘神情有些惊惶。 面对千军万马的敌人他毫无惧色,可此时苏轼的生死却令他无比忐忑,不说苏轼在大宋的身份地位,就只说郡王殿下与苏轼的私交,若是他没有护住苏轼的周全,张嵘哪有颜面回去见郡王殿下? 折可适蹲在他身旁,递过一只皮囊。 皮囊里装满了米酒,军中不准饮酒,但折可适是西北汉子,没酒活不了,无论行军还是作战,他都会偷偷带一些。 张嵘接过皮囊,仰头狠狠灌了一大口,酒入胸腔,一股痛快的暖流在五脏六腑间蔓延,特别舒服。 随着米酒入腹,张嵘忐忑的心情也随之平复下来。 “让兄弟们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苏学士真没了……”张嵘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道:“如果他真没了,老折你就把我的人头带回去给殿下,我是没脸活着见他了。” “说什么混账话呢!老子大老远跑过来救你,就只带了你和苏学士俩死人回去?你以为我好意思见殿下?都他娘的好好活着,苏学士若不幸死在乱军中,只能怪他命不好,你和兄弟们都已尽力了。” 二人心情沉重环视四周。 山道上,宋军将士们将尸首一具具地翻开,仔细辨认他们的面容,更多的则钻入密林,一寸一寸地寻找苏轼的下落,地毯式搜索的范围渐渐扩大,呼喊苏轼名字的声音荡彻山谷。 ………… 苏轼没死。 他正在密林里没命地往前奔跑,前面是什么方向,有没有辽军埋伏,深山里会不会有野兽,他都顾不上了。 手里的长剑紧紧攥着,耳边只听到呼呼的风声,脚下是松软泥泞的土地杂草,他的胳膊和大腿被密林的荆棘划开了无数道口子,可他还是在拼命奔跑。 奔跑不是为了逃命,而是报仇。 当那两名素不相识的年轻将士将他推入密林里,然后义无反顾地加入了战场,须臾间被辽军杀死后,苏轼睚眦欲裂,生平第一次对辽人生出了无尽的暴戾的杀机。 本来打算也加入战斗,可是战场情势突变,折可适的援兵到来,很快便结束了战斗。 无数辽军被龙卫营将士击杀当场,但还有一些辽军仓惶逃窜,钻进了密林。 与此同时,苏轼也钻入了密林。 为何钻入密林,目的是什么,方向是哪里,苏轼自己都不清楚,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已是甲之年的他,总想做点什么。 为大宋也好,为那两名战死的年轻将士也好,为自己一生郁郁不得志的文人理想也好…… 总之,苏轼想做点什么。 文人生平总是向往保家卫国开疆拓土的战场,他们的诗词文章里无不抒发着对战场建功立业的渴望和赞颂。 苏轼也是如此。 他渴望“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他渴望“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他的渴望和理想,半生以来只能体现在诗词文章里,可是今日,当敌人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而他,手中有长剑。 于是,苏轼钻入了密林,他在荆棘中奔跑,他攥着一口气,奋力地奔向逃窜的辽军将士。 他的人生,从此不再活在诗词文章里,做着文人臆想的美梦。 他要用手中的三尺青锋,活出另一个不一样的自我。 甲之年的他,已不再年轻,奔跑了一会儿,苏轼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汗水流入眼睛,模糊了视线,苏轼努力睁眼看着前方。 灌木深深的丛林里,一群穿着皮甲的身影惊惶地逃窜,有几道身影似乎迷失了方向,无头苍蝇般转了一圈,抬头勉强辨认了一下位置,竟鬼使神差地朝苏轼的方向跑来。 苏轼深吸一口气,悄无声息地蹲在灌木丛中,屏住呼吸,静静地注视着那几道仓惶的身影,手中的长剑越握越紧。 片刻后,那几名逃窜的辽军越来越近,苏轼的神情也越来越紧张,整个人仍伏在灌木丛中,不露半点痕迹。 待到几名辽军跑近,距离已是近在咫尺,苏轼盯着一名辽军的脖子,默默计算着出手的位置和顺序。 静谧的灌木丛中,苏轼突然暴起,一声厉喝,雪白的剑光闪过,一名辽军猝不及防被抹了脖子,剑刃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随即血痕越来越大,鲜血喷涌而出,这名辽军两眼惊恐地睁大,想要反击,却发现浑身已失去了力气,最后无力地瘫软在地,浑身抽搐,直至没了声息。 另外三名辽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半晌竟没反应过来。 苏轼手中的长剑不停,抹过一名辽军的脖子后,剑光随即便指向另一人的腹部,一剑而中,剑刃竟非常精准地穿过辽军的心脏,待要收回时,却发现剑刃被这名辽军胸前的肋骨卡住。 苏轼的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又使劲拔了一下,还是拔不出,索性一咬牙,狠狠一脚踹中他的胸口,长剑终于拔了出来,中剑的那名辽军倒地后自然也不活了。 剩下的两名辽军终于反应过来,顿时暴怒,抄刀便朝苏轼的脑袋劈了下去。 苏轼这时也没了刚才的剑侠风范,见刀光临头,也不知如何闪避,只好下意识地蹲身,迅速朝外打了个滚儿。 还没站起身,辽军的刀光又如影随形而至,苏轼只好再次打了个滚儿,此时的他表现得无比狼狈。 一个甲之年的老头儿,又是毫无战场经验的文人弱骨,怎能与身强力壮的年轻辽军相敌? 苏轼以偷袭的方式赚了两名辽军的性命,已然是占了大便宜,现在剩下的两名辽军反应过来,苏轼可就不好过了。 一边狼狈躲闪打滚,一边下意识胡乱挥剑,招式毫无章法,但苏轼此刻却灵台清明。 今日或许葬身于此,但他觉得很痛快。 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还,大丈夫当如是。 当最后一抹刀光鬼魅般朝他的脖颈席卷而来时,苏轼终于放弃了抵抗。 他已尽力,他已无力。 刀光距离他的脖颈仅只数寸时,却突然听到一声枪响,面前的辽军睁大了眼睛,然后惨叫着倒地,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最后一名辽军也被结果了。 一群宋军围了上来,年轻的将领打量苏轼一番,客气地道:“尊驾可是苏学士?” 苏轼一脸懵然,下意识点了点头。 将领高兴地收起了燧发枪,朝苏轼行礼:“末将拜见苏学士,可算找着您了,折将军和张将军急得不行,全军将士都在寻找您的下落,快随末将回去吧!” 苏轼此刻的精神状态很迷茫,手脚软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长剑不知何时已脱手,双腿打摆子似的不停地颤动,脸色也苍白得吓人。 年轻的将领目光随意一瞥,发现现场有四具辽军的尸首,其中两名是被火器击中而亡,而另外两名…… “此二人是苏学士所杀?”将领惊讶地指着尸首问道。 苏轼好不容易回过神,瞥了一眼尸首,强自镇定地点头:“不错,老夫虽年迈,却仍有吞虎驱狼之余贾,今日不才,阵斩敌首两级……” 话没说完,不知为何胸中涌出一股恶心,那股浪涛般的恶心感不停地在胸腔腹部翻腾,犹如惊涛拍岸,此起彼伏。 苏轼本来强行忍住,这是他人生中唯一的高光时刻,也是最装逼的时刻,实在不能丢脸。 可是那股恶心感一浪接一浪,几乎要喷薄而出。 苏轼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了,脸色泛青,转身弯腰,哇的一声长吐不止。 将领和一众宋军将士顿时露出古怪之色,将领上前帮忙拍打着苏轼的后背,一脸的怜悯。 “苏学士不愧是男人中的男人,吐得好清楚……” “呕——!” 将领继续拍背,笑叹道:“您是文官,身子骨尊贵得很,何必抢咱们丘八糙汉子的饭碗,玩笔杆子多轻松,好好的玩什么刀剑呀。” 听到将领安敢如此贬低他的战斗力,苏轼立马不服气了,吐到一半直起身瞪着他。 “……老夫阵斩敌首两级!呕——”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厉害死你了呢……”将领拍着他的后背赞道。 (本章完) 第482章 归来如旧 第482章 归来如旧 苏轼不是辛弃疾,他算不上文武全才,今日这般杀敌的场面,他一辈子都没见过,更别说亲身经历了。 没杀过人的人,永远无法体会杀人后的真实感受。 除非是天生邪恶的人,否则夺取别人生命的感受绝对不算美好。 此时的苏轼心里一阵阵地泛恶心,苦胆都吐出来了,心里仍然不好受,他亲手制造的尸首和鲜血,一幕幕恶心的画面不停地在脑海里闪现。 不知吐了多久,苏轼连胆汁都吐干净了,才摇晃着直起身。 “亲手杀敌,此生无憾矣!”苏轼摇摇晃晃朝密林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喃喃念叨。 年轻的将领和将士们团团围着他,将领嘴角微微一勾。 文化人的嘴,是真的硬啊。 吐得稀里哗啦的狼狈样子,你是一个字都不提,杀了两个辽军却时刻挂在嘴边。 远离了亲手杀死的两具尸首,苏轼走到密林边沿,发现自己又支棱起来了。 文人杀敌报国的理想,他已亲手实现,将来这一幕一定会出现在他所有的作品里,诗词文章,无论怎么鼓吹都不过分,苍天可鉴,他是真的杀过敌人,两个! 于是走出密林后,苏轼不自觉地昂首挺胸,负手而立,一副宗师高手风范,手中仍握着长剑,剑刃上的血迹未擦拭,故意的。 山道上,见苏轼平安无恙归来,张嵘和折可适大喜,起身便朝苏轼狂奔而来。 苏轼屏气凝神,渊渟岳峙,二人跑到他身前还没出声,苏轼便沉稳地道:“让二位将军担心了,老夫适才见辽军逃窜,甚为不忿,贼子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视我大宋好欺负么?” “于是老夫冲进密林,剩勇追穷寇,小露了一番身手……” 迎着张嵘折可适惊愕的目光,苏轼微微一笑:“老夫不才,刚刚阵斩敌首两级,献于二位将军帐下。” 张嵘和折可适顿时肃然起敬,再次打量苏轼,发现此时的苏学士形象如高山般巍峨高大,令人敬畏。 “苏学士文武全才,世间罕有,末将拜服!”二位将军同时躬身行礼。 苏轼的身后,找到他的那名年轻将领表情古怪,下意识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不是这样的啊,你们是没见苏学士长吐如瀑的样子啊…… 完全不是此刻这副沉稳如山的宗师高手模样啊! 用尽毕生的力气,年轻的将领终究还是忍住了说出真相的念头。 罢了,让他得瑟吧。 老实说,一个文人能杀两名辽军,确实很了不起了,事实稍微渲染一点,夸张一点,似乎也不算过分…… 张嵘上前打量苏轼一番,发现他的衣裳上沾了一点血迹,但血迹不是他的,身上也没有任何受伤的地方,张嵘顿时松了口气。 “苏学士,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紧上路吧!”张嵘道。 苏轼更不乐意待在这个噩梦般的地方,闻言急忙点头:“不错,咱们快走,不可再耽误了。” ………… 龙卫营撤军了,从析津府两百里外徐徐南撤,目的地仍是拒马河南岸。 辽军两败后,虽然没有经过谈判,但两国已默认了新的国境线,那就是以拒马河为界,双方暂时停战。 这次赵孝骞率军北渡,目的是威慑辽国,施加压力,保证苏轼安全归来。 析津府两百里外驻军多日,眼见辽国不断调集重兵,向析津府集结,数日间析津府已聚集了二十来万辽军,摆出了与宋军决战的架势,同时辽军对龙卫营的试探性进攻也一次比一次激烈。 到了这时,赵孝骞大约探到了辽国的底线,同时也很清楚,不撤军不行了,宋军还没做好与二十万辽军决战的准备。 原本出兵的初衷也不过是为了威慑,现在目的已达到,及时撤军才是正确的选择。 当日,龙卫营三万将士拔营南去,这个举动令周围无数监视的辽军斥候大喜过望,急忙赶回析津府禀报。 两国一触即发的大战,随着龙卫营的南撤,紧绷的弦终于松缓下来。 刚刚调任析津府的辽国南京留守耶律淳也大松了口气。 两次败在赵孝骞手里,耶律淳是真不愿跟宋军再次交战,他很清楚,目前的局势下,如果辽国没找到克制宋军火器的办法,再次兵败的概率仍然很大。 松了口气后,耶律淳的心中同时也忍不住浮起了几分悲凉。 曾几何时,懦弱的宋国竟也能左右辽国的情绪了,而且他们还掌握了主动的节奏,进退攻守,随性而动,辽军却不得不被他们牵着鼻子走,陷入深深的被动里。 辽国的气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着,无人能挽回。 两日后,龙卫营已南撤一百里,距离拒马河不远,在赵孝骞的指示下,行军的速度也放缓了。 当天夜里扎营,赵孝骞刚炫完半只羊腿,赵信便飞快来报。 张嵘所部在大同府附近遇辽军伏击,五百兵马折损过半,幸好折可适率部及时赶到,歼灭了两千辽军,救下了张嵘和苏轼。 如今苏轼正被折可适所部保护,快马向龙卫营驻地奔行而来。 赵孝骞吃饱后挺着微微隆起的小肚肚,惊讶之后顿时喜出望外。 “总算回来了!”赵孝骞笑道:“他都不知道,我为了他这个人,付出了多大的时间精力和钱财,冒了多大的风险……” 心情已然明媚起来,赵孝骞发自内心地想笑。 笑什么? 当然是为千年后的小学生初中生高兴,你们的教材内容更丰富了,来自宋朝大文豪的诗词文章,请完整地背诵并默写全文。 周身仿佛莫名多了一道圣洁的光环,那是为千年后的华夏教育事业做出卓越贡献后的光环。 漫天神佛圣贤加持,不出意外的话,这道光环可挡致命伤害一次。 ……不知经验值是否能升到筑基? “好消息,再炫半只羊腿庆祝一下!”赵孝骞二话不说继续烤羊腿。 “传令折可适部,越是接近边境越要小心谨慎,斥候随时放出二十里查探辽军动静,提防辽军对苏轼的再次伏击刺杀。”赵孝骞吩咐道。 赵信领命匆匆离去。 两日后,龙卫营还在行军途中,后方斥候来报,折可适部距离大军只有十余里,即将与龙卫营主力会合。 赵孝骞骑在马上精神一振,当即便拨转马头,朝折可适所部方向疾驰而去,陈守等禁军护卫也急忙跟随。 策马奔行十余里,远远地见到一支数千人的队伍,当先一面绣着“折”字的旌旗迎风飘扬。 策马抵近,对面队伍中也驰出一骑,正是甲之年的苏轼。 二人双向奔赴,在空寂的荒野外相遇,双双勒马,赵孝骞和苏轼互相对视,然后大笑,豪迈的笑声中,苏轼泪流不止,赵孝骞也红了眼眶。 “子瞻先生,别无恙乎?”赵孝骞笑着问道。 苏轼笑声顿止,叹道:“辽国一行,此生难忘,悲喜自知。” “先生瘦了很多,在辽国怕是没吃好吧?” 苏轼苦笑:“重任在肩,谈什么吃喝。” 随即苏轼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声道:“听说子安贤弟给老夫留了一只熊掌?” 赵孝骞笑吟吟地道:“没错,而且是前掌,肥厚多汁美味,人生在世若连熊掌都没吃过,岂不是白活了?” 苏轼露出馋色:“得识子安贤弟,老夫此生之幸也,快快!老夫等不及了!” 赵孝骞却突然扬手:“慢着!” “怎么了?” 赵孝骞眨眨眼:“良禽择木,美食也挑人的,我就问你,豆腐脑吃咸的还是吃甜的,想好了再回答,答案若不对,你就只能看着我吃熊掌了。” 苏轼顿时露出怒色:“欺人太甚!豆腐脑当然是……” “嗯?” 苏轼语气一顿:“……当然吃甜的。” 说完苏轼颓然叹息,忍辱负重的模样不逊于当年尝粪问疾的越王勾践。 赵孝骞对他的答案很满意。 能逼得一个四川人吃甜豆腐脑,成就感满满。 “羊肉去膻还是不去膻?”赵孝骞紧接着问道。 苏轼勃然大怒:“够了!士可杀不可辱!羊肉当然……去膻!” 说完苏轼紧紧闭眼长叹,一脸的自厌。 身在辽国敌境都能坚守不妥协的文人骨气,却在美食面前破功了,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赵孝骞抚掌大乐,赞曰:“子瞻先生不愧是知己,你我在美食这个领域越来越共情了,走!咱们回营,吃熊掌去!” 苏轼怒哼一声,但身体还是非常诚实地跟着赵孝骞并肩骑行,朝龙卫营主力奔去。 没问苏轼此行的得失与艰困,也不问一路的忐忑与辛酸,苏轼身上的风尘和脸上的憔悴,已告诉了他答案。 并肩骑行的路上,赵孝骞又不死心地开口了:“再问你一个问题,熊掌去膻还是不去膻?” 苏轼已完全失去了斗志和骨气,有气没力地道:“你定,你说咋就咋,老夫一点都不挑食。” “子瞻先生如此随和,令愚弟我感动不已,愚弟我突然想起了一道名菜,名叫‘东坡肉’,回头我亲自下厨做给你吃……” 苏轼惊怒不已:“啥意思?你啥意思?为何叫东坡肉?你有何企图?” (本章完) 第483章 撤军休整 第483章 撤军休整 苏轼活着归来,龙卫营的任务完成。 将苏轼接回大营后,赵孝骞当即下令加快行军,尽快撤离。 行军三日后,赵孝骞率部回到了拒马河南岸的飞狐兵马司。 宋辽两国好像回到了原来的状态,但事实上又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更不一样的是大宋。 这次营救苏轼的行动,是大宋在军事和外交上的完美配合,大宋自立国以来,配合如此完美默契的,仅只这一次。 同时辽国也深刻感受到大宋外交上的改变,那就是越来越强硬了。 无论苏轼还是张嵘,两位使臣在辽国上京的表现,都可以说是霸气无比,再加上龙卫营在军事上的威慑,偏偏辽国还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国势就是这样,今日拱一步,明日再拱一步,步步为营。 一个国家需要经济,军事,外交等各方面的超越,最后还需要一场诛心的胜利,那么这个国家就可以被定义为强盛了。 强汉,盛唐,莫不如此。 而大宋,正走在这条路上。 回到拒马河南岸,赵孝骞下令全军休整,但不准扰民。 这里原本是辽国的国土,被龙卫营占了以后便是大宋的了,既然是大宋的,那么境内所有的百姓子民也是大宋的,赵孝骞下过军令,越过国境随便将士们祸祸,但本国的百姓绝对不准有任何冒犯。 将士们欢天喜地,迫不及待地清点战利品。 这次北渡拒马河,对辽国进行军事威慑,虽然没打什么像样的大仗,但并没有耽误龙卫营将士发财。 北渡之后属于辽国领土,从拒马河到析津府,数百里的土地上,辽国的村庄堡寨和部落都倒了大霉,照例被龙卫营洗劫了一遍。 将士们清点着抢掠来的财物,飞狐兵马司附近的商人忙活起来了,他们负责兑换将士们抢来的牛羊,皮货,药材,将它们兑换成银子。 将士们将兑到的银子托了信差,送回各自的家乡。 明明是肃杀庄穆的军营,附近却人来人往,搞得像一座大型的集市似的,各种讨价还价,各种欢声笑语。 赵孝骞和苏轼一身便装,并肩走在大营外,将士们见到赵孝骞,纷纷行礼,那恭敬的礼数和态度显然发自内心。 赵孝骞含笑点头,叮嘱将士们不要倚仗武力跟商人闹得不愉快,不可恃强凌弱。 将士们纷纷笑着答应,猛拍商人的肩膀,勾肩搭背表示我们和商人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商人愁眉苦脸被勾着肩膀,还不得不陪笑。 “真好,一片欣欣向荣,这地方很快会发展起来,变成一个繁华的边境集市,甚至是城池。”赵孝骞笑语喃喃。 苏轼一直静静地观察将士们和商人谈生意,双方争得面红耳赤,锱铢必较,为了几文钱的差价差点动手打起来,谈拢后很快又拥抱大笑,亲密无间。 良久,苏轼皱眉道:“贤弟麾下的龙卫营显然是一支精锐,大宋王师无可及也,为何此时却不像军队,反而像一支商队?将士们卖的是什么?” “卖战利品,有些笨重不方便携带的东西,自然是要卖掉换钱的,比如牛羊,皮货这些。”赵孝骞解释道。 苏轼不解道:“战利品不该是充公么?” 赵孝骞笑了:“在龙卫营,战利品不必充公,谁抢到就是谁的,如果袍泽们争执不下,那就平分。” “抢的是辽人?” “没错,大军越境,所经之地,无论村庄堡寨部落,皆可抢掠杀戮,这是我当初定下的规矩。” 苏轼吃了一惊,这种规矩简直闻所未闻,难怪当初宋夏之战后,朝中常有御史参劾,说赵孝骞领兵无方,纵兵抢掠,而且军纪涣散,常有杀戮境外平民之举。 原来这些不是御史造谣,不是扳倒赵孝骞的借口,特么的全都是真话。 苏轼惊愕道:“这……岂非违背了圣贤仁义之道?” 赵孝骞嗤笑:“大哥,战争啊,你居然讲仁义?往年辽人有实力的时候,他们越境对我大宋村庄农户做了什么,你难道不知?” “我不过是把辽人做过的事,原样还到他们身上而已,真定府辖下九县,这些年天灾人祸,辽人抢掠,九个县人口只剩了十六万余,这笔账怎么算?难道指望我原谅辽人吗?” 苏轼仍有些不敢置信:“将士们若随意杀戮平民,难道不会助长他们的戾气,变得更加残暴,更泯灭人性吗?” 赵孝骞摇头:“不,大宋目前的情况,需要一支暴戾的善战之兵,大宋积弱太久,如果把国家比作一个人的话,这人被欺负了只能忍气吞声,已渐渐失去了男儿汉的血性。” “长久下去,他的性格将会被扭曲,跟宫里的宦官一样,那玩意儿跟被割了似的,一辈子被人欺负死,你愿意见到这样的大宋吗?” “所以,我需要一支充满了戾气的军队,他们要用杀戮来激起血性,再用这种血性在战场上杀戮敌人,学会不妥协,不动摇,纵死而不逃,有了这股血性,这个国家才有救。” 苏轼闭眼,进士出身的他,自幼精读圣贤书,圣贤经义里的仁义之道他张嘴就来,但赵孝骞今日跟他说的这些,无疑动摇了他的三观,他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赵孝骞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想不通没关系,反正你不用上战场,不过在龙卫营里做客,你最好还是别提什么仁义之道,这里是军队,面对的是拿着刀枪的敌人,我们现在的状态是战争。” “敌人杀来时,你总不能站在阵前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吧?” 苏轼白了他一眼:“好好的道理,非要说得这么不正经吗?” “我就这德行,子瞻先生也不像是太正经的人呀……”赵孝骞露出一抹坏笑,凑近低声道:“你在辽国上京待了半年舍不得回来,老实说,睡了辽国多少千金闺秀,多少青楼魁?” 苏轼老脸一红,正色道:“绝无此事!” 赵孝骞一脸关怀之色:“子瞻先生年已甲,你这身子骨……忙得过来吗?正好,我帅帐里有一堆珍贵补药,百年的山参都不少,回头弄点给你补补。” 苏轼凛然道:“老夫岂会用这种东西,你太看不起人了!” “不要算了!” 刚转身,苏轼便拽住了他的衣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老夫有个朋友,身子比较虚,我代他要几支山参。” “我懂,朋友嘛……”赵孝骞笑得很恶劣。 苏轼老脸愈发挂不住了,正要发火,却见赵孝骞突然伸手,逮住一个打从身前路过的将士。 “手里拿的啥?给我看看。”赵孝骞一副盗匪打劫的语气。 这名将士很年轻,约莫才十七八岁,面对赵孝骞的打劫也不害怕,笑嘻嘻地双手捧上两根长毛的棍状物。 赵孝骞和苏轼俩脑袋凑到一起细细打量。 “这是个啥?”赵孝骞凑近,闻了闻,有股腥臊味儿。 冷不丁递到苏轼嘴边,赵孝骞热情邀请:“舔一下,试试味道。” 苏轼也是有点懵,或许对赵孝骞太过信任,嘴比脑子反应快,下意识就伸舌头舔了一下,然后呸了一声,显然味道不大好。 年轻的将士笑嘻嘻地为他们解惑:“禀殿下,这是我军北渡后,小人从辽人村庄抢来的大补之物。” “啥?” “牛鞭。小人打算拿它们跟商人换点钱。” 苏轼的老脸立马黑了,张嘴伸舌,想吐却吐不出来。 赵孝骞却两眼一亮:“咳,我有个朋友……嗯。” 顿了顿,突然察觉我跟一个小兵解释啥? 从怀里掏出一小块银子扔给小兵,赵孝骞言简意赅:“东西我要了,滚!” 小兵大喜,躬身行礼后欢天喜地飞快跑远。 赵孝骞捧着两根牛鞭,脑海里闪过牛鞭的九种做法,九种! 转身却见苏轼面色铁青,弯腰欲吐而不吐,表情特别挣扎。 拍了拍他的肩,赵孝骞嘲笑道:“子瞻先生当年被贬岭南黔琼之地,什么蛇啊昆虫啊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吃过,区区两根牛鞭你吐啥?” 苏轼脸色铁青道:“老夫是吃过各种东西,但牛鞭……老夫没吃过生的!” “刚才你要老夫舔那一下,是故意的还是存心的?” 赵孝骞举起牛鞭:“烤着吃还是炖着吃?” “烤。”苏轼不假思索道。 “叫上你那位体虚的朋友?” “滚!” …………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 两个喜欢美食的人凑在一起,可谓是志投意合,当然,也少不了激烈的争执。 两人对美食既热爱又挑剔,人一旦挑剔,就很容易走极端。 烤牛鞭倒是简单,主要是熊掌的做法,赵孝骞和苏轼因为做法的分歧差点大打出手。 赵孝骞认为蒸熊掌比较妥当,苏轼却觉得必须炖了。 赵孝骞说,我给你脸了是吧,熊掌是我的。 苏轼说,那是你给我留的,说话要算话,我说咋做就咋做。 赵孝骞说,来人,把熊掌扔出去喂狗,大家都别吃了。 苏轼说,……听你的,蒸。子安贤弟对不起,刚才愚兄说话太大声了,没吓着你吧? (本章完) 第484章 休战归城 第484章 休战归城 食材太珍贵,身份尊贵如赵孝骞苏轼者,也不得不争执一下。 仅有一只熊掌,怎么吃它就成了问题。 当赵孝骞说把熊掌扔出去喂狗时,苏轼不得不妥协了。 以苏轼对赵孝骞的了解,这货若横了心,是真会把它扔出去喂狗的,人家就这德行,只要能解气,他不在乎干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但苏轼舍不得啊。 多么珍贵的熊掌,一个年过甲的老人家,错过今日,这辈子多半是没机会再吃了,妥协就妥协吧,能吃进嘴里就算。 大营帅帐前的空地上,陈守等人支起了一只炭炉,炭火烧得正旺。 熊掌去皮,用黄酒椒八角腌制过后,整只放进蒸笼。 赵孝骞和苏轼蹲在炭炉前,两人眼巴巴地盯着红旺的炉火,不时咽了咽唾沫,活像两个等着善人施粥的流民草寇。 “子安啊,蒸出来的熊掌若味道不对,你罪过大了……”苏轼直到此刻还是一脸意难平。 他认为赵孝骞浪费了珍贵的食材,蒸出来的熊掌绝对没有炖熊掌好吃。 这辈子大概率只能吃一次的东西,苏轼不得不慎重对待。 赵孝骞立马道:“若是蒸出来的不好吃,子瞻先生就别吃了,整只留给我如何?” “不得行!”苏轼不假思索地道:“难吃也要吃,我认了,但绝不能少我一口。” “放心吧,我的手艺你还信不过?” “信不过,除非你说‘儿豁’……” “不。” 熊掌肉质紧,上蒸的时间必须更久,才能将肉蒸烂。 足足蒸了一个多时辰,蒸笼四周已弥漫出浓浓的肉香,赵孝骞和苏轼面露喜色,互相交换了一记行家老饕的专业眼神。 成了。 揭开蒸笼,端出瓷盘,上面的熊掌已快蒸得不成形状,显然已烂透了。 “真香!”苏轼欣然大笑。 将熊掌端进帅帐,二人相对坐下,赵孝骞又命陈守弄来一壶酒。 二人挟箸下手,夹起一筷烂乎乎的肉送进嘴里,然后,二人的脸上仿佛被灯光师打上了白光,整个人布灵布灵的。 肉质肥美多汁,入口即化,腌制过后的熊掌已去除了腥膻味,一口下去如同吸进了琼浆,带着几分猪骨髓的肉香。 苏轼陶醉地闭上眼,满足地叹息。 “此生无憾矣!”苏轼喃喃道。 不知为何,突然感动得想哭,也不知什么事令他想哭。 苏轼在闭眼品鉴熊掌的味道时,赵孝骞终究还是比较实在。 他不发表一句评价,只是埋头苦吃,吭哧吭哧…… 苏轼睁开眼后不由大惊失色,熊掌竟已被赵孝骞吃了三分之一。 “竖子住手!……住嘴!”苏轼抄起筷子就抢。 二人再次争执起来,你一口我一口,你比我多吃一口,这一轮你先歇一歇…… 很神奇,食物一旦被争抢,哪怕是坨屎,都会瞬间被抢光。 片刻之后,整只熊掌被二人一扫而空,就连盘子里的汁液也被苏轼舔得干干净净。 擦了擦泛着油光的嘴,苏轼突然眼眶一红,哽咽起来。 “如此美味珍馐,此生仅此一回,老夫再也吃不上了,悲从中来,呜呼哀哉!” 赵孝骞愕然:“你得绝症了?” “熊掌难得,恐难再有,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应该只有这一次大快朵颐的机会了吧。” 赵孝骞更愕然:“就这?” “不然呢?” 赵孝骞扭头:“陈守进来!” 陈守掀帘而入。 “这几日有空派几队人马,带足弹药,在附近的山林里找一找,想办法给我打一头熊来,能办到吗?” 陈守抱拳:“能办到,末将这就集结禁军兵马。” 陈守退出帅帐,苏轼一脸愕然地看着他。 赵孝骞摊手:“想吃熊掌,就是这么简单。” “子瞻先生,这里是军队,军队从来不缺吃货,更不缺杀才,打头熊而已,多大个事儿,只要附近有熊,一定难逃毒手。” “子瞻先生就洗干净屁股等着吃熊掌吧。” ………… 说得容易,确实容易,宋军拥有火器,又是成群结队,打一头熊并不难。 难的是机缘,是如何发现熊。 大营里等了几日,苏轼还是没等到。 看着苏轼越来越失望的面容,赵孝骞也觉得过意不去,于是只好温言安慰,并且表示亲手给苏轼做一道名菜“东坡肉”。 苏轼这下就不是失望,而是惊恐了,态度坚决地表示绝对不吃,而且强烈要求赵孝骞改名。 赵孝骞打死也不改。 开玩笑,华夏传了一千年的传统名菜,菜名怎能说改就改? 维护传统是华夏每个炎黄子孙应尽的责任。 又过了几日,不知不觉已是初夏时节,天气渐渐有了几分炎意,人们身上的衣裳也渐渐单薄起来。 苏轼等不了熊掌了,他要回汴京了。 毕竟出使辽国半年,总归要回汴京交差的,不然留在龙卫营里名不正言不顺,每天蹭吃蹭喝,还跟提供食物的金主爸爸吵架,再待下去人家就该嫌弃了。 听说苏轼要走,赵孝骞有点不舍,当即表示要送他到真定城。 苏轼感动坏了,子安贤弟纵已是郡王之尊,仍如此重情重义,此地距离真定城四百余里,他亦不辞辛苦,亲自相送。 男人之间的友情到了如此地步,又共同经历过生死,还有啥可说的,生死至交不过如此罢了。 感动的苏轼默默流了一阵眼泪,难得痛快地答应了赵孝骞的非分要求,……给他再写几幅字,亲笔落款留跋。 也不知赵孝骞要他那么多字画作甚,苏轼不理解,但尊重。 第二天上午,赵孝骞擂鼓聚将,交代了军中的一些事务后,便带着苏轼和陈守等禁军出发了。 宋辽之间最近风波不断,当然,风波都是赵孝骞先挑起来的。 宋军几番越境,与辽军大小规模交战多次。有了几次胜利打底,辽军如今也不敢轻易挑起战争了,赵孝骞判断,最近数月,飞狐兵马司应该不会再有战事,辽军没那胆子。 既然无事,赵孝骞当然不是安安分分待在大营里的人,借着苏轼回汴京的由头,赵孝骞亲自送到真定城。 主要是想真定城里的仨婆娘了。 忍把千金酬一笑,毕竟相思,不如拉丝好。 种建中和众将送赵孝骞和苏轼到大营辕门外,众人一脸不甘不愿。 虽说最近应该不会有战事,但郡王殿下终究是一军主帅。 这位主帅咋老想着往外跑呢?几万将士你都不管了? 赵孝骞当然不想管了,没打仗时候,我跟几万糙汉子待在一起干嘛?还要管你们操练,管你们吃喝拉撒,我爹都没这么管过我,我凭啥管你们? 与苏轼一同上路,带上四百多名禁军护送,赵孝骞出营时比苏轼还迫不及待,仿佛逃出缅北电诈园区的被噶了腰子的残缺人质。 出了大营往南,赵孝骞心情极佳,想到真定城里的仨婆娘,浑身便禁不住地火热滚烫。 脑子想着什么,嘴上便忍不住说了出来。 赵孝骞一路与苏轼聊天,聊的都是风雪月和女人。 主要是女人。 在文豪面前聊风雪月容易露怯,人家聊得兴起便冒出一段即兴的诗词,赵孝骞实在干不过。 聊女人的话题可就丰富了,这个领域赵孝骞有着绝对的发言权。 越聊越兴起,一旁的苏轼脸色却越听越黑。 终于,苏轼幽幽地道:“老夫知道了,你根本就不是送我,你是想回真定城睡你的女人,送我只是你的借口……” “这里到真定城,我绝对全程相陪,男儿大丈夫,不要看别人说了什么,要看别人做了什么,你就说送没送吧。” 苏轼一想,好像确实有道理…… 可还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行人赶路的速度很快,路上全是策马奔腾,苏轼这把老骨头都快颠散架了。 赵孝骞不管那些,他赶回城有事,事关赵家楚王一脉子嗣传承的大事。 三五日后,一行人终于赶到了真定城。 仰望不算巍峨,反而略显破败的城门,赵孝骞由衷地呼了口气,随即扭头望向苏轼,在马背上抱拳。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子瞻先生一路……” 苏轼惊愕地看着他,听着语气不大对,急忙打断他:“都快进城了,这时候你跟我告别?” “为了睡你家婆娘,你连一顿饭都不管我了吗?天都快黑了,你让我过城而不入继续赶路?” 赵孝骞赫然惊醒,讪讪一笑:“完全没那意思,子瞻先生误会了,走,咱们进城,今夜好酒好菜款待。” 苏轼愈发幽怨,他已肯定了,赵孝骞就是那意思。 战争,果然泯灭了他的人性。 策马行至城门,守城的是邵靖麾下的厢军,大多是认识赵孝骞的。 见赵孝骞等人骑马而来,城门值守的厢军将士认出了他,纷纷惊喜地执戟行礼,自觉地让出一条道。 苏轼默默地看着将士们恭敬且喜悦的表情,活了大半辈子,将士们的表情是真是假,他自然一眼能分辨。 “子安贤弟,无论龙卫营还是真定府,你都很受将士们拥戴呀。”苏轼叹道。 赵孝骞笑了笑:“都是当兵吃粮的苦哈哈儿,我知道他们要什么,于是就给什么,将士们自然认同我。” “朝堂上喊什么忠君报国的口号,那是士大夫干的事儿,在这里,当兵就是吃粮领兵饷,不缺他们吃,不拖欠他们的兵饷,你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比喊任何口号都管用。” (本章完) 第485章 归家团聚 第485章 归家团聚 真定城里还有三万余厢军,这是一支无法忽视的力量。 宋辽之战时,邵靖麾下的五千厢军的表现,令赵孝骞印象深刻。 那一战,五千厢军几乎块拼光了,可没有一人逃跑后撤,每个人都在浴血激战,咬着牙硬撑到援军到来。 自那以后,赵孝骞对厢军的印象大为改观。 从战斗力上说,或许厢军尚不如禁军,但从战斗意志上说,厢军一点也不比禁军差。 从那以后,赵孝骞对厢军大方起来,从来不克扣厢军粮饷,同时慢慢给厢军装备皮甲和新的兵器,并且还将真定府的城防交给厢军。 这些举动下来,厢军如今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当他们意识到被郡王重用,从此不必再接受来自禁军歧视的目光时,三万余厢军几乎改头换面般振奋起来。 赵孝骞说的是大实话,麾下的将士需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很朴实无华的带兵理念,事实证明效果不错。 与苏轼策马进城,看着真定城内繁华的景象,苏轼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此时已快天黑,本应是商户打烊,百姓回家的时辰,可此时的街上却仍然人流涌动,热闹无比。 街边的商铺门户大开,许多伙计站在门前大声吆喝叫卖,路过的百姓手里多多少少拎着几样小包裹,也许是刚买的零食,也许是给婆娘孩子买的几尺布,又或许是自己嘴馋,偷偷打的一角酒。 西侧的勾栏瓦舍里,传来戏子们咿咿呀呀的唱词或说书,人群不时爆发出彩声,旁边的青楼灯火通明,文人士子穿着绫罗绸衫,潇洒地走进里面。 苏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表情愈发惊讶。 “去年奉旨出使辽国,老夫路经真定城,还在城里歇了一晚,记得那时的真定城可没这般光景,城里沉寂,街上空荡,人们有气无力,像一座死城,今日却……” 苏轼不确定地左右环视:“咱们进的是真定城吗?” 赵孝骞笑了:“子瞻先生,这里确实是真定城,比以前繁华了一些……” “为何会如此?也是你治理的?”苏轼不解地问道。 赵孝骞叹道:“我不过是无为而治,主要是朝廷三年免赋的政策,让真定府缓了一口气,快死的百姓和商人们,活过来了。” 苏轼大为震动,目瞪口呆地看着周围繁华的景象,喃喃道:“朝廷的赋税,如此之重吗?所以,世间万恶的根源,在朝廷?” 赵孝骞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们士大夫在朝堂上打生打死,争论着什么新法旧法,哪一种对朝廷有利,但好像没人想过,哪一种法对百姓有利。” “其实,只要你们高高在上的朝臣们下来民间看一看,住几日,体察一下民情疾苦,自然会得到答案,可惜的是,很多人其实知道什么是正确答案,但他偏偏坚持错的。” “就为了那点私利,就为了在党争中得到权力,他们宁愿昧着良心站队,也不思考是否该修改法令,让朝廷的政策真正有益于百姓。” “下面的百姓才是提供朝廷赋税的人,他们若被什么新法旧法坑死了,你们向谁收税去,你们如何中饱私囊吃喝玩乐?农户家养猪都知道把猪养肥了再杀,朝堂诸公难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苏轼仿佛明白了什么,道:“所以,子安贤弟在汴京时,一直游离于新党和旧党之外,无心插手参与,就是因为你两边都看不上,你有你自己的道?” “‘道’这个字,太正式,我一个凡夫俗子,哪来的‘道’?我只不过凭本心做人做事,朝廷的新法也好,旧法也好,都有伤害百姓的地方,在我眼里,新法旧法都是一丘之貉,我何必插手参与?” 苏轼沉默许久,突然朝赵孝骞长揖一礼:“愚兄今日受教了,多谢贤弟点拨。” “子瞻先生曾经是旧党一员,对新法颇为反对,今日是否改变了想法?”赵孝骞笑问道。 苏轼点头:“确实改变了许多,其实所谓的新法旧法,不如无法。” 指了指四周的繁华景象,苏轼叹道:“黎民若无赋税,将是何等的自在从容,日子过得何等的惬意。” 赵孝骞叹道:“免赋只有三年,朝廷更不可能对整个天下免赋,毕竟一个国家要运转,是必须要收税的。” 苏轼道:“所以,老夫认为不能再纠结于所谓的新法旧法,应该让那些良知尚存的朝臣们到地方上任职几年,看看地方的疾苦,亲身体验新法旧法的优劣之处,回到汴京后再集思广益,制出一部完善的,对朝廷对百姓皆有益的法。” 赵孝骞笑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至少是个不错的想法,愚弟赞同。” 不知不觉,一行人走到赵孝骞的宅邸外。 宅邸是新买的五进豪宅,门楣上高高挂着牌匾,上面写着“河间郡王府”,门前禁军分列两排,雁形排开。 见赵孝骞一行人到来,禁军辨认之后,顿时大喜,纷纷躬身抱拳拜见。 伶俐的禁军飞身跑进门内,向家里的三位主母通报去了。 苏轼打量着门楣,叹道:“这是你的府邸?” “不错,够气派吧?”赵孝骞眨眼。 苏轼叹道:“倒是不弱郡王之名。” “跟汴京的各大王府比起来,已经算寒酸了,子瞻先生,请。” 二人并肩入内,刚走出照壁,迎面一阵香风拂面,三具温香软玉的身子贴了上来,袅袅和俩日本姐妹泪眼婆娑。 “官人——” 一旁的苏轼尴尬地咳了咳,很有风度地转身,假装看风景。 袅袅三女却不顾别人的目光,使劲往赵孝骞怀里钻。 “官人这一走又是俩月,如此狠心丢下我们姐妹么?”袅袅伏在他胸膛,满腹相思不知如何倾泄,狠狠一口咬在他的肩头。 “松嘴!”赵孝骞疼得两眼睁大:“我特么是美食么,一见面就咬。” 四人抱成一团,重逢的画面有点怪,人多了一点。 良久,赵孝骞才引见一旁回避的苏轼。 俩日本姐妹面对宋人,似乎有一种天生的自卑感,明明也算是日本皇室苗裔,出身够尊贵了,但在大宋的官员名士面前,却小心翼翼忐忑不安,生怕被人歧视。 听说这人竟是名满天下的苏东坡,俩日本姐妹愈发惶恐,规规矩矩地行礼。 “你们听说过老夫?”苏轼有些意外。 平氏微微一笑,道:“子瞻先生的诗词名满天下,许多佳作漂洋过海,也传到了日本,许多日本的贵族都以吟唱子瞻先生的诗词为荣呢。” 赵孝骞望着苏轼笑道:“子瞻先生若手头紧,不如去日本一趟,什么都不必干,设个小亭子卖门票,见你一眼收十两,跟你说句话收二十两,若能逼得你骂一句脏话,啧,那可就贵了……” “混账话!”苏轼笑骂道:“老夫再落魄,也断不屑用这种法子弄钱。” 赵孝骞叹道:“看来我的名气还不够大,以后要多搞点事,争取也达到子瞻先生的地步……” “然后呢?” “然后我去日本,设个小亭子卖门票……”赵孝骞叹道:“挣钱嘛,不寒碜,怎么挣都不丢人。” 平氏嘻嘻一笑,柔声道:“官人若去日本,不必如此辛苦挣钱,只要官人一声吩咐,平家和源家自有万贯钱财奉上。” 赵孝骞想了想,诚恳地道:“最近没空,不如你给家里修书一封,让他们自己把万贯钱财送来?” 一旁的袅袅都看不下去了,伸手便捏住了他的脸蛋使劲拧:“官人要点脸行吗?人家姐妹好歹也算你的侧室,你连人家的父母都没见,就要他们送钱来,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忙,忙!有空再去日本吧,等我先把辽国收拾了。”赵孝骞躲避着袅袅的魔爪。 俩日本姐妹眼中光芒一黯,但还是行礼拜谢。 短暂团聚后,赵孝骞下令府中开席。 一行人风尘仆仆赶回真定城,此时饭都没吃,大家都饿坏了。 酒宴佳肴丰盛,但赵孝骞和苏轼都累坏了,草草吃了一顿便散去,各自回房歇息。 临散席前,苏轼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 赵孝骞正义凛然地直视他。 苏轼冷笑一声,装什么装,你回真定城打算干啥的,以为老夫不知,今晚你算得偿所愿了吧。 让下人找了一间远离后院的客房,半醺的苏轼摇摇晃晃离去。 后院堂内,袅袅伏在赵孝骞怀里,已是两颊飞霞,媚眼如丝。 俩日本姐妹也羞答答地垂头,不时悄悄抬眼瞥他一下,又惊慌地移开视线。 气氛突然变得有点旖旎,就连灯光都好像变成了粉红色。 “官人一路奔波辛苦,天色不早,官人不如……安歇了吧?”袅袅羞涩地道。 赵孝骞眉目间散发着一股浩然正气,缓缓道:“说让我安歇,你们这一副要把我吃干抹净的样子是啥意思?” “就是……请官人安歇的意思呀。”袅袅羞涩地道。 “睡素的?” 袅袅点头,抱住了他的胳膊:“睡素的,妾身保证不动。顶多……顶多只蹭蹭。” 赵孝骞惊愕,这话……好熟悉,但好像搞反了吧? 你说的,都是我的词儿啊! (本章完) 第486章 重勘国界 第486章 重勘国界 一夜鱼龙舞。 赵孝骞得偿所愿,度过了一个极度荒淫的夜晚。 尽情宣泄之后,念头通达了,靠在床头刚打算思考宇宙与哲学的奥秘,俩日本姐妹不甘示弱地凑过来,又是一场血腥激战。 一直折腾到快天亮,四人才疲惫地睡去。 睡着前的一刻,赵孝骞突然察觉到,一夫一妻制果然是保护男人的。 真的,婆娘多了不一定是好事,一个人出三份力,雨露均沾,长久下去,谁都扛不住。 想想西门大官人的下场,他何尝不是腐朽的封建主义荼毒下的受害者…… 一觉睡到下午才醒来,赵孝骞洗漱过后来到前堂。 苏轼坐在前院的杏树下,悠悠地品着茶,见赵孝骞过来,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赵孝骞憨厚地笑:“失礼,失礼了,怠慢了子瞻先生,吃了吧?” 苏轼幽幽地道:“幸好老夫知道你的德行,早就让贵府的下人给老夫做过午膳了……” “上午老夫还在真定城里逛了一圈,白天更繁华,贤弟的无为而治果然妙极,都说平民如草芥,但草芥的生命力却是最旺盛的,但凡给他们喘息之机,他们一定会顽强生长,草木蓁蓁。” “老夫很想看看,免赋三年后,真定城会发展到怎样的光景,朝中诸公也应该来看看,那些口口声声为生民立命的人,没见过他们为生民干过一件实事……” “反倒是贤弟你一声不吭,却让治下的百姓安享太平与繁华,子安不愧是国之大才,官家如此器重你,不是没有原因的。” 赵孝骞呵呵一笑,苏轼这人诗才绝世,但其实骨子里仍有一种愤世嫉俗的性格,对国家对朝堂各种不顺眼,这大约是所有文人的通病。 每个文人骨子里都是爱挑刺儿的监察御史。 所以男人不仅都有一个武侠梦,还有一颗想当监察御史的心。 “子瞻兄回到汴京以后,官家定会对你刮目相看,不出意外的话,此番归京定有新的官职委任……” 赵孝骞缓缓道:“愚弟前些日也将最近的宋辽局势写进奏疏里,派人送去了汴京,其中包括子瞻兄使辽的过程,在上京时临危不惧,视死如归,纵是面对辽帝的森森杀意,亦不易其志,气节如故。” 看着苏轼惊愕的眼神,赵孝骞笑道:“也就是传说中的‘美言几句’,动动手的事儿,不必谢我。” 苏轼沉默良久,叹道:“还是要多谢子安贤弟,不过老夫已是甲之年,纵有心报国,怕是来日无多。” 书生老去,机会方来。 在苏轼坎坷的人生里,或许算是不幸中的幸运了吧。 “子瞻先生虽是甲之年,但仍能阵斩敌首两级,就凭这股精气,你再活二三十年问题不大。”赵孝骞笑道。 提到阵斩敌首的事,苏轼原本有些索然的状态突然一振,两眼都放了光。 “你听说过我的故事?”苏轼压抑着兴奋问道。 “自与你重逢后,你的故事已被你念叨了八百遍,很难忘记啊。”赵孝骞叹道。 阵斩敌首大约是苏轼一生干过的最牛逼的事,一提起它,苏轼整个人都像奥特曼似的变身了。 老子不仅相信光,老子自己就是光。 “如此说来,老夫似乎还能为大宋多做几年事,哈哈!” 赵孝骞也含笑点头。 其实真实历史上的苏轼,寿数已将近了,再过几年他就会病逝。 不过如今的历史已经改变,苏轼也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或许他的寿数也改变了。 多出来的寿数里,苏轼若多作几首诗词,后世的小学生初中生们有福了…… 这时院子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有下人禀报,真定府判官李清臣求见。 赵孝骞有点懵,他是昨晚天快黑了才回城的,今日李清臣就找上门来,这货是能闻着自己的味儿吗? 不得不考虑给李清臣换个岗位,改当真定府警犬,照样有编制。 李清臣进了院子,先向赵孝骞行礼,见到苏轼后尤为惊喜,瞬间化身为小迷弟,那卑躬屈膝逢迎讨好的模样令赵孝骞心寒。 老子这个顶头上司都没见你这么殷勤过。 真的,明天就下令,让这货当警犬去。 李清臣跟苏轼聊得很投机,而且话题越来越深入,正要聊到如何作出一篇绝妙文章时,赵孝骞不得不开口打断。 “先说正事,不然这一天都不够你祸祸的,除了来我家蹭吃蹭喝,你还有别的事吗?” 李清臣一愣,这才恍然,道:“除了蹭吃蹭喝,下官当然有正事。” “殿下,辽帝耶律洪基遣使,今日上午已到了真定城。” 赵孝骞道:“简单,先把人扣下,关进城内馆驿,天黑后一把火烧了馆驿,总之,苏学士在上京经历了什么,辽使也原汁原味地经历一遍。” 李清臣愕然,苏轼苦笑道:“贤弟的心意老夫领了,但你不能这么干,会闹出大事的,辽帝遣使必有重要事务,贤弟应以国事为重。” 赵孝骞扭头看着李清臣:“辽使有没有说来干啥?” 李清臣道:“应是宋辽边境重新勘定之事。” 说着李清臣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自傲:“殿下两败辽军,前些日又兵临析津府,辽国君臣很不安,打算再次勘定两国边界,两国以新界为定,互不进犯。” 赵孝骞冷笑:“打不过了才知道讲道理了?以前他们不讲道理时,我大宋吃的亏怎么算?” 李清臣看着他,小心地道:“殿下的意思是,……不见辽使,我宋军继续袭扰辽境?” 赵孝骞皱眉沉默。 如今的形势,是宋军占据战略主动权,辽国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才遣使和议,勘定边界。 遣使的意图很明显,重新勘定国界后,两国必然会达成和平协议,不准再动刀兵,如此便化解了宋军的战略主动权,也给辽军争取了喘息和反扑的时间。 耶律洪基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到赵孝骞脸上了。 所以说,跟辽使重新勘定国界,其实是对大宋不利的。 见赵孝骞久久不语,一旁的苏轼忍不住提醒道:“子安,这件事你做不了主,它已经超出了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的职权了,此事必须禀奏官家,子安万不可擅权,否则必有大祸。” 赵孝骞一惊,接着苦笑。 好吧,最近顺风顺水顺财神,他都快把自己当成土皇帝了。 若非苏轼提醒,赵孝骞还真打算见一见辽使。 现在显然不合适了,这不是他该决定的事,如此重要的国事,若他做了决断,汴京的赵煦有了猜忌,赵孝骞可就麻烦了。 “子瞻先生言之有理,老李,你出面安顿辽使,就说勘定国界的事,待我上奏汴京,官家有了回复后再谈。” ………… 大宋汴京。 汴京一如既往的繁华,如今正是初夏时节,天气稍见炎热,但总的来说还算适宜,许多有钱又有闲的大户人家纷纷出行城外,举着油纸伞踏青赏,吟诗作赋。 楚王府也不例外。 一大早王府的下人们就在准备,好几辆马车停在门外,赵颢的侍妾们打扮得光鲜照人,极尽妍态,风姿袅娜地上了马车,陪同楚王殿下出城踏青。 亲王出行,全副仪仗甚为庄穆,前方旌旗猎猎,禁军开道,后面有宦官宫女捧着仪仗用物,诸如金瓜,如意,节钺,翅屏等。 一行人竟有上千,浩浩荡荡出了顺天门,直奔西城琼林苑而去。 琼林苑也是皇家园林,并不对外开放,里面种植了各种珍奇的树木,养殖了各种动物小兽。 别人进不去琼林苑,作为当今皇叔的赵颢自然是没问题的。 皇家园林,不就是让皇叔进的么。 进了琼林苑,找了一处空旷的草地,仪仗马车停下,赵颢被人搀扶下车,其余几辆马车里的侍妾们也纷纷下了车。 看着周围怡人入胜的风景,侍妾们欢呼一声,纷纷在草地上打闹起来,欢声笑语回荡四周。 赵颢胖乎乎的身子,连行走都有几分艰难,自然不会参与侍妾们的打闹,如今跟侍妾们玩“大王来抓我呀”的游戏,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看着草地上欢谑的侍妾们,赵颢下意识数了数,发现自己这几年纳入王府的侍妾居然有十几个了,赵颢不由脸色发青。 这些妖艳贱货,耗费了本王多少精血啊! 耗费也就罢了,十几个人,连个蛋都没给本王下过,搞得本王像做过绝育手术的猫似的,都有些不自信了…… 谁都指望不上,幸好本王还有唯一的儿子,而且这个儿子很争气。 ……实在是太争气了。 想到远在真定府的赵孝骞,赵颢心情顿时舒缓下来,肥厚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意。 最近数月的宋辽之战,军报不断送进汴京,关于宋辽的局势,汴京朝堂一直在掌握,赵颢自然也听说了。 两败辽军之后,赵孝骞为了营救宋使苏轼,不惜北渡拒马河,调动兵马对辽国军事施压,最终辽帝不得不服软,让苏轼安然回归…… 如此轰轰烈烈又提神解气的事儿,汴京也收到了消息。 换在两年前,若说大宋有能力干出这样的事,说出去谁信? 那时的朝堂上,没人敢对辽国言兵,每年能少交一点岁币都是谢天谢地了,谁曾想到,大宋居然也有对辽国军事施压的这一天,而且辽帝居然真就服软了。 想到这里,赵颢脸上顿时浮起几分荣光。 如此争气的儿子,若能多生几个该多好…… 再看看在草地上打闹的十几个年轻侍妾,赵颢的脸又黑了。 “连个蛋都没下,居然有脸玩乐,还有脸笑……”赵颢咬牙。 随即抬手指着草地上其中一名年轻的侍妾,赵颢怒道:“你,没错,就是你!你过来,上马车干活儿!” (本章完) 第487章 君臣不疑 第487章 君臣不疑 琼林苑内,一片空旷青翠的草地边,路边的一辆马车莫名摇晃起来,伴随着吱吱呀呀有节奏的声响。 十几名王府侍妾远远地看着摇晃的马车,一个个掩嘴偷笑,俏脸通红指着马车,不知议论着什么。 许久以后,赵颢被人搀扶下车,脚步有点虚浮。 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玉盒,里面是一颗拇指盖大小的红色丹丸,赵颢盯着丹丸犹豫了一下,仰头吞进了腹中。 略显苍白的脸色很快红润起来,人也变得精神奕奕。 赵颢哈哈一笑,指着草地上另一名侍妾喝道:“你,就是你!傻愣着作甚?上来给本王生儿子!” 侍妾又羞又喜地上前,上了马车。 很快,马车又开始摇晃。 这次摇晃得比较久,正在此时,琼林苑内一队禁军兵马过来,被守卫在周围的王府禁军拦住。 双方的禁军指挥各自上前,互相交流了几句,随即王府禁军指挥一惊,急忙跑到马车侧边。 “殿下,殿下!此地不可久留。” 摇晃的马车瞬间止住,里面传来赵颢不耐烦的声音:“何事?” “官家今日欲游园,宫中班直已至,圣驾即可便到琼林苑。” 马车内的赵颢一惊,急忙道:“快把马车挪到路边,不可拦路,扰了圣驾!” 王府马车很快被移到路边的草地上,赵颢在马车里手忙脚乱地穿戴衣裳。 然而很快琼林苑的林荫路上便出现了赵煦的銮驾,仪仗队伍的前方,随着宫人的呼喝,尚未穿戴整齐的赵颢不得不匆忙下了马车,安静地站在路边躬身行礼。 銮驾即将经过赵颢身边时,却突然停下,里面传来赵煦惊异的声音。 “咦?这不是楚王叔么?” 銮驾的珠帘掀开,贴身内侍郑春和小心翼翼地将赵煦扶下来。 赵颢急忙躬身长揖:“臣楚王颢,拜见官家。” 赵煦见他肥胖的身子连弯腰都费劲,不由笑着亲自上前扶起了他。 “自家亲人,不必见外,虚礼是给外人看的,你我叔侄见礼意思一下便可。” 赵颢感激地道:“谢官家体谅,但臣以为礼不可废,礼不可怠……” “好了好了,王叔何时学会那酸腐儒生那一套?你多学学子安,他在朕面前可没客气过,还跟朕抢菜吃呢,哈哈。” 话音一顿,赵煦这才看清楚赵颢的模样。 此时的赵颢衣冠不整,半边襟口敞着,露出里面的白色里衣,头发凌乱,发髻松垮,就连皮肤也透着一股不正常的红润…… 赵煦惊异地睁大了眼,随即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赵颢身后不远处,一名王府女眷也是衣衫略显凌乱,发髻松散。 赵煦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不由一黑。 环视四周怡人入胜的风景,再看看这美丽风景里的狗男女…… 大白天的,还是在皇家园林的野外,这位王叔玩得挺呀。 赵煦脸颊抽搐了几下。 朕的琼林苑,脏了。 假装什么都没发现,赵煦脸上的笑容依旧和煦如春风。 “王叔今日竟有雅兴游园,想必也是听说了北方前线的消息,出门庆贺一下的吧?” 赵颢眨了眨小绿豆眼,北方前线的消息,他当然听说了,但跟今日出门游园完全无关。 他出门纯粹只是打个野炮而已。 “啊,听说了,臣听说了,消息振奋人心,臣为官家贺。” 赵煦笑道:“王叔生了个好儿子啊,大宋立国百年,何曾如此扬眉吐气过,哈哈!今年开春辽国还遣使臣来,说是要岁赐,朕呸!哪来的脸,居然还好意思要岁赐?” “朕当即就跟辽使说了,从今以后,大宋对辽国的岁赐已停,辽国若不满意,尽可兵戎相见,先问问咱们大宋戍边真定的河间郡王答不答应。” 赵煦说得眉飞色舞,整个人散发着欢愉的气息,显然这件事确实令他非常解气,多年的屈辱终于在战场上找回来了。 赵颢也很高兴,但还是谦逊地道:“此皆官家之德威,令辽国不得不屈服仰望,吾儿孝骞纵有小胜,亦是官家面授机略之功,孝骞不过是照官家的意思办理而已,算不得什么。” 赵煦哈哈大笑:“王叔谦虚了,朕可没那么厚的脸皮,子安的功劳是他和麾下将士实实在在一刀一枪拼来的,王叔有子若此,今生就安享清福便是。” 说着语气一顿,迅速瞥了一眼衣衫不整的王府侍妾,赵煦默默叹了口气。 说什么废话呢,王叔早就享清福了,而且享得很过分。 那事儿,就那么有意思吗? “朕……朕回头令郑春和送点贡品给王叔吧,”赵煦叹道:“河北路的官员进贡了上好的北方山参,虎鞭,鹿茸,灵芝……” “唉,王叔随便吃吧,你保重身子。” 赵颢躬身道:“多谢官家厚赐,皇恩浩荡,臣愿以残躯为官家效死……” “别说什么效死了,但求王叔莫死在女人的肚皮上,否则朕该笑死了。” 赵颢尴尬地笑:“不会的不会的,臣没那么不争气。” 赵煦转眼一扫,见路边的空地上跪着十几名女眷,显然都是楚王府的侍妾,赵煦的脸颊又抽搐了几下。 指了指四周怡人的风景,又指了指赵颢,赵煦有心想提醒,如此美丽怡人的风景里,最好别干伤风败俗的事儿,这皇家园林朕还要游玩呢。 然而话到嘴边,赵煦终究还是黯然叹了口气。 罢了,你爱咋咋。 一位只知吃喝玩乐的亲王,除了偶尔干点有伤风化的事以外,还有什么缺点? 重回銮驾,仪仗车马启行。 赵煦独坐在銮驾内,脸色却更明媚开朗了几分。 自赵孝骞赴任真定府以来,数月间捷报频传。 赵煦与他商议的战略,原本以为要数年之久才见端倪,没想到赵孝骞刚上任就对辽国形成了军事上的压制,不仅两败辽军,歼敌七八万,还敢北渡拒马河,对辽国进行军事威慑。 换了往年,谁敢这么干?简直连想都不敢想啊,可在赵孝骞的手里,偏偏就实现了,而辽国偏偏也认栽了。 按照这样的进度和节奏,赵孝骞收复燕云十六州恐怕也不远了,赵煦现在要做的,便是无条件在后方支持他,让赵孝骞免于后顾之忧。 赵煦又想起前些日朝堂上的议论。 赵孝骞作为宗亲和臣子,与辽国交战只胜不败,朝中其实已有了窃窃非议,尤其是最近赵煦为彰赵孝骞之功,恩荫其父,封赵颢为“平章军国重事”,这可是一品官,尽管没什么实权,但位在宰相之上。 父子俩官爵显赫,几乎已是人臣之巅,朝臣们怎能没有非议? 很多人努力了一辈子,想尽各种办法钻营攀附,终其一生也只混了个三四品的官儿,一辈子差不多就到头了。 而楚王父子却能平步青云,升官晋爵如同吃饭般简单平常,叫别的朝臣怎能不眼红嫉妒? 朝中的许多非议后来渐渐形成了统一的声音,那就是,河间郡王赵孝骞出身宗亲,经略河北,更是手握重兵,麾下龙卫营几乎无敌于天下,连辽国都不敢轻捋其锋。 如此逆天的本事,若赵孝骞心怀不忠,让麾下将士掉转过来对准汴京,大宋如何是好? 赵煦听到这些非议时,心陡然一沉,但还是强忍住了。 朝臣们的非议,赵煦心底深处有没有想过呢? 他当然想过,他是皇帝,不是傻缺,臣子太厉害对国家来说或许是好事,但对皇帝来说,不一定是好事。 想想唐朝时的李靖,灭突厥功高盖主,李世民终究英明,还是给了李靖一个善终的结局,可是赵孝骞…… 赵煦该如何? 此时正是对辽国用兵,扭转国运的重要关头,赵煦并非昏庸之主,难道会在这个时候对如此重要的臣子生出猜忌之心吗? 当然,更令赵煦放心的是,赵孝骞麾下的龙卫营之所以无敌,是因为他们装备的火器,但火器弹药这东西,赵煦也有。 他知道燧发枪的制造工艺,知道火药弹丸的配比秘方,如果赵孝骞真有不臣之心,汴京马上就能装备数万火器军队,足以抗衡龙卫营。 这就是赵煦的底气。 当然,底气也是赵孝骞给的,当初造出燧发枪和火药后,赵孝骞第一时间就将工艺图纸和秘方送给了赵煦。 原本赵煦心中尚存一丝疑虑的,今日游园琼林苑也不是心情愉悦,而是出门散心,消磨心事。 结果今日却教他看到了赵颢,也看到了赵颢荒淫无度的一面。 不知为何,赵煦此刻仅存了一丝疑虑也消散无踪了。 赵孝骞,本就是个没野心的人,他对赵煦从来都是坦然自若的,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地方,对这样的臣子,为何要猜忌? 至于赵颢…… 赵颢就不必说了,典型的混吃等死的汴京老纨绔,但求他保重身体,将来尽量别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不然大小算是大宋皇室的一桩丑闻。 这对父子对大宋忠心耿耿,赵煦居然对他们生出猜忌之心,现在赵煦想想都觉得有点好笑。 (本章完) 第488章 施恩谢恩 第488章 施恩谢恩 无关亲情,无关信义。 信任是建立在双方势均力敌的实力之上的。 双方各有制衡对方的实力,才会建立基本的信任。 就如后世的中美,抗美援朝一战后,彼此都清楚了对方的实力,双方你来我往互相扯皮几十年,就没真正动过手,顶多只敢搞点小阴谋恶心一下对方,却从没有爆发过大小规模的热战。 为什么? 因为彼此很清楚对方的实力,知道自己发动战争也搞不定它,反而劳民伤财,动摇国本,被第三方捡漏。 既然搞不定,谁会干这种蠢事? 赵煦对赵孝骞的信任,抛开亲情和感情不论,单只说实力。 赵孝骞有的,赵煦也有,而且他更多。 汴京的火器监如今已造出了三万多支燧发枪,配置的火药更是百万斤计,如果赵孝骞不忠,有武力篡位之心,赵煦也能在一天内装备汴京的上四军,抗衡赵孝骞的龙卫营。 这就是信任的基础,它源于赵煦本身的实力。 后来赵孝骞升级火器,发明了纸壳弹,当时便令人送来汴京,并且附上了详细的图纸工艺流程以及纸壳弹的样品。 赵煦找火器监的官员秘密制造过,与样品无异,确定能在四百步外击穿重甲。 也就是说,赵煦又有了与赵孝骞相同的实力。 赵孝骞主动送上图纸工艺的举动,也是赵煦对赵孝骞放心信任的原因之一,他相信赵孝骞没有野心。 真正有野心的人,不会对皇帝如此挖心掏肺,如此磊落坦然。 尤其是这种能决定战争胜负的绝密武器,总会想方设法瞒下来,作为自己的底牌,谁会像赵孝骞一样,什么都主动往上交。 赵煦不是昏君,他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大宋要如何扭转国运,甚至他还想在有生之年灭辽平夏,一统华夏,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天下共主。 毕生的理想,是需要忠臣能臣辅佐的,赵孝骞无疑是最有本事的臣子,赵煦的理想大多要指望赵孝骞来实现。 而且现在的局势正是一片光明之时,这样的局势下,赵煦怎么能猜忌功臣,那岂不是自毁长城? 独自坐在銮驾里,赵煦暗暗下了决心。 朝中非议愈甚,必须要揪出几个冒头的治罪,将舆论平息下去。 这不仅仅是引导朝堂的舆论,更是对楚王父子的示恩,让父子俩清清楚楚地看到,朕对你们是绝无猜忌的,赵子安你放心大胆地做事吧。 ………… 真定城。 前线无战事,赵孝骞又恢复了以往懒散生活。 他本不是勤奋的人,两辈子都不是。 前世工作是为了生存,在那个快节奏且被资本剥削的世界,普通人的所谓理想简直是个笑话,工作不过是为了每个月的工资,不然还能为了什么?为了老板去纳斯达克敲钟上市吗? 这辈子更离谱了,出身就是显赫的楚王独子,生下来就不愁吃穿,钱无度。 虽然他有钱有闲又有身份,可他失去了烦恼啊。 若不是为了改变三十年后即将毁灭的家国命运,他怎么可能放着骄奢淫逸的日子不过,跑来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带兵跟辽国干仗? 尊贵的世子吃不了一点苦,可赴任真定府以来,他野外行军,餐风露宿,奔波跋涉,什么苦都吃过了,对大宋尽心尽力做到这个份上,赵孝骞觉得赵熙封赏他多大的官爵都是合情合理的。 初夏时节,天气愈见炎热。 位于真定城内的郡王府里,赵孝骞索性脱了衣裳,光着膀子坐在后院纳凉,手边的矮桌上搁着一壶冰镇的酸梅汤。 夏天的冰块也是赵孝骞弄出来的,一点小技巧而已。 硝石制冰,四份硝石加一份常温水的比例,搅拌一下便迅速结成冰块,简单方便,比大户人家冬天贮冰快多了。 皇城司有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部门叫冰井务,设立之初是专门用来为皇宫的官家和嫔妃们贮冰的,如果冰井务的职能没变的话,赵孝骞的这一手就能让冰井务集体解散下岗。 幸好人家现在不贮冰,改行研究人类痛觉敏感神经学和人体解剖构造工程学去了。 夏天一口冰镇酸梅汤入腹,不得不说,特别舒爽,一口下去不仅五脏六腑凉快,而且上头,灵台都清明了许多。 耶律洪基遣使到了真定城,商议两国边界的勘定事宜。 赵孝骞没见辽使,打发李清臣去应付。 这件事他做不了决定,辽国主动提出勘定边界,其实就是变相的求和,不过辽国大约还坐在曾经荣耀的老大位置上,有点下不来台,于是以勘定边界为理由,间接向赵孝骞求和。 大意就是求求祖宗你别搞了,咱们好好讲道理,不要动不动就刀兵相见,两国兄弟之邦,说好了做彼此的天使,现如今你把我这个天使的翅膀拆了,给你自己倒是添了一对钢铁之翼,这对吗? 赵孝骞当然不想与辽国和议,两国一旦和议,将来要再对辽国动刀兵,就要考虑天下人的舆论了。 大宋向来标榜圣贤道德,以诚信孝道治天下,说好的和议转脸就撕毁,有损大宋的形象。 于是赵孝骞立马给汴京送了奏疏,将此事详细述说一遍。 是战是和,决定权还是交给汴京的大佬们吧。 别人不敢说,但赵煦不是蠢货,他很清楚一旦宋辽和议,必将捆住赵孝骞和龙卫营的手脚,多半会选择拖延和无休止的扯皮。 就算汴京方面与辽国达成了和议,赵孝骞也不一定要遵守。 到时候他找个理由再动刀兵,宋廷可以对外解释为赵孝骞的个人行为,一定会对他严加惩处云云,当然,所谓的惩处,赵煦只会走个过场,他要做的事赵孝骞最清楚。 树下纳凉,微风拂面,带着几许炎热的气息,不算太舒服。 赵孝骞眯眼,顺手端起身旁的酸梅汤,大灌了一口,舒坦! 继续眯眼打盹儿。 袅袅悄然走近,见赵孝骞光着膀子的狂放形象,不由掩嘴一笑,眼中柔光闪动。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大约就是这个意思了。 别的男人若在袅袅面前如此无礼,连衣裳都不穿,袅袅早就翻脸拂袖而去了,可赵孝骞光着膀子,她却觉得格外有男人魅力。 尽管他的胸膛不算太坚硬,肌肉也不成形状,白白净净的像个剥了壳的鸡蛋,但袅袅就是觉得好看,怎么看都好看,任何角度看都好看。 脚步轻碎上前,拎起那壶冰镇酸梅汤,袅袅对着壶口啜了一口,凉爽的感觉令她舒服得眯起了眼,像一只晒太阳的慵懒的猫。 “官人真厉害,今年才搬进新居,妾身还来不及让下人挖冰窖呢,官人竟造出了冰块,好神奇的本事,怎么做到的?”袅袅倚在他边笑道。 赵孝骞眼皮都没抬,淡淡地道:“当然是凭我的聪明才智做到的,冰窖没必要挖了,以后每年夏天,咱郡王府都有源源不断的冰块,不必提前在冬天贮存。” 袅袅伏在他的胸膛上,感受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脸上露出甜蜜的微笑。 “跟着官人真是享福呢,妾身可就什么都不管了,这辈子只要认准了你,吃穿游乐都靠官人了,官人不会嫌弃妾身吧?” 赵孝骞睁眼,捏了捏她粉嫩q弹的脸蛋,笑道:“咱俩都睡过这么多次了,说话怎么还茶里茶气的?你就吃准了我好这一口儿?” 袅袅嘻嘻一笑:“官人喜欢妾身什么模样,妾身就什么模样。” 赵孝骞叹了口气,默默将她搂紧。 都说男人无法抵抗白月光,其实男人更无法抵抗绿茶。 白月光只占了个“纯”字,顶多加了一点对自身年少懵懂的那份情怀的附加值。 但绿茶呢,她的情商智商,还有她提供的情绪价值,却能令男人疯魔。 难怪前世那么多男人心甘情愿当舔狗当备胎。 有时候绿茶一句轻飘飘却击中痛点的关怀,一记深情款款欲语还休的眼神,甚至一个不经意抬手撩头发,露出完美侧颜的动作,男人瞬间就上头,愿意为了她背叛全世界。 尽管全世界并不在乎他背不背叛。你特么谁啊?你背叛我能咋地?你能翻天啊? 二人倚在院子里,相拥许久,静静地享受这温馨甜蜜的安静时光,好想就这样一直到老。 许久后,袅袅忽然直起身子,道:“对了,官人,下午有一位客人来,官人能否陪妾身见见他?” “什么客人?” 袅袅笑道:“官人可还记得妾身曾经住在真定城外的那个贫瘠的村庄?那时妾身初至,村庄里的农户们对妾身颇为友善,尤其是葛老丈,可怜妾身独居危险的边城之外,经常给妾身送些山上采的山货。” “葛老丈?”赵孝骞挠头,没印象,那个村庄他去过,为的是体察民情,当时收获不小,因为那次体察走访,也更坚定了赵孝骞要肃清真定府官场的决心。 袅袅白了他一眼,道:“官人可是贵人多忘事,葛老丈说了,官人与他聊了很久,后来还在桌脚下搁了两锭银子,靠那两锭银子,葛老丈如今的日子可富裕多了呢。” “今日他托人带了话,想来拜见官人,当面感谢官人的大恩,求官人见他一面。” 赵孝骞恍然,那个老头儿,他有印象了。 当时见他实在太贫苦,可贪官未除,赵孝骞不知能为他做点什么,于是临走前悄悄在桌脚下扔了两锭银子,约莫二十两。 自己漫不经心的善举,没想到人家一直记得,大老远从村庄走进城,为的只是当面表达谢意。 百姓确实太纯朴了,纯朴得令人感动,总想为他再做点什么。 “下午让他进府吧,任何时辰都行,我今日便不出门了,在府里等他。”赵孝骞道。 (本章完) 第489章 设县迁民 第489章 设县迁民 赵孝骞对底层的百姓向来很亲近,老实说,他对百姓的态度比对权贵好多了。 活了两辈子,至今只能与底层的百姓共情,只因前世的他也是身处底层,说是挣扎在温饱线上倒是不至于,但日子确实过得紧巴巴的,直到穿越之前,他的一生只能用一个“穷”字概括。 本是穷人出身,这辈子重活一回,言行和思想便不自觉地站在底层百姓的立场上。 所以面对权贵的邀宴,赵孝骞或许推三阻四,但如果是见普通百姓,他却很乐意。 下午的时候,葛老丈来到郡王府。 袅袅亲自出门将他迎进来,葛老丈站在前庭,看着金碧辉煌的正堂,却死活不肯进去,袅袅劝了半晌,葛老丈仍执拗地只站在廊柱下,他甚至局促地用力擦着鞋底,似乎害怕自己的鞋踩脏了郡王府的地。 袅袅很无奈,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郡王殿下平易近人,也不讲究俗礼,尽管坐进正堂无妨,葛老丈还是不肯进。 走下正堂外的石阶蹲了下去,葛老丈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然后仰头看着袅袅憨厚地笑,露出一嘴黄板牙。 袅袅只好站在他身旁,陪着他闲聊。 赵孝骞走到前庭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一身破旧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的葛老汉蹲在石阶下,袅袅表情无奈地站在一旁,葛老丈小心地跟袅袅聊着天,就连身前路过的下人,葛老丈也下意识起身,朝下人躬身露出讨好的笑容。 进了这座郡王府,葛老丈真的表现得很卑微,卑微得让人心疼。 赵孝骞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走近。 当初赵孝骞微服私访,与葛老丈当面聊过一阵,此刻赵孝骞走近,葛老丈一眼就认出了他。 “呀,真是贵人,可了不得!草民给贵人您磕头了。”葛老丈当即便起身,双膝着地,真就朝赵孝骞跪拜磕头。 赵孝骞急忙上前托住了他的胳膊,没让他的头磕下去。 “老丈可使不得,您这个头一磕,我的阳寿最少要被阎王扣一年。”赵孝骞和煦地笑道。 葛老丈怯怯地陪笑,明知赵孝骞是在开玩笑,却也不敢反驳,似乎在他的观念里,贵人说的任何话都有道理,开玩笑也有道理,他这样的贫苦百姓敢反驳一句就是大逆不道,活该被打死。 “蹲在这儿咱聊不下去,走,进正堂咱们坐着聊。”赵孝骞热情邀请,一手将葛老丈搀了起来。 正要往堂内走,葛老丈却挣扎起来,老脸涨得通红。 “可不敢,可不敢!折煞草民了,这可是王府大殿,顶天的大人物坐的地方,草民没那福气,就这里,这里敞亮,很好。” 赵孝骞忍不住扭头打量了自家的正堂一眼,嘴角微微一抽。 神特么“王府大殿”,不过是临时起意买下的一座大宅子,正堂也跟寻常大户人家的没两样,他咋就看不出王府大殿的模样? 见葛老丈态度十分坚决,打死也不肯进去,赵孝骞也无奈了。 大约在他卑微的观念里,这座“大殿”就跟阎王殿一样,进去就死,死得透透的。 赵孝骞也不勉强,这个年代的阶级观念是根深蒂固的,像葛老丈这样的百姓,确实对权贵有一种天生的敬畏与惶恐。 于是赵孝骞搀扶着葛老丈坐在堂外的石阶上,他也毫不讲究,一屁股坐下来,与葛老丈并肩。 袅袅很懂事,急忙令下人搬来一张矮桌放在二人面前,矮桌上准备了茶水。 赵孝骞皱眉,挥了挥手道:“清汤寡水有啥意思,再让人上点心,厚实量大管饱的。” 下人很快便端来了几样碟子,上面摆满了几个细面馍,酸咸菜,大菜包等等,果真是量大管饱。 赵孝骞到底还是了解底层百姓,葛老丈果然两眼一亮,喉头不自觉地蠕动了几下。 赵孝骞抓起一个大菜包塞到葛老丈手里,自己也取过一只,大口大口地吃着。 葛老丈见郡王殿下都动嘴了,终于不再拘谨,也跟着大口吃了起来。 赵孝骞一边吃,眼中一边带着笑意,不知为何,今日这大菜包吃起来格外香。 葛老丈也吭哧吭哧吃得欢,本来小心翼翼的,但赵孝骞看起来没有任何权贵的架子,态度亲切得就像村里的邻居似的,葛老丈也就渐渐放开了一点。 袅袅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美眸柔情地看着官人与葛老丈坐在石阶上边吃边聊,表情渐渐自豪。 官人果然与别的权贵不一样呢,他对百姓更充满了悲悯,像菩萨。 “葛老丈,最近村庄的日子怎样?当地的保甲和县衙差役是否还向你们农户收赋?”赵孝骞笑吟吟地问道。 葛老丈憨厚地笑:“不收了,不收了,日子越过越好了,听村里的先生说,朝廷免真定府三年赋税,三年里一粒粮食都不用交。” “好像府衙里还有专门的差官下来乡村巡视,不定期地问咱们农户有没有被收赋,县里的官员们都不敢动弹,生怕被拿了话柄治罪。” 赵孝骞哈哈一笑,所谓的府衙差官下去巡视,其实是皇城司所属,是赵孝骞亲自委派的。 三年免赋的政策要落实下去,真定府辖下九县,必须要有一个专门的监察部门,原本地方监察部门是提举司和提刑司。 但赵孝骞对本地官员实在不大信任,他自己本就是官场中人,深知官场欺上瞒下的样手段,如此只好动用皇城司不定时地巡视辖下九县村庄。 皇城司是直属皇帝的,而且是独立于所有官衙之外的部门,与地方官员没有太深的利益牵扯,动用皇城司监察朝廷政策的落实情况,虽说不可长久使之,但三年时间也够了。 “三年免赋的时间,不算太长,但也够农户们有喘息之机,这三年里你们好好种地,富余的粮食囤起来,以应付荒年灾年,或是换成银钱存着,咱们有句俗话不是说,‘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吗。” 葛老丈两眼一亮,笑道:“不愧是读过书的贵人,说话就是不一样,没错,‘手中有粮,心中不慌’,道中咱们农户的心思。” 赵孝骞笑道:“当初我去你们村子曾经说过,再给我一点时间,兴许会给你们一个有盼头的日子,现在我算不算做到了?” 葛老丈当即起身,双膝一软又打算给他跪下,赵孝骞和袅袅急忙托住了他。 葛老丈感激地道:“当初是草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贵人当面,说了许多犯忌的话,更没想到贵人说到做到,听上面的差官说,三年免赋的政令,是贵人向朝廷讨要下来的,您对我真定府的百姓有活命之恩,理当跪谢。” 赵孝骞摆手:“莫说什么活命之恩,虽然免赋,但地还得你们自己种,我是真定知府,理当为民谋福,这是分内的事儿,就跟你们农户种地一样,天经地义的。” 葛老丈见二人死活不让他跪拜,苦笑了一下,道:“村子里许多人家都已给贵人立了长生牌位,日夜香火供奉,咱百姓穷,贵人的大恩无可报答,只能祈愿贵人长命百岁,多福多寿……” 赵孝骞摇头:“别说这个了,接下来官府兴许还会重新划分一下土地,当初拿了一批官员,他们名下的土地不少,都会重新分给百姓……” 葛老丈兴奋地道:“分地,有人招呼了,听说朝廷来了一批官员,要迁徙真定府的许多农户。” “差官说要咱们从村子里搬出去,迁到北边数百里外重新设村庄堡寨,还给分土地,听说这次分的土地多得很,每户兴许能分二十来亩呢。” 赵孝骞一怔,随即很快记起来,这件事李清臣曾遣信使跟他提过。 朝廷已派下一批官员,对真定府以北新占领的土地进行勘察划分,要重新设立新县,以及搭建基础的官衙架构,从县衙到乡保里甲,以及迁徙当地农户和外地流民建起新的村庄堡寨。 当然,重新建立村庄堡寨之后,重要的就是分配土地了。 从真定府往北,直至飞狐兵马司,这中间足足多了四百余里的新占领地,这些土地被赵孝骞打下来占领后,朝廷肯定是要马上消化的。 迁徙农户,设立新县,建起村庄,分配土地等等,这就是朝廷消化新土地的手段之一。 古往今来的战争,皆是因利而战,什么是利益呢? 这些新占领的土地就是一个国家得到的利益,是从战争胜利后理应获取的红利。 赵孝骞当即笑了。 朝廷迁徙本地农户和外地流民,将他们重新组合后,划分村庄和土地,对百姓来说自然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这些迁徙过去的农户便是这片土地的原始股东,虽说迁过去时设立村庄,各自造房建屋比较辛苦一点,但他们得到的土地是最多的,同时朝廷肯定还会给予一定的补贴。 不仅如此,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几年朝廷还会对他们免赋,甚至继续补贴。 毕竟朝廷要消化一片新占领的土地,不是一朝一夕能办成的,过程少说要耗费好几年,还要靠这些农户辛勤种地,让地里变出粮食,这片土地才会渐渐真正属于朝廷。 “哎呀,好事啊,葛老丈,可要恭喜你了,回头家里再多添几个人丁,多分几亩地,只要不懒,子孙后代说不定会当上小地主富户呢。”赵孝骞笑道。 葛老丈神色一黯,随即又眉开眼笑,不停点头:“便托贵人的福了,地主不敢指望,但愿种几年地后能攒下一点余财,给家里买一头耕牛,日子可不就红火了。” (本章完) 第490章 东窗事发 第490章 东窗事发 葛老丈短短一瞬的黯然,被赵孝骞捕捉到了。 这时他才惊觉失言。 记得初见葛老丈时,他说过自己是村里的孤寡老人,家里只剩了他一个,老妻早年已病故,儿子入了厢军,辽军袭边时死在战场上,好好的一个家,他是唯一活着的人了。 所以初识之时,面对赵孝骞的各种问题,其他的村民不敢说话,葛老丈却敢直言不讳,因为他根本不怕牵扯家人,也因为他已对生活绝望。 眼神里透出几分歉意,赵孝骞勉强笑道:“不管怎么说,迁民分地是大喜事,我与葛老丈也算有缘……” “等你迁徙分到土地后,我送你一公一母两头耕牛,算是表示一下心意,也祝你余生享福,美美地再活二十年,如何?” 葛老丈惶恐地道:“可不敢,可不敢呀,草民今日斗胆登门,是为了感谢贵人的大恩大德,可不是来要好处的,贵人万莫误会。” “知道你不是要好处的,但我私人周济一下往年故交也没毛病,你就当成全我的行善之举,帮我积几分功德,如何?” 葛老丈连连摇头,态度很坚定地拒绝,沧桑的老脸涨得通红,显然很不愿接受赵孝骞的馈赠。 赵孝骞与袅袅飞快对视一眼,只好暂时不提此事。 但赵孝骞还是暗暗做了决定,让袅袅留意葛老丈的消息,一旦得知他分到了土地,就把耕牛送过去,扔下就走,不收都不行。 与葛老丈又聊了一阵,直到天近黄昏,葛老丈才起身告辞。 赵孝骞和袅袅留他住在府里,葛老丈却惶恐地拒绝,打死也不敢住下,非要离去。 再三挽留无果,赵孝骞也知道底层百姓对阶级的敬畏,理解他的心情,于是也不好强留。 于是赵孝骞让袅袅从厨房里拿了一袋细面,还有几只鸡鸭等食物,顺便悄悄在葛老丈的包裹里塞了二十两银子。 葛老丈推脱不过,只好千恩万谢地告辞,一脸感激地躬身离去。 赵孝骞与袅袅站在门外目送葛老丈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不见,袅袅才挽住了他的胳膊。 “官人如此心善,一点都不像权贵呢,若咱们大宋当官的皆如官人这般爱民如子,那该多好,大宋恐怕也不是如今这光景了吧。” 赵孝骞叹道:“倒也不是爱民如子,我只是觉得葛老丈很纯朴,从他的身上,我看到了天下绝大多数百姓的影子。” “他们世代命苦,但仍世代坚守善良本分,真正有良知的官员权贵,是不忍对这样的百姓太残酷太苛刻的。” ………… 辽国,上京皇宫。 耶律淳和耶律延禧并肩跪在耶律洪基面前,垂头抿唇不语,二人的脸色却苍白得吓人。 耶律洪基此刻眼神冰冷,注视二人的目光仿佛一头嗜血的头狼,正在打量猎物身上的薄弱部位,考虑从何处下嘴撕咬。 耶律淳和耶律延禧尽管垂着头,但仍感到耶律洪基阴冷的眼神在他们身上扫来扫去,二人忍不住浑身发颤,面若死灰。 有些事情,是注定瞒不住的。 耶律洪基不一定是明君,但他绝不糊涂。 耶律延禧曾经被宋军俘虏的事,终究还是事发了。 事发并不是偶然,耶律洪基早已心存疑窦。 主要是关于飞狐兵马司的事,本来辽国君臣确实已有过决定,宋军兵锋太盛,火器难敌,辽国为了保存实力,只能选择放弃飞狐兵马司,退守拒马河北岸,以拒马河为屏障,收缩建立新的防线。 这件事是耶律洪基对耶律淳下的密旨,让他执行的。 但耶律淳放弃飞狐兵马司的过程太利落干脆了,几乎是没有任何抵抗,兵马司里只留了一千炮灰。 就连耶律洪基都知道,作为沙场老将,纵是撤军退守,也应该知道留下疑兵,或是设下埋伏陷阱,总归多少要对敌人造成杀伤,总不能让敌人真就大摇大摆平安喜乐地接手飞狐兵马司吧? 然而事实就是,赵孝骞麾下的宋军真就大摇大摆平安喜乐地接手了飞狐兵马司,不仅如此,辽军退守时就连兵马司附近的百姓和商人都没带走,任由他们猝不及防被宋军杀戮,俘虏,抢掠,奴役。 更过分的是,耶律淳还下令在兵马司里留下了一万匹战马,然后奏疏上报损,说是来不及带走战马,但据耶律洪基所知,辽军撤退时明明有充足的时间带走这一万匹战马。 不用想,这一万匹战马自然也就被宋军笑纳了。 疑点太多,耶律洪基在军中不可能没有眼线,这些疑点被逐级上报后,耶律洪基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再联想到当初首败于宋军时,辽军全军覆没,耶律淳带着几十名亲卫逃出生天,当时的奏疏里却对耶律延禧这位皇太孙的安危一字不提。 各种迹象暴露在耶律洪基眼中,令他不得不生出一些不妙的念头,于是下旨秘密调查。 天底下没有永远瞒得下去的秘密,尤其是当皇帝想知道这个秘密时,更不可能瞒住了。 很快调查的结果出来,耶律洪基差点气晕过去。 奇耻大辱! 辽国的皇太孙居然曾经被宋军俘虏过,而且耶律淳为了救皇太孙,竟瞒着上京悄悄与赵孝骞接触,二人私下做了一笔见不得人的交易,耶律淳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将耶律延禧交换回来。 这特么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耶律洪基此刻已是心神俱裂,感觉脸上一阵阵地麻木,就好像有人用无形的巴掌,一下又一下地狂扇他的脸,从火辣辣的痛,到最后逐渐麻木无知觉。 站在二人面前,耶律洪基的身形突然踉跄了一下,差点仰面栽倒,他用力地扶住了桌案的一角,才支撑住自己颤抖的身躯。 “陛下……”耶律延禧浑身发颤,想起身搀扶,终究还是心虚不敢动弹。 耶律洪基的身躯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奋力地抬手指了指他,然后招手。 “你,你过来,离朕近一点……”耶律洪基吃力地道。 耶律延禧知道接下来将要面临什么,暗暗一咬牙,双膝跪行着凑近耶律洪基。 他的料想没错,待走到近前,耶律洪基顿时浑身注满了力气,扬起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 另一手揪住他的衣襟,用力将他扯过来,然后一记又一记的巴掌,扇得耶律延禧惨叫连连,可耶律洪基仍旧眼神冷漠,巴掌不停。 很快耶律延禧的两颊已高高肿起,眼神也逐渐惊恐,愈见惶然,连求饶的话都不敢说。 扇了无数记耳光后,耶律洪基放开了他,张大嘴用力喘息,脸色泛起不健康的潮红,眼神却依旧暴戾如嗜血的头狼。 随即耶律洪基的眼神很快转向不远处垂头跪着的耶律淳,目光再次布满了戾气。 “你,过来。”耶律洪基朝耶律淳招手,语气平静得可怕。 耶律淳浑身一颤,但也老老实实地跪行到他面前,一句话都不说,闭着眼将身子往前凑。 耶律洪基扬起巴掌,继续抽,一下又一下,耶律淳的脸颊也高高肿起,但他的表现比耶律延禧强多了,哪怕痛得不行,可耶律淳仍一声不吭,也毫不躲闪,闭着眼一脸的认命求死的表情。 耶律洪基只是面色狰狞地扇着耳光,没有任何训斥,指责和怒骂。 大家都不是蠢货,都很清楚皇太孙被俘意味着何等的奇耻大辱,任何指责怒骂在这件事的性质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唯有扇巴掌才能稍解耶律洪基的怒火。 不知扇了多久,耶律洪基终于力竭,喘着粗气放下了胳膊。 耶律淳被扇得摇摇欲坠,差点晕过去,两颊高肿已没了知觉,但仍咬牙强撑着没倒下。 殿内三人皆沉默不语,良久,耶律洪基才缓过气来,眼神依旧阴鸷。 “这件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任何人!但凡多一个人知道,杀之!”耶律洪基阴沉地道。 耶律延禧闻言一怔,接着大喜,眼泪止不住地流下。 耶律洪基下令保密,信息量很大。 这就意味着耶律洪基暂时不会废黜他这个皇太孙,意味着未来辽国的国君仍有可能是耶律延禧,哪怕发生了这件耻辱的事情,耶律洪基仍然决定不废储君,所以这件事才必须保密。 耶律洪基也没办法,都怪自己年轻时不努力行房,结果临到老了,却仅只一个儿子,仅有的儿子还因奸臣设计而被杀害。 而耶律延禧,是他唯一儿子的唯一儿子,也就是说,辽国皇室正统只剩下这对祖孙了。 所以,这位皇太孙能废吗? 如果废黜了,耶律洪基不得不立别人为储君,等于是把大辽江山让给了外人。 耶律洪基无奈又无力,但凡有任何别的选择,他都会当场下旨废黜耶律延禧。 可是谁叫辽国皇室只剩耶律延禧这千顷地里的一根独苗呢。 耶律洪基此刻百感交集,各种情绪在他脑海中反复交织,愤怒,耻辱,悲哀,无奈…… 最后,万般念头终究还是换了一句“罢了”。 此事死死瞒下去,就当没发生过,辽国未来的国君,绝不容许出现一丝一毫的污点。 (本章完) 第491章 至亲可杀 第491章 至亲可杀 皇太孙被俘,他本人都已平静地接受了现实,耻辱感肯定是有的,不过面对宋军和赵孝骞时的无可奈何,被俘只能是被俘,一怒之下怒了一下而已。 对这件事最痛心疾首的,自然是耶律洪基。 他是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大户人家世代积累的家底,突然冒出一个败家子,偏偏这个败家子还是家族里的独苗,能怎么办? 耶律洪基看着耶律延禧也是这种感觉。 “该死的人都死了么?”耶律洪基问道。 这话他问的是耶律淳。 真相被挖干净后,耶律洪基已经知道耶律淳曾经有过灭口的举动。 当初兵败之后,耶律淳领数十骑逃回飞狐兵马司,后来从战场上陆陆续续逃回了两三千辽军。 耶律淳对飞狐兵马司的官员坚称这两三千辽军是宋人乔装,于是调动了兵马司的大军对这两三千人进行的围剿,一个都没跑,全杀干净了。 这场杀戮够狠,够毒辣。 但站在耶律洪基等权贵的立场,他反而认为耶律淳做得对。 皇太孙被俘的事,在辽国只能成为永久的秘密,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情,哪怕有可能知情的人,也要杀干净。 耶律淳脸颊高肿,闻言挣扎着跪伏于地道:“都杀了,就连臣身边那数十个亲卫,事后也处置干净了,除了臣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此事。” 耶律洪基盯着耶律淳的眼神依旧阴鸷,缓缓道:“日后还需注意大辽朝野间的风声,但凡有任何关于皇太孙曾经被俘的言论,必须追查到底,诛杀全族。” “是!”耶律淳心中亦大喜。 他知道耶律洪基既然说出这句话,自己的命算是保住了。 耶律洪基的底线,是不能废耶律延禧,这是无奈的选择。 其他姓耶律的都是宗亲,唯有耶律延禧是他的亲孙子。 被俘之事若传出去,就算耶律洪基不愿废皇太孙,其他的宗亲也会联合起来逼宫,逼他从宗亲中另选储君,这是耶律洪基绝对不能接受的。 狂扇耳光也是体力活,耶律洪基有些累了,朝耶律淳疲惫地挥了挥手,令他退下。 耶律延禧被留了下来,心情忐忑地跪在耶律洪基面前。 耶律洪基冷着脸,阖目沉思。 良久,耶律洪基缓缓道:“此事暂时被掩盖下去了,只要大辽没有议论,便可无事,至于日后宋国那边知情者传出此事,不必理会,一律以谣言离间解释。” “孙儿知道了。”耶律延禧老老实实地道。 耶律洪基又道:“耶律淳此人,可用,但不可长用。在你即位之前,需要他辅佐,制衡宗亲,但在你即位之后,寻个由头马上杀了他!” 耶律延禧一惊,脸色又变得苍白起来。 耶律洪基眼中露出杀机,缓缓道:“你被俘一事,靠他营救才脱困,但他,也是知情者,留他必成祸患,明白朕的意思吗?” 耶律延禧点头:“孙儿明白,谨记于心。” 看着耶律延禧那一脸不争气的模样,耶律洪基又想起他被俘的丑闻,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顿时又怒火万丈。 啪的一记耳光扇过去,耶律洪基冷冷道:“滚!” ………… 真定城。 苏轼终于要告辞回京了。 这几日在赵孝骞府上蹭吃蹭喝,苏轼简直如同生活在天堂一般,主要是各种吃。 赵孝骞烹饪的手法令苏轼大开眼界,这几日着实吃了不少新奇的东西,煎炸炒炖各种风味,苏轼人都胖了三斤。 真定城门外,赵孝骞与苏轼依依惜别,二人脸上都露出不舍之色。 “贤弟为国戍边,辛苦劳顿,今日一别,你我不知何日再见……”苏轼黯然道。 赵孝骞喜欢相逢,不喜欢离别,这种场面总叫人心里发堵。 “子瞻先生,我的父母妻妾皆在汴京,用不了多久我会回汴京的,报效家国总要有个限度,你不能指望我为了家国社稷连父母都不要了吧,放心,你我很快会再见的。” 苏轼仍黯然道:“你回汴京,老夫却不知放任何地为官……” “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会留在汴京,我给官家送了奏疏,上面说的可都是你的好话,回汴京后只要你自己不作死,不掺和新旧党之争,应该没人会针对你。” 抬头看了看天色,赵孝骞道:“天色不早,子瞻先生再不上路,今日又要多留一晚了……” 苏轼点头,抬脚就往城门内走去:“老夫勉为其难,多留一晚便是,……今晚吃什么?” 赵孝骞眼皮一跳,一把拽住苏轼:“你……还是走吧,我快养不起你了。” 有时候对这种吃货老登,赵孝骞都感到很无力。 苏轼的嘴比他还刁钻,不仅挑食,而且专挑贵的食材,稍微便宜点的他还看不上。 赖在真定城这几日,苏轼迟迟不肯上路回京,原因竟是在等龙卫营将士猎熊掌。 而龙卫营将士果然也没让他失望,……确实没猎到。 无奈之下,苏轼才不得不启程。 看看,这是大文豪干的事儿。 半请半催,终于将苏轼送上马车,苏轼不死心地掀开车帘,赵孝骞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急忙道:“待我麾下将士猎得熊掌,定为子瞻先生留两只。” 苏轼满意地一笑,伸出两根手指重点强调:“……前掌!” “好的,前掌。”赵孝骞微笑。 心里不以为然,偏就给他留两只后掌,考验一下吃货的功力。 二人道别,马车启行,一支大约百人的禁军队伍跟随护送。 这支百人队伍是陈守的麾下,赵孝骞必须保证苏轼回京的安全,虽说已是大宋境内,但很难说辽人会不会在路上设下埋伏,毕竟苏轼活着可是重重打了耶律洪基的脸。 送走了苏轼,赵孝骞回到城内郡王府。 李清臣却已等在门外,见赵孝骞骑马归来,李清臣急忙上前。 “苏学士都走了,你不会还来蹭吃的吧?”赵孝骞语气不善。 这几日李清臣打着跟苏轼讨论文学的旗号,每天频繁出入郡王府,却根本没聊什么文学,反而是到了饭点便眼巴巴地盯着王府厨房方向,幸福地揣测今日郡王府吃啥…… 大约是郡王府的饭菜实在太可口了,李清臣吃上了瘾,赶都赶不走。 有时候赵孝骞真的很想报警…… “苏学士咋不多住几日,下官与他谈论诗词文章颇为投契,受益良多,还想与他多谈论几日呢……”李清臣遗憾地咂嘴。 赵孝骞冷眼瞥着他,你这模样像是谈论诗词文章的样子么?口水都特么快流下来了。 随即李清臣哂然一笑,道:“无妨,殿下也是名满天下的‘赵半阙’,下官日后经常与殿下谈论诗词文章,必然也受益……” 赵孝骞冷冷道:“不管饭。” 李清臣立马道:“那算了,下官公务繁忙……” “来人,送客!” “慢!慢着!”李清臣急忙道:“下官今日有正事。” “说。” “河北西路都转运使韩维,汴京户部侍郎王垣,二人已在真定城馆驿等候多日,欲拜见郡王殿下。” 赵孝骞皱眉:“转运使韩维,户部侍郎王垣?不熟,不想见。你帮我接待一下便是。” 李清臣苦笑道:“殿下不能不见啊,这二位可是汴京所遣,身负皇命的。” “他俩来真定府干啥?” “殿下和麾下将士不是打下四百多里的疆土么,朝廷诸公商议后,决定在真定府以北,拒马河以南这四百多里的土地上设立新县,同时勘定丈量耕地,迁徙农户和流民等诸事宜。” 赵孝骞有点不耐:“他俩办好自己的差事便是,见我干啥?” 李清臣苦笑道:“官场迎来送往,皆是人情世故,殿下作为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见一见他们总归也是应当应分的吧?” 赵孝骞叹气,这偏远的边城居然也要讲人情世故,没活路了。 “你就跟他们说,说本郡王不善与人交际,天性内向,而且脸皮奇薄,出门都跳窗,不好意思走门……”赵孝骞一本正经地道。 李清臣愕然睁大了眼:“殿下,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不善交际,天性内向,还神特么“脸皮奇薄”…… 赵孝骞叹了口气,烦躁地挥手:“见吧见吧!今晚府上设宴,他们但凡稍有良知,就不能空手而来。” 李清臣喜不自胜,别的不说,今晚他又能蹭上一顿美食了。 黄昏时分,有客登门。 河北西路都转运使韩维,户部侍郎王垣相携而至,来到郡王府外。 赵孝骞没有亲自迎接,二人的身份和官阶,没资格让郡王殿下亲自出门相迎。 李清臣把自己当成了半个主人,将二人领进郡王府正堂。 三人入堂后,下人奉上茶水点心,三人聊了一阵,赵孝骞作为主角和主人,这才姗姗而来。 入堂后,三人急忙起身见礼,赵孝骞含笑颔首招呼。 转运使韩维大约四十多岁,在大宋时期,转运使可是实权官职,而且权力不小,最初在唐朝末年,朝廷为了分割制衡各地藩镇节度使的权力,才设立了转运使一职。 从官名来看,似乎转运使只管漕河陆路运输等事宜,可实际上转运使却是当地的行政大员,举凡军政民生等诸事,转运使皆可过问。 如果实在不明白转运使究竟有多大的权力,不妨想想唐朝末年设立这个官职的初衷,人家是为了跟手握重兵的藩镇节度使打擂台的,就问你牛不牛逼吧。 (本章完) 第492章 圈地之请 第492章 圈地之请 韩维是元丰四年的进士,当年也是参与过新旧党之争的。 这人跟如今的户部尚书蔡京有点像,他的立场与理想无关,只与利益和权力相关,属于典型的政治上的投机者。 新党得势时,韩维果然投身新党阵营,元祐年间新党皆被清理,旧党又得了势,于是韩维果然又转投旧党阵营。 到了如今的绍圣年间,新党再次得势,韩维于是又成了铁骨铮铮的新党一员。 这货在新旧党之间反复横跳,至于为何新旧两党没人办了这货,反而让他一路升官至都转运使,原因很多。 传闻他的后台不小,这些年他大肆贿赂,或是将亲生女儿送给大佬做妾等等,各种手段用尽,传闻有几位后台甚至在汴京的政事堂坐席办公,可见这人能量确实不小。 至于另外一位户部侍郎王垣,……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户部侍郎,家世背景不详。 赵孝骞走进正堂,满脸笑容与韩维和王垣寒暄了几句,然后下令开席。 精致的菜肴被丫鬟端上来,不仅如此,为了表示尊重贵客,李清臣甚至张罗了歌舞,不知从城里哪家青楼请来的歌舞乐班。 宾主互相敬酒时,丝竹之乐响起,舞伎们身姿蹁跹入内,跳起了撩人心弦的舞蹈。 李清臣安排得如此隆重,大约也是听说了韩维在朝中的分量,不得不慎重对待。 赵孝骞本有些不以为然,以他的身份,除非是官家赵煦亲至,否则没人有资格能让他如此隆重地招待。 不过既然李清臣已经安排了,赵孝骞也不便驳他的面子,反正招待费用走的是真定府衙的公账,自己不钱白嫖歌舞,有啥不满意的? 跟官员喝酒倒没那么多事,不像那个西夏的使臣李金真,动不动就端起酒杯唱歌,唱的还是超长版,半天不消停。 除了汉人,别的民族喝酒都是载歌载舞,唯有汉人喝酒只知道吹牛逼,以及各种虚假至极的称兄道弟。 酒宴上,当话题只是宾主之间的互相吹捧,说明这顿酒才刚开始热身。 当话题涉及到风雪月,女人的容貌身材和功夫,说明酒已喝得有点愉快了。 当话题开始谈论国际国内政治军事形势,以及各种指点江山,各种“如果我是大佬,一定怎样怎样”时,说明酒已喝到位了。 当然,如果酒宴上没人吱声,个个眼神空洞,表情发懵,说明这顿酒差不多到散场的时候了。 此时此刻,郡王府正堂上的话题,还只局限于互相吹捧阶段,也就是世俗观念里的刚刚热身。 主要是韩维王垣对赵孝骞的吹捧。 官场中人逢迎阿谀,用辞也是非常讲究,且绝非无脑吹。 尤其是,赵孝骞的功绩确实值得吹捧,一桩桩一件件,韩维张嘴就来,从当年的宋夏之战,说到如今的两败辽军,歼敌七八万余,为大宋开疆拓土,宋辽之势攻守易形等等。 韩维如数家珍,如同亲眼所见,搞得赵孝骞都有点迷了,我干这些事时,难不成这货悄咪咪躲在哪个角落偷窥?不然为何说得如此精准? 而一旁的王垣,则语气讨好地捧哏,与韩维一搭一唱,补漏拾遗。 没人能拒绝马屁,赵孝骞也不能免俗,越听越心怒放,感觉这顿酒宴和歌舞没白请。 人家多懂事,知道给主人提供情绪价值,某马会所的男模都不一定有这份操守。 酒宴渐酣,趁着没喝醉,大家终于说到了正事。 韩维告诉赵孝骞,这次来真定府的不止他和王垣两位官员,事实上还有许多人,包括朝中户部,吏部,工部的官吏,加起来共计百余官员。 毕竟一个国家要消化四百多里的土地,不是靠几个官员能完成的,这是个大工程,而且旷日持久。 丈量耕地,划分乡镇村庄,设立新县,建城池堡寨等等,只靠韩维和王垣二人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件事需要汴京君臣,政事堂,六部的通力配合,更要调动大量的资源人力。 根据朝中预测,这四百余里的土地,其中可以耕种的土地占三分之一,预计要迁徙三十万左右的农户,才能将耕地开发出来。 这三十万农户,朝廷会从河北东西两路迁徙一部分,但更多的则用于安置大宋的流民难民。 将这些流民安置下来,给他们分配土地,对大宋的统治无疑是件大好事,毕竟能消弭流民群体的不稳定因素。 赵孝骞听得很认真,不时还插嘴问几句。 毕竟是他打下来的土地,朝廷如何消化,他不能不过问,再说他还兼着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这四百余里的土地将来也是要划归他的治下。 韩维说得很详细,说得差不多后,突然语气一顿,迅速看了一眼赵孝骞神色,小心翼翼地转移了话题。 “还有一事,下官不得不与郡王殿下禀报一声……” 赵孝骞端杯笑道:“你说。” 韩维沉吟片刻,低声道:“土地用来安置流民,但其中一部分……或许还要分润出去。” 赵孝骞一怔:“‘分润’是啥意思?” 韩维笑了笑,道:“四百多里的土地,安置数十万流民足够,除此之外,汴京有许多宗亲权贵官员,大约也对这片土地有心思……” 赵孝骞恍然,他听懂了。 对土地最执着的,其实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帝王和权贵地主。 他们对土地的渴求简直疯狂,索求无度,贪婪成性,永不满足。 农耕时代最值钱的也是土地,只要有地就能种粮食,粮食就是与金银等价的硬通货,所以,土地即是利益。 历朝历代都无法避免的一个现实问题,那就是土地兼并。 随着王朝的国祚越长,土地越来越集中在少数人手上,导致失地的农民越来越多,阶级矛盾越来越尖锐。 最终生计断绝,官逼民反,改朝换代之后,土地重新得到分配,继而又被权贵地主慢慢蚕食兼并,王朝命运周而复始…… 韩维说的这句话,赵孝骞自然是懂的。 汴京有人看上了这四百余里土地,想要圈占一部分。 打下来的土地太多,看上这块地的人应该不少,赵孝骞甚至清楚,有资格垂涎这片土地的人,身份都不低,搞不好当朝宰相都悄咪咪地打上了主意。 韩维说这句话,大约也是一种情况通报,坦然地当面告诉赵孝骞,请他行个方便,不要阻拦,不要给汴京的大佬们添堵。 赵孝骞能怎么办? 他的头够铁,但也没铁到敢跟满朝文武作对。 拦人钱财,如杀人父母,赵孝骞很明白这个道理,土地就是权贵官员们的钱财。 脑子飞速运转,赵孝骞现在明白韩维王垣今日为何登门拜访,大约这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 见赵孝骞沉吟不语,韩维笑道:“郡王殿下亦是官场中人,甚得官家器重,为大宋立下偌大的功绩,朝中诸公亦不是不懂事的人,该有的表示下官一定双手奉上,只求殿下行个方便……” 赵孝骞知道他话里所谓“行个方便”的意思,就是装聋作哑,别吱声,更别拦阻,默许汴京的宗亲权贵们的圈地行为。 当然,属于他的好处自然也少不了,这片土地有一部分即将成为他河间郡王的私产。 赵孝骞陷入沉思。 这件事有点复杂,跟侵占大宋农户土地的性质不同,毕竟这是一块无主之地,谁拿到了就是谁的,不存在挤压大宋农户的生存空间。 所以此事的是非善恶,还真不好说,不愿向这片土地伸手的人,自然是正人君子,但伸手的人也不见得是坏人。 迟疑许久,赵孝骞皱起了眉,缓缓问道:“迁徙的农户和流民的土地,能保证吗?” 韩维急忙道:“能保证,政事堂正在做计划,预计会迁进三十万左右的农户,朝廷鼓励农户们开荒,还是给予免赋政策,提供粮种和农具等等。”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既然能保证农户和流民的土地,分配之后如果仍有剩余……”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但言中未尽之意却非常清楚。 意思就是,如果土地有剩余,我就装聋作哑,让你们圈占一部分。 没办法,人情世故是凡俗之人无法逃避的。 赵孝骞也不能免俗,土地打下来了,该送的人情也要送。 韩维王垣闻言大喜,赵孝骞未说完的话,他们当然听懂了,于是急忙起身长揖行礼。 “多谢郡王殿下玉成此事,下官将会如实禀报汴京各位权贵,请他们记殿下这份人情。” 赵孝骞嗯了一声,意兴索然道:“你们占你们的地,就不必给我留了,我对土地没兴趣。” 韩维一愣,然后仔细咂摸赵孝骞话里的意思。 拒绝土地是啥意思?这世上还能有拒绝白送上门的土地的人? 赵孝骞不占地,别人占地不踏实呀,莫非这位郡王殿下打着别的主意? 二人一时有些无措,反复琢磨赵孝骞的心思。 赵孝骞却哂然一笑:“二位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的麾下数万儿郎,如果想要土地,随时可得,这次就不必与京中诸位大佬争抢了。” 说着赵孝骞脸色渐渐严肃起来,缓缓道:“前提是,你们必须保证三十万农户和流民分到土地,这个前提如果没做到,可就莫怪我翻脸了。” (本章完) 第493章 事有蹊跷 第493章 事有蹊跷 世俗化的人总是不得不在世情里随波逐流的,偶尔也有不甘不愿的时候,于是在顺流中扑腾出一朵反抗的小浪儿,随即很快湮没于大江大河。 赵孝骞是个俗人。 如果说这个俗人有什么与众不同,那就是他是个活了两辈子的俗人。 活了两辈子的人不一定比别人更懂事,但在人情世故方面一定不会比别人少。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做特立独行,不容于世情的事。 这是成年人最基本的素质。 所以赵孝骞终究还是答应了韩维的请求,他知道这不是韩维个人的请求,韩维的话,代表着汴京的许多权贵大人物。 其中可能还有自己的熟人,比如蔡京,甚至……自己的那位活爹。 赵孝骞很清楚,活爹不是什么道德君子,有便宜是一定会占的,更何况打下这片土地的是他的儿子,那就更理直气壮了。 “郡王殿下放心,三十万农户流民的土地一定是优先分配的,剩下那些空余的,才会由汴京的权贵人物们分。”韩维信誓旦旦地保证。 赵孝骞淡淡地点了点头,他并不相信所谓的保证,他只信自己的眼睛,如果发现事情不对劲了,他会果断叫停。 见事已谈成,韩维和王垣大喜,二人起身连敬了赵孝骞三杯酒。 随即韩维又扭过头,看着旁边作陪的李清臣笑道:“李判官牵线斡旋,亦是大恩,我等感激不尽,稍后也会有一番心意奉上,望李判官万莫嫌弃。” 李清臣迅速看了一眼赵孝骞的脸色,然后淡淡地道:“下官只是引荐一番,算不得什么大恩,无功不受禄,心意下官心领,就不必送了。” 韩维连连道:“要的要的,李判官还望莫推辞。” 一席酒宴,四人在正堂内便商定了这件大事。 众人此刻的心思都已不在饮酒作乐上,赵孝骞挥退了歌舞伎后,又与韩维王垣闲聊了一阵,不觉已是深夜,二人识趣地告退。 李清臣没走,赵孝骞悄悄朝他使了个眼色,于是李清臣留了下来。 将韩维和王垣送出府门后,赵孝骞回到正堂内,皱着眉沉思许久。 李清臣老老实实在一旁坐着,不敢打扰他的思路。 良久,赵孝骞缓缓道:“老李,你觉得这二人的话,可信否?” 李清臣迟疑了一下,道:“殿下恕下官直言,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为何?” “京中权贵,皆是虎狼之辈,一旦看准了什么东西,就如虎狼盯住了猎物,死咬不肯松手,而且他们下嘴的地方,一定是猎物身上肉质最肥美的部位。” “韩维说优先分配农户流民的土地,剩下的才轮到权贵,依下官之见,这话怕是要反过来听。” 赵孝骞挑眉:“所以,事实上由权贵先挑上等良田,剩下的土地才轮到农户流民?” 李清臣苦笑道:“能分给农户流民已经算良知未泯了,下官担心的是……” 赵孝骞眉头深深皱起:“农户流民不会连次等的土地都分不到吧?” 李清臣叹道:“殿下,权贵是吃人的,子曰‘苛政猛于虎’,其实猛虎并不是苛政,而是制定和执行苛政的权贵官员,他们才是真正吃人的虎。” 赵孝骞的脸色冷了下来:“我和将士们用命打下来的土地,他们一句话就全占了?呵呵,打的一手好算盘。” 李清臣苦笑道:“不然能怎么办?谁都不知道这背后究竟有多少权贵打着主意,这些人纠合起来的力量,没人扛得住。” 赵孝骞眼中闪过锐光,冷冷道:“现在还只是你我的猜测,这批官员我先派人盯着,如果他们做事不太过分,我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若是真逼得农户流民分不到地,我可就容不得了。” 李清臣眼皮一跳,急忙道:“殿下冷静点,韩维不过是那些大人物推到前台的,他背后的人物权势甚大,殿下纵得官家倚重,恐怕也讨不得好,若因此事而卷入风波,会坏了北伐辽国的大事。” 赵孝骞呵呵一笑:“将士们在前方拼命报国,战果却被这群蛀虫捡了漏,那么将士们的牺牲有和意义?他们难道是为这些权贵卖命的吗?” 朝李清臣摆摆手,赵孝骞道:“你不必劝我,是非善恶,我自凭心而断,他们吃相太难看,我可不惯着。” 李清臣神情焦急,欲言又止,但见赵孝骞神色坚决,只好长叹一声。 李清臣告辞后,赵孝骞将陈守叫来。 “派人快马赴飞狐兵马司,召赵信来真定城见我,皇城司属下都带来。” 陈守抱拳领命,匆匆而去。 ………… 第二天上午,赵孝骞还在睡梦中,郡王府门庭外,却停了五六辆马车。 马车上满载木箱,被油布封存,停到郡王府门外,一群青衣下人也不言语,沉默地卸车,将箱子堆在门外。 门外值守的禁军不知何故,郡王殿下又没睡醒,不敢惊扰,只好任由他们把五六辆马车上的箱子堆积在门外。 青衣下人们卸完车便离去,待赵孝骞睡醒,听闻禁军禀报,不由怔忪片刻,然后令禁军将箱子搬进郡王府前庭内。 堆积如山的箱子,前庭内占了大半空地,赵孝骞盯着箱子眉头紧锁,然后令陈守打开其中一个箱子。 箱子打开,里面竟是满满一箱银锭,而且规格重量都一样,皆是十两一锭的官银,从银锭的光泽来看,成色也非常纯。 陈守又开了几个箱子,里面毫不意外全都是银锭,如此巨额的钱财,陈守开箱子的手都有些发抖了。 得到偌大一笔横财,赵孝骞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悦之色。 他贪财不假,但他更知道,这笔横财不仅烫手,而且丧良心。 如果赵孝骞收下它,那么韩维等人的行事将会肆无忌惮,赵孝骞只能眼睁睁看着,不能做出任何反对的动作。 收钱办事,这是官场的规矩。 静静地看着堆积如山的箱子,赵孝骞陷入沉思。 陈守不安地道:“世子,箱子还要继续开吗?” 赵孝骞回过神,摇头道:“不开了,把箱子都封存起来,找几辆马车重新装车,送回韩维王垣住的馆驿里,你当面告诉韩维,就说事未成,不受禄,这份重礼我暂时不收,待事成之后再说。” 陈守应了一声,招呼禁军袍泽们搬箱子。 禁军忙得满头大汗,贾实却从门外匆匆走来,手里拿着一封烙了火漆的书信。 “世子,汴京的楚王殿下给您来信了……” 赵孝骞接过信,查验了火漆后拆开,潦草地扫了一眼,不由露出复杂之色。 “这活爹,真是一点也不让人意外呢……”赵孝骞喃喃道。 儿子在外征战半年了,赵颢也不说经常来信慰问一下,现在倒是赶到了风口上。 赵颢来信的内容果然如赵孝骞所料,是为了真定府以北的土地。 他与汴京那些大人物一样,也想分一杯羹,给楚王府多圈点土地,信里还特别注明了,只要上等良田,最少一万顷起,两万三万不嫌多,五万六万也受得住。 不仅如此,赵颢还说,赵孝骞晋爵河间郡王后,名下却只有一座御赐的郡王府,封地良田皆无,实在太寒酸了,说出去惹人笑话,正好趁此良机,让赵孝骞也给自己圈点地。 反正是无主之地,占多少都不昧良心,赵颢叮嘱赵孝骞千万莫客气,莫腼腆,如今正是该争之时,吾儿亲手打下的疆土,理所应当第一个挑选上好的良田,不然就亏大了。 狗吃屎都知道赶热乎的,吾儿不会连狗都不如吧…… 赵孝骞看完信,心中五味杂陈。 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请个长假,自己飞马赶回汴京,将这封不知廉耻的信撕碎了扔赵颢的脸上。 这活爹在汴京吃喝玩乐,啥都不知道,眼见别人跑来占便宜,他也屁颠颠儿地跟着凑热闹,都不知道他亲儿子现在心里有多堵,脑子里的浆糊有多浓稠…… 看完了信,赵孝骞当即就把它撕得粉碎,随手一扔。 贾实在一旁傻傻地看着,见赵孝骞神情不善,贾实不敢吱声,也不知这对父子究竟何事闹得不愉快。 指了指贾实,赵孝骞道:“你过来。” 贾实走近两步:“世子有何吩咐?” “从你手下挑个口齿伶俐的家伙,飞马赶回汴京,当着我爹的面,指着他鼻子骂半个时辰的街,然后转告他,每一句脏话都是我对亲爹的肺腑之言。” 贾实脸色一白,眼神露出惊恐之色,下意识后退两步:“世子不如杀了小人,此事万万不敢,这差事没人敢接。” 赵孝骞斜眼瞥着他:“你怕啥?他不过是个三百斤的胖子而已。” 贾实脸颊一抽,汝闻人言否? 他是你亲爹,你当然不怕,可这位三百斤的胖子在我们眼里,就是吃人的大魔王,谁嫌命长了敢指着他的鼻子骂街? 见贾实一脸畏惧加抗拒,赵孝骞皱眉挥手:“指望不上你,滚吧!” 贾实如蒙大赦,连滚带爬飞奔远去。 (本章完) 第494章 君臣相左 第494章 君臣相左 汴京,延福宫。 赵颢穿着亲王黄袍,从庆寿殿出来,表情灰头土脸,夹杂着几分尴尬。 没错,赵颢又进庆寿殿给向太后送礼了。 不出意外的,被向太后拒见了,赵颢只好将礼物交给宫女,神情讪讪地告辞。 自赵孝骞赴任真定府后,赵颢隔三岔五便进宫见向太后,厚着脸皮变着样给向太后送礼。 最初几次,向太后还很客气地接待,叔嫂二人寒暄闲聊,气氛十分融洽,向太后寡居深宫多年,不觉找回了久违的天家亲情。 可是后来,赵颢就有点不对劲了。 送礼这种事,偶尔为之尚可,外人看来只会夸赵颢会做人,重情义,谁说天家无亲情,楚王殿下不就把天家亲情维护得很好么。 然而如果一个小叔子,隔三岔五拎着礼物往寡居的嫂子屋里跑,这个举动就很不对劲了。 宫里向来是流言蜚语的重灾区,宫里那些地位卑贱的宦官宫女们,一个个看似温良恭敬,实则都是流言的传播者。 久而久之,赵颢经常求见向太后的事传了出去,闲话越传越难听。 赵颢脸皮厚,从未在意过流言,但向太后不一样,寡居多年的嫂子是要脸的,事关天家声誉,太后犹重名声,清心寡欲独居后宫多年,临到老了却跟小叔子不清不白传出闲话来,向太后自然不乐意。 于是后来赵颢几次三番进宫求见向太后,都被向太后以身体不适拒绝接见,除了逢年过节,皇宫里宗亲团聚的场合,向太后已基本不再单独召见赵颢了。 这就令赵颢很失落。 本打算当一条尊贵的皇家舔狗,结果人家还不让舔。 走出庆寿殿,迎着宫人们古怪的眼神,赵颢失魂落魄地朝宫门外走去。 嫂嫂寡居这些年了,让本王舔一舔会死吗? 当然,古代人还是有一定的局限性的,他们不知道后人写的名著里,叔嫂真的很容易搞出事的。 比如武松和金莲,比如铁扇公主和猴儿…… 说实话,赵颢舔了这么久,原本初衷是跟赵佶争宠,不管赵佶要干什么,总之跟他对着干就对了。 然而舔到后来,赵颢都有点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思了。 见了向太后几次,尽管每次太后都是垂帘召见,但隔着珠帘,眼尖的赵颢也正眼打量过向太后。 向太后今年才四十许,本王见之也是风韵犹存呀…… 今日毫不意外被打发,赵颢气馁过后,暗暗下了决心。 以后还是要继续舔,送礼不能停,反正不能落赵佶之下,他干什么本王也要干什么。 赵颢的性格有个不错的优点,那就是绝不言败,绝不内耗,生性乐观且猥琐,脸皮也奇厚。 这样的人,无论处于任何环境里,都很容易成功。 出了宫门,赵颢正要上马车回王府,突见不远处走来一道身影,定睛一看,竟是宰相章惇。 章惇此时也见到了赵颢,神情不由迟疑了一下,然后立马露出笑脸,上前与赵颢主动行礼。 没办法,赵颢最近官儿比较大,比宰相还大。 “平章军国重事”,虽不掌实权,但品阶比宰相还高一级,宰相见了他也要主动行礼的。 嗯,年轻的官家干出来的破事儿。 行礼过后,章惇笑吟吟地朝宫门一瞥,道:“楚王殿下刚从宫里出来?” 赵颢咧了咧嘴:“是啊。” “官家召见?” 赵颢顿时有点尴尬:“呃,非也,饭后无聊,散步消食……” 章惇眼神古怪地看着他,神特么散步消食。 你消食进皇宫溜达? 想到最近听到的某些流言,章惇不动声色地道:“殿下体腴,多走动走动对身子也是极好的。” 接着章惇又道:“正好官家召见,殿下若有暇,不如一同入福宁殿?” 赵颢一愣:“这个,不合适吧?” 章惇笑道:“无妨,官家对殿下也是器重得很,今日召见本为边疆之事,说来也算与殿下有几分干系,官家不会见怪的。” “边疆之事?”赵颢眨了眨眼。 既然与他有几分干系,多半便跟儿子赵孝骞有关了,莫非宋辽又开战了? 赵颢本打算拒绝,然而转念一想,他已是平章军国重事,官家封他的官儿不是为了摆设,是有用意的,对军国大事,该主动的时候不妨主动一点,莫让官家失望才好。 于是赵颢欣然道:“既然章相公相邀,本王恭敬不如从命,章相公先请。” 章惇急忙道:“尊卑有序,殿下先请。” 二人推让半晌,终于还是并肩入宫。 福宁殿内,赵煦今日的心情既怒又喜。 怒的是,后宫有了身孕的刘贤妃又作妖了,昨日向太后赐了孟皇后一支做工精巧的金步摇,刘贤妃听说了气得不行,又不敢跟向太后撒泼,一腔怒火发泄到赵煦身上。 刚才赵煦安抚了半天,又赐了她一堆首饰,这才将刘贤妃稳住。 血海深仇又添一笔,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特么的等你卸货的”。 说来刘贤妃已怀孕七个月,再过俩月就要临盆了,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不仅是赵煦,满朝文武都满怀期待。 如果是个男娃,那就祖宗保佑,大宋江山后继有人,他便是毫无争议的大宋储君。 如果是个女娃,刘贤妃恐怕会被赵煦吊起来抽,一报这怀胎十月的作妖之仇。 这对天家夫妻都赌上了未来。 至于喜事,确实有一件,赵煦想想就眉飞色舞。 赵孝骞千里送信,辽国入使真定府,请求宋辽重新勘定两国边界。 表面上看似是两国勘定边界的小事,实际上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辽帝委婉地向大宋求和了。 强盛百年的辽国,自澶渊之后,在宋人眼里已是无敌的存在,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今日竟轮到辽国主动向大宋求和了。 对大宋君臣来说,这绝对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不年不节的,赵煦都恨不得组织文武百官去太庙祭天了,没别的,就想跟列祖列宗炫耀一下,老登们都睁眼看看,看朕多牛逼,你们做不到的事,朕二十几岁的年纪就轻松做到了。 百年以后,朕的牌位放在太庙的c位,列祖列宗谁赞成,谁反对? 今日赵煦召章惇觐见,要商议的也是辽国请求勘定国界的事。 没多久,章惇与赵颢进了福宁殿。 赵煦见赵颢也来了,不由一愣,接着便笑道:“楚王叔来得正好,此事正当与王叔一同商议。” 赵颢神情惶恐地道:“臣未奉诏擅瞻天颜,官家恕罪。” 赵煦不在意地摆摆手,笑道:“无妨,说来今日要议之事,也是托了子安的福,哈哈,子安在真定府如此争气,楚王叔沾一沾儿子的光有何不可。” 令宫人赐座后,赵煦将辽国勘定边界的事说了一遍。 说完后章惇捋须沉吟不语,赵颢眨巴着小绿豆眼,一副不打算参与话题的样子。 良久,章惇缓缓道:“不知官家意下如何?” 赵煦嗯了一声,道:“朕认为,应该拒绝辽国所请,毕竟这是辽帝变相的求和,我大宋若答应了,两国便只能休战止戈。” “但是两国若休战,对前线的子安来说,可就束缚住手脚了,麾下龙卫营将士正是士气如虹,无敌不克之时,此时休战,无疑是折了我军将士的锐气,贻误了大好军机……” 章惇脸色不变,依旧沉吟不语。 赵煦见他久不表态,于是飞快地扫过他的脸颊,似乎想从章惇的表情上看出他的心思。 许久之后,赵煦忍不住道:“不知子厚先生可有高见?” 章惇叹了口气,道:“官家恕罪,臣的想法与官家相左。” 赵煦眸中闪过一道光芒,却满脸堆笑道:“愿闻子厚先生高论。” 章惇缓缓道:“河间郡王率麾下龙卫营将士,对辽屡战屡胜,自然是好事,托众将士之功,我大宋平白得了四百余里疆土,亦是可喜可贺,举国臣民当庆……” 赵煦苦笑道:“子厚先生就直接说‘但是’吧。” “但是,河间郡王麾下将士终究只有三万余,纵有犀利的火器,也不一定是无敌,若真激怒了辽帝,耶律洪基不计后果调动举国兵马来攻,臣以为,河间郡王麾下的三万余将士不一定挡得住。” “如果挡不住,那么辽军击败龙卫营后,必然不肯收兵,而是趁机大举南下,占领河北东西两路。” “辽国君臣深深忌惮我大宋的火器,若得一胜,绝不会收手,只会选择一鼓作气与我大宋全面开战,而我大宋除了龙卫营,说实话,并无势均力敌之军,后果实在难料……” 赵煦闻言脸色一僵。 章惇之言,其实并非没有道理,只是赵煦与章惇二人的立场不同,思路也就不同。 赵煦的立场是掌握战场主动,以收复燕云十六州为目标。 而章惇作为宰相,他的立场是稳住国内的局面,不求开疆拓土,只求江山稳固。 一个是进攻思路,一个是防守思路,两种思路其实都没毛病,只看哪种思路符合大宋如今的现状。 君臣二人各自阐述之后,殿内陷入了沉默。 唯有赵颢左右看了看,然后咂了咂嘴。 军国大事太无聊了,要不……这会儿开个小差,想想接下来如何接着舔太后? 于是赵颢肥胖的身躯轻微一晃,然后两眼呆滞,仿佛元神出窍的猴子,神魂不知飘向了何方。 (本章完) 第495章 边帅定边 第495章 边帅定边 军国大事,赵颢不是不感兴趣,但他必须装作不感兴趣。 作为皇叔宗亲,儿子又在边疆手握兵权,赵颢若在汴京表现出对军国大事感兴趣的样子,他怕赵煦会对他感兴趣。 赵煦封他平章军国重事一职,属于荣誉官衔,就像某某名誉会长,名誉校长一样,敬的是德高望重,但不是把他请来当一把手的。 这一点赵颢拎得很清楚,所以他被封了官后,仍是一副老纨绔的样子,每天照旧吃喝玩乐,遛狗逗猫,青楼里跟年轻的文人士子抢魁。 每次朝会也是站在朝班里心不在焉,或是打瞌睡,主打一个陪伴。 赵颢的种种表现,终于消弭了朝堂的非议。 本来朝臣们对赵颢封这么大的官儿议论颇多,楚王父子俩都被官家如此器重,宗亲争权自然不被朝臣所容,凭什么我寒窗苦读数十年,比不上你投胎技术强? 然而赵颢被封官后的表现,终于还是令朝臣们渐渐放了心。 左右不过是个荣誉官衔,而且这位楚王殿下根本没有对朝政指手画脚,反而能避则避,所以官家封他这个官儿,对朝局影响不大。 于是朝臣们也就渐渐妥协了,接受了赵颢这个人的存在。 赵颢果然不负众望,他被封了平章军国重事后,就连政事堂的大门都没进过一次,除了不得不参加的朝会,赵颢基本还是老样子,用尽毕生的力气,变着样的享受人生。 此刻在赵煦和章惇面前,赵颢依旧如故,一脸懵懂,眼神清澈,君臣二人聊的事情明明跟赵孝骞有关,可赵颢却漠不关心,甚至不知不觉走了神。 对辽国勘定边界的请求,赵煦与章惇看法相左,殿内气氛有点僵。 赵煦不经意间一瞥,见赵颢一脸呆滞,眼神空洞,浑然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赵煦皱了皱眉。 虽然不希望宗亲权柄过甚,但……你也不能完全不管事呀。 不然朕吃饱了撑的封你这个官儿干啥? 你是真拿它当荣誉头衔了?官职能卖钱的话,你怕是早就挂牌上市了吧? 扭过脸,赵煦和颜悦色地道:“楚王叔……楚王叔!” 赵颢一激灵,身上的肥肉狠狠颤了颤,终于回过神来,眼神无比清澈。 “啊,臣在!” “楚王叔一脸深思的样子,莫非是在思索宋辽之事?”赵煦笑吟吟地道。 赵颢惊愕:“啊?臣,深思……宋辽之事?啊!对对,臣方才正在认真深思宋辽之事。” 赵煦和章惇满脑门黑线。 就算是装,也麻烦你演技精湛一点好吗?君臣谈论如此重要的国事,你居然走神了,这一脸呆滞的模样,是思考国事的样子? 怕是在想今晚去哪家青楼祸祸魁娘子吧。 赵煦叹了口气,他已看出来了,这位王叔是属算盘珠子的,拨一下才肯动一下。 “王叔不知有何高见?”赵煦继续问道。 赵颢眨了眨眼,脸色有点惶恐。 沉默片刻,赵颢悄悄挪动肥厚的屁股,凑近章惇,先朝赵煦心虚地笑了笑,然后附在章惇耳边低声问道:“章相公救我,刚才你们聊到哪儿了?” 赵煦:“…………” 章惇:“…………” 赵煦忽然理解,为何赵孝骞经常管楚王叔叫“活爹”了。 他现在也很想叫赵颢一声“活爹”。 揉了揉隐隐生疼的太阳穴,赵煦叹道:“子厚先生帮王叔重述一遍吧。” 章惇也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将君臣二人刚才的谈话内容说了出来。 赵颢眨巴着小绿豆眼,良久,问道:“官家是问臣对此有何高见……嗯,有何陋见吗?” 赵煦脸颊一抽:“是的。” 赵颢一脸茫然:“汴京距离真定府上千里,真正掌握宋辽最新形势的人,是臣的犬子孝骞,对辽国勘定边界之请,汴京鞭长莫及,官家为何不将此事交给孝骞定夺?” “孝骞做出决定后,不管辽人有任何反应,孝骞想必都能马上做出应对,是战是和的主动权,仍在我大宋,臣也深信,以犬子之能力,不管他做出任何决定,都是对大宋极为有利的。” 赵煦心头一动,眼中顿时露出赞许之意。 这位王叔虽然混账了一些,但终究是咱老赵家的血脉宗亲,一点也不糊涂,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 是战是和的决定权交给赵孝骞,其实才是最合适的做法。 朝廷不直接出面,把臣子推到台前,大宋就有了充足的转圜余地。 将来就算签下和议,只要大宋准备好了继续进攻辽国,和议也能瞬间成为一张废纸,而大宋朝廷也能推得干干净净。 那是赵孝骞私人与辽国签的和议,与我宋廷何干? 就算和议撕毁了,那也是赵孝骞个人素质差,我宋廷可一直是道德模范,诚信立国,从来不干背信弃义的事。 个人素质问题,请不要上升到国家高度。 是攻是守,是战是和,主动权仍掌握在大宋手里,岂不妙哉? 若是真由朝廷出面与辽国签下和议,大宋未来的攻守战略就等于被捆住了手脚,不好意思反悔了。 想通了此节,赵煦顿时笑了:“王叔所言甚为有理,日后国有疑难,王叔可不准藏着掖着,有啥好主意趁早说,莫等朕开口你才说。” 赵颢愣了一下,道:“臣刚才所言……真可用吗?” 赵煦迅速看了一眼章惇。 章惇沉着脸捋须不语。 作为宰相,章惇的长处在于内政,对军事倒是不甚了了,而且眼下朝堂新旧两党仍在激烈争斗,章惇更笃信“攘外必先安内”的观点,他目前的重心是放在如何弄死所有旧党上面。 军事方面,如果宋军在前线打得不争气,或许章惇不得不干预一下,认真选调将领,厉兵秣马什么的。 可偏偏前线的赵孝骞和龙卫营太争气,不到半年两败辽军,而且还把大宋的国界推进了四百多里,章惇还能说什么? 除了无脑夸赵孝骞,他还能说什么? 从这个角度来说,赵孝骞其实无形中也帮了章惇。 正是由于前线的屡战屡胜,章惇才免于后顾之忧,他才能够在汴京大展手脚,专心致志投身弄死旧党的伟大事业中,同时宋军大胜,无形中也助长了章惇这位宰相在朝中的威望。 毕竟功臣无论干出多大的功绩,一切都是官家与宰相的英明领导,大宋国势强盛,越说明章惇这位宰相的正确性与合理合法性。 所以在面对辽国是战是和的问题时,章惇的态度其实并不是那么强势。 眼下既然官家的语气明显偏袒赞同楚王,章惇也觉得二人的话确实有道理。 章惇也不想因为这件事与官家闹得不愉快,万一逼急了,官家索性召回赵孝骞,对章惇来一句“你行你上”,那么章惇可就坐蜡了,他很清楚自己不行,也不能上。 边疆的事,就该交给边疆的人去办,战也好,和也好,赵孝骞做主也无妨,总之不要打扰老夫在汴京弄死旧党。 良久,章惇捋须微笑道:“官家与楚王殿下所言,臣亦甚为赞同,既如此,便由官家下旨,辽国勘定边界之请,交由河间郡王定夺便是。” “我大宋朝堂不直接出面比较妥当,将来宋辽若有变故,朝廷亦有从容转圜进退的余地。” 赵煦喜道:“子厚先生也如此认为,看来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此事就这么定了,朕这就给子安下旨,令他全权处置辽国勘定边界一事,攻守进退,赵子安可便宜行事,临机决断。” 章惇捋须微笑:“甚好,臣无异议。” 笑容一顿,章惇紧接着从怀里摸出一张纸,纸上列了几个官员的名字和官职。 “官家请过目,臣又发现了几个元祐党余孽,在任之时贪赃枉法,欺君罔上,罪不容赦……” 边疆之事说完,宰相再次投身轰轰烈烈的弄死旧党的伟大事业中,谁都拦不住。 赵煦接过名单,眉头紧锁,与章惇仔细商议这几名官员的罪名。 而一旁的赵颢,肥胖的身躯微微一晃,眼神呆滞空洞,再次元神出窍…… ………… 真定城。 赵孝骞仍沉醉在温柔乡里,家里仨婆娘温柔侍候,作为一家之主,不仅要一碗水端平,也要雨露均沾。 这些日子,赵孝骞的雨露沾得有点多,仨婆娘倒是风调雨顺了,他却已是浑身大旱,挤都挤不出了。 酒色令他如此憔悴,今日起,戒色! 赵孝骞果断与仨婆娘暂时分房睡了,谁都不碰,主打一个清心寡欲。 苏轼走后,赵孝骞的日子有点无聊,少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吃货陪伴,赵孝骞发现自己做出来的菜都吃得没滋没味了。 李清臣倒是隔三岔五过来蹭饭,赵孝骞嫌弃得不行。 在美食这个领域,志同道合者聊的是如何让食物变得更好吃,双方都有精湛的厨艺,以及对美食的高端品味。 而是不像李清臣这种,只负责吭哧吭哧吃,不仅拿不出任何对美食的有效建议,就连评价也是一句“好吃”,这样的人,赵孝骞怎能不嫌弃? 给李清臣一个石槽,里面倒点剩菜泔水,李清臣的评价想必也是“好吃”。 (本章完) 第496章 上京来人 第496章 上京来人 李清臣是个能吏。 这是赵孝骞对他的评价。 “能吏”的意思是,他能办事,领导交代的事他能办得很漂亮,绝不打一点折扣,或许偶尔还能举一反三,让事情办得更完美。 但李清臣的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缺乏主观能动性,远见不足。 真定府官场被肃清以后,李清臣担起了治理重任,但他所做的事都是赵孝骞吩咐下来后,由他去执行。 比如城内招商,建立集市,给予外地商人经商补贴,征用辖下九县农户,农闲之时入城务工,下级官衙以徭偿粮等等政策。 都是由赵孝骞提出来,李清臣具体实行。 每次赵孝骞说出某个补贴商人农户的政策,李清臣便两眼大亮,高声喝彩,但在赵孝骞开口之前问他有何高见,李清臣却说不出来,期期以对。 时日久了,赵孝骞大约便了解李清臣这个人的优缺点了。 不仅是李清臣,真定府下级官员赵孝骞大多都有了解。 了解一个官员的优缺点不需要太费劲,叫来坐一会儿,闲聊一阵,问一问对城池和村庄的治理思路,聊过一次后,赵孝骞就大概清楚这个官员是什么样的人。 所以在真定府肃清官场后,赵孝骞仍对辖下的官员做出过一些调整。 有的官员是典型的书呆子,张嘴闭嘴就是子曰诗云,任何事都拿圣贤经义来证明自己的正确,这种人肯定不能治民,但可以调去提举司,负责地方教育。 有的官员怠职惰政,奉行中庸,为人为官讲究“无过便是有功”,对职权内的数据一问三不知,对该办的事往往拖延许久仍不办,凡事只会嗯嗯附和,转脸就高高挂起,不予理睬。 这种人只能罢官免职,或是解去实权,转任寄禄官,每月领朝廷俸禄混吃等死,也算求仁得仁。 有的官员口才极佳,夸夸其谈,但言中无物,不实之处甚多,这种人……只能当做缅北骗子抓起来? 赵孝骞的行事风格很务实,他对下级官吏的原则就是,谁行谁上,谁不行谁滚蛋,别特么占着位置耽误老子做事。 对真定府辖下九县的治理,赵孝骞心里有数。 如果他和李清臣在任,赵孝骞负责提出建设性意见,李清臣负责执行,两人的搭配是比较完美的。 一旦他或李清臣被调任,真定府的未来实在不好说。 古人所谓的“人亡政息”,大约便是这个意思。 趁着如今是真定府的黄金发展三年,赵孝骞对李清臣不会客气,如此完美且贴心的牛马,就要往死里用,千万不要因为私人感情而对他仁慈,那是对真定府的广大百姓不负责。 当然,牛马有点小毛病,比如有点嘴馋,经常窜到家里来蹭饭什么的,赵孝骞再嫌弃也能容忍。 拉磨的驴都要吃一把草料才肯转圈,李清臣的价值怎么说也比驴高多了,嘴馋一点也是可以接受的。 今日李清臣又来了,进门就客气地长揖行礼,然后踮起脚朝正堂张望。 赵孝骞坐在院子的树荫下,撇嘴嫌弃地看着他。 他知道,李清臣是在观察郡王府开饭了没有,毕竟,人家偏就是赶在饭点来的,你说巧不巧? “别看了,我家已经用过饭了。”赵孝骞懒洋洋地道。 李清臣大惊:“啊?为何不叫我?” 赵孝骞朝他伸出手掌,默默地看着他。 “殿下啥意思?” “意思就是问你身上带钱了吗?” 李清臣下意识掏兜,取出一个破旧的钱袋,朝桌上一倒,叮叮当当蹦出十几文钱,令人惊喜的是,居然还有一小银裸子,大约二两左右。 赵孝骞袍袖从桌面上拂过,桌上的铜钱和银裸子瞬间不见,很神奇。 李清臣不敢置信,急忙弯腰在地上找钱,没找到。 “殿下好厉害!怎么做到的?”李清臣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和……肉疼。 “你再掏几锭银子来,我再示范给你看一遍。”赵孝骞眼神充满了鼓励。 李清臣面色一惨:“下次,下次……” 赵孝骞啧了一声,他现在确定李清臣不是贪官了,毕竟没见过这么穷酸的贪官,郡王府的厨子都比他富裕,毕竟厨子每日采购食材还能抠几文钱下来。 对穷酸不能太同情,自己不会搞钱,同情再多他仍是个穷酸。 “刚才的钱就当你的伙食费了。”赵孝骞扭头叫来下人:“给李判官留的饭菜端上来,院子里凉快,就在这儿吃。” 李清臣脸色一变,这时候他终于察觉自己好像被坑了。 但钱已入了别人的口袋,文化人脸薄,不好意思要回来,于是道:“晚上也请殿下准备饭菜,下官定来叨扰。” 说完埋头就开始干饭。 赵孝骞失笑:“你这是打算讹上我了?刚才那点钱够你在我家吃几顿?” “下官不管,反正下官所有的积蓄都被殿下收了,贵府若不管饭,下官只能饿死。” 啧!文化人的嘴脸…… “对了,还有一事,韩维那批官员今日已离城北去,数十名官员分头行事,一批人北上丈量土地,确立新县址,另一批人入驻辖下九县各村庄,挑选农户北迁……” 赵孝骞嗯了一声,韩维等人的动向他一直在关注,而且是密令皇城司关注,赵信被他临时调回真定城,就是为了办这件事。 新占领地需要迁徙三十万农户,所以真定府辖下九县至少要迁走数万人,其余的大部分是从各地送来的流民,以及河北东西两路各城辖下的农户,七拼八凑而成。 “老李你没事多盯着他们,若发现他们有任何不法之举,直接告诉我,我来办了他们。”赵孝骞道。 李清臣狠狠咬下一口鸡腿肉,嘴角泛着油光道:“殿下还是温和一点,莫撕破了脸,不然汴京朝堂的压力,殿下不一定顶得住。” 赵孝骞白了他一眼:“还用你教?但凡不触到我的底线,我就当没看见,贪一点,扣一点,多占几千上万亩,我都不吱声,大家结个善缘不好吗,你以为我喜欢干得罪人的事儿?” 李清臣笑叹道:“下官与殿下聊天,有时候真会忘了殿下的年龄,这些年精通人情世故的官儿,下官见得不少,但二十来岁竟也如此精通者,殿下是下官所见的唯一一个。” 赵孝骞咂咂嘴,皱眉道:“我怀疑你在骂我,但我没有证据……” 李清臣哈哈大笑:“殿下误会了,下官这是发自肺腑地夸你呢。能与殿下共事,实乃下官之福,这是真话。” 正聊着,陈守匆匆走来。 “世子,皇城司甄庆求见,人在王府后门,已悄悄进府了。” 赵孝骞一怔,点了点头。 李清臣见二人神神秘秘咬耳朵,不由好奇道:“殿下可有事?” “有事。” “何事?” 赵孝骞神秘一笑,凑在他耳边道:“一件绝密的大事,知情者有被灭口的风险,李判官附耳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话没说完,李清臣吓得一激灵,饭都没吃完,扔下筷子就往外跑。 “……告辞!” ………… 郡王府后门,是后厨柴房所在,后门通常是给郡王府下人进出的。 赵孝骞在柴房里见到了甄庆。 见面就叹气:“每次见你的方式,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大反派,狗狗祟祟干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而你,则是被大反派利用完就灭口的炮灰……” 甄庆苦笑道:“殿下,咱皇城司就是干这一行的,确实见不得人,下官也没办法呀。” 柴房有点简陋,陈守搬了两把凳子过来,然后自觉地站在门外戒备,不许任何人靠近。 “从上京赶来的?有重要的事吗?”赵孝骞问道。 甄庆点头,随即一脸喜色:“殿下,有进展了。” “啥事有进展了?” “辽国外戚萧奉先,下官上月已与他接触上了,殿下所料不差,萧奉先这人重利轻情,可为我大宋所用。” 赵孝骞顿时来了兴趣:“展开说说。” “萧奉先,是辽国外戚,他的妹妹萧贵哥是皇太孙耶律延禧的元妃,已为耶律延禧诞下一子,据说颇得耶律延禧的宠爱。” “妹妹得子封妃,作为兄长,萧奉先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在上京甚为得势,仗着耶律延禧的爱屋及乌,据说就连耶律皇族中人也要让萧奉先三分……” “不过萧奉先本人重利,而且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纵情声色犬马不知收敛,尤其是好赌成性,这些年输掉了不少家产,故而手头向来不宽裕。” “下官乔装成商人,故意在上京的赌坊接近萧奉先,在他赌钱时下官与他一同下注,输赢共进退……” 赵孝骞一怔:“慢着,你跟他一同下注,难道不是把他当明灯吗?他没有打爆你的狗头,反而你俩论上交情了?” 甄庆也一愣:“啥是明灯?” “就是比如说你在朋友面前夸赞自己的夫人真棒,你朋友说我也这么觉得……大概这么个意思吧。” 甄庆老脸一绿,表情顿时像吃了屎一样难看。 随即甄庆又突然反应过来:“哎?我哪来的夫人?我没有夫人呀!我用的都是别人家的夫人!我难过什么?” 赵孝骞:“……你继续。” “总之,下官在赌坊里与萧奉先共进退的举动,博得了他的好感,与他论起了交情,这个月下官常与萧奉先厮混青楼赌坊,而且通常都是我付账,萧奉先对我愈发有好感,如今与他已是称兄道弟。” (本章完) 第497章 辽国奉先 第497章 辽国奉先 之所以锁定萧奉先这人,是赵孝骞基于前世的记忆开了一个小挂。 史书上对萧奉先的评价,归结起来就俩字,“奸臣”。 辽国的奸臣,当然就是天生的大宋的朋友。 不管哪个国家的奸臣,性格都有一个统一的特点,那就是“重利”。 当给予他的金钱和权力足够多时,就会成为背叛的筹码,抵消他的忠诚。 赵孝骞很高兴,甄庆这件事办得很漂亮,不枉他常年潜伏在辽国,终于拉拢了一个有潜力的间谍。 若萧奉先真投奔了大宋,辽国就埋下了两根钉子,一个是他,一个是萧兀纳,俩人在朝堂上配合一下,绝对能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萧奉先知道你的身份了?”赵孝骞问道。 甄庆点头:“结交多日后,萧奉先对下官已挖心掏肺,下官还揪住了他往女真部落私贩生铁的把柄,这才跟萧奉先摊牌。” 赵孝骞笑了:“果然是个重利的人,摊牌之后他如何反应?” “萧奉先不喜不怒,倒是向下官问了许多大宋的风土人情,下官专挑他感兴趣的话说,说汴京的繁华,青楼魁娘子的美貌,赌坊的一掷千金,还有郡王殿下对他神交已久,只盼与他一晤等等。” “他没提投奔大宋的条件?” “没提,倒是颇为谨慎,但下官后来送了他两万两银子,他收下了。” 赵孝骞摸了摸下巴,沉吟道:“此人重利,但不蠢,他在等着大宋先开价。” 甄庆笑道:“下官也是这么想的,之所以不跟下官提条件,是因为我的身份不够资格跟他谈,萧奉先或许想跟殿下您亲自面谈。” “上京距真定城千里,怎么谈?” 甄庆低声道:“还有个消息,耶律淳被任为辽国南京留守,率十几万辽军驻防析津府,而在数日前,萧奉先亦主动请缨,被任为督粮都统官,为析津府驻军运送粮草……” 赵孝骞一怔:“他运粮草到析津府?” “是的,析津府距离真定城数百里,下官琢磨,这应该是萧奉先对大宋释放的诚意,他想与殿下见一面。” 赵孝骞沉默片刻,道:“那就见见吧,这颗棋子品相极佳,不可错过。” 萧奉先的分量,目前还看不出,但过不了多久他将会崭露头角,作为外戚,耶律延禧对他分外信任,未来的萧奉先,是能够影响甚至决定辽国国策的存在。 这个冷灶提前烧一烧,绝对没坏处。 “大约五日后,萧奉先会带着粮草到达析津府,为了不让他心生疑虑,下官的意思是,在真定府和析津府之间选取一地,作为殿下与萧奉先见面之地,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好,就这么办。告诉他,为表诚意,双方只带十名亲卫跟随。” ………… 真定城东北方向二百里,有一座山。 此山无名,是甄庆随即选的一个地点。 五日后,赵孝骞轻车简从出发,离开真定城往东北方向奔行。 一日疾行,到了山脚下,甄庆在此迎候。 此时的甄庆仍旧一副商人的打扮,穿着绫罗绸衫,头上却戴着辽人才有的貂帽,这身打扮看起来不伦不类,但在辽人眼里,甄庆这副模样倒显得很正常。 与甄庆确认地点之后,赵孝骞带着陈守贾实等禁军高手,一行总计十人,缓缓朝山上步行而去,其余的禁军则留下山下。 虽说是谈买卖,但赵孝骞也是万分小心,随行的十人皆是赵颢给他找的江湖高手,同时陈守和他的腰后也别着短柄的燧发枪,若事有变故,至少能够自保。 攀行到山腰停下,山腰有一座亭子,亭柱脱漆斑驳,年代已非常久远了。 这里便是赵孝骞与萧奉先见面的地方。 走进亭子,赵孝骞在石凳上坐下,随行的陈守从包袱里掏出茶具,以及一个精致小巧的炭炉,皮囊里倒出山泉水煮上,开始泡茶。 赵孝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些玩意儿你何时准备的?” 陈守笑道:“听说世子与萧奉先在山腰见面,末将心想,风景宜人之地怎可无茶?于是便带了出来。” 赵孝骞朝他竖了竖大拇指,赞道:“雅不可耐!” 古代人讲究仪式感比千年后的现代人更丧心病狂。 高雅的东西,必须在风景宜人的地方做才更有韵味,比如弹古琴,必须在山里,吟诗作赋,必须在山里,喝酒喝茶,也必须在山里。 没山干不了事儿。 特么你跟婆娘造人怎么不在山里? ……也不一定,古代野趣交合之乐也不是没见过,那些春宫册上见不得人的画,许多都是以大山为背景,旁边还有山涧清泉,甚至地上还有一只癞疙宝,也不知作者想表达怎样的思想感情。 水已沸,陈守动作利落地洗茶泡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单看流程的话确实赏心悦目。 唯一遗憾的是,这事儿应该是个娇滴滴的美娇娘干才合适,一个糙汉子拈着兰指洗茶冲茶,看起来有点儿…… 赵孝骞叹了口气,要不是场合不对,把袅袅带来多好,不仅能泡茶,还能泡他,这般风景下,找个没人的地方复刻一下春宫册里的动作,也不是不行。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甄庆匆匆赶来禀道:“殿下,萧奉先来了。”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没问题吗?” 甄庆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昨夜下官已密令皇城司属下布控了整座山,萧奉先只带了十名随从,下官能确定,附近二十里之内没有伏兵。” 赵孝骞端杯啜了一口茶,道:“那就迎客吧。” 话音落,远处的山径徐徐走来一行人,为首一人大约三十来岁,一袭黑色的长衫,腰系黄金玉带,容貌颇为俊朗,五官轮廓深刻,仿佛刀削斧凿一般,看起来就像一位翩翩的风流富贵公子。 赵孝骞远远打量着他,喃喃道:“这模样,进青楼至少是免费,说不定魁娘子还得倒贴。” 不提人品,不提性格,单论萧奉先的相貌,确实是一表人才,温润如玉,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难怪耶律皇族对这个外戚如此器重,未来耶律延禧登基后,更是对他无比宠信。 所以说,当奸臣也是需要实力的,至少卖相绝不能差。 乾隆那么宠信和珅,就是因为和珅的卖相绝佳,容貌甚俊,明知他是个坏坯子,也让人忍不住信任他,重用他,就跟中了邪似的。 如果长得跟特么黑李逵似的,一开口就是粗声粗气的“宋江哥哥”,这种人能用,但绝不会有让人主动愿意亲近的想法。 片刻后,萧奉先沿着蜿蜒的山径走到山腰的亭子外,他的脚步顿了一下,头微微一侧,身后的十名亲卫立马止步,并且往后退了几步。 赵孝骞也站了起来,主动迎上前,爽朗地笑了笑。 “可是萧都统当面?” 萧奉先是外戚,如今他的妹妹萧贵哥受封元妃还没几年,耶律洪基并未授予他这个外戚固定的官职,更未封其爵位,如今他只是辽军督粮都统官。 萧奉先也急步上前,笑道:“久闻大宋河间郡王威名,在下甚慕殿下之风采,神交已久,今日相见,幸何如之。” 相见甚欢,不管二人心中是什么想法,但表面上还是把臂大笑,亲如兄弟。 亭子里坐下,陈守给萧奉先端上一盏茶。 萧奉先瞥了一眼淡金色的茶汤,扬眉道:“此物莫非便是风靡汴京的‘明雨茶’?” 赵孝骞含笑道:“正是。萧兄若不弃,不妨品鉴一番?” 萧奉先毫不犹豫地端盏,一口饮尽,然后咂了咂嘴,露出回味悠长的陶醉模样。 赵孝骞眼中闪过异色,眨了眨眼道:“萧兄不怕我在茶水里下毒?” 萧奉先哈哈一笑:“殿下是名震天下的英雄人物,做的是堂堂正正的事,怎会行此小人之举,在下若是不敢喝,那才叫小家子气。” 赵孝骞老脸一热,忍不住扭头瞥了一眼旁边的甄庆和陈守。 居然有人说我做的是堂堂正正的事,这个评价,也算中肯……吧? 没错,就是中肯。 赵孝骞也端杯饮尽,朝萧奉先亮了亮杯底,示意自己确实没下毒。 “听说萧兄是辽国赫赫有名的风流人物,这一点与我倒有共鸣,不瞒萧兄,我在汴京的风流之名,亦不肯让萧兄之后。” 萧奉先挑眉:“殿下实在太照顾在下的面子了,说什么‘风流人物’,不过是仗着妹妹攀上了皇族,过上了吃喝嫖赌的纨绔日子而已,不如用‘败家子’来形容我比较贴切。” 赵孝骞端杯的手一顿。 这货是个会聊天的。 主打一个诚实。 你说得如此接地气,搞得我想夸夸你都没地方下嘴了啊! 算了,夸长相吧,至少萧奉先的长相还是值得一夸的。 清了清嗓子,赵孝骞正准备开口,谁知萧奉先却道:“听闻郡王殿下是大宋了不得的人物,当初听说殿下的种种事迹时,在下还以为殿下是个威武壮硕的模样……” “没想到今日一见,殿下竟只是一位二十岁出头的少年英雄,更令在下吃惊的是,殿下容貌甚伟,丰神俊秀,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尊贵之气,此为异人之相,他日必有大富贵。” 赵孝骞愕然张了张嘴。 我还在措辞夸你的容貌,你把我的词儿全抢了? (本章完) 第498章 忠诚价格 第498章 忠诚价格 初识的两人,不了解对方性格的情况下,无脑商业互吹就对了。 萧奉先显然是个懂人情世故的,吹捧起来不仅真诚,而且样颇多,再配上他那副温润君子从不说谎的欺骗性外貌,由他嘴里迸出的逢迎之辞,可信度更高了不少,让闻者忍不住心生欣悦,好感猛升。 萧奉先吹捧赵孝骞的这番话,尽管赵孝骞表面淡定,但心中委实是心怒放,打从心底里认为,这货说的都是真话,我真就是这么帅,且牛逼。 萧奉先似乎对赵孝骞带来的茶很感兴趣,饮了一杯又一杯,眼神里满是喜爱。 “生在大宋真是福气,中原人杰地灵,物产甚博,就连茶树上的叶子,也能变成风雅之物,饮之如琼浆玉液,回味悠长,令人陶醉。” 赵孝骞含笑颔首,萧奉先话里的意思表达得很含蓄,但他听懂了。 这也是一种含蓄的表态,“生在大宋真是福气”这句要划重点。 显然,萧奉先已有投奔之心,这人果真对辽国没有半分忠诚,在乎的只是利益。 接下来就是价格问题了,付出多少代价才能让他心甘情愿成为大宋的棋子。 “殿下,不知这种茶……”萧奉先语气带着几分征询。 赵孝骞一愣,这种明雨茶其实产量并不高,毕竟最近一年才渐渐风靡起来,而且是高端货,寻常百姓喝不起,主供汴京的皇宫和权贵人物,需求量也并不大,仅有少量茶叶通过商队流入了辽国。 为了这种茶,楚王府在江南买下了两座山,移植了许多茶树,每年雇佣茶农种茶采茶,这些琐碎事宜都是楚王府的属官在做,炒制茶叶也是如此,赵孝骞并不了解,他只管收钱。 但萧奉先现在表现出对茶叶感兴趣,这个话题或许便代表着即将破冰,赵孝骞不能不接住。 “萧兄若喜欢这种茶,我派人每年送一些给你,若是你和家眷享用,每年一百斤足够。萧兄意下如何?”赵孝骞含笑道。 萧奉先失笑:“非也非也,殿下误会在下的意思了,在下是想问,这种茶不知在辽国可有售卖?” “有售,但不多,宋辽的商人每年兴许会带上一些,萧兄的意思是……” 萧奉先的眼神突然变得热烈起来:“若殿下信得过在下,我愿与殿下合作,把大宋的茶叶卖到辽国,你我分润其利,不知可否?” 赵孝骞眨眼:“萧兄想在辽国做茶叶买卖?” 萧奉先点头:“辽国五京尚算繁华,以在下的能力,在五京城池里售卖茶叶,可保无人敢扰,平安进财。” 赵孝骞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辽人向来粗犷,善饮酒吃肉,至今犹存草原大漠部落之风,他们会喜欢饮茶?” 萧奉先笑道:“殿下说的是数十年前的事了,自宋辽澶渊之盟后,两国缓和,互通有无,无论是中原文化还是物产,辽国权贵皆有渐习南风之趋势。” “别人且不提,在下是辽人,就对这种茶颇为喜爱,相信别的辽国权贵和我一样喜爱,这笔生意若做成,不愁没人买。” 赵孝骞想了想,道:“既然萧兄有兴趣,我也不反对,萧兄回去后组织一支商队来往宋辽,我每年可提供两千斤茶叶,至于定价问题,萧兄可自行决定,利润你我便五五分便是。” 萧奉先迟疑了一下,道:“每年只有两千斤吗?” 赵孝骞叹道:“家父在江南只买了两座茶山,而且茶树新植,大多还只是幼苗,每年所产不多,但以后会买更多的茶山,栽种更多的茶树,产量每年都会上升,萧兄勿虑。” 萧奉先满意地笑了:“那就好,这笔买卖咱们就算谈下了,量少有量少的价格,量多有量多的价格,我在辽国一番炒作后,保管这茶叶能卖出黄金价,咱们一样不少赚。” 赵孝骞含笑端杯:“那就预祝你我日进斗金,财源广进了。” 萧奉先两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哈哈笑道:“没错,日进斗金,财源广进。” 赵孝骞脸上的笑意愈深,这货果然很看重利益,有了这笔生意作为利益上的互相捆绑,接下来的事就更好谈了。 人与人之间最牢不可破的关系,终究还是利益。 比如辽国的萧兀纳父子,在收买他们之后,赵孝骞同样也用利益将他们捆绑,大宋的雪盐每年数千斤运往辽国。 这笔买卖就是萧家父子的独门生意,仅是这一笔生意,就足够让萧家全族过上骄奢淫逸的生活了。 现在再以茶叶捆绑萧奉先,以萧奉先重利的性格来看,从今以后他会比萧兀纳父子更死心塌地为大宋发光发热,成为货真价实的铁杆辽奸。 谈完了生意,该谈正事了。 寒暄一阵后,赵孝骞缓缓问道:“萧兄认为,辽国未来国势如何?” 萧奉先垂头啜了一口茶,道:“国势不妙,未来十年内,除非辽国有一位惊才绝艳的英雄横空出世,力挽狂澜,否则辽国只会日渐颓然,不一定会亡国,但一定会成为大宋的附属。” 说着萧奉先抬起头,不知是感慨还是羡慕,表情复杂地盯着赵孝骞。 “天时不佑,这位惊才绝艳的英雄偏偏出生在大宋,大宋有了殿下这位少年英雄,辽国颓势更剧,或许过不了几年,燕云十六州也将纳入殿下囊中了吧?” 赵孝骞眼神赞赏地看着他,这人看似玩世不恭,但对两国的局势却看得十分清楚,能成为权贵人物,果然没有一个是草包,都是国中精英。 “萧兄眼光毒辣,我很佩服,国已颓势,不知萧兄何去何从?” 萧奉先噗嗤一笑,道:“殿下不必试探我,今日我能到此,就已是答案了。” “良禽择木而栖,遇强而臣是人的本性,若殿下不弃,在下愿为殿下,为大宋效犬马之劳。” 赵孝骞欣然大笑:“萧兄颇识时务,我不会亏待你,想要什么尽管直言。” 话说到这份上,双方已是明牌了,萧奉先便不再遮掩心思,坦然道:“要钱,也要后路。” 赵孝骞不假思索地道:“除了茶叶生意,我每年再送你黄金三千两,拒马河以南,我为你留下万顷良田,每年所产尽归萧兄。” “至于后路,我会密奏官家,动用国帑助你进入辽国上京中枢,萧兄进入中枢后,若能为大宋暗中立下功劳,每年给你加钱。” “如若萧兄暴露,在辽国待不下去,官家也不会做兔死狗烹之事,大宋会给你留个四品官职,爵封伯男,保你一生平安,做个无忧无虑的富家翁。” “萧兄,这些条件你可满意?” 萧奉先闻言大喜,起身便长揖一礼:“满意,多谢殿下。” 赵孝骞也起身,托住了他的胳膊,满含深意地笑道:“萧兄,你我从此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殿下且待,定不会叫你失望。” 萧奉先今日是秘密出行,不宜久留。 二人聊过之后,萧奉先便匆匆告辞离去。 赵孝骞仍独坐在亭子里,端杯浅浅地啜了一口茶,喃喃道:“这茶,现在才品出几分滋味儿来……” 抬头环顾四周,看着周围的群岚迭嶂,涧泉鸟鸣,赵孝骞深吸了一口气,道:“果然,风雅与风景互为益彰,在这里喝茶,比在家里喝茶确实多了几分韵味,古人讲究仪式感还是很有道理的。” 旁边的陈守忍不住道:“世子,这个萧奉先,真能信任吗?世子能保证他的忠诚?” 赵孝骞一怔,目光古怪地看着他:“你跟一个叛徒谈忠诚?是你疯了还是叛徒疯了?” 说着赵孝骞缓缓道:“不过是一笔交易而已,他卖出了自己的忠诚,卖了个好价钱,只要双方对价钱满意,那么他对大宋对我,暂时就是忠诚的。” “信任?谈不上,不过是利益与把柄的挟制而已,今日会面之后,他很清楚,自己的把柄就交出去了,以后只能老老实实为大宋办事,不然不但得不到利益,反而会掉脑袋。” 陈守似乎没听懂,但还是露出一脸恍然状,就像教室里的学渣糊弄老师时的样子。 赵孝骞笑了笑:“算了,你这人最可贵的地方就是清澈且纯真,保持你的特点,不要往聪明人的圈子里硬融。” 陈守咂了咂嘴,感觉世子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但又貌似夸得很真诚。 赵孝骞没再理他,看着四周怡人的风景,起身伸了个懒腰。 “风景如此秀美之地,凡来过,总要留下痕迹,不然太亏了……”赵孝骞喃喃叹道。 陈守两眼一亮:“世子可要在此山留下诗词墨宝?末将这就叫人取纸笔来。” 赵孝骞一挥手:“不必!我只留痕迹,不留墨宝。” 说完走出亭子,撩起衣袍下摆,裤子半脱,在陈守惊愕的目光注视下,一泡淡黄上火的尿喷涌而出。 赵孝骞对着风景秀美的群山,一边尿一边摇摆身子,做出机关枪扫射之状。 良久,浑身一激灵,意犹未尽收鸟入笼。 “爽!”赵孝骞大喝一声,提起裤子就走。 陈守傻傻地跟在身后,现在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凡来过,必留下痕迹”了。 (本章完) 第499章 意外大火 第499章 意外大火 出城一行,大有收获。 赵孝骞心满意足地回真定城。 骑在马上,赵孝骞脑子里盘算着未来的对辽战略。 其实如今的大宋周边有许多邻国,西北有西夏,北方有辽国,西南有吐蕃,还有什么回鹘,回纥,交趾,蒲甘,以及传说中的情人满天下的段氏大理。 这些邻国对大宋的态度有的亲善,有的敌对,但最麻烦的还是辽夏。 赵孝骞盘算的战略是如何亡了辽国,顺便收了西夏,最后解决大宋未来的两大后患,女真部落和蒙古部落。 这些麻烦解决后,大宋才真正算得上对华夏的大一统。 从那时起,大宋的君臣百姓才真正可以安享太平。 对辽国的战略基本有了轮廓,燕云十六州是关键。 燕云十六州相当于辽国的气门,一旦被大宋夺取,那么整个辽国的气势也就泄了。 将来大宋若准备充分,要对辽国全面开战,那么燕云十六州是首攻之地。 别的不说,赵孝骞这个郡王的封号“河间”,它就位于燕云十六州之内,当初赵煦封他为河间郡王,就是对他的一种督促,不赶紧收复燕云,你这个河间郡王名不正言不顺,自己看着办。 现在赵孝骞已在辽国缓缓布下棋子,皇城司也在上京潜伏了许多眼线,尤其是萧兀纳父子和萧奉先。 如今的辽国从朝堂到民间,都已被大宋渗透,未来的某个关键时刻,这些埋下的棋子或许就能起到大作用。 现在的问题是,本来应该向赵煦请旨扩编真定边军,全部装备火器,人数至少七八万以上。 火器弹药不缺,汴京火器监这些日子应该制造了很多。 赵孝骞担心的是赵煦的信任问题。 三万龙卫营将士交给他,赵煦能放心,但是七八万呢?赵煦是否仍如以前一样信任他? 就算赵煦信任,汴京的朝臣呢? 在这个重文轻武的时代,武将掌握兵权太大,本就是一件非常犯忌的事,名将如狄青者,也不免被皇帝猜忌。 赵孝骞能被信任吗? 出身宗亲,年轻又有能力,有扭转国运的本事,经他的手发明的火器天下无敌,这样的臣子,赵煦敢给他太大的兵权吗? 大宋得国不正,兵权是最敏感的东西,比任何朝代都敏感,否则就不会有“杯酒释兵权”的故事了。 赵孝骞相信赵煦的魄力和理想,但他也知道赵煦的心理底线。 再英明的帝王,在面对手握重兵的臣子时,是怎样的心情? 人心隔肚皮,赵孝骞不敢赌。 所以原本在拒马河一战后,赵孝骞就应该上疏请旨扩编边军的,但这道奏疏他迟迟没写,太犯忌讳了。 请旨的奏疏没送上去,收复燕云的动作也就停滞了,龙卫营驻防于飞狐兵马司,除了操练没别的事干,每天人吃马嚼消耗甚大,高昂的军心士气也渐渐归于平静,赵孝骞仍然没向汴京提过扩编的事。 可是既定的战略不能因此停滞,赵孝骞在犹豫要不要回一趟汴京,跟赵煦面奏此事。 赵煦如果信得过,那么就扩编,准备收复燕云。 如果信不过,赵孝骞就交了兵权,在汴京继续当他的楚王世子,专心在王府里跟几个婆娘造人,给楚王一脉开枝散叶。 赵孝骞骑在马上,想得脑仁儿疼,旁边的陈守提醒了一声,发现自己一行人已到了真定城外。 骑马进城,街上仍旧繁华,百姓们都认识他,见郡王殿下亲至,纷纷避让一旁,一脸崇敬地弯腰行礼。 快到郡王府时,赵孝骞终于放开了心怀。 做人啊,别把自己看得太重,大宋没了赵孝骞,难道会亡国? 纵使赵煦放心不下他,终归会有别的人去领兵,去夺回燕云。 赵孝骞的初衷是什么? 是改变大宋的国运,避免靖康之耻的发生,如今的历史,其实早已改变了,他和家人的命运也必然改变,那还担心什么? 自己本来就没有野心,谁领兵去夺燕云,去亡辽国,兵权在谁手上,重要吗? 大不了一拍屁股,老子不干了。 想到这里,赵孝骞释怀了,然后……他饿了。 一路狂奔回城,早已饥肠辘辘,见郡王府就在前方不远,赵孝骞顿时心生豪气。 “回家吃肉!吃炖肘子,大火炖透,煮烂,肉皮入口即化,我能干两个!”赵孝骞骑在马上,豪迈地放言。 预料中陈守和贾实等人的欢呼声并未响起,身后的陈守他们一片沉寂。 赵孝骞忍不住扭头,见陈守等人脸色难看,指着郡王府方向。 “世子,今日这肘子您怕是吃不成了……”陈守脸色铁青道。 “啥意思?”赵孝骞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然后,他的脸色立马也变得难看起来。 郡王府的上空,正飘散着滚滚浓烟,远远望去,王府门口值守的禁军正手忙脚乱地拎着桶盆,朝里面冲。 门外的空地上,站着许多百姓,他们也纷纷从家里拿来了桶盆,人不敢进去,桶盆却递给了救火的禁军。 赵孝骞眼皮一跳,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当即便打马狂奔。 脑海里闪过无数种猜测,是辽国的奸细,是刘谦谅的余孽,还是自己曾经得罪过的本地官员或乡绅地主? 不管什么人,若胆敢烧他的房子,谋害他的妾室,那么赵孝骞真要在真定府地界大开杀戒了。 心情焦急且冰冷,一行人很快到了郡王府门口。 赵孝骞飞身下马,忙着救火的禁军见他回来,纷纷大喜过望迎上前。 赵孝骞脸色阴沉,一边朝里走,一边问道:“是谁放的火,查出来了吗?人犯若没逮住,那就马上告诉李清臣,下令城门关闭,调皇城司的人马来查!” 说话间,人已走到前庭。 后面亦步亦趋的禁军擦着冷汗,表情古怪,迟疑了一下禀道:“世子,纵火者不是外人……” 赵孝骞嗤笑:“说特么什么呢?不是外人难道是内人?” 禁军立马回道:“没错,正是世子的内人……” 赵孝骞脚步立马停下,转身惊愕地看着他:“啥意思?” 禁军惶然地道:“是,是……袅袅主母,火是因她而起。” 赵孝骞愈发震惊:“她疯了?没事烧自家房子玩?” “听说……是袅袅主母学着烹饪做菜,把王府后院的厨房占了,把厨子赶了出去,后来不知为何……就着火了。”禁军艰难地道。 赵孝骞虎躯一晃,怔忪半晌没回神。 学做菜把厨房烧了,他一直以为是某些霸总狗血剧情,反正睿智冷酷杀人不眨眼的霸总,都喜欢可爱迷糊宛如智障的女主,真的,品味出奇的一致。 如同宿命的诅咒一般,一个太强大太完美的人,活该配一个智障,这就叫质量守恒定律,俗称“报应”。 但赵孝骞打死也没想到,这报应轮到自己头上了。 我特么哪点像霸总了? 我是露出过宽阔坚硬如铁的胸膛和腹肌,还是生性冷酷动辄一记眼神,让周围的温度下降多少多少度,还是在床上冷冷地说过“坐上来,自己动”? ……最后一项好像有过,但那是特么因为没力气了。 赵孝骞抿了抿唇,刀刻般的侧脸下颌线愈发明显,眼神冰冷如铁,嘴角露出邪魅狷狂的一笑…… 随即赶紧揉揉脸,你特么正常点儿! “去后院厨房!”赵孝骞拔腿就走,陈守等人赶紧跟上。 来到后院,郡王府下人一片狼奔豕突,众人端着桶盆取水灭火,兵荒马乱的样子如同家里进了麻匪。 人群中有几道熟悉的身影,正是袅袅和俩日本姐妹。 她们也端着盆朝火场冲,一脸焦急懊悔和担忧,后院的丫鬟们却拼命地拦着她们,死活不让她们靠近火场,三女急得直跳脚。 袅袅又急又气,不停抹着眼泪,看着厨房的冲天大火,袅袅想死的心都有了,俩日本姐妹一左一右挽住她的胳膊,低声安慰她。 看看眼前的大火,嗯,烧得挺旺,厨房大约是没了,烧得只剩了房梁框架,附近十余丈方圆一片焦土。 轻轻走到三女身后,赵孝骞在袅袅的肩头一拍。 袅袅浑身一颤,惊惧地扭头,看到赵孝骞那张熟悉的脸,袅袅当即泪如雨下:“官人,妾身闯大祸了……” 俩日本姐妹也垂头,老老实实一副认罪的态度。 赵孝骞的手搭在袅袅的肩上,声音磁性且油腻。 “女人,你在玩火!” 袅袅一愣,随即哭道:“妾身不是故意的,炉灶生火时,不小心点着了旁边的柴堆,妾身反应过来时,火已经窜上房梁了……” 赵孝骞微笑:“无妨,只要你喜欢,我点十几个原子弹当烟给你放。” “原子弹是啥?” “相当于周幽王点的烽火,蘑菇云特别漂亮,一点一个不吱声。” 抬眼看了看只剩黑漆漆框架的厨房,赵孝骞摇了摇头。 厨房没救了,但火势已被控制,快被扑灭了。 王府下人和禁军不少,灭火不差人手,于是赵孝骞押着袅袅和日本姐妹离开,回到后院卧房里。 见袅袅一脸生无可恋,欲自戕以谢天下的样子,赵孝骞笑了。 “烧个厨房而已,屁大个事儿,有啥自责的,人没事就好,回头盖个新厨房,从里到外用生铁打造,你若还能烧了算你本事。” (本章完) 第500章 变故突生 第500章 变故突生 北厢房里,袅袅一脸自责,说起了着火的原因。 赵孝骞出城两天去见萧奉先,袅袅和日本姐妹俩在家,今日突然很想念赵孝骞曾经做的一道炒小虾米。 那是一道重口菜,适合下酒,三女本打算今晚弄点黄酒在一起聊聊天,这道小虾米必不可少,奈何没人会做,于是袅袅便想亲自试一试。 这一试就闯祸了。 女人不能太闲,所谓“无聊生祸患”,赵孝骞想着是不是该给三女找份工作了。 进厂打螺丝也好呀,总比放火烧房子好。 刚回到家,婆娘们便给他如此大的惊喜,肚子更饿了。 厨房烧了,人不能饿死。 赵孝骞令人在后院搭了个简易的灶台,起锅烧油。 说好的炖肘子,初衷不能改,饿极了的赵孝骞什么都做得出来,不仅能做炖肘子,还能做炒虾米。 夫妇四人一同用了饭后,袅袅小心翼翼地提出明日想出城一趟。 她想去城外那个曾经住过的村庄看看,听说官府要迁徙一批农户北上,村庄里的许多老人妇孺也在迁徙之列,包括那位葛老丈。 袅袅住在那里时,村民们对她不错,明明自己都揭不开锅了,上山采到山货仍不忘给她送一点,而她自然也会回礼,一来二去的,村民们与她都熟了。 如今听说村子要迁徙,不出意外的话,那些村民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了,袅袅想在村子迁徙以前见见他们,给他们送点食物表一表心意。 这个要求当然没问题,赵孝骞不假思索便答应了,同时还调遣了郡王府的一百名禁军护送袅袅。 然后赵孝骞搂住俩日本姐妹,笑道:“袅袅走了,咱们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不带她玩,好不好?” 日本姐妹高兴坏了,连连点头,恭敬地表示我们会好好服侍郡王殿下的。 赵孝骞也高兴:“你俩调整好状态,给我生个娃儿,男女都成,我家一脉单传,香火不旺,谁第一个生娃,我家那活爹必有重赏。” 日本姐妹感动极了:“官人愿意我们异国女子为您生孩子么?实在是太荣幸了,我们会努力的,啊里噶多!” 赵孝骞一拍袅袅的屁股,道:“你也是,赶紧回来给我生娃,莫耽误,汴京还有仨婆娘对你们虎视眈眈呢,肚子没动静当心她把你们沉井里。” 袅袅一惊:“夫人这么凶的么?” 赵孝骞瞥她一眼:“我朝名将狄青的孙女,你说呢?” 三女紧张地互视一眼,袅袅咬咬牙:“官人,再来一次!” 说完欺身就上。 ………… 第二天清早,在一百名禁军的护送下,袅袅带了几辆马车的食物出城了。 赵孝骞睡到中午起来,心情不错的他打算进府衙逛逛。 只是逛逛,没别的意思,处理公务是不可能处理公务的,有现成的牛马代劳,那些繁琐事务不必亲自做。 门口值守的差役有点不礼貌,见赵孝骞到来,差役们顿时露出“稀客”的眼神,一个个震惊诧异的模样,很欠抽。 府衙里的风气不错,自从被赵孝骞清洗过后,官吏们终于了解了这位新任知府的性子,做人做事老实本分了很多。 见赵孝骞到来,办事的官吏们也是一阵震惊,然后纷纷诚惶诚恐地向他行礼。 当初的一场大清洗,真定府官场被扫了一半官吏,赵孝骞狠辣的手段至今令官吏们心有余悸,见到他就跟见了阎王似的。 穿过正堂,来到院后,见官吏们脚步匆忙,每个人都急匆匆的,手上拿着各种待办公函,后院几间办公的厢房人来人往,门外还蹲着送信的信使,拿到公函便马不停蹄地窜了出去。 赵孝骞满意地点头,有点前世社畜内味儿了。 这才是理想中的政府部门,高效,快捷,不拖沓,不摸鱼。 回头跟李清臣说说,端午时府衙的官吏们按品级发点福利,粽子雄黄酒不可少,再来点实惠的,直接发钱。 没人比赵孝骞更懂如何使唤牛马。 刚准备进二堂看看李清臣办事的状态,突然身后传来匆忙的脚步声,陈守出现。 “世子,出事了,请速回府。”陈守沉声道。 “啥事?我家婆娘又烧屋子了?”赵孝骞一惊。 陈守迟疑了一下,道:“世子还是先回府吧。” 赵孝骞转身就走。 郡王府就在府衙旁,赵孝骞走几步就回了府。 来到前院,赵孝骞赫然发现袅袅已回来了,不由惊讶道:“你不是清早出门了么?这才下午就回了?” 袅袅转身,俏脸露出焦急担忧之色,道:“官人,那个村子已经空了。” “啥意思?” “村民全部被迁走了,空余下来的土地还种着粮,却好像已被别的地主买下,村民却全部被迁徙走了。” 赵孝骞满头雾水:“这不很正常么?朝廷本就要迁徙真定府农户北上,设立新县和新村庄,他们只是提前上路了。” 随即赵孝骞一顿,好像有点不正常。 据转运使韩维所说,河北西路诸城村庄的农户,每个村庄只会迁走一部分,留下一部分。 留下的那部分,将接手多余的土地,平均分配下去。 但是没听说整个村子都迁走,这不合理。 赵孝骞的眉头皱了起来:“你慢慢说,整个村子的村民都迁走了,然后呢?” 袅袅苦涩地道:“妾身原以为他们或许是被官府提前迁走了,但整个村子的人都不见,这显然很不对劲。” “后来妾身在村里那些空置的房屋里找了很久,发现很多村民的衣裳和生活用具都留在屋子里,有些屋子还被推倒了,地上依稀可见一些血迹……” 赵孝骞一惊,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血迹?可有发现尸首?” 袅袅眼眶含泪,道:“妾身当时心里一急,便请禁军兄弟搜遍村庄,在村口的一座枯井里发现了两具老人的尸身。” 赵孝骞沉下脸,望向院子里站着的几名禁军。 一名禁军上前禀道:“禀世子,两具老人的尸身多处伤口,头骨,肋骨和腿骨皆被打折,显然是钝器所伤。” 赵孝骞深吸一口气。 他现在已经确定,真的出事了,那座村庄的迁徙很不正常,或者说,这次朝廷迁徙农户北上的举动,从头到尾就不正常。 转身看着陈守,赵孝骞道:“马上召皇城司赵信来见,另外,查一查转运使韩维,户部侍郎王垣二人如今在哪里。” 陈守抱拳匆匆而去。 赵孝骞脸色仍阴沉得吓人,但看向袅袅时还是努力挤出了笑容。 “你回后院养养神,这件事我会好好查的,你莫担心。” 袅袅担忧地道:“不知葛老丈他们如今处境如何,可怜葛老丈,一家人都死了,只剩下他风烛残年,还要经此劫难。” 赵孝骞脑海里浮现葛老丈那张憨厚沧桑的脸,心中不由也担忧起来。 “你放心,我会找到他的,真定府的地界上,我说话是管用的。”赵孝骞温言安抚她。 袅袅惊魂不定地回了后院,很快,赵信匆匆赶来。 赵孝骞劈头就问道:“要你严密监视韩维王垣这些官员的举动,你是怎么办事的?” 赵信一呆,随即惶恐地道:“下官确实派了眼线日夜跟着他们,韩维王垣如今正在北面丈量土地,行迹并无可疑之处呀。” “其余的官员呢?尤其是负责迁徙农户流民的官员,他们的动向你掌握了吗?” 赵信道:“也派了眼线盯着他们,下官发誓,真的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否则下官早就禀报殿下了。” 赵孝骞冷着脸道:“事实是,今日我家如夫人发现城北一座村庄全空了,还在枯井里发现了两具老人的尸身,这些事为何不报?” 赵信大惊,急忙道:“殿下,皇城司并未发现此事,属下们都盯着那些官员,没见过他们对农户流民动粗。” 赵孝骞皱眉。 旁边的陈守轻声道:“世子,凶手或许另有其人,皇城司只盯着官吏,但官吏不会亲自动手杀人的,想必是他们还有一路人马不为人知,专门负责对农户流民动手。” 赵孝骞顿时惊悟。 是了,官吏是不会动手的,此前他下令皇城司盯着官吏们,但忽略了另有人马的可能性。 被汴京的权贵们盯上的土地和人口,想要一口吞下,其过程怎么可能和风细雨? 一时间,赵孝骞脊背发凉。 韩维当初对他的保证,根本就是在糊弄他,或者说,是要稳住他,然后权贵们的爪牙便对农户们下手了。 “找人!”赵孝骞咬牙道:“找村民,找韩维王垣,找到所有汴京来的官吏,让李清臣拟公函,马上叫停丈量土地,迁徙农户流民,事情不查清楚,这件事在我这里过不去!” “真定府,皇城司,包括龙卫营,都给我调动起来,先把那些汴京的官吏找到。” 周围的人神情一紧,勃然大怒的赵孝骞像一头疯虎,四周的空气都仿佛凝结。 赵信陈守等人急忙行礼,匆匆离去。 赵孝骞神情冰冷,双手缓缓攥成了拳。 这一次,韩维王垣碰到自己的底线了。 (本章完) 第501章 彻查九县 第501章 彻查九县 “底线”这东西,是天下生灵都有的。 哪怕是一条狗,也有它的底线,至少它很清楚不能咬主人,吃饭也不能上桌。 赵孝骞的道德底线并不高,跟他的裤腰带一样非常松垮,说脱就脱,人尽可妻。 道德如此败坏的人,还是有做人的底线的。 底线就是百姓,前世出身贫苦阶级,底层阶级的立场不知不觉也带进了今生,遇到任何事他都首先站在底层的立场上思考解决。 身处权贵,却站在底层,这样的人很难不得罪人。 两个阶级本身就是充满了尖锐矛盾的,不幸的是,赵孝骞恰好一左一右分跨在两个阶级里面,可以想象,他这一生若是没有权力傍身,那该活得多么艰难。 现在,两个阶级的矛盾又发生了。 赵孝骞依旧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底层,这是他的选择。 良心告诉他,必须这么做,不能再装聋作哑。 李清臣被紧急召进郡王府,赵孝骞阴沉着脸,阖眼坐在正堂内不言不语。 正堂内还站着赵信和陈守,二人小心翼翼的垂手而立。 李清臣一看这架势这气氛,就知道出事了,不然一贯没个正形的郡王殿下不可能这副模样。 快步上前,李清臣试探问道:“殿下……” 赵孝骞睁开眼,眼中闪过一道冷芒:“李清臣,韩维和王垣他们有没有与你私下做什么交易?” 李清臣一愣:“没有啊,下官从未与他们做过交易,与他们不过初识的泛泛之交。” 赵孝骞盯着他看了许久,这才缓缓道:“他们私下可有送你重礼?” 李清臣立马道:“送了,但下官谢绝送还了。” “为何?” 李清臣苦笑道:“下官若是愿意收礼的人,当初也就不会被刘谦谅他们架空孤立了,再说,下官听说殿下也将他们的礼送还,我就更不敢收了。” 赵孝骞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老李,我没看错你,你是个好人。” 叮!好人卡一张。 可以肯定的是,李清臣的底线比他高得多,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又穷又清高的味道,他一定知道“茴”字的四种写法。 赵孝骞满意了,李清臣却满头雾水,今日一进门郡王殿下就摆出一副会审的架势,可到现在李清臣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殿下,咱们真定府……发生了变故?”李清臣小心地问道。 “嗯,出事了,目前我所知道的,有一座村庄的村民全部被迁徙,村民很突然地被迁走,连行李都没带,地上还有斑斑血迹,村口枯井里还发现了两具老人的尸首。”赵孝骞道。 李清臣吃了一惊,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韩维他们干的?” “大概率是他们,现在还不知道真定府辖下九县其他村庄堡寨的情况,所以要马上统计,另外,你以真定府衙的名义马上下公函,叫停迁徙本地农户流民。” 李清臣咬牙道:“下官这就去办,……韩维他们竟如此无法无天,不怕国法严惩吗?” 赵孝骞冷笑:“有汴京的大人物撑腰,他们怕什么?汴京的权贵本身就是国法,普通的百姓就算进汴京告御状,连汴京城门都进不了。” 李清臣一怔,随即深深叹息,他知道赵孝骞说的是实话。 这个年代的百姓,确实是命如草芥,一辈子能不能平安活到老,全凭当官的良心。 “殿下,不知韩维王垣他们如今在何处?”李清臣问道。 赵孝骞淡淡地道:“我已令皇城司去找了,现在我要知道的是真定府辖下九县村庄农户的情况,看看有多少村庄出了人命,多少农户被他们迁走,以及,被迁走的那批农户如今的下落。” 李清臣沉默片刻,道:“殿下,若是抓到了韩维王垣他们,……当如何处置?” 赵孝骞也沉默了,他很清楚这批官员背后的靠山是何等的强大,四百多里的土地,对汴京的权贵诱惑太大了,同时也说明,汴京有资格参与这次圈地的人,身份和权力更是不小。 这些人纠合起来的力量,就连赵煦都要忌惮三分。 所以,抓到韩维和王垣他们,如何处置? 稍有不慎,等于捅了马蜂窝。 “先抓到人再说,”赵孝骞语气缓慢地道:“在真定府的地界上,他们造了多大的孽,就应承担多大的罪,我这个父母官若不能为治下百姓出头伸冤,有何颜面坐在这个位置上?” 李清臣眼神闪过几分钦佩,一言不发地朝他长揖一礼。 揖礼无声,但已表达了很多。 ………… 一夜之间,真定城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且压抑。 负责城防的厢军纷纷出动,街面上只见一队队的厢军手执兵器跑步经过,出城后分赴各个方向。 府衙的差役们也飞快出城,分散到辖下九县各个村庄,拉网式查问各个村庄的人口情况。 府城里的百姓商人好奇驻足,看着一队队厢军神色凝重地跑步出城,不由议论纷纷,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一股不安的情绪却在人群中迅速发酵,蔓延。 半日以后,九县的知县们被赵孝骞紧急召进真定城,知县们坐在马车里,被颠得七荤八素,下马车之后连气都来不及喘,便被叫进了府衙。 与此同时,一骑快马飞赴拒马河南岸的龙卫营驻地,马上骑士只带了赵孝骞的一纸军令。 调动龙卫营两万兵马出营,在拒马河四百里新占领地地毯式搜索韩维王垣等官员,如若发现迁徙的农户流民,一并送回真定城。 真定府衙内,辖下九县的知县战战兢兢在赵孝骞面前交代了治下村庄堡寨的情况后,赵孝骞招待他们用了晚膳,却不放人。 接着皇城司赵信出面,开始在这些知县中审问排查,摸清他们是否与韩维王垣等人勾结。 与此同时,真定府的提举司,提刑司,转运使司等部门的首官,也被叫进了府衙,经赵孝骞当面质询后,首官们出了正堂就被皇城司属下接走,开始进一步的审问。 相比真定城的紧张气氛,府衙的气氛更是压抑得令人窒息。 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官员们,进门时一个个战战兢兢,满身大汗,在皇城司气势凌厉的审问下,以往犯过事的官员顶不住压力,纷纷交代了。 深夜,赵孝骞仍未回家,独坐在府衙的后堂内,翻阅着皇城司送来的供状。 消息有好有坏。 坏消息是,皇城司对真定府的官场再次排查审问,上一次犯了事却躲过清洗的官员,被查出来不少。 好消息是,这些官员犯的事跟这次汴京权贵圈地的关系不大,都是往年曾经干过的勾当。 赵孝骞此时对韩维王垣他们的谋划大概有了一个轮廓。 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这次奉汴京大佬们的命令圈地,这批官员算是独来独往,根本没有勾结本地官员的计划,所以真定府的官员们才没有牵扯其中。 这也很符合逻辑,毕竟大佬们都是大宋顶尖的高层人物,他们私下里干的勾当只能隐秘进行,勾结本地官员的话,事情难免会泄露出去,闹得满城风雨。 而且勾结本地官员意味着要割舍一部分利益出去,以大佬们的贪婪,大约是舍不得割舍利益出去的。 赵孝骞和龙卫营打下的疆域,如此广袤且无主的耕地良田,汴京的大佬们聚在一起商量一番,私下里各自瓜分,正是闷声发财,没有必要让太多人参与进来。 不得不说,人一旦掌握了权力,胆子和野心也膨胀起来了。 四百多里的土地,就算能耕种的良田只占三分之一,那也是一个骇人听闻的天文数字。 他们的计划一直很顺利,如果不是闹出了人命,如果不是袅袅无意中发现了异常,那么这次圈地很可能就成功了。 可惜的是,他们漏算了赵孝骞的反应,他们以为稳住了赵孝骞,事后再给他分一份利益,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事情办了。 然而,赵孝骞没那么容易被糊弄,他的立场也与汴京权贵们完全不一样。 在这方面,赵孝骞的底线比他们高多了。 深夜子时,府衙内仍是人影幢幢,赵孝骞没睡,官吏们也不敢睡。 他们忙着统计数据,忙着接收下乡的差役们传回来的消息。 气氛很压抑,官吏们走路都踮着脚,大气都不敢喘,心中却纷纷骂娘。 不知道什么人得罪了郡王殿下,你们得罪也就罢了,我们每月领点微薄俸禄的小官小吏招谁惹谁了?凭什么你们造的孽,却害得我们半夜还在府衙加班? 深夜子时,李清臣神情疲倦地走入后堂。 “殿下,辖下九县村庄堡寨的消息已归纳出来了。”李清臣道。 赵孝骞接过他手上的一摞纸,沉着脸一页页地翻阅。 纸面上都是今日差役和厢军门下放到各个村庄堡寨后,统计出来的最新数据。 数据有点刺眼。 辖下九县的村庄堡寨农户,人口少了三分之一,更有甚者,有些村庄出现了全村空无一人的情况。 也就是说,无论村里青壮老人和妇孺,都被强行迁走了。 (本章完) 第502章 搜捕犯官 第502章 搜捕犯官 越往深处查,赵孝骞发现事情越严重。 辖下九县三分之一的农户被迁走,人数至少四五万。 本来迁徙农户是朝廷的政令,没什么怀疑的,可是有的村庄一人不剩全部迁走,更令人愤怒的是,府衙的差役们还在别的村庄发现了村民的尸首。 目前已在数据内的死亡人口已有三十多人,那些被迁走的农户命运如何,尚不得而知。 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数字,赵孝骞心中生起怒火的同时,也察觉到韩维他们根本没把农户当人。 与其说是迁徙农户,还不如说是迁走了一群牲口。 至于牲口是死是活,他们并不在乎。 这犹令赵孝骞出离愤怒。 他率龙卫营打下偌大的疆土,清除了立国百年的边患,辽人从此不敢南下牧马,军事战略上已对辽国形成了威慑。 边城的百姓们好不容易盼来了太平日子,对赵孝骞这位边帅更是感恩戴德,每个人都看到了未来的曙光。 而不可否认的说,赵孝骞也沉浸在这种被人感恩的快意中,为国开疆,为民开太平的同时,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也实现了被认同,被崇敬的价值。 然而这一切,却被汴京的权贵们全毁了。 辽人被赶走了,但还有人要他们的命,而且要他们命的竟然是本国的官吏。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大概就是真定府百姓们最真实的宿命了吧。 可是,凭什么让百姓苦? 百姓本本分分种着地,老老实实给朝廷交税,他们招谁惹谁了? 看着手里的数据,赵孝骞越看脸色越铁青。 最终,赵孝骞将手里的纸重重拍在桌案上,表情已是冷若寒霜。 “要开杀戒了!天大的后台也挡不住老子杀人!”赵孝骞怒喝道。 ………… 铁蹄铮铮,旌旗卷动。 龙卫营两万兵马奉命出营,分赴拒马河南岸各个方向。 宋军大营内万马齐喑,旌旗猎猎,无数人马在将领的叱喝下列队出营,对岸一直监视宋军动向的辽军斥候大惊失色,急忙上马朝析津府方向飞驰。 不得不说,宋军这半年来的动作,已令辽国高度紧张,稍有异常的兵马调动,都能引发辽国的连锁反应。 可辽国不知道的是,这一次宋军奉命出营,针对的对象却不是辽国,而是本国的官吏。 赵孝骞的军令上写得很明白,龙卫营由种建中亲自带兵,出动两万兵马,在拒马河南岸新占领地展开地毯式搜索,务必找到韩维王垣等数十名来自汴京的官员。 军令与政令不一样,政令颁下后,尚有拖延怠惰和阳奉阴违的余地,但军令如山,主帅在军令上说的每个字,下面的将士们都必须要不折不扣地完成,否则等待他们的便是森严的军法处置。 种建中接令后不敢怠慢,当即便下令点兵出营,两万兵马分成八路,对拒马河南岸形成密不透风的撒网式搜索。 距离拒马河南岸大营百余里的一片平原上,韩维和王垣带着二十余名官吏,正在丈量这片肥沃的良田。 这片土地曾经被辽国所占,但辽国是农耕与游牧结合的国度,他们所占下的土地原本适宜耕种的,但很多都被他们浪费了,有的放置荒芜,有的用来种植苜蓿牧草,用来放牧牛羊战马。 赵孝骞和麾下龙卫营占领这片土地后,对大宋来说,这些都是上好的良田,尤其是地理位置也十分优越,处于平坦广袤的平原地带,更适合耕种农作物。 韩维和王垣越看越心喜。 这片肥沃的土地,他们本人自然是占不到多少利益的,一个转运使一个户部侍郎,以他们的身份,根本不够资格参与到这个瓜分土地的游戏里来。 但大佬们吃肉,韩维和王垣多少都能尝到一点汤汤水水。 这点汤汤水水也足够养肥了他们了。 别的不说,仅是大佬们瓜分的耕地良田,但凡从他们手指缝里漏出一点点,就足够他们子孙数代吃喝不愁了。 更何况,二人出面帮汴京的大佬们办成了如此漂亮的大事,以后的仕途简直不要太顺风顺水,这些隐性的利益更令他们充满了干劲。 “好一片良田啊!辽人也真是愚蠢,如此上好的良田,却没多少用来耕种,真就以为放羊放牛能世世代代富裕下去?呵!”韩维的脸上露出讥讽之色。 王垣也冷笑道:“终究是未曾开化的蛮夷族类,未受我圣贤教化,做事也登不得雅堂,也就刀剑锋利一点,最后还不是败在河间郡王的手下。” 提到河间郡王,韩维不由露出担忧之色,低声道:“也不知郡王对我们的举动是否知晓,听说此人在汴京时,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都敢跟章相公对着干,甚得官家宠信,此事若不慎被他知道,可就不妙了。” 王垣却有些不在意地笑了笑,道:“郡王再受宠信,脾气再不好,但别忘了,他终究也是‘官’,是官儿就该懂事,此事可是被汴京数十位权贵的眼睛盯着呢,河间郡王纵是不满,又能如何?” “郡王在汴京时不结党,不参事,是谓‘孤臣’也,就算此间事泄,他除了告到官家面前,还能如何?” “可这些土地关系到数十位权贵的利益,众人施压之下,纵是官家也不得不妥协,依我看来,最后不过是不了了之,官家也只能默许。” “官家都不能追究,郡王还能如何?” 听王垣这么一分析,韩维也渐渐放了心,脸上的担忧之色一扫而空,胸膛也不知不觉挺了起来。 当数十位权贵一同犯法时,所谓的是非黑白就无法分辨了。 权贵们本身就是国法,法纵森严,遇到这股滔天的权力,也必须要让路。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本质。 所以百姓们遇到不公时,常常挂在嘴边的所谓“法律”,所谓“公正”,其实是无力且天真的,这个世界根本不是他们想象的模样。 韩维眯着眼,看着远处正在辛苦丈量土地的二十余官员,心中愈发欣悦。 这些,都是传承世代的良田啊!简直不敢想象大佬们的子孙后代会过得多富足。 他们的快乐就连转运使和户部侍郎都想象不到你知道嘛…… 接着韩维不知想起了什么,扭头压低了声音道:“从河北诸城迁来的农户流民,安置的地方没问题吧?” 王垣漠然一笑,道:“安置那些贱民太简单了,随便找个避风的山谷,扔给他们一张草席,每日发两顿野菜粗粮足矣。” “这批农户最后还要挑选一批老弱病残分配土地,做给郡王和朝廷看,但其余的青壮劳力,会逼他们签下死契,成为汴京诸位权贵大人们农庄里的农奴……” “将来不仅可以免掉多少税赋,耕地所产也不必分给贱民们,权贵们独拿,你我又是一桩大功。” 韩维低声道:“安置农户的那些地方,死了多少人?” 王垣淡淡地道:“死人在所难免,有的贱民不服不公被打死,有的还痴心妄想朝廷真会给他们分配土地,还有的老弱妇孺不耐路途劳累,或者生了病,至今二十余处安置地,大约死了四五百人罢了。” 韩维闻言冷淡地道:“稍微对他们好一点,莫死太多人了,不然不好对汴京交代,河间郡王若发现了,更不好应对,莫忘了咱们可在他面前保证过的。” 王垣嗤笑一声:“郡王知道又如何?你我不过是帮人办事跑腿的,郡王若欲查问,除非把汴京那些权贵都揪出来法办,他怕是没那能力。” 韩维与他相视一笑,二人的神情愈见自信。 丈量偌大的耕地是体力活儿,二十余官员量了大半日,却连一小半都没量完。 韩维正在琢磨今晚又要在此地搭帐篷勉强凑合一夜了,这时众人却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马蹄隆隆,节奏明快,众人甚至能从马蹄声中听出一股子焦灼的意味。 广袤的平原尽头尘烟滚滚,一支大约两千人的骑兵朝韩维等官员们冲来。 韩维眯眼打量了一会儿,随即神情一变,没来由的,心头浮起几许不安。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支兵马来意不善,隐隐间似有大事发生。 渐渐地,这支兵马越来越近,漫天的黄尘随着马蹄起落,也渐渐弥漫到韩维等人附近。 朦胧的尘烟中,只听得对面骑队中有人兴奋地高呼。 “禀将军,发现一群来历不明之人,他们皆着朝廷官服,应是郡王殿下要找的人!” 韩维和王垣心中顿时咯噔一下,立觉不妙。 接着韩维便听到对面一道粗犷的大嗓门哈哈大笑。 “老天有眼,活该我老折又立一功,把他们围起来!” 须臾之间,漫天黄尘铺天盖地,将韩维等人笼罩其中。 韩维王垣被呛得咳嗽不止,听马蹄移动的声音,这支骑队已将他们全部包围起来。 马蹄落定,尘烟渐散,韩维一边挥散黄尘,一边四下打量,却见为首一位骑在马上的魁梧将军身着铁甲,正目光冰冷地注视着他们。 韩维心中忐忑惶然,但仍壮着胆子摆出官架,凛然喝道:“来者何人,卑贱武夫竟敢对朝廷官员无礼,理当问罪!” 骑在马上的武将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坐直了身子,单手扶着马鞍,语气冰冷。 “我,河间郡王麾下龙卫营,都指挥使兼前锋官折可适,奉郡王殿下之令,追缉拿问草菅人命的犯官,现在,报上尔等姓名,官职,然后束手就擒,违捕者立斩!” 韩维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河间郡王要拿问我们?” “没错,要将尔等押赴真定城,过堂问罪。”折可适盯着韩维的眼睛冷冷一笑,道:“尔等若听不懂人话,我亦有棍棒伺候,帮诸位加深理解。” (本章完) 第503章 解救农户 第503章 解救农户 韩维直到此时仍不敢相信,赵孝骞居然会派兵追缉拿问他们。 不可能! 他们受汴京朝廷委遣,说是钦差也不为过,赵孝骞哪来的胆子跟朝廷对着干? 两千龙卫营将士将官员们团团围住,韩维却一点也不害怕,神情反而更倨傲,眼神里充满了轻蔑。 都是粗鄙武夫,有何可怕? 重文轻武是大宋立国以来就有的规矩,文官生来比武将高贵,这是朝野上下的共识,武夫再厉害,他真敢杀文官么? “尔等是河间郡王麾下,却不问缘由,上来就包围我们,仅这一条就足够罢你的官了。”韩维盯着折可适道。 折可适冷冷地打量着他,缓缓道:“尔等可是从汴京来的?在此丈量耕地,迁徙农户流民?” 韩维点头:“没错。” 折可适也点头:“那就没找错人,就是你们了。” 韩维和王垣神色一惊,飞快对视一眼,眼神里有些不安。 难道赵孝骞这么快就发现了什么? 然而想到自己身后的汴京大佬们,韩维的胆气又壮了。 “我乃河北西路都转运使,品阶比你高多了,粗鄙武夫莫非敢对本官动手不成?” 折可适懒得跟他废话,挥手道:“全部拿下,拒捕者杀!” 两千将士立马围了上来,韩维不禁后退了一步,厉色道:“你敢!我受皇命差遣,政事堂诸位相公亲笔委任公函,是为汴京钦差,你敢抓我,形同谋反!” 折可适冷笑道:“我不过是粗鄙武夫,嘴皮子斗不过你,你有任何冤屈不妨回真定城,与我家郡王殿下当面说。” 两千将士围上来,伸手便扣住了大部分官员,然后将他们绑了起来。 官员们大惊失色,没想到折可适竟然玩真的,许多官员一辈子没被如此对待过,脸色立马苍白如纸,也有的官员一边挣扎一边大声怒骂。 其中一名官员趁将士不备,奋力挣脱了他们的钳制,拔腿就往野外跑。 折可适见真有人敢拒捕,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低喝道:“杀了!” 一骑快马飞驰而出,追上那名仓惶逃跑的官员,手中的棹刀猛地一刺,官员来不及惨叫,后背便被戳了个对穿,倒在地上抽搐惨叫,很快没了声息。 这血腥残酷的一幕,顿时令所有官员噤若寒蝉,不敢再反抗,老老实实任将士们将他们捆绑起来。 一名官员瞪着韩维,突然骂道:“你不是说来真定府绝无闪失吗?你不是说此行之后,必有大好前程吗?姓韩的,这就是你说的大好前程?” 韩维和王垣浑身颤抖,刚才那名官员被杀的画面仍停留在他们的脑海中。 此刻他们才意识到,赵孝骞拿问他们的决心如此坚定,这是打算跟汴京的权贵们翻脸了? 可是,为什么? 明明提前知会过他,明明将所有的利益都摆在他面前。 如此巨大的利益,又是在赵孝骞的地盘上,汴京的权贵们根本没打算绕过他,大家都有诚意拉他一同分享这块蛋糕的。 为什么赵孝骞还要捉拿他们? 韩维想不通,打死他都没往普通百姓身上想。 他脑子里的游戏规则,是上层人物才有资格玩的,所以直到此刻他仍固执地认为,问题出在上层人物的利益分配上。 “我回去,我跟你们回真定城!”韩维毫不犹豫地道。 刀剑之下,他已不敢再摆文官的架子,被杀的官员鲜血未干,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他,眼前的龙卫营将士不吃这一套,他们的眼里只有军令。 暗暗震惊于赵孝骞对这支军队的掌控力,同时韩维也果断认怂。 如果他再反抗或不服,他丝毫不怀疑折可适的刀会将他戳个对穿。 承平已久,官员们从未见过这般阵仗,今日终于领教了大宋王师的冷血残酷,跟朝堂上打嘴仗不一样,人家是真的一言不合就动刀啊。 见韩维服软,折可适满意地点头,随即扭头吩咐道:“那个被杀的官儿,把他的头割下来,用石灰保存好,殿下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个都不能少!” 韩维等官员遍体生寒,神情惶恐不安。 他们终于察觉到,从此刻起,自己的命运已不由掌控,掌控他们命运的,是这块地盘的主人。 ………… 真定城府衙。 府衙内的官吏忙了好几天,赵孝骞索性在府衙里住了下来。 这件事很严重,不知多少条人命被韩维害了,赵孝骞必须深挖,辖下九县的人丁数据需要统计,九县的知县们也必须严加审查。 更重要的是,赵孝骞在等各方搜索人员带来的消息。 韩维王垣等官员必须拿问,迁走的农户们必须找到,相关的罪证也要开始固定,不然将来在朝堂上说不清楚。 更忙的是皇城司的赵信,忙得都没个人样儿了。 自从出事后,赵孝骞将他叫来,一阵劈头盖脑的痛骂,骂得赵信的身高都矮了两寸。 挨骂不是没有道理,皇城司疏忽了,只盯着韩维那些官员,没想到后面有人动手,神不知鬼不觉地迁走了农户们。 为了将功折罪,赵信这几日都快疯了,不停给皇城司属下施压,下令搜索韩维王垣和农户们。 终于,到了事发第三日,赵信脚步飞快赶到府衙。 “殿下,有消息了!”赵信道。 赵孝骞当即站了起来:“找到韩维他们了?” “找到了数千名农户,皇城司在距离真定城北面一百多里的一片山谷里,找到了一个迁徙农户的安置点,里面大约聚集了五千左右的农户,都是被韩维下令从真定府村庄迁走的。” 赵信叹了口气,道:“那些农户被集中看押,每人只发了一张草席,每天俩个粗饼,也亏得是夏天,若是冬天,不知要死多少人。” 赵孝骞冷冷道:“农户们的伤亡如何?” 赵信垂头道:“仅是那个被咱们发现的安置点,五千农户已死了百余人。” “看押农户的是什么人?” “皇城司当场审问了,看押者大约百人,皆执兵刃,他们是汴京各大权贵府上的护卫家丁。” 赵孝骞表情愈发冷冽:“真定府辖下村庄里的那些尸首,想必也是他们的手笔了?” “是。”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让府衙派一队差役,把农户们都接回来,路上好吃好喝,莫亏待了他们。” 赵信迟疑了一下,道:“殿下特意嘱托皇城司关注寻找的那个人,……那个姓葛的老丈,也在那个安置点里。” “葛老丈也在?那就好,可算有惊无险。”赵孝骞舒了一口气。 赵信嘴唇嗫嚅道:“殿下,葛老丈的情况不大好……” 赵孝骞一怔:“他怎么了?” “他被打断了一条腿,肋骨也断了两根,虽然咱们诊治过了,可毕竟已是一大把年纪……” 赵孝骞咬牙:“特么的!” 说完赵孝骞便匆匆往外走,嘴里道:“你带路,我亲自去一趟!” 出了府衙,陈守等禁军护卫已备好了马。 赵孝骞翻身上马,一行人飞快出城,往北而去。 ………… 飞驰的马背上,赵孝骞耳畔只听到呼呼的风声。 他的神情平静,眼神却不断喷薄着怒火。 五千农户被找到,派人接回来便是,但听到葛老丈的消息,赵孝骞还是决定亲自跑一趟。 他与葛老丈其实交集并不多,从头到尾也就见过两面,或许袅袅跟葛老丈更熟一点,但也熟不到哪里去。 可不知为何,提到葛老丈,赵孝骞脑海里总是回忆起当初他登郡王府的门,不肯入正堂,怕脏了正堂的地板,死活只肯坐在外面的石阶上。 他还记得自己与葛老丈一同坐在石阶上吃包子,与葛老丈相谈甚欢的画面。 赵孝骞与葛老丈谈不上交情,可葛老丈却留给他很深的印象,让他总是不自觉地牵挂这位沧桑的老人。 或许,葛老丈只是赵孝骞心里的一个缩影,这个缩影不仅是他的轮廓,也是大宋千千万万贫苦农民的样子。 策马飞驰,百余里的距离半天就到了。 赵孝骞下马,发现前面是两座低矮的山丘,山丘的中间形成了一条狭长的山谷,走进山谷内,里面光线阴暗,不时一股冷风吹过,在夏天倒确实有几分凉爽之意。 山谷内或躺或坐,密密麻麻挤满了人,都是衣衫褴褛的老弱妇孺,基本见不到一个青壮劳力,许多瘦弱的孩子被母亲抱着,发出哇哇的大哭声,更多的则是神情麻木地看着他。 赵孝骞抿紧了嘴,不知该说什么。 让农户们受苦受难的是韩维他们,可赵孝骞终归是父母官,也代表了朝廷,农户们受此磨难,赵孝骞也有责任。 当着数千人的面,赵孝骞沉默片刻,突然朝农户们长揖到地。 “原因不解释了,真定知府赵孝骞,对不住各位父老,向诸位赔罪,我知道道歉远远不够,接下来你们听消息,我为你们报仇!” 人群里,麻木的人们眼神渐渐有了一丝温度。 接着仿佛有人打开了闸门,随着赵孝骞的话音落地,人们的情感终于宣泄出来。 人群里开始有了轻细的啜泣声,接着声音越来越大,数千老弱妇孺们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不懂事的孩子不知所措,也陪着大人们一起哭。 佛云众生相,皆是悲苦。 (本章完) 第504章 众生皆苦 第504章 众生皆苦 数千人痛哭的场面,很少有人见过。 赵孝骞宁愿此生不见。 他们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农民,善良朴实,一生贫苦,此生最大的心愿是把这辈子该吃的苦吃够了,下辈子兴许老天垂怜,允他们投个衣食无忧的人家。 为何这些勤劳朴实种地,供养权贵的底层人,偏偏被权贵视如草芥,动辄剥削残害。 他们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看着山谷内嚎啕痛哭的老弱妇孺们,赵孝骞心里一阵阵难受。 他对韩维一行人其实一直保持警惕,也暗中下令皇城司盯着他们,可终究还是让百姓们受了苦。 自己还是大意了,他低估了汴京权贵们的恶。 资本是吃人的,权力更要吃人,钱权这两样东西,本身就需要底层的血肉供养,才能存活,才能壮大。 此刻面对数千人的痛哭,赵孝骞只能静静地站着。 良久,山谷内的哭泣声小了许多,赵孝骞这才缓缓道:“迁徙本是一件好事,可以让你们拥有更多的土地,让你们摆脱贫苦,但是对不住,有人把这件事办砸了。” 说着赵孝骞眼中突然迸现杀机:“我会给诸位一个交代,用那些欺凌你们的官员的头颅和鲜血交代。” 扭头看着赵信,赵孝骞问道:“葛老丈在何处?” 赵信指了指山谷内,道:“聚集地的后方,皇城司开辟了一块空地专给受伤的农户们治伤治病。” 赵孝骞抬步便走,刚迈出一步,手腕却被陈守拽住了。 赵孝骞扭头看着他,陈守低声道:“世子,还是请人将葛老丈抬过来吧,此时民心动荡不稳,世子不宜走进人群里。” 话说得含蓄,但意思很清晰。 陈守担心农户们会将自己遭受的苦难迁怒到赵孝骞身上,赵孝骞走进人群恐遭刺杀。 赵孝骞挣脱了他的手,缓缓摇头:“如果百姓们觉得我该杀,那就杀,是我活该。” 说完赵孝骞昂然走进人群内,一直朝山谷深处走去。 数千老弱妇孺见赵孝骞如此尊贵的官员走来,下意识纷纷垂头不敢直视,自动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 赵孝骞走得很慢,表情一点也不害怕,反倒是身后的陈守紧张地握着腰侧的刀柄,一副随时拔刀护驾的模样。 陈守担心的事并未发生。 底层的百姓,是能分辨是非善恶的,他们知道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 他们只是缺少惩恶扬善的能力。 迁徙分地是朝廷派来的官儿干的,他们的苦难大多也是拜那些京官所赐。 可这位郡王殿下从没害过他们,不仅如此,他还杀了真定府的许多贪官恶吏,为百姓据理力争,朝廷才给了真定府百姓三年免赋的政策。 从那以后,赵孝骞在真定府民间的声望和美誉陡然提升,百姓们感恩涕零,敬畏如神明。 尽管遭受诸多苦难,可没人会迁怒赵孝骞。 好官就是好官,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不会变色,如果有些事情没做好,让百姓们遭了罪,那也一定是别人的原因。 这就是百姓们最朴实的想法。 一路走进山谷深处,百姓们纷纷垂头让路,有年长者还敬畏地朝他弯腰行礼。 山谷深处是一片突起的岩石,有了岩石的阻挡,辟出一块避风的空地,五千老弱妇孺的伤者病者,就集中躺在这里。 赵信办事还算细心,找到这个安置点后,立马命人从附近的村镇请来了几位大夫,带上了足够的药,为农户们治伤治病。 此时的空地边沿,大大小小摆了许多炭炉,炭炉上的小陶罐里正在煎着药,一股浓郁的中药香味扑鼻而来。 赵孝骞仔细看了一圈,发现伤者病者大约有百来人,条件有限,他们也只能躺在一张破旧的草席上,许多人闭眼哀哀呻吟,还有人默不出声,胸膛上甚至都没有了起伏,也不知是死是活。 赵孝骞暗暗咬牙,垂在袖中的双手攥成了拳。 韩维,王垣! 这都是你们造下的孽! 旁边的赵信指着阴暗角落里一位形容枯槁的老人,道:“殿下,那位便是葛老丈……” 赵孝骞快步上前,蹲在葛老丈身边。 葛老丈已被折腾得没有人样了。 上次见他还是在郡王府,那时的葛老丈虽然依旧穷困,但身子还算硬朗,说话底气也足,一双浑浊的老眼尽管充满了对人生的疲惫,可仍然倔强地闪耀着想活下去的光芒。 然而此刻的葛老丈,却无力地躺在草席上,他的脸上有淤青,嘴角和眼眶都肿了,一条腿被大夫上了夹板,肋骨也包缠了布条。 此刻葛老丈的样子,与路边只剩最后一丝生机的乞丐没有区别。 赵孝骞难受得不行。 脑海里回想起葛老丈在郡王府时,他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他说迁徙之后兴许能多分点土地,如果朝廷开恩,多减免几年赋税的话,大抵是能存点余粮下来,买一头耕牛,盖一座大房子。 再做一做更大胆的梦,兴许,每月还能吃上一口肉? 赵孝骞记得自己当时听得很开心,小小的人物,有小小的梦想,自己和他的人生都仿佛有了温度。 赵孝骞说,好的,那时我送老丈一头耕牛,算是庆贺你乔迁之喜,也庆贺你的日子有了奔头。 当时的他,也情不自禁地沉浸在葛老丈那小小的梦想里,那一刻他突然觉得所谓的幸福,大概便是这个滋味儿吧。 没想到事隔没多久,那些美好的小愿望言犹在耳,可葛老丈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赵孝骞此刻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痛,心中如重千钧。 那是辜负别人的滋味,而他,也被韩维和王垣打了耳光。 如何报复回去,那是以后的事。 现在的赵孝骞,眼里只有葛老丈。 伸手轻轻拍了拍他,赵孝骞忍住悲戚轻声唤道:“葛老丈,您醒醒……” 葛老丈悠悠地睁开眼,眼神中一片死寂,仿佛断绝了生机的枯木。 赵孝骞心头一沉,强笑道:“老丈受苦了,皆是我的过错,咱好好治伤,治好后继续过日子,这一次我亲自给您分土地,还送您一头耕牛,给您盖大房子。” 葛老丈眼中恢复了些许光亮,他已认出了赵孝骞,于是挣扎起身,想要给赵孝骞行礼,被赵孝骞按住。 “别动,您受伤了,好好配合大夫治伤,这次是我疏忽,害父老们遭了大罪,回头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赵孝骞缓缓道。 葛老丈摇头,气若游丝地道:“不怪贵人,那些人都是汴京来的官儿,他们做的恶,与贵人何干,……是我们命苦。” 赵孝骞强笑道:“不说这个,我自会处置,现在重要的是养好伤,您莫激动,好日子在后头。” 葛老丈瞥了一眼自己上了夹板的一条腿,嘴角苦涩地一勾,喃喃道:“是啊,好日子在后头,可是这‘后头’,究竟有多远啊,一辈子都走不到啊……” 赵孝骞强忍悲痛道:“快了,就快了,您的伤养好了,好日子就来了。” 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赵孝骞急忙道:“对了,我的郡王府正缺一位打更看门的门房,老丈若不弃,不如回我郡王府供职,别的不说,饭菜酒肉管饱,每月还有俸钱,干的活儿也不累,打更看门而已,老丈意下如何?” 葛老丈闻言一怔,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挣扎着拱手:“贵人善心,赏老朽一碗饭吃,老朽感恩不尽,前世我应该不是坏人,否则今生怎会遇到贵人相助,是老朽前世积德了啊。” 听葛老丈道谢,赵孝骞微微松了口气。 愿意接受好意,说明人还有活下去的动力,如此便好。 垂头仔细观察了一下葛老丈的伤势,不算太重,但他那条被打断的腿有些青肿,也不知能否恢复,无妨,回到真定城给他请个好大夫诊治,用药选精贵的,再以大补膳食为辅,痊愈问题不大。 心中略定,赵孝骞起身吩咐道:“弄一副担架,将老丈抬起来,再找辆马车,送老丈回真定城郡王府。” 陈守等禁军领命。 赵孝骞转身朝山谷外走去。 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既要解救辖下的农户,还要严惩韩维王垣等那批官员,汴京方面也必须要赶紧写好奏疏送上去,不能被那些权贵反咬一口。 赵信紧跟着赵孝骞,道:“殿下,那些看押农户的百余人,皆是汴京权贵府上的家仆护院,他们如何处置。” 赵孝骞头也不回,语气淡漠地道:“全都杀了,当着诸位百姓的面,一个不留,斩首示众。” “是!” “皇城司再找到农户安置点,那些看押的人皆照此办理,一个不留。” “是!” 走出几步,突听身后的陈守一声惊叫。 赵孝骞急忙停步,扭头望去,不由瞋目裂眦。 被抬在担架上的葛老丈,胸口心脏位置插着一把磨得锋利的铁片,不是刀,是铁片,粗糙得像博物馆展出的原始人打猎的工具。 担架被放了下来,陈守有些无措地看着那块铁片,几番伸手,却不敢拔出,旁边的大夫摇头叹息不语,显然已没救了。 赵孝骞冲到葛老丈身前,单膝跪下,握住葛老丈枯槁的手,他的手渐失血色,体温也渐渐冰凉,胸膛的伤口鲜血汩汩地往外流。 “老丈,你不是答应过我……”赵孝骞再也忍不住,哽咽地道。 葛老丈奄奄一息,眼里一片死寂,那是对人生再无眷恋的眼神。 他的喉头不停蠕动,如同破风箱般努力地喘息,断断续续地道:“多谢你了啊,贵人,但老朽……真的没力气活了。” “下一世,……做一只任人宰割的牲畜,也好过此生的苦难,……苦啊,苦啊。” 气息越来越微弱,最后只见嘴唇嗫嚅,不闻其声。 终于,葛老丈气绝。 (本章完) 第505章 贪婪成性 第505章 贪婪成性 葛老丈死了,死在赵孝骞眼前。 临死前那一声声的“苦啊”,成了他留给这个世间唯一的回音,音犹在耳。 这位憨厚朴实的老人,一生遭遇了那么多的不公,临死仍然还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没有责怪世道,没有控诉官府,只有一声“苦啊”,仿佛对自己的人生做了一个总结,然后溘然长逝。 葛老丈一生唯一的一次勇敢,或许就是刚才,他用自己磨制的粗糙刀具,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那一刀正中心脏,果断且决然,不给自己留半点施救的余地。 赵孝骞理解他做这个决定时的心情,前世的他也是吃过苦的,他知道那种每天吃苦,日子一眼能望到尽头,可尽头仍然也是吃苦时的心情。 如果一生没有希望,或许浑浑噩噩一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 可是官府给过他希望,告诉他朝廷会给他们分地,他们将来会被免赋,只要踏实肯干,将来他还会有自己的大房子,会有耕牛,每月还能吃上一顿肉…… 希望太美好,然而一朝美梦破碎,那种对人心理上的摧残,是致命的。 所以葛老丈不想活了,他说,他已没力气活下去了。 赵孝骞跪在他的遗体前,泪水止不住地流下。 他与葛老丈本无太多交集,算上今日,也不过三面之缘。 可他此刻就是很悲痛,或许,悲痛的来由不仅仅是因为葛老丈,而且真定府治下千千万万的葛老丈。 双膝跪在葛老丈面前,赵孝骞磕了三个头,然后整个人呆滞不动,仿若一尊雕像,众人看着他的背影,莫名生出一股寒意。 他的背影跟他的情绪一样平静,可那种平静却酝酿着一股恐怖的暴风雨,转眼即至。 许久后,赵孝骞仍跪着不动,但终于开口了,语气比平时任何时候都平静。 “陈守。” “末将在。”陈守忐忑地回道。 “传令,当着父老乡亲的面,将那些看押百姓的权贵家丁护院马上斩首,一个不留,现在就办。” “是!” 很快,百余名穿着黑衣的男子被禁军押了上来,一个个被五大绑,但却哭爹喊娘,眼泪鼻涕横流,哀哀求饶,丑态各异。 他们原本气焰嚣张,被皇城司拿下后仍然不可一世地叫嚣,亮出了各家权贵的名头,然后狂妄地瞪着皇城司属下,就问你们敢不敢动我。 现在他们已经确信了,赵孝骞敢,他真的敢杀人,不仅是他们这些小喽啰,他还敢杀更多的人,包括朝廷的官儿。 今日此刻的这些家丁护院,不过是大开杀戒前的小小热身而已。 支撑他们狂妄底气的身份地位不再管用时,于是他们慌了,他们转脸就开始求饶,大声哭嚎,向押解他们的禁军诉说着自己的身不由己,奉命而为,各种推卸各种逃避。 禁军不闻不问,他们只管执行赵孝骞的命令。 百余名家丁被押到山谷外的隘口处,这是陈守帮他们挑选的风水宝地,这里通风,容易将血腥味快速散发。 一排排家丁被捆绑,强按着头跪倒,禁军揪住头发将他们的脑袋使劲往外伸,另一名禁军扬起手中的大刀。 没有任何杀人前的仪式,这群小喽啰不配。 随着陈守面无表情地挥手,雪亮的刀刃重重落下,头颅离体,鲜血喷涌,无头的尸身仍在惊恐地抽搐,半晌寂然。 尸身和头颅被踢到一旁,紧接着换下一批,继续跪倒,伸头,落刀…… 十人为一批,百余人的斩首行刑很快结束,山谷内的百姓眼神惊恐,却又带着几分快意,直到亲眼见到所有的恶贼已被斩首殆尽,人群中仍然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山谷内爆发出一阵叫好声,有人带头,更多人呼应,山谷内充斥着人们兴奋的喝彩,哀怨的悲泣,以及对赵孝骞的彻底敬服。 叫好之后,人们自动地转身,看着仍跪在葛老丈遗体前的赵孝骞,数千人缓缓朝他双膝跪下,仿若敬拜神明一般,朝赵孝骞伏地叩首。 赵孝骞这时也回过了神,看着葛老丈的遗体,轻轻地叹了口气。 “陈守,准备一口好棺,入殓葛老丈,将他的遗体送回村庄厚葬,能为他做的,只有帮他落叶归根了。” “是。” 赵孝骞转身,见山谷内的数千百姓仍虔诚地向他跪拜,赵孝骞摇了摇头,道:“你们莫拜我,是我对不住父老。” “现在我让人送你们先回真定城,这件事我会有交代,你们再等等,让你们亲眼见到所有恶人伏诛后,再送你们各回村庄。” “朝廷迁徙农户,分配土地的政策不会变,这一次我会亲自主持,不会再让你们受委屈,诸位父老若还肯信我,便耐心看我的行动,如何?” 人群里立马有人高声道:“我愿信赵郡王,这辈子都信,把我卖了都信!” 旁人亦马上附和,山谷内群情涌动,回荡着淳朴如实的民声。 ………… 杀了百余人,但不够。 “大开杀戒”的意思,不是杀点小喽啰就能交代过去的。 在赵孝骞的命令下,皇城司再次开足马力,全力搜寻其他的农户安置点。 这些临时安置点的存在,本身就很可疑,经过行刑前审问那些权贵家丁才知道,这次的事件早有预谋。 韩维王垣等数十名官员出发来到真定府之前,汴京的权贵们便已经过了商议。 韩维王垣在明,各家权贵的千余名家丁护院在暗。 家丁护院负责暗中清场,迁走整个村庄的农户,不服不愿者当场被打死,然后将被迁徙的农户分批集中看管起来,作为权贵们备用的劳动力。 韩维等官员负责明面上的交涉,以及丈量土地,为权贵们选取圈占良田,绝大部分上等良田自然毫无疑问落入各家权贵的囊中。 而那些低一等的边角料似的次等耕地,则被分配给农户,做出公平分配土地的姿态给朝廷看。 饶是如此,那些次等田也没被权贵们放过。 他们的计划是,将这些田地分给老弱妇孺,然后慢慢谋取,老弱妇孺是没有能力耕种的,这就给了权贵们机会,他们会以租赁的形式帮老弱妇孺们种地,然后久而久之,租赁慢慢就变成了霸占。 至于那些青壮劳力,则被另外圈禁起来,逼着他们签下佃农死契,那么权贵们一旦圈占了大量的土地,就有现成的劳动力可用,不耽误播种收获。 在分流河北农户流民,迁徙分配无主之地,新占领地上设立新县新村庄堡寨的过程里,朝廷必然也将对农户流民的户籍进行统一的重新落籍,而且无可避免地会产生一段时日的混乱过程。 趁着这个混乱过程,权贵们利用手中的权力,许多农户流民的户籍可就说不清楚了,大部分都会变成地主户籍下的佃农。 如此,整个新占领地的土地几乎都将被权贵们圈占,数十万农户欣喜若狂自以为能分到土地,结果最终会发现,他们莫名其妙从贫困但自由的农民,变成了权贵地主家的佃农甚至是农奴。 如果没有人干预的话,权贵们精打细算的计划其实很完美,过程很丝滑,极有可能成功,就算遇到阻碍,他们也能利用权力强行解决问题,或者,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告状? 不怕,状纸进不了汴京,甚至连县衙的大门都进不了。没错,权力真的可以让人为所欲为。 可惜,赵孝骞这个人的存在,终究成了这场阴谋的变数。 他们错估了赵孝骞的性格,他们以为用利益可以诱惑赵孝骞参与进这场高贵上等人才能玩的游戏,至不济也能用利益让赵孝骞选择闭眼闭嘴。 可惜他们不知道,再多的利益也不可能让赵孝骞助纣为虐。 当汴京的权贵们肆无忌惮触碰赵孝骞的底线时,他忍不了了。 活了两辈子,他从不立什么“好人”的人设,赵孝骞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坑蒙拐骗的事也不是没干过,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甚至有点不择手段。 比如当初给萧光敬下套,设下庞氏骗局,比如在西夏时,经萧光敬的手鸩杀小梁太后,比如为了救回苏轼,不惜调动龙卫营,像小流氓一样对辽国威胁恐吓…… 在道德君子的眼里,赵孝骞干的这些事跟“好人”有半文钱关系吗?可他还是干了,并且毫无心理愧疚。 然而,赵孝骞这样的货色,终究也是有底线的。 底线就是“良心”二字。 手段再下作,再无耻,但他绝不会对贫苦的百姓用这些手段,也绝不容许别人对百姓用这些手段。 如果他一直被蒙在鼓里,百姓受的苦或许真的就只能认命了。 可赵孝骞发现了阴谋,那么,对不起了,他不仅要制止,而且还要杀人,杀很多人,不计后果。 在皇城司惨无人道的审问下,那些被斩首之前的家丁们不得不招供。 两日内,皇城司在真定府北面数百里方圆内,总计找到了十余处农户的安置点。 按赵孝骞的吩咐,安置点的农户们全部被送回真定城,城外临时搭起了帐篷,官府每日施粥。 而那些看押农户的权贵家丁,无一例外全部当着百姓们的面斩首示众,尸身被抛到野外喂狼。 葛老丈死后的第三日,赵孝骞接到了龙卫营的消息。 拒马河南岸数百里方圆里,正在丈量土地的韩维王垣等数十名官员,全部被拿问,正押往真定城。 (本章完) 第506章 屠刀震恶 第506章 屠刀震恶 调动军队是明智的决定,方圆数百里的范围看似不大,但若是搜索的话,其实是要费很多功夫的。 赵孝骞果断调动了两万龙卫营兵马,在这数百里方圆里展开拉网式搜索,两万兵马几乎将每一寸土地都翻遍,终于一个不差地拿下了所有来自汴京的官员。 而且军队的办事效率绝对比地方官府快多了,军令如山,办不到就挨军棍没商量,尤其是赵孝骞麾下的龙卫营,这是大宋最精锐的一支军队,赵孝骞亲自下令,更是不折不扣地执行。 所以韩维等官员在两日内就被龙卫营全部拿获。 官员们原本分批在新占领地上丈量土地,细心又贴心地为各家权贵挑选上等良田,谋划着这块地归谁家大佬,那块地归哪位权贵。 然而龙卫营两万兵马风卷残云般出动,短短两日内就将这些还打着升官发财算盘的官员们全部拿下。 得到消息的赵孝骞当即风尘仆仆地回到了真定城。 进城第一件事,下令府衙将大牢腾出位置,数十名官员即将入狱,真定府必须略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他们。 回到郡王府,迎着袅袅期待的眼神,赵孝骞神色悲苦,犹豫了很久才不得不将葛老丈去世的消息告诉她。 袅袅一怔,接着悲泣不止,当初她曾暂居村庄时,受到了村民们的诸多善待,葛老丈明明自己的日子过得那么穷困,一顿饱一顿饥的,可他每次上山采的山货,总会给她送去一些。 边城乱世里,那难得一见的温情,犹令人难忘。 这也是袅袅进了真定城后,仍始终放不下葛老丈和村民们的原因。 如今听说葛老丈已去世,而且是以一种悲壮果决的方式告别人间,袅袅抑制不住悲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自小是孤儿,从小到大见过太多的悲苦,然而葛老丈的死,终究还是打碎了她自认为冰冷的心。 “官人,这世道,穷苦百姓果真只能认命吗?”袅袅伏在他怀里,仰起小脸问他,眼神里已失去了光彩。 赵孝骞不知如何回答,帝王统治的时代里,不公与差距是不可能消除的。 谁能改变?谁能制约?谁能把权力关进笼子里? “或许,时间会给我们答案吧。”赵孝骞苦笑。 “会是怎样的答案?” “权力,人性,法律,道德,四者能够互相制约平衡,从而达到相对的公平,最理想的世道大约只是如此了。” 赵孝骞顿了顿,缓缓道:“人性的恶,是无法用道德来遏制的,那么,就只能用法律和屠刀来消灭。” 轻轻拍了拍袅袅的小脸儿,赵孝骞微笑,眼中却寒光闪烁。 “乖,安静地待在家里,看我为葛老丈和父老乡亲们报仇。” ………… 韩维王垣等数十名官员被押解回到真定城。 府衙的大牢为他们敞开,欢迎他们入住。 官员们惊怒交加,被禁军一个个踹进监牢犹自大骂不已。 直到这时他们仍不慌张,身在官场的他们很清楚流程。 入狱不是什么大事,因为审问和判案的权力在汴京,赵孝骞是没有权力审问和判决的。 他们被关进真定城大牢只是暂时的,汴京迟早会发来公函,让赵孝骞将他们押解回京,由汴京的大理寺断案。 只要回到了汴京,这些官员便如鱼入水,不用他们出声,背后的权贵大佬们自会用权力帮他们脱罪。 最后的结果,他们会官复原职,而下令拿问他们的赵孝骞,则会被追究,毕竟赵孝骞擅自拿问朝廷官员,这可是一桩大罪。 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因为这次迁徙和圈禁,真定府数百名百姓死于非命,但造下罪孽的这些官员只要回到汴京,却什么事都不会有。 只要猴子的金箍棒没砸下去,一定会有来自天庭和西方极乐的大佬出来阻止,然后造孽的妖怪被不痛不痒训斥几句,最终毫发无损地被接回天庭。 是的,没有任何惩罚,天庭的一头畜生,都比凡间的千百条人命金贵得多。 眼下的情况,不就是这么回事么? 此刻的赵孝骞站在大牢外,目光平静地注视着监牢那扇紧闭的大门。 真定府的监牢建得有点粗糙,它是一片深挖的地下工程,挖成以后布局规划牢房,最后盖顶。 赵孝骞的身旁站着李清臣。 此时的李清臣满头大汗。 自从知道韩维等官员被赵孝骞下令拿问后,李清臣额头的冷汗就没停过。 身在官场,李清臣很清楚未奉朝廷诏令,擅自拿问官员意味着什么,尤其是,一次性拿问了数十个,个个都是汴京政事堂派出来的。 李清臣不得不承认,这位郡王殿下的胆魄简直无敌了,寻常人没这么大的魄力敢干出这事儿。 此刻李清臣站在赵孝骞的身旁,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色,李清臣艰难地道:“殿下,拿问数十名官员非同小可,事情怕是会闹大,汴京那边的朝臣们不会放过你的。” “要不……咱们先把人放了,走正常的流程?下官愿说服真定府衙和辖下九县所有官吏,与殿下共同联名,上疏参劾韩维等人的罪状,最终交由汴京大理寺审断,如何?” 赵孝骞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淡淡地道:“老李啊,你还是要多见见世面,见多了世面你就会发现,人若是打定了主意要闯祸,这个祸的境界将会无限高……” “拿问官员算什么,更大的祸事我还没开始干呢。” 李清臣一惊,浑身毛骨悚然,失声道:“殿下,你还想做什么?” 赵孝骞盯着监牢的大门,冷冷道:“以命偿命,血债血还。” 说完赵孝骞大步走进了监牢。 李清臣呆若木鸡,原地站立许久,接着浑身一激灵,面色苍白地追了上去。 “殿下,万不可冲动!会捅破天的!” ………… 捅破天? 不怕。 这天道若是不公,早该捅破了。 赵孝骞站在监牢外,静静地注视着被关在牢房里的韩维。 李清臣被陈守拦在了外面,赵孝骞要跟韩维谈谈心,不希望有人在他耳边聒噪。 真定府的监牢对这数十名官员还是区别对待的,是赵孝骞的授意。 其中韩维和王垣分别被单独关押,这是赵孝骞给二人特别的优待。 这场阴谋里,汴京的权贵大佬们是罪魁祸首,而韩维和王垣,则是拿刀的人。 此刻牢房里的韩维表情很平静,他似乎早就知道赵孝骞会来。 监牢内的气味很难闻,处处充斥着恶臭,以及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的血腥味。 这些味道夹杂在一起,正常人待不了多久就会呕吐,但适应之后就觉得没什么了。 韩维被关进监牢大半天,显然已经适应了监牢里的气味,只是牢房里的跳蚤,臭虫,老鼠,以及臭不可闻的潮湿稻草铺成的床榻,目前还在努力适应中。 赵孝骞站在牢门外,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仿佛不认识似的,用一种陌生的眼神仔细打量韩维。 良久,在赵孝骞平静却压抑的目光注视下,韩维终于忍受不住了。 “赵孝骞,你闯了大祸,知道吗?”韩维冷冷地道:“我说的‘大祸’,不是指你把我们关进监牢,对你来说,有官家的偏袒,这算不上大祸。” “我说的‘大祸’,是你叫停了迁徙农户流民,叫停了我们丈量和分配土地,汴京的权贵们已知道了消息,你现在该好好想一想,如何对他们交代。” “另外,我还要告诉你,这些权贵里,政事堂的相公,枢密院的使相,副相,参知政事,尚书左右丞,中书侍郎,门下侍郎都包括其中,你赵孝骞再得圣眷,有本事面对他们的攻讦和报复吗?” 赵孝骞微笑:“说得好,请继续。” 见赵孝骞居然还笑得出来,韩维也笑了,笑容里满是恶毒。 “我知道你为官家为朝廷立下了大功,你扭转了大宋的国运,你麾下的精锐将士无坚不摧,辽军数败于你手,此时的你,在大宋朝堂上正是风光无限,威望甚高。” “但你动了这么多人的利益,纵是立下再大的功劳,便以为能够无法无天?赵孝骞,你立下的这些功劳,恰恰会成为他们攻讦你的理由,一个‘恃功而骄’的罪名就能成为你的催命符!” “官家一个人是保不住你的,你坏了规矩,就应该承担后果。” 赵孝骞点点头,依旧平静地道:“你说了这么多,想表达什么?” 韩维冷冷地道:“现在马上放了我们,让我们把没做完的事做完,这件事我可以做主,当作没发生过,你睁只眼闭只眼,事后自然会有好处,我敢保证,这好处是你想象不到的。” “而你,可以完美地躲过一场必死的风暴,也能得到足够多的利益,赵孝骞,这是最后的机会。” 赵孝骞突然噗嗤一声笑了,韩维静静地看着他,听出了他笑声里浓浓的嘲讽意味,脸色不由铁青。 “这般时候了,居然还打着策反拉拢我的主意,韩维啊,你是个人才,真的,汴京那些权贵让你出面做这些事,确实没选错人。”赵孝骞发自内心地道。 (本章完) 第507章 人不欺天 第507章 人不欺天 自古以来,京官都是傲慢的,有后台的京官更傲慢。 韩维的傲慢是刻进骨子里,哪怕他面对赵孝骞这位郡王,努力保持礼貌与冷静,可他的话语间还是不自觉地透出一股子清高傲慢的味道。 韩维是元丰年间的进士,正经的科班出身,但有个特长,那就是擅丹青。 于是朝廷取士之后,先是被任为翰林图画院待诏,一个几乎没有任何实权也没有任何油水的官职。 在翰林图画院待了三年,正逢新旧两党打得正欢,韩维看准了形势,果断投奔了新党,但这人很谨慎,投奔归投奔,却不得罪旧党。 在这期间,韩维借着新党的势头,调出了翰林图画院,升任吉州知州。 到了元祐年间,朝廷风向立变,新党失势,旧党得势,韩维当初谨慎的性格救了他,于是果断又换了阵营,投奔旧党。 借着旧党的势头,韩维再次升官,被调任回京,任刑部侍郎。 后来到了绍圣年间,年轻的官家再次启用新党,朝堂风向又变了,然后呢? 没错,韩维又转投新党阵营了。 一个人在两个阵营间反复横跳,若换了别人,早被弄死了。 可韩维却是个奇葩,这些年无论身处任何阵营,都绝对不得罪敌方阵营,不仅如此,还与敌方阵营的朝臣交朋友,以一手丹青妙笔,竟在朝野间收获了不少至交。 还有就是,韩维会做人,送礼出手向来大方慷慨,但凡到手的钱财,自己仅留一分,其余的九分全送上司。 一个会交朋友又会做人的人,很难让人狠下心弄死他,这些年韩维反复横跳,反而一路高升,去年才升为河北西路都转运使,也算是手握一方权柄的大人物了。 没想到向来会做人的韩维,在赵孝骞的手里栽了。 韩维舍不得利益吗?不,他很舍得,与赵孝骞第一次见面就敞开了告诉他,定不会亏待郡王殿下,这句话在官场上已经是很直白了。 而且紧跟着第二天就送来了重礼,足足几辆马车满载的银箱,富贵之气令人窒息。 老实说,韩维的诚意已经很足了,延续了以往一贯会做人的风格。 只是会做人的人,不一定能明辨是非。 韩维脑子里想的是如何用利益拉拢赵孝骞,他却根本没想过自己做的这件事到底对不对。 只要有钱有地,对错重要吗? 白给你送钱送地,你却拒绝,是不是傻? 赵孝骞与韩维,两人的三观根本不在同一个世界,正如二人此刻的处境,一个牢里,一个牢外。 “韩维,听说你也是读书人出身,元丰年间高中进士,也算是万里挑一的人才了,当年你读的圣贤书,难道纯粹只为了应付科考?圣贤说的话,你一句也没往心里去?”赵孝骞很不理解地问道。 韩维脸上闪过一丝怔忪,随即定了定神。 “赵孝骞,你不必讥讽于我,若论圣贤经义,我有底气与当世大儒雄辩三天三夜,但圣贤经义只能用来科考,却不可用来治世,你在汴京亦有才名,当知圣贤说的那一套太陈腐,若用来治世,国必亡。” 赵孝骞微笑:“我知道,当了官的读书人,已经不能称作读书人了,官场这个大染缸,已把你染变了色,你可以不自称读书人,但你至少应该是个‘人’。” 韩维一愣,接着勃然变色。 “如果你尚存一丝天良,自己回想一下你来真定府后干的事,干过一件人事吗?百姓在你眼里连猪狗都不如,韩维,你莫忘了,在你高中进士以前,你也是百姓!”赵孝骞眼里闪过一道久抑的怒意。 说着赵孝骞的语气突然阴沉下来。 “知道因为你的所为,真定府死了多少百姓吗?昨日报上来的数字,你们在真定府辖下九县村庄当场杀人三十四,迁徙过程中死亡三百一十六,十几处安置点被殴打致死者一百二十四……” 穿过监牢木栅栏,赵孝骞猛地伸手揪住了韩维的衣襟,将他重重地拽到自己面前,盯着韩维的眼睛,赵孝骞脸上杀机毕露。 “我治下的百姓,四百多人,四百多条活蹦乱跳的生命被你们害死了,韩维,你告诉我,我该拿什么向那些活着的百姓交代?他们可都在盯着我呢。” 说完赵孝骞隔着栅栏,一拳狠狠打在韩维的脸上。 韩维吃痛叫了一声,脚步踉跄后退。 见到赵孝骞脸上的杀机,韩维心头一颤,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赵孝骞,生而为人,各有所求,你求良知,我逐名利,你我皆无可厚非,如今你已坏了规矩,愿你好自为之。” 赵孝骞又笑了:“是不是突然感到害怕了?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我如何处置你,对吗?你是不是还在妄想被押解回汴京,让大理寺的官儿审你,那么你们就没事了,你是这么想的吗?” 韩维眼皮猛跳,心头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赵孝骞,你不要一错再错!” 赵孝骞冷笑道:“我本就是一个坏了规矩的人,有一自然有二,既然坏了规矩,索性就坏到底吧。” “你……你待如何?”韩维此时眼中终于生出惊恐的光芒。 害了那么多百姓他无动于衷,为权贵圈占土地他鞠躬尽瘁,哪怕在面对赵孝骞时,他仍跋扈张狂,底气十足。 然而当赵孝骞露出杀意时,韩维终于开始惶恐了。 他意识到,这里是赵孝骞的地盘。 如果赵孝骞不打算让他们活着回汴京,那么他们肯定活不了。 盯着韩维的表情,看他从傲慢渐渐变成惊恐,赵孝骞突然为他感到悲哀。 曾经的读书人,在失去了信仰和理想后,露出的丑态多么可笑。 “你们迁走的那数万百姓,我又将他们送回来了,如今就在真定城外搭了帐篷,官府每日管饭……韩维,你知道我为何不直接送他们各回村庄,而是要将他们集中在真定城外吗?” 韩维抿唇不出声,他已感到了危机,此刻他的脑子飞速运转,他要想办法自救。 赵孝骞不在乎他回不回答,径自道:“因为,我要帮百姓了一段恩怨,我要当着他们的面,让他们亲眼看看仇人是怎样的下场。” 韩维原本心不在焉,此刻却猛地一惊。 “你,你真敢……” 赵孝骞的笑容像一柄锋利的刀,刺得他的眼睛生疼。 “是的,我真的敢,韩维,民间有一句俗话,叫‘杀人偿命’,大宋的国法也有这一条,官府断案大多也以这句话为原则,现在,这个原则要落到你们身上了。” “你们害死了四百多人,而我,只要你们数十人的命,说起来你们还是赚了,可是我也没办法,谁叫你们的命只有一条呢……” 韩维双手狠狠抓着监牢的木栅栏,双眼充血赤红,瞋目裂眦道:“赵孝骞,你若杀了我们会惹祸的,惹大祸!” 赵孝骞不为所动,笑吟吟地道:“那是你死了以后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如果这个祸我扛不下来,大不了陪你们上路,黄泉路上咱们做个伴儿,阎王爷面前咱们再论一论是非。” “赵孝骞,你疯了!我们皆是朝廷官员,受政事堂所遣,你未奉诏书竟敢杀官,难道你以为官家保得住你吗?” 赵孝骞眼神锋利如针,缓缓道:“我死不死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都得死。” “韩维,这件事过不去的,四百多条人命啊!” ………… 走出监牢,外面的太阳光线刺痛了眼睛。 赵孝骞垂头闭眼适应了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 “陈守!” “末将在。” 赵孝骞沉声道:“传令,提人犯韩维王垣等,共计四十二人,押赴城外百姓聚集地。” “剥去他们的官衣,装上囚车,城内绕一周后再出城。” “刽子手城外待命,调动一万厢军维持秩序,一个时辰后,我在城外等他们。” 赵孝骞说完,陈守却没有动静,于是好奇地扭头望去,却见陈守一脸迟疑。 “咋了?” 陈守低声道:“世子决定的事,末将原本不该多嘴……” “那就把嘴闭上。” “不,末将还是想劝劝世子,这可是四十多位官员,世子若在这里杀了他们,真会惹出大祸的。” “世子一心抗辽,麾下兵精粮足,正是一展抱负之时,若因为这点事而失了前程,甚至被问罪,放眼大宋朝野,谁还有世子这般本事,令辽人从此不敢南下牧马。” “世子,你身负收复燕云的重任,你还说过要灭亡辽夏,一统华夏,你若杀了官,所有的志向和抱负全都付诸东流,世子,请三思啊!” 赵孝骞垂下眼睑,轻声道:“若干年以后,辽国西夏灭亡,大宋一统江山,我的子孙后代问我,当年真定府被恶官酷吏所害,死了四百多个百姓,当时你在哪里?你在做什么?” 赵孝骞抬眼,看着陈守轻笑:“你告诉我,我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我说,我当时装聋作哑,因为小不忍则乱大谋?因为我的眼里只有宋辽大局,所以眼前发生的事情我根本没看见?” “陈守,交代不了啊!做人欺人欺己,不可欺天,今日我若不杀韩维那些犯官,那将成为我一生的污点,洗都洗不掉,余生的每一天,我都会为今日的妥协而感到羞愧。” “我若因此念头不通达,这一生都废了。” (本章完) 第508章 明正典刑 第508章 明正典刑 真定城外,万人攒动。 不仅陈守他们想不通,就连数万百姓也想不通,为何不直接送他们回乡,而是要将他们统一聚集起来,在城外搭起帐篷,足足住了三日。 这个问题只有赵孝骞有答案,这本就是他的决定。 聚集百姓,让他们亲眼看到犯官伏诛,明正典刑。 一是为了给百姓报仇,二是为了安定民心。 数万百姓被迁走,死了几百人,其余的差点沦为农奴,民间对朝廷正是怨气甚深的时候,这时若还不果断出手,如果被有心人煽风点火,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事情若发展到这个地步,可就不是杀几个犯官能平息的了。 真定府是赵孝骞的治下,他更不愿将来有一天调动龙卫营,枪口对准本国的百姓,将祸事消弭于萌芽阶段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西城外的空地上,一片空旷的土地搭起了连绵不见尽头的棚子,数万百姓以村庄户籍为单位,各自聚集在一起。 靠近城门的地方,搭着一排灶台,灶台上煮着粥,后面还有几个大酱缸,里面是一捆捆的咸菜。 这便是数万百姓这几日的饮食,不算丰盛,但一定管饱。 下午时分,在陈守等禁军的护侍下,赵孝骞骑马来到城外。 城外临时搭起了一座高台,赵孝骞来到高台外,走上高台,环视四方密密麻麻的百姓。 认识赵孝骞的百姓当时就惊呼起来,接着人们互相交头接耳,很快,赵孝骞的身份和名字传遍方圆。 然后人们开始躁动起来,不自觉地朝高台方向聚集。 赵孝骞坐在高台上,面无表情地扭头望向陈守。 陈守会意点头,接着从高台下走来一排穿着红衣红帽,手执大刀的刽子手。 人群见状愈发激动,有的人是为了看热闹,也有人仿佛明白了什么,疯狂地朝高台下挤去。 邵靖麾下的厢军适时将人群隔开,他们将数万百姓分隔成若干方块,以免造成踩踏。 赵孝骞仰头看了看天色,道:“时辰差不多了,该请犯官们登场了。” 陈守迟疑道:“世子,今日午时已过,不宜行刑,不如等到明日……” 午时斩首是官府的规矩,据说是因为午时阳气最盛,这个时候被斩首的犯人,阴魂会被阳气所伤,死了也投不了胎,更化不了怨鬼恶鬼。 错过这个时辰行刑,就很不吉利。 赵孝骞嗤笑:“我不信这个,就算韩维他们真变成了厉鬼,让他们来试试,我今日杀人,是为民除害,积攒功德,身怀功德之人,百无禁忌。” ………… 真定城大牢外,数十辆囚车停放一排。 韩维等数十名犯官入狱不到一天,就被狱卒提了出来,将他们一个个装上囚车。 囚车是一个简易的行走的木笼,犯人在里面只能站立,而且手脚也要加上镣铐。 韩维第一个被押进囚车,此刻的他面若死灰,不发一语。 后面的王垣等人却还不知缘故,态度依然嚣张。 在囚车上被加了镣铐后,王垣冲着押解他们的禁军怒道:“我乃户部侍郎,刑不上士大夫的规矩不懂吗?尔等若要将我们押解汴京,也该以礼相待,怎可镣铐囚车加身?” 禁军没理他,将他铐在囚车上后,转身便去给下一个犯官上镣铐。 王垣受此冷落,不由大怒:“放肆!赵孝骞的麾下被他惯得不成样子,这真定府莫非成了赵孝骞的家天下,禁军只知有河间郡王,却不知有大宋官家乎?” 这话有点严重,基本等于指着赵孝骞的鼻子骂他谋反了。 正在上镣铐的禁军终于忍不下去,转身走过来,在王垣愕然的目光下,禁军扬起巴掌,狠狠一记耳光,扇得王垣一声惨叫,左脸迅速地肿了起来。 然后禁军冷冷地注视着他的眼睛,缓缓道:“郡王殿下仁慈,给你们一个痛快,你们不要自找不痛快。” 说完禁军转身走了。 王垣痛呼不已,随即反应过来,刚才禁军这句话的意思,莫非…… 浑身猛地一颤,王垣望向前方囚车上的韩维,带着哭腔道:“韩兄,韩维!他这是什么意思?赵孝骞给咱们痛快是什么意思?” 前面第一辆囚车上,韩维绝望地闭上眼,不想理这个蠢货。 人站上囚车,上了镣铐,还不懂什么意思吗? 押解汴京会这么隆重? 直到此刻,韩维仍然还有一些侥幸心理,他仍不敢置信,赵孝骞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杀四十多名官员。 这要是传到汴京,整个大宋都会炸了,朝臣们也会疯狂参劾问罪,赵孝骞必被问罪,为了给百姓出这口气,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干,赵孝骞他真的敢吗? 还是说,所谓的斩首,所谓的明正典刑,不过是赵孝骞故意做个姿态,用来羞辱他,到了最后关头一定会收手? 韩维不明白赵孝骞的心思,他只希望赵孝骞真的只是想羞辱一下他,而不是玩真的。 四十余官员被押上囚车,为首一名都头拍了拍手,沉声道:“殿下有令,先将犯官在城内绕一周示众,最后押赴城外刑场。” 囚车徐徐启动,犯官们在囚车上又惊又怒,直到此时他们仍不肯相信赵孝骞敢杀官,犹自骂骂咧咧,一个个不服不忿。 一个时辰后,囚车绕城一周后出了西城门,来到高台下。 看着四十多名官员站在囚车上出城,高台下聚集的数万百姓彻底沸腾了。 “是他们!是他们下令迁走百姓,不肯走的被当场活活打死!” “就是这些狗官,说什么分土地,结果把咱们看押起来,对咱们又打又骂……” “死了几百人,都是他们害的,狗官该死!” 随着韩维等人的出现,群情激愤躁动起来,厢军将士们拼了命地将人群往外推,不准他们靠近高台。 韩维等四十余人被押上高台,看着身后一排红衣红帽的刽子手,除了韩维外,其余的犯官此刻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立马脸色惨白,站都站不住了,有几个胆小的甚至尿了裤子。地上一滩黄黄的尿渍。 “赵孝骞,你,你怎么敢的!”犯官绝望地盯着赵孝骞喃喃道。 赵孝骞翘着二郎腿坐着,理都没理他。 当刽子手有条不紊地用麻绳绑上犯官,让他们面朝百姓方向跪下时,韩维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赵孝骞,可以了,到此为止可好?我等已知错,愿回汴京认罪,我们还愿写下供状画押,饶我们一命可好?” 看着韩维哀哀求告,再想想今日他在监牢内傲慢张狂的样子,赵孝骞冷冷地笑了。 “自愿认罪?好得很,来人,取纸笔来,给诸位大人松绑,让他们当着百姓的面写下认罪供状。” 禁军取来纸笔,韩维等人精神一振,他们意识到,这可能是他们求生的最后一线希望了。 认罪,谁不会? 来真定府后他们干的一桩桩事全都一字不漏地写下来,最后画押签名,交给禁军。 叫他们认啥罪,他们就认啥罪。只要能活着回到汴京,这些供状根本不会被他们承认,就说是屈打成招,得到的只有同情。 四十余份供状,很快到了赵孝骞手中。 赵孝骞随意扫了一眼,眼中的笑意愈深。 “多谢诸位,有了这些认罪供状,还是当着数万百姓的面写的,真实性有据可查,可算能帮我脱身了。”赵孝骞笑吟吟地道。 韩维浑身一震,失声道:“你,你反悔了?” “反悔什么?我事前答应了你什么吗?”赵孝骞不解地问道。 韩维和一众犯官大惊,接着神情陷入深深的绝望。 原来,最后一线求生的希望,不过是海市蜃楼的幻象。 他们不会还会死,而且临死前还给赵孝骞送上了证据,帮赵孝骞善后脱身。 都是一群清澈烂漫的人啊! 赵孝骞仰头看了看天色,起身走到高台前,扬声道:“查,河北西路都转运使韩维,户部侍郎王垣等犯官计四十二人,奉命真定府办差期间,犯下诸多不法事,残害人命四百余。” “此罪,不容赦,为平真定府十六万百姓之民愤,韩维等人所涉之罪宜当从速从严处决,不必进京,不必经大理寺审断,今日明正典刑,当即问斩。” 说着赵孝骞突然面朝汴京方向双膝跪下,扬声道:“臣赵孝骞,遥拜大宋官家,臣今日之举,是为大宋社稷计,为大宋苍生计,事急从权,臣一片赤心,昭昭日月可鉴。” 说完赵孝骞起身,再次望向韩维等人时,眼中已是杀意渐盛。 一面小巧的箭状令牌扔到地上,赵孝骞暴喝:“来人,验明犯官正身,斩!” 高台下,百姓愈发躁动,人群爆发出轰然喝彩声。 陈守站在高台边大声点名。 “韩维,王垣,陈肃,张回珍,沈未,验明正身。” 五名犯官被禁军拽住头发,使劲往外扯,露出他们的脖颈。 刽子手眼中凶光一闪,狠狠一刀挥落,人头瞬间落地,无头的尸身倒在地上仍在不甘心地抽搐。 台下的百姓愈发激愤,纷纷大呼杀得好,郡王殿下实为真定青天。 陈守面无表情地挥手:“将犯官头颅尸身清理装殓,下一批押上来。” 然后陈守继续点名,五人为一批,杀完换下一批。 活着的犯官此时心理已完全崩溃,双腿无力地瘫软在地,失声嚎啕痛哭,丑态甚为可笑。 然而哭声再大,终究免不了临头一刀。 半个时辰后,四十二名犯官全数被斩,头颅和尸身被装殓起来。 赵孝骞看着台下欢呼激动的人群,脸上却无半点悲喜。 仰头看着晴空白云,赵孝骞喃喃道:“葛老丈,这是我给你的交代,满意吗?” 白云幻化万象,最终被一缕清风吹散,了无遗憾地消逝于天地间。 (本章完) 第509章 善后收尾 第509章 善后收尾 四十二颗人头,整整齐齐地排在赵孝骞面前。 人头上血迹未干,死不瞑目,纵是身首分离,眼睛仍睁得大大的,甚至仍能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临死前的恐惧,不甘和无可奈何的愤怒。 赵孝骞丝毫不害怕,面无表情地与这些头颅的眼神对视。 他早已不是前世庸碌懦弱的社畜,这一世他见多了生死,数万人的尸体他也不是没见过,而且尸体还是他亲自下令麾下的将士们杀的。 如今的赵孝骞,已是杀伐果断的边帅,手里攒了数万人命,眼前这四十二颗人头,实在无法带给他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尸身扔到野外喂狗,头颅用石灰保存起来。”赵孝骞吩咐道。 高台下,数万百姓亲眼见到四十二名犯官的人头落地,当最后一名犯官的人头冲天而起,鲜血喷涌时,人群也陷入了激动兴奋之中。 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欢呼声,感激涕零的跪拜,虔诚敬畏的表情,一幕幕都落在赵孝骞的眼里。 不必过多安抚,四十二颗人头足以将百姓们的怨愤消弭干净。 驭民的手段并不复杂,只要让他们亲眼看到朝廷没坏到底,亲身感受到自己和家人未来还有活路,最后再杀几个引起公愤的全民公敌,让他们怨愤的情绪得到释放,那么他们绝不会拿起刀枪造反。 古往今来的各种起义,都是百姓被逼到真的看不到一丝希望了,才会选择铤而走险,为求生而向死。 今日的四十二颗人头落地,赵孝骞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消除一场可能发生的造反,至少他看到了百姓们的表情。 面带怨愤者不是没有,但不多,更多的是信服与解气。 这就够了,四十二颗人头的作用达到了。 “李清臣呢?他在哪儿?”赵孝骞坐在高台上突然问道。 高台下,李清臣缓缓走上前,一脸的无精打采。 赵孝骞乐了:“你这是啥表情?谁得罪你了?” 李清臣无语地指了指他,道:“殿下决定杀官的时候,禁军就把下官控制起来了,……其实没必要,殿下还怕下官帮他们挡刀不成?我没那么伟大。” 赵孝骞笑道:“不是担心你挡刀,是担心你碍事,再说把你控制起来,将来朝廷追究的时候,你也有充分的理由把自己摘出去,免得牵连到你。” 李清臣脸颊狠狠一抽,忍不住放大了声音:“你也知道朝廷会追究?殿下行事向来稳重,今日为何做出如此不智之事?四十二名犯官全杀了,你可知会承担什么后果?” 赵孝骞沉吟半晌,不确定地道:“他们的后台靠山……应该会不高兴吧?也许会骂我……” 李清臣气得胸腔猛地一抽,差点背过气去。 这轻描淡写的语气,你到底是作死还是作大死? “行了,我做了什么,会有什么后果,动手之前就已经想清楚了,换个角度想想,我杀了四十二个,他们就算要报复,顶多只能杀我一个,这笔账一算,你说我是不是占了大便宜?” “来,老李,把你悲愤的表情收一收,这里还需要你善后收尾,数万百姓你负责把他们送回原籍,分配土地的事暂时叫停……” “另外帮我写一道奏疏,联名府衙和辖下九县所有的官吏,把韩维他们的罪状说清楚,这玩意儿我回头有用。” “还有就是韩维他们所犯罪状的证据,也都准备齐全,汴京那里还有一场恶战等着我。” “运气好的话,等我回来你继续叫我‘郡王殿下’,运气不好的话,等朝廷的邸报,看上面的新闻,上面写着‘汴京赵某某’的人,就是我了。” “你用力多活些年头,二十年后说不定你我仍有重逢之日,那时请你耐心抱着我,给我找点有营养的羊奶牛奶,用充满爱心的眼神喂饱我,那时我若记得你,便在你身上尿一泡,就这么约定了……” 李清臣叹气,他都无语了。 闯了这么大的祸,他居然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一点也不着急,到底是有所倚仗,还是心大? 反倒是李清臣这个旁观者,感觉天都塌了。 李清臣着急,是因为他看到赵孝骞赴任真定府后做的每一件事,短短半年,他不仅改变了宋辽的攻守之势,也为治下百姓谋了天大的福祉。 对待恶官酷吏,他下手毫不留情,真定府的官场被他清洗了一半,官场风气焕然一新。 对待辽军,他运筹帷幄,两战两胜,歼敌八万,为大宋开四百里疆土,辽军惧其虎威,从此不敢南下牧马。 对待百姓,他奏请免赋,补贴农商,兴建集市粮仓,吸引天下商贾蜂拥而至,真定城短短半年内已是繁华喧闹,每日货物银钱吞吐不绝。 说起赵孝骞的功绩,半年来的一桩桩,一件件,不停在李清臣脑海中闪过。 李清臣这半年的心路也随之渐渐改变。 他不再是曾经那个俯首帖耳,只知明哲保身的庸碌官员,如今的他每天充满了干劲,忙碌不停。 所以,宋辽形势,真定现状,百姓福祉……这些东西究竟是谁带来的改变? 李清臣此刻的心情很复杂,他不知如何评价赵孝骞的行为。 就这样下去多好,他还在满眼期盼大宋和真定府未来会有什么更惊喜的改变,结果赵孝骞反手就闯了一个大祸。 用“痛心疾首”来形容李清臣此刻的心情,再合适不过了。 为了这几十个渣滓,竟把自己搭了进去,大宋和真定府的大好局面也将付之东流。 为何不能忍一忍?为何不想个更委婉的办法解决这件事?为何非要用屠刀来平息愤怒? 李清臣的心里堵得慌,想张嘴骂娘,又不知该骂谁。 想着想着,眼眶不觉红了,深深叹了口气,李清臣道:“善后事宜,殿下不必操心,一切交给下官便是。” “殿下现在要做的,是马上启程回汴京,趁着事情还没传进汴京,赶紧回去向官家和政事堂的相公们解释清楚,兴许……还有转机。” “快走吧,不能再犹豫了,下官还盼着将来能继续在殿下手下办事,也盼着殿下消灾免祸,顺利度此一劫。” 赵孝骞苦笑道:“老李,你别一副临终告别的样子,我害怕……” 李清臣没好气瞪了他一眼:“现在知道害怕?晚了!” “好吧,我确实该马上赶回汴京,只是没想到你对我竟如此不舍,想想当初不把你当人,把你当牛马使唤,说实话,我现在对你有一丢丢的愧疚……” 李清臣闷哼道:“你现在依然把我当牛马,一大堆善后收尾的事,不还是我在解决?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待到消息比你先到汴京,你可就被动了。” 赵孝骞点头,朝他行江湖最高礼节抱拳礼:“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山不转水转,水不转驴转,你我江湖……” 话没说完,李清臣急得狠狠一跺脚,推着他就往高台下走。 “快走吧!还拽什么狗屁不通的词儿,你要急死我啊!” ………… 汴京,州桥。 一处三进中等规模的宅院内。 楚王赵颢正趴在某个不配拥有姓名的寡妇身上锻炼减肥,此时正练得满头大汗,浑身的肥肉一颤一颤的,正疯狂燃烧着脂肪。 正在紧要关头,就差最后一哆嗦了,突然听得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殿下!且先勒马停步,有要事禀报!” 屋子里,赵颢脸色顿时铁青,一个男人在最后一哆嗦的关头突然被人打断,这种感受真的很难不发火。 “滚!”赵颢暴怒吼道。 屋子外的人没滚,仍在非常有耐心地敲门。 “殿下,真有要事!事关世子……” 听说事关世子,赵颢终于还是停下了。 楚王一脉香火不旺,有且仅有一根独苗,任何关乎赵孝骞的事,赵颢不能不上心。 低声恨恨咒骂了几句,赵颢余怒未消,却只能飞快穿衣裳。 “你最好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然你惨了,你全家都惨了……”赵颢骂骂咧咧地道。 在一脸幽怨的寡妇的服侍下,赵颢很快穿好了衣裳,愤怒地打开了门。 开门后都不想看对方是谁,赵颢一记撩阴腿便踹了出去,然后没头没脑地抽他的大逼兜,被打的人不敢反抗,只能站着老老实实挨捶。 揍了半晌,赵颢终于解气了,这才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门外廊柱下。 “放!”赵颢冷冷地道。 来人不敢废话,急忙道:“据丁九从真定府发来的密报,汴京政事堂所遣河北西路都转运使韩维,户部侍郎王垣等人,好像得罪了世子。” “三日前,世子不知何故勃然大怒,调动了龙卫营兵马,在真定府以北大肆搜捕韩维王垣等四十余名官员。” 赵颢一惊,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们干了什么,竟让我儿如此生气?你们没查到吗?” 来人小心地道:“丁九查了,但不详细,依稀探得韩维等人阳奉阴违,对真定府百姓干了不少恶事,好像还害了数百条人命,另外帮汴京权贵们圈占土地也颇为过分,故而激怒了世子……” 赵颢眉头越皱越紧:“消息是多久前发出的?” “三日前,丁九派人一路疾驰,刚刚才到汴京。” 赵颢的心陡然一沉,神情凝重地道:“不好!怕是要糟!” (本章完) 第510章 疾驰赴京 第510章 疾驰赴京 你可以说赵颢懒,说他胖,说他坏,但你绝不能说他菜。 作为英宗的儿子,神宗的弟弟,赵煦的皇叔,楚王赵颢历经三朝犹岿然不动,多少次朝堂风浪的洗礼仍全须全尾,毫发无伤,真当他是人畜无害的一个老纨绔,混吃等死的窝囊宗亲? 三日前从真定府传来的消息,短短几句话,赵颢便迅速做出了及时且准确的判断。 仅从赵孝骞调动兵马大肆搜捕韩维等人的举动,赵颢就察觉到事情不妙。 自己的儿子自己当然了解,赵孝骞看似温文,实则性格刚烈,宁折不屈,若不是韩维等人把他逼急眼了,赵孝骞不会做出如此激烈的举动。 而他一旦这么做了,就说明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必然是要把事情做绝的。 韩维是都转运使,王垣是户部侍郎,除此之外,还有四十名官员也在搜捕之列,据赵颢对儿子的了解,一旦他抓到了这些官员,很大概率是要往死里弄的。 朝廷命官奉命下到地方办差,若被赵孝骞杀了,这可是弥天大祸。 赵颢此刻心跳都停了三拍,想到此事的严重后果,顿觉大祸临头。 消息是三天前的,到了今日,韩维等官员只怕已命赴黄泉了,只是赵颢手下有个秘密的势力,消息传递比正常的朝廷差驿快了一两天而已。 再过一两天,或许汴京就会掀起惊涛骇浪,赵孝骞和楚王府必将成为众矢之的,而官家,也不清楚得知此事后会是怎样的态度。 赵颢神情凝重,额头不觉渗出了层层冷汗,脸色也渐渐苍白起来。 “快马飞赴真定府,令丁九继续打探最新的消息,另外再派人告诉骞儿,如果闯下大祸,马上归京,切不可耽误,赶在朝堂生起风波以前,回京面见官家,坦陈前后始末……” “如若不理亏,事尚可为,若是道理不在他这边……”赵颢一顿,突然轻松了些许,道:“骞儿不会做不讲理的事,他就算杀了那数十名官员,一定有他的道理。” 赵颢说得很笃定,尽管他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就是对赵孝骞无条件的信任。 父子多年,若对儿子这点信任都没有,这些年不是白活了? 此刻赵颢冷静下来,将有限的消息仔细捋了一遍,愈发觉得赵孝骞杀官应该是事出有因,只要道理在手,最坏的结果至少不会是以命抵命。 只要留得命在,将来就有翻盘的可能。 报消息的人还傻傻地站在他面前,赵颢一眼瞥过,不由怒从心头起,肥肥的小短腿飞起一脚,将他踹了个驴打滚儿。 “傻不愣登的,还站着干啥?快去办事,快!告诉送信的人,人可换,马可换,片刻不准停,一定要把用最快的速度把消息送到!” 见不争气的属下连滚带爬地跑远,赵颢叹了口气,转身回房,神情浮上几许忧虑。 事情不好办呐! 如果可以的话,赵颢真恨不得管赵孝骞叫声活爹。 你痛痛快快杀辽军就好了,没事杀大宋的官儿干啥?嫌命长了多在女人肚皮上使劲儿,保准折寿,何必做这作死的事? 转身回了屋子,温香软玉的俏寡妇迎了上来,一脸媚笑。 寡妇是赵颢养在外宅的女人……之一。 汴京城究竟养了多少女人,赵颢自己都数不清了。 当初养了那么多女人,除了解决中年单身离婚老男人的个人需求之外,更重要的是楚王一脉香火不旺,赵颢想碰碰运气,兴许老天垂怜允许他开个小号呢? 结果这些年下来,王府和外宅养了那么多女人,一个下蛋的都没有。 按说不下蛋也就罢了,至少在她们身上每日辛勤锻炼,总能达到减肥的目的吧? 结果还是没有,身上的肥肉丝毫没有减下去的迹象。 此时俏寡妇主动贴了上来,抱住赵颢那肥胖的身子。 “殿下……”俏寡妇动情轻唤。 赵颢不耐烦地推开她:“殿什么下!都火烧眉毛了,妇道人家不思报效家国,为社稷死而后已,每日惦记这点女私欲的丑陋之事,简直可耻!” 俏寡妇惊呆了。 为何今日的殿下竟如此正义凛然,好陌生…… 平日见了她就像恶鬼一样扑上来,那时你怎么不说“报效家国”“为社稷死而后已”? 赵颢肥肥的脸颊抽搐了一下,推开寡妇就往外走。 人已快走出后院,俏寡妇这时仿佛才突然想起了什么,朝赵颢的背影咯咯一笑。 “殿下,等你行的时候再来,奴家一定好好侍奉您……” 赵颢的脚步一顿,脸已涨成猪肝色。 羞辱!这绝对是对男人莫大的羞辱! 但……他竟然无法反驳。 气抖冷! 男人何时才能真正站起来! 臊眉耷眼走出大门外,已有下人备好了马车等候。 赵颢冷着脸,不急着上马车,思索了一会儿,突然道:“派人回王府,从库房里搬一些重礼出来,至少值二十万贯以上,现在马上送去章相公府上,再转告章相公,本王一个时辰后登门拜访。” “另外,再给使相安焘,许将,户部尚书蔡京等人府上也送去重礼,回头本王列个名册给你,每家至少十万贯起,转告他们,本王即将登门拜访。” 说着赵颢艰难地爬上马车。 马车摇晃启行,赵颢坐在马车内,一脸肉疼挫败,眼眶泛红,悲从中来,坐在马车里失魂落魄地喃喃念叨。 “你闯祸,我出钱,这一出手就是数十上百万两啊!你个败家子,王府库房做错了什么,竟遭此大劫!孝死本王了!呜呜呜……” ………… 真定城。 祸闯大了,赵孝骞自然很清楚,必须马上赶回汴京自救。 最好赶在消息没传到汴京以前,他已到了汴京,那么或许还能大事化小。 如果消息在他之前已到了汴京,造成了朝野舆论,那么他就神仙难救了。 争的就是时间,片刻不能耽误。 匆匆回到郡王府,与袅袅三女交代了几句,在袅袅三女慌张又不舍的目送下,赵孝骞领着陈守等数百禁军亲卫出城朝汴京疾驰而去。 这次出行可谓风驰电掣,为了追赶时间,赵孝骞特意吩咐每人带两匹马上路,人在马背上不停歇,换马不换人,就连吃喝也在马背上潦草解决。 出城数个时辰后,一行人已狂奔出两百里外。 陈守等数百禁军策马飞驰,人已累得不行,但却毫无怨言。 他们都很清楚,这是在帮世子争命。 但凡停下歇息一会儿,世子就多了一分凶险。 数百人沉默地狂奔,每个人的心情都非常凝重,他们比赵孝骞本人更担心,前途命运未卜,大家都背负着沉重的心理压力。 快天黑时,赵孝骞提议找个靠水的地方扎营,第二天一早继续赶路,陈守却坚决地道:“世子,继续赶路吧,咱们不能耽误一时一刻,赶到子时咱们再稍作休憩。” 赵孝骞不高兴地道:“你想累死我啊?我这柔弱不堪的身子能跟你们比吗?人还没被朝廷治罪,就已死在半路上,到了阴曹地府我都不好意思跟阎王爷求情。” 陈守还是坚持道:“世子,咱们再多跑一会儿,就一会儿行吗?十万紧急呀,世子您莫掉以轻心,这可是要命的大事!” 赵孝骞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还有炎夏一股股扑面而来的热浪,愈发不耐地道:“不行,我吃不了一点苦,在马背上活活累死,还不如回汴京问斩,至少有个体面……哎?” 话没说完,赵孝骞突然发现前方一里左右的距离,竟然也有人在策马狂奔,单人单骑,后面还背了个黑色的匣子。 陈守这时也看见了前面的单骑,眯眼打量了一下,道:“那人背后的黑匣子是传递紧急军情的,看样子跟咱们一样去汴京方向……” 赵孝骞拧眉道:“我就是真定府的边帅,若有紧急军情,为何我不知道?再说,辽人挨了那么多顿揍,还有胆子犯边吗?” 陈守突然猛地一睁眼,激动地道:“不,不是紧急军情,世子,咱们必须拦下那人,末将猜测,那人定是向汴京报信的,报韩维王垣等人被斩的消息!” 赵孝骞顿时一惊:“打我小报告的?真该死啊!把他截下来!” 后面的数十名禁军狠狠抽打马儿,马儿吃痛加速,很快追上了那名骑士。 骑士大约没想到自己只是送个消息,在这快天黑的当口竟被人追上,数骑已超过了他,在前方的窄道上横马伫立,扬刀指着他。 骑士大惊失色,急忙勒马。 还没等他发问,陈守便将他拽下马来,劈手夺过他后背的黑匣子。 骑士欲待阻止,无数把刀已架在他的脖子上,骑士立马乖巧地双手抱头蹲下。 陈守满不在乎地破开黑匣上的火漆,打开匣子后,里面只有一封书信。 展信匆匆扫了一眼,陈守露出后怕的表情,将信递给赵孝骞。 “世子,果然是报信的,幸好被咱们拦下了,不然大祸临头。” 赵孝骞看了看书信,嘴角微微一勾:“看来真是老天垂怜,冥冥中自有天助。把这人拦下了,至少给我争取了两天的时间……” 正要派人将这名送信的骑士押回真定城看管起来,却见陈守猝不及防地拔刀,刀光掠过骑士的脖颈,一道血线迸现。 骑士睁大双眼,捂着脖子不甘地挣扎了几下,最后倒在血泊里没了气息。 赵孝骞一惊,扭头看着陈守时,脸色已十分阴沉。 陈守夜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仍一脸不悔地道:“世子,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世子身系大宋国运兴衰,天下人皆翘首盼太平,不管他无不无辜,但有妨害世子之举,已是取死之由。” 赵孝骞沉默片刻,他也是一军主帅,深知杀伐果断的必要性。 陈守没有错,他只是忠心护主而已。 “留下两人安葬他,咱们继续赶路。”赵孝骞冷冷地道,随即翻身上马。 (本章完) 第511章 父子重逢 第511章 父子重逢 真定府距离汴京千里左右,赵孝骞一行人两天就赶到了。 看着远处汴京的城墙,赵孝骞脸上尽显疲色,却长长呼出一口气。 “终于回来了……”赵孝骞喃喃道。 去年年底离开汴京,如今已是夏天,离开半年,却好像隔了一辈子。 直到看见汴京的城墙,赵孝骞才涌起了久违的回忆,那些记忆里熟悉的人和事,那些剪不断的恩与怨,随着他的归来,再次如藤蔓般缠绕在他身上,一生不可自拔。 一行人从北方来,本打算走景阳北城门,然而刚到驰道上,便见路边站着一群人,顶着炎炎烈日,手搭凉棚打量路过的行人。 直到看见赵孝骞一行,那群人顿时眼睛一亮,急忙上前拦在赵孝骞马前。 “世子可算回来了!”来人喜悦地道,脸上露出释然的神色。 赵孝骞仔细辨认了一下,才认出了他。 原来是楚王府的长史李意忠。 王府长史本是属官,算是亲王身边的幕僚一类的人物,专门负责为亲王出谋划策,地位可谓举足轻重。 但大宋历来不准宗亲涉政,于是王府长史也就成了摆设,一个亲王旁边跟着一群幕僚,每天关着门窸窸窣窣不知搞什么阴谋,到底想干啥? 于是李意忠这个长史只能自贬其职,明明是吃朝廷俸禄的正经官员,在楚王府里的职司却沦为了王府总管家,照顾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 赵孝骞认出他后,当即便笑了:“李长史,半年不见,你咋圆润了许多?这圆滚滚的身材,啧!” “可不敢学我那活爹的坏毛病,啥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嘴里塞,跟特么泔水桶似的,弄得一身肥膘,火化都得多装俩骨灰盒……” 李意忠哭笑不得:“都这时候了,世子还有闲心玩笑,下官在这驰道上等了世子两天了,每个路过的人都看一眼,老实说,下官这两天见的人,比我一辈子见的还多,眼都快瞎了。” “你在这儿等我干啥?” 李意忠道:“奉殿下之命,下官在此迎候世子,殿下说,迎到世子后先不忙进城,请世子去城外汴河边与殿下一会。” “父王在汴河边等我?”赵孝骞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很清楚赵颢为何要在他进城前先与他见一面。 他在真定府惹的麻烦,赵颢应该是听说了。 有点意思,人还没进城,活爹却给亲儿子秀了一把肌肉。 朝堂还没听说的消息,一个亲王却提前知道了,他手底下究竟有着一股怎样的势力。 难怪他跟那么多女人纠缠不清,女人就喜欢神秘兮兮云山雾罩的男人。 “带我过去。”赵孝骞吩咐道。 李意忠带路,一行人随着他转道向西,过了广济河,直奔西城开远门而去。 开远门位于汴河之畔,城门旁便是自西向东的汴河。 如今正是盛夏,河边绿柳垂荫,灼灼烈日下,河边一株垂柳的树荫里,静静地坐着一个大胖子。 大胖子身材圆滚,皮肤白皙,穿着单薄透气的玄色绸衫,襟前敞开露出一大片白乎乎的肥肉。 旁边还站着两位王府丫鬟,在胖子不耐烦的指挥下,奋力地摇着蒲扇,四周的空气都被扇得风起云涌了,胖子还是觉得累,犹自抱怨不停。 而胖子的身前,一支钓竿高悬在河面上,钓竿的浮漂一动不动,岸边的小桶里空荡无一物,胖子盯着水面,表情越来越愤怒。 赵孝骞一行人下了马,见活爹这样一副神色,不由轻笑几声,朝陈守等人打了个手势,然后赵孝骞猫着腰从胖子身后悄悄靠近。 此时的赵颢满头大汗,表情狰狞地盯着水面,手里的钓竿纹丝不动,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 “直娘贼,本王何等人物,今日屈尊纡贵来钓你们,尔等却不识趣,待本王他朝得势,一纸令下断了这狗屁汴河,叫你们不识抬举!” 赵孝骞眨了眨眼,嗯,可以理解,空军的脾气向来就是如此暴躁,这跟身份地位无关。 想当年他空军的时候,脑子里的想法跟活爹一样一样的,不愧是父子,遗传基因里传承着同样的戾气。 又等了片刻,钓竿仍然没动静,赵颢终于出离愤怒了。 站起身,赵颢瞋目裂眦大吼一声,然后双手握着钓竿,使劲朝河水里戳啊戳,戳了几下后,索性将钓竿折断,扔进河里。 “来人,给本王调几艘渔船将这里围起来,弄几张断子绝孙网,就在此处,本王要诛它们九族!”赵颢气急败坏地暴喝。 扑通一声巨响,一块硕大的石头扔进河里,吓得赵颢一哆嗦,浑身肥肉止不住地颤了颤,怒极扭头,见赵孝骞站在他身后,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赵颢一怔,愤怒的神色瞬间变了,惊喜地道:“骞儿!” 赵孝骞一本正经地道:“听闻父王要诛鱼儿的九族,孩儿不才,愿为前锋官,为父王打头阵,刚才那块石头一记重击,想必鱼儿已受了重伤。” 赵颢哈哈大笑,快步上前,双手按住赵孝骞的肩膀,一脸喜色地上下打量他。 “嗯,黑了点,也瘦了些,我儿为国戍边受苦了。”赵颢眼眶泛红,心疼地道。 赵孝骞克制着激动,也在打量着他:“父王倒是愈见圆润,您真的该减肥了,不然到老可是一身毛病。” 赵颢哈哈一笑,敷衍地道:“在减了,在减了……” “父王别敷衍,打今日起,父王每日只吃两顿,而且减少肉食,尽量多吃青菜,如何?孩儿回府后就吩咐下去,顺便亲自教厨子做减脂餐。” 赵颢瞪起了眼:“不孝的东西,你想饿死本王,然后继承本王的遗产么?” 赵孝骞叹了口气。 算了,大不了百年以后多点钱,给赵颢量身打造一口超级大棺材,xxxxxl版的。 父子重逢,空气里都充斥着喜悦的气息,二人在汴河边坐下,聊起了各自的日常琐事。 许久后,赵颢终于说到了正题,神色也严肃起来。 “听说你在真定府杀了韩维王垣等四十二名官员?”赵颢沉声问道。 “是,孩儿下令,当众斩首,这次归京,孩儿将他们的首级也带回来了。”赵孝骞坦然道。 赵颢眉头一皱,嘴唇张合几下,似乎想骂人,但看着一根独苗的宝贝儿子,终究还是舍不得说重话,只是长叹了口气。 “杀就杀了吧,你啊……”赵颢摇头苦笑。 顿了顿,赵颢正色问道:“老夫只问你一句,杀这四十二人,道理可在你这边?” 赵孝骞点头:“孩儿无愧,韩维等四十二人该死,如果时光再来一次,我还是会下令杀了他们。” 赵颢嗯了一声,露出释然之色:“道理在你手里就好,有理走遍天下,咱谁都不怕。” 赵孝骞好奇道:“父王就那么信孩儿?就不怀疑孩儿是一时冲动任性而杀人?” 赵颢毫不犹豫地道:“你是我儿子,世上谁都可以不信你,但我一定信。” 赵孝骞感动地垂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翻涌的情绪。 都这么熟了,搞什么煽情,快压下去。 随即赵颢又露出忧虑之色,道:“未经大理寺判决,擅杀四十二名官员,终归是捅破天的大事,朝堂若得知了消息,一定会闹翻天,现在就指望事情爆发以前,咱们把它解决了,让它大事化小。” “吾儿可有对策?” 赵孝骞摇摇头,道:“我只带来了犯官的供状和不法证据,如果朝堂不认供状和证据,那孩儿无话可说。” 赵颢点头道:“有供状和证据,至少能占了道理,在你回来之前,我已拜访过章惇,曾布,许将,安焘等诸位相公……” 话音一顿,赵颢不知为何露出肉疼之色,脸上的肥肉也狠狠地哆嗦了一下。 “这件事涉案的人不少,最好的法子是先发制人,把朝堂那些涉案的幕后人物架起来,首先要在朝野间造成舆论,谁为韩维他们张目鸣冤,谁就是一丘之貉,品行有亏,必须严办。”赵孝骞缓缓地道。 赵颢笑了:“不愧是我儿,老夫就知道你已有了主意。” 赵孝骞看着他道:“父王拜访章惇曾布这些人,他们怎么说?” 赵颢冷哼道:“消息还没传到汴京,他们也不知情,老夫含蓄地铺垫了一番,也不知等事发后他们如何表态,都是一群老狐狸,没那么容易站队,反正老夫的重礼是送出去了,若敢收了礼不办事……哼!” 赵孝骞神情一紧:“重礼?有多重?” “王府的大半家产那么重……” 赵孝骞愣了一下,大怒道:“你……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败家!送那么重的礼也没得一句实在话,这跟肉包子打狗有何区别?” 太生气了,楚王府攒点钱容易么?又是雪盐又是茶叶,苦哈哈地赚点血汗钱,不舍得吃喝不舍得嫖赌,结果这活爹一拍屁股,全送人了…… 赵颢下意识垂头,心虚地移开了目光,沉默片刻后,赵颢渐渐回过味儿来。 哎?不对呀,我是老子,为何表现得像孙子? 再说,本王钱是为了谁? “姓赵的,你要倒反天罡吗?”赵颢怒道。 (本章完) 第512章 万人夹道 第512章 万人夹道 还是原来的味道,活脱脱的“爷青回”。 当年赵孝骞刚穿越过来,就发现赵颢把王府的家产送了人,无偿献给玉清宫的青阳老牛鼻子。 现在又来了。 这活爹到底怎么回事,非跟自家的家产过不去,想方设法地祸祸,偌大的遗产真是一点也不打算留给儿子啊。 “送都送了,还能如何?”赵颢也觉得有点心虚,没底气地道:“总不能登门让他们还回来吧?还要不要脸了。” 赵孝骞冷哼道:“先记着,收了礼就得办事,不能坏规矩,若是收钱没办成事儿,可就别怪我发飙了,我疯起来连亲爹都打……” 赵颢:“…………” 亲生的,亲生的…… 家里的独苗,家里的独苗…… 赵颢喃喃念叨了几句,情绪迅速平和下来。 “事不宜迟,既然回来了,你赶紧去一趟延福宫觐见官家,此事必须得到官家的支持,不然必死。”赵颢严肃地道。 赵孝骞点头:“孩儿这就去,待从延福宫回来后,再去芳林园拜见娘亲。” 赵颢挥手:“去吧,老夫再坐一会儿,然后回王府里等你消息。” “父王坐这里作甚?死心吧,您钓不上鱼的。”赵孝骞劝道。 赵颢冷哼:“老夫不钓鱼,我已让人雇了几条渔船来,今日必诛它们九族,老夫就在这儿等着看它们的下场。” 随即赵颢抬头朝他慈祥地一笑:“吾儿快去快回,回来喝鱼汤。” ………… 从汴河边出发,赵孝骞从开远门进城。 进城后并没有去延福宫,而是直奔兵部官署。 边帅归京,第一件事不是见皇帝,而是交兵权,但凡懂事的人都该这么干,不然人都回京了,手里还握着边塞的兵权,这不是作死吗? 领着陈守等数百禁军在城门外下马,赵孝骞步行入了城门。 城门值守的禁军随意地瞥了赵孝骞一眼,接着一愣,两眼睁大,一脸的惊讶。 “尊驾可是河间郡王殿下?”值守的都头试探着问道。 赵孝骞一乐:“没错,是我。” 都头顿时露出敬畏崇拜之色,后退了一步,朝赵孝骞躬身抱拳:“拜见郡王殿下!” 身后的一众禁军也跟着行礼,场面突然间变得很庄穆,四周的百姓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些行礼的禁军,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不已。 赵孝骞也愣了,半年没回来,咱大宋就连陌生人见礼都这么隆重了吗?是我跟不上时代的节奏了?我的脸被时代的车轮碾过去了? 没等赵孝骞发问,都头却一脸恭敬地道:“殿下在真定府扬我大宋国威,两败辽军,洗刷我大宋百年之耻,为我大宋军民争得太平,殿下是我大宋了不得的大英雄,理当执礼以表敬重。” 话音刚落,旁边围观的百姓都反应过来了,顿时欣喜道:“原来是河间郡王殿下!郡王殿下归京了!” 接着四周的百姓们也纷纷后退避让,恭恭敬敬地朝赵孝骞行礼,脸上都带着庄重敬服之色。 众人行礼很虔诚,无关身份地位,纯粹是一种对待英雄的礼遇。如同庙观拜谒神佛一般,将英雄高高供起,唯有如此,才能表达他们对英雄的敬意。 赵孝骞惊讶地环视四周,脸上不觉动容。 这种被众人敬仰崇拜的感觉,是他两辈子都没经历过的。 难怪古往今来那么多人向往当大英雄,原来当英雄的感觉真的不错。 “侠”之一字,万人夹道欢迎。 今日赵孝骞终于亲身体会到这个字的含义了。 迎着禁军和百姓们崇敬的目光,赵孝骞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朝四周躬身回礼,然后步行入城。 消息如瘟疫般传开,从城外到城内。 赵孝骞入城后每走一步,都能看到百姓们主动避让,恭恭敬敬地站在路旁行礼。 原本热闹喧嚣的汴京城,随着赵孝骞的入城,以他为圆心的范围内,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 沿路遇到的官员,禁军将士,百姓,商人,无论任何人,都自动自觉地让路并躬身。 有胆大的百姓还主动上前,行礼之后深深地说一句“殿下戍边辛苦。” 赵孝骞脸上麻麻的,万众瞩目的感觉令他有些不自在。 终于,赵孝骞在街上站定,环视四周苦笑道:“诸位不必如此,我不是什么英雄,不过是奉旨行事而已,真正的英雄是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 周围的百姓商人们点头附和,然后赵孝骞继续迈步前行,路边的人仍旧恭敬行礼。 赵孝骞不得不加快了脚步,有点后悔为何不准备一辆马车入城,搞得这么高调,不符合他的性格。 走了半个时辰,来到御街边的兵部官署,赵孝骞入内,向值守的兵部堂官交出了当初的任命文书和调兵虎符。 今日值守的堂官是一名兵部郎官,赵孝骞不认识。 进后堂见到他后,赵孝骞主动交出了文书,虎符和绶玺,郎官一愣,见是赵孝骞本人,表情立马变了,急忙起身,毕恭毕敬长揖到地,口称拜见郡王殿下,最后一丝不苟地完成了兵权交卸。 官员百姓对自己的态度,赵孝骞都已经麻木了,只好勉强笑了笑,交卸过后立马转身离开。 进城到现在,莫名其妙接受了英雄的待遇,这是赵孝骞始料未及的。 出了兵部官署,赵孝骞直奔延福宫。 刚到宫门外,又见到一位熟人。 赵煦的贴身内侍郑春和,正站在宫门外,笑吟吟地注视着他。 赵孝骞急忙上前,郑春和先行一礼:“郡王殿下,久违了,幸见殿下玉容如故,奴婢心里高兴得紧。” 也不知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赵孝骞见到郑春和就下意识掏兜。 然而今日赵孝骞手刚伸入怀,就被郑春和阻止。 “殿下,奴婢今日奉旨迎候,奴婢也是打自心底的诚心相迎,只为一见故人,殿下若拿出黄白之物,未免污了奴婢的一番真心。” 赵孝骞颇为意外,但还是哈哈一笑,也就洒脱地不表示了。 “劳累郑内侍亲自出宫迎我,实在是受宠若惊呀。”赵孝骞笑道。 郑春和也笑道:“殿下回城就闹出了大动静,街头巷尾的百姓商人皆隆礼拜见,谓为京师美谈,皇城司禀奏了官家,官家听闻殿下归京,喜不自胜,又不便亲自迎出宫门,便令奴婢在此迎候。” 赵孝骞急忙朝宫门行了一礼,以表谢恩。 郑春和领着赵孝骞入宫,沿途见到值守宫闱的禁军班直,将士们也纷纷朝他行礼。 不得不说,赵孝骞率龙卫营两败辽军,歼敌八万的功绩,早已传遍了大宋,如今赵孝骞在大宋的声望之高,都已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了。 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奉旨跟辽军打了两仗,手里掌握着先进又霸道的真理,胜利也没什么稀奇的。 对赵孝骞来说,他不过是完成了上司派给他的工作,仅此而已。 可在大宋臣民的眼里,赵孝骞做到了百年来大宋无人能做到的事,前线的一次次胜利,都令大宋臣民脸上有光,百年来积下的耻辱憋屈,也随着两次胜利一扫而空。 就凭这一点,赵孝骞便已值得大宋臣民的敬重崇仰,多重的礼都能理所当然地承受得住。 随着郑春和进了宫门,赵孝骞看着周围熟悉的宫殿,甚至还有不少面熟的宫人,不由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走在去往福宁殿的路上,郑春和走路始终保持着半躬身的姿势,也不知累不累。 走了一会儿,郑春和突然小声地道:“官家并未召殿下回京,殿下为何突然回来?” 赵孝骞也小声道:“我闯祸了,回来受死……” 郑春和一愣,急忙道:“不至于的,不至于的,以殿下如今的声望,满朝上下没人敢动您。您可给官家长了大颜面,就算闯了一点点小祸,官家也不会对殿下太苛责的。” 赵孝骞嘻嘻一笑:“这祸闯得有点大,怕是官家都难保住我。” 郑春和都有点忐忑了:“殿下究竟闯了什么祸?您把天捅破了?” “差不多吧,这不急忙回来求救,请官家亲自出手补天呢。” 赵孝骞说得不正经,郑春和看了他好几眼,无法确定他的话是真是假,只好保持沉默,二人一路走到福宁殿。 刚走到福宁殿,却见一身黄袍的赵煦站在殿外门口,朝赵孝骞温和地笑,眼中露出和煦温暖之意。 赵孝骞一怔,急忙上前行礼:“臣赵孝骞,未奉诏归京,请官家恕罪。” 没等赵孝骞弯下腰,赵煦已上前一步托住了他的胳膊。 “子安突然回京,必有重要的事,先不提这个,让朕好好看看你……” 说着赵煦上下打量他,良久,突然叹了口气:“子安消瘦了许多,也黑了不少,戍边应是很辛苦的,为了大宋,为了朕,子安夙夜操劳,餐风露宿,苦了你了。” 赵孝骞感动地道:“都是臣的本分,说不上辛苦,能为官家分忧臣已很知足了。” 君臣重逢,没有轰轰烈烈的场面,彼此一句暖心的问候,已胜过世间诸多繁文缛节。 一手握住赵孝骞的胳膊,赵煦拉着他往殿内走去。 “来,你我兄弟半年不见,子安好好与朕说说戍边的经历……真定府一败再败辽军,朕从报捷奏疏上依稀能看到子安坐镇中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雄姿,教朕好生向往,快来与朕说说。” 赵孝骞苦笑道:“教官家失望了,画面没那么热血,臣不过是下了几道军令,将士们依令而行罢了,稀里糊涂也不知怎的,辽军就败了。” 赵煦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连胜两仗,歼敌八万余,却被你说得如此轻巧,子安可不准谦虚,如实与朕说说。” (本章完) 第513章 主动请罪 第513章 主动请罪 赵孝骞这次回京很突然,赵煦有点好奇,但他的情商比较高,没有主动开口询问。 拉着赵孝骞进了福宁殿,赵煦吩咐郑春和让御厨弄点酒菜来。 君臣二人坐在殿内的矮桌对面,赵煦亲自为赵孝骞斟了一杯酒,赵孝骞惶恐起身,急忙道谢。 赵煦端杯看着他,神情严肃地道:“子安数败辽军,扬我大宋国威,朕这个皇帝也长了脸面,这杯酒算是迟来的庆功酒,朕敬你,也谢你,来,满饮。” 赵孝骞半躬着身,将酒一饮而尽。 赵煦也饮尽,咂了咂嘴,哈哈一笑,赞道:“好酒!” 赵孝骞连连附和。 反正古代人就这德行,不管酒是不是真的好,喝进嘴里后按照流程是必须要赞一声“好酒”的。 这就像男生约女生晚上出来吃饭看电影,女生通常都是自觉地带上身份证和充电器,这是约定俗成的江湖规矩,也是人情世故。 君臣对饮一杯后,便随意起来,一边吃喝一边聊起了琐事。 赵孝骞详细述说了与辽军交战的经过,这些细节是报捷奏疏上不曾有的。 赵煦听得脸颊通红,激动不已,双手时而化拳,时而成掌,身子禁不住地往前倾,跃跃欲试的模样恨不得亲身上前线指挥千军万马,决胜千里之外。 许久后,赵煦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地道:“好生精彩!子安大才,当初朕选你赴任真定府,抗击辽军,果然没选错人。” “朕若为汉武帝,子安便是朕的卫霍,你我还如此年轻,若再等三五年,我大宋绝非如今的气象,说不定能将辽国亡了,哈哈,未来可期呀!” 赵孝骞勉强笑了笑。 真尼玛会往脸上贴金,谁给你的勇气跟汉武帝比较? 至于“卫霍”嘛,赵孝骞严谨地想了想,觉得自己纵不如,亦不远矣。 “臣不过是依官家所授之机略,奉旨行事而已,并无半点功劳,一切皆是官家在运筹帷幄,臣不敢贪功。”赵孝骞谦逊地道。 官场如职场,做出任何成绩别自夸,不管任何功劳,先夸领导就对了。 赵煦果然被赵孝骞夸得心怒放,脸颊又涨红了。 “呃,是朕面授机略……吗?”赵煦努力保持平静,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住了。 赵孝骞正色道:“当然是官家所授机略,不然以臣的本事,怎么可能如此利落地打败辽军,正是官家定下对辽征战的战略,臣依旨而行,方得大胜。” “官家年少英明,是我大宋少有的英主,但官家最大的缺点就是太低调了,臣不允许官家继续低调下去!” “稍后臣就找中书舍人和史官,将官家曾经对臣吩咐的对辽战略详细说出,请史官如实记载,留之后世,以供瞻凭。” 赵煦愈发兴奋到尿颤,都当皇帝了,自然不指望升官晋爵,但皇帝所图的,不过是史书上的好名声。 赵孝骞就这样轻飘飘地把如此重要的功劳送给了他,赵煦怎能不欣喜若狂,这可是要记在史书上的啊。 百年之后定庙号,不指望定什么太宗英宗,毕竟号已经被抢注了,定个“武宗”不过分吧? 这不就与汉武帝呼应上了么? 不愧是朕,果然是大宋崛起的天选之子。 赵煦此刻心情巨好,看着赵孝骞的眼神更柔和了几分。 臣子把功劳主动送给皇帝,如此忠心的臣子哪里去找? 赵煦再次亲自为赵孝骞斟酒,举杯叹道:“……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 君臣一饮而尽,相视一笑。 见赵煦被自己哄高兴了,赵孝骞更高兴。 有些事情只有才赵煦高兴的时候才能说,后果就不会太严重。 赵煦搁下酒杯,终于问道:“子安今日突然回京,是有事么?” 赵孝骞苦涩一叹:“臣在真定府……闯了点小祸。” 赵煦一怔,指着他失笑道:“从你嘴里说出‘小祸’二字,恐怕不会太小,想来也是,若是‘小祸’,哪值得子安亲自奔波千里回一趟汴京。” “说吧,你闯了什么祸?”赵煦仍不以为然,自信地道:“就凭子安的功绩,你在真定府把天捅破了,朕也能帮你补上。” 赵孝骞迟疑了一下,道:“官家,君无戏言,说出来的话可要算数的。” 赵煦一惊,顿绝自己已入了套,立马直起身子严肃地道:“刚才那句话就当朕没说过。你组织一下语言,老实说,朕现在有点害怕了,……你到底闯了啥祸?” 赵孝骞小心地道:“官家可好记得,俩月前汴京派遣了一批官员,共计四十二人,赴真定府丈量土地,设立新县,迁徙农户……” 赵煦点头:“当然记得,是朕亲笔批示,政事堂诸相挑选官员出京办理此事,四百多里的新占领地,多少顷良田,怎可荒废不用。” 随即赵煦语气一顿,道:“这些不长眼的官员得罪你了?” 赵孝骞停顿片刻,缓缓道:“若是得罪臣,自然无甚要紧,都是朝中同僚,臣忍一忍就过去,至不济避而不见便是,但他们得罪的却是整个真定府的百姓。” “怎么回事?”赵煦皱眉道。 赵孝骞深吸了口气,将韩维王垣等人为汴京权贵圈占土地,圈禁农户,打杀百姓等诸多恶行娓娓道出。 光说还不够,赵孝骞每说一桩,便从怀里掏出一份供状和证据,还有真定府受害农户的血印画押。 赵煦拿起供状和证据,一页页地翻阅,越看越恼火,脸色渐渐变得铁青,呼吸也急促起来。 供状没有争议,皆是韩维等人在法场上即将被斩首时亲笔所写,上面有他们的签名画押。 证据也没有问题,都是李清臣连同九县知县,经过数日搜集固定之后,呈给赵孝骞的,真定府上下官吏皆有签名,算是一份联名状诉。 赵孝骞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赵煦的脸色。 见他呼吸急促,脸现怒意,拿着供状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成拳,将平整的供状诉纸捏得皱巴巴的,赵孝骞觉得差不多到火候了。 “官家,韩维王垣等人打着朝廷设立新县,迁徙农户的旗号,却为汴京权贵私自圈地,将士们用命打下的四百里疆土,却成了权贵们的囊中之物。” “不仅如此,韩维等人残害真定府农户,有不服不愿者,被韩维派人当场打杀,臣做过统计,韩维这些官员到真定府后,共计残杀农户四百余人……” 赵孝骞这时也露出了愤怒之色,加重了语气道:“官家,四百多条人命啊!他们都是安分守己的农户,都是官家治下的子民!” 砰! 赵煦猛地拍桌,浑身气得颤抖不已,双目赤红充血,定定地注视着供状,咬牙切齿地道:“韩维,王垣这些人……该死!该杀!” 随即赵煦望向赵孝骞,眼中亦充满了愤怒:“你是真定知府,是本地的父母官,韩维等人横行不法,残害人命,你为何不将他们拿问,押回汴京受死?你突然回汴京只是为了告状么?” “一军主帅,一地主官,偌大的权柄给你,你的杀伐果断呢?你的霹雳手段呢?” 赵孝骞突然面朝赵煦双膝跪下,伏地道:“臣回汴京并非为了告状,而是向官家请罪!” “请什么罪?” “臣请擅专妄杀之罪,韩维王垣等四十二名犯官,臣已在真定府当着数万百姓的面,当众斩首了,臣回汴京只带来了四十二颗首级。” 赵煦震惊地看着他,脸色苍白了一瞬间。 “你……把他们全杀了?” “是,全杀了,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真定府十六万百姓都在看着我,我若不杀他们,民愤无处宣泄,恐将生出民乱,事情就闹得更大了。”赵孝骞坦然自若道。 赵煦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眼神里的震惊之色仍未消退。 这个消息太震撼,他还没缓过神。 未奉朝廷诏令,擅自斩首官员,这可是骇人听闻的大事,若传了出去,汴京朝堂会炸锅的。 沉默良久,赵煦叹道:“朕就知道,能然你赵子安千里迢迢赶回汴京的,怎么可能是小事,你刚才还说什么闯了点‘小祸’,赵子安,敢问你这是小祸吗?” “四十二名官员,你说杀就杀了,谁给你的胆子?未经大理寺审断,未经刑部御史台和政事堂复核,什么流程都没有,就这样一刀砍下去,哪怕是朕,都不敢如此无法无天!” 赵孝骞垂头道:“臣的错,是过程违法,臣因此而请罪,但臣杀他们这件事没有错,臣至今无悔。” 赵煦无力地叹道:“朕刚才不严谨,刚才说他们该死,该杀,但不是让你在真定府杀,他们的罪名坐实,押回汴京后也是死路一条,你就不能忍一忍么?” 赵孝骞嘴角露出古怪且讥诮的笑意,淡淡地道:“他们若回到汴京,便会无罪了,官家你应该懂的。” 赵煦闻言一滞,脸色迅速变得灰败。 他是大宋之主,朝堂上那些龌龊腌臜之事,他当然不陌生。 赵孝骞没说错,韩维等人若被押回汴京,真就无罪复职了。 (本章完) 第514章 试探心思 第514章 试探心思 猴子被压了五百年后,终于懂得了人情世故。 保护唐僧的路上,遇到没有后台的妖怪,一棍子打死,遇到有后台的妖怪,留情又放水,只等最后关头天上传来一句“悟空住手”,猴子便笑嘻嘻地收起棍子,任由后台将作恶的妖怪接回天庭。 活了两辈子,赵孝骞还是喜欢那只大闹天宫无法无天的猴子,不是那只被五指山压了五百年后的猴子。 当初为何在真定府悍然下令当众斩首韩维等四十二名犯官? 为真定府百姓报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他要赶在天庭接回作恶的妖怪以前,抢先把妖怪一棍子打死。 人作了恶,是必须要承担后果的,轻飘飘训斥几句便接回了天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那些被妖怪害死的凡人呢?他们活该么? 或许有些世情要被压了五百年后才能想通,幸好赵孝骞没被压过五百年,他仍是那只大闹天宫不计后果的猴子。 人生如此,方得畅快。快意恩仇,念头通达。 赵孝骞不止一次地想过,保护唐僧取经的那只猴子,应该是不快乐的吧,哪怕被封了斗战胜佛,他的人生终究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从此泯然于众神佛。 或许取经归来的斗战胜佛回首望去,会在当年的五指山下发现一具尸体,那是曾经的齐天大圣。 那只天生地孕,敢爱敢恨的猴子,早已死去。 未来某一天,或许赵孝骞也会像猴子一样,不得不收敛锋芒,不得不懂得人情世故,不得不在漫天神佛的欣然注视下,成为斗战胜佛。 人终归会变的,赵孝骞不会那么笃定自己不会随波逐流,他只求在成为斗战胜佛之前,尽情地做一只敢爱敢恨,快意恩仇的猴子,为这个世界留下一抹惊心动魄的痕迹,证明自己来过。 福宁殿内的气氛陡然有些沉重。 赵煦盯着赵孝骞那张平静的脸,眼神有些复杂。 果然,能让这个奇懒无比的货亲自奔波千里跑回来,一定不是小祸。 现在事情有点棘手,斩杀四十二名官员不是小事,朝堂会炸的。 赵煦深知朝臣们的德行,若被他们知道赵孝骞干出这事儿,参劾他的奏疏简直能把延福宫淹了。 “消息还在路上么?为何子安你比送消息的人还快?”赵煦好奇问道。 赵孝骞顿了顿,道:“臣在回汴京的路上,截住了送消息的信使,但最多再过两日,汴京就会得到消息了。” “毕竟当着数万百姓的面处斩,事情不可能瞒得住的。”赵孝骞苦笑道。 赵煦摇头:“子安,你太冲动了,事情原本可以用更温和的法子解决,该死的人想想办法也会死,你这么干,已然毫无转圜的余地了。” 赵孝骞讪讪一笑:“臣知闯下了大祸,这不赶紧回京,向官家求救来了么。” 赵煦指着他气道:“闯了祸倒是想起朕了,事情闹大,朕能怎么办?每逢清明中元多给你烧点元宝蜡烛好不好?” 赵孝骞诚挚地道:“大可不必,臣想活着。” 赵煦都无语了,重重叹息。 赵孝骞嘴角却悄悄一勾。 今日进宫的主要目的,其实并非要赵煦救他,当然,能救就更好了。 主要的目的是试探赵煦对这件事的态度。 能激起赵煦对韩维等人的怒火,与赵孝骞能够情绪共鸣,赵孝骞的目的就达到了。 如果赵煦也认为赵孝骞不该杀韩维等人,或者说拿韩维被杀这件事大做文章,严厉训斥赵孝骞,并打算严惩他,那么事情就更麻烦了。 这种试探,其实还有另一种心思。 不可否认,赵孝骞是手握兵权的边帅,麾下将士虽说不多,但也有数万之众,而且全是精兵悍将。 赵孝骞其实就是想看看,赵煦究竟对他有没有猜忌。 从刚才一番对话来看,赵煦似乎并无猜忌,或许有,但很轻微,只是藏在心里。 如今宋辽之势已扭转,赵煦还有远大的宏图壮志没实现,赵孝骞的作用太巨大,不可或缺。 以赵孝骞的能力,大宋若少了他,还真就转不起来了。 不是简简单单指挥火器军队征战的事,这种事普通的武将就能完成。 重要的是,赵孝骞是这支火器军队的创造者,完善者,以及持续升级者。 曾经的燧发枪无法对付辽国重甲骑兵,赵孝骞马上升级了火器,造出了可击穿重甲的纸壳弹。 这样的临机应变,遇强则强的能力,放眼大宋全国,谁有? 赵煦是理智的,英明的,他很清楚孰轻孰重,这个时候若猜忌赵孝骞,或者说借由韩维被杀一事严惩他,显然是自毁长城,赵煦是断然不会干的。 他毕生的理想志向,帝王的雄心壮志和勃勃野心,已经不可避免地与赵孝骞的个人命运深深地捆绑在一起了,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所以哪怕赵孝骞闯了这么大的祸跑回汴京,赵煦不仅没有责骂,连一句重话都没说,现在想的是如何解决问题,度过危机。 然而一想到两日后,朝堂炸锅的场面,无数参劾的奏疏,无数朝臣蹦出来声嘶力竭地要求严惩,要求官家正视听,涤奸佞,赵煦就头疼不已。 这货真是给朕找了个大麻烦啊! 那些圈地失败,隐藏在幕后利益受损的汴京权贵们,自然更不会放过赵孝骞,在他们的权力加持下,煽风点火下,赵煦这个皇帝想保他怕是都保不住。 毕竟如今大宋的朝堂政治环境还算宽松大度,臣子的胆子也都比较大,认为帝王做得不对的时候,都会跳出来直言不讳指责帝王的错误。 大宋的弱,弱的是国力,不是文人的气节。 朝堂上是有很多宁死不屈的硬骨头的,可不像辫子朝那样,动辄下跪自称“奴才”,脊梁断了三百多年,直到新中国建立几十年后的现代,许多人都还没站起来。 赵孝骞闯的这个祸,属于朝臣硬骨头们宁愿当廷击柱死谏,也要逼着赵煦将赵孝骞绳之以法的级别。 “可咋办啊,朕愁死了!”赵煦揉着太阳穴叹气。 赵孝骞心虚不已,适时地送上马屁:“官家专注思考的样子特别有魅力,咱汴京城若有当世美男排行榜,官家毫无争议必排第一,而且是超级第一……” 赵煦心中一喜,乐道:“真的吗?朕竟是俊而不自知……” 随即想到面对的麻烦,赵煦立马清醒过来,指着他气道:“你,你你!闭嘴!” 顿了顿,赵煦道:“你这个马屁,功利性太强了,下次无事求朕时你再拍,朕就信你说的是真话。” 赵孝骞闭嘴,微笑脸。 无事求你时,我怎么可能拍马屁? 汴京美男排行榜第一,谁给你的勇气敢觊觎这个位置?是帝王之气吗? 思索良久,赵煦叹了口气,道:“稍后朕将章惇,许将,蔡京等人召进宫,帮你预先铺垫一番,对了,还有咱们的老宗正也请来,此事宗亲也要帮帮忙。” “待事发之后,但愿他们能压下来,至少莫让事情变得更严重。” 赵孝骞起身长揖:“多谢官家。” 赵煦叹道:“以后这种擦屁股的事,少让朕干,朕就多谢你了。” ………… 赵孝骞告辞出宫,走出宫门的那一刻,他突然感觉心理的压力减轻了许多。 从赵煦的态度来看,后果或许不会太严重,至少自己的命能保住。 至于官爵会不会被免,赵孝骞倒是不怎么在乎。 反正如今大宋的历史已经改变,而他和家人的命运也随之改变。 除非大宋接下来作大死,否则数十年后的靖康之耻,大概率是不会发生了。 既然如此,赵孝骞掌不掌兵权就不重要了,朝廷让谁来当这个边帅都一样。 赵孝骞没有野心,更没有谋逆篡位的心思,所以他并不在乎兵权,相反,兵权在他手里,更觉得像一个烫手山芋,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好处,反而会惹人猜忌构陷。 当然,最好的结果是,这件事被赵煦连同几位相公一起强势压下去,最终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赵孝骞在大风大浪里泡了个澡,风浪过去,擦干身体,浑若无事地奉旨北上,继续当他的边帅,逮着辽人狠揍。 宫门外,陈守等禁军笔直地站在空地上,他们的身后静静地停着一辆马车。 入城时的万人夹道的场面,虽然令人感动,但还是让赵孝骞感到了不自在,于是陈守从楚王府调来了马车。 总之,赵孝骞这张脸从今以后就是爱豆了,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露脸。 上了马车,赵孝骞坐在车厢里吩咐道:“不回王府,先去芳林园。” 芳林园住着母亲冯氏,还有赵孝骞的妻妾。 奉旨出京后,狄莹三女便搬到了芳林园,与母亲冯氏同住,代丈夫侍奉孝顺母亲。 马车启动,陈守在马车外突然道:“世子,官家上次封赏您时,还御赐了汴京一座宅院作为郡王府,就在御街旁,离楚王府不远,世子要不要去看看?” 赵孝骞道:“不急,房子在那儿,不会长出翅膀飞了,但我家婆娘半年没见,我得先看看她们是不是已经跟别的男人飞了……” (本章完) 第515章 妻妾团聚 第515章 妻妾团聚 芳林园位于汴京西北,从御街出发,穿过内城阊阖门,绕外西城而出。 快到芳林园,马车速度渐渐放缓,赵孝骞坐在马车里莫名有了几分紧张。 大约,这便是近乡情怯吧。 芳林园外的宅院门口,马车终于停下。 赵孝骞下了马车,仰头看着紧闭的大门,深深吸了口气。 正要举步上前,却见宅院的侧门打开,里面走出三道袅娜的身影。 却正是狄莹,姜妙仙和鸢儿三女。 三女站在侧门内,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赵孝骞也在笑,然后冲着三女张开了双臂。 三女一声啜泣,然后飞扑上来,也不顾周围禁军和路人的目光,乳燕投林般钻进赵孝骞的怀抱,失声痛哭不已。 “狠心的狗男人,一去大半年,怕是早忘了家里还有妻妾了吧?”狄莹一边哭一边狠狠掐着他的腰。 姜妙仙则一声不吭,狠狠咬住他的肩头不松嘴。 赵孝骞吃痛,左右挣扎不过,尤其是姜妙仙,那小嘴儿尖利得很,咬得肩膀生疼。 “住手!住嘴!”赵孝骞左手推着狄莹,右手捏着姜妙仙的下巴:“再动手你们就当寡妇了!” 朝一旁静立的鸢儿扬了扬下巴,赵孝骞道:“你们都跟鸢儿学学,看她多文静,多柔情似水。” 狄莹美眸通红怒瞪着他,道:“鸢儿胆子小,你以为她不想咬你么?” 赵孝骞索性一咬牙,将施暴的二女一左一右搂住,像狗熊掰棒子似的夹在腋窝里,大步流星进了门。 好奇怪,明明是个文弱书生般的男人,为何抱自己婆娘如此顺手,一抱就俩,不费劲。 进了门,赵孝骞放下二女,在前庭内整了整衣冠,昂然走入正堂。 母亲冯氏正端坐在正堂内,眼眶通红看着赵孝骞微笑。 赵孝骞走近,双膝跪拜:“娘亲,孩儿回来了。” 冯氏起身将他扶起来,上下打量他,见赵孝骞似乎壮实了不少,但皮肤比以前黑了,不由心疼抹泪。 “壮了,但也黑了许多,戍边风吹日晒的,骞儿定是遭了不少罪,这大半年在真定府,可有饿着冻着?身子可有生病?” 赵孝骞心头一暖,世人见他无不敬畏,嘴里谈论的都是他的功劳和辉煌事迹,唯独只有自己的母亲,对他的功劳一字不问,只关心自己的孩子是否挨饿受冻。 “娘亲宽心,孩儿在真定府享受着呢,跟度假一样,事情总是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孩儿只吃喝玩乐,只逢大事才拿一拿主意,一点也不辛苦。” 冯氏摇头:“你莫诓我,莫忘了我也是出身宰相门第,戍边是怎么回事,我最清楚,苦寒不毛之地,食不果腹,衣不附体,为娘年轻时见过戍边回京的将士,一个个落魄得像乞丐似的,看一眼就觉得他们实在太苦了。” 赵孝骞苦笑道:“孩儿真没受过苦,娘亲应该知道孩儿的德行,我是那吃苦的人吗?在真定府,孩儿都是顿顿吃熊掌,日子简直赛神仙……” 冯氏瞪了他一眼,道:“胡说八道!还顿顿吃熊掌,真定府有多少熊够你吃的?罢了,幸好见你身子比以往壮实,这大约是戍边唯一的好处了。” 握住他的手,冯氏眼里带着期待:“这次回京,不走了吧?” 赵孝骞迟疑了一下,还是笑道:“孩儿回来侍奉母亲膝下,不走了。” 冯氏很精明,还是捕捉到了他眼里短暂一瞬的迟疑,脸色僵了一下,展颜笑道:“不走就好,回来多吃点,好好补一补身子,多歇息些时日。” “终归还是汴京好,比真定府繁华,回来后多在家里待几日……” 冯氏说着,不经意似的朝旁边的三女瞥了一眼,笑道:“最紧要的,是快与你的妻妾们生几个娃儿,子嗣可是大事,耽误不得,你这常年不在家,妻妾们的年龄也渐长,不能再蹉跎了。” 三女羞涩地扭过身,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赵孝骞咧嘴笑道:“是,孩儿一定多努力,这就给自己定下任务,一年生八个,生下来让娘亲帮我看孩子。” 冯氏笑骂道:“又胡说八道,没个正经!三个女人如何一年生八个,你教教我?” 旁边的狄莹忍不住道:“哼!阿母怕是不知,官人的妻妾可不止我们三个呢,他在真定府戍边也没闲着,听说在那里又收了三个,其中两个还是姐妹,是日本人……” 赵孝骞一惊,愕然望向她。 这婆娘啥时候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 所以,这就是来自正室大妇的压迫感吗? 冯氏闻言微微皱眉,道:“日本人?骞儿你纳妾室为娘不说什么,但番邦蛮夷之女,最好还是三思。” “我朝立国后,听闻沿海常有日本女子雇船与我大宋男子渡种的习气,骞儿可要睁眼看清楚,莫上了当,毕竟非我族类,不知她们打着什么主意。” 赵孝骞咳了咳,道:“孩儿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反正……我没吃亏。” 冯氏无奈地道:“罢了,你如今名满天下,是世人敬重的大宋功臣,凡事有你的道理,为娘不便多说什么,将来若是你的亲生骨肉流落异国,看你家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饶不饶你。” “娘亲放心,孩儿这辈子注定子孙满堂,流落异国几个,正好让他们帮我开疆拓土。” 冯氏笑了:“你还是这副德行,满嘴混账话,让外人听见了岂不笑话。” 看了看旁边的三女,冯氏轻笑起身,不经意似的道:“年纪老了,肃喜清静,我去老君堂抄几篇经文为你祈福,你们夫妻难得团聚,便让你们好生说些体己话儿,一个时辰后开膳,莫误了时辰。” 说着冯氏款款离去。 赵孝骞咧嘴直笑,老娘年纪大了,却犹知儿女风月,知道给儿子儿媳留下独处空间。 冯氏走后,狄莹三女立马凑了过来,委屈地瘪嘴看着他。 赵孝骞一怔:“这副表情啥意思?我欠你们钱了?” “官人没欠钱,但你欠了我们宠爱。”狄莹抱着他的胳膊道:“你如今的心思,怕是还留在真定府那三个女人身上吧?她们服侍得周到吗?” 赵孝骞正色道:“你是我的正妻,我的心思当然在你身上,为夫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辛苦夫人为我膝前尽孝,军功章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六分之一。” 狄莹顿时瞪大了眼。 赵孝骞急忙改口:“你是正妻,理应多分一点,说错了,至少有你的三分之一。端庄点,你是有身份的人,朝廷赐了你诰命吧?几品诰命来着?” 旁边的姜妙仙噗嗤一笑,嗔道:“官人还说心思都在姐姐身上,连姐姐如今的身份都不知,她如今可不是什么诰命,是朝廷钦封的郡王正妃,比一品诰命都大呢。” 赵孝骞一愣,接着恍然。 对啊,我都是郡王了,正室婆娘可不就是郡王妃么。 于是赵孝骞急忙朝狄莹拱手:“恭喜恭喜,步步高升,回头记得请客吃席。” 狄莹俏脸微微一抽,也拱手道:“同喜同喜,都是托了官人的福,妻凭夫贵,还望官人也步步高升,让妾身继续沾光。” 赵孝骞黯然一叹:“都郡王了,再升怕是有点难,我尽力……” 狄莹三女顿时大笑起来,如三条绵柔的藤蔓,缠绕在赵孝骞身上。 赵孝骞咳了咳,道:“娘亲说,离开饭还有一个时辰,三位夫人,一个时辰足够做很多事了,咱们找个安静的厢房,为夫与你们详细介绍一下真定府的风土人情?” 三女笑声一顿,接着都红了脸,将头扭过一边,掩嘴垂头不语。 “羞啥?都老夫老妻了,你们身上那块地方有胎记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会儿装什么新婚之夜呢?” 狄莹害羞地捶了他一下,道:“这还是大白天呢,不行!若教阿母知道了,妾身还要不要做人了?” 赵孝骞茫然地道:“咱们现在不正准备做人吗?娘亲都说了,赶紧多生几个,不然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不饶我。” 狄莹白了他一眼:“官人今日才回京,就急不可待地……哼!真定府的那三位姐妹没把官人伺候舒坦么?” “倒也不是那么急,就是大半年没见,为夫我心里有点忐忑……” “官人忐忑什么?” 赵孝骞不自在地咳了两声,一手抚上狄莹平坦的腹部,道:“勾栏说书的讲故事,说丈夫离家三年,回来发现夫人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正办满月酒……” “夫人啊,这么狗血的事儿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吧?来,让我检查检查……” 狄莹三女一怔,仔细咂摸了半晌,才品出这话里的意思,接着三女勃然大怒,狄莹和姜妙仙毫不客气,两双粉拳如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身后怯生生站着的鸢儿原本胆子最小,但也忍不住,鼓足勇气上前,一双秀气的小拳头轻轻地碰了他一下,随即飞身闪开,如同摸了老虎屁股似的。 赵孝骞嘴角带笑,眯着眼享受仨婆娘的粉拳按摩。 嗯,从她们的表情上看,三女应该还是自己的形状没变。 甚好,今晚巩固一下形状。 (本章完) 第516章 铺垫偏袒 第516章 铺垫偏袒 回顾穿越过来的数年人生,赵孝骞赫然发觉自己已然达成了“妻妾成群”成就。 说起来有点渣,赵孝骞也知道作为正妻的狄莹,她的心里其实是不太舒服的。 女人谁不想得到丈夫所有的宠爱,丈夫只有一个,心却分成了很多块,这个女人分一块,那个女人分一块,当妻子的自然不会高兴。 不过古代人的价值观与后世不同,是因为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不同。 狄莹出身富贵,从小耳濡目染,接受高门大户内的婚姻观教育,读的又是《女诫》《女德》之类的书,所以对丈夫纳妾的事,虽然不高兴,但也能接受。 毕竟丈夫纳的妾再多,她的正妻身份是无人能撼动的,除非快到中年时,狄莹还没给赵孝骞生下子嗣,地位才会慢慢有了威胁。 再说狄莹也对自己,对丈夫有着非常清醒的认知。 她很清楚自己嫁了一个非常有能力的丈夫,本事地位官爵样样不缺。 越是优秀的人,越能占据更多的资源,包括女人,有时候就算丈夫拒绝,女人照样也会扑上来。 比如当初的姜妙仙,还有真定府新纳的妾室袅袅,以及那对日本姐妹,赵孝骞纳她们为妾,若说是他死皮赖脸求她们进门的,说出来都没人信。 不过是一个有情,一个有意,眉来眼去一番后,欲拒还迎地进了门。 这样的人和事,以前有,以后也会有。 只要丈夫一直优秀下去,终归是无法避免的,狄莹非常清楚这一点。 优秀的男人像一朵艳俗的牡丹,天生就具有招蜂引蝶的体质,狄莹既然嫁了他,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现在的狄莹根本不在乎赵孝骞有多少女人,她只在乎自己的肚子何时能怀上丈夫的骨肉,彻底坐稳郡王妃的位子,断了那些妖艳贱货想上位的念想。 于是当天晚上,赵孝骞与母亲和妻妾们吃了一顿团圆饭后,微醺的赵孝骞被三女架回了房,房门关上,狄莹开始辣手摧。 儿一样的赵孝骞被折腾了一夜,可正是: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自飘零水自流…… 整整一夜,赵孝骞忍辱负重,默默忍受三女的摧残。 没办法,自己贪心找了这么多女人,含泪也要吞了这苦果。 第二天一早,三女疲惫地睡去,赵孝骞却扶墙而出。 走出后院,前庭树荫下正在品茶的冯氏颇为意外:“骞儿这么早就醒了?” 赵孝骞苦笑:“不是醒了,是没睡。” 冯氏大惊:“为何?莹儿她们……” 赵孝骞悲愤地道:“她们,她们……不是人!” 泪奔而去。 ………… 章惇走出延福宫,脚步很缓慢,神情也有些凝重。 今日一早,赵煦突然宣布罢了朝会,然后单独召见章惇,曾布,安焘等重臣。 大宋的朝会每隔三日一次,朔望之日则是大朝会,但也并非定制。 有时候朝堂没什么必须马上处理的大事,或者官家身体抱恙,又或者恰逢年节,宫人都会提前通告百官,免朝一日。 朝堂的环境其实还算是比较宽松的。 今日赵煦突然罢了朝会,章惇并不意外,近日确实没有什么必须要处理的大事,唯一算得上比较重要的,是辽国又派使臣要求勘定边界,但这件事的决定权官家已经交给了赵孝骞。 而赵孝骞回了一道奏疏,决定对辽国用“拖”字决。 不表态也不谈判,龙卫营依旧陈兵拒马河,保持随时出征的状态,让辽国继续提心吊胆。 最近一个月,辽帝耶律洪基已连续派来了三拨使臣,入汴京求见大宋官家。 而赵煦也跟赵孝骞学了个十足,同样用了“拖”字决,让礼部和鸿胪寺官员应付辽使,赵煦就是不召见。 除了这件事,大宋剩下的不过是国内一些琐碎事,诸如治河,盐铁,漕陆,民声等等。 尽管不太愿意承认,但章惇不得不说,近一年来大宋已进入了太平年景,自从赵孝骞奉旨赴任真定府,数败辽军后,大宋边疆已久不闻战事。 边患已定,大宋又有富足且稳定的国力,周围的番邦异国也听说了宋辽形势的变化,纷纷遣使朝贺。 相比往年不得不交纳岁币的屈辱,如今的大宋隐隐已有了几分汉唐气象,对周边诸国的话语权也比往年高多了。 章惇很清楚,这一切都是赵孝骞的功劳。 若没有赵孝骞率领龙卫营,在边疆狠狠教训了辽国,大宋何来今日的太平年景? 不仅是赵煦扬眉吐气,作为宰相的章惇其实也是受益者。 或者说,大宋天下的臣民都受益了,每个人都享受到了太平,而赵孝骞正是这段太平日子的创造者。 章惇与赵孝骞曾经诸多不对付,严格说来,二人算是政敌,朝堂内外有过几次明里暗里的交锋。 但政敌归政敌,章惇不是不辨是非的昏庸之辈,他不会被私人恩怨左右自己的情绪。 既然受了益,而赵孝骞如今在大宋又是名震天下的英雄,章惇没理由继续与赵孝骞敌对,无论从情感上还是利益上,与赵孝骞敌对都是非常不智的。 所以前几日楚王赵颢莫名其妙登门,章惇还是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他,二人在章府正堂寒暄闲聊,赵颢东拉西扯就是不说正事,章惇满头雾水,几番含蓄询问,赵颢仍避而不说。 临走赵颢还留下了重礼,章惇等他离去后打开礼盒,赫然发现礼物的价值不菲,算算至少值二十万贯。 章惇有点慌,这楚王莫名其妙登门,从进门到告辞,说的全是闲话,没一句正事,临走还留下了如此值钱的重礼,这老纨绔到底想干啥? 无功不受禄,虽然不知缘由,但章惇不会无缘无故收下楚王的重礼,省得给自己埋雷。 派人将礼物送回楚王府,然而王府大门紧闭,就是不肯收回,坚持说是楚王殿下的一番心意,请章相公笑纳。 几次推拒,几次打回,两位大人物像狗血爱情偶像剧一样,陷入了极限拉扯。 最终章惇还是没能退掉礼物,这几日担足了心事,就怕赵颢这老纨绔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比如请他把宰相的位置让出来,给楚王殿下坐坐…… 别怀疑,以楚王那有点疯癫且混账的性格,他真有可能说得出口。 楚王送礼的事还没解决,今日一早,赵煦罢了朝会,却将章惇等重臣召入延福宫。 君臣坐在福宁殿,又是一番毫无营养的闲聊,从诗词歌赋说到风雪月,赵煦半晌不提正事,跟楚王一个德行。 最后赵煦终于聊到了赵孝骞。 话题很古怪,赵煦当着章惇曾布安焘等人的面,不停夸赞赵孝骞。 从他的文采,说到他的功劳,从当年的宋夏之战率军破敌都城,到后来的宋辽之战,两败辽军,歼敌八万余,开疆四百余里,将士们士气如虹,仍有余勇可贾…… 章惇等人越听越糊涂,不知赵煦为何突然提起赵孝骞,而且把赵孝骞夸成一朵儿似的,简直美不死他。 虽然糊涂,但众人还是非常高情商地附和,毕竟赵孝骞的功劳是实打实的,没有太夸张之处,众人附和官家也不算昧了良心。 硬夸了赵孝骞大半个时辰,赵煦口水都说干了,终于叹了口气,做出了总结陈词。 总结词就是,赵孝骞是个忠臣,也是砥柱之臣,他对大宋很重要,我等君臣在后方安享太平,也要记得前线为咱们打下太平年景的边帅和将士。 话锋一转,赵煦又动情地说,将士们太不容易了,朝廷不仅要善待他们,也要体谅他们,宽容他们。 如果将士们不小心闯了什么祸,惹出了什么事,也要尽量包容他们,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呐! 话说到这里,章惇等几位重臣咂咂嘴,隐隐察觉到什么,但仍只是一点头绪。 赵煦说得很含蓄,作为皇帝,他不可能把话挑明,更不可能敲锣打鼓告诉章惇他们,赵孝骞闯祸了,你们都罩着他。 所以他说的话,只能技巧性的一步步铺垫,再过两日,消息爆出来,大家再回想今日赵煦这番铺垫,大约就明白了赵煦的态度,知道该怎么做的。 而赵煦也没有给大家留下偏袒功臣的话柄,大宋官家依然英明公正,不偏不倚。 语言的艺术,被君臣玩得明明白白。 满头雾水的章惇出了宫,与曾布安泰等人互相道别后,临登上马车之前,章惇猛地一怔,整个人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章惇突然想到了前几日楚王赵颢无故登门,无故献殷勤,无故送重礼。 再结合今日官家云山雾罩一通猛夸赵孝骞…… 章惇不愧是宰相,脑子确实聪明之极,原本两件看似不相干的事,在他脑海里串联起来,半晌之后,章惇两眼睁大,深吸了口气。 赵孝骞这竖子一定闯了祸,而且是大祸!这个祸估摸要震惊朝堂,否则楚王不可能无缘无故送他二十万贯的重礼,官家也不会无缘无故当着众人的面裤裤一顿猛夸赵孝骞。 都是套路啊!而章惇,曾布,安焘等人,就是官家和楚王play中的一环…… 这是章惇思考之后得出的结论。 不得不说,结论很正确,消息还没爆发出来,章惇已猜到了。 能当宰相的人,终归是有点本事的。 想明白之后,章惇的表情顿时有点慌了。 现在的问题是,赵孝骞这竖子到底干了啥?他闯的祸究竟有多大? 能让官家和楚王为其擦屁股的祸,能小得了吗? 随即章惇突然想起,昨日汴京市井热闹了一阵,据说赵孝骞好像突然回京了…… (本章完) 第517章 民间威望 第517章 民间威望 章惇与赵孝骞的关系很复杂,勉强算是亦敌亦友。 随着赵孝骞的官爵渐擢,手里的权力越来越大,章惇不可避免与赵孝骞产生了许多交集。 赵孝骞除了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真定知府之外,他在汴京还有一个“签书枢密院事”的职位,更别说一大堆某节度使,某学士之类的虚衔。 这大半年来,赵孝骞在真定府立下赫赫战功,作为宰相,章惇无疑也是受益者。 所以当初与赵孝骞原本有些紧张对立的关系,因为赵孝骞在朝堂的分量越来越重,章惇也不知不觉放下了。 老实说,章惇并不想得罪赵孝骞。 章惇当宰相,主要是废旧法,推新政,赵孝骞在这方面向来不干预,有他帮忙不一定能办成什么事,但若与他为敌,他一定有能力搅黄任何事。 而章惇这个宰相,也不是想象中的那种大权在手,噶噶乱杀的霸总,身在朝堂,官职在高也要尽量避免树敌,尤其是赵孝骞这样的敌人。 前几日楚王送礼,今日赵煦又是一顿猛吹,章惇终于明白了点什么。 很好奇啊,赵孝骞到底闯了一个什么级别的祸,令官家和楚王如此重视,而且赵孝骞昨日也回京了,更说明这个祸不小,让他不得不亲自回京解决。 章惇犹豫了。 先不论是非对错,这次赵孝骞闯了祸,他作为宰相,到底是落井下石,还是雪中送炭? 现实一点说,如果这个祸足够要了赵孝骞的命,章惇绝对会选择袖手旁观,不添油加醋已经算是很厚道了。 但如果赵孝骞这次死不了,那么章惇就要考虑要不要帮他一把。 毕竟官家那么看重赵孝骞,只要不死,他一定会重掌大权,章惇早已看出了赵煦的志向,他要的是收复燕云十六州。 而官家的志向,目前朝堂上只有赵孝骞有希望完成,如此重要的功臣,赵煦不可能放弃他的。 只要赵孝骞度过了这次劫难,仍会被赵煦委以重任,章惇若是选择落井下石,将来这个敌人可就是不死不休了。 成年人权衡利弊的思路很清晰,从官家今日的举动来看,他一定会死保赵孝骞的,单只这一点,章惇便无法跟官家对着干。 不管他内心愿不愿意,今日叫了章惇进宫,听官家吹嘘赵孝骞,就意味着章惇必须上这条船,跑都跑不了。 你以为官家无缘无故叫你进宫,真就是听他吹嘘赵孝骞的功绩的?人家这是在含蓄地让你提前站队呢,勾栏瓦舍听完说书还要给赏钱,官家裤裤一顿吹,白费口水了? 想到这里,章惇叹了口气。 还犹豫个啥?搞得好像自己有选择的余地似的。 老夫有得选么? 如果可以选,老夫想做个好人,把赵孝骞噶了,行不行? 情绪有些阴郁地上了马车,马车即将启动时,车内的章惇突然道:“拿老夫的名帖,送去楚王府,就说下午老夫将登门拜访河间郡王殿下。” ………… 昨日回京,与婆娘们折腾了一夜,赵孝骞上午匆匆补了个觉,然后开始变得忙碌了。 忙碌的缘由是应酬。 昨日回京有点高调,整个汴京都知道赵孝骞这位大宋功臣回来了,于是昨天下午便有无数百姓商人聚集于楚王府。 大门外一批又一批的百姓商人朝楚王府跪拜,默默地送上自己的一点心意,然后起身便走,接着便是下一批百姓的跪拜。 百姓和商人们送来的心意很杂,价值不一,便宜一点的有鸡蛋,胡饼,几斤臊子肉,一竹篮瓜果等等。 贵一点的大多是商人送的,标准的樟木礼盒,有的送精美的瓷器,有的送丝绸布帛,更贵的甚至有人送了一箱银子。 楚王府值守的禁军有些无措,赶紧禀报了赵颢。 赵颢眉开眼笑,高兴得不行,尽管百姓们表达的心意与他无关,可当事人是自己的儿子,亲生的! 儿子的荣耀,岂不就是亲爹的荣耀? 赵孝骞没在王府,他当时在芳林园陪着母亲和仨婆娘,于是楚王府门前,赵颢亲自出面,代表儿子感谢汴京父老的抬举。 我儿不过是尽人臣本分,不值得诸位父老如此抬爱,区区微末之功,皆托官家鸿福,至于诸位的心意,楚王府心领了,大家都不容易,礼物还是拿回去,自己的日子过好了比啥都强云云…… 一通暖心又谦逊的客套话,赵颢说得行云流水,让门外聚集的百姓们肃然起敬,愈发感到楚王府的门风严谨,修养不凡,难怪能培养出赵孝骞如此优秀的少年英雄。 赵颢无意间的几句客套话,没想到令楚王府在汴京的名声莫名其妙地往上窜了一大截儿,这倒是出乎意料的收获了。 百姓跪拜的盛况,一直持续到第二天。 这期间赵颢多次出面,代表儿子感谢汴京父老,客套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好听的词儿都快说完了。 然而前来表达心意的百姓商人还是络绎不绝,赵颢倒也没有不耐烦,出面感谢百姓反而乐此不疲。 打发了百姓后,赵颢转身回到王府前庭,刚才谦逊尔雅的表情猛地一变,楚王府的前庭内,传来一阵阵宛如有病似的狂笑声。 “呵呵,哈哈,嚯嚯,哇哈哈哈……” 赵颢太高兴了,这两日楚王府的风光,简直一辈子都没经历过。 什么寒窗苦读,什么建功立业,蠢货才干那么辛苦的事儿,万事都不如生个争气的儿子。 “骞儿呢?他为何还没回来?”赵颢得意之后突然问道。 身后的王府长史李意忠小心地道:“世子还在芳林园侍奉堂尊。” “堂尊”就是亲妈的意思。 赵颢得意的表情顿时散去,露出一脸嫌恶甚至憎恨的表情,当然,这表情是针对冯氏的。 曾经恩爱的夫妻,如今几乎已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婚姻给男人带来了什么,气抖冷…… “派人去一趟芳林园,告诉骞儿,差不多够了,让他赶紧回王府,亲娘已经探望过,亲爹他不要了?”赵颢不满地道。 李意忠匆匆而去,一名王府下人跑来。 “殿下,外面又聚集了数百名百姓……” 赵颢立马露出和煦温雅的表情,非常丝滑地转身,快步朝大门走去,人还没走出侧门,赵颢便夸张地道:“哎呀呀,使不得,使不得啊!何德何能,我儿孝骞何德何能啊!诸位父老快快请起……” ………… 中午时分,赵孝骞终于回到了王府。 提前被王府下人告之,大门外聚集了许多百姓,于是赵孝骞非常低调地从后门进来。 刚来到银安殿坐下,李意忠便一脸苦色捧着一堆拜帖走近。 “世子昨日回京,从昨晚开始,王府便不断收到拜帖,世子请过目。” 赵孝骞愕然接过这一摞拜帖,翻阅了几份,喃喃道:“我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当年在汴京时,我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啊……” 李意忠一滞:“…………” 世子对自己的定位好清醒啊! 拜帖来自汴京的各路人马,大多是权贵和宗亲子弟,拜帖上的语气很恭谨,皆是某某日设宴,为子安兄接风。 有几个没文化的家伙,拜帖倒是很直白,索性打出了明牌,某月某日某青楼设宴,里面的魁娘子波大腰细腿长,请子安兄赏脸睡上一睡。 这几个没文化的家伙的拜帖,深得赵孝骞欢喜,他喜欢耿直的人。 “盛情难却,这个面子一定要给,”赵孝骞挑出这几份拜帖,两眼大放光彩,喃喃道:“我总是太心软,不擅长拒绝……” 继续翻阅其余的拜帖时,一名下人匆匆赶来,手里又拿着一份名帖。 “世子,这份名帖您请过目。” 赵孝骞头都没抬:“后面排队去,没见前面已经这么多了吗?” 下人一脸难色:“世子,这份是章相公的名帖。” 赵孝骞赫然抬头,下意识便接过了名帖。 没办法,章相公身份不一样,理应享受vip插队特权。 “章相公说,下午时分将登门,请世子拨冗一见。” 赵孝骞眼神闪过几分了然。 章惇不会无缘无故见自己,且不论官爵身份,单只说年龄,章惇是长辈,没有长辈主动拜访晚辈的道理,礼数不对。 能让宰相亲自登门,说明有正事,看来今日赵煦已帮他在章惇面前铺垫了,接下来赵孝骞要解决自己的麻烦,章惇得做点什么。 当然,不白做,赵孝骞知道活爹给章惇送了二十万两的重礼,非常隆重了。 “转告章相公,下午我在王府扫榻以待,恭候大驾。”赵孝骞道。 下午时分,章惇果然来了。 马车来到王府大门前,见无数百姓聚集,面朝王府跪拜,这盛况就跟寺庙道观上香拜神佛似的,搞得章惇一时有些茫然,还以为楚王府哪位家眷突然位列仙班了,这也没收到通知啊…… 看着大门前诚心诚意感恩的百姓,章惇的眼神瞬间有些复杂。 他好像还是低估了赵孝骞如今在民间的威望。 抗击外侮,数败辽国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本章完) 第518章 宰相拜访 第518章 宰相拜访 招待宰相的礼数,自然不能太寒酸。 章惇派人提前送的名帖,说是“拜访”,你总不能真以为人家来“拜”吧? 于是接到名帖后,赵孝骞便吩咐王府下人打扫庭院和银安殿,后厨提前准备盛宴,李意忠还跑了一趟青楼,请来了如今汴京正当红的魁娘子和歌舞乐班入王府,宴间助兴。 午时已过,章惇还没来,赵颢和赵孝骞父子坐在银安殿品茶等候。 “章惇今日登门,怕是官家给的暗示他听懂了……”赵颢啜了一口茶水淡淡地道。 此时的赵颢仍肥得像个肉球,但脸上却已没了惯有的不正经的模样,小绿豆眼里露出精明之色,像一只吃撑了的老狐狸。 赵孝骞也啜了口茶水,道:“这件事最终恐会引起一场朝争,那些圈地的汴京权贵,和章惇等当权者的朝争,当然,孩儿如今在朝堂上多少有几分斤两……” 赵颢眉目不抬,道:“章惇是只老狐狸,虽说官家给了暗示,他不一定肯尽力,毕竟与他的利益无关,他没必要为了你而平白树敌。” 赵孝骞眸光闪动,低笑道:“若是想想办法,让这件事里牵涉到与章惇有关的利益呢?” 赵颢一愣:“啥意思?” 赵孝骞平静地道:“韩维王垣等人问斩之前,孩儿令他们写下了供状,将那些躲在幕后圈地的汴京权贵名单都写了上去。” “那些权贵里面,其中新党旧党各占一半,呵呵……” 话说到此打住,但赵颢听懂了,顿时笑了起来。 “这大半年来,章惇手握权柄,大杀四方,除了推行新政,就是打压旧党,在老夫看来,章惇打压旧党的心思,似乎比推行新政更重。” “这份圈地的名单里若真占了一半旧党,可不就与章惇的利益扯上关系了吗?哈哈!” 赵孝骞也笑了:“不知当年的旧党是不是刨了章惇的祖坟,为何章相公对旧党如此深恶痛绝,但对我眼前的麻烦来说,倒是个好消息。” 赵颢笑得老奸巨猾:“章相公纵是不愿尽力,怕是由不得他了,他不愿入局,咱们偏拉他入局,看着那些旧党的名字,老夫就不信他会忍住不动手。” 说着赵颢突然深深地看着赵孝骞,欣慰地道:“老夫就知道,你做事一定稳妥,事还未做,已想好了应付之策,或者说,你决定杀韩维等人,就是看到了名单上那些旧党在列,有了对策,故而不惧,对吧?” 赵孝骞却摇了摇头:“父王猜错了,不管名单上有没有旧党,我都要杀韩维他们,名单上有旧党,不过是意外的收获而已。” 赵颢沉默半晌,忍不住道:“老夫一直没问过你,你为何非要杀韩维他们?这件事本来不必做得如此激烈的。”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做人,还是要有点人味儿,两个字,‘良心’而已。” 赵颢皱眉,他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一生富贵的他,从未体察过民间疾苦,很难站在贫苦百姓的立场上想问题。 赵孝骞不一样,他上辈子就是贫苦的百姓,他很清楚被人欺凌残害的滋味,对那些加害者自然不会容情。 四十二名犯官的头颅,或许其中也夹杂了一部分赵孝骞个人的情绪,他也想安抚和祭奠前世那个贫弱无依的自己。 下午时分,章惇登门。 章惇也是从后门进来的,没办法,前门太热闹了,章惇也不想太高调。 赵颢父子将章惇迎进了银安殿,寒暄几句后,赵颢便吩咐设宴,从青楼请来的魁和歌舞乐班也盈盈入殿,歌舞娱客。 悦耳的丝竹声里,舞伎们在殿内翩翩起舞,一个个撩人的舞姿展现在宾主面前,令人赏心悦目。 然而魁也好,舞伎也好,她们的目光都纷纷盯着赵孝骞,眼神热烈且爱慕,无论琵琶弹唱还是起舞,目光都一瞬不瞬,仿佛一群母狼盯住了鲜美可口的猎物。 赵孝骞浑若不觉,郡王殿下如今的口味早已变得无比挑剔,寻常的庸脂俗粉根本入不了他的眼,有幸与他共度春宵的,至少也是倾城绝色的美人,而且,赵孝骞不会动,美人全自动。 酒过三巡,算是走完了流程。 章惇搁下酒盏,笑吟吟地望向赵孝骞。 “去年离京时还是郡公,今年归来已是郡王,老夫也该称‘殿下’了,可是了不得。” 赵孝骞谦逊地道:“章相公是一国宰相,小子怎敢僭越,您叫我‘小赵’就是,听着亲切。” 章惇面色一僵。 赵颢也有点坐不住了:“你……不要胡说,成何体统!” 章惇也指了指他,苦笑道:“大半年不见,你这家伙说话为何还是这么不正经,边疆的战火就没能让你这张嘴变老实点么?” 赵孝骞认真地科普道:“战火是烧不进嘴里的,我的嘴只会上火。” 章惇面色又是一僵,随即非常果决地道:“换个话题,赶紧的。” 久违的心塞的回忆涌上心头,章惇这时才惊觉,与这小子聊天从来就称不上愉快,每次都被他那张嘴怼得难受。 考虑了一下,章惇觉得还是直接称呼表字比较妥当,这样的私人场合里,称呼不必太正式,免得生出疏离之感。 “子安昨日突然回京,汴京万人空巷,盛况非凡,子安数败辽军的威望,老夫昨日算是亲眼领教了。” 章惇捋须笑了笑,道:“莫说民间百姓,老夫这个宰相亦是受恩之人,来,此杯敬子安,多谢子安率王师败敌,大宋终见太平,老夫也能放开手推行新政。” 赵孝骞忙道不敢,端杯饮尽。 章惇看着他的脸,含笑道:“子安昨日回京,老夫未闻朝廷调令,突然回京莫非有事?” 赵孝骞也微笑。 老狐狸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不知啥事,今日登门作甚? 赵孝骞眨了眨眼:“听说今早官家召您和几位相公使相入宫,想必章相公心里有数吧?” 章惇微笑道:“官家今早确实召见我等,但没说何事,老夫是真不知道,还望子安明言。” 懒得跟老狐狸耍心眼了,你一把年纪时日无多,我还年轻着呢,没空跟你耗费光阴。 于是赵孝骞索性敞开了道:“有事,我在真定府闯祸了。” 章惇的表情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挑了挑眉:“老夫愿闻其翔。” “两个月前,政事堂所遣河北西路都转运使韩维,户部侍郎王垣等四十二名官员赴真定府,署理朝廷设立新县,丈量耕地,迁徙农户流民等事宜,在下不才,把这四十二名官员全杀了!” 哐当一声,章惇手中的酒盏摔落在地,地上晕开一片酒渍,章惇两眼睁大,惊骇地看着赵孝骞,半晌一动不动,仿佛被人定住了。 许久之后,章惇回过神,迅速扭头看了看一旁赵颢的表情,然后盯着赵孝骞沉声道:“子安,……你莫玩笑!” 赵孝骞直视他的眼睛:“我没有玩笑,是真的,四十二名犯官的首级我也带回了汴京,用石灰腌制好了,仍颇为新鲜。” 章惇腾地站起了身,一脸惊骇地指着他:“你,你你……” 赵颢这时也起身,朝殿内的魁和舞伎一挥袍袖,沉声道:“歌舞且退!” 见殿内气氛不对,众女慌忙行礼纷纷告退。 章惇此时脑袋里嗡嗡作响,仿佛有人摁着他的脑袋使劲撞了南墙。 他神情木然,仍在消化这个震惊的消息。 四十二名官员……全杀了,他怎么敢的啊! 难怪楚王无缘无故送他重礼,难怪赵孝骞一声不吭匆匆回京,难怪今早官家召见,没头没脑一通暗示和吹捧。 章惇大概知道赵孝骞一定是闯了祸,而且这个祸级别不低。 但他死活没想到,这竖子闯的祸居然大到这个程度。 罩不住啊! 当朝宰相都罩不住啊! 本来接收到官家的暗示后,章惇打算无论是非对错,都卖官家和楚王一脉一个人情,能帮衬就帮衬一把,借由这份人情,也算是向赵孝骞示好,将以前与他的种种恩怨一笑泯之。 宰相嘛,就是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变得少少的。 可是现在,当章惇发现赵孝骞居然闯出如此大的祸,章惇也有点尿颤兜不住了。 你特么这是把天捅破了啊! 这时候你找老夫帮什么忙?你应该开坛作法请神啊! 请女娲娘娘附身,帮你把天补上。 章惇站在银安殿内,脸颊止不住地抽搐,此刻看着面前丰盛的酒菜盛宴,他突然感觉自己置身于鸿门宴现场。 会无好会,宴无好宴! 草率了!没事进楚王府干啥?还是自己主动送上门的。 沉默良久,章惇突然和颜悦色地朝父子二人一拱手。 “……告辞!” 说完章惇转身就走,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迈开第二步时,章惇发现自己走不动了,扭头一看,赵孝骞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袖。 “……章相公不能走。”赵孝骞幽幽地道。 “莫闹!老夫有事,政事堂需要老夫!” “……你收钱了,收了我家二十万两,收钱就要办事,是这个规矩吧?”赵孝骞继续幽幽地道。 “……老夫现在就退给你!” “我家的钱就跟东风快递一样,一旦送出去,不准拒收。” “讲不讲理?你讲不讲理!”章惇勃然大怒。 (本章完) 第519章 威逼利诱 第519章 威逼利诱 赵颢虽然是个胖子,但这个胖子很精明,不仅懂规矩,也懂行情。 赵孝骞这次闯了祸,人还没回京,赵颢已开始上下活动,到处送礼了。 送出的礼价值不一样,有的八万两,有的五万两。 唯独给章惇的,是二十万两,他最贵。 章惇是高端货,值得这个价。 如果放在仙侠文的修真界拍卖会上,章惇这个货相当于万年难得一遇的天材地宝,被各方大佬争抢出价甚至不惜杀人夺宝的存在。 如此高端的货,赵孝骞怎会轻易放他走? 可惜现在这个高端货成了精,贵而不自知,满脸焦急愤怒要走。 赵家父子自然是不肯放人的,你都主动跳坑里了,还指望我们把你拉出来?呵! “章相公莫走,咱们事情还没说完呢。”赵孝骞拽着他的衣袖不松手。 赵颢比儿子更热情,当即便命人把银安殿的大门关上,锁死。 章惇脖颈青筋暴跳。 一时大意,入了龙潭虎穴! “赵子安,不是老夫不帮你,你干的事太大了,老夫实在救不了。”章惇摇头叹道。 “四十二名官员,你未奉朝廷诏令,一声不吭全杀了,且不说他们背后的靠山是怎样的人,单说你杀官这件事,朝堂上就过不去!” 章惇越说越气愤:“老夫身为宰相,自当嫉恶如仇,按理说,今日老夫便该下令将他打入大理寺,然后发起朝议,论尔之罪……” “那你为何不下令拿我?”赵孝骞冷不丁问道。 章惇气势陡然一僵,接着迅速颓然。 “令尊送礼迅雷不及掩耳,老夫一失足成千古恨,更何况官家……”章惇黯然一顿,道:“总之,子安之罪,老夫装作没看见便是最大的善良了,要我帮你,办不到,二位另请高明吧。” “告辞!” 章惇起身欲行,这次惊喜地发现,赵孝骞没再拽着他了。 刚走到银安殿门口,赵孝骞突然扭过身对赵颢道:“父王,咱这就出门,去汴京的勾栏瓦舍坐一坐,再找几个有名气的说书人……” 赵颢颇有默契地捧哏:“哦?找说书人作甚?” “钱雇他们讲故事。” “什么故事?” “关于当朝宰相收受贿赂二十万两之巨,收了钱却立马翻脸,不肯办事的故事,这个故事很长,约莫要讲一百个来回……” “对了,顺便再提几句,宰相连官家的面子都不给,大约是臣强君弱,欺负官家年轻吧……” 赵颢惊愕地睁大了眼:“啊?这位宰相如此过分吗?那倒是必须宣扬一下,你我父子身为忠臣,嫉恶如仇,见此不平正应挺身而出……” 赵孝骞也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孩儿若被蒙冤入狱,临走前再报效一回社稷,拉个奸诈的宰相垫背,勉强也算是对得起良心了……” 父子俩一搭一唱,配合十分默契。 章惇站在银安殿门口,老脸都绿了,身子中风似的颤个不停。 最后实在忍不住,章惇赫然转身,指着父子俩怒喝道:“你俩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好意思说什么报效社稷!奸佞,活生生的奸佞!” 别的说辞倒也罢了,但赵孝骞那句“臣强君弱”实在太要命,太诛心。 如果这句话真传了出去,章惇委实有点犯怵。 官家年轻,但已亲政两年,他已越来越成熟,帝王心术渐成,对朝堂的掌控力也越来越强,若“臣强君弱”这四个字传出去,官家一定会死死记住的。 毕竟章惇自从拜相后,大力打压清除旧党,手段确实很强势,因为强势的原因,确实与官家闹过几次矛盾,现在想想,这都是当初自己埋的雷啊。 章惇知道自己现在走不了了,他不想站队,但官家和楚王父子逼他站队,随便几句话便将他逼得没有退路。 是非对错他已无心分辨,官家的面子搭在里面呢。 迟疑了许久,章惇愤愤一跺脚,转身回到了矮桌前坐下。 心不甘情不愿,但不得不帮赵孝骞,无他,“利弊”二字而已。 “拿酒来!”章惇拍桌吼道。 赵颢顿时笑开了,当即命人打开银安殿的门,令下人端酒。 章惇端起酒杯就喝,也不再讲什么餐桌礼节,抄起筷子大口狂炫吃菜,嚼得嘎吱嘎吱响,好像嘴里嚼的是这对丧良心父子的血肉。 赵孝骞这时也换了一副嘴脸,从刚才的威胁,迅速转变为关切,殷勤地帮章惇布菜斟酒。 “章相公多吃点,这些年操劳国事辛苦,看看您瘦的,教人心疼落泪……”赵孝骞动情地道。 “滚!”章惇狠狠瞪了他一眼,还将赵孝骞给他挟的菜从餐盘里挑出来扔桌上,一脸的嫌恶。 今日登门之前,他还打算跟赵孝骞缓和一下关系,互相卖个人情。 结果进门不到半个时辰,章惇就突然理解了曾经的自己。 跟这阴险狡诈的货来往,实在很难缓和关系,这货得罪人的本事,简直比他安邦定国的本事大多了。 这样的人不配有朋友,活该举世皆敌! 赵孝骞浑然不觉章惇此刻的心路历程,态度仍然非常诚挚。 章惇泄愤似的吃喝,但他终究是个甲老人,实在吃不了多少。 几口之后章惇已放下筷子,盯着银安殿外明媚晴朗的天空,黯然神伤,一副被绑架的肉票渴望自由的表情。 赵孝骞眨了眨眼,道:“章相公就不问问,我为何要杀韩维等四十二名犯官?” 章惇冷冷道:“你自有你的理由,而且肯定会说自己是正义的,老夫却非偏听偏信之人。” 赵孝骞撇嘴,这倔老头儿,收了我的钱还这么狂,也就是宰相了,换了别人,这会儿他的尸首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井底。 对章惇的恶劣态度视而不见,赵孝骞将韩维等人在真定府的所作所为完整地述说出来。 章惇越听脸色越凝重,望向赵孝骞的眼神已不再充满愤怒,但还是夹杂着些许狐疑。 没办法,赵孝骞在章惇心目中的信誉度跟塌房的爱豆似的,已经崩塌了。 “你说的这些,是真是假?”章惇索性直白地问道。 赵孝骞认真地道:“韩维等人问斩前,亲笔写下认罪供状,皇城司和真定府辖下九县搜集了大量的铁证,还有……” 顿了顿,赵孝骞的语气渐渐又有了几分杀意,缓缓道:“还有真定府新下葬的四百多座坟头,可为我作证,章相公若不信,可秘密遣人赴真定府明察暗访。” “我虽年轻,但也不是做事不分轻重之人,若非韩维他们确实犯下了弥天大罪,当地民情激愤,我怎会如此冲动,当着数万百姓的面处斩四十二名犯官?” 章惇沉默不语,虽然对赵孝骞仍有些愤然,但此刻他的怒火已消了许多。 章惇脾气性格不好,为人强势,也有公报私仇的局限性,胸怀算不上大度。 但凭良心说,他不算坏人,作为当朝宰相,除了报复当年欺凌他的旧党外,他确实也想为大宋为百姓做点实事,不然也不会如此着力于推行新政。 韩维等人在真定府的行径,如果情况属实的话,那么被赵孝骞杀了确实不冤,他们该死。 情感上仍对赵家父子满怀怒意,但不可否认的是,从是非观和正义感的角度上,章惇此刻已不知不觉站到了赵孝骞这边。 赵孝骞见火候差不多了,于是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份名册递给章惇。 章惇皱眉,下意识接过,展开一看,眉头越皱越紧。 “这是……” 赵孝骞笑道:“知道章相公不乐意帮我,我从另一个角度说说这事儿?” “这是韩维等人被处斩前的供出的幕后权贵名单,韩维他们在真定府做下的恶事,皆是他们幕后指使,圈地的人也是他们。” 赵孝骞加重了语气,缓缓道:“名单上的权贵,有一半是旧党中人,或是跟旧党过从甚密。” 话说到这里,赵孝骞不必再说。 他看到章惇的两眼已开始放光,他知道章惇动心了,对他来说,这是赵孝骞送给他的利益。 “利益”不仅仅是金钱和权力,也有九世难平的“仇恨”。 章惇自从拜相后,对旧党的报复简直是丧心病狂,当年旧党得势,对章惇的打压贬谪太厉害,章惇沉寂蛰伏多年,对旧党的仇恨也越积越深,于是拜相后也是以牙还牙,对旧党的打击更过分。 赵孝骞的这份名单上,有一半是旧党中人。 这是什么? 这是给他送业绩来了啊,这是赤裸裸的革命友谊啊! 刚才还不甘不愿的章惇,此刻精气神全变了,两眼放出湛然的光彩,整个人振奋起来。 迅速收起名单,章惇的表情恢复了平静。 “此事,尚未查实……”章惇捋须端着架子道。 赵孝骞无辜地道:“您还信不过我吗?” “信不过!”章惇硬邦邦地道:“赵子安,在老夫这里,你比始乱终弃的嫖客更不讲信誉,你就是个小人!” 赵孝骞惊道:“谁特么造的谣?弱水三千,我一回都没嫖过!” (本章完) 第520章 今非昔比 第520章 今非昔比 赵孝骞敢拿亲爹赵颢的前列腺发誓,他这辈子是真没嫖过。 有人不禁要问,姜妙仙和袅袅这两位青楼魁你怎么说?你不但嫖了,还把人家娶回家里天天嫖…… 说出这话的人,显然是没有社会阅历的。 不给钱,能叫嫖吗? 嫖是按次数的!赵孝骞哪次给了钱? 当然,娶回家给零钱不算。 而面对赵孝骞,章惇也懒得跟他搞什么表里不一,他不配! “这份名单是真是假,老夫查证后再说,”章惇缓缓将名单收入怀中。 赵颢父子露出了微笑。 现在可以确定,章惇已经彻底站在他们这边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千古颠扑不破的真理。 名单是真的,韩维等人的罪行也是真的,赵孝骞不怕他查证,一旦证实后,章惇抓了名单上这些旧党的把柄,拼了老命也要将他们弄死。 至于名单上的幕后权贵还有一半新党,出于私心,章惇应该是不会对他们下手,没关系,赵孝骞还有别的办法。 今时不同往日,不知不觉间,赵孝骞已经在朝堂上站稳了脚,并且有足够的分量与那些不对付的势力斗一斗了。 他的圣眷,他的威望,他的地位,都是他斗争的武器。 “如若属实,赵子安,这件事老夫可为你尽绵薄之力……”章惇淡淡地道。 “‘绵薄之力’可不够,章相公,您可要尽死力,不成功则成仁的那种,最好在我面前发个毒誓,若保不住我,您愿给我陪葬,咱俩共用一个墓穴,我的墓室与你毗邻,咱俩生生世世做邻居。” 章惇又冒出一股怒火,竖眉正要发火,却见赵颢碰了碰儿子,一脸的为难。 “这事儿不得行……”赵颢迟疑地道。 “为啥?” “咱们是宗亲,死后要安葬进皇陵,陪在英宗先帝身边的,章相公……埋不进去。” 赵孝骞恍然。 没用的知识又莫名其妙塞进了我的脑子…… “够了!”章惇忍不住怒喝。 这次再也不迟疑,起身就走。 “赵子安,你的事,老夫记住了,但此事之后,你我还是尽量别见了吧。” 赵孝骞诚恳地道:“章相公,小子是签书枢密院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您这话不太现实……” 章惇充耳不闻,加快了脚步,如同被释放的肉票似的,逃命般出了银安殿。 赵家父子都来不及相送,人就飞快消失在前庭。 父子俩只好怅然坐下,一脸不舍。 “章相公是个好人呐!”赵孝骞率先做出评价。 赵颢也点头,深以为然:“确实是好人,大公无私,急公好义,大宋得此贤相,君臣幸甚,黎民幸甚,天下幸甚!” “好马屁!父王记下来,以后切记,这话咱不能私底下说,太浪费了,下次见了章相公,当着他的面说。”赵孝骞叮嘱道。 “我儿所言甚是。”赵颢一脸欣慰,儿子长大了,这情商,高得可怕。 赵孝骞敛起笑容,叹道:“那些幕后的权贵们,章相公会帮咱们解决一半,还剩一半也是个麻烦……” 赵颢却不在意地笑了笑:“既已分而击之,剩下的那一半不成气候。” “父王这么有把握?”赵孝骞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事到如今,父王想必也该把您手下那股见不得人的狗狗祟祟的势力抖落出来了吧?” 赵颢不悦地道:“什么见不得人,什么狗狗祟祟,老夫……只是有点神秘而已。” 顿了顿,赵颢又道:“现在不到时候,事不密则失身,骞儿,等你羽翼再丰满些。” 赵孝骞叹道:“都这般时候了还不说,父王,您年纪已不小了,孩儿很担心您的秘密和遗产,突然有一天被您带进了棺材,孩儿很焦虑啊……” 赵颢心头猛地一堵,然后深呼吸。 亲生的,亲生的…… 就这一个,就这一个…… 自我催眠般安抚下自己的情绪后,赵颢无奈地道:“不说这事了,剩下的麻烦要解决不难,骞儿,你久未回汴京,或许还不知道,你如今在汴京朝野的地位已是举足轻重,任何人都不敢小觑。” “不可否认,你在真定府确实闯下了祸,但那些幕后的权贵想要扳倒你,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的是非曲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舆情风向,君臣的利弊衡量,以及朝野臣民的情感偏向。” 赵颢说着,嘴角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道:“扳倒一个楚王世子或许容易,但扳倒一个扭转大宋国运,被天下人敬仰的英雄,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无论是民心所向,还是利弊取舍,你的存在都是一座大山,想要扳倒你,他们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骞儿,你在为这件事而担心,但相信为父,那些幕后的权贵们会更焦虑,他们的压力比你大多了,他们要扳倒的人,是大宋的英雄和功臣,被官家器重,被臣民敬仰……” “更何况还有朝堂几位相公鼎力支持,骞儿你想想,你的身后支撑着你的势力,其实比他们大多了,所以,你无需为这件事担心,该担心的是他们。” 看着此刻老谋深算的赵颢,赵孝骞突然觉得他好陌生。 平日那个玩世不恭的老纨绔,现在这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一个如此分裂的人,他的精神状态真的正常吗? “父王的教诲,孩儿领受了,孩儿已不担心,”赵孝骞笑了笑,道:“当初在真定府闯了祸,孩儿连后事都安排好了,以为这次回京大概活不了了,没想到峰回路转,事情其实没那么严重。” 赵颢瞥了他一眼,道:“事情不算严重,但你若以为很轻松,未免又开始作死了。” “呃,孩儿还是继续保持担心的状态吧。” 赵颢淡淡地道:“你回京之后,其实形势已在慢慢转变,不出意外的话,杀犯官的事明日将会传回汴京,这是无法避免的,幸好你提前回来,有了充足的准备,不然下场很难说。” 赵孝骞又想起前日在回京的路上,陈守毫不犹豫出手杀掉的那名报信的信使。 对错无法细说,但陈守的决定是正确的,杀掉那名信使,确实帮赵孝骞争取了足够的应对时间。 赵颢接着道:“为今之计,有两条,一是‘善用舆情’,二是‘主动出击’。” “趁着消息没传开,明日一早你参与朝会,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来个恶人先告状!”赵颢恶狠狠地道。 赵孝骞忍不住道:“父王的用辞……” “咋了?赵半阙觉得不合适?”赵颢神情阴险地注视他。 “毫无瑕疵。” ………… 朝堂争斗,没有善恶可言,为了扳倒政敌,什么肮脏下作的手段都能用。 赵孝骞不是迂腐的人,更不是什么道德君子,赵颢那两条阴险的计策,赵孝骞深为认同,当即与他一拍即合,父子俩商定之后,一同发出反派猖狂的笑声,“桀桀桀”…… 临近傍晚,王府下人刚端上酒菜,赵孝骞却摇摇头,出门了。 久未回汴京,赵孝骞想见见故交。 这两日忙着解决自己的麻烦,一时顾不上见朋友。现在该布置的已经妥当,到了与朋友见面的时候了。 带着陈守等几十名禁军,禁军们乔装成百姓,而赵孝骞,则是一身富贵公子打扮,丰神俊朗,眉目如星,尽显风流潇洒。 一行人低调地来到州桥,赵孝骞下了马车,轻车熟路地步行来到汴河边一家颇为简陋但还算过得去的民宅前。 赵孝骞在门口站定,上前轻轻地叩了几下门环。 没多久,大门开了一线,一位年迈的老妇人颤巍巍地露出了沧桑的脸,老妇人大约甲之年,可脸上的沧桑却仿佛已是耄耋老者,显然这些年来,岁月的风霜从来不曾相饶。 老妇人的眼睛很空洞,眼球大半翻白,虽望向门外,但双手仍摸索着门框,显然双目已瞎。 “门外是谁呀?”老妇人问道。 赵孝骞露出了笑容,不管老妇人看不看得见,还是上前恭敬地躬身揖了一礼。 “晚辈赵孝骞,拜见老夫人,大半年不见,老夫人贵体无恙乎?” 老妇人愣了一下,不假思索地道:“哎呀!竟是郡王殿下,可不敢当,可不敢当啊!殿下快快请进,恕老身怠慢……” 说着老妇人欣喜地让开了身子,将赵孝骞请入宅门内。 赵孝骞走进大门,手里拎着两盒礼品,里面是上了年份的山参灵芝等名贵药材,礼盒的底部还铺了两层黄金叶子,两只礼盒显得沉甸甸的。 没错,这里是故人的家宅,故人名叫“张小乙”。 回想一下,赵孝骞似乎很久没见到张小乙了,当初奉旨赴任真定府时,赵孝骞有过想法,想带张小乙一起走。 毕竟他需要一个信任的属下帮他办事。张小乙也表达了跟随的意思,但赵孝骞思来想去,还是拒绝了。 家有瞎眼的老娘要侍奉,孝子怎可弃亲而远游? 真正的朋友,要时刻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想问题,人家并不欠你什么,你怎好意思提出让人为难的要求? 走进宅门,赵孝骞四下打量。 这里是张小乙母子的新家,当初还是赵孝骞出钱买下送给他的。 张小乙这货啥都好,就是太讲义气,手下一群挣扎在温饱线上的穷兄弟,他都要照顾,所以尽管他的积蓄已不少,日子仍过得像遭了灾似的。 赵孝骞后来看不下去了,也清楚这货根本存不下余钱,索性出钱给母子俩买了一座不大的旧宅,虽然有些简陋,但比当初那个巷子里如同鸽笼般的破屋子强多了。 (本章完) 第521章 故人如故 第521章 故人如故 老妇人对赵孝骞自然是感恩戴德的。 儿子运气好,遇到了贵人,被贵人栽培提携,家里很快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若换了以前,母子俩住在巷子里的鸽笼屋,那里大约是汴京城里最穷困的贫民区了,饶是如此,母子俩还经常吃不饱饭,张小乙当个跑腿的闲汉,若是一两天没买卖,母子俩就得挨饿。 直到后来遇到了赵孝骞,张小乙也是个聪明人,果断抓住了机遇,这才让家里翻了身。 最大的变化是,张小乙有编制了,他已入了皇城司。有了俸禄,家里也有了余钱,郡王殿下还给他们母子买下了这座宅子。 宅子仍不算大,只是个两进的院子,但在汴京城,能拥有两进小院,已然是名副其实的中产阶级了。 大半年未见的赵孝骞亲自登门,老妇人欢喜不胜。 她就知道,贵人不会忘了她的儿子,而她的儿子,也一直对贵人忠心耿耿。 忠心的人,是不可能被主家忘记了,这是颠扑不破的道理。 “寒舍简陋破败,实在委屈贵人了,老身又是个眼瞎的,说来耽误了我家小乙的前程,只恨老身不早早被阎王收了命去,留在这人世上拖累了小乙……” 老妇人一边领着赵孝骞往里走,嘴里一边念叨个不停。 赵孝骞含笑打量着这座小院。 确实有点破败,但很整洁干净,地上寸尘不染,显然是经常打扫,丈许方圆的院子里搭了个葡萄架,夏天真是葡萄成熟的季节,茂密的叶片下,结了一串串或青或紫的葡萄。 葡萄架下是一套竹桌竹椅,竹桌上摆着一个针线小篮,还有一幅未完成的喜鹊闹枝的绣活。 这个小小的家,很温馨,方寸之地,满溢浓浓的幸福味道。 赵孝骞甚至觉得它比自家的楚王府都温馨多了。 不待老妇人招呼,赵孝骞一屁股坐在竹椅上,抬手从头顶摘了一串熟透了的紫葡萄,也不必清洗,剥了皮便往嘴里送,动作行云流水,一点也不见外。 老妇人虽眼盲,但也听得出动静,听赵孝骞坐在竹椅上自己摘葡萄吃,吃得吧唧嘴儿,老妇人脸上露出了欣悦的微笑,毫无神采的眼中竟也露出几分慈善之色。 坐下跟老妇人聊了一会儿,门外便传来脚步声。 赵孝骞脸带微笑朝门外望去,赫然看到张小乙回来,但令赵孝骞吃惊的是,张小乙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 女人大约二十来岁的模样,穿着很简朴的粗布钗裙,略显枯黄的发髻斜插着一支筷子似的木簪,容貌甚为清秀,但脸色显得有点蜡黄,个子不高,大约只到张小乙的肩膀下。 女人跟在张小乙后面小心翼翼地走路,头也不抬,眼睛只盯着张小乙的脚后跟,跟着他的脚步而行止,看起来有点自卑的样子。 张小乙跨进门便看到院子里坐着的赵孝骞,正朝他微笑。 张小乙一愣,当即便快步上前,双膝不由跪了下来,露出惊喜的表情,语气却哽咽了。 “殿下回京,满城皆知,我就知道殿下会来看我的。” 赵孝骞含笑扶起了他:“起来,别动不动就跪,没点骨气……哈哈,你家葡萄不错,甜丝丝的,回头摘几串我带回家给我爹尝尝。” 大半年不见,简单一句话便是重逢如常见,再无半点疏离。 张小乙也笑了:“我这就把院子里的葡萄全摘了,明年再多种一些给殿下送去。” “不用,几串尝个鲜就够了,给你老娘留点儿……呃,你身后那位姑娘是?” 张小乙这才想起来,急忙转身将身后的女子拉到前面来。 “殿下见笑了,这位是我即将过门的妻子,小娥。……小娥,这位便是我的贵人,大宋河间郡王殿下。” 话刚落音,赵孝骞摆摆手:“不是贵人,是朋友。” 说着赵孝骞起身朝女子行了一礼:“赵子安拜见嫂夫人。” 女子被赵孝骞的名头吓到了,见赵孝骞行礼,愈发惶恐不安,不自禁地朝后退了两步,躲在张小乙身后不敢露头。 张小乙有点尴尬地笑:“殿下莫怪,小门小户的,没见过世面……” 老妇人在一旁笑得灿烂,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钱递给小娥,道:“乖媳儿,快去州桥买点肉菜,再打两角酒,好生给贵人露一手厨艺。” 小娥接过钱,一声不吭地朝门外走,走了两步突然停步,转身飞快朝赵孝骞敛衽一礼,然后逃命似的跑远。 直到女子出了门,赵孝骞才朝张小乙嘿嘿一笑:“小乙啊,你了不得啊,半年不见,居然不声不响娶了个婆娘,看模样比你小七八岁吧,你这三十年的纯纯老光棍儿,还有这本事呢?” 张小乙老脸一热,不自在地笑了:“缘分而已,其实认识她已两三年了,当初都在州桥青楼勾栏讨生活,今年才与她定下了亲事。” 赵孝骞点头:“何时成亲?聘礼怎么说?回头我让人送二百两银子过来,过聘纳彩摆酒席什么的,手头宽裕点,人生大事也办得风光点。” 张小乙急忙摇头:“不要聘礼,也不摆席面,邀几个朋友来家里吃顿酒便够了。” 赵孝骞皱眉:“别人养了这么多年的姑娘,你娶了人家,分文不出?老丈人没打死你?” 张小乙苦笑道:“没有老丈人,小娥是乱世孤女,三五年前从北方逃难过来的,家人都死在路上了,她来到汴京找不到活路,只能在勾栏里拉散客唱曲儿。” “后来被一位恩客看上,赁了个破房子养了她三年,三年后恩客见她容貌已老,便不肯再要她,她便只能继续在勾栏瓦舍讨活儿,这才与我认识,年前动了心思,想把她娶进门。” 赵孝骞沉默了。 大约,这才是底层百姓最真实的爱情吧。 没有风雪月,没有海誓山盟,有的只是两颗历经风霜的心碰巧遇到,于是决定余生互相遮风挡雨。 良久,赵孝骞点头:“你们两人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张小乙笑道:“我不嫌她侍候过人,我娘也不嫌,都是苦命人,能搭帮过日子就是缘分,正经人家的黄闺女也看不上我这老光棍。小娥性情不错,会持家,会侍候老人,这就够了。” 赵孝骞叹道:“是个好姑娘,你莫负了人家,家里虽没了父母长辈,娶她过门也不能太寒酸,听我的,汴京找一家气派点的酒楼,摆个十来桌……” “我给你找鼓吹,找媒婆,找八抬大轿,让人家姑娘风风光光进门,她会记你一辈子的好。” 张小乙也不跟他客气,笑着道谢。 接着张小乙又问道:“殿下最近如何?尊夫人……们,可有子嗣?” 赵孝骞又叹道:“套用我刚才说的那句话,我们七人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张小乙目瞪口呆:“七……七人?” 赵孝骞黯然点头:“七人,汴京三个,真定府三个,兴许以后还会添,没办法,我的裤腰带特别松,一不留神裤子就掉了,事后不能不认账吧,所以家里婆娘越来越多……” 张小乙顿时露出古怪之色,眼神情不自禁地朝他下三路打量。 “呃,殿下,我在汴京倒是有些门路,殿下若需要,我给你弄两根虎鞭……?” 赵孝骞两眼一亮,随即正色道:“我贵体无恙,百病不侵,不需要什么虎鞭,不过说来也巧,我有一位朋友,呃,不对,我有一位萎靡不振的父亲……” 话没说完,张小乙立马了然:“懂了,殿下不必多言,虎鞭过两日便送到王府。” “好人一生平安。” 小娥很快买了酒菜回来,进门后羞怯地朝赵孝骞一礼,然后钻进了厨房没出来。 没多久,小娥便做了一桌好菜,大小五六碟,有肉有菜,酒也是上好的米酒。 酒菜上桌,小娥又忙着给老妇人添饭挟菜,最后却死活不上桌,躲进房里不出来。 赵孝骞有点过意不去,一脸苦笑看着张小乙。 张小乙笑得有点得瑟:“殿下莫怪,小门小户……” “停!可以了,不就是想炫耀你家婆娘多懂事呗,那又如何?你敢咬咬牙多娶几个进门吗?” 张小乙笑容一僵:“不敢。” 这下换赵孝骞得瑟了:“我敢,我娶了六个,六个!” 张小乙脸上却没有丝毫羡慕:“婆娘一个就够了,人多了不够添乱的。” “我家倒是不乱,就是有点费腰子……”赵孝骞怅然道。 二人喝着酒,聊着家常和近况,熟稔如多年的至交老友,一切都是那么的随意舒坦。 老妇人用完了饭后,起身也回了屋。 院子里只剩赵孝骞和张小乙二人。 张小乙这才压低了声音说起了正事。 “殿下,我曾经混迹州桥时,倒是认识了一些信得过的闲汉,其中还有一位落榜的读书人……” 赵孝骞挑眉:“啥意思?” “殿下去年离京赴任真定府之前,我听说遂宁郡王与殿下有嫌隙?殿下走后,令尊楚王殿下也秘密召见过我,按他老人家的吩咐,我安插了几个眼线,混进了遂宁郡王府当杂役。” “还有那位落榜的读书人,也混了进去,如今是遂宁郡王的幕僚之一,暂时未得重用,还在等时机立个功劳,获他的信任……” 赵孝骞有点吃惊:“你安排的?” 张小乙笑了笑,道:“没错,我安排的,此事除了令尊楚王殿下,任何人都不知情,皇城司的魏勾当都不知道,他们唯一的上线只有我。” “此事原本应该由我混进郡王府的,但是当初殿下与我相识,汴京很多人都知道,我怕混进去容易暴露身份,到时给殿下惹了麻烦就不好了,只好派了几个信得过的兄弟混进去。” “这大半年来,咱们兄弟每日都盯着遂宁郡王呢,可惜身份不大够,触不到重要的机密,殿下再等等。” (本章完) 第522章 事发之前 第522章 事发之前 赵佶,一直是赵孝骞的一块心病。 这块心病目前没办法除去,事儿太大了,以前尝试过刺杀,但失败了。 这个脆皮郡王居然跟清澈的大学生一样,如此难杀。 搞得赵孝骞这个见不得人的幕后指使人都快没自信了。 但他没想到张小乙居然安排人手潜伏进了赵佶府上,这可是个意外的惊喜。 在赵孝骞赴任真定府前,其实对张小乙并没有任何交代,这件事完全是张小乙个人的决定。 所以说,有个能信任又有能力的朋友,实在太重要了。 这也是“朋友”和“属下”的区别。 属下就像算盘上的珠子,拨一下才动一下。 朋友能看出你的困境,不需要你张嘴,悄无声息给你把事儿办了。 “好兄弟!”赵孝骞感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这事儿干得不错,跟你那几位兄弟也说一声,另外给你支点银子转交给他们,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张小乙冷静地摇头:“该是啥成色,就是啥成色,他们目前只是郡王府的杂役下人,还有一个不得重用的幕僚,他们的手头若太宽裕,难免惹人怀疑,不妥。” “有道理,那就转告他们,事成之后有重谢,顺便我来解决他们的前程问题,让他们世代吃上皇粮。” 意外布在赵佶眼皮底下几颗棋子,倒是给了赵孝骞一个大惊喜。 二人对饮了一杯,张小乙又问道:“殿下这次突然回京,可是有事?” 赵孝骞迟疑了一下,道:“有事。我在真定府闯祸了,回来解决麻烦。” 张小乙顿时严肃起来:“需要我做什么吗?” “……你好好保养皮肤,美白一下你那张坑坑洼洼的大黑脸,锻炼身体,拿出最好的状态成亲。不然成亲那天宾客拿眼一扫,哎?新娘子咋跟一只猴儿成了夫妻,这不合理……” 张小乙大笑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道:“没那么夸张,就算是只猴儿,她喜欢就好。” 然后张小乙正色道:“无妨的,殿下的事更重要,解决了麻烦我再成亲不迟,小娥不差这几天。” 赵孝骞笑了:“可不敢,若因我的事耽误了你的亲事,等你们成了亲,你家婆娘不得天天在你耳边念叨,看看你都交了些什么狐朋狗友,哈哈。” 张小乙笑了,脸上露出淡淡的幸福味道:“她不会的,小娥很识大体,尤其是,她知道殿下是我们全家的贵人,若连这点感恩之心都没有,我不会娶她。” 赵孝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尽管没吃什么东西,但他还是打了个饱嗝儿,嘴里泛起一股浓浓的狗粮味道。 我家里六个婆娘,你特么在我面前秀恩爱?谁给你的勇气? “你啊,还是先在婚姻的坟墓里多修炼几年,七年之后你仍一如既往与妻子恩爱如初,你们就彻底锁死。” “热恋时期表达的每一句爱意,都有可能成为你将来爱情坠毁后的黑匣子。” 张小乙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憨厚地一笑。 “说起来,有件小事确实需要你帮我解决一下,很简单,不耽误你成亲。” 张小乙立马坐直了身子:“殿下尽管吩咐。” ………… 确实是小事,而且这件事只有张小乙最适合办。 当天晚上,赵孝骞告辞后,张小乙紧跟其后出了门。 来到州桥,张小乙手指凑在嘴边打了个呼哨儿,附近的闲汉泼皮纷纷聚集起来。 一个时辰后,州桥东西大街至角门这一带的勾栏瓦舍的说书先生,全部被闲汉们请了过来,一脸懵然地看着坐在汴河岸边的张小乙。 张小乙凝视着河水,神情沉静,跟随赵孝骞这几年,张小乙也在成长,他见到了更广阔的世界,也养出了淡淡的上位者的气质。 转身见到身后站成一排神情忐忑的数十名说书先生,张小乙起身,客气地朝先生们笑了笑,然后令手下的闲汉们给每人送上一锭银子。 “劳动诸位先生大晚上辛苦跑一趟,实在抱歉,这点小心意请诸位先生收下。” “另外,有件小事需要劳烦诸位,明晚开始,诸位在勾栏瓦舍里说书,可能需要换个故事。” 一名说书先生陪笑道:“不知小乙哥哥需要老朽等人说什么故事?” 张小乙笑道:“咱们就说说河间郡王在真定府抗击辽军,斩除奸佞,为民伸冤的故事……” 先生们面面相觑。 河间郡王他们自然是知道的,如今正是大宋的热门人物,他抗击辽军的故事更是广为流传,张小乙纵是不提,他们之中的很多人也都在勾栏里眉飞色舞说他的故事。 但“斩除奸佞,为民伸冤”是怎么回事? 这事儿根本没素材呀!教他们怎么说? 张小乙笑了笑,道:“稍后我会将这个故事详细与诸位先生说,而且保证是真实的,时间很重要,从明晚开始,还请诸位给个面子,每日不间断地说,让整个汴京的人都听到。” 话说得客气,说是“给个面子”,但先生们都很清楚,这个面子必须给,不然他们在汴京的勾栏里混不下去。 这就是如今张小乙发展出来的势力,朝堂官府里他当然说不上话,但在市井民间,如今的张小乙已是货真价实的“小乙哥哥”,汴京最繁华的州桥地带已全部被他统一。 他说出来的话,有这个分量让人乖巧地听从,不服者自己掂量一下后果。 ………… 距离汴京二百余里的驰道上,一人一骑正在策马飞奔。 他的后背,斜挂着一个黑匣子,正是从真定府方向日夜兼程赶来的信使。 与此同时,天刚蒙蒙亮,汴京延福宫外已是群臣聚集,等待宫门开启,朝臣们入宫进大庆殿参加三日一次的朝会。 离宫门开启还有一炷香时辰时,群臣已自觉列好了朝班,分为两列老实地站在宫门外,人群里的议论声渐渐小了些,朝班队伍旁的监察御史正神情冷峻,目光在朝班中巡梭。 谁若还在窃窃私语聊天,御史便立马记在小本本上,一次差评影响年终的吏部考核,说不准还会被当庭参劾,所以队伍里没人敢说话。 这时宫门外远远驶来一辆马车,马车前后护侍着一群披甲禁军。 马车来到宫门外停下,顿时吸引了群臣的目光。 一身正式紫色朝服,头戴双长翅官帽的赵孝骞下了马车,见群臣纷纷愕然看着他,赵孝骞抬头看了看天色,一脸惊奇:“哎?我迟到了吗?宫门没开呀。” 接着赵孝骞笑着上前,与朝班中的群臣拱手招呼:“晚辈赵孝骞拜见诸位先生,久违了。” 群臣盯着他,顿时发出一阵议论,有关系比较近的如蔡京,许将,曾布等人,纷纷含笑朝他致意。 朝班首位的章惇却没好气地一哼,立马将头扭到一边,表情嫌弃得不行。 马上开宫门的时刻,赵孝骞不仅迟到,还咋咋呼呼无组织无纪律的模样,顿时引起了几名监察御史的不满,于是一名御史冷着脸上前。 “朝会即启,臣工禁止喧哗!” 赵孝骞正热情地与久违的同僚们打招呼,不曾想有人跳出来扫他的兴,赵孝骞顿时皱起了眉。 “你是谁?” “监察纲纪,纠止错失,御史台监察御史。” 赵孝骞瞪大了眼睛。 我特么堂堂郡王,身份何等尊贵,你特么一个区区七品御史,敢对郡王指手画脚,谁特么惯的你毛病?这对吗? 手握边疆兵权,亲身经历过沙场尸山血海,赵孝骞如今早已养出了一身杀气,脾气好像也比当初暴躁多了。 当即便抬起手,朝御史的长翅官帽头顶狠狠一拍。 啪的一声闷响,不仅御史惊呆了,就连朝班中的群臣也惊呆。 这位刚戍边回来的郡王殿下,脾气见长呀。 赵孝骞狠狠拍了一下御史的官帽,嘴里骂骂咧咧。 “我喧哗你妈啊喧哗,半年没回京,跟久违的同僚打声招呼,刨你家祖坟了?用得着你特么跳出来秀存在感?” “你什么档次,我什么档次,眼瞎了吗?我参加一次朝会容易么?你特么凭啥败我的兴?赶紧滚远!” 御史脸色涨成了猪肝色,颤巍巍指着赵孝骞:“你,你你!好大的胆!我,我要记下来,要御史台问你的罪!” 赵孝骞冷眼一瞥:“赶紧记,扣俸禄还是贬官,随便你。没出息的货,读书时也是这德行吧?为何没被同窗打死?” 懒得搭理快气晕的御史,赵孝骞抬眼一扫,有点迷茫,见群臣们目瞪口呆看着他,赵孝骞也不羞怯,热情地朝户部尚书蔡京挥了挥手。 “蔡尚书,我这官爵品阶,朝班中应该站哪儿?” 蔡京被点名,顿时有些社死,抬袖捂脸,默默地指了指章惇曾布安焘等重臣后面的某个位置。 赵孝骞浑若不觉,朝蔡京嘻嘻一笑:“多谢指点,回头登门拜访。” 蔡京脸色僵硬地目视前方,一脸我不认识这货的表情。 赵孝骞快步走到枢密院使安焘的后面,后面那名朝臣也穿着紫色朝服,见赵孝骞站在队伍外默默地注视他,如同死亡凝视,朝臣后背一凉,嗖的一声给他让出位置,一脸陪笑示意郡王殿下请插队。 赵孝骞刚在朝班中站定,宫楼上的钟鼓已敲响,沉重的宫门徐徐开启,百官上朝。 (本章完) 第523章 何人掀桌 第523章 何人掀桌 赵孝骞很少参加朝会,通常都是有事时才会在朝会上出现,这个“有事”,一般是招惹了麻烦,或是被麻烦招惹。 百官列队入宫时,人群里许多人情不自禁地看着队伍前方的赵孝骞,众人眼神各异,表情不一,纷纷猜测今日这位年轻的郡王殿下为何突然参加朝会。 恐怕今日的朝会有大事发生啊。 赵孝骞跟着队伍入宫,脸上带着微笑,看不出任何端倪,走几步还跟前面的安焘闲聊几句。 安焘是个守纪律的老宝宝,任由赵孝骞跟他聊天,就是不敢搭话,紧闭着嘴往前走,不时扭头朝他瞪一眼,警告他闭嘴。 赵孝骞从头到尾显得很松弛,就好像奔赴一场友人的盛宴,眼神瞥过身后的朝班队伍时,却偶尔闪过一道冷芒。 群臣列队入宫,进大庆殿。 等了没多久,郑春和入殿,称官家临朝,百官见礼。 文武群臣躬身之时,穿着黄袍的赵煦缓缓走进大庆殿。 进殿第一眼便看到了朝班里的赵孝骞,赵煦眸光闪动,深吸了口气。 今日,即将是一场恶战。 走到殿首坐下,百官见礼已毕,君臣开始议事。 朝会刚开始,一名监察御史便跳了出来。 “臣参河间郡王赵孝骞目无朝纪,殴打辱骂值日御史,狂悖无状,请官家治赵孝骞失仪犯纪之罪!” 话音落,殿内顿时传出一片窃窃声,赵煦睁大了眼,目光不自禁地望向赵孝骞,一脸的困惑不解。 今日不是说好了办正事的吗? 你怎么又跟值日御史干上了? 一片窃窃议论声中,赵煦咳了咳,道:“河间郡王,值日御史所参之事可属实?” 赵孝骞站了出来,不慌不忙地道:“不属实。” “你胡说!众目睽睽,满朝诸公皆亲眼所见,你打了我!”御史怒道。 赵孝骞翻了个白眼,道:“见你眼熟,随便拍了拍你,跟你打个招呼而已,这就叫‘殴打’?你小时候读书不努力时,你爹是这么打你的?” “噗嗤!” 人群里当即有人笑出声,很快憋了回去。 御史怒道:“你认识我吗?就打招呼,你可知我姓甚名谁?” “不认识,所以拍了拍你,打算跟你认识一下,大家交个朋友……” “你!” 坐在殿首的赵煦无奈地叹了口气,这货是真会惹事啊,眼前的大麻烦还没解决呢,没事去招惹值日御史作甚?你是嫌朝堂树的敌人不够多吗? 赵孝骞与御史你来我往争执时,知枢密院事曾布听不下去了,出班道:“金殿之上,不必纠缠这点小事,赵郡王戍边久矣,难免沾染一些军中的粗犷毛病,回到汴京言行粗鲁了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 “官家,臣以为,咱们还是议正事吧。” 一句话定了调,值日御史也不好再说什么,悻悻地瞪了赵孝骞一眼,默默退回了朝班。 赵煦也满意地笑了,殿内突然沉默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赵孝骞。 大家都知道,赵孝骞难得参加一次朝会,今日既然参加了,必然是有事的。 许多人都不记得上次赵孝骞参加朝会是什么时候,他是个典型的孤臣,从不结党,也不参与朝堂是非。 明明有这个资格议政,但他好像对议政完全没兴趣,身份已如此尊贵,偏偏乐意过闲云野鹤般的日子。 跟往常不同的是,今日殿内群臣看着赵孝骞的眼神和善了许多。 对这位扭转宋辽形势的戍边主帅,群臣是心怀敬意的,不可否认,当一个国家渐渐强大,哪怕只是军事上强大,殿内所有人都是受益者。 抛开国格尊严不说,哪怕各家自己的商队走出大宋牟利,也比往年更安全,更令番邦异国敬畏忌惮,对群臣来说,这也是一种受益。 所以今日赵孝骞参加朝会,群臣都很给面子地保持沉默礼让,让赵孝骞先说事。 大庆殿内沉寂许久,赵孝骞见别人都不说话,所有人的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于是也不客气了,整了整自己的衣冠,再次站出了朝班。 “官家,臣有事奏。” 赵煦不自觉地坐起了身子,打起了精神,像一个战士般露出认真的表情。 “河间郡王有事可奏。”赵煦缓缓道。 赵孝骞从怀里掏出一份奏疏,双手捧过头顶,道:“臣参政事堂三位相公,六部七位同僚,除此还有提举司,提刑司,转运使司等诸多官署同僚,共计三十余人。” 赵煦语气渐冷:“所参何事?” “臣参这三十余人私自圈占真定府土地良田,指使转运使韩维,户部侍郎王垣等官员,以丈量田亩,迁徙农户,设立新县之名,私下却划占良田肥己,草芥人命,残害真定府农户共计四百余人命。” “臣所参之人,之事,皆有同案供状可凭,亦有人证物证为佐,今日献于官家阶前,请官家明鉴,为国除奸!” 轰! 殿内顿时炸锅,群臣震惊地看着赵孝骞躬着身子的背影,议论声窃窃不休。 朝班内,还有一些人神情错愕,眼神中闪过几分慌张,接着慢慢冷下脸,死死地盯着赵孝骞。 议论声越来越大,侍立于赵煦身旁的郑春和急忙走下玉阶,将赵孝骞的奏疏接过,然后小碎步走到赵煦身边,双手将奏疏呈给赵煦。 赵煦表情平静,一点也不意外,只是翻开了赵孝骞的奏疏,认真地扫了一眼,随即合上奏疏。 “河间郡王,事涉命案,你今日同时参劾朝中同僚三十余人,若是诬告,当知后果。”赵煦沉稳地道。 赵孝骞垂头道:“臣所言字字属实,如若诬告,愿反坐之。” 赵煦深深地注视着他,再次翻开奏疏,缓缓道:“政事堂参知政事刘贤真,中书侍郎陈涣,门下侍郎乔荣之,河间郡王所参之人,以尔三人为首,你们可有解释?” 话音落,朝班中三人出列,跪在殿内声泪俱下。 “臣冤枉!河间郡王恃功无端构陷朝臣,臣请治河间郡王之罪!”参知政事刘贤真当即抗声道。 另外两个被赵煦点名的陈涣和乔荣之也悲愤附和,异口同声反参赵孝骞构陷。 殿内群臣睁大了眼,震惊地看着此刻有些混乱的朝会。 果然,这位年轻的郡王一旦参加朝会,一定会搞出大事! 刘贤真三人嘴上抗诉,心中却猛地一沉。 政事堂派出韩维等人赴真定府丈量土地,迁徙农户一事,宰相章惇并未参与,负责主持的正是这三人。 韩维他们就是这三人派出去的,圈占土地的汴京权贵,也是以此三人为首。 原本他们还在美滋滋地打着主意,琢磨着到自家手里的良田能有多少顷,然而从前日赵孝骞一声不吭突然回京,三人就隐隐察觉有点不对劲了。 赵孝骞是边帅,通常若无大事是不能回京的,更不对劲的是,随着赵孝骞的回京,真定府正在奉命办差的韩维等四十二名官员竟与汴京断绝了消息来往。 刘贤真三人至今不知真定府发生了什么事。 昨日他们已各自派出了几拨人马飞赴真定府探问,然而没想到,今日朝会,赵孝骞却突然掀了桌子。 现在刘贤真三人可以肯定,韩维他们必然出事了,不然赵孝骞参劾他们的奏疏上,不会如此准确地把他们的名字点出来。 此刻三人嘴上抗诉说得大义凛然,各种悲愤各种不服,一副蒙受莫大冤屈的模样。 可实际上,他们的心里已翻起惊涛骇浪,眼神不时闪过惊恐。 他们不知道赵孝骞手里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更不知道韩维他们在真定府究竟干了什么,他们做的事究竟把自己牵扯进了几分。 什么都不知道,消息闭塞之下,纵是久经朝堂风雨,面对赵孝骞的骤然发难,三人也难免有些慌张。 面对刘贤真三人的抗诉,赵孝骞面无表情,眼神冷漠。 活爹赵颢的话没错,这件事对赵孝骞是大麻烦,擅杀犯官的事与其让别人先爆出来,让他陷入被动,还不如主动把这件事掀开,先发制人。 赵孝骞先爆出此事,那么刘贤真等三十余权贵就不得不陷入自证的漩涡里不可自拔。 自证什么? 自证真定府四百多条人命与他们无关。 但赵孝骞手里有证据,有认罪供状,刘贤真他们是无法自证清白的,无论如何都已卷入了这场官司,洗都洗不白。 如此恶劣的大事刺激之下,赵孝骞擅杀四十二名犯官反而就不那么重要了,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和视线都转移到真定府四百多条人命上面。 不得不说,赵颢确实是一只老狐狸,他定下的方略,果然让赵孝骞今日出场就掌握了主动权。 看着殿内刘贤真等人愤怒抗诉,赵煦的嘴角不由勾了一下。 以前这位宗亲兄弟向来没个正经,也很少参与朝会,但赵煦没想到,这货的斗争经验居然还很丰富。 就凭恶人先告状这一条,就足够令赵煦肃然起敬了。 明明擅杀犯官,牵扯麻烦的人是他,结果几句话下来,刘贤真他们却陷入了麻烦。 现在,有人还关心韩维那四十二名犯官的命运吗? (本章完) 第524章 急奏骤至 第524章 急奏骤至 所谓“朝争”,无非一个字,“快准狠”。 不动则蛰伏,动则雷霆万钧,一棍子打死。 其实赵孝骞并没有什么朝争经验,上辈子只是个公司小社畜,哪来的机会上朝? 幸好这辈子投胎技术不错,而且家里有一只肥胖的老狐狸给他支招儿。 按照赵颢定的策略,不管有理无理,先发制人总是没错的,猝不及防一棍子先把人打懵,扣上各种罪名各种帽子,让对方陷入自证陷阱。 他们自证的过程里,谁还在乎赵孝骞杀了四十二名犯官? 就算有人提起来了,那也是为国除奸,为民做主,刚正不阿不惧强权的人设这不就立起来了。 殿内,赵煦皱眉看着刘贤真三人哭诉,神情有了几分不耐烦,眼神更是露出一股冷意。 自己的臣子,为牟私利圈占朕的土地,残害朕的子民,动摇大宋封建主义帝国的根基,还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赵煦看着他们,不由愈发感到深深的嫌恶。 “哭诉无用,刘贤真,尔三人拿事实说话,我大宋新占土地四百余里,当时朕记得有过几次朝议,政事堂诸位先生说,要在新占领地上设立新县,丈量土地分配给农户……” 赵煦说着拍了拍手上的奏疏,淡淡地道:“朕不明白,明明是分配给农户流民的土地,为何丈量过后,却大部分落到你们私人手上了?河间郡王参劾汴京涉案者共计三十余人,你们最好解释清楚。” 刘贤真咬着牙道:“此乃赵孝骞构陷,所参之罪,臣一字不认!” 身后的陈涣和乔荣之也跪地道:“臣也一字不认!” 赵煦冷眼朝赵孝骞一扫,淡淡地道:“河间郡王,他们不认,你怎么说?” 赵孝骞垂头平静地道:“臣这里还有河北西路都转运使韩维,户部侍郎王垣等四十二名犯官亲笔所写的认罪供状,供状里已供出了他们所为是受刘贤真等人指使。” “韩维等人不过是马前卒子而已,真正幕后受益者,指使者,是刘贤真他们。” 说着赵孝骞将早已准备好的一摞供状双手捧起,郑春和急忙接过,呈递给赵煦。 赵煦装模作样地翻阅,其实在此之前,这些供状他早已看过了,此刻不过是装作刚知道的样子。 看着看着,赵煦渐渐露出怒容,眼神迸现杀意,不停在刘贤真三人身上瞥去。 赵孝骞默默看着赵煦的表情,暗暗一叹。 这演技……过了啊! 事情还没落定,这么早露出杀意,根本不符合人物的内心活动的层级变化呀。 猛地将手中的供状一摔,赵煦长身而起,怒道:“韩维等人认罪供状俱在,上面分明写着受尔等指使,刘贤真,尔等还有何话可说?” 刘贤真三人浑身一颤,殿内亦有二十余人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脸色渐渐苍白。 “臣不认!”刘贤真咬着牙道。 赵孝骞转身看着他们,平静地道:“刘贤真,我能拿到韩维的供状,也搜集到了这些证据,今日我敢在金殿上参劾你们,你不会以为我手里没别的证据吧?” “点名道姓就是你们,一个都没跑,你们不认没关系,铁证俱在,大理寺和刑部自会审断,若到了那时,尔等此刻负隅顽抗的每一句话,都将加重对你们的刑判!” 刘贤真抬头怒视:“臣还是那句话,不认!赵孝骞,你不必恐吓,更不必虚张声势,你所参之罪,我根本不知情,没做过!” 赵孝骞盯着他的眼睛,突然暴喝道:“你非要我把韩维他们带到你面前指认对质,你才肯承认吗?” 一声暴喝震彻朝堂,声音在金殿上悠悠回荡,这声暴喝也仿佛震慑住了刘贤真等人的心神,刘贤真尚能勉强挺住,后面的陈涣和乔荣之两腿一软,已然跪了下来,脸色苍白抖如筛糠。 殿内一片寂静,群臣眼不盲,耳不聋。 尽管刘贤真他们死不认罪,但看陈涣和乔荣之神不守舍的心虚模样,群臣此时已有了几分了然。 现在看来,赵孝骞并未构陷,刘贤真他们多半是真的牵扯到这件案子里了。 啧! 四百多条人命啊,这可是国朝巨案,事情已闹上了朝堂,等于捅破了天,官家不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都说不过去。 殿内唯有官家赵煦心情有些忐忑,不安地看向赵孝骞。 赵孝骞刚才说要把韩维等人带到刘贤真面前对质,可不出意外的话,韩维等四十二名犯官此时应该在奈何桥边排队,等着喝孟婆汤呢,你上哪儿把韩维找来对质? 作法招魂吗? 赵煦见刘贤真已快坚持不住了,此时正宜趁热打铁,于是将供状和证据交给郑春和,示意让章惇过目。 章惇接过供状翻阅了一番,然后一脸杀意地转身盯着刘贤真。 “无法无天!刘贤真,政事堂交给你的差事,你就是这么办的?真定府四百多条人命,谁来为他们偿命?” 随即章惇躬身道:“官家,臣以为,此事当严查,御史台,刑部和大理寺三法司会审,查问刘贤真等三十余汴京官员,如若查实,严惩不殆!” 赵煦满意地笑了。 要的就是章惇这个态度,看来前日将他召进宫铺垫那么久,章惇这倔老头儿听懂了。 当然,赵煦不知道的是,真正促使章惇站队赵孝骞这头的原因,是三十余人的名单上,有一半是旧党。 提到打压旧党,章相公可就不困了。 章惇不愧是杀性最重的宰相,一张嘴就是三法司会审,语气坚定,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听章惇说要三法司会审,刘贤真三人终于扛不住了,不仅是这三人,殿内涉案的三十来人的脸色都变得惨白。 来自当朝宰相的心理威慑,强度比赵孝骞更高。 见火候差不多了,章惇立马又补上一句。 “官家,此案涉及真定府四百多条人命,说是国朝第一巨案也不为过,臣请旨,不仅要三法司会审,臣愿亲自任主审官,勿枉勿纵,给官家和天下一个交代!” 刘贤真三人闻言,终于浑身瘫软下来。 赵孝骞立马与章惇配合,厉声喝道:“刘贤真,还不认罪吗?你要嘴硬到何时?” 刘贤真满头大汗,双目失神,此时的他终于被震慑得不敢再嘴硬了。 其实从赵孝骞拿出韩维的供状那时起,刘贤真就很清楚,赵孝骞一定掌握了不少证据,否则他今日在朝堂上参劾的罪状和名字不会那么精准,人家分明是有备而来,挟风雷之势而发。 刘贤真跪在殿内,浑身颤抖:“官家,臣,臣……” 赵孝骞的心也悬了起来,眼神闪过一丝紧张。 就差最后一哆嗦了! 然而,正在此时,一名宦官匆匆入殿,双手捧着一封烙了火漆的急奏。 “禀官家,真定府十万火急奏报,信使刚到宫门外。” 殿内君臣心头一沉,赵煦冷着脸道:“所奏何事?” “真定府提举司副使奏报,……河间郡王赵孝骞四日前在真定府西城外,当众斩首韩维王垣等四十二名官员,提举司有察举纠查官员之责,此事重大,不敢不报。” 轰! 大殿内一片哗然,众人震惊地看着赵孝骞的背影。 赵煦章惇脸色一变,赵孝骞站在殿中,萧然长叹了口气。 就差一点点…… 这道奏报,将所有的筹谋全盘翻转了。 今日朝会,打的就是心理战,攻其不备而威慑,逼得刘贤真他们当廷认罪,那么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供状也好,证据也好,都不如当众认罪更令人信服。 可是,偏偏奏报在这个关键时刻到来,顿时破坏了所有的谋划。 果然,听闻赵孝骞斩杀了韩维等四十二名犯官,刘贤真三人惊骇互视,接着刘贤真不知想起什么,脸色渐渐有了血色,就连跪在地上的身子,也不自觉地挺直了起来。 韩维他们都死了,此案岂不是死无对证? 那么,我还认什么罪? 有罪的明明是赵孝骞! 刘贤真当即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赵孝骞怒道:“这就是你所谓的‘铁证如山’?谁给你的诏令,让你擅杀朝廷官员?韩维他们都已被你灭了口,你所谓的供状和证据,是否属实?” “赵孝骞,你要给官家和天下人一个交代!” 殿内赵煦和章惇脸色难看,他们很清楚,随着这道紧急奏报的到来,只要看看刘贤真突然张狂起来的模样就知道,事情已经翻转了。 刘贤真的气势陡然高涨,刚才受到的惊吓和惶恐,瞬间倾泄而出,令他的面目愈见狰狞。 “构陷攀咬朝臣且不说,赵孝骞,尔未奉诏令,何故妄杀朝臣?四十二名官员,未经御史台,刑部和大理寺审断,被你在真定府一刀斩首,好大的威风!” “官家,河间郡王赵孝骞擅杀朝臣,论罪当斩!事实俱在,请官家明鉴。” 赵煦皱眉,但事情已发展到这个地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终归不能表现出偏袒,只好看着赵孝骞。 “河间郡王,你在真定府未奉诏令擅杀韩维等四十二名官员,此事属实否?” 赵孝骞负手点头:“属实。四十二名犯官,是臣亲自下令,当着真定府数万百姓的面斩杀的。” (本章完) 第525章 全城动荡 第525章 全城动荡 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赵孝骞的计划。 原本这个消息并不出乎意料,赵孝骞也算定了,杀韩维的事今日必会传到汴京。 只是它来得实在太巧了,正好卡在刘贤真即将认罪的当口。 如果赶在刘贤真认罪之后,杀韩维的消息才紧跟其后,那么结果就不一样了。 两件事其实是因果关系。 因为刘贤真等汴京权贵们指使韩维等犯官圈占土地,残害农户,赵孝骞才会下令处斩韩维。 现在刘贤真没认罪,赵孝骞杀韩维反倒是坐实了,这让朝堂上包括赵煦和章惇在内的许多人突然陷入了被动。 瞒不住的事情,狡辩没有意义。 赵孝骞痛快承认了自己杀韩维,满殿文武又是一片哗然。 今日的朝会,实在是太刺激了。 牵扯到案子里的朝臣只觉得峰回路转,反转不停。 与案子无关的朝臣只觉得今日的大瓜保鲜且包甜,裤裤一顿狂炫。 坐在殿首的赵煦脸色难看,听赵孝骞亲口承认杀了韩维后,赵煦更是咬紧了牙,神情复杂地盯着他。 站在朝班内的章惇,曾布,许将,安焘等人,则果断地阖眼养神,事不关己保持旁观。 官家召见他们时确实做好了铺垫,而章惇他们也决定送官家一份人情,朝会上帮赵孝骞敲个边鼓,推波助澜一番,把刘贤真等人摁了。 可是现在的事态明显已脱离了掌控。 刘贤真他们还没认罪,赵孝骞却先爆雷了,章惇能怎么办? 他若还站出来帮赵孝骞圆场,这位宰相自己都得搭进去。 金殿上,刘贤真突然仰天大笑几声,双目赤红,眼神透着一股深深的劫后余生的庆幸,指着赵孝骞大声道:“赵孝骞,你擅杀官员,炮制伪证,构陷朝官……” “殿上诸公皆在,请看当朝这位活生生的奸佞之臣!臣请官家明鉴,赵孝骞当论死罪,以正天下视听!” 旁边原本瘫软,吓得面无人色的陈涣,乔荣之二人的身体也仿佛被突然注入了一股能量,整个人都支棱起来了,起身立马附和刘贤真。 赵煦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看着赵孝骞,道:“杀韩维等四十二名官员,你认了?” 赵孝骞坦然点头:“臣认了,是我下令当众斩首的。” “为何不押解汴京,经三法司论罪?”赵煦问道。 “因为韩维等四十二人在真定府激起了民愤,如若不当众斩首,臣恐治下百姓被煽动,引发民乱,那时就不是杀几个官员能平息的了,所以臣决定用韩维等犯官的命,消弭一场大祸。” 赵煦叹了口气,目光移向章惇,苦涩地道:“子厚先生怎么说?” 章惇面无表情地道:“臣以为,河间郡王是否论罪,当交由三法司先审再判,当下应罢官免职,拿问下狱。” 这话很公正,不愧是宰相,挑不出任何毛病,殿内许多朝臣暗暗点头,然而群臣的脸色却大多有些黯淡。 赵孝骞如今已是大宋的英雄。 英雄回京,却涉罪下了大狱,从情感上来说,委实让人一时接受不了。 赵煦沉默半晌,也淡淡地道:“那就……先罢免赵孝骞签书枢密院事,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真定知府等官职,拿入大理寺监牢,由御史台,刑部和大理寺诸部堂官会审,严查韩维等四十二名官员被斩之案。” 直到此刻,赵孝骞仍然神情淡定,双手过顶自己摘下了长翅官帽,道:“臣愿听发落。” 殿内一片沉寂之时,刘贤真却笑了:“天不藏奸,忠就是忠,奸就是奸,赵孝骞,你擅杀朝官,构陷同僚,这是报应!” 赵孝骞静静地注视着他,突然也笑了:“刘贤真,我的罪自有三法司定论,但你,不会以为什么事都没有吧?” “供状证据皆在,难不成你觉得自己没事?朝廷就真的不闻不问了?” 刘贤真笑声顿时一滞。 这时他才想起来,赵孝骞入狱是因为擅杀韩维等官员,可并不代表他刘贤真就是无辜的。 此时此刻,供状和证据可都还在官家手里呢,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 所以,刚才自己笑得太大声了? 见刘贤真陈涣乔荣之三人脸色又僵硬起来,赵孝骞不由笑了。 自以为逃出了五指山,可是,佛还在。 这时章惇又面无表情地道:“官家,臣以为,此案牵扯甚深,赵孝骞杀朝官是事实,但刘贤真等三十余官员也不一定是无辜,此案所涉之人,当一并入狱,交由三法司严审。” 赵煦点头,朝刘贤真一挥袍袖:“一并拿下,会审后三法司将结果奏报于朕。” 殿外很快有禁军班直入内,按照供状上的名录,将刘贤真陈涣乔荣之等三十余官员全数拿下,押出殿外。 唯独对站在大殿中央的赵孝骞,禁军班直却没对他动手。 赵孝骞洒脱地笑了笑,再次看了一眼表情复杂的赵煦,然后转身昂然走出了殿外。 大殿外,已有禁军班直在等候,跟着赵孝骞的脚步朝宫门外走去。 大庆殿内,赵煦突然感觉心中一阵烦闷,这时也没了心情再议别的朝政,于是一挥袍袖,冷冷道:“今日散朝,诸事再议。” 群臣躬身行礼,赵煦意兴阑珊地起身,临走前,赵煦转身,深深看了章惇一眼。 章惇表情不变,保持垂头躬身的姿势,却突然将头压得更低了一些。 见章惇这个动作,赵煦的表情稍见缓和,转身出了大庆殿。 ………… 刘贤真等人和赵孝骞同时被拿问下狱,这个结果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这场朝争,原来没有胜利者。 至少表面看来是如此。 当剥去官衣,摘去官帽,一身素白的赵孝骞走出宫门时,整个汴京城沸腾了。 原本等候在宫门外,准备接赵孝骞散朝后回王府的陈守等禁军勃然大怒,上前就待拦阻押解赵孝骞的禁军班直,被赵孝骞眼疾手快严厉呵斥住,陈守等禁军咬碎了牙,只能缓缓后退。 消息也随之飞快奔向楚王府。 皇城司勾当公事魏节此时也在宫门外,他还在等着赵孝骞散朝后,向他禀报公事。 没想到赵孝骞竟是除去官衣官帽,被禁军班直押出宫的,魏节也懵了,但他没像陈守那般冲动,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然后马上掉头回皇城司。 半个时辰后,汴京皇城司也全员发动起来,无数眼线暗探被召入官署,又很快被散了出去。 然后,刘贤真陈涣等官员的府邸外,莫名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一双双阴鸷的眼睛盯着府邸大门,锁定每一个出入的人。 不仅如此,赵孝骞下狱的消息也惊动了宗正寺。 赵孝骞除了诸多官爵之外,他还有一个身份,是大宋宗亲,而且是大宋立国以来最出色的一位宗亲。 当今官家因为赵孝骞的出色,而破了祖宗成法,委用宗亲以实权官职,大宋开了赵孝骞这个先例后,所有的宗亲羡慕嫉妒之余,也纷纷动了心思。 可以说,无论宗亲们看赵孝骞的眼神是嫉是羡,赵孝骞的存在终归是所有宗亲的一盏灯塔,他的命运与宗亲们休戚相关,无法坐视。 当赵孝骞下狱的消息传出去后,老宗正赵宗晟坐不住了,七八十岁的年纪,愣是亲自出了府,在家人的搀扶下颤巍巍来到宫门外,求见官家赵煦。 随着赵孝骞的下狱,汴京各路人马暗潮汹涌,异动频频。 然而最激动的却莫过于汴京的市井百姓。 百姓的心思最纯粹,他们根本不关心事情的真相,他们的眼里只有黑白善恶,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好人永远是好人,坏人一定是坏人。 赵孝骞这样一位大宋英雄竟被拿问下狱,这无疑是好人蒙冤,乌云蔽日,朝堂上不仅出了奸臣,就连当朝官家是英明还是昏庸,恐怕也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将英雄拿问下狱的人,能是好人吗? 这就是百姓们非常朴素的价值观。 人家在前线为大宋浴血奋战,数败辽军,因为有了赵孝骞和麾下的精锐之师,我大宋方得今日的扬眉吐气。 结果人家刚回汴京,你们竟把这位英雄抓起来了? 赵郡王究竟犯了什么事,百姓并不在乎,他们只知道朝中定是出了奸臣。为什么要抓赵郡王?这还用问吗?肯定是奸臣嫉妒赵郡王的功劳,他们眼红了,要除掉功臣。 于是,赵孝骞入大理寺监牢才一个时辰,无数百姓纷纷向楚王府聚集,不仅如此,就连国子监的学子们也有了动作,无数学子从国子监出发,一路招摇过市来到楚王府。 满腔正义的学子胆子可比百姓大多了,他们扬起拳头,面朝大门紧闭的楚王府,大声呼喊口号,声援河间郡王,定要联名上疏,为赵郡王鸣冤昭雪。 整座汴京城,为赵孝骞一人而陷入了动荡。 随着赵孝骞入狱,御史台,刑部和大理寺三法司也奉旨迅速组成了会审堂,皆由三法司首官担任。 赵煦向三法司会审堂下了旨,旨意上说得很明确,勿枉勿纵,以礼相询。 赵煦的意思非常明确,审问赵孝骞可以,但不准用刑,问话要有礼貌,有素质。 与此同时,同样是三法司的差役,却如狼似虎地闯进刘贤真,陈涣等三十余官员的府邸,开始对他们的府邸大搜查。 (本章完) 第526章 各方涌动 第526章 各方涌动 楚王府。 世子入狱的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赵颢耳中。 陈守一脸气急败坏禀报时,赵颢却神情淡然,坐在银安殿内一动不动,阖目不知沉思着什么。 楚王府唯一的独苗出了这么大的事,亲爹却如此淡定,陈守不由急了。 “殿下!世子身娇肉贵,怎受得牢狱之苦,大理寺监牢那地方潮湿恶臭,世子享惯了富贵,在大牢里会生病的呀!请殿下速速营救,殿下但有吩咐,末将愿为殿下和世子赴死!” 赵颢终于睁开眼,打量陈守一番,突然笑了:“我儿身边有你们这些忠直之士,倒也是幸运,陈守,你本隶属汴京殿前步军司,怎会对我儿如此死心塌地?” 陈守顿时垂下眼睑,道:“末将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世子对大宋很重要,他不能有事,再说世子平日待我如亲兄弟,只为这份知遇善待之情,已足够末将为世子赴死了。” 赵颢欣慰地一笑,道:“记住你的话,以后好好保护他,莫让他伤着一根汗毛,今日孝骞入狱,你不必焦急,本王自有分寸,淡定一点,沉稳一点,事情才刚开始呢。” 赵颢说得云山雾罩,陈守根本没听懂,但见赵颢确实不急,大约是心里有数,世子的安危或许无碍,陈守也就稍微放下了心。 一名王府下人匆匆赶来禀道:“殿下,王府外数百上千百姓聚集,世子入狱的消息全城皆知,百姓们都在王府外为世子请愿声援,其中还有许多国子监学子……” 赵颢一愣,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些人添什么乱呀,还嫌本王不够头疼吗?” 接着赵颢吩咐道:“王府大门关紧,不准任何人进出,府内日常出入采买都走后门,另外,给大理寺监牢送些吃食衣裳和新被褥,莫真让我儿受了委屈……” 下人匆匆领命而去。 赵颢又对陈守道:“跟李意忠说一声,从账房支取一些银两,由他出面打点一下大理寺的官员和狱卒,让他们识相点,我儿很快就会脱困,这些人最好在监牢里善待我儿,别把自己的路走死了。” 陈守急忙抱拳领命。 银安殿刚恢复平静,赵颢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一名下人惶恐地跑来。 “殿下,不好了!世子的母亲……打上门来了!还有郡王妃陪着。” 赵颢一惊,接着脸上露出怒色:“这恶妇来作甚?不见不见!不准她进来!” “可是郡王妃她们……” 赵颢烦躁地挠头,怒道:“一家子没一个让本王省心的!告诉她们,骞儿无碍,本王自会搭救,叫她们别添乱,赶紧打发回去!” 话没说完,王府后院方向已传来一阵喝骂声,是一道尖利的女声。 “滚开!我乃骞儿生母,谁敢拦我?赵颢,你出来!好好的儿子交到你手上,你是如何照顾的?竟把我儿弄进了大理寺监牢,你不仅不配为夫,更不配为父,我们母子瞎了眼,摊上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赵颢勃然大怒,一旁的下人哭丧着脸道:“殿下,王府怕是拦不住她,没人敢对世子的母亲动粗……” 赵颢恨恨跺脚:“毒妇!恶妇!泼妇!本王简直……” 语气一顿,赵颢一身的气势却陡然一颓,起身就往王府前庭西院偏厅跑去,圆滚滚的身材像一只弹跳的皮球,蹦蹦跶跶地跑远,一边跑一边扔下一句话。 “本王避一避,不与妇道人家一般见识!” ………… 赵孝骞突然入狱的消息,牵动着各方人马的心思。 今时不同往日,赵孝骞如今的地位与当年不一样,扭转宋辽形势的盖世之功,已令他的声望在大宋暴增,他已不再是曾经那个楚王世子,而是渐渐成为一种图腾似的代表人物。 他改变的不仅是大宋的国力军力,同时也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大宋的人心。 人心思定之时,功臣下狱,无论朝堂还是民间,都引发了人们情绪的强烈反弹,这种反弹情绪以瘟疫般的速度在全城蔓延。 今日朝会结束后,民间顿时引发了一阵铺天盖地的痛骂声。 如今大宋的政治环境宽松,没有所谓的因言获罪,民间市井议论朝政,针砭时弊,极少有被问罪的,所以赵孝骞入狱后,市井百姓痛骂朝廷的人特别多。 骂得最多的词汇,便是“自毁长城”。 四个字,道出了事实。 大宋好不容易扭转了国势,结果你们把功劳最大的功臣抓起来了,满朝君臣文武,都忘了辽国还未被灭,还在边境对大宋虎视眈眈,干出这种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大宋药丸! 民间情绪沸腾,朝堂上也不安宁。 今日散朝后,许多官员出了宫门,自动自觉地找了一处僻静之地,众人聚集起来议事。 神奇的是,这次聚集的朝臣官员甚多,而且这些人里有新党也有旧党。 自元丰改制以来,大宋原本水火不容的新旧两党,这次居然难得平静地齐聚一堂,今日再无党系政见之争,所有人的聚集只有一个目的,为赵孝骞联名上疏,求情鸣冤。 大宋的朝臣,或许为了政见,为了党系,为了利益打得头破血流,但朝堂里终归还是存在一些正义之士,他们是真心想为这个国家好,愿意为这个国家做点什么。 历朝历代,永远不缺这一类无私纯粹的人。 群臣聚集之地,苏辙苏轼俩兄弟挺身而出,慷慨陈词。 外敌未灭,国不可虐士,尤其是,虐的还是这样一位对大宋有盖世之功的大功臣,英雄北定之功未远,今日却骤然蒙冤下狱,此举岂不寒了天下人之心? 对待功臣若如此无情,未来抗击外侮,大宋将士谁人还敢豁命以赴,谁人还愿浴血杀敌? 千载难逢的国势扭转,只因赵孝骞一人下狱,整个国势或将重新回到当初屈辱的原点,这怎能接受?在座但凡稍有报国之心,天良未泯者,当为河间郡王鸣冤鼓呼,奔走营救,莫使英雄流血又流泪。 苏家兄弟不愧是青史留名的大文豪,一番陈词颇具煽动性,聚集的群臣顿时被点燃了,纷纷举臂扬拳附和。 众人商议之后,苏轼亲笔疾书,一道联名奏疏新鲜出炉,奏疏措辞激烈,直贬官家赵煦猜忌功臣,自毁长城,而令亲者痛,仇者快,此非仁君之道,请官家纳良谏,纠错非,正己身,省功过。 三十余朝臣最后具名于奏疏之上,一同为赵孝骞鸣不平。 新旧两党官员,为了同一人而摒弃前嫌,难得保持立场一致,这大约是大宋历史上百年方见的奇迹了。 ………… 汴京城沸反盈天,朝野间的骂声传荡云霄,街头巷尾皆可闻。 延福宫,福宁殿内,赵煦一脸晦气地坐在椅子上,眼神里透着深深的烦躁之色。 目光一瞥,望向旁边的章惇,赵煦冷冷一哼。 不争气的老东西,做人做官真就四平八稳,谁都不得罪。 今日若是章惇拿出宰相的威严出来弹压一下,刘贤真他们是什么下场或许不知,但赵孝骞兴许却能免了这场牢狱之灾,而赵煦这位官家,也能少挨多少骂。 刚才章惇被召见之前,皇城司的魏节已进宫密奏,汴京城此时已是全城沸腾,朝野上下人人皆在痛骂朝堂君臣,尤其是他这个官家,被骂得更惨。 外敌未灭,先猜忌功臣,自废武功,这不是昏君是什么? 天知道赵煦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天知道赵煦根本没有猜忌之心,谁教事情偏就那么巧,即将要拿下刘贤真等人的时候,赵孝骞杀犯官的消息恰好就到了汴京呢。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赵煦自己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反应,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除了把赵孝骞拿问下狱,赵煦还能怎么办? 四十二名官员,未经汴京三法司审断就擅自斩首,这本就是一件要命的大祸,赵煦作为官家,总不能视而不见毫无表示吧?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赵孝骞免职下狱,这是赵煦唯一的选择,否则朝臣们岂会放过他? 福宁殿内,赵煦和章惇相对而坐,互视无言凝噎。 良久,赵煦叹道:“子厚先生,你还是快想想办法吧,朕听说汴京市井百姓已将朕骂得狗血淋头了,说朕是什么昏君……” 赵煦露出委屈之色:“朕真是昏君么?一切皆是不得已,事情逼到这个份上,朕能怎么办?” “子厚先生想想办法,找个由头先把赵子安放出来再说,若是在大理寺多关上几日,朕在史书上的名声都臭不可闻了。” 章惇却叹道:“官家,事情来得太突然,臣也在想办法,说到底,还是郡王殿下太冲动,若是他当时没杀那些官员,如今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赵煦冷哼道:“他若不杀,四十二名官员回到汴京,岂不是逃出生天了?子厚先生想必比朕更清楚,有刘贤真这些人的庇护,韩维他们定然无事,赵子安杀了他们,正是为了先绝祸患。” “法理或许有错,但情理上来说,赵子安没错。” 赵煦说着望向章惇,无形中散发出一股迫人的压力。 “你是宰相,事情赶快解决,朕不想挨骂了,猜虐功臣的恶名,朕也担不起,三日内,找个由头让赵孝骞出狱。” 章惇捋须皱眉冥思许久,方才缓缓道:“为今之计,官家和臣不宜妄动,我们不动,别人会有动作。” “朝野舆情四起,马上会有各路朝臣联名上疏,为赵孝骞求情,官家稍安勿躁,臣以为,事情很快会有转机。” 顿了顿,章惇又道:“另外,臣会亲自审理刘贤真等人,从他们身上打开缺口,如若坐实了刘贤真等人之罪,赵孝骞杀官一事,便有转圜的余地了。” “那时对赵孝骞的定性,只不过是流程上的不正确而已,他没杀错人,对朝野和天下人都有一个交代。” (本章完) 第527章 落难郡王 第527章 落难郡王 大理寺监牢。 人生第一次蹲监牢,赵孝骞很不适应,站在牢房里盯着上方唯一一扇小窗,怔怔地出神。 牢房里有床榻,上面铺了一层稻草,散发着潮湿和恶臭的味道,不时还有几只跳蚤臭虫不甘寂寞地在稻草上跳来跳去。 赵孝骞一眼望去,头皮都麻了。 这特么是人住的地方? 于是被关进监牢一个多时辰,赵孝骞仍在里面一动不动地站着,离床榻远远的,离跳蚤臭虫远远的。 监牢里的光线很阴暗,牢房外冗长狭窄的通道墙壁上,斜插着两支火把,勉强能看清四周的轮廓。 手按腰刀的狱卒在通道上来回巡梭,一脸不耐烦地骂骂咧咧,甚至朝某间牢房狠狠吐一口口水。 通道的尽头不知通往何方,但依稀能听到凄厉的惨叫声,不必看画面,只听声音就觉得自己置身于人间炼狱。 身处如此恶劣的环境里,赵孝骞倒是没有一丝惧怕的情绪。 他对自己的身份有着充足的自信,不管在哪里,没人敢对他动粗。 但是,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也不知大宋有没有“取保候审”的政策,想回家,想爹…… 巡梭监牢的狱卒越走越近,骂声也越来越清晰,经过那些看不顺眼的犯人的牢房时,居然还打开牢门进去,没事揍犯人一顿,犯人吱哇惨叫,狱卒哈哈大笑。 赵孝骞皱眉,这特么也太欠儿了。 快走到赵孝骞所在的监牢时,赵孝骞从牢房的木栅栏伸出了手,朝狱卒招了招。 通道上发出变态笑声的狱卒看到了赵孝骞伸出的手臂,笑声不由一滞,好奇地走过来。 牢房光线很暗,但足够看清赵孝骞的容貌。 看见赵孝骞的那一刻,狱卒顿时收敛了许多,虽然还冷着脸,还是不自觉地朝赵孝骞躬了躬身子。 显然赵孝骞被关进来的时候,大理寺监牢的狱卒们已知道了他的身份。 赵孝骞隔着栅栏,仍朝狱卒招手:“你过来,近一些。” 狱卒傻傻地走近。 走到足够近时,赵孝骞突然隔着栅栏揪住了狱卒的衣襟,将他狠狠拉近,狱卒的身子撞在栅栏上,紧接着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狱卒脸上。 狱卒一声痛呼,不敢置信地看着赵孝骞。 从来只有狱卒殴打凌虐犯人,从未见过犯人在监牢里殴打狱卒,这特么不是倒反天罡吗? 见狱卒不敢置信的眼神,赵孝骞也愣了一下。 眼神是没有文字,也没有语音的,难免理解错误。 在赵孝骞的眼里,狱卒现在的眼神就是不服气。 于是赵孝骞怔了一下。 我特么堂堂大宋郡王,当今官家的宗亲兄弟,麾下数万精锐王师,如此尊贵的我,亲自动手扇你耳光,这是何等的荣幸,你特么居然还敢不服气? 见狱卒呆呆地看着他,赵孝骞缓缓道:“认识我是谁吗?” 狱卒咬了咬牙,勉强点点头。 赵孝骞又道:“认识就好,今日我既然大驾光临,就先给你们立几个规矩……” 狱卒:“…………” 犯人给狱卒立规矩? 你要不要听听你说了什么? 狱卒的情绪顿时有些悲愤了,监牢里当差这些年,今日是最憋屈的。 偏偏他知道赵孝骞的身份,知道这位活爹得罪不起,尽管人在狱中,但上面根本没定罪,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突然被放出去,那时他若记了自己的仇,比碾死一只蚂蚁更容易。 人,无论处于怎样的阶层,权衡利弊都是本能的天性。 于是狱卒只好忍气吞声地站在牢门外,听赵孝骞立规矩。 赵孝骞没理会他的情绪,径自道:“第一,我喜欢安静,监牢里咋咋呼呼的,我很不喜欢,你和其他的犯人最好保持安静,不要制造噪音,不然我会生气。” 狱卒脸颊抽搐了几下。 “第二,这间牢房我很不满意,太脏了,马上进来给我打扫一遍,我要全新的床榻,被褥,桌椅,桌上最好摆一只钧窑瓶,里面插几支兰,顺便给我弄几本书,春宫图册也行。” “第三,吃的方面,我比较挑剔,回头我列个单子给你,每日必须有专人去州桥和大相国寺给我采购回来,尤其是第一楼的灌汤包,必须八百里加急,那玩意儿冷了就不能吃了……” 话说到一半,见狱卒两眼空洞在发呆,赵孝骞不高兴了,伸出手去,又朝他脸上狠狠扇了一记。 “我这么大的领导跟你说话,你特么居然敢走神?记住没有?” 狱卒下意识点头,接着又苦起了脸。 “殿下,小人做不了主……” 赵孝骞点头:“知道你做不了主,不为难你,刚才说的那几条规矩,是要你转告给大理寺的官员,让他们来办,去吧,没事不要打扰我。” 狱卒如蒙大赦,转身就走,刚走出两步,突然记起赵孝骞刚才立的规矩,立马轻手轻脚,不敢发出半点噪音。 明知赵孝骞已是阶下囚,但不知为何,狱卒就是不敢违了他定下的规矩,生怕惹赵孝骞不快。 监牢内又恢复了安静。 赵孝骞仍站在牢房里,小心地用脚使劲擦地,划拉出一块相对干净的地方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今日入狱是他已经预料到的结果,毕竟擅杀四十二名官员实在太严重了,就算韩维他们没有汴京权贵这些靠山,只看事情的明面,赵孝骞也是无法推卸罪名的。 朝廷的王法固然可以对权贵网开一面,但那是潜规则,是不能摆在台面上说的。 今日朝会上,赵孝骞已公然承认自己杀了四十二名官员,那么这件事就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就连赵煦和章惇都保不住他。 不过赵孝骞还是有信心,自己迟早会被放出去的。 一切已安排好,就看舆情何时到了火候。 在这个人治大于法治的年代,有时候法律是会为舆论妥协让步的。 而且赵孝骞相信赵煦一定会想尽办法为他脱罪,抛开这几年的感情不论,单只说利益,赵煦的远大宏图里,离不开赵孝骞的辅佐,他心心念念的燕云十六州,满朝文武里唯有赵孝骞才有希望帮他收复。 正因为对自己的分量有着清醒的认知,赵孝骞才能在入狱后表现得如此淡然。 现在该做的已经做了,接下来只需要熬过这段坐牢的日子,忍受这艰苦恶劣的环境。 穿越至今数载,终于到了吃苦的时候了。 监牢外,大理寺丞梁骓行色匆匆,走进了牢房通道。 刚跨进一步,梁骓便被监牢内的恶臭熏得倒退了几步,捂住鼻子嫌恶地看着面前这条冗长阴暗的通道,几次心理建设后,终于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来到赵孝骞的牢房外,梁骓已换上了一脸逢迎的微笑,见面二话不说就行礼。 “下官大理寺丞梁骓,前来探望郡王殿下,委屈殿下受苦了。”梁骓讨好地笑道。 赵孝骞盘腿坐在地上,扭头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又不死心地朝梁骓身后看了一眼,见他独自一人前来,赵孝骞不高兴了。 “梁寺丞?” “是,下官梁骓,拜见郡王殿下。殿下多体谅,监牢太艰苦了,您若有何需求只管告诉下官,下官定为殿下办妥。” 赵孝骞顿时露出了然之色:“我爹给你送钱了?” 梁骓一滞,小心地四下观望了一番,尴尬地嘿嘿几声,也不直接回答。 赵孝骞理解地点头:“收了钱就要办事,赶紧派人改善我的牢房环境,里里外外搞个大扫除,换上新的被褥,另外,今日已晚,就不挑剔了,随便派人从第一楼弄三笼灌汤包,一定要趁热……” 梁骓连连点头应下,服务态度比刚才那狱卒好多了。 钱与免费,买到的服务果真大不相同。 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没事喜欢充个vip卡,不仅是面子问题,更多的是情绪价值。 “下官这就吩咐狱卒去办,一个时辰内,定为殿下办妥,保管殿下今晚睡个安生觉。”梁骓非常懂事地应道。 赵孝骞露出了欣慰的微笑:“你比狱卒有眼力,难怪能当官儿,回头等我出去……” 梁骓精神一振,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赵孝骞却缓缓道:“等我出去,我也升不了你的官儿,顶多保证不记仇,不揍你。” 梁骓眼中的光彩顿时黯淡了几分。 尴尬地笑了两声,梁骓小心地道:“殿下入狱后,今日的汴京城可是闹翻了天,街头巷尾无数百姓都在议论您呢,大家都为殿下鸣不平……” “还有就是,此刻大理寺监牢外,殿下的一些故交都等在外面,想进来探视殿下,包括苏辙苏轼兄弟,户部尚书蔡京的公子,您的岳丈,以及汴京诸多权贵宗亲家的子弟。” “殿下若想见他们,下官可为您安排。” 赵孝骞沉默半晌,问道:“没了?” “啥没了?” “想见我的就这些人?” “对呀。” 赵孝骞顿时失望地道:“想见我的难道就没有姑娘家吗?比如汴京青楼有名的魁娘子,权贵家的千金小姐什么的……” “我是赵半阙呀,如此有才华的翩翩公子落了难,正是魁娘子们争相撷取我芳心的绝世良机啊,她们难道不想趁虚而入,彻底征服我?” (本章完) 第528章 勾栏故事 第528章 勾栏故事 每个男人都有一个武侠梦,同样的,每个男人其实也有一个被美女们疯狂追求却爱而不得的梦。 当梁骓说大理寺外许多人想进来探视他时,赵孝骞的脑海里已自动编造了一个凄婉动人缠绵悱恻的才子佳人故事。 大宋绍圣年间,名满天下的大才子赵半阙,被奸人构陷入狱,时年汴京震动。 无数才貌绝代的魁和千金小姐为之肝肠寸断,纷纷聚集于大理寺外,只求能见赵半阙一面,一表衷肠并发誓此生非赵半阙不嫁,哪怕赵半阙死了,她们也会殉情随他而去。 至不济也会一生守寡,余生活在与赵半阙点点滴滴的回忆里…… 这故事太感人,太虐心,赵孝骞想想都有一种流泪的冲动。 然而梁骓很不合时宜地打破了他的美梦。 “呃,大理寺外面聚集的大多是殿下的故交,都是男的,至于魁娘子,千金闺秀……这个,真没有。” 赵孝骞表情顿时僵住了,眼里的失望怎么都掩饰不住。 “按照剧情发展,此时的大理寺外,应是魁多如狗啊……她们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赵孝骞痛心极了。 见赵孝骞的精神状态明显有点不稳定了,梁骓小心地道:“兴许魁娘子们不喜掺和朝堂事,毕竟殿下因涉事而入狱,朝廷还在查呢,娘子们大抵是不敢冒风险的,怕牵扯进来……” 赵孝骞叹了口气:“言之有理,这应该是唯一的解释了。” 梁骓道:“大理寺外的故交们……” 赵孝骞撇嘴:“都是男人,有啥可看的,叫他们回去吧,探视我有什么意义,实在闲得慌,没事帮我去开封府敲敲鸣冤鼓,朝会上帮我吼几声‘世道不公’,这些岂不比探视我更有意义。” 梁骓笑道:“世人心中自有公道,老实说,殿下入狱,就连下官也觉得颇为不公,殿下是我大宋的英雄,却无端卷进了风波里,下官虽不知殿下为何斩四十二名官员,但下官觉得,殿下这么做自然有您的道理。” 赵孝骞哈哈一笑,道:“梁寺丞倒是明事理,我在监牢这段日子,就靠梁寺丞多多关照了。” “殿下放心,下官定会好好侍候,一应吃穿用物,定不让殿下受委屈。” 二人寒暄几句,突然沉默下来,互相对视。 许久之后,赵孝骞幽幽地道:“你打算在我牢门前待到什么时候?我的第一楼的灌汤包呢?你特么饿到我了。” 梁骓悚然一惊,起身就往外跑:“下官该死,这就去办!” ………… 赵孝骞入狱的当天晚上,州桥第一楼香喷喷热腾腾的灌汤包八百里加急送进了大理寺监牢。 与此同时,州桥到东西城角楼的汴京大大小小的勾栏瓦舍里,数十名说书先生拍下了醒木,开始说新故事。 不得不说,说书先生们这一次紧抓时事热点,赵孝骞白天刚入狱,晚上便成了说书先生们嘴里的故事主角。 “……话说绍圣二年,河间郡王奉旨戍边,于真定府和拒马河两败辽军,诸位可听清了,‘两败辽军’!大宋立国百年,我王师何曾如此扬眉吐气过?诸位可当浮一大白乎?” “要说这位河间郡王是谁?此人何来如此大的能耐?且听某细细道来,河间郡王姓赵,名讳上孝下骞,是当今官家的宗亲兄弟,也是楚王殿下的独子。” “这位郡王殿下出生便不凡,传闻降生之时,满室灵芝飘香,天象隐见虎豹之形,久旱之地,遂降甘霖,当是时也,谓为京师奇观……” 说书先生讲得口沫横溅,越说越入戏。 不愧是吃这碗饭的行家,所谓出生异象,灵芝飘香什么的鬼话,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居然如同亲眼所见,诚挚得让人不忍生疑。 神奇的是,如此玄幻的扯淡,在座的听客居然都信了,没办法,古代人就吃这一套,他们印象里的不凡之人,出生时是一定要有异象的,这是大人物的标配,没有异象说明不够档次,更没有看点。 说书先生们胡说八道多年,自然是懂观众的爽点的,于是不负众望,果断给赵孝骞加持了异象。 异象说完,进入正题,说书先生们按照张小乙给的故事情节,开始添油加醋,极尽夸张地说起河间郡王两败辽军的经过。 这又是汴京看客们非常关注的爽点,毕竟两败辽军的盖世功劳,天下人只知结果,不知过程,真正知道结果的,只有朝堂上那些大佬们。 现在说书先生们把宋辽之战细细说来,顿时引起看客们的满堂喝彩,说到关键处,说书先生突然住了嘴,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斟了一杯水润嗓子,一脸神秘却不往下说了。 看客们急不可待,见这副欠揍的样子,纷纷怒骂叱喝,然后不情不愿地将散碎的铜钱碎银扔上台。 说书先生顿时眉开眼笑,弯腰拾起看客们的赏钱,躬身道谢后,继续娓娓道来。 醒木一拍,说起赵孝骞率三万龙卫营将士,于真定府北面列阵迎敌,郡王殿下天纵之才,近年造出了一种非常犀利的火器,可谓无坚不摧。 龙卫营三万将士正是靠着郡王殿下造出的火器,将辽军钉死在真定府以北五十里外,曾经天下无敌的辽军,竟不得寸进,反而被宋军歼灭数万,最终兵败如山倒。 此战也,大宋王师几乎全歼辽军五万兵马,最后只有辽帅耶律淳率数十名亲卫仓惶逃回南京。 大宋立国以来,绝无仅有的歼敌数万的大胜,在赵孝骞手中得以实现。 看客们听得如痴如醉,说到这里,顿时引发满堂喝彩,说书先生趁机住嘴,又是一脸欠揍的微笑,在看客们的笑骂声中,不得不再次扔上铜钱碎银。 在张小乙的交代下,龙卫营两败辽军的经过,说书先生们还算比较客观,没有过分添油加醋。 毕竟故事要取信于人,首先第一要素就是,你得靠谱儿。 不然两军交战,你突然来一句天降神雷把敌人都劈死了,这不纯纯侮辱人智商吗。 接下来说书先生们又开始说起了赵孝骞和龙卫营第二次大败辽军,拒马河南岸风声萧萧,辽军试图渡河偷袭,被赵孝骞提前察觉,遂在南岸布下重兵。 此战辽军出动了两千重甲骑兵,然而终究敌不过大宋王师的火器,两千重甲骑兵全军覆没,此战歼辽军三万,余者仓惶北逃,从此辽军不敢南下而牧马,大宋新开四百里疆土,宋辽攻守之势自此易也。 看客们越听越激动,一阵阵的满堂喝彩几乎掀翻了屋顶,勾栏瓦舍的老板掌柜们喜笑颜开,多年没见如此热闹兴隆的场面了。 随着说书先生的娓娓道来,看客们身心都沉浸在边疆风起云涌,沙场征战的画面里,故事跌宕之间,看客们群情激奋,难以自抑。 而赵孝骞的个人形象,也随着故事的发展而愈发具象化了,看客们的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河间郡王的模样,已有了清晰的眉眼,甚至连一场场战争的画面,众人也仿佛身临其境,激动得面红耳赤。 看着勾栏内的气氛已达到高潮,说书先生眸光一闪,开始慢条斯理地继续往下说。 “三日前,河间郡王突然回京,这件事想必诸位大多知道吧?不瞒诸位说,郡王殿下刚进城门,老朽不才,便亲眼瞻仰过殿下的风采,果真是风流俊俏,威武不凡,如天神临世,令人敬畏。” 在座众人纷纷笑了起来,还有人附和说,当日他们也曾见过郡王殿下,还给殿下让了道,规规矩矩站在路边行了礼。 “诸位只知殿下回京,但诸位可知殿下为何回京?” 说书先生的这个问题,把在座的看客们问懵了。 环视四周后,说书先生突然一叹,神情黯然道:“殿下回京,是因为他在真定府招惹了奸人!今日郡王殿下被拿问大理寺,这件事诸位也都知道了吧?” “奸人猖獗,气焰至斯!连殿下这般盖世功臣也敢陷害,这世道……” 说书先生沉重地一叹。 这句话顿时吊起了看客们的胃口,勾栏内拍桌声,骂娘声不绝于耳,催促着说书先生赶紧说下去。 前面的种种大败辽军的事迹,不过都是铺垫。直到此刻,说书先生才说到了正题。 大宋新占领四百里疆土,朝廷欲在新疆土上设立新县,迁徙农户,分配良田。 转运使韩维等四十二名官员欺上瞒下,圈占农田,残害农户,真定府四百余农户的性命丧于恶吏刀下。 河间郡王心怀悲悯,治下百姓受此不公,焉能忍气吞声,纵知韩维等人是朝廷京官,手握权柄,亦毫不妥协,为了给治下百姓一个交代,郡王殿下遂下令当众斩首韩维等四十二名犯官。 说到这里,看客们愈发激动,大声叫好。 然而郡王殿下未经朝廷诏令,擅杀官员,犯下了大罪,殿下本是光明磊落的英雄好汉,一人做事一人当。 斩下四十二颗犯官首级后,郡王殿下星夜启程回京,向官家自领其罪,这才有了今日殿下被拿问大理寺的结果。 说到这里,看客们恍然大悟,白日里赵孝骞这位功臣突然被大理寺拿问,一切疑惑都有了答案,前因后果互相呼应。 于是,原本热闹喧嚣的勾栏院里,陷入了一阵死寂。 许久之后,一名看客突然起身,猛地一拍桌子,怒骂道:“奸人害了百姓的命,朝廷不闻不问,为民除害的大功臣反倒入了狱,这是什么道理!” “黑白颠倒,世道不公!” “没错!赵郡王做错了什么?他不过是没按规矩杀犯官,犯官本就该死,在哪里杀不是杀!” 一句怒骂,彻底点燃了看客们的情绪。 与此同时,汴京的夜晚,大大小小的勾栏瓦舍里,同样的一幕纷纷上演,整个汴京沸腾了,民怨冲天而起,不可遏制。 (本章完) 第529章 仗义屠狗 第529章 仗义屠狗 汴京的舆情,一夜之间爆发了。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计划,早在赵孝骞上朝会之前,父子俩便已定下。 擅杀犯官的事,确实犯了法,赵孝骞被拿捏住了这个把柄,无论如何都洗不白的。 但是赵孝骞抓住的是民众的心理。 即“法理不容,情有可原”。 大宋的百姓都是朴实且单纯的,他们眼里善恶是非分明,好就是绝对的好,干了违法的事也是好,坏就是绝对的坏,浪子回头也得打个问号。 这种朴实的观念,直到千年以后都未曾改变过。 一个人的好,能掩盖千百种坏,哪怕他恶贯满盈,他仍是个好人。 赵孝骞做的事确实犯了王法,但他问心无愧。 说书先生将真定府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说出来后,百姓们民怨沸腾了。 郡王殿下只不过杀了一批坏人,他做错了什么? 朝廷的法度难道连情理也不讲了吗?把人犯押回汴京杀,跟在真定府杀,有什么区别? 现在为民除害的大功臣,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而下了狱,据说朝廷还要问罪,这岂不是颠倒黑白? 功臣被问罪了,谁帮大宋抗击辽国?好不容易争来的大好局面,难道又要退回到以前那段屈辱的时光? 当天夜里,汴京的勾栏瓦舍灯火通明,说书先生一夜不眠,赵孝骞的故事说完了,一批看客走了,另一批看客闻讯而来,坐在勾栏里要求说书先生重新说。 说书先生们真就整整说了一夜,一遍又一遍来回反复的说,快天亮时,看客们终于散尽,而说书先生们也都哑了嗓子,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了。 当然,这一夜,说书先生们也赚大发了,一批批的看客毫不吝啬,尤其说到赵孝骞被冤下狱这段时,看客们义愤填膺,不知如何发泄,于是大把的铜钱朝说书先生身上砸。 天亮之后,民间舆情的影响力很快便蔓延到了朝堂。 新的一天,汴京的百姓商人们继续为生计奔波,闲汉们三五成群聚集,但今日的汴京气氛却与往常大不一样。 人们各自聚堆,纷纷议论着关于赵孝骞的故事。 市井民间的反应颇为一致,百姓商人们都为赵孝骞鸣不平,认为朝廷不公,不该如此草率处置,令功臣寒心。 仗义每多屠狗辈。 当民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时,终究有人站了出来,发出了愤怒的高呼。 上午时分,三五名闲汉聚集一处,一同来到开封府堂,取过府堂外的鼓槌,用力敲起了鸣冤鼓。 那面鸣冤鼓,多年未曾被人敲响过,上面已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今日骤闻鼓声,整个汴京城都地动山摇。 开封府衙内,官吏差役被吓坏了,气急败坏地穿戴官服跑出来。 鸣冤鼓响,衙内上下官吏人等,必须马上开堂问案,不得延误怠惰,这是朝廷铁打的法律。 鸣冤鼓被闲汉们敲得起劲,开封府尹吕嘉问匆忙穿戴官服来到公堂,堂上已有两列差役静候。 吕嘉问抬眼扫了扫堂外那群还在敲鸣冤鼓的闲汉,一看那些人的穿着就知,这是一群汴京城里的混子。 但混子也是百姓,百姓鸣冤,府尹必须开堂。 吕嘉问只好无奈地下令将鸣冤之人带上堂来,惊堂木一拍,喝问堂下何人,何事告官。 三五名闲汉昂首挺胸站在公堂上,大声回道:“无他,只为河间郡王鸣不平,朝廷不公,朝堂有奸人蒙蔽圣听,残害忠良,我等虽市井屠狗之辈,亦当为郡王殿下叫一声冤屈。” 吕嘉问重重叹气。 百姓无知,却偏偏有一股莫名其妙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居然敢为赵孝骞出头,百姓有此胆魄,是因为无知者无畏,可他这位开封府尹难道也无知? 河间郡王这事儿,水深得很,莫说这几个百姓,就连他这个开封府尹也不敢轻易掺和,你们这几个货,饭都吃不饱,何德何能敢掺和这事儿? 所以…… 百姓你好,百姓再见! 吕嘉问连话都懒得回,猛地一拍惊堂木:“退堂!” 鸣冤的闲汉们大怒:“是非不问,黑白不分,有案不审,有冤不伸,你这开封府尹也是坏人!” 吕嘉问勃然大怒,本不想跟你们这些社会闲散人员计较,结果你们还敢骂官,这就不能忍了! “来人,拿下,杖责二十,拘役十日!” 此时的开封府衙外,已聚集了无数看热闹的百姓,而鸣冤的闲汉们显然也都是人来疯,见吕嘉问问罪,闲汉们不怒反喜,一副英勇不屈的模样,也毫不挣扎,任由差役们将他们反剪双臂押下。 他们的脸上带着光荣就义的表情,一个个昂首挺胸走出府衙。 外面围观的百姓突然爆发出一阵轰然喝彩声,都在为这些路见不平的闲汉们叫好。 闲汉们一听,愈发觉得光荣,觉得自己的苦难和仗义都是有意义的,不说族谱单开一页吧,至少逢年过节家里的祠堂能烧头香。 于是闲汉们激动得情难自已,眼眶通红地迎接自己人生的高光时刻,这时他们都没怂,出门就趴在府衙外备好的门板上,大大方方地脱了自己的裤子,扭头不屑且高傲地瞥着差役。 “来吧,叫一声疼就不配称好汉!” 这句话又迎来一阵喝彩,闲汉们激动得尿颤,暗暗下定决心,待会儿行刑时,哪怕疼死也不叫唤,否则这好汉的名头就蒙上污点了,将来在汴京市井里不好混。 杖责二十,闲汉们伤痕累累被热心群众抬回去了,抬走时把他们高高举起,像过年祭祀待宰的三牲似的招摇过市。 闲汉们却满面荣光,一脸得瑟,痛并快乐着。 看着闲汉们甘之如饴地享受人生的高光时刻,市井里其他的闲汉们又嫉又羡。 他们何德何能?不就敲几下鸣冤鼓,挨几十下棍子么?这就成英雄好汉了? 这样的好汉,我也能当! 于是,一批闲汉挨了杖责后,另一批闲汉前赴后继,开封府衙外的鸣冤鼓再次被敲响…… 府尹吕嘉问快疯了,治下的汴京百姓原本多么的朴实善良,今日方知,原来这些刁民竟如此作死。 ………… 开封府今日注定很忙碌,闲汉们一批又一批,不要命似的敲鼓,吕嘉问不断将刑罚加重,从最初的责杖二十,到后来加码到三十,四十,最后索性不开堂了,有人敲鼓就直接拿下,关进大狱冷静。 因为这件事,关于赵孝骞的种种事迹再次被汴京百姓熟知,民间的议论声更大了。 与此同时,大理寺内堂,另一场相关的审讯也开始了。 审讯的规模非常隆重,主审官竟是当朝宰相章惇,其余的陪审官员是御史大夫,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三人。 宰相与三法司的首官,组成了大宋的梦幻审案组合。 大宋立国至今,无人得此殊荣。 能被宰相和三法司首官亲自审讯,斩首都是一件光荣的事了。 受审的人规模也很庞大,共计三十余人,为首者刘贤真,陈涣,乔荣之。 天亮时分,章惇便来到大理寺内堂,下令提神刘贤真等人。 审讯的过程已持续了一上午,然而却进展不大,刘贤真昨日朝会上亲耳听到赵孝骞承认擅杀韩维等官员,情知此案已死无对证,于是打死不认罪,坚称是赵孝骞伪造证据,炮制构陷官员。 进展如此艰难,令章惇感到很没面子。 我堂堂宰相,一分钟几十万上下,那么多朝政国事都放下了,亲自跑来审案,结果你却不招供,吾是不是给你脸了? 主审官脸色不好看,旁边几位陪审的自然也很尴尬。 刑部尚书邢恕悄悄凑了过来。 没错,邢恕,当初的刑部侍郎,在赵孝骞赴任真定府戍边时,他已被升任为刑部尚书了。 不是因为业务能力出色,而是紧紧抱住了章惇的大腿。 被赵孝骞打脸了那么多次,居然还能升官,跟谁说理去? 凑到章惇耳边,邢恕皱眉道:“章公,刘贤真等人打死不认,今日审问怕是难以继续,不如先关进大狱,从三法司调集高手,慢慢跟他们磨,三五日内,总会拿到供状的。” 章惇沉着脸摇头。 三五日,时间不长,但章惇等不了,对宰相来说,这不过是一件小案子,他也没耐心等。 再说,官家昨日单独召见他,已有过旨意,三日内要让赵孝骞出狱,时间这么紧,谁有功夫跟这群犯官慢慢磨? 更重要的是,此案还涉及到一批旧党官员,章惇更着急了,旧党一日不除,本相一日不得安寝,慢慢磨?没空! 冷淡地瞥了邢恕一眼,章惇没出声。 但邢恕却后背一凉,抱大腿多日,邢恕对章惇也算比较了解了,此刻章惇投来的这一记眼神,里面的含义邢恕立马读懂了。 章相公对他的建议表示很不爽,并且还想朝他脸上吐唾沫。 识时务的邢恕顿时决定纠正自己的错误,于是马上道:“如若要拿到刘贤真等人的供状,下官以为,可能要用点手段了。” 章惇听懂了他的意思,“用点手段”的意思,就是用刑。 章惇顿时有些意动。 他对审案并无兴趣,不过这是官家交代下来的任务,他不得不执行,既然官家已有授意,或许……就不必太讲规矩了吧。 用刑,不是不可以,章惇现在只想赶快完成任务,尽快结束这桩案子,回到工作岗位继续为大宋发光发热,继续对旧党穷追猛打。 于是章惇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嗯”的一声。 这一声嗯,别人都没听见,唯独邢恕听见了,心中不由一定。 作为铁杆心腹,章相公,我懂你! (本章完) 第530章 借调问案 第530章 借调问案 当案子产生的影响力和舆情越来越严重时,汴京朝堂君臣都有些坐不住了。 赵煦着急,章惇也着急。 或许章惇心理上不一定站在赵孝骞这边,但他更不愿站在刘贤真这些人一边,他知道刘贤真这些人干了什么事,作为宰相尤要爱惜羽毛,当然不可能偏袒刘贤真。 相反,章惇打算快刀斩乱麻,不择手段结束这桩案子,让舆情平息,让一切回到正轨,不然这桩丑闻闹到天下皆知,对官家和宰相来说,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作为被赵孝骞曾经频频打脸的邢恕,从心理上说,他更不愿站在赵孝骞这边,准确的说,邢恕与赵孝骞之间的仇怨,比跟刘贤真他们大多了。 然而此刻亲眼见到章惇的态度,邢恕隐隐明白了什么。 这一次,纵是再不情愿,恐怕也不得不帮赵孝骞一次了,因为邢恕看出来了,章惇要帮赵孝骞。 他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因个人私怨而跟自己的大腿对着干吧?章惇的态度便已决定了邢恕的态度。 他只是很奇怪,章惇跟赵孝骞以前也不对付,这次为何要帮赵孝骞? 那副迫不及待定刘贤真之罪的模样,实在很罕见,就好像章相公收了楚王府的贿赂似的…… “章公,欲拿到刘贤真等人的供状,要用非常手段,这些手段不宜见光,三法司里擅用这些手段的高手不多……” 邢恕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下官建议,从别的官署借调高手来问案。” 章惇皱眉:“从何处借调?” “下官知道一位高手,名叫‘刘单’,是皇城司冰井务的内侍都知,河间郡王赵孝骞的麾下,此人极擅用刑,犯人到了他手里,没有不招供的,让他认什么罪,就认什么罪……” 章惇突然板起脸怒道:“胡说什么!你是刑部尚书,怎能说出如此罔顾王法的话来?什么叫‘让认什么罪,就认什么罪’?我等为官,只凭一身浩然正气,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怎可屈打成招,欲加人罪?” 一番话四平八稳,邢恕吃了一惊,急忙躬身赔罪,连道失言。 谁知章惇顿了顿,又缓缓道:“不过皇城司直属官家,三法司力所不逮之时,向皇城司借调人手,也算是合情合理……” “此案所涉甚深,多一家官署参与,终归不是坏事,这叫‘兼听则明’,也能堵了天下悠悠之口,莫说我三法司关上门自断其案,不清不白。” 说到这里,章惇不再出声,只是淡淡地瞥了邢恕一眼。 邢恕立马会意,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 要不说人家能当上宰相呢,说人话是你,说鬼话还是你,明明是同样的意思,从他嘴里打个转儿出来,竟无比的正确且磊落。 语言的艺术啊! “下官这就以三法司的名义,紧急向皇城司勾当公事魏节下函,借调刘单。”接着邢恕非常懂事地补充道:“当然,一切都是堂堂正正,不落口实。” 章惇神情微微一缓,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半个时辰后,一身绛色官袍的刘单,迈着宦官独具特色的小碎步,轻手轻脚来到大理寺内堂。 见面就行礼,刘单一脸笑吟吟,像一尊慈悲为怀的弥勒佛,见谁都是一副恭敬的笑脸。 然而这副笑脸却令邢恕等官员心头发寒,就连章惇也皱起了眉,明明这货笑得如此和煦灿烂,可章惇就是打心底里感到强烈的不适。 就像被一条蟒蛇缠上身,猩红的信子不断地舔舐着全身,那种感觉简直浑身发毛。 刘单的大名,可是名震朝堂,皇城司冰井务臭名昭著,大半功劳都在刘单这人身上。 落到他手里的犯官,别说自求多福了,能留具全尸都算祖宗在九泉之下托尽了人脉。 走进内堂,刘单分别朝章惇和三法司的首官们行礼,仍是那副谄媚逢迎的模样。 章惇端着宰相架子没吱声,邢恕成了嘴替,指了指堂下跪着的刘贤真陈涣乔荣之等人,叹了口气道:“劳动刘都知亲自跑一趟,实在是嫌犯顽固,死不肯开口,案子定不下来,官家也着急……” 顿了顿,邢恕加重了语气补充道:“河间郡王如今也还在大理寺监牢里关着呢,这些嫌犯若不认罪,郡王殿下怕是要多受几日牢狱之苦。” 邢恕故意提起赵孝骞,刘单的表情果然变得有些严肃,眼中闪过一道戾色,随即又展颜笑得更灿烂了。 “包在奴婢身上,呵呵,一切全包,章相公和诸位上官给奴婢一点时间,嗯,约莫半个时辰……,咳,失言了,还是保守一点,一个时辰吧。” “一个时辰后,奴婢保管他们认罪,不过需要他们交代什么,奴婢还有些糊涂,请章相公和诸位上官示下。” 章惇依旧没开口,邢恕已适时递上一摞供状,正是韩维等人被斩首前亲笔写下的认罪状。 上面将受刘贤真等权贵指使,如何圈占土地,如何残害农户等恶事交代得清清楚楚。 现在刘单要做的,就是把韩维等人的供状坐实,让刘贤真等人对供状上的一切供认不讳。 刘单接过供状,拿眼轻飘飘一扫,立马笑道:“奴婢懂了,您各位且高坐堂前,一个时辰后,奴婢自会给诸位一个交代,包不失望的。” 说完刘单转身,一脸笑意地看着刘贤真等人,不停地在他们身上打量,仿佛在研究从他们身上哪个器官开始下刀。 那带着戾气和阴鸷的眼神,令刘贤真等人浑身炸毛,心头生出极度的惊骇。 刘单的大名响彻朝堂,刘贤真等人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今日过堂,没想到章惇如此不讲武德,居然把刘单借调来了。 若被这阴阳人一番调理,众人焉有活路? “章相公,尔等怎敢对士大夫动刑?下官不认!纵是屈打成招,下官亦不认!”刘贤真发疯似的大吼道。 章惇没理他,只是缓缓阖眼养神。 其余的三法司首官也不搭理,垂头盯着桌案上的公文怔怔出神,仿佛沉浸在一篇绝妙的锦绣文章里。 刘单却朝刘贤真嘿嘿一笑,客气地拱了拱手,如同武林高手交手前的江湖礼数。 “参知政事刘贤真是吧?奴婢刘单,忝居皇城司冰井务内侍都知,此刻开始,就由奴婢与您过过招了。” “来人,将诸位上官请进监牢,奴婢与他们单聊。” ………… 大理寺监牢。 牢房里的味道依然能难闻,处处散发着恶臭。 赵孝骞住的牢房已被打扫过好几遍,可他还是觉得不舒服,大理寺丞梁骓殷勤侍候了一整天,也没见赵孝骞给个笑脸,反而一脸不爽,嘴里不停骂骂咧咧。 梁骓不敢与他计较,人家虽是犯人,但他更清楚,人家不可能一辈子是犯人,在大理寺监牢住几日已算给足面子了。 今日上午,梁骓已听到了风声,官家有意放水,尽快把这位郡王殿下放出去,案子也要尽快了结。 因为今日开始,整个汴京城的舆论都快把朝堂君臣淹死了,再不结案,估摸更难收场。 听说此时此刻,当朝宰相章惇正在大理寺内堂,连同三法司审问刘贤真等人。 刘贤真等人若认了罪,赵孝骞所涉的擅杀犯官的事,就算盘活了,性质就从擅杀官员变成了程序错误,大事化小。 如此隆厚的圣眷加身,梁骓岂敢对这位特殊的犯人使脸子? 监牢内已换上了全新的被褥,里面还摆了一张矮桌,一块蒲团,都是崭新的物件,楚王府送来的,物件上都被香薰过,不过香味混杂了监牢的恶臭,味道更难闻了。 赵孝骞盘腿坐在蒲团上,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泛油光的小嘴儿,缓缓道:“今日聚贤楼的焖醉鸭,终究差了点味道,主要是送过来的时辰晚了,虽说还算热乎,但少了几分锅气,很特么败兴!” 梁骓表情一滞,还是殷勤地道:“殿下恕罪,下面的差人已尽快送来了,片刻没耽误,实在是……聚贤楼在西大街,路程有点远。” 赵孝骞摆手:“不听解释,没意义,味道差了就是差了,我管你什么原因呢,今晚我要吃大相国寺旁醉仙楼的红莲鹿脯,你提前安排醉仙楼的厨子过来,就在我面前给我做好。” 梁骓一愣,把厨子请到大理寺监牢里给犯人当面做菜……大哥,你咋想的?咋就这么会过日子呢? 我当大理寺丞这些年,做梦都不敢梦得如此奢侈啊! 赵孝骞眼角余光一瞥:“有问题?” 梁骓回神,急忙道:“没问题,下官定为殿下安排妥当,您就等着吃新鲜出锅的红莲鹿脯。” 赵孝骞满意地点头,哎,这就对了,我特么为民除害却下了监牢,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不能享受享受了? 饭后与梁骓闲聊扯淡,当是消食了,正聊得兴起,牢门外却听得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脚步声伴随着几声悲愤的怒吼,赵孝骞听声音莫名感到几分耳熟。 没过多久,监牢的另一头突然传来一阵凄厉如杀猪般的惨叫。 赵孝骞一愣,接着皱眉,不满地看着梁骓。 “我进来时是不是立过规矩?” 梁骓一脸歉意:“呃……” “我是不是说过,我喜欢安静,不想听到噪音,你们大理寺刑讯犯人我管不着,能不能换个地方?” 梁骓立马道:“下官去问问情况,这就回来向殿下交代。” (本章完) 第531章 人即是法 第531章 人即是法 进大理寺监牢就是短暂的度假,环境虽然不大好,胜在清静,能够放空大脑,思考人生。 现在赵孝骞很不高兴,监牢里清静的环境被破坏了。 大理寺监牢里有专门审讯犯人的地方,所谓的“审讯”,当然不会太温柔,用刑是基本操作,犯人痛得吱哇乱叫也能理解。 但犯人的惨叫产生了噪音,这个赵孝骞就不能理解了。 进监牢时立下的规矩不能破,成为阶下囚的郡王还是郡王。 “下官亲自去问问,让他们闭嘴,殿下稍待。”梁骓刚要走,却被赵孝骞叫住。 “关在这小牢房里不利于我身体发育,你打开牢门,我出去走走,顺便看看何方杀才叫得如此凄惨。” 梁骓一怔,这要求…… 赵孝骞眯眼看着他:“怎么?怕我跑了?你觉得我会跑吗?” 梁骓急忙陪笑摇头:“殿下说笑了,一点小事暂时不便而已,郡王若跑了那可就不值了。” 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犯人要求大理寺丞打开牢门,让他出去散散步…… 如此小众的话,怎么听着都很别扭。 但赵孝骞的话梁骓不敢不听,今日汴京的舆情越来越大,听说朝堂许多朝臣也在酝酿联名上疏,为赵孝骞开脱。 可以肯定,赵孝骞很快就会被放出去,既然如此,梁骓何必做这恶人,将来不想混了? 于是梁骓非常痛快地打开了牢门,毕恭毕敬地请赵孝骞出门散步。 赵孝骞出了牢门便走向昏暗的通道,闲庭信步般四处逛。 梁骓陪笑跟在他身后,不敢打扰郡王殿下的雅兴。 赵孝骞对大理寺监牢很好奇,每一间监牢都好奇地凑过去,看看牢房里面的环境,对比一下自己所住牢房的环境,考察大理寺有没有偏心。 顺便对牢房里的犯人也仔细观察一番,遇到那些凶神恶煞的犯人,赵孝骞便站在牢门外挑衅,勾着手指一脸无敌:“你过来呀”。 遇到犯了丧尽天良的重罪犯人,赵孝骞义愤填膺,隔着牢门朝里面扔石头,吐口水,惹得里面的犯人破口大骂。 赵孝骞也不甘示弱喷回去,二人对喷许久,赵孝骞气急败坏叫来狱卒,进去对犯人一通狠揍,解气了,爽! 就这样一通巡视后,大理寺监牢被赵孝骞闹得鸡飞狗跳,梁骓跟在身后脸色难看,但又不敢出声阻止。 这位郡王殿下……小时候一定很不讨人喜欢,梁骓敢拿自己婆娘的贞节打赌。 不知不觉走到通道的尽头,那里仍不时传来犯人受刑时凄厉的惨叫声。 赵孝骞皱眉,拐过一道弯,来到一间刑室。 惨叫声就是从刑室传出来的,很难听,刺激得耳膜发胀,离得近了,听着都让人头疼,简直是次声波攻击。 赵孝骞愈发不高兴了,抬脚就踹开了刑室的门。 形室正中绑着一个人,上身赤裸,旁边站着几个变态,其中一个穿着绛色官袍的变态正桀桀桀地笑,手里拿着一根铁签正朝犯人的腋窝处刺去,像一位经验丰富的老中医给人做针灸似的。 腋窝是人体最痛的部位之一,想象一根铁签以缓慢的速度刺进腋窝里,那滋味儿…… 赵孝骞打了个寒颤,见那名绛色官袍的变态背对着他,笑得特别讨厌,笑声令人不寒而栗,赵孝骞顿时怒从心头起,飞起一脚便踹在那变态的屁股上。 变态猝不及防被袭,痛得惨叫一声栽倒在地,赵孝骞却欺身上前,朝着变态一通猛踩,嘴里骂骂咧咧。 “你特么是哪路货色,老子立下的规矩,你很想挑战一下对吧?” “你特么到底是哪个老鼠洞钻出来的玩意儿,笑得那么难听,是想吸引我龙傲天的注意么?” “安静,懂不懂?有没有素质?街坊们明天还要上班呢!” 变态被踩得快变形了,发出一声声杀猪般的惨叫声。 赵孝骞还在猛踩他的脸的时候,变态终于听出了赵孝骞的声音。 “慢!慢着!殿下,郡王殿下,是奴婢,是奴婢刘单啊!”变态终于眼疾手快抱住了赵孝骞踩下来的最后一脚。 赵孝骞动作一滞,蹲下身仔细打量他。 脸上布满了鞋印,脸颊也有些青肿,身上的衣裳确实是宦官打扮,再看眉眼,没错,挺熟的,应是故人相见不相识…… 赵孝骞倒吸一口凉气:“刘单?” 见赵孝骞终于认出了他,刘单松了口气,一股委屈之情浮上心头,抱着赵孝骞的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殿下出手何等狠辣,奴婢……奴婢屈死了啊!” 赵孝骞顿时尴尬了,暗暗自省吾身,刚才吾是不是太冲动了? 但是飞身踹出去的第一脚实在令人无法拒绝,刘单当时站的位置太帅了…… 赵孝骞一脸歉意地道:“不好意思啊,朝廷节省开支太抠门了,也不说多点几盏灯,光线太暗了,真没认出你来……” “老刘,你鼻孔来大姨妈了,我帮你堵住……” 从刘单的衣角撕下一截布,卷成小棍状,赵孝骞粗鲁地塞进刘单的鼻孔里,一点前戏都没有。 小飞棍来喽! 刘单仍嚎啕痛哭,赵孝骞的安慰没起到一点作用。 “殿下,奴婢刚才是在帮您啊,听说您入狱了,皇城司上下为了殿下到处奔走,奴婢被借调到大理寺,受命刑讯刘贤真等人,只等拿到他们的供状,殿下便可脱罪了,没想到……嘤嘤嘤。” 赵孝骞愈发愧疚,拍着他的肩安慰道:“是我不对,向你赔罪,你的忠心我都看在眼里,此间事了,我请你逛青……” 话说到一半,赵孝骞急忙住口,机智地改口:“……我送你一套汴京的宅子。” 这招果然有用,刘单立马不哭了,眼中闪过一道喜意。 “这个……奴婢何德何能,受此重礼。”刘单假模假样地推辞。 “再装我可就真不送了。”赵孝骞冷冷道。 刘单立马道谢:“多谢殿下慷慨,奴婢愧受了。” 赵孝骞的目光移到刑室内被绑着的那人身上。 那人已被折腾得没人样儿,刘单的变态,赵孝骞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但从他的眉眼还是依稀能辨认出,这人正是前天在朝堂上跟他打嘴仗的刘贤真。 赵孝骞当即皱了皱眉,道:“老刘,你下手太狠了,刑不上士大夫,刘贤真毕竟是官员,你这么折腾他,将来若是过堂,这副模样怎么见人?” 刘单微笑道:“殿下宽心,刘贤真不会过堂了,奴婢把他拆成零碎也没人管。” 赵孝骞扭头不解地看着他。 刘单用力点了点头,低声道:“章相公亲审此案,他已没了耐心,只想赶快拿到供状结案。” 赵孝骞懂了。 章惇确实没兴趣干司法的活儿,人家毕竟是宰相,日李万姬的,天大的刑案在他眼里,也不过是癣疥小患,章相公是要治国平天下的大才,哪里有兴趣在这种事上耗费时间。 前日的朝争之后,章惇对此案的结果已有了精准的判断,他很清楚这桩案子最后会是怎样的结果,只要按照这个结果去做便是,至于过程如何,章惇并不在意。 当初章惇拜相,大肆打压旧党,这其中的过程难道都是合理合法的? 赵孝骞点了点头:“既然章相公是这个意思,你就好好办差,早点拿下供状,我也好早日脱罪释放,这鬼地方我真是待得够够的了。” 刘单忙不迭道:“殿下放心,再过半个时辰,约莫就能拿到刘贤真的供状了。” 赵孝骞打量了一下刘贤真,见他已陷入半昏迷状态,明显神智都不清醒了,于是好奇道:“他都这模样了,你还能拿到供状?” 刘单自信地一笑:“哪怕人死了,奴婢也能拿到供状。奴婢在冰井务这些年闯下的名头,终归是有几分本事的。” 刘单说着,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熟悉的变态的表情,像雨夜连环杀人屠夫似的,发出桀桀桀的反派标配怪笑。 “殿下若有暇,不妨在此稍待,看奴婢如何施展本事,桀桀桀……” 赵孝骞毫不犹豫转身就走:“没兴趣!我,还是个两百多月的宝宝,你不要影响我的心理发育!” ………… 刘单果然说到做到。 半个时辰后,刘贤真的供状新鲜出炉,上面有他的亲笔签字画押,还有血红的指印。 供状的内容基本是章惇的意思,上面详细交代了刘贤真伙同汴京三十余权贵,授意韩维等官员圈占土地的事实,当然,残害四百余百姓人命的事,刘贤真也担了下来,说是自己的授意。 大理寺内堂,章惇耐着性子等候,一边与三法司的首官们闲聊,不时抬眼看看天色。 半晌,大理寺差役捧着刘贤真的供状匆匆跑来,将供状送到章惇案前。 章惇接过供状仔细看了一遍,嘴角露出了满意的微笑,然后将供状传阅三法司首官。 “刘单这人,是有点斤两的,一个时辰内果真拿到供状了,是个人才啊!”章惇捋须点头赞道。 旁边的邢恕低声道:“供状拿到了,还需要刘贤真等人过堂吗?” 章惇不耐烦地皱眉:“刚才不是过堂了吗?一遍又一遍过堂有甚意义?供状都拿到了,刘贤真等犯官对所犯之事供认不讳,上面有他们的签字画押,三位可有疑议?” 三法司首官一同摇头。 他们早已察觉到章相公的不耐烦了,这时候谁还敢跳出来惹他不快? 章惇满意地道:“既如此,老夫便与三位一同下文,定成铁案了,这就写下奏疏上呈官家,诸位意下如何?” 邢恕等三人急忙道:“下官无异议。” 当朝宰相,加上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御史大夫,四人当即挥毫,写下联名奏疏,连同刘贤真等犯官的供状一同送进了延福宫。 世间有律法,法不容情。 但法也是人定,从这个角度来说,章惇四人就是法。 当四人联名上疏说刘贤真等人有罪,那么,这就是大宋律法最后的结果,不可更易。 (本章完) 第532章 脱罪出狱 第532章 脱罪出狱 在刘单的加班加点努力工作下,刘贤真等三十余犯官的供状陆续出炉。 事实果然如刘单所说,只要他想,就能拿到任何人的供状,这货能在冰井务主持多年,稳坐冰井务第一变态的交椅,确实是有些本事的,赵孝骞这位上司都不得不给他写一个大大的“服”字。 三十余犯官的供状被章惇派人紧急送进延福宫。 一同送去的,还有章惇和三法司首官的联名奏疏,对案情的前因后果以及案犯的所作所为进行了详细的描述,每一个细节都落到实处。 再加上当初韩维等四十二名犯官的供状,从真定府送来的残害百姓,圈占良田的证据,真定府辖下九县官吏乡绅地主的联名具书等等。 至此,这桩案子所有的证据链已完整,并且前后呼应,彻底固定锁死,已成了板上钉钉的铁案,天王老子下凡也无法反转了。 延福宫内,赵煦脸色铁青翻看刘贤真等人的供状,越看越愤怒。 猛地一拍桌案,赵煦突然将手里的供状狠狠扔了出去,一摞供状如天女散,在宫殿内飞舞飘扬。 “刘贤真,陈涣,乔荣之……该死!”赵煦咬着牙道。 案情坐实,板上钉钉,圈占土地倒也罢了,过分的是四百多条人命。 为了私利,人可以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这些人还是当年寒窗苦读圣贤书的道德君子吗? 读圣贤书,考圣贤书,功成名就之后,最终却成了圣贤的敌人,人间的恶魔,这样的人若让他们活下去,赵煦如何对天下人交代? 福宁殿外,郑春和站在殿门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见赵煦脸色铁青,显然正在勃然大怒中,郑春和很有眼色地缩回了头,不敢进殿。 但盛怒中的赵煦还是发现了他,没好气地道:“鬼鬼祟祟作甚?滚进来!” 郑春和急忙快步入殿,紧张地站在赵煦面前。 “何事?”赵煦冷冷道。 “官家,苏辙苏轼以及朝中三十余官员联名上疏,请求官家慎重审断韩维刘贤真一案,尤其是对河间郡王赵孝骞,处置更须斟酌,莫使功臣蒙尘,而令社稷困顿。” 苏辙等人联名上疏,话说得很含蓄,但其中为赵孝骞求情的意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赵煦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冷冷道:“还需要他们为子安求情?朕也想把子安放出来,但终归要名正言顺,不惹人诟病,不落人口实。” 随即赵煦指了指散落满地的供状,道:“今日以前尚无理由,但现在,已经有理由了。” “刘贤真他们都已供认不讳,既然案子已坐实,那么子安擅杀韩维等官员,虽律法不容,但情有可原,略罚薄惩足矣,不必重判。” 郑春和闻言,白净无须的脸上也露出了喜意。 从个人情感上,郑春和当然是站赵孝骞的,不说楚王府和赵孝骞这两年陆陆续续送他的好处,宅邸。 只说赵孝骞这个人,对郑春和毫无架子,态度谦和,如朋友一般交往,单说这种感觉就很令人舒服,郑春和比任何人都不愿意赵孝骞落难。 于是郑春和喜道:“官家圣明,河间郡王殿下得遇明主,敢不肝脑涂地,报效英君。” “官家得遇郡王殿下辅佐,正如汉初刘邦得遇张萧,又如汉末刘备得遇诸葛孔明,君臣协力,扭转国运,定鼎乾坤,未来定能灭辽平夏,一统江山,官家以盖世之功绩,耀于祖宗庙堂。” 一番力道强劲的马屁,赵煦饶是正在生气,此刻也禁不住露出了笑容。 “你这老狗,只管捡好听的逢迎之辞哄朕,看你现在这嘴脸,典型的奸佞小人。”赵煦笑骂道。 郑春和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又小心地道:“官家,河间郡王入狱一事,引得汴京民怨颇剧,从昨日到今日,开封府敲响鸣冤鼓者,不下数十人。” “市井百姓皆为河间郡王鸣不平,许多百姓纵是拼着被府尹杖责,也要为郡王殿下仗义执言,据说开封府尹吕嘉问为此事烦扰不堪,都快被逼疯了。” 赵煦一愣,沉默半晌后叹道:“民心不可欺啊!朝堂不公,自有仗义屠狗之辈挺身而出。” 又沉默了许久,赵煦突然道:“此案当从速了结,不可再拖延了,否则若是传到大宋各州府县,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呢!” “郑春和,传旨政事堂,将涉案犯官的供状,证据,以及章惇和三法司的具结奏疏等,传示各部各官署,着令京中朝官引以为戒。” 顿了顿,赵煦眼中露出了森森的杀意,语气渐冷:“参知政事刘贤真,门下侍郎陈涣等三十余涉案犯官,其罪公示天下,不必等候秋决,三日后全部斩首示众,抄没家产,亲眷沦奴,子嗣三代内不允科考。” 郑春和躬身领旨,然后犹豫了一下,小心地道:“官家,河间郡王呢?” 赵煦瞥了他一眼,道:“你觉得朕当如何处置子安?” 郑春和一惊,急忙道:“奴婢阉人也,岂敢干预朝政,奴婢知罪。” 赵煦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淡淡地道:“赵子安擅杀韩维等四十二名犯官,虽律法不容,但情理无错,当时韩维等人已激起真定府民怨,赵子安若不当机立断,恐生民乱,子安处置纵有不妥,薄惩足可。” “传旨下去,把子安从大理寺监牢放出来吧,被罢免的官职暂时不必恢复,看看朝中风向再说。” 郑春和垂头,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欣喜之色,语气平静地领旨,缓缓退出了福宁殿。 福宁殿内,赵煦独自坐在椅子上,神情陷入了沉思。 作为皇帝,他对大宋目前的现状有着清醒的认知。 如今的大宋,正处于非常关键的时期,通过两次宋辽之战的结果,君臣和百姓已奠定了军事上的信心,此时正是乘胜进逼,实现赵煦理想的时刻。 燕云十六州,灭亡辽国,平定西夏等等,当年看似遥不可及的痴心妄想,如今仿佛已可触及,这样的形势下,赵煦需要继续重用赵孝骞。 正是赵孝骞的存在,大宋才有了今日的转逆为顺。 可偏偏眼下搞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无可否认,赵煦的战略意图被这件事耽误了,现在他需要做的,是赶紧解决所有的麻烦,让他和赵孝骞当初定下的战略回到正轨上来。 暂时不恢复赵孝骞被罢免的官职,是赵煦不得已的决定,他也要看朝臣们的舆情风向,给自己和赵孝骞留下转圜的余地,政事堂和枢密院那些宰相使相们的态度,也十分重要。 ………… 大理寺监牢。 梁骓兴冲冲打开了赵孝骞的牢门,一脸欣悦道:“殿下大喜!” 正在牢房内打坐的赵孝骞闻言一怔,脱口道:“你婆娘生了?” 梁骓表情一僵,赫然瞪大了眼。 这信息量…… 赵孝骞立马改口:“不好意思,刚才做了个梦,没回神。” 梁骓甩甩头,又笑道:“殿下,宫里来旨意了,刘贤真等三十余犯官已坐实了罪名,官家下旨,释归殿下。” “恭喜殿下,终于脱罪出困矣!” 赵孝骞脸色很平静,这个结果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唯一有点意外的是,在他的预料中,自己至少要在监牢里多待两日,没想到赵煦如此痛快就把他放了。 看来赵煦和章惇都被这桩案子恶心坏了,都想着赶紧结案,平息事件。 梁骓的官职太低,自然是不懂朝堂上这些大佬们的心思,犹自喜道:“下官早就知道殿下定能脱困,一时蒙尘而已,幸好官家圣明,明察秋毫,鉴辨忠奸,殿下这等功臣,官家是绝计不会亏待的。” 一边说,梁骓一边帮赵孝骞收拾牢房里的被褥。 赵孝骞眼皮一跳,赶紧阻止他:“你干啥?” 梁骓愕然道:“帮殿下收拾行李呀,您已被释放了……” “大可不必!这些行李你觉得我还会要么?” 梁骓一想也是,以赵孝骞养尊处优的性子,这些在监牢的恶臭气味里腌入味儿的行李,他怎么可能还会要? 梁骓讪讪一笑,躬身道:“下官恭送殿下出监牢。” 赵孝骞朝他眨了眨眼:“相处也有两三日了,咱们多少有了几分感情吧?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赶我走?” 梁骓苦笑道:“殿下要不要听听您在说什么?这里是监牢啊,晦气不吉之地,难不成您还想常住下来?” 赵孝骞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开个玩笑,你这人不错,咱俩交个朋友,以后没事来楚王府串串门儿,好酒好菜招待。” 梁骓荣幸地躬身:“能被殿下当做朋友,下官三生有幸。” “不必客气,朋友就应该互相帮忙,说不定我将来又犯了什么事,还会落到你手里,那时……” 梁骓急忙道:“不不,您打住!这话可不敢再说,太晦气了,呸呸呸!” 在梁骓和狱卒们毕恭毕敬的欢送下,赵孝骞缓缓走出了大理寺监牢。 走到外面,刺眼的阳光令他眯起了眼,半晌才适应过来,看着四周葱郁的树木草,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赵孝骞哂然一笑。 “我特么也是有前科有故事有犯罪记录的人了……就俩字,‘沧桑’!”赵孝骞喃喃叹道。 走出大理寺官署的正门,门外的景象令赵孝骞吃了一惊。 人山人海,万众瞩目。 无数官员百姓聚集在大理寺外的空地上,大抵应有上千人,人群里一片寂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赵孝骞身上,就这样定定地注视着他。 人群的前方,赵颢,冯氏,狄莹三女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本章完) 第533章 此消彼长 第533章 此消彼长 从入狱到出狱,赵孝骞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在这世间,他向来只觉得自己是个孤独的行者,用自己的方式改变命运,或许改变的过程里,也让许多人受益,可他从未立过什么高尚伟大的目标。 此时此刻,看着大理寺外的人山人海,赵孝骞不由愣住了。 每个人都在静静地看着他,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敬重,如同数日前他回到汴京,街头巷尾的百姓默默为他让路,行礼。 今日出狱一如当日,他们仍然在用热切的方式迎接他们的英雄。 赵孝骞有些不自在,他承担不起这么多陌生的情感,因为这意味着同时也要承担起更多的责任。 他不喜欢别人把他捧得高高的,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或许偶尔会做点善事,但坏事也会继续干下去,当所有人把他捧到一个太高的位置,虽说不是道德绑架,无疑也是一种约束。 你们把我抬得这么高,教我以后怎么好意思欺男霸女,横行乡里? 摆脱脑子里杂乱的不自在的思绪,赵孝骞望向人群前方。 人群前方,赵颢和母亲冯氏当即便走了上前。 赵颢的神情很淡定,含笑打量着他,点了点头:“不错,人没变样,大理寺的官儿看来没委屈你,不枉老夫上下打点。” 旁边的冯氏冷冷地瞥了赵颢一眼,道:“眼睛瞎了自己找大夫去治,人都瘦了一大圈儿,说什么没变样?” 赵颢脸色一寒,冷冷道:“现在什么场合,一点体面都不要了么?儿子正被万千百姓敬仰之时,你非要在这里跟我闹得难看?” 冯氏张了张嘴,也觉得这时候不宜跟赵颢吵闹,于是面若寒霜扭过身去。 赵孝骞打圆场笑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莫吵了,回头丢脸的是咱们一家子,可以不爱,请别伤害。” 长辈在前,狄莹三女只是站在身后怯生生地看着他,却见赵孝骞朝三女招手,三女当即便冲了上来,抱住赵孝骞嚎啕大哭。 “官人,可吓死妾身了!官人出事后,妾身回娘家请父亲帮忙,父亲也打点了大理寺的官员,后来阿翁派人来传了话,说官人马上就会放出来,让妾身稍安勿躁,切莫冲动……” 赵孝骞微笑道:“父王没说错,此事凶险得很,你们若冲动做了什么,怕是更不妙,看看,官人我这不就出来了。” 三女珠泪涟涟,也不顾周围世俗的目光,抱着赵孝骞不肯松手。 一旁的赵颢看不下去了。 你们年轻人伤风败俗不要紧,我楚王府还要脸呢,大庭广众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本王找寡妇时都关着门。 “咳咳,骞儿,百姓们都还在看着你呢,这么多人迎接你出狱,皆是一片赤诚心意,你好歹跟百姓们说几句。” 赵孝骞点头,走到人群前,微笑着朝数千百姓长揖一礼。 “多谢诸位父老挂念,赵某领受诸位父老的心意了。” 人群突然一阵躁动,百姓们纷纷避让,显然没人敢受他的礼。赵孝骞躬身长揖的方向立马空出一大块地。 此刻的赵孝骞刚从监牢出来,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里衣,标准的犯官模样,这几日在监牢里虽然过得不错,但终究是不见天日的地方,面容难免有些憔悴。 这模样看在百姓们眼里,顿觉心酸不已。 明明是一条好汉,为国征战沙场,却被奸人陷害入狱,堂堂昂藏丈夫竟落得如此凄凉,世道何其不公。 幸好官家圣明,及时拨乱反正,还了郡王殿下的清白,否则大宋的气数都将折损一大截。 人群里突然发出轻轻的啜泣声,似在为赵孝骞心疼。 一名衣着华贵的中年商人缓缓脱下自己的外裳,然后上前,将自己昂贵的绸衫披在赵孝骞肩上,躬身行了一礼。 “殿下率十万控弦锐士戍边,正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之时,英雄怎可褴褛萧瑟,而折万马军帅之虎威,为大宋社稷,为天下苍生,殿下理应仪容生威,慑服六合八荒。” 说完商人又行了一礼,恭敬地退下。 赵孝骞眼眶一红,沉默地朝百姓们再次行礼。 此刻的他,好像突然明白了。 个人的命运,其实也是家国的命运,苍生的命运。 他改变了自己和家人的命运,其实也改变了家国和苍生的命运,这是无可否认的。 民心所向,依依东望。 古往今来,忠奸之分从来不在史书上,民心自有公断。 百姓比谁都清楚,这天下谁是忠,谁是奸,谁祸害了社稷黎民,谁舍生忘死为民立命。 今日百姓自发迎接赵孝骞出狱,已说明了千古颠扑不破的真理。 天可欺,地可欺,民心不可欺。 面对百姓的这片心意,赵孝骞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不知如何回应。 良久,赵孝骞向人群行了一礼后,坐上了楚王府的马车离去。 ………… 辽国,上京。 一骑快马飞驰,快到城门时也不减速下马,依旧策马狂奔。 守门的辽军将士正欲喝阻,却听马上骑士大声道:“八百里加急军报,大小官员军民人等避让!” 一声暴喝后,将士们慌忙让开一条大道,任由骑士策马穿行城门,眼看着他在大街上横冲直闯,直奔辽宫而去。 皇宫内,耶律洪基坐在大殿内,正在读着一本佛经,神情颇为投入陶醉。 在文化习俗方面,耶律洪基还是颇为向往中原的,登基之后也确实下过许多国策,令辽国臣民习汉字,读汉书,推动汉化。 就连他甚为沉迷的佛教,最初也是从中原王朝传到辽国的,耶律洪基了解之后,顿时一发不可收拾。 一个游牧民族发展而来的北狄帝王,喝酒吃肉打猎放羊这些标配他没兴趣,反而对吃素念经修轮回的佛教如此沉迷,甚至不惜大肆费国帑,在辽国到处营造寺庙,供养僧人,这位辽帝也算是一朵奇葩了。 从南方飞驰传来的八百里军报很快进了宫闱,递到耶律洪基案前。 耶律洪基面色平静地拆开军报,只扫了一眼,突然脸色大变,眼中闪过惊愕和喜悦的光芒,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宋国的君臣……哈哈!从上到下,昏庸至斯,我大辽命不该绝!”耶律洪基狂笑。 笑了很久,耶律洪基脸色渐渐恢复平静,扬声道:“来人,传耶律斡特剌,萧兀纳入宫。” 半个时辰后,两位重臣匆匆来到殿内。 二人行臣礼后,飞快瞥了一眼耶律洪基的脸色,见他面色红润,眼中隐带喜意,显然今日这位帝王心情不错。 耶律洪基也不废话,将军报递给二人。 二人接过传阅后,表情跟耶律洪基一样,首先是惊愕,接着便是狂喜。 “这……宋国居然出此昏招,天若欲亡,真是拦都拦不住啊!”耶律斡特剌狂放地大笑。 萧兀纳的表情与二人并无区别,至少表面上如此,和他们一样面带喜色,然而他的眼中却迅速闪过一抹阴鸷。 耶律洪基自然没注意到萧兀纳一闪而过的眼神,犹自大笑道:“本来宋国龙卫营一直驻军拒马河南岸,如心头之刺,令朕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没想到赵孝骞回了汴京,竟被宋国皇帝罢官免职,还陷进了官司,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萧兀纳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附和着冷笑道:“自毁长城,莫过于斯,原以为宋国气数渐强,今非昔比,没想到君臣仍如当年一样昏庸糊涂,朝中臣子纵是再有本事,生平却不遇明主,回天乏术啊。” 殿内三人都是一脸喜悦,宋国皇帝的每一记昏招,都将成为辽国的每一场甘霖,令宋辽形势此消彼长。 耶律洪基这一年来愈发惶然不安,自从赵孝骞率龙卫营戍边以来,辽国仿佛中了蛊似的,与宋国交战屡战屡败,不仅折损了八万兵马,还将飞狐兵马司以及拒马河南岸数百里土地沦丧。 宋军常驻拒马河南岸固守,仗着他们犀利的火器,对北岸的辽军时有袭扰,在宋辽边境上,辽军已陷入彻底的被动挨打局面。 此时的辽军莫说收复失土,就连拒马河北岸也不一定守得住,辽国君臣这些日子一次又一次地推演,谋划出好几种方案。 这些方案都是为了应对宋军突然对辽国发起大规模进攻,兵锋直指燕云十六州时,辽国该如何防守。 老实说,辽国如今就像一头老迈没牙的老虎,已经没有力气对宋国维持进攻状态了。 耶律洪基曾经做过的最坏的预测,就是失去燕云十六州,付出这份代价借此与宋国和议,签定一份类似澶渊之盟的协议。 当然,这次吃亏的一方是辽国,但至少能为辽国争取数十年的和平,让辽国得以韬光养晦,以图来日。 辽国君臣如今对局势的判断其实是非常悲观的,在找到克制宋军火器的办法以前,辽国可能还会失去更多,付出更惨痛的代价,耶律洪基悲叹大辽日暮西山的同时,也做好了被大宋灭国的心理准备。 对局势都已悲观到这个地步,没想到宋国皇帝居然出了昏招,竟将宋辽之势里最重要的人物赵孝骞罢官免职了。 现在的耶律洪基很想笑,发自内心的开怀大笑。 (本章完) 第534章 欲收失地 第534章 欲收失地 啥叫柳暗明?啥叫峰回路转? 现在辽国君臣的心理,大约便是这种感觉。 对如今的宋辽边境来说,赵孝骞被罢官免职意味着什么,辽国君臣或许是最清楚的,至少比大宋君臣清楚。 近一年来,辽国渐渐落入被动挨打的颓势,一切都因赵孝骞这个人。 如果没有他和他造的火器,辽国怎么可能几次三番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兵马一退再退。 如果没有火器的出现,如今的辽军依然无敌于天下,何至于像今日这般憋屈受辱。 辽宫大殿内,耶律洪基笑得很爽朗。 他好像很久没这样开怀大笑过了。 赵孝骞被罢官,对大辽来说简直是千年难遇的良机,好像冥冥中自有天意,老天都不忍心大辽就此衰败灭亡,终于发了一回善心,给了大辽一线生机。 “抓住这个机会,陛下,咱们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耶律斡特剌脸孔涨得通红,像一匹快饿死的狼,临死前看到了猎物,眼神里满是贪婪到近乎疯狂的红光。 耶律洪基点头:“不错,咱们必须抓住这次机会,或许,这是我大辽唯一的一次机会了。” 萧兀纳适时地道:“陛下,臣建议马上出兵,大军可在南京集结,对宋国发起攻势。” 耶律洪基欣悦地道:“这一次,朕决意调集五京和上京精锐禁军,共计十万兵马向南进发!” 耶律斡特剌躬身道:“臣请战!” 萧兀纳眸光闪动,跟着道:“臣也请战。” 萧兀纳不是文官,事实上他在辽国是出了名的武将。前些年他一直在东北部任统军使,专门对付东北的女真部落。 任职这些年,对女真部落杀戮,抢掠,离间等等,萧兀纳各种手段用尽,效果还不错,女真部落被他折腾得大伤元气,各部落之间互相猜忌生疑,很难团结起来,也算是暂时免了辽国的后患。 见自己最信任的两位臣子同时请战,耶律洪基笑得愈发开心。 朕不是宋国的皇帝,朕从来就不昏庸,更不会做猜忌功臣,自毁长城的蠢事。 “好,两位都可统兵出征,十万大军,朕决定分为三部,分别由你们二位,以及南京留守耶律淳各率一支。” 耶律洪基说完拍了拍掌,扬声道:“来人,取地图来!” 宫人抬来一张沉重且硕大的羊皮地图,在大殿内如同红毯般徐徐铺开,地图上宋辽的边境,国境内外的大小城池,山脉,驰道等等,皆绘于图上。 三人蹲在地上,凑近地图,盯着宋辽边境的飞狐兵马司,也就是如今拒马河南岸,宋军龙卫营的驻地。 耶律洪基指着地图缓缓道:“朕决定,我军三路并行南下,从南面,西南,东南三个方向,朝宋国境内进军。” 萧兀纳愕然道:“陛下,咱们为何不夺回失地,收复飞狐兵马司,反而分三路南下,这不是故意绕开宋军龙卫营吗?” 耶律洪基微笑道:“是的,朕确实是故意绕开的……龙卫营皆列装火器,人数有三万余之众,我大辽纵是将举国之兵尽付斯役,恐怕也难以取胜,所以这一次只能暂避龙卫营分忙。” 说着耶律洪基指着地图道:“西南这一支,便由耶律斡特剌统兵,率兵马计三万,渡过拒马河后继续挺近,直奔宋国的太原府。” 耶律斡特剌一愣,接着大喜过望。 宋国的太原府,其实已经很靠近中原地带了,若是能够打下太原府,那么南面便是一马平川,宋国的都城汴京,已在辽军兵锋之中,探囊可取。 耶律洪基又望向萧兀纳,道:“朕予尔三万兵马,自东南而下,过河间,渡黄河,克邢州,直取大名府。” 耶律斡特剌疑惑道:“真定府呢?难道真就绕过去了?陛下,我军两路人马南下,真定府可是一根钉子,若是避而不取,反而会令我军腹背受敌……” 耶律洪基微微一笑:“朕自有安排……你二人各领三万兵马,剩下的四万则交给南京留守耶律淳,朕将令他暂时将四万兵马驻于南京,只等宋军龙卫营的反应……” “据朕所知,宋国的火器仅只装备了龙卫营,其他的军队仍是不堪一击,你们两路兵马南下,龙卫营必有反应,宋国皇帝也一定会令龙卫营南撤追击你们两路……” “那时候,耶律淳的四万兵马趁着拒马河和真定府守备空虚,便可发起突袭,一举拿下真定城,以及收复我大辽沦丧的四百余里国土!” 耶律洪基越说越兴奋,眼中杀意森然,咬牙道:“如若拿下真定城,朕定要满城屠尽,鸡犬不留,以告慰战死沙场的八万将士英灵!” 耶律斡特剌和萧兀纳凛然,异口同声道:“臣赞成满城屠尽,报仇雪恨!” 耶律洪基冷冷道:“真定城若在手,宋国便已失去了战略主动,不仅我们沦丧的国土收复了,还会扩张更大的版图,更重要的是,宋军无险可守,纵是反攻回来,纵是火器无敌,一时也夺不回真定城。” “到了那时,就算宋国皇帝将赵孝骞官复原职,大势已定,他也无力回天了。” 萧兀纳仔细盯着地图半晌,方才如梦初醒,失声道:“陛下好算计!其实臣和耶律斡特剌两路兵马不过是佯攻,陛下真正想要的,是真定城!” 耶律洪基露出欣慰的微笑:“还是萧兀纳聪慧过人,一眼看出了朕的打算,没错,你们两路兵马已深入宋国腹地,宋国一定会调举国之兵抗击,你们这点人马根本守不住已占领的城池,只能作为佯攻。” “耶律淳所部四万兵马,才是朕真正的意图,朕只要真定城!” “只要拿下真定城,宋国便已失去重要的战略要塞,我军进可攻,退可守,就算龙卫营反应过来,掉头欲夺回真定城,饶是他们火器厉害,也不见得能夺得回去。” 耶律斡特剌和萧兀纳一齐躬身,二人脸上露出敬畏钦佩之色,异口同声道:“陛下圣明,算无遗策。” 耶律洪基心情爽朗地笑道:“朕真的很想亲眼看看,若宋国皇帝和赵孝骞得知真定城已失,全城老少被屠尽,不知他们会是怎样的表情,哈哈!” 耶律斡特剌也大笑道:“而且真定城南面皆是平原,我军已是一马平川,随时可南下直击汴京……” “他们失去了这个战略要地,就好像良家妇女在陌生人面前被扒光了衣裳,不管想挡哪儿都挡不住,只能任人非礼了。” 三人又大笑起来。 商议之后,耶律斡特剌和萧兀纳告辞出宫。 与耶律斡特剌告别后,萧兀纳独自上了自家的马车,坐在马车里,萧兀纳的神情几番阴晴不定,陷入深深的挣扎之中。 赵孝骞被罢官,对这位铁杆辽奸来说,绝对不是好消息。 萧家父子直接的接头人就是赵孝骞,如今赵孝骞被罢官,萧家父子等于是与组织失去了联系。 更重要的是,萧家父子效忠大宋不假,但他们只认赵孝骞。毕竟父子俩干的是诛九族的勾当,别人换了领导照样干活拿工资,但萧家父子若换了领导,一个不慎就九族消消乐了。 萧兀纳现在已经开始犹豫,接下来还要不要继续效忠大宋,还是说……索性再次反水? 萧兀纳是辽人,对大宋自然无所谓“忠诚”,既然赵孝骞被罢免了,我特么也不干了,就是要在宋辽之间反复横跳,玩的就是心跳。 颠簸的马车内,萧兀纳几番挣扎,仍然没有做出决定。 回到萧府时,萧兀纳终于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 进门径自入后院,回到书房,萧兀纳叫来了儿子萧光敬。 萧光敬仍是纨绔败家子本色,此时已快下午,他来到书房仍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显然是下人刚把他从床上叫醒。 萧兀纳看败家儿子这副德行,气就不打一处来,默默克制了许久,才忍住了抽搐七匹狼清理门户的冲动。 “敬儿,有件事很重要,你必须乔装成西域胡商,亲自跑一趟宋国汴京。”萧兀纳神色凝重地道。 萧光敬也有点紧张了:“父亲,不知何事如此重要?” 萧兀纳冷冷地道:“刚才接到八百里军报,赵孝骞被宋国皇帝罢官免职了,拒马河的龙卫营主帅,真定城的首官,眼下都是空缺,陛下打算趁此时机,夺回飞狐兵马司,并且攻下真定城。” 萧光敬一怔,接着大吃一惊:“赵孝骞被罢官了?这……他到底犯了啥事儿?” 萧兀纳瞥了他一眼,道:“总归是闯了什么祸,反正军报上说,赵孝骞的所有官职都被罢免了,也就是说,宋国真定府方圆数百里内群龙无首,陛下抓住了这次机会。” 然后萧兀纳接着道:“你乔装跑一趟汴京,必须面见赵孝骞,询问接下来的事,若是赵孝骞说他有望官复原职,那么你就把陛下欲三路进攻宋国的事告诉他。” “若是赵孝骞说,此生恐怕已复职无望,只能留在汴京老死,那么你什么都不要说,让咱们大辽打宋国一个措手不及。” (本章完) 第535章 敌外有敌 第535章 敌外有敌 萧家父子效忠大宋是事实,但这“效忠”俩字究竟有多少含金量,就不好说了。 赵孝骞当初也不过是用利益来笼络住他们,除了利益,实在没别的东西能给了。 给感情也是一种办法,但感情是需要长期投资的,如果不是朝夕相处,感情投资很难见效。 所以萧家父子虽然是棋子,但这棋子不一定忠心,棋子也是有思想,有欲望的,如果执棋的人不能满足棋子的欲望,那么对不起,这颗棋子或许立马就会变成祸患。 赵孝骞被罢官的事,不仅引发了大宋朝堂的动荡,就连辽国朝堂也被深深影响,同时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这大约是连赵煦和章惇都始料未及的。 因为一位臣子的罢免,宋辽局势再次风云涌动,边境战云密布,十万兵马因此而调动集结。 赵孝骞没想到,自己居然活成了前世的战神爽文。 战神刚刚回归都市,边境便因他而陷入了动荡之中。 只能说,幸好战神回归都市前,战神他爹没被卖进青楼接客…… 不然岂不是被他爹爽到了。 相比萧兀纳的冷静和现实,萧光敬的表情就复杂多了。 他与赵孝骞有过来往,彼此间说是朋友,好像差了点儿意思,但多少是有几分交情的,尤其是,二人还合伙干掉了西夏的小梁太后,萧光敬临时扮演了一下金莲,给小梁太后灌药药…… 一起偷摸干过坏事的人,交情终归比普通朋友强一点。 所以听说赵孝骞被罢官后,萧光敬倒是没有幸灾乐祸,反倒是有点为他担心。 “孩儿明日就启程去大宋汴京,面见赵孝骞,”萧光敬道。 萧兀纳摇头,严肃地道:“事发紧急,你今日下午便走,乔装成西域胡商,老夫再给你一支商队,带上一些西域货品,莫被宋人发现你的身份,入宋境后沿途所过城池,若遇盘问,只管用钱打点,万莫与人争执。” “是,孩儿谨记。” 萧光敬顿了顿,忍不住道:“若是赵孝骞真的不能官复原职,我们难道就不再效忠大宋了吗?” 萧兀纳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当奸细还当上瘾了?赵孝骞若不在了,我们有何必要继续效忠大宋?” 说着萧兀纳面露冷笑,道:“陛下没说错,宋国皇帝出了一记昏招儿,宋国能扭转当今局势,全凭赵孝骞一人之力。” “若赵孝骞被免,宋国已然扭转的局势,很快会倒退回当年,辽国不惧宋,所惧者唯有赵孝骞,今日宋国此举,无异于自剪羽翼,愚蠢可笑!” “既如此,你我有何必要继续效忠宋国?宋国还有何前途可言?” 萧兀纳一番点拨后,萧光敬顿时恍然,抛开情感不论,冷静下来分析一下,确实如萧兀纳所说,赵孝骞一旦被免,宋国确实没希望了,父子俩就没必要效忠宋国了。 “孩儿明白了。” ………… 大宋汴京。 赵孝骞从大理寺监牢出来后,回到楚王府,老实本分地闭门谢客,在王府里安安分分陪着赵颢和妻妾们。 闯了那么大的祸,总算有惊无险地度过这一劫,赵孝骞感谢大自然的馈赠的同时,也明白自己必须要低调了,至少这段时间内必须低调。 赵孝骞被放出来了,但朝堂并未风平浪静,反而因为刘贤真等人的案子,掀起了惊涛骇浪。 赵煦下旨,政事堂颁文,将刘贤真等人的供状和证据公示朝堂,涉案者共计三十余权贵官员,所有的政局都摆在了台面上,坦然地公示于朝堂百官。 这个举动堵住了许多人的嘴。 供状和证据都在,这桩案子已是板上钉钉,不可能反转了,朝堂上那些杠精们也是有理智的,他们很清楚什么事可以抬杠,什么事最好闭嘴。 比如刘贤真这桩案子,就属于必须闭嘴的范围。 板上钉钉的铁案,你还逼逼个啥?敢为刘贤真他们抱不平,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你是不是他们的同党? 谁都不想没事惹上一身骚,于是赵煦下旨,三日后处斩刘贤真等三十余官员,纵然朝堂震惊,倒也没人敢站出来质疑反对。 刘贤真这批官员犯的事,没人敢吱声儿,但赵孝骞犯的事,出声的人就多了。 严格说来,刘贤真和赵孝骞涉及的案子,看似是同一桩,但它们的性质不一样。 刘贤真是已被坐实了,赵孝骞擅杀官员的事却争议很大。 对赵孝骞的所为,赵煦和政事堂都没有解释,只是淡淡地提了一句“罢官免职”,就轻松带过了。 如此轻飘飘的处理结果,引发了不少朝臣的不满。 不可否认,赵孝骞确实是大宋的功臣,但功与过是两码事,这世上也没有功过相抵的规矩。 当初赵孝骞立了功,官家已然封赏过了,那么他犯的事难道就不惩罚了吗? 罢官免职算什么惩罚?挠痒痒的力道,你还不如自罚三杯呢。 于是在赵孝骞回楚王府后,接下来的两日里,许多朝臣上疏,要求惩处赵孝骞之罪。 擅杀四十多名官员可不是小事,若是让赵孝骞就这样躲过了制裁,大宋的王法岂不成了摆设? 更何况,赵煦只是罢免了赵孝骞的官职,对他的河间郡王爵位却一字不提,这其中的深意瞎子都看得出,官家这是打伏笔呢,等一个合适的时机重新启用赵孝骞,大概率会官复原职。 群臣知道官家特别器重赵孝骞,可你也不能偏袒得如此明目张胆吧? 无数上谏要求严惩赵孝骞的奏疏飞进延福宫。 赵煦的案头很快被奏疏淹没,他只随便翻看了几道奏疏,就命人全部送去政事堂,交给章惇解决。 现在轮到章惇犯难了,他不仅是宰相,也是朝堂新党的领袖。 那么多上谏的奏疏,其中一大半是新党官员写的,章惇总不能为了赵孝骞而得罪自己的同党吧? 可章惇又很清楚官家的态度,他摆明了是要保赵孝骞的,皇帝做出的决定,宰相能怎么办?他敢跟官家对着干吗? 再说赵孝骞能脱罪,章惇在其中出力不小,因为这件事,章惇与赵孝骞的关系大为缓和,可以说如今是章惇和赵孝骞的蜜月期。 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章惇不想再次破坏,以赵孝骞的本事,将来他的权力只会越来越大,更要命的是,赵孝骞还很年轻,不出意外的话,章惇将来告老致仕时,赵孝骞正是如日中天。 如果章惇还想有个善终的结局,不想致仕归乡的路上莫名其妙死于刺客的冷箭下,那么现在最好不要得罪他。 于是章惇思量许久,索性将所有的奏疏束之高阁,置之不理。 主打一个冷暴力。 舆论终归有平息的那一天,等到朝堂上参劾赵孝骞的奏疏越来越少,最后绝迹之时,这件事差不多就算过去了。 现在群臣正是热血上头之时,不搭理他们,让他们自己慢慢冷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 福宁殿内。 赵煦和赵孝骞相对而坐,正在对酌。 外面风急浪高,舆情漫天,奇怪的是,君臣二人却好像根本没受影响,二人饮酒闲聊很开心。 “子安戍边大半年,幸得有你,边境方得安宁,如今辽国已不敢轻举妄动,子安正好趁此机会在汴京好好休息一段日子,待朝中风声平息,朕再将你官复原职,你还是要回真定府的。”赵煦举杯笑道。 赵孝骞急忙双手捧杯,先干为敬,然后笑道:“官家的安排甚妥,臣其实早就想休息了,一直没机会,这次闯祸反倒是给了我休息的理由。” 赵煦摇头道:“朕知道你累,但你休息不了多久,莫忘了,燕云十六州还在辽人手里,燕云若不收复,朕寝食难安。将来子安你回到真定府后,便要着手办这件事了。” 提起燕云十六州,赵煦不由有些兴奋了,搓着手道:“如若一两年内能收复燕云十六州,朕觉得,辽国离亡国就不远了……” “辽国若亡,接下来只剩西夏,西夏本已对大宋称臣,将西夏纳入我大宋疆域更是易如反掌,如此一来,天下便可在朕的手中一统。” “哈哈!朕岂不是成了大宋的中兴之主?每年祭祀历代先帝时,朕亦可昂首挺胸,在祖先牌位前稍微露一点得瑟之色,想必不过分吧?” 赵煦越想越高兴,对皇帝来说,金钱权力什么的,对他的诱惑已不大了,他要的是面子,是功绩,是青史留名。 现在仔细一盘算,他想要的东西,有生之年很有可能实现,人生无憾了。 见赵煦如此兴奋,啥都没干成呢,脸上的得瑟之色已掩饰不住了,赵孝骞暗暗叹了口气,不得不给他泼一盆凉水。 “官家,辽国就算灭亡了,大宋还有更棘手的敌人。”赵孝骞提醒道。 赵煦一怔:“辽国西夏之外,还有敌人?谁还配做大宋的敌人?” 赵孝骞一字一顿缓缓道:“有,正是如今辽国东北面的女真部落,它正在卧薪尝胆,积蓄力量,若有一位卓越的领袖横空出世,那么女真部落的崛起势不可挡,将来必成我大宋的劲敌。” “准确的说,女真部落其实已经崛起了,只是它隐藏得很好,辽人都没察觉到而已。” (本章完) 第536章 功迈先帝 第536章 功迈先帝 赵孝骞是开了挂的人,他不仅会造领先于这个世界的火器,也知道原来的历史轨迹走向。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他,那么大宋的结局会很遗憾。 外面的敌人太多,太强大了。 大宋朝堂都以为世上最强的对手是辽国,所有人都没想到,辽国跟别的敌人比起来,其实是个小卡拉米。 崛起的女真和蒙古,最终为大宋奏响了丧曲。 具体的年月不太清楚,赵孝骞大致估算了一下,如今女真部落的完颜阿骨打,大约已崭露头角,快要统一女真诸部了。 女真部落一旦统一,当他们团结起来,辽国根本不是女真的对手。 因为辽国暮气已深,而女真,被辽国镇压多年,诸部落壮丁老少都背负了血海深仇,以哀兵必死之心交锋暮气渐深的辽国,最终的结果谁都没想到,女真部落居然赢了,辽国在女真的铁蹄下轰然倒塌。 这些真实发生的历史,给人一种荒诞的宿命感。 辽国不曾亡于多年宿敌大宋之手,却意外地亡于一个生活在东北森林草原的游牧部落。 当女真部落改国号为金,逐渐强大起来时,当时的大宋正处于历史的十字路口,很不幸,大宋做错了选择题。 它选择了联金抗辽。 那时的宋辽,依旧轻视已经十分强大的金国,他们都以为金国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只要联合它灭亡了自己多年的宿敌,顺手便可轻易灭掉金国。 谁能想到,这个乡下土包子竟是一头噬人的猛虎,金国不仅灭了辽国,也对大宋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后来的韩世忠,宗泽,岳飞,都在抗金的历史中绽放着个人的光彩,同时也逃不脱注定的宿命。 对赵孝骞的提醒,赵煦感到很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良久,赵煦噗嗤一笑:“子安莫闹,军国大事不可玩笑。” 赵孝骞认真地道:“臣没开玩笑。” 赵煦皱眉:“女真部落?他们只是一群生活在丛林里的野人,你说他们是大宋的劲敌?” 赵孝骞点头:“是的,不出意外的话,如今的女真部落战力非同一般,只不过在辽国的镇压下,他们在隐藏实力,伺机而发。” “他们的战力比辽军还厉害?”赵煦依旧不敢置信。 赵孝骞叹道:“女真部落被辽国镇压多年,部落里的男女无不背负血海深仇,一个抱着必死之心的部落,与日薄西山的辽国拼命,焉能不胜?” “官家,臣以为大宋应该对女真部落充分重视起来,妥善利用辽国与女真部落的矛盾,咱们不仅要从中渔利,也要戒备打压,不可使其坐大。” 赵孝骞说到这里,赵煦坐直了身子,神情肃穆,这个时候他终于重视起来了。 “女真部落若已经强大,为何至今还在隐忍?” 赵孝骞叹道:“或许,他们需要一个绝佳的时机,也或许,他们还没完成内部的统一,他们需要一位卓越优秀的领袖,带领他们走出森林,灭亡辽国。” 赵煦沉默下来,思量许久,缓缓地道:“老实说,朕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但子安向来言中无虚,既然你说女真部落已崛起,朕信你。不是信这件事,而是信你这个人。” 赵孝骞感激地道:“臣谢官家信任。” 赵煦皱眉沉思,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良久,突然道:“大宋当须防范于未然,皇城司该向辽国东北继续渗透,深入女真部落的地盘,提前布下眼线。” 赵孝骞点头:“臣以为正应如此。” 顿了顿,赵孝骞又道:“臣再提一个人名,其人叫‘完颜阿骨打’,如今应该二三十岁年纪,此人有雄才,如果可以,臣希望皇城司帮我带句话,臣想与完颜阿骨打见一面,大宋可与女真部落联手,共谋灭辽。” 赵煦好奇地道:“子安为何对远在天边的女真部落如此熟悉?竟连他们部落内的具体人物都清清楚楚?” 赵孝骞嘴角一扯。 这话不好回答,总不能告诉赵煦我其实是个来自千年以后的挂逼…… 想了想,赵孝骞想到了合理的理由。 “官家是否还记得萧光敬?当初奉命出使大宋,被臣小小算计了一把,如今萧家父子已为我大宋效忠。” 赵煦点头,眼神复杂地瞥了他一眼:“子安说的‘小小算计’未免太谦虚了,你是不当人啊,萧光敬若知当年的真相,怕是要跟你拼了。” 赵孝骞急忙摆手:“没那么严重,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 赵煦面色愈发古怪:“设计他掉进粪池,也是无伤大雅?” 赵孝骞正色道:“此事与臣无关,官家万不可再提。” 赵煦噗嗤一声,指着他哈哈大笑:“你啊,缺德的时候真的很招人恨的,以后不可再出这种龌龊主意,太恶心人了。” 赵孝骞接着道:“萧光敬的父亲萧兀纳,去年还是辽国东北路统军使,专门负责镇压女真部落,臣对女真部落的了解,大多是萧光敬告之的。” 赵煦想了想,道:“若女真部落果真如此厉害,接下来的事可交给子安决断,如果大宋能争取到与女真部落联手,则辽国会陷入南北夹击的劣势里,我大宋若取燕云更容易了。” 赵孝骞又道:“大宋与女真部落的联手仅此一次,万不可对他们太过信任,女真部落注定是大宋的敌人,而且非常强大,如果可以,灭亡辽国后,应该马上对女真部落下手,除掉他们。” 随即赵孝骞道:“不过这应该是多年以后的事了,官家姑且听之,记着臣今日说的话,未来或可成为对外的总体战略方向。” 赵煦其实还是没对女真部落足够重视,他只是相信赵孝骞这个人,内心并不信一个游牧部落能翻起多大的风浪。 于是赵煦浑不在意地笑道:“朕有子安辅佐绸缪,从此无忧矣,朕说过,一切交给你办,对女真部落是联手还是翻脸,都由你决定,朕相信你的决断一定是对的,因为你从来没错过。” 说完了正事,君臣又举杯悠闲地饮酒。 赵煦咂了咂嘴,道:“殿内只有咱俩,饮酒未免有些寡淡,不如宣太常寺歌舞助兴如何?” 赵孝骞苦笑道:“官家真是一点也不怕朝臣参劾啊,那些酸腐儒士的话锋言辞,可是非常难听,官家不必为了一时欢愉,闹得君臣不和,自己也置一肚子气。” 赵煦冷哼道:“朕已创下偌大的功绩,纵是相比太祖太宗亦不逊色,如此圣明英武的朕,饮酒召歌舞助兴怎么了?朕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赵孝骞愕然。 飘了,这货绝对是飘了。 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什么“创下偌大的功绩”,你多大的功绩敢跟太祖太宗比,不说比不比得过,这话让外人听见,非参你一个“不孝不仁,不敬祖宗”,恶心不死你。 当然,严格来说,赵煦的话其实没夸张,至少在他的治下,确实创下了不小的功绩。 仅只宋辽形势转守为攻这一条,确实够他得瑟了。 赵孝骞忍不住劝道:“官家,事实归事实,话却不能这么说,若被外人听到……” 赵煦不在乎地道:“被外人听到又如何?朕哪怕说错了?如今辽国对我大宋已十分忌惮,根本不敢轻捋虎须,仅凭这一点,朕之前的历代先帝谁做到了?” 赵孝骞端杯打岔:“官家,臣敬你,来来,啥都不说了,都在酒里。” 君臣对饮,赵煦咂了咂嘴,又笑道:“对了,子安这次回京也算赶巧,正好凑个热闹,刘贤妃已快临盆,太医说约莫就在这几日,你正好留在汴京,看看朕的第一个皇子,你的侄儿出生。” 赵孝骞愕然:“这么自信的吗?官家确定是皇子,不是公主?” 赵煦傲然道:“朕留的种,朕最清楚,这一把必须是皇子,不然刘贤妃可就遭老罪喽!” “啊?” 赵煦冷下脸来,怒道:“子安不知,这刘贤妃怀身孕后,简直作天作地,朕几次都想给她脖子上套根绳,吊在宫门外示众,若不是她肚里可能怀了皇子……哼!” 赵孝骞立马紧紧闭嘴。 宫闱之事,他作为外臣,绝对要谨言慎行,不可插嘴,这事儿太敏感太犯忌了。 赵煦停顿了一下,突然望向赵孝骞,目光古怪地上下打量他。 赵孝骞头皮一麻,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官家莫非觉得臣今日特别俊俏?” 赵煦呸了一声,随即不怀好意地道:“说来子安成亲已两年了吧?而且朕听说子安也是风流之人,家里不仅有郡王正妃,还纳了好些侍妾,哪怕是在真定府就任,你也没闲着吧?” 赵孝骞腼腆地一笑:“都是她们生扑上来的,臣向来习惯被动……” 赵煦又呸了一声,道:“妻妾娶了那么多,为何至今不见子安有后?” 说着赵煦的眼神愈发古怪:“莫非子安有隐疾?此事你要重视起来,朕帮你叫个太医瞧瞧,万不可讳疾忌医,早发现,早治疗……” 赵孝骞顿时炸了,要不是赵煦身份不一样,换了别人敢说这话,赵孝骞早掀桌子扑上去揍人了。 “官家,臣没毛病!”赵孝骞咬牙道。 赵煦微笑:“没毛病那就赶紧生,是男是女都好,子安这般绝世英才,朕真的很想知道,子安会把自己的亲生骨肉培养成什么样子。” (本章完) 第537章 子嗣之忧 第537章 子嗣之忧 两辈子没当过爹,不敢想亲骨肉会被教成什么样子。 世间父母心大抵是相同的,对孩子倾注满心的期许,希望他拥有世上一切美好的品质与能力,又不忍心孩子吃苦受罪,在孩子身上用力弥补自己曾经的遗憾。 矛盾的心情一年年过去,期许也在一年年妥协,最终一声长叹,不得不接受孩子的平庸,能平安顺遂到老,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赵孝骞这一世好像没想过孩子的问题,就连婆娘怀孕也是随缘,本就是个随心随性的人,他不喜欢把自己的生活变成ppt上的计划,每一步都走得那么死板。 相比之下,赵煦已经当过爹了。 刘贤妃怀孕之前,赵煦已有两个女儿,都已受封公主,赵孝骞曾经见过几次,两位公主年纪还小,长得伶俐可爱,教养很好的样子。 君臣聊儿女的话题,赵孝骞有点搭不上话,这个领域他太陌生了。 而赵煦,仍在得瑟。 不知为何,赵煦好像很笃定,刘贤妃的这一胎一定是个儿子,也不知是确实有依据,还是在自我催眠。 作为皇帝,至今没有诞下皇子,赵煦这些年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好歹就看刘贤妃这一把了。 赵孝骞只觉得赵煦和刘贤妃这对夫妻很有意思,双方好像都赌上了自己的未来。 赵煦赌她一定会生出皇子,所以刘贤妃怀孕时容忍她的作天作地,身为皇帝,不知受了刘贤妃多少气,偏偏还无法吱声。 刘贤妃大约也在赌自己的孩子一定是皇子,她的赌注比较大,大约也清楚如若不是皇子,就凭她怀孕期间的作法儿,等她卸货了赵煦兴许会弄死她。 赵孝骞忍不住恶意地揣测,如果刘贤妃卸货后发现生了个公主,延福宫不得闹翻天啊,赵煦大约立马就会抽出七匹狼,抽她个半身不遂,坐月子都省了,直接坐轮椅…… “子安,你笑得很缺德的样子,在打什么坏主意?”赵煦凝视他的表情,一脸疑惑。 赵孝骞回神,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笑就是笑,官家从哪里看出臣的笑容里带着缺德的意思?” 赵煦嘴角微微一扯:“你笑得正常的时候,两边嘴角上翘,很开朗的样子,但你笑得缺德的时候,翘起来的只有一边的嘴角,而且眼睛还眯得有点阴险,……刚才你的笑,就是这副模样。” 赵孝骞一惊,居然暴露了? 以后还怎么干缺德事? 暗自警醒,以后要学会表情管理,不然人生缺少太多乐趣了。 “既然刘贤妃快临盆了,官家这几日不妨也养好精神,处置朝政不必太辛苦,不然官家刚抱上出生的皇子立马就睡着了,孩子多伤心呀。”赵孝骞认真地劝谏道。 赵煦失笑:“子安的劝谏总是……如此新奇脱俗,朕知道了,其实自从宋辽局势改变后,朕每日处置朝政的时间已少了很多,子安为社稷打出了威风,大宋如今边事平和,甚少奏报,都是托了你的福呀。” “报效官家是臣的本分,臣不敢居功,趁着这段日子,臣也打算在汴京好生休息一阵。” 赵煦欣然道:“戍边辛苦,确实应该好好养一养身子了,将来还要为朕继续征战四方呢,不过趁着这段日子,子安也多努力一下,争取早点让妻妾怀上身孕,子安这样的人才,正应开枝散叶,多生超生。” 赵孝骞嘴角一扯:“官家的祝福短信,臣收到了。……反弹!” ………… 告辞出宫,赵孝骞回到楚王府。 进了后院,狄莹三女在王府后园荡秋千,伴随着三女开心的笑声,园里的儿似乎也更娇艳明媚了。 赵孝骞见到三女后,二话不说拽着她们就朝北厢房走。 三女被赵孝骞搞得有点懵,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傻乎乎地跟着进了房,一脸凝重担忧。 进房后,赵孝骞关上房门,开始宽衣解带,顺便朝三女示意:“脱,赶时间。” 狄莹惊愕地道:“官人,这大白天的,官人不会是想……” “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样,这事儿不分白天黑夜,完成kpi才算数,快点。”赵孝骞裤子都脱了。 三女顿时露出羞意,狄莹又羞又气,道:“官人真是……太荒淫了!不行,大白天就……若被下人知道,妾身姐妹还要不要做人了?” “少废话,咱们现在干的事儿就是‘做人’,就问你一句,成亲两年了,肚子还没动静,你急不急?” 狄莹三女顿时一惊。 急不急? 废话,当然急!三女比谁都急,自从嫁了赵孝骞以来,三女翻遍了典籍以及各种不正经的书,试图找到能快速受孕的偏方,各种方法用尽,却仍然怀不上孩子。 眼看官人的妾室越纳越多,汴京已有三个还不够,听说真定府又纳了三个,竞争力陡然变大,狄莹都快愁死了。 平日里姐妹相称,但若被妾室先怀上身孕,狄莹这位郡王妃想死的心都有了。 此刻赵孝骞一句话出口,三女掩藏得很好的心事顿时浮上脸颊。 赵孝骞往床榻上一倒,摆出一个“木”字形,闭眼道:“我先脱为敬,你们谁想通了,自己老实排好队,一个一个来,注意秩序,别插队……” 狄莹与姜妙仙和鸢儿互视一眼,突然间,三女眼中露出激昂的战意,眼神也带了几分竞争的意味。 现在不说正妻还是妾室,大家都在同一起跑线上,谁先受孕谁先享受风光。 狄莹是正妻又如何?怀孕是看天意的,老天爷不一定给正妻面子,若是自己先怀上长子,哪怕是庶出,在郡王府也足够风光了,全府上下都得把她当祖宗侍候。 姜妙仙和鸢儿咬了咬牙,这时也不管什么白天黑夜了,干活要紧。 正要开口,狄莹却抢先一步道:“都往后退!我来!” 姜妙仙和鸢儿小脸儿顿时一垮,不甘不愿地往后退。 没办法,谁叫她是正妻呢,排队都有特权。 一番行云布雨,可怜数点菩提水,倾入红莲两瓣中。 许久之后,四人无力地躺在床榻上,喘息声此起彼伏。 狄莹侧过身,狠狠揪着赵孝骞腰间的软肉:“官人今日是怎么了?为何刚从宫里回来,便如此急不可待……” 赵孝骞阖目养神,叹道:“今日我受刺激了,官家在我面前得瑟即将当爹,那嘴脸真是……啧!” “当爹谁不会?有婆娘就行,你们做好准备,接下来的日子,咱们多努力,若能来个一胎八宝,官人我的面子就全挣回来了。” 狄莹呸了一声,道:“下猪崽呢,还一胎八宝,这事儿妾身姐妹努力可没用,只能辛苦官人努力了。” 姜妙仙抱住他另一只胳膊,道:“汴京朝野都在议论,猜刘贤妃生男还是生女,她何时临盆?” “官家说,大约就在这几日了吧……”赵孝骞突然睁开眼,神情闪过一丝复杂。 真实的历史上,赵煦确实有子,但夭折了,赵孝骞的记忆有点模糊,不出意外的话,唯一的儿子夭折,大约便是刘贤妃这一胎了。 这事儿只能烂在肚子里,赵孝骞谁都不能说,否则必有大祸。 有些注定的事情,个人是无法改变的,尤其是外人。 晚间,赵孝骞与赵颢正在银安殿饮酒用膳,父子俩难得独处的时间,赵颢的心情都比以往爽朗了几分。 赵颢挟起一筷生的青菜,只拌了一点香油和盐,味道一言难尽,赵颢苦着脸一口吞下,泄愤似的用力咀嚼。 赵颢养尊处优一辈子,对饮食的挑剔比赵孝骞更过分,但这几日没办法,他吃的食物是赵孝骞亲自做的,据说是什么“减脂餐”,就是为了督促他减肥,赵颢默默忍受多日,已很久没沾荤腥了。 赵孝骞身材倒是很标准,不胖也不瘦,戍边这大半年,反倒比以往更壮实了,有了几分戍边主帅的威势,坐在位子上就像一头震慑群兽的猛虎,不怒自威令人敬畏。 尤其是赵孝骞身上不自觉散发出来的一股淡淡的杀意,就连赵颢坐在旁边都有点发怵。 他已渐渐意识到,眼前这位不仅是自己的儿子,也是手握兵权的边帅,身上可沾着数万条辽人的性命呢。 看着儿子如今的模样,赵颢愈发心喜,就连面前的减脂餐似乎也有滋有味了。 “孩儿这次回京,闯了这么大的祸,别人参劾也好,支持也好,孩儿都不意外,不过奇怪的是,按说赵佶应该有动作的,为何不见动静?”赵孝骞奇道。 赵颢嗤笑:“他倒是敢,自你离京戍边后,本王派人一刻不停地盯着遂宁郡王府,赵佶一个小毛孩子,他能翻天?” 顿了顿,赵颢又笑道:“……好吧,他确实想翻天,前些日你的事闹得正凶的时候,遂宁郡王府有几个眼生的人频繁出入,不知赵佶这小子要干啥。” “但老夫岂是易与之辈?派人悄摸摸地跟上那些眼生的人,找了个风水宝地,一个不留全干掉了,呵呵,这个动作大约也把赵佶吓到了,于是便老实了,你的事他再也没吱过声。” 赵孝骞一惊,扭头深深地看了赵颢一眼。 没想到在他看不到的隐秘处,赵颢竟默默地为他做了这么多事,给他消弭了一场大麻烦。 赵孝骞端杯相敬:“父王,多谢您。” 赵颢嗤地一声,道:“你我父子说这个作甚?虚伪!骞儿,老夫的一切都是你的,……除了老夫的婆娘,这是老夫的底线。” 迟疑了一下,赵颢又狠狠一咬牙:“好吧,王府里老夫的那些侍妾,若真有合你心意的,你只管拿去,咱父子不是外人,给谁用不是用呢。” “……孩儿并不惦记。”赵孝骞翻了个白眼。 一个人的名字或许会取错,但名声和外号是一定不会错的。 比如面前的活爹,别人都说他的汴京城的老混账,赵孝骞以前还有点不服气,想为活爹辟谣正名,此刻他已改变了想法。 只能说,名不虚传,盛名之下无虚士。 一个人被一万个人叫“老混账”,这一万个人一定有他们的道理,亲生儿子都无法反驳。 (本章完) 第538章 大逆不道 第538章 大逆不道 千百年来,身份越尊贵,干的事儿越龌龊。 权力和金钱给了放纵丑恶人性的胆气,有了钱权的支撑,那些爱而不得的人,做不了的事,都能如愿得到,于是欲望在被满足后,像无底洞一般越来越扭曲。 赵颢还算正常,古代人的价值观不一样,不把侍妾当人,可以当做礼物一样送来送去,这事儿苏轼就干过。 但亲爹把自己的侍妾送给亲儿子,这个……赵孝骞不确定算不算正常,在大宋的上流社会应该也是不多见的。 赵孝骞不太清楚活爹在私底下玩得有多,但活爹的欲望和需求一定比他变态多了,相比之下,只娶了六房妻妾的赵孝骞,简直是一朵纯洁无瑕的小白。 “您和十几房侍妾把日子过好,比啥都强,您的侍妾孩儿就不惦记了,您也克制一下,别把侍妾瞎送人,终究也是一段夫妻之恩,她们把您服侍得周到,您别伤了人家的心。”赵孝骞劝道。 赵颢却不在意地笑了笑:“这方面,我儿还是有点迂腐了,除了正妻,侍妾不过是过客而已,早一刻晚一刻,终是要分别的,或许等黄渐老,老夫也要打发她们离开,难不成要养她们一辈子?” 赵孝骞无语了。 赵颢的想法,应该是大宋上层权贵阶级的普世价值观了吧。 没错,侍妾不是人,是物件,可以交易,可以馈赠。 赵孝骞接受的是后世新社会的教育,在这方面确实不如古人洒脱,自己的女人永远只能是自己的,她们永远只能是自己的形状,接受不了把她们送人,变成别人的形状。 女人方面,父子俩谈不拢,谁也无法说服谁。 赵颢唯一庆幸的是,儿子至少不算专情,前前后后也有六房妻妾了,楚王一脉能否开枝散叶,就看儿子这一代争不争气了。 老天垂怜,祖宗保佑,没让儿子变成痴情专一的蠢物。 想起子嗣之事,赵颢突然沉下了脸,语气变得有点沉重。 “老夫听说,宫里刘贤妃临盆就在这几日了……”赵颢沉声道。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若能生个皇子,大宋臣民更归心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位皇子应该就是大宋的太子了。” 赵颢愈发沉默,皱眉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赵颢冷哼:“官家自小体弱多病,就算这一胎真是皇子,呵……” 赵孝骞心头一窒,深深地看着赵颢。 赵颢避开了他的目光,端杯浅啜了一口酒,小绿豆眼微微眯起,低声道:“宫闱之事,外臣不宜议论,不过……” 顿了顿,赵颢的声音更低了:“不过,老夫倒是希望刘贤妃这一胎还是公主,朝堂事,天下事,看自己处在什么位置,才好决定自己应该是什么态度。” 赵孝骞皱眉:“父王今日好深邃啊……孩儿没太明白。” 赵颢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天下太安定了,有的人不易从中取利,当然,站在皇帝的立场,自然希望天下越安定越好,可惜咱们不是皇帝……” 赵孝骞有些惊悚地看着他,这话有点大逆不道了,简直昭然若揭。 “父王,您到底想干啥?” 赵颢无辜地眨了眨眼:“啥也不干,老夫只是随便议论一下,你我是父子,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赵孝骞没说话,此刻的他被震惊了。 其实在此之前,赵孝骞对赵颢的心思隐约有过一些猜测,猜测的方向自然也是大逆不道的,不过赵颢除了手底下有一股见不得人的势力外,基本没干别的出格的事,赵孝骞就将这些猜测压了下来。 可是今日此刻,赵颢似乎向他透露了一点心思。 说是试探也好,交底也罢,这话真的只能父子之间私聊,传出去绝对是九族消消乐的大罪。 赵孝骞能怎么想? 穿越至今,立的功劳不少,但他并没有野心,他做的每一件事,初衷都只是想改变个人和家人的命运,除此之外,他不想操太多心,也不觉得那张龙椅有多诱人。 看看每天熬夜的赵煦的黑眼圈就知道,皇帝这职业比社畜还惨,自己本是咸鱼性格,有必要给自己找罪受吗? “父王,您喝多了,这话以后别说,孩儿不想听。”赵孝骞认真地盯着赵颢的眼睛道。 赵颢微微一笑,今日的他莫名有点高深。 “或许老夫真喝多了,不过,这世上向来是事推着人走,个人的力量太渺小,大多数时候是身不由己的。” “到了事情临头的时候,很多你不想做的事,情势都会逼着你不得不做,人生在世,焉能事事称心?好事,坏事,该来的时候你都躲不过去。” 高深莫测的一番话,赵孝骞愈发心惊。 他感觉自己已渐渐揭开了赵颢隐藏甚深的野望。 “骞儿,目前这几年,你好好做你自己的事,不必被外部干扰,你就专心抗击辽军,收复燕云,你的功绩越大,为父这里越轻松,后方之事你勿虑也,为父给你安排好。” “你是我的儿子,唯一的儿子,为父要给你世上最好的东西,你的能力和性格,值得这些最好的东西。”赵颢语气深沉地道。 赵孝骞张了张嘴,正要说点什么,谁知此刻银安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赵孝骞一惊:“父王,你事发了!快逃命去!” 赵颢也一惊,脸色难看地道:“不可能这么快吧?老夫这儿才刚话音落地呢……” 父子俩眼神惊骇地盯着殿外。 一名王府下人出现在殿外,喘着气道:“殿下,世子,宫里内侍都知郑春和派宫人秘密到了王府外,请转告殿下和世子,半个时辰前,刘贤妃腹痛,羊水已破,官家急召太医入宫,看情况应该今晚临盆了。” 下人说完,父子俩动作划一地松下肩膀,长长舒了口气。 赵孝骞下意识扭头看了赵颢一眼,见他肥肥的脸上有些苍白,豆大的冷汗潸潸从额头滑落。 赵孝骞嘴角一扯,该!叫你嘴贱,快吓死了吧?差点我就继承遗产了。 赵颢努力平复了表情,和颜悦色地朝报信的下人招手:“来,你过来,给你看一样楚王府祖传的宝贝……” 下人不明所以,傻乎乎地进殿,走到赵颢面前。 赵孝骞暗叹了口气,默默地扭过脸。 下人走到赵颢面前,赵颢勃然变色,一记巴掌狠狠扇在下人脸上,然后赵颢跳了起来,像一只被守门员开了大脚的足球,弹跳惊人地朝下人身上猛踩。 “叫你吓我!叫你吓我!本王刚才魂儿都飞了,去给我找回来!” 下人双手抱头,蜷缩在地上默默挨揍,惨叫都不敢发出,此刻仍是满头雾水,也不知自己犯了啥错。 赵孝骞看不下去了,拽了拽赵颢,挥手让那倒霉的下人赶紧滚远。 “父王,刘贤妃今晚开盘了,咱们去宫门外看看结果如何?” 赵颢点点头,沉声道:“确实该去看看,老夫也好有个准备。” 赵孝骞认真地道:“父王,以后这些大逆不道的话,绝对不准再说了,全家人的性命可就在你这张嘴上,你也不想咱全家莫名其妙去九泉之下搞团建吧?” 赵颢瞥了他一眼,道:“知道了,当老夫傻吗?有些话也就只在你面前说说罢了。” ………… 郑春和派宫人秘密报信,赵孝骞有些欣慰,看来这位贴身内侍是知恩感恩的。 他和郑春和双向奔赴了,感动! 父子俩当即穿戴整齐出了门。 到了宫门外,父子俩发现宫门外已聚集了很多朝臣,就连宰相章惇赫然也在。 看来刘贤妃今晚临盆的消息,几乎已传遍了朝堂,朝臣们挂念大宋的未来,一个个都来宫门外打听消息了。 赵孝骞将赵颢扶下马车,父子俩一露面,许多朝臣纷纷上前招呼寒暄。 赵颢也满脸堆笑跟众人行礼回礼,一脸喜气洋洋的样子,好像是真心为了大宋天家添丁而高兴。 赵孝骞则来到章惇面前,笑嘻嘻地行了一礼:“章相公如此繁忙,怎还有空关心刘贤妃临盆之事?” 章惇瞥了他一眼,道:“天家事,天下事,事关大宋储君与国祚,老夫怎能不关心?你们父子不也来了吗?” “我不能不来呀,官家的皇子也是我的侄儿,侄儿出生,我怎能漠不关心。” 章惇微微一笑:“子安也觉得刘贤妃必诞皇子,而不是公主?” 赵孝骞很有信心地道:“也该是皇子了,官家前面生了俩公主,轮也该轮到生儿子了,不然可就太背了。” 章惇点点头,叹道:“但愿吧,大宋如今局势大好,若能诞下皇子,就更好了,人心思定,天下太平,国祚延绵不绝。” “章相公说的‘局势大好’,至少我有一半的功劳,来,快夸夸我。”赵孝骞笑道。 章惇瞪了他一眼,道:“飘了?不怕参劾了?你的事儿才刚过去呢,又想惹事?” “呵呵,玩笑,玩笑,您就当没听到。” 章惇难得地嘴角一扯,道:“不过你的功劳确实不小,老夫说局势大好,你与麾下龙卫营居功甚伟,但这话不能由你说,不然就惹祸了。” “章相公放心,我又不傻,再说我如今可是无官无职的闲散人员,更不敢说什么居功甚伟的话。” 章惇一哼,道:“你少装糊涂,官家罢免你的官职不过是堵悠悠众口,等到风声过去,很快你就官复原职了。” “复官之后,愿子安能继续抗击辽国,为大宋再立新功……”章惇顿了顿,深深地注视着他道:“你我以前纵有嫌隙,但站在宋臣的立场上,老夫也是盼着你大胜不断,捷报频传的。” “你在前线戍边抗敌,老夫身为宰相,定为你妥善安排后勤,绝不贻误你的战机,不教将士们挨饿受冻。” “子安,老夫不仅仅只会内斗旧党,老夫也是大宋的宰相,我比谁都希望官家有生之年能一统华夏。” 赵孝骞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没想到章惇今晚竟能说出这番掏心窝子的话来。 不得不说,有点感动到了。 吸了吸鼻子,赵孝骞没大没小地拍了拍章惇的肩,叹道:“收了我家二十万两贿赂后,章相公果然变了,变得会说人话了,早知如此,这二十万两应该早点送您的。” 章惇一怔,接着勃然大怒,颤巍巍指着他:“你,你你!竖子,老夫不足与言也!” 说完章惇重重拂袖,脸色铁青转身不再理他。 赵孝骞无辜地眨眼:“章相公,我错了,您宰相肚里能撑船,莫与我这晚辈计较……” “哼!”章惇死活不愿为他转身,傲娇地怒哼。 (本章完) 第539章 国有正嗣 第539章 国有正嗣 经历了刘贤真这件事后,赵孝骞与章惇的关系已经缓和很多了。 当然,主要原因是当初二人的争斗,其实并未涉及利益,赵孝骞与章惇当初差点直接撕破脸的两次争斗,都是为了苏家兄弟。 章惇是为了除旧党,而赵孝骞,是为了私人情义,两人争斗的出发点与金钱权力并无关系,所以点到即止,双方都很克制。 这也为日后的关系缓和打下了铺垫,既然不是直接的利益之争,想想也就一笑而过了,若是赵孝骞要跟章惇争权,或是直接站在旧党阵营,两人根本不可能缓和,只能不死不休。 老祖宗常说“做人留一线”,这句话大约是老祖宗们历经数千年阅历提炼出来的金玉良言。 而章惇对赵孝骞的印象向来不错,这也是当初争斗时,下手没有太狠辣的原因之一,以章惇的宰相身份和满朝的新党势力,如果真要跟赵孝骞死磕,赵孝骞不死也会脱层皮。 不过章惇与赵孝骞相识日久,大约了解了赵孝骞这个人的性格,最令他放心的一点就是,赵孝骞对朝政其实并无兴趣,也根本没有任何对权力的野心。 什么新党旧党,什么争权夺利,他完全不参与,不管封了任何官职爵位,他仍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偏偏这个人又极有本事,说是国朝砥柱也不为过,大宋因他而扭转了百年屈辱的局势,逼得辽国从此不敢南下,军事上的胜利往往会延伸到政治,章惇就是最直接的受益者。 这样的人,若为友,合则利,若为敌,两败俱伤。 章惇是聪明人,他知道该如何选择。 刘贤真一案,章惇挺身而出,以宰相的身份居然亲自参与审问,这其实就是他在向赵孝骞释放友善的信号。 赵孝骞也是聪明人,他收到了章惇的信号,今日才会没大没小地跟他开玩笑。 二人没说过任何“那么我们立刻开始这段感情”之类中二的话,几句话一来一往,插科打诨一般开几句玩笑,互相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生孩子是个漫长的过程,没当过爹娘的人或许不知道,不是说孕妇肚子一痛,孩子立马就呱呱坠地,屙粑粑都没那么快,生孩子更没那么容易。 从腹痛,到宫缩加剧,接着破羊水,开五指以上,孩子才会艰难地生产出来,这个过程里,孕妇就如同在走鬼门关,任何一道关卡过不去,都是一尸两命的结局。 而这个过程,快则三四个时辰,慢则一天一夜也有可能。 此时的宫门外,闻讯赶来的朝臣已越来越多,朝臣们各自聚作一堆,小声地窃窃私语,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期盼,不时踮脚望向紧闭的宫门。 章惇来回踱步,不安地捋着清须,眉头皱得紧紧的。 赵孝骞倒是很淡定,陈守给他搬来一只小凳,让他坐在宫门外的空地上,接着又搬来一套茶具,赵孝骞慢悠悠地坐在小凳上品起了茶。 章惇侧目一看,不由失笑。 果真是纨绔做派,到哪儿都不会委屈自己,看看人家这排场,比他这个宰相享受多了。 赵孝骞啜了一口茶,朝章惇挑眉:“今年清明前从江南采来的新茶,章相公尝尝?” 陈守有眼力,立马又搬来一只小凳,章惇犹豫了一下,一屁股坐在赵孝骞的对面,端起茶盏开始品茶。 手拈兰指,章惇慢悠悠地啜了一口,茶水含在嘴里,反复体会先苦后甘的层次变化,章惇点了点头,灵魂仿佛升华了。 睁眼刚要夸好茶,却见赵孝骞跟喝酒似的,端杯就是一口干,咂了咂嘴,示意陈守再来一杯,继续一口干。 章惇愣了,一脸怒其不争:“这……风雅之物,怎可牛饮?简直焚琴煮鹤!” 赵孝骞瞥了他一眼,道:“茶的本质,是用来解渴的,是你们文化人非要强行给它冠以各种风雅高深的名气和噱头,它才变得这么矫情,还要赋予它什么大道至理,各种儒释道的含义,啧!” 讥讽地一笑,赵孝骞端杯又一口饮尽。 章惇皱眉道:“天地精华之物,聪慧灵性天成,它的大道至理是被发现的,而不是被强行冠以的。” 赵孝骞嗤笑:“章相公,炒茶制茶,是我弄出来的,它有没有大道至理,难道我这个造它的人不知?” 章惇一滞,对了,好像真忘了,如今风靡汴京乃至整个大宋的茶叶,确实是他发明的,楚王府因为这笔买卖每年赚得盆满钵满,连他这个宰相都有些嫉妒,据说里面还有官家的份子…… 想了想,章惇突然觉得不对。 “你家在汴京有个明雨茶社,所谓的大道至理,什么儒释道的含义,都是从你家的茶社传出去的……” 赵孝骞无辜地眨了眨眼:“这都是为了营销,为了增加茶叶销量,简单的说,是骗傻子玩的,章相公……你该不会信了吧?” 章惇一怔,一股深深的羞耻感涌上心头,老脸顿时一红,幸好夜晚光线暗淡,没人发现。 “老夫……当然不信!”章惇捋须镇定地道:“茶,不过解渴之物而已,世人以讹传讹,殊为可笑。” 赵孝骞嘻嘻一笑:“这就对了,做人做事还是踏实一点的好,别什么玩意儿都强行给它升华,升到一个不匹配的高度,反倒会毁了它……” “朝廷的政令也是如此,出台政令前,没有充分的调研,没有民间的真实反馈,没有具体的数据支持,庙堂的大人物们一拍屁股就决定下来,根本不管民间百姓是否接受,是否给百姓带来了灾难。” “大人物拍屁股决定倒是轻松,却害得无数百姓家破人亡,偏偏还觉得这政令毫无瑕疵,吹嘘它是古往今来最令朝堂和百姓受益的善政,百姓接受不了是他们不识抬举……” “出台这政令的人,章相公你觉得他是能臣还是奸臣?” 章惇一惊,这话的指向性太明确了,赵孝骞这分明是在点他。 “子安觉得新政不妥?”章惇皱眉。 赵孝骞急忙摇头:“我不过是个闲散宗亲,可不敢妄议朝政,回头章相公心里不舒服,把我当元祐党办了……咱们不是在聊茶叶吗?” 章惇黑着脸:“你刚才这番话分明是针砭新政,以为老夫听不出来?” 赵孝骞惊愕:“这都能听出来?章相公简直神人也。” 章惇:“…………” 仿佛在夸他,更像在骂他…… “子安不妨心平气和地说说,新政究竟哪里不对,老夫不记仇……”章惇谆谆善诱。 赵孝骞瞥了他一眼:“你不记仇才怪,那么多元祐党怎么下去的,章相公难道不清楚?我不过是个闲散宗亲,章相公把我当透明人无视就好,新政也好,旧政也好,你们玩你们的,别拉我下水。” 章惇心里堵得慌。 跟赵孝骞确实化敌为友了,但这个朋友是真不好交啊,跟他聊天会气死。 这种嘴上抹了砒霜的人,也配有朋友? 此时已是深夜,群臣在宫门外不知不觉等了两三个时辰。 今夜的宫门外很热闹,汴京城三品以上的官员基本都到场了,都在等着见证历史性的一刻,刘贤妃这一胎若生皇子,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未来的大宋储君了。 多年以后跟人回忆当年,想当年啊,太子殿下出生那一晚,我可是等在宫门外,第一时间等到了消息…… 这话逼味十足,无限抬高了自己的身份,同时还强行跟皇家攀扯上关系,为了多年以后能吹嘘这么一句,群臣纵是困极了,仍舍不得离去。 章惇与赵孝骞坐在小凳上,一边喝茶一边闲聊,另一边的赵颢像一只穿蝴蝶,在群臣中飞来飞去搞社交。 赵颢这人毛病不少,但有个无法否认的优点,那就是社交能力很强大,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跟谁都能聊半天,没几句就能处得像亲兄弟一样,至少表面上如此。 赵孝骞端着茶盏,远远地注视着赵颢。 作为亲儿子,赵颢交际般到处与朝臣社交,看似爽朗开怀的表象下,赵孝骞还是敏锐地发现,赵颢的眼神里不时闪过几分焦虑忐忑。 官家生子,赵颢焦虑个啥? 快到丑时,宫门外群臣仍在聚集,突然听得宫楼上的钟鼓突然敲响,一下又一下,声音悠扬回荡在深夜汴京城的上空。 闹哄哄的群臣顿时一怔,众人纷纷望向钟声传来的方向,接着宫门被缓缓打开了一线,郑春和穿着绛色官袍笑吟吟地走出来。 “官家传旨,好教诸位仁公知晓,绍圣二年七月廿四,刘贤妃诞皇子一,母妃平安,皇子康健。” 说完郑春和笑着朝群臣躬身行了一礼,转身进了宫门。 沉重厚实的宫门再次缓缓关闭。 群臣寂静许久,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国有正嗣,社稷万年!” 众人纷纷欢呼雀跃,章惇也激动得不行,起身便面朝宫门,双膝缓缓跪拜。 宰相带头,身后的群臣包括赵孝骞在内,跟着朝宫门跪拜。 (本章完) 第540章 不争即死 第540章 不争即死 “正嗣”的意思,是皇帝的嫡长子。 也就是皇帝和皇后生的第一个儿子,不过大宋这一代的皇帝子嗣不旺,赵煦登基十余年了,直到今晚才诞下第一个皇子,也非皇后所出。 群臣有人高呼“正嗣”,这个字眼儿是有讲究的。 众所周知,官家与孟皇后的关系很僵冷,从大婚之日起,赵煦基本就没宠幸过孟皇后。 究其原因,夫妻性格感情是一方面,更大的原因是,赵煦的皇后人选,是当年的太皇太后指婚的,孟皇后是太皇太后亲自挑选出来的人。 就凭赵煦对太皇太后恨之入骨的心思,孟皇后纵是千般好万般强,赵煦打死也不可能宠幸她,让她给自己生孩子。 正因如此,大宋天家已经不存在“嫡子”的说法了,天家夫妻都不行房,哪来的嫡子? 所以今夜刘贤妃诞下皇子,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应该就是未来的大宋太子了。 以后或许官家会和别的妃子生下第二个第三个皇子,不过天家讲究长幼有序,除非第一个皇子犯了要命的错误,否则他的太子之位基本就是雷打不动了。 天家夫妻这点事,早已不是秘密,这便是为何群臣有人突然高呼“国有正嗣”。 理论上来说,刘贤妃今夜所诞之皇子,确实是毫无争议的“正嗣”,未来是要继承大统的。 群臣在宫门外聚集,等了大半夜,终于等到这个好消息,人群顿时沸腾了。 盼星星盼月亮,官家终于生了个带把儿的,列祖列宗保佑啊! 群臣老泪纵横,有些情绪饱满的人忍不住嚎啕大哭,面朝先帝皇陵方向三拜,就好像大宋已在亡国灭种的关头,刘贤妃挺身而出挽大厦之将倾,救国救民于水火。 侠之大者,生一窝儿子。 从此群臣心中,刘贤妃这位英雄母亲的人设立稳了。 群臣激动嚎啕之时,赵孝骞倒是没怎么激动欣喜,他是个挂逼,知道刘贤妃这一胎大概率是个儿子,当然就不意外了。 历史很玄妙,随着他的穿越,很多事情改变了,但有的事情还是固执地按照原来的轨迹走下去。 环视四周,发现所有人都在激动痛哭,赵孝骞想了想,觉得自己现在太冷静未免有点不合群,于是也跟着仰头扯着嗓子干嚎了几声。 不经意地扭头,赵孝骞第一眼便看到了人群里跪拜的赵颢。 赵颢此刻的表情很复杂,脸上与群臣一样激动欣喜,嘴角咧得大大的,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然而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赵颢的眼神里光芒闪烁,里面掺杂着失望,黯淡,不服,凶戾等等各种负面情绪。 很神奇,一个人的眼神里居然能同时透露出如此多的讯息。 赵孝骞心头一紧,如今他已隐约知道了赵颢的心思,大逆不道的心思。 如果说世上谁最不希望刘贤妃诞下皇子,非赵颢莫属了。 今夜此刻,普天同庆之时,最失望的莫过于赵颢。 赵孝骞发现赵颢不对劲的眼神后,心头愈发沉重。 他是真的没有野心,对皇位没有一丝一毫的心思,但如果亲爹非要觊觎皇位,作为儿子,他该怎么办? 曾经对赵颢的意图和心思颇为好奇,然而有的真相一旦被剥开,露出赤裸裸的真实模样,反而会将自己陷入更大的麻烦和漩涡之中。 群臣在宫门外跪拜许久,此时汴京城也沸腾起来,国有正嗣的消息显然已传了出去,汴京各个府邸和民居亮起了烛灯,处处可闻敲锣打鼓的声音,百姓们都在庆祝天家的喜事。 赵孝骞静静地看着周围的动静,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一个国家的储君对臣民具有着怎样重大的意义。 储君立,人心归。 今夜刚刚出生,尚在襁褓中的那位幸运的婴儿,大约他也不知道自己承载着整个国家的期待和希望吧。 聚在宫门前庆祝过后,群臣纷纷起身,朝宫门长揖之后,这才转身归去。 赵孝骞向章惇告辞,然后扶起了赵颢,轻声道:“父王,咱们回府吧。” 赵颢的脸上仍然堆着喜悦的笑,但赵孝骞与他近在咫尺,却发现他的眼神空洞无神,毫无喜悦之意,赵颢似乎也怕暴露自己的真实心思,一直垂着头,不与别人的目光对视。 叹了口气,赵孝骞道:“父王何必……” 话没说完,赵颢冷声道:“闭嘴!别说话,走,上马车回府。” 赵孝骞沉默地扶着他走了几步,赵颢又道:“继续笑,开怀大笑,让人清楚看见你的笑!” 赵孝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父子俩一边朝马车走,一边含笑朝群臣告辞。 上了马车,徐徐启动之后,赵颢脸上的笑容才突然一收,肩膀一垮,心神力气都仿佛被掏空,无力地瘫软在车厢里。 片刻后,赵颢不知想起什么,伸手敲了敲厢壁,赵孝骞听出敲击是暗含特殊节奏的。 很快,马车外传来一道陌生的低沉的男声。 “殿下,今夜遂宁郡王赵佶也来了,人在宫门外的御街边,距离宫门甚远,他独自站在黑暗的角落里,没人发现他的身影。” 赵颢神情不变,淡淡地道:“官家诞子,他是何表情?” “闻知官家诞子,赵佶的表情失望且愤怒,当时他一拳砸在身旁的墙壁上,手好像流血了,很快就转身离去。” 赵颢嗯了一声,道:“知道了,你退下。” 马车外已没了声息。 赵孝骞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对赵颢的心思愈发清晰明了。 赵颢坐直了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你听清楚了吗?” 赵孝骞点头。 赵颢又道:“有些东西,你若不争,自有别人争,等别人争到手了,你觉得你的下场如何?咱们全家的下场如何?” 说着赵颢盯着他的眼睛,第一次露出冷笑不屑的样子:“没有野心,并不是什么美德,而是取死之道!你以为你是平民百姓,只要老实本分,就能平安顺遂度过一生?骞儿,你太天真了!” “你出生在这样的家族里,就注定了无法避免争斗,不争就是死!而且是死全家!” “你猜猜赵佶刚才为何失望愤怒?他也不希望官家诞下皇子,储君未立,他便有一线希望,储君若立,他也不会放弃!” 赵颢冷冷道:“依你的心思,凡事不知进取,只标榜毫无野心,能让天家放心用你,你以为这样就安全了?呵!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的官家或许信任你,但下一代的官家呢?你敢保证他不猜忌你?” “莫忘了你手握兵权,而且如今已有功高盖主之势,哪个帝王不猜忌?你岳丈家的狄青是什么下场,你不知道吗?” “现在官家重用你,是因为他需要你,而不是信任你,你要搞清楚这一点!待到天下鼎定,四海升平之时,便是你我的死期!从古至今,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例子还不够多吗?” 赵颢一句句振聋发聩的话,震得赵孝骞耳膜嗡嗡作响,半晌没回神。 许久之后,赵孝骞低沉地道:“父王是想谋反吗?” 赵颢沉默,久久不语。 赵孝骞是聪明人,这一刻他好像想通了很多事。 于是赵孝骞接着道:“谋反需要兵权,父王手下或许有些力量,但远远不够,但孩儿的手中却有兵权,父王……看中了孩儿手中的兵权?” 赵颢阖眼,脸颊却不停抽搐,显得有些狰狞。 今夜的赵颢,很陌生。 “谋反是下下之策。”赵颢终于开口了,缓缓道:“老夫希望你能名正言顺的坐上那个位置。” 赵孝骞失笑:“我坐?我不过是宗亲,不是官家的直系,我凭什么能名正言顺地坐上去?就算官家的皇子夭折了,按规矩也是兄终弟及,赵佶才是名正言顺的人选。” “再说,官家如今才二十多岁,他的人生才刚开始,父王盯上这个位置是不是太早了?” 赵颢冷冷道:“你我父子同心,赵佶成不了事!至于官家……” 话说到这里,赵颢突然住口不言,但表情却有些高深。 赵孝骞一惊:“官家怎么了?父王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赵颢摇头,避开了这个问题,缓缓道:“今夜以后,老夫的一些部署要改变了,呵!还真是命好,真生了个皇子,不过无妨,咱们先看看赵佶的表现吧。” “骞儿,过不了多久,你会官复原职,不必多想,回到真定府后安心带兵,为大宋开疆拓土,汴京的事交给老夫解决。” “眼下时机未到,三五年不见得有结果,你也不必急着做决定,先蛰伏下来,静观其变,老夫还是那句话,有时候事会推着人走,逼得你不得不做出选择,哪怕你不愿意。” 赵孝骞垂下眼睑,低声道:“我还是喜欢那个无所事事,吃喝嫖嫖,没事勾搭寡妇的父王。” 赵颢露出了微笑:“老夫一直都是,今晚老夫这副嘴脸,你赶快忘记吧。” “忘不掉,太丑陋了……” “……你还真是耿直啊。” (本章完) 第541章 顾命辅臣 第541章 顾命辅臣 天家诞皇子是大事,这不仅是皇帝一家人的事,而是要昭告天下的。 第二天,赵煦宣布罢朝一日,政事堂颁下公函,发往大宋各地州府县官署,宣告官家有子,臣民同庆。 消息传得很快,大早上已传遍了汴京,市井百姓走上街头,纷纷面朝延福宫方向跪拜,然后便是普天同庆。 皇子出生,无意中大大拉动了一把汴京的gdp,这年头百姓遇到喜事没别的庆祝方式,就是下馆子,然后勾栏听曲。 正如后世的聚会饭局一样,先吃吃喝喝,然后进娱乐场所消遣,有钱的去夜总会找陪酒小妹,稍微差点意思的去酒吧,或是去洗脚,总之,消费就完了。 民间庆贺之时,新的话题产生。 百姓们开始议论,这位独苗皇子该给他取个啥名字。 名字要文雅,又要带劲,同时还要威风。 皇子出生的时机很合适,如今正值宋辽局势扭转之时,大宋在北方几次征战,打出了威风,改变了国运。 再联想到,去年河间郡王赵孝骞奉旨出征时,恰逢刘贤妃刚怀上身孕,如今皇子出生,不到一年时间,两国情势已然改变。 不得不说,这位皇子刚出生,仿佛已带着某种宿命感的光环,百姓们传来传去,都觉得这位皇子的出生是天意,他一定承载着某种伟大的使命。 从名字议论到国势,最后归结于宿命,市井百姓的思维非常跳跃。 第二天上午,赵孝骞还在王府里补觉,昨晚回到王府,赵颢与他说的那番话仍不停在他脑海中闪现,赵孝骞本来是个心大的人,睡眠质量特别好,沾枕头就睡着,然而昨晚却失眠了。 翻来覆去快到天亮,赵孝骞才迷迷糊糊睡着。 睡了不到两个时辰,被一脸小心的狄莹叫醒。赵孝骞睁开眼,眼神开始酝酿起床气。 在他发火前,狄莹急忙告诉他,宫里来人了,赵煦宣召他入宫。 赵孝骞叹了口气,特么生儿子了不起是吧?这又是打算跟自己得瑟一下? 狄莹服侍他穿戴官服,细心整理他的官帽和玉带,赵孝骞按住了她的肩,咬牙道:“夫人,等我回来,咱们今晚再战!” “就不信了,他能生儿子,难道我不能?我也生!生一窝,卷死他!” 狄莹噗嗤一笑,但也不反对,并且对官人的努力表示赞赏。 若说着急,狄莹比谁都急,再不怀上身孕,她在王府都没脸抬头见人了。 穿戴整齐后,赵孝骞出门便上了马车,来到延福宫。 福宁殿内,赵孝骞刚进殿,便发现熟悉的面孔。 除了喜气洋洋的赵煦外,遂宁郡王赵佶赫然也在,兄弟俩坐在一起不知聊到什么,正开怀大笑。 赵孝骞走进殿内,赵煦脸上的笑容不变,赵佶的笑容却突然僵了一下,随即很快恢复如常。 赵孝骞朝赵佶瞥了一眼,先行臣礼,然后一脸惊喜地与赵佶招呼。 “佶弟,久违了,幸见佶弟风采依旧,光彩照人。” 赵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切招呼搞得有点懵,呆怔片刻后,顿时也堆起满脸的假笑,上前行礼。 “弟佶,拜见子安兄。” “子安兄戍边日久,扬我大宋国威,数败辽军,长我王师志气,弟在汴京闻之,欣悦不已,为了子安兄频传的捷报,弟都大醉过好几场了呢。” 赵孝骞大笑:“会夸你就多夸几句,不知为何,我特别喜欢跟佶弟你聊天,你太会聊天了,哈哈。” 赵煦在一旁见兄弟和睦的画面,心中愈发欣喜。 身处在他这个位置,权力金钱都没什么好争的,站在巅峰之上,所盼者唯有亲情亲密无间,兄弟无猜。 尽管彼此心中都恨不得弄死对方,但赵孝骞和赵佶还是满脸堆笑,聊得热烈,不明情况的外人眼里,这兄弟俩的感情简直够写进史书里名垂千古了。 赵煦噗嗤一笑,道:“好了,你俩若真喜欢聊,回头出了宫,私下里多聚几次,佶弟,或许过不了几日,子安又要赴任真定府戍边了,你抓紧机会与他多聚聚。” 赵佶含笑恭应。 赵孝骞却朝赵煦长揖一礼:“臣贺官家喜诞皇子,天家开枝散叶,大宋社稷之幸也。” 赵煦哈哈大笑,满面红光,脸上的喜色怎么也掩饰不住。 可恨的是,赵煦的脸上除了喜色之外,还带着几分熟悉的得瑟,装作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生个皇子而已,对朕来说,等闲事尔……”赵煦说着,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语重心长地道:“子安,你看朕都有皇子了,你也要努力啊,男儿大丈夫,娶了那么多婆娘,终归该有个一男半女的吧。” 赵孝骞:“…………” 果然,今日召我进宫,就是为了在我面前得瑟。 此刻的场面,应该属于赵煦的mvp结算画面。 赵孝骞咬牙,现在是你的高光时刻,我忍了! 顺手一拉,把在一旁发呆的赵佶拽了过来,赵孝骞亲密地与他并肩靠在一起,笑道:“臣与佶弟共勉,争取早日为咱们赵氏宗亲繁衍子嗣。” “啊?”赵佶有点慌:“我……臣弟才十六岁,刚娶了王妃……” 赵孝骞不悦地道:“佶弟这是什么话,繁衍子嗣是咱们的责任,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意思就是,你这个少壮不努力造人,作为咱们天家赵氏的老大,官家就该伤悲了。” 赵煦和赵佶都愣了,这句诗……是这么解释的吗? 赵孝骞略过了话题,朝赵煦笑道:“官家喜诞龙子,臣还没见过刚出生的侄儿呢,不知官家是否……” 赵煦精神一振,这话挠中了他的痒处,今日把赵孝骞叫进宫,不就是为了跟他得瑟吗? 晒娃也是得瑟的一种方式。 “来人,把朕的皇子端出来!”赵煦欣喜地道。 “端……”赵孝骞两眼发直。 你特么生了一盘菜吗?还端出来…… 许久后,福宁殿外传来纷杂的脚步声,一名穿着宫装的奶娘怀抱襁褓,周围一堆宫人紧张地环伺,奶娘一脸小心,走得很慢,仿佛抱着一颗地雷,一步一步走进福宁殿。 赵煦顿时露出喜悦之色,上前接过婴儿,手指轻轻地逗弄婴儿粉扑扑的小脸儿。 怜爱地逗弄半晌,赵煦依依不舍地将婴儿递给赵孝骞。 “看看朕的皇子,生得如何?” 赵孝骞如临大敌般接过,活了两辈子他也没当过爹,连抱婴儿的姿势都不大标准,旁边的奶娘看不下去了,生怕摔了宝贝皇子,急忙上前指导,告诉他抱婴儿的正确姿势。 一番手忙脚乱后,赵孝骞终于将襁褓里的婴儿抱稳当了,垂头打量着这位刚出生便承载了无数人希望的皇子。 皇子正在睡觉,长长的睫毛不时轻颤,小脸小手儿粉嫩嫩的,小嘴轻轻蠕动着,抱在手里的分量很轻。 赵孝骞看着怀里的皇子,心中也忍不住生出怜爱之意。 人类的幼崽实在太可爱了,好想把他揉吧揉吧吞进肚里…… “官家,皇子好相貌,生来便是器宇轩昂,容貌甚伟,以臣观之,皇子贵气天成,定是一生富贵无极,且有兴国宜家之面相。”赵孝骞赞道。 夸得有点用力,一旁的赵佶忍不住问道:“一个婴儿,你能从他脸上看出这么多内容?” 赵孝骞头也不抬地道:“看不出,但,夸就完了,你管他是真是假呢,看官家多高兴,人家喜欢听这个。” 赵佶扭头,见赵煦果然眉开眼笑,一脸的与有荣焉,赵佶不由叹了口气。 好吧,脸皮厚的人占尽先机,赵孝骞进殿之前,他就该狠狠夸一通的。 逗弄婴儿良久,差点把他弄醒,婴儿睫毛颤动得更频繁,小嘴儿张开,打了个小呵欠,瘪了瘪嘴正要哭时,赵孝骞眼皮一跳,急忙把他塞进奶娘怀里。 “官家,皇子可有取名?”赵孝骞问道。 赵煦笑道:“昨夜朕与太后商议了一番,决定取名‘茂’,子安以为如何?” 赵孝骞想了想,道:“‘其叶蓁蓁’曰‘茂’,取昌盛繁华之意,‘赵茂’,好名字。” 赵煦笑道:“子安是他的皇叔,日后可要好生辅佐侄儿,莫让他被人欺负了,大宋的江山社稷还需子安帮他照料着。” 此言一出,赵孝骞愣了一下,旁边的赵佶不知为何眼睛都红了。 皇子刚出生,赵煦当面说出这句话,等于已将赵孝骞放在了“顾命辅臣”的位置上,这是何等的信任与嘱托。 而偏偏赵煦说这句话时,根本忽视了旁边的赵佶,仿佛当他不存在似的,半个字都没提他。 当然,在大宋论分量,论功绩,赵佶确实没法跟赵孝骞比。 赵佶只是个刚成年的直系宗亲,除了身份,他没有任何功绩拿得出手,在赵煦和满朝文武眼里,赵佶不过是个沉迷于读书和丹青的文人。 这样的文人或许优秀,但,大宋这样优秀的文人实在太多了,哪怕在这个群体里,赵佶也不是最优秀的。 (本章完) 第542章 微服出宫 第542章 微服出宫 赵煦和赵佶是亲兄弟,虽是同父异母,但论亲疏,比赵煦和赵孝骞的关系近多了。 然而赵煦却显然更亲近赵孝骞,赵佶心中犹为不平。 可是这个世界终究是以实力决定地位的,如果实力绝对强悍,出身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比如赵佶,如果他真有实力,能做到与赵孝骞一样的功绩,赵煦当然也会重视他。 赵佶读书丹青书法什么的确实优秀,但相比国事,他的这些优秀的地方不过是小道,改变不了什么。 只能说,赵佶从出生就点错了技能树,他根本没有赵孝骞这样的本事。 赵煦委以顾命辅臣的重任,说出口的话看似无意,但赵佶和赵孝骞都记在了心里。 赵孝骞仔细看了看赵煦,见赵煦满脸带笑,正逗弄着被吵醒的皇子,刚才那番话好似无意,又似有意,看不出端倪。 想了想,赵孝骞还是躬身道:“臣定为大宋社稷鞠躬尽瘁,辅佐官家和皇子,一生尽忠。” 赵煦扭头看着他,笑道:“朕亲政两年,若无子安辅佐,大宋社稷不知沦落几何,是子安为朕洗刷屈辱,往后啊,朕需要子安的地方还多着呢。” 顿了顿,赵煦又道:“这阵子风声未过,朝中仍有非议,子安趁此机会好生在汴京休养,把身子养好,或许过不了多久,子安又要远赴真定,为朕分忧了。” “臣的本分,定不辜负官家之托。” 君臣说着话,旁边怀抱皇子的奶娘突然小心翼翼地道:“官家,方才贤妃娘娘托话,娘娘说她身子不舒服,想要官家陪她……” 赵煦皱眉:“身子不舒服便召太医,朕又不会瞧病,陪她有何用?” 听出赵煦语气里的不耐烦,奶娘肩膀一缩,不敢说话了。 赵煦有些不满地看着赵孝骞,道:“女人就是如此麻烦,当初她怀身孕时,子安可不知她作成啥样,经常大半夜叫醒朕,要吃这个,要用那个,莫名其妙又哭又笑,疯了似的。” “怀身孕时朕还能忍她,毕竟皇儿在她肚子里,如今皇儿已生,她还不识趣,简直不知所谓!” 赵孝骞一旁陪笑,半个字都不敢说。 宫闱之事,尤其是天家夫妻的秘闻,向来都是禁忌敏感话题,赵孝骞不会蠢到以一个外人的身份去评价别人夫妻间的事。 不敢评价,但赵孝骞却飞快望向赵佶,用眼神无声地鼓励他。 你们是亲兄弟,你来评价一下你嫂子呗。 谁知赵佶却隐隐后退了一步,装作欣赏福宁殿内摆设的模样,对赵煦的抱怨竟也置若罔闻,仿佛聋了瞎了一般。 赵孝骞嘴角一扯,特么的这家伙也是个聪明人,不好对付呀。 赵煦大约是憋屈太久了,刘贤妃怀胎十月,赵煦忍了她十个月,如今刘贤妃已卸货,赵煦便再无顾忌了,当着奶娘的面,不停地向赵孝骞诉苦。 回首这十个月,刘贤妃如何作妖,如何刁蛮任性,如何在后宫目中无人,嚣张跋扈…… 赵孝骞在一旁听得头皮发麻,你们夫妻的事不必跟我这个外人说得如此详细吧? 哪天你回过神来,发现我知道得太多了,把我灭口了怎么办? 我并不想知道你们夫妻的那点破事儿啊! 赵煦仍喋喋不休地抱怨,就在他即将说到与刘贤妃行房是如何不爽,堂堂天子竟被女人骑上身时,正要继续描述下去,赵孝骞眼皮一跳,急忙打断了他。 “官家!”赵孝骞低声喝止,随即眨了眨眼:“官家喜得皇子,今日罢朝,不如出宫微服游玩,就当释放心情,补偿您这十个月的委屈如何?” 赵煦两眼一亮:“哎?对呀,朕憋屈了十个月,这女人都已生了,朕何必还守着她,朕要出去玩!” 说着赵煦便叫来郑春和,吩咐他给自己更衣。 良久,赵煦已换了一身便服,赵孝骞同样也换了一身低调的玄色绸衫,二人兴冲冲地朝宫门外走去。 刚迈出殿门,身后传来一道委屈的声音。 “官家,臣弟呢?”赵佶瘪着嘴委屈地道。 赵孝骞只看了他一眼,便被他这副做作的模样恶心得不行。 “死绿茶!”赵孝骞暗骂:“我特么祝你做环切手术时,医生要拿放大镜才能找对地方。” 赵煦转身见赵佶那副模样,顿时恍然,仿佛刚想起他这个人似的。 “啊!佶弟……”赵煦想了想,道:“佶弟无事回郡王府吧,朕与子安微服游玩一番。” 说完摆摆手,赵煦便拉着赵孝骞,二人兴冲冲地出宫了。 赵佶站在福宁殿门口,看着二人的背影,眼神变得愈发阴鸷。 他的眼神赵煦和赵孝骞当然没看见,然而,一直站在旁边的郑春和却见到了。 郑春和满脸堆笑,眼神闪过一道莫测的光芒,垂头恭敬地朝赵佶行了一礼,然后迈着小碎步跟上赵煦的脚步。 ………… 天子微服出宫,不是像影视剧里那样,换上一身百姓衣裳就能无忧无虑游玩了。 事实上赵煦就算是微服出宫,身边乔装打扮的禁军也是数百,随着赵煦的移动,禁军护卫随时能建起第一第二第三道防线,并且刻意筛选无意靠近赵煦的平民百姓。 所以天子微服游玩,最辛苦的是那些贴身护卫的禁军班直。 赵煦对禁军的辛苦浑若不觉,出宫后他像一只飞出牢笼的鸟儿,扑扇着翅膀到处赏玩,对宫外的任何事物都感到好奇,正应了那句老梗,路过一辆粪车他都恨不得尝尝咸淡。 赵孝骞有些无奈地作陪,他对汴京太熟悉了,无论吃喝玩乐,对他来说都已不再新奇。 看着赵煦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到处停停走走看看,这会儿居然还看中了一家摊贩上的水晶球,连价钱也不问,拿起就走,胡商大急,刚要拦住他,后面乔装的郑春和立马挡在前面,掏钱买单。 赵孝骞暗暗摇头,按照俗套的剧情发展,这土包子的爱情该来了。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当朝天子微服游玩,而活泼灵动的女主闪亮登场,大街上狠狠撞了他一下,一撞生情,女主喝骂,男主沉稳,露出邪魅狂狷的表情,喃喃一句“女人,你已吸引了朕的注意……” 从此,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上演,又虐又甜又好磕。 然而,如此俗套狗血的爱情故事,赵孝骞怎能容许它发生? 后宫已有佳丽三千,就别祸害狗血的女主了,必须眼疾手快将赵煦的爱情掐死在摇篮里。 一把拽住赵煦的胳膊,赵孝骞道:“官家还没去过勾栏吧?今日难得出宫,不如去听听曲儿?” 赵煦闻言立马感兴趣地点头:“好好,朕久闻勾栏听曲,是为当世雅事,今日必须试试。” 二人到了州桥,随便找了家热闹的勾栏瓦舍走了进去。 两位富贵公子打扮的人进来,勾栏立马给他们安排了最好的位置,然后奉上酒水点心。 勾栏的戏台上,一位说书先生正在滔滔不绝,赵孝骞听了一会儿,顿时有些尴尬。 说书先生说的正是“河间郡王平辽”的故事。 而赵孝骞不才,正是那位“河间郡王”。 自己坐在台下,听自己的故事,这感觉……绝对称不上爽,反倒是各种尴尬,各种社死。 就像某些取名古怪的网络作家,取名时脑子进了水,真就一点都没考虑过将来的处境。 当大领导在台上喊一声“谁是贼眉鼠眼”时,想象一下这位作家当时的心情,这种事发生多了,真的会自闭的…… 赵孝骞此刻的心情就是如此。 尤其是,台上这位说书先生述说平辽故事时,过程和细节特别夸张,什么“神兵突降,天雷隆隆仿如助威”,什么“殿下稳坐帅帐,令出如山,万马齐喑”…… 赵孝骞忍不住揉了揉脸颊,脸上的鸡皮疙瘩一层层冒出来。 凑近赵煦,赵孝骞苦笑道:“臣错了,官家,要不咱们去青楼如何?汴京青楼里的魁娘子也颇有姿色,比诸宫中的嫔妃更有一番风味……” 赵煦却好像对女色没什么兴趣,大约这十个月被刘贤妃的作妖弄出了心理阴影,继而对女色都有些免疫了。 反倒是对说书先生的故事颇有兴趣,两眼亮汪汪地看着台上的先生,对赵孝骞的提议甚不耐烦,将他推到一边道:“莫吵!朕正听得来劲呢。” 赵孝骞不死心地道:“民间说书大多夸张不实,官家若想听真实的,臣可以向官家奏报……官家,相信臣,没人比臣更懂平辽。” “闭嘴!”赵煦叱喝,随即听到说书先生讲到的内容,扭头惊愕地道:“拒马河一战时,我王师果真有天助,岸边芦苇荡化身十万疑兵,令辽军不敢妄动?” 赵孝骞黑着脸,无力地叹道:“官家,拒马河南岸根本没有芦苇荡……” 盯着台上胡说八道正来劲的说书先生,赵孝骞抄起桌上一块点心扔上去,正好砸中说书先生的脑袋。 “你闭嘴,下来!我来说!”赵孝骞怒道。 说书先生被砸懵了,旁边的赵煦却不满了,立马捂住赵孝骞的嘴,道:“你也闭嘴,朕喜欢听他说!” (本章完) 第543章 请任副使 第543章 请任副使 人心就是这么奇怪,掌握真实战争经过的人就在身边,赵煦却偏偏喜欢听民间演义传说版本。 什么天降神雷助威,什么十万芦苇荡化身十万疑兵,什么河间郡王两眼一睁,瞬间眼中暴射两道精光,将刺杀他的辽军击杀,化为齑粉…… 赵孝骞坐在位置上,尴尬得脚趾抠地,不断自省己身。 我一生行善积德,忠孝仁义,为何要让我遭此报应? 旁边的赵煦却听得两眼放光,眼神不时闪过激动之色,情绪明显随着说书先生的讲述而起伏跌宕。 赵孝骞看着他的表情,很无语。 大哥,你是皇帝啊,这种胡说八道的东西竟能让你如此激动,以后朝臣给你上疏都写成爽文好不好? 良久,赵煦扭过头,低声道:“这人说得不错,比你的报捷奏疏好看多了,朕都不知道你平辽之战如此荡气回肠……” 赵孝骞无力地叹道:“说出来官家或许不信,臣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如此神威无敌……” 顿了顿,赵孝骞终于忍不住道:“官家,不如下令把这胡说八道的家伙抓起来问罪吧,他明显已涉嫌造谣,把他刺配到岭南摘荔枝去……” 赵煦摇头:“不行,这么会讲故事的人怎能刺配,朕记住这家勾栏了,往后要常来听他讲故事。” 话音一顿,说书先生正说到高潮处,赵煦大声喝彩,手一挥兴奋地道:“当赏!” 身后静立的郑春和立马掏出一把铜钱,朝台上一扔,说书先生欣喜若狂,起身道谢后,坐下来继续胡说八道。 赵孝骞面色愈发古怪。 现在台下坐着的,一位是平辽之战的发起策划者,一位是执行者,偏偏被民间谣言版本吸引,怎么听都感觉有点讽刺意味。 最后说书先生将拒马河一战说完后,醒木一拍,欲听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赵煦这才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有意思,比宫里好玩多了,吃的喝的玩的,都比宫里强。” 说完赵煦拽起赵孝骞,道:“走,咱们继续逛逛,朕记得你带我吃过一次灌汤包,好像叫什么‘第一楼’对吧?就去那儿。” 赵孝骞无奈地带着他朝第一楼走去,感觉好像带着一个熊孩子逛游乐园,身体累,心也累。 第一楼仍在老地方,但掌柜开店越来越随意了,这年头挣钱都不积极,大约是需要给他一个爱的教育。 看着紧闭的店门,赵煦一脸愕然朝赵孝骞看了一眼。 赵孝骞轻车熟路地道:“官家稍等片刻,臣马上解决。” 说完赵孝骞扭头看了身后的陈守,陈守会意,转身就走。 片刻后,愁眉苦脸的店掌柜来了,身后的陈守一脸不善,店掌柜走两步,陈守就在后面踹他一脚,店掌柜一个趔趄,陪着笑继续走,陈守继续踹,像一头偷懒被主人发现的驴…… 走到赵孝骞面前,店掌柜还没行礼,赵孝骞也踹了他一脚。 “开店这么随意,跟钱有仇?”赵孝骞眯眼打量他:“这些年你挣了多少,就这么飘了?” 店掌柜忍不住争辩道:“这店是我的,我想开就开,贵人您是不是太霸道了……” 话没说完,赵孝骞又是一脚踹去:“没错,就是霸道,不服去告官,赶紧开门,剁馅,和面,上蒸笼!” 人多势众,来者不善,店掌柜忍气吞声开了门,亲自剁馅和面。 赵煦沉默地看着赵孝骞刚才的表现,进店坐下后才叹道:“朕今日终于看到你纨绔的一面了,说真的,很招人恨,朕很想抽你……” 赵孝骞眨眼:“臣已经很善良了,这些家伙太懒,不给他一点教育,不知挣钱的艰辛,臣这也是督促他多挣钱,多为以后谋算。” 赵煦点头:“蛮不讲理的事,偏偏被你硬掰出了道理,朕也是服气的,不说了,越说朕越想抽你。” 赵孝骞讪讪一笑:“臣大多数时候还是很讲道理的……” “别说了,等着吃包子。”赵煦叹道。 灌汤包上得很快,热气腾腾的包子端上桌。 赵煦迫不及待挟起一个,一边吹着气一边闻着空气里散发出的肉香。 半凉以后,赵煦张嘴就咬。 自从上次带他吃过一次后,赵煦学会了怎样吃灌汤包,吃起来很讲究。 首先咬破一点点面皮,吸吮里面的汤汁,汤汁吮吸大半后,再一口吞入。 赵孝骞对赵煦的表现很满意,这才是正确的吃法,最看不得的就是把里面的汤汁倒入碗里,只吃肉馅面皮,简直是暴殄天物。 “好吃!”赵煦一脸享受,这样的美食在宫里可见不到,宫里的膳食都很精致,但味道方面却一言难尽。 君臣埋头狂吃,两人干掉三四笼后,终于有些饱腹,坐在椅子上发呆。 “子安多吃点,过不了多久就要去真定府了,真定府没有这等美食吧?”赵煦道。 “无妨,臣试着自己做,这玩意儿没什么秘方,就是有点麻烦而已。” 赵煦嗯了一声,又道:“龙卫营至今仍驻于拒马河南岸?” 赵孝骞搁下筷子,道:“是,前两次与辽军交战,龙卫营折损万余,臣后来将当地一万厢军编入了龙卫营,补充了兵力,臣离开大营之前,交代种建中每日操练,如今那一万厢军约莫有点实力了。” 赵煦沉思片刻,道:“三万龙卫营将士装备火器,如若防守绰绰有余,但若是进攻……恐怕不够吧?” 赵孝骞道:“是,进攻确实不够,如今辽军斥候隔岸对我大营日夜监视,一旦我军有异动,都会引起辽军的紧张,三万将士防守南岸足够,但若打算进攻燕云……” 赵煦理解地点头,靠三万将士收复燕云,赵煦不可能如此天真,做梦都没梦得如此完美。 “如若对燕云十六州发起主动进攻,多少兵力才够?”赵煦严肃地问道。 赵孝骞想了想,道:“至少十万兵力,而且都要装备火器,不仅如此,每一个将士都要能够熟练掌握火器的用法。” 赵煦笑了笑:“子安猜猜,你在真定府戍边这大半年,汴京火器监造出了多少燧发枪和弹药?” 赵孝骞苦笑道:“官家,这事儿臣可不敢问,看官家的表情,约莫造了不少吧?” 赵煦哈哈一笑:“没错,在你赴任真定府后,朕下旨扩编了火器监,又招了上千名工匠,如今火器监所造的燧发枪已有十余万支。” “弹药方面,由于你后来改进了弹药,纸壳弹造起来更简单,现在已积累不少了,至少能支应一场十万人规模的大战。” 赵孝骞抿了抿唇,他知道赵煦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赵煦一如既往地着急,急着收复燕云十六州。 作为皇帝,做事自然是冷静的,他不缺战略定力,不过内心深处,赵煦还是希望尽快收复燕云,无论对他的统治也好,史书上的名声也好,收复燕云都是刻不容缓的大事,而且只争朝夕。 不过赵孝骞并未急着表态。 一场大规模的战役,就是两国公开正式翻脸的开始,两个强大的国家交战,要考虑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经济,军事,外交等等,各个方面都要考虑到,必须要提前准备充分了,才能正式开启战争模式。 赵孝骞犹豫了一下,道:“官家,不知去年国库入粮几何,能否及时供应我十万大军所需?” 赵煦闻言顿时喜笑颜开。 收复燕云的事,去年他曾与赵孝骞说过,但当时赵孝骞的表态是反对的,原因是准备不足,无论军事,兵员,武器,粮草等各个方面,都不足以支应一场大战。 但今日此刻,赵孝骞已不再反对,而是认真地问起了粮草,说明他已有把握对辽国开战了,现在需要了解的是后勤辎重方面的情况。 欣喜之下,赵煦急忙道:“去岁大宋丰收,再加上章惇推行新政一年余,大宋各地州府皆有成效,国库所入增加了许多,如今余粮甚足,可供十万大军至少半年之用。” 见赵孝骞沉吟不语,赵煦又补充道:“如今已是盛夏,过不了几月,今年秋赋又该收上来了,粮草方面绝对放心,朕发誓不给你惹麻烦,朕也清楚,大军将士若断了后勤是怎样的大祸。” 赵孝骞算了算,道:“粮草,兵员,武器,既然都已齐备,那么……” 迎着赵煦希冀的目光,赵孝骞笑了:“臣愿为官家出征,收复燕云,圆我大宋历代先帝之夙愿。” 赵煦大喜,猛地一拍桌,仰天大笑起来:“好,好!朕就等你这句话!” 赵煦还没笑完,赵孝骞却突然道:“臣还有一请,请官家恩准。” 赵煦心情大好:“你说,尽管说,朕无不允也。” 赵孝骞一字一顿缓缓道:“臣请官家挑选信任的官员,委任河北西路经略安抚副使,辅佐臣北伐燕云。” 赵煦笑容一滞,眼神露出惊疑之色,上下打量着赵孝骞。 赵孝骞的眼神清澈无波,只是静静地与他的目光直视。 良久,赵煦缓缓道:“子安,这是何意?” “臣任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以来,大小公务太过繁忙,以至臣带兵不得不分心劳神,徒增烦恼,臣想请官家再任一位副使,为臣解决这些琐碎事务。” (本章完) 第544章 君臣信任 第544章 君臣信任 赵孝骞主动请任副使,当然不是表面上说的那些理由。 河北西路经略安抚副使,说起来好像只是赵孝骞的副手,但权力却很大。 副使不仅对河北西路的诸州府县有着直接的管辖权,对军队也有指挥权,更重要的是,副使还有对朝廷对皇帝的直接密奏权。 什么意思呢? 就是副使还有一个秘密的使命,那就是对赵孝骞这个正使的监察监督权,防备武将兵权过大,滋生谋逆之心。 大宋四方边境皆有驻军,也都任命了经略安抚使,比如大宋的西面,章楶就是环庆路经略安抚使,专门对西夏进行战略战术上的攻防。 上次赵孝骞也曾被任命为环庆路经略安抚副使,前往西北征战西夏,那时的章楶和西北军诸将对赵孝骞的态度是小心翼翼的。 为什么小心翼翼?不是赵孝骞的权力有多大,而是他这个副使所负的另一个秘密使命,就是监察监督西北军。 副使若是察觉到了什么,或者说存心想诬陷,只要一道奏疏秘密送去汴京,皇帝和满朝文武就会认真把它事儿办,该撤职撤职,该问罪问罪。 所以经略安抚副使这个官职,其实就是皇帝的眼线和钦差大臣。 赵煦当然听懂了赵孝骞话里的意思,什么公务繁忙,什么分心劳神,都特么是屁话。 副使对一个地方,一支军队代表着怎样的意义,赵煦作为皇帝他难道不清楚? 现在赵煦只是满腹疑惑,他没想到赵孝骞居然主动提出给河北西路委任副使,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谁愿意指挥军队发号施令之时,旁边多一个副使对他虎视眈眈,盯着他日常的一言一行,偷偷摸摸记小本本…… 尤其是收复燕云如此重要的战役,旁边多个副使,对赵孝骞的指挥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赵煦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神情从未有过的严肃。 “子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赵煦沉声道。 赵孝骞点头,坦然道:“臣知道。” “不要跟朕说什么公务繁忙,分心劳神之类的废话,朕只问你,为何要委任副使?” 赵孝骞沉默片刻,叹道:“当初臣的麾下只有三万龙卫营兵马,这点兵马不足为虑,臣可以不需要副使。” “但如今要收复燕云,臣的麾下将有十万兵马,官家,周公尚有恐惧流言日,臣不过是凡夫俗子,岂能免俗?” “有些话从边疆传到汴京,往往味道就变了,臣希望做个清清白白的臣子,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仅此而已。” 赵煦脸色沉了下来:“你觉得朕会猜忌你,所以主动请旨委任副使,让朕在你身边布个眼线整天盯着你?” 赵孝骞微笑,语气温和地道:“臣与官家是兄弟,官家信任臣,委臣以重任,臣也信任官家,以官家的雄心与圣明,断不会在此紧要关头猜忌臣。” “可是啊,官家,有些事你知我知,满朝文武和天下人知否?如若不任副使,臣在前方指挥将士攻城掠地,汴京的朝堂却每日有无数奏疏参劾,提醒官家防范武将兵权过大,防范臣有谋逆之心……” “奏疏越来越多,官家如何处之?臣再说一句犯忌的话,当奏疏里的内容说得有鼻子有眼时,官家是否也会在心中多几分疑虑?” “与其如此,官家为何不直接派一位副使,或者多几位官员武将在军中,臣是忠是奸,自有他们向官家奏报,臣就不必为了个人荣辱安危,而一次又一次上疏自辩,如此也算给臣解决了一桩麻烦。” “官家觉得臣之所言是否有理?” 赵煦的脸色有些阴沉,他的眼神很深邃,定定地注视着赵孝骞的眼睛,仿佛一柄锐利的长剑,要透过他的眼睛,直穿他的心灵。 “子安,你真是这么想的?朕对你的信任,你信吗?”赵煦严肃地问道。 赵孝骞笑了笑,道:“臣当然信,臣不过是想为官家,也为自己免除一些麻烦而已,官家委任一位副使就能免掉这些麻烦,不是吗?” 赵煦沉默良久,突然笑了,抬眼看着赵孝骞,见他也在笑,二人目光对视,坦然无诟,笑得明媚。 都是成年人,都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现在的二人,一个是合格的帝王,一个是合格的臣子,如此而已。 无论个人感情是信任还是猜忌,一个清醒的成年人都应该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这一点,不因个人的感情而改变。 那种梗着脖子感情丰富地说,朕就是信你,朕绝对不会派副使,这是对我们兄弟之情的玷污什么的,能说出这种话的帝王,绝对是历史上少见的傻缺。 江山社稷啊,十万兵权啊,哪个帝王敢如此儿戏,真觉得个人感情和信任能够凌驾于社稷之上? 诚如赵孝骞刚才所说,当他麾下只有三万兵马时,赵煦能够放心把兵权交给他,但当他麾下有十万兵马,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但凡赵孝骞有反心,只要一声令下,十万兵马装备火器,掉头攻打汴京,赵煦这个皇帝的位置还坐得稳吗? 稍微有点理智的皇帝,都不会冒这个险。 赵孝骞也清楚这一点,他更清楚,只要自己手握十万兵马,就算赵煦不说什么,朝臣也绝对不会容许的,他们会逼着赵煦委任副使,增派眼线,密切盯着赵孝骞的一举一动。 与其到时候令赵煦为难,还不如自己主动捅破这层窗户纸,大家都能得到一个体面。 二人对视良久,赵煦叹了口气,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朕还是要告诉你……” “子安,从朕的私心来说,朕从未怀疑过你的忠诚。” 赵煦深深地道:“你的性子其实很懒散,如果可以的话,你大约情愿一生当个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你并不喜欢掌握权力,尤其是兵权,它太危险了,只不过朕需要你的能力,大宋也需要你挺身而出,你才不得不勉为其难。” “你有本事,但没野心,你这样的人,任何帝王若有幸遇到,都会奉为瑰宝,对你委以重任。” 短短那么一刹,赵孝骞神情突然有些恍惚。 他的脑海里回想起昨夜赵颢声色俱厉对他说的那些话。 官家用你,不过是因为他需要你,而不是信任你,搞清楚这一点。 而此时此刻,赵煦的眼神无比清澈,里面看不到任何虚情假意。 是的,从私人感情来说,赵煦信任他,但从帝王的理智上来说,赵煦不得不防他。 没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大约永远不理解这种矛盾又合情合理的想法。 但赵孝骞懂。 自古帝王无情,能做到赵煦这个地步,很不容易了,可以说,赵煦算是古往今来所有帝王里非常善良的一个。 “官家,挑选一个信任的朝臣来任副使吧,”赵孝骞微笑:“当然,臣的私愿,最好这个人好打交道,本性不坏,尤其是当臣指挥军队时,不会对臣的军事决定太过干涉,否则臣若打了败仗,责任可就说不清楚了。” 赵煦也笑道:“放心,朕定挑个性情合适的人。” 说完二人又笑,彼此的表情都很放松。 这是第一次,君臣二人涉及到如此敏感且犯忌的话题,同时二人又非常有默契地解决了这个问题,彼此都很坦然。 所有的话都放到了台面上,难得的是,解决之后,二人没有任何的不愉快,反倒是觉得轻松释然。 二人望向面前的桌子,桌上的灌汤包已凉了。 赵煦凑近闻了闻:“还能吃吗?没那么香了……” 赵孝骞也凑近了蒸笼,盯着剩下的灌汤包观察:“这才多久就凉了,显然掌柜的没用心做,要不臣把掌柜的叫来,再揍他一顿?” 赵煦瞥了他一眼:“在边疆是一位号令三军,威风凛凛的主帅,为何回到汴京又是一副跋扈蛮横的嘴脸?” “威风凛凛是装的,毕竟在三军将士面前必须保持威严,跋扈蛮横才是臣的本色,官家,其实世上的麻烦和争端,九成九以上都能用一记耳光解决。” 赵煦一怔:“真的?” 赵孝骞认真地道:“真的,不信的话,下次那些老家伙在官家面前道德绑架或是胡搅蛮缠,官家不如试试一记耳光扇过去,老家伙一定跪在官家面前痛哭忏悔,从此屁都不敢放一个……” 赵煦微微动容,显然有些意动,随即眼神恢复清明,苦笑摇头:“朕要回宫了,不然真会被你带坏……” 赵孝骞不死心地进谗言:“官家试试呀,试试就不是小孩子了……先拿章惇试。” “……郑春和,快,起驾回宫,总有奸臣蒙蔽圣听!此地不宜久留。” ………… 日子依旧平静,边疆无战事,赵孝骞索性赖在汴京不走了。 第二天,赵煦让郑春和来传旨,令他在汴京剩下的上三军里挑选八万将士,一旦赵孝骞官复原职,便将八万将士带去真定府,与龙卫营的三万将士合为一军,皆受赵孝骞节制。 委任副使的事,赵煦没提,但赵孝骞知道他也在认真考虑人选了。 (本章完) 第545章 故人突至 第545章 故人突至 如果可以,赵孝骞宁愿永不掌权,尤其是兵权。 他就死赖在汴京城,活得像个废物,劈柴喂马,吃喝嫖嫖,并不关心粮食和蔬菜,但沉迷美色,繁衍子嗣。 这样的生活,是何等天堂般的日子。 谁愿意跑到边疆风吹日晒,领着十万杀才行军打仗,无论胜负都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既无美食也无美色。 反正赵孝骞不喜欢这样的日子,他在汴京活得跟神仙一样逍遥自在,为什么非要没苦硬吃? 这段日子朝堂的风声越来越小,关于刘贤真一案,在赵煦和章惇有意无意的弹压下,朝臣们渐渐没了动静。 感觉到赵煦恢复他官职的日子越来越近,赵孝骞也有了紧迫感。 他忙着享乐,忙着跟妻妾们造人,忙着在艰苦之前享受个够本。 赵颢这几日有些沉寂,自从刘贤妃诞下皇子后,赵颢变得沉默了许多,每天把自己关在王府后院喝酒。 赵孝骞陪过几次,认真劝解过他,赵颢不为所动。 但神奇的是,赵颢居然很快恢复如常,他又变得开朗且混账,缺德且冒烟,据说好像新勾搭上汴京某个寡妇,每天与寡妇厮混,连王府都不回了。 也不知赵颢对寡妇到底有什么执念,王府里那么多年轻貌美的侍妾不去动,偏就钟情于各种寡妇。 有时候赵孝骞忍不住恶意地揣测,莫非赵颢年轻时被人家丈夫捉奸在床,所以后来执着于勾搭寡妇,安全且解气,在人家丈夫的牌位前那啥啥,这种禽兽行为没准更兴奋。 接下来的几日,赵孝骞奉旨巡视汴京上四军。 上四军是拱卫汴京的核心军队,可谓是精锐中的精锐,四军之一的龙卫营已然全数驻于拒马河,赵孝骞要做的,是在剩下的上三军中挑选八万将士,将来带去真定府。 剩下的上三军,分别是“捧日营”“天武营”“神卫营”,再加上戍边的龙卫营,合称“上四军”。 上四军每营的额定编制是五万人,四军加起来二十万。 但由于入选上四军的要求异常严格,身体素质达标的并不多,所以汴京上四军常年缺额,四军兵马人数基本与龙卫营差不多,都是维持在三万人左右。 由此也能看出,上四军里的将士确实都是精兵悍将,理论上赵孝骞闭着眼从里面挑人,挑到谁都是合格的。 但赵煦既然下旨要他挑选,他还是要做做样子。 赵孝骞是个十分懒散的人,挑选八万将士这种累死人的活儿,他当然不可能亲力亲为。 首先巡视了上三军的各大营后,赵孝骞又观摩了将士们的操练情况。 不得不说,精锐中的精锐确实有些斤两,赵孝骞看他们操练的架势就能发现很多细节。 相比普通的禁军以及地方厢军,上三军将士无论是体力,素质,耐力,反应能力等等,都是最强的。 与此同时,赵孝骞巡视汴京上四军,在各大营中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赵孝骞巡视大营的举动,已经给将士们释放了太多明显的信号了。 众所周知,龙卫营自从跟随赵孝骞北上戍边后,数败辽军,歼敌八万余,据说战后赵孝骞送进汴京的请功名册长长的一串,官家欣闻捷报,心情大好,对赵孝骞的请功奏疏一字不易,全部照准。 于是数败辽军后,龙卫营里普通将士升低级武官的人共计上千,还有一批晋升的寄禄官,虚衔官等等。 不仅仅是升官,跟着赵孝骞还能发财。 赵孝骞治军既松散又严厉,说起来矛盾,但很合理。 对大宋的百姓,严令秋毫无犯,但对敌国的百姓却百无禁忌,纵容将士们杀戮抢掠,更惊喜的是,抢掠所得财物不必上交,个人纯得。 据说龙卫营里的将士,其中大半都已发家致富,家里的父母都盖了新房,买下更多的土地。 简单的说,跟着赵孝骞这位郡王殿下,前途一片敞亮,既能升官也能发财,努力一下的话,说不定能实现阶级跨越。 对汴京上四军的将士们来说,这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于是在赵孝骞巡视汴京各大营的时候,将士们表现得特别积极,无论列阵,冲锋,操练都挺起胸膛,甚至努力踮起脚,生怕郡王殿下没看见他。 短短数日的巡视后,赵孝骞对上三军的情况有了基本的了解。 至于挑选八万将士的流程,懒散的人自然有懒散的办法。 赵孝骞命人在各大营的校场上布置了一些装置,包括障碍栏杆,沙地,铁丝网,百斤大石磨等等。 挑选的流程很简单,如同前世子弟兵每天的训练一样,先跑十里,接着跨栏,攀墙,匍匐铁丝网,一系列的动作以沙漏计时。 整个过程公开透明,赵孝骞还把陈守等数百禁军亲卫派了下去,校场上监督执行,让那些有别样小心思的家伙无法得逞。 就在汴京城臣民日复一日过着平淡日子的时候,上三军的大营内却紧张凝重,各大营奉赵孝骞之令,开展了如火如荼的选拔活动。 赵孝骞给各大营安排了任务后,便果断回了王府,继续每天吃喝玩乐造人的枯燥日子。 又过了几日,汴京城的府邸民居都高挂起灯笼,街上处处飘荡着月饼的香气。 中秋将至,对古人来说,中秋是重大节日,是必须要隆重对待的。 令人苦恼的是,每年此时,苏轼那首《水调歌头》也在汴京街头巷尾反复被人传唱,而作者苏轼,每年这个时节都会翻红一把,名气再上一层楼。 距离中秋还有数日,这天下午,汴京城外缓缓行来一支商队。 商队的规模不算大,包括商人伙计镖师在内,总计数十人。 商队为首一人穿着绸衫,唇上沾了一圈胡子,头上戴着西域那边独有的圆顶毡帽,一脸风尘仆仆地看着汴京城高大巍峨的城墙,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久违的萧光敬。 按照他爹萧兀纳的吩咐,萧光敬很低调地乔装成西域胡商,隐藏身份来到大宋汴京。 这次来汴京已不像上次那么风光。 上次萧光敬是尊贵的辽使,进城便有大宋礼部和鸿胪寺官员正式迎候,当然,跟赵孝骞也闹了一点不愉快。 这次萧光敬不再风光,毕竟辽国并未正式派遣使臣,萧光敬来大宋纯粹是个人原因,更不能让辽国知晓。 大宋鼓励通商,对萧光敬这支胡人商队并未刁难,查验沿途通关文牒后便痛快地放他们进城了。 踏上久违的土地,回想起当初在汴京的经历,萧光敬不由百感交集。 他在这里欢笑,也在这里哭泣。 他在这里活着,也在这儿死去。 来的时候是风光无限的辽国使臣,回去的时候已变成了辽国的二五仔,成功被策反了。 从此萧家父子的人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硬生生拽偏了方向,奔向未知的明天…… 想到这里,萧光敬眼神复杂,脸上流露出悲喜交加的表情。 “这一次,我失去的一定要夺回来!”萧光敬暗暗握紧了拳头,露出坚毅的神色,像回归都市的兵王,营救窑子卖身的妻子,中二且热血。 随即萧光敬一愣。 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又要夺回什么? ……不管了,反正要夺回来! 进城后,萧光敬打发商队的随从自去寻找客栈住宿,而他,则独自朝楚王府走去。 半个时辰后,萧光敬来到楚王府门前,仰头看着王府高耸的门楣。 门前值守的禁军上前,不客气地呵斥驱离,萧光敬不走,在值守的禁军人群里打量,随即神色露出惊喜。 他看到了陈守。 真是赶巧了,今日恰好轮到陈守当班。 而陈守作为常年跟随赵孝骞的贴身侍卫,自然也是认识萧光敬的。 二人目光对视,一眼千年, 片刻之后,萧光敬在王府的银安殿见到了赵孝骞。 赵孝骞穿着单薄的绸衫,尽管快中秋了,天气却依然炎热,赵孝骞满头大汗,身后还跟着两名丫鬟亦步亦趋,一边走一边给他打扇。 见到银安殿安坐的萧光敬,赵孝骞愣了一下,不由惊喜莫名:“……哎捧友,来卖羊肉串还是卖葡萄干?” 萧光敬一呆,下意识垂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发现自己此时是一身西域胡商打扮,唇上还沾着西域人独有的八字翘胡。 懵逼地眨了眨眼,萧光敬也呆呆地开口:“赵子安,……你被罢官之后,眼睛也瞎了么?” “哎捧友,乱说话会挨打的哟!” 萧光敬气坏了,抬手就扯下唇上的八字翘胡,大怒道:“哎捧友,你再仔细看看,认出我了吗?” 赵孝骞眯眼打量他许久,然后缓缓摇头:“……不认识。” 萧光敬气得跺脚:“我是萧光敬!” “不可能!我认识的萧光敬风流潇洒,翩翩佳公子模样,不可能是这副又丑又锉的样子。不如你说个只有咱俩知道的秘密验证一下?” 萧光敬表情麻木空洞,脸颊狠狠抽搐了几下,想起了一桩曾经的不堪经历。 “汴京馆驿的粪池,你掉进去过吗?……我掉过。” 赵孝骞一怔,这才好像刚认出他,惊喜道:“萧兄!原来真是萧兄,久违了!” “赵子安……你真特么虚伪!” (本章完) 第546章 不亦抽乎 第546章 不亦抽乎 不知道为什么,萧光敬总觉得大宋汴京的风水克自己。 这是真实的感受。 仔细想一想,又觉得克自己的不是这座城,而是某个人。 盯着眼前的赵孝骞,萧光敬表情很复杂。 从私人感情上说,他与赵孝骞同龄,这货嘴有点缺德,做事也不太讲究,但……至少利益方面没让他和家族吃过亏。 从家国的角度来说,萧家父子已是大宋的间谍,潜伏在辽国,吃着辽国的饭,砸着辽国的锅,一切都是当初赵孝骞给他布下的局,情感上难免有几分怨气。 对萧光敬的到来,赵孝骞嘴上开着玩笑,心中却有些疑惑。 萧光敬的身份不一般……好吧,他算不得什么,但他爹的身份不一般,以萧光敬的身份,冒然出现在大宋汴京,而且一身乔装打扮,显然是辽国那边出了事。 能让这位辽国纨绔千里迢迢赶来汴京,一定是大事。 赵孝骞不由担心起拒马河南岸的龙卫营,难不成自己回到汴京这些日子,辽军针对龙卫营有了动作? “说吧,狗狗祟祟来汴京干啥?”赵孝骞开门见山道。 萧光敬眼睛狡黠地眨了眨,道:“没事,人在上京无聊,打算到处走走玩玩,顺路经过汴京,于是进城来看看子安兄。” 赵孝骞笑了:“你这副小心机小聪明的模样很可爱,多表演几次,我喜欢看。” 萧光敬尴尬地咧了咧嘴,立马换了话题。 左顾右盼一番,萧光敬道:“听说子安兄被大宋皇帝罢免了官职?” 赵孝骞一怔,然后若有所悟地笑了。 “你大老远跑来汴京,是为了这件事?” 萧光敬急忙道:“子安兄误会了,没别的意思,你的事就连辽国都知道了,在下担心子安兄的处境,所以特意乔装来看看你。” 赵孝骞似笑非笑道:“担心我的处境?咱俩的交情好像并不值得你千里迢迢跑来看我一眼吧?” 萧光敬正色道:“子安兄此言差矣,都说一起干过坏事便是铁打的交情,你难道忘了当初宋夏和谈之时,咱俩合伙把西夏小梁太后……” 赵孝骞板着脸道:“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小梁太后是自己得了急病暴毙,与你我何干?” “啊对对对,小梁太后是暴毙,不过子安兄万不可怀疑你我的交情呀,我和家父可都是你的眼线,对你忠心耿耿……” 赵孝骞斜眼瞥着他,冷笑道:“你们父子若真的忠诚,就不会在得知我被罢官后,千里迢迢跑来打探风声了。” “怎么,怕我被罢免后没法东山再起,你们父子没了上家,打算反水了?” 萧光敬大惊,额头的冷汗禁不住渗出来,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没想到见面才几句话,赵孝骞竟已将他的来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没错,萧光敬千里迢迢乔装来汴京,正是为了打探风声。 赵孝骞被罢免一事,放在汴京可大可小,但有意思的是,此事在辽国朝堂掀起的风浪,比汴京大多了。 辽国君臣为此特意商议很久,因为赵孝骞被大宋皇帝罢免官职,辽国君臣察觉到收复失地的机会来了,如今辽军兵马已从各地调动,悄悄地朝南京析津府集结。 与此同时,作为曾经被收买拉拢的萧家父子,也察觉到事态变化,渐有不稳迹象。 这次萧光敬来汴京,就是为了打探赵孝骞被免官的具体情况,以便萧兀纳做出决断。 谁知今日刚见到赵孝骞,两人拢共才说了几句话,他的意图竟已被赵孝骞猜到。 聪明人果然是聪明人,那脑子不知怎么长的,难怪年纪轻轻稳居高位,人家的荣华富贵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心中震惊,但萧光敬绝不会承认,后果太严重了。 “子安兄万莫误会,我与家父绝无此意!我萧光敬对天发毒誓,真是担心子安兄的处境,在下才千里奔波而来。” 赵孝骞笑了:“好啊,那你发毒誓吧,记得越毒越好。” “呃,真发毒誓?怎么发?”萧光敬有点懵。 他也是上京的风流纨绔公子,通常他对女人发毒誓时,话还没出口,女人便捂住了他的嘴一脸娇嗔,不准他发。 可现在…… 你怎么不按剧情走? 赵孝骞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道:“我帮你想想?毒誓这东西,一定要带上自己的祖宗十八代,还要带上自己婆娘的贞洁,以及子孙后代的亲子血统,不然就不诚恳了。” 萧光敬:“…………” 狗狗祟祟来一趟汴京,刚进城就连累祖宗亲人和子孙后代倒霉,这个后果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不愧是克他的城,霸道! “子安兄,没必要如此认真吧?”萧光敬尴尬地道。 赵孝骞对男人发毒誓这种事也没什么兴趣,懒洋洋地道:“那就说实话,你来汴京到底干啥,有什么重要情报要跟我分享。” 萧光敬摇头:“没有情报,真是担心子安兄,特意来看看你。” 聊了半天,这只小可爱还在糊弄他,赵孝骞有点不耐烦了。 他没那么多时间耗在一个纨绔身上,如果对方是萧兀纳,或许赵孝骞还会用点心机手段。 毕竟萧兀纳身份不同,他值得自己认真一点对付,但萧兀纳的犬子……不好意思,郡王殿下很忙,萧光敬没那资格浪费他的时间。 对付这种纨绔,最好的办法就是打直球,快速方便,简洁有效。 上下打量萧光敬一番,赵孝骞微笑道:“这次来汴京,你是独自一人?” “在下乔装成西域胡商,顺便还带了一支商队掩人耳目。”萧光敬陪笑。 “哦,毫无抵抗能力的商队……也就是说,你这次等于是羊入虎口了?然后你这只羊居然还敢在龙潭虎穴里玩心眼儿,耍嘴皮子,嗯,吾是不是给你脸了?” 萧光敬顿觉不妙:“啥……啥意思?” “意思就是,你没资格跟我斗智斗勇,咱俩身份不匹配,不如直接把你吊起来抽,把你抽爽了,我想听什么实话,想必你都会说的,对不对?”赵孝骞调皮地眨眼。 萧光敬大惊失色,努力挤出一脸干笑:“子安兄,莫开玩笑……” 赵孝骞哈哈大笑,萧光敬也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 片刻后,楚王府前庭正中,萧光敬的双臂被麻绳捆绑,高高地吊在前庭正中的一棵银杏树上,整个人吊在半空晃晃悠悠。 树下站着几名禁军,陈守一脸淡然,慢条斯理地整理着皮鞭,鞭子泡进掺了盐水的桶里浸泡。 赵孝骞翘着二郎腿坐在不远处,神情悠闲地打量着萧光敬,面露满意的微笑。 王府禁军这帮货真是藏龙卧虎,人才不少,捆绑萧光敬的手法特别专业,让人忍不住猜测绑人的那家伙在加入禁军前,到底是干啥职业的。 回头没事也跟他学一学,毕竟家里婆娘不少,偶尔也需要一点闺趣情调…… 萧光敬脸色苍白,被挂东南枝,随着身体止不住地晃悠,再看周围王府下人窃笑私语,萧光敬不仅社死,而且极度羞耻。 皮鞭在盐水里泡了很久,陈守缓缓取出,扭头看着赵孝骞。 赵孝骞扬了扬下巴,道:“动手呀,看我干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抽乎。” 啪! 一记鞭子狠狠抽在萧光敬身上,萧光敬痛得一声惨叫,两眼惊恐地睁大。 直到挨了第一鞭他才意识到,特么的赵孝骞这混账不是吓唬他,居然玩真的! 一个辽国的风流纨绔,自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挨了第一记鞭子,惨叫如杀猪,见陈守的第二记鞭子又要抽下去,萧光敬凄厉大叫起来。 “停!停!赵子安,我认栽了,你够狠!”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机会难得,不再体验一下爱的鞭笞了?” “不了不了,快放我下来!” “不急,先聊正事,聊得不满意省得再把你吊上去,费劲。”赵孝骞懒洋洋地道。 挨了抽的萧光敬立马恢复了当年入套之后的乖巧。 “你聊,子安兄但有所问,在下知无不言。” 赵孝骞眯起了眼睛,道:“你这次来汴京,是你父亲的授意?” “是。” “来看我被罢免官职后,还有没有起复的可能?如果大宋官家已决定不再起复我,你父子是不是打算反水了?” 萧光敬犹豫了一下,咬牙痛快承认道:“是。” 赵孝骞噗嗤笑了:“你们父子这点格局,真是……啧!” 眸光闪动一下,赵孝骞悠悠地道:“有个事告诉你,可能要让你们父子失望了……我不仅很快会被起复,而且手中还会掌握更多的兵马,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带着兵马北上,与你们辽国开战了。”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萧光敬仍被吊在半空中,两眼惊愕地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进汴京城以前,萧光敬路过沿途的城池,其实已将赵孝骞犯的事打听得很清楚了。 未奉诏令,擅杀四十余名官员,这是何等的滔天大罪,直接被问斩都不为过。 萧光敬一度以为赵孝骞死定了,就算死不了,至少这辈子不可能再掌权了,这种严重挑衅皇权和朝堂的行为,若放在他们辽国,也只有一个死字。 结果现在赵孝骞告诉他,大宋皇帝罢免了他的官职才几天,又打算起复他,不仅如此,还给他更多的兵马,更大的兵权,这次打算直接跟辽国开战了? 这特么到底是什么神反转! (本章完) 第547章 重要情报 第547章 重要情报 萧光敬确定了,汴京的风水果真对他不利。 第一次来被人各种设套布局,自己傻乎乎地往套里钻。 第二次来莫名其妙被人吊起来抽,看赵孝骞脸上那变态的表情,显然抽得很爽。 相比之下,当初他当使臣去西夏,与赵孝骞合谋鸩杀小梁太后,那次的合作多么愉快。 令萧光敬不解的是,赵孝骞明明犯下那么大的罪,为何大宋皇帝只将他罢官数日,就打算官复原职了? 皇帝如此宠信他的吗? 萧光敬对赵孝骞在大宋的地位,好像更多了一些了解。 “真会官复原职?为何?”萧光敬不解地问道。 赵孝骞仍翘着二郎腿坐在前庭,眯眼看着被挂东南枝的萧光敬。 竖起大拇指,赵孝骞指了指自己,悠悠道:“我,很重要,比你想象的更重要。” “你们父子打着什么主意,我大概清楚,不过你们要失望了,想反水?呵呵,不可能……” 说着赵孝骞起身,走到萧光敬面前,突然伸出了右掌。 “你看,这是什么?” 萧光敬垂头一看,见他的手掌空荡荡的,不解地道:“右手?” “不,这是我的掌心。”赵孝骞纠正道。 “那又如何?” “你仔细看,看清楚……”赵孝骞谆谆善诱,将萧光敬的目光深深地吸到他空荡荡的掌心,道:“看见什么了吗?” 萧光敬莫名觉得神秘且高端,迷茫却期待地摇头:“没有。” 赵孝骞微微一笑:“你们父子俩的身家性命,都握在我的掌心呢。难道你没看见?” 萧光敬:“…………” 好吧,一个不留神,又被他侮辱到了。 赵孝骞转身走回,坐在椅子上,依旧翘起二郎腿冷笑道:“我从未指望过你们的忠诚,但我要告诉你,想反水,既要有实力,也要有筹码,都是成年人了,这个道理难道你不懂么?” “就算我一生不得官家起复,你们父子俩我照样想灭就灭,别的不提,就凭你父亲给我暗中提供的辽军布防图,还有这一两年传来的大大小小的情报,以及我楚王府与你萧家暗中做的雪盐买卖等等……” “就凭这些证据,我也能保证你萧家父子翻不了身,一旦我心情不好,你萧家父子说死就死,信不信?” 萧光敬脸色苍白,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忙不迭点头:“我信了!” 赵孝骞笑道:“现在乖巧的样子,才有几分顺眼了。” 顿了顿,赵孝骞又道:“萧兄和令尊都是聪明人,聪明人能清醒地看清时势,接下来我大宋马上要对辽国动手了,以我大宋的实力,想必你很清楚,辽国必然一败再败,我下一步要取燕云十六州。” “辽国已是日薄西山,大势不可挽回,萧兄和令尊不会像那些迂腐的所谓忠臣一样,死撑着不肯下船吧?人生在世,只为名利,太讲究忠诚,往往就是跟名利过不去,你说呢?” 萧光敬点头。 这番话他能听进去,因为他确实就是这种人,如果他真对辽国有所谓的忠诚,当初被设局上当时,就该坚贞不屈,一刀抹了自己的脖子,而不是心甘情愿成为大宋的眼线棋子,还把他爹也拉下水。 萧光敬是个非常识时务的人,赵孝骞与他分析清楚后,立马乖巧地回到当初熟悉的位置上,老实本分地继续当他的棋子。 见他的态度已在悄然间改变,赵孝骞暗自点头,这次反水大约已被他摁下去了。 “子安兄,我错了,我和家父不该生出不应有的心思,求子安兄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和家父保证从此对大宋忠心耿耿,绝不再叛。” 赵孝骞摇头:“做错要承认,挨打要立正。生出叛心就该惩戒,若不给个深刻的教训,你们难道真以为反叛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萧光敬急了:“子安兄待如何?” “先吊着吧,回头咱们聊完了,再抽三十鞭子,对了,今年楚王府供给萧家的雪盐断货,你们再赔我二十万两银子。” 萧光敬两眼睁大:“还要赔银子?” 赵孝骞微笑:“你们看重什么,我就要你们赔什么,很合理吧?下次如果你们父子觉得机会又来了,觉得我又拿捏不住你们了,不妨继续反水,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就完了。” 二人一直聊着,萧光敬仍旧以羞耻的姿势挂在树下。 心里确实很疼,雪盐断货一年,还要赔偿二十万两,不得不说,这惩罚确实拿捏了萧家的七寸。 这两年萧家因雪盐的买卖,一家子手头好不容易宽裕了一些,现在一夜回到解放前,赵孝骞的惩罚简直杀人诛心。 萧光敬现在很后悔,本来在上京好好当他的纨绔子弟,每日走马章台,吃喝玩乐,多么快乐无忧的生活,就因为他父亲萧兀纳不甘心当棋子,结果翻车了。 尤其是赔偿银子的惩罚,更令萧光敬难受,作为纨绔子弟,钱是他的强项,眼看因为这件事,接下来的一年又要过上紧巴巴的日子了,此刻萧光敬不敢责怪赵孝骞,却对萧兀纳生出几分怨恚之气。 这笔损失,纯纯特么自找的! 心疼半晌,萧光敬突然眼睛一亮,期盼地道:“子安兄,我若有个重要情报拿出来,是否可以减免惩罚?” 赵孝骞毫不意外地点点头,是了,这货来汴京应该有两手准备,如果笃定他不能起复,那就果断反水,如果还能起复,便拿重要情报修补感情,左右都不吃亏。 眼睛微微一眯,赵孝骞冷笑道:“萧光敬,你应该了解我的脾气,这般时候了,你确定还要用情报拿捏我?还想跟我谈条件?” “呃,不敢不敢!” “我这人,喜欢先嫖再付款,懂我的意思吧?你先把知道的都说出来,能不能减免惩罚,看我的心情,这才是咱们聊天的正确打开方式。” 萧光敬此时对他生出了惧意,回想从与赵孝骞相识至今,几番交道下来,他从来没占过便宜,只有吃亏的份,在赵孝骞面前根本掌握不了主动权。 萧光敬认命地叹了口气,道:“好,我说。” “子安兄,辽国已有大动作,陛下已调动了十万兵马,向析津府集结,打算接下来对大宋动手,收复曾经的失地,并一举攻占真定府,陛下深恨大宋数败辽军,决意攻占真定府后,屠尽城内官员百姓,一个不留。” 赵孝骞眼皮一跳,当即坐直了身子,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辽军要反攻了?谁给耶律洪基的勇气?” 萧光敬双臂被吊,只能朝赵孝骞扬了扬下巴:“正是子安兄给他的勇气。” “为何?我最近招惹他了?” 萧光敬苦笑道:“子安兄被大宋皇帝罢官,这件事已传到上京了,陛下当时紧急召见群臣议事,议的是就是子安兄被罢官一事。” 赵孝骞终于懂了:“耶律洪基觉得我被罢免了,他的机会来了?” “是的。陛下所忌者,唯子安兄也,子安兄被罢免,辽国自然有勇气再兴刀兵,收复失地。” 虽然消息有些震惊,但赵孝骞还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我竟如此重要?”赵孝骞喃喃道。 萧光敬急忙马屁奉上:“子安兄当然重要,你已被辽国君臣深深忌惮,有你在,辽国绝不敢动一兵一卒,你若不在,辽国便放开手脚,再无所惧。” 赵孝骞脸颊泛光,对男人来说,能被敌人如此忌惮和重视,确实够吹一辈子了。 “辽军调动十万兵马,打算如何反扑?”赵孝骞突然问道。 萧光敬想了想,道:“当时我父亲也参与了议事,好像是分作三批,东西方向各三万,分扑大宋的太原府和大名府。” “中间的四万兵马屯于析津府,只待东西战线逼迫龙卫营分兵驰援,四万兵马便直扑真定府,一举拿下城池。” 赵孝骞点头,萧光敬总算说出了一点有价值的东西。 辽国君臣制定的战术是没错的,手段确实狠辣,不过他们忽略了其中的变数,变数不仅是萧家父子,也有龙卫营,以及真定府的厢军。 在辽国君臣的印象里,大宋之所以厉害,除了赵孝骞之外,唯一忌惮的就是龙卫营的火器,只要搞定了这两样,大宋还是当年的大宋,一击即溃,不堪与敌。 所以他们才有如此大的信心,打真定府的主意。 他们没想到的是,赵孝骞赴任真定府后,改变了很多人和事,他的改变不仅是军事上,也有军心民心。 他已给真定府的军队和百姓注入了一股力量,这股力量无形无踪,但它确实存在,那是一种不甘引颈就戮的精神。 无论当地的厢军,还是当地的百姓,都与往年不一样了,他们不再懦弱,他们会拿起刀剑,誓死保护城池和家园。 辽国君臣大约是估算不到这个变化。 想要拿下真定府,就算大宋朝廷没有援兵,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辽军打算何时动手?”赵孝骞突然问道。 萧光敬想了想,道:“我从上京到汴京,路上用了十来天,辽国调动十万兵马是大事,筹备的时间比较长,算算日子,大约还有半月才会完成大军集结。” (本章完) 第548章 帷幄千里 第548章 帷幄千里 萧光敬提供的情报确实比较重要。 重要的不仅是辽国调动兵马的消息,这些消息过不了几日,相信大宋的斥候和皇城司都会知道。 但是辽国君臣的战略意图,战术部署等等,却是普通的斥候和皇城司无法刺探出来的情报。 就凭这一点,当初设局把萧光敬引入套里就没白干,这张厕纸终于有了价值。 赵孝骞的表情愈发严肃,他已感觉时间的紧迫性了。 兵贵神速,宋军必须马上做出反应,否则会陷入被动。 此时的萧光敬还吊在树下悠悠晃荡,这种尴尬的姿势吊久了,萧光敬的心理上居然适应了,开始时还有一点羞耻感,现在已很坦然,甚至觉得只有这样才是正确的聊天姿势。 二人聊了半天,萧光敬都没主动要求把他放下来,由此可见,他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赵孝骞有点急,他必须马上进宫禀奏这个情报。 起身掸了掸灰尘,赵孝骞道:“你就吊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给你买几个橘子。” 正要转身离去,萧光敬突然道:“子安兄,我提供的这个情报,能减免多少惩罚?” 赵孝骞啧了一声。 这货果然不对劲,现在最在意的难道不应该是把他放下来吗?结果人家习惯了这种姿势,反而关心减免赔偿…… “好吧,减你家十万两赔偿。”赵孝骞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光敬双臂被吊得有点麻木,却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三句话,我让男人给我减免了十万两。 随即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哎?我怎么还吊在半空中? 为何我对这个羞耻的姿势已有了一种习以为常的心理? 萧光敬急忙望向王府前庭里围观的下人,道:“劳烦诸位,谁帮帮忙,把我放下来?” 一名下人扯了扯嘴角,道:“世子下令吊起来的人,王府谁有胆子敢放你下来?” ………… 延福宫,福宁殿。 赵孝骞进殿片刻后,数名宫人匆匆出宫,分赴汴京几位大佬府邸。 半个时辰后,章惇,曾布,安焘,许将等重臣飞快入宫。 福宁殿内气氛凝重,赵煦神情冷峻坐在首位,垂头沉思。 赵孝骞坐在侧位,一脸平静地环视几位重臣。 章惇有些焦急,只顾着观察赵孝骞和安焘许将等人的神色,他虽是宰相,但他的长项是处理内政,军事上的事不说一窍不通,但比起安焘许将等几位枢密院大佬,还是差了点火候。 良久,赵煦呼出一口气,苦笑道:“没想到子安闯了一回祸,反倒教辽国抓住了机会,这一点朕委实是始料未及。” 赵孝骞也苦笑道:“臣也没想到辽帝贼心不死,不仅谋划反扑收回失地,还打算攻下真定府,屠尽全城。臣以为辽军两败之后,应该能老实一两年,结果不到半年就觉得自己又行了。” 安焘捋须微笑道:“辽国君臣一朝得知殿下被罢官,马上就反扑,这也说明郡王殿下在真定府虎威犹存,戍边镇敌有功,是名副其实的大宋砥柱之臣。” 赵孝骞眯眼朝安焘呵呵一笑。 老头儿年纪老迈,但人老成精,说话是真好听。 赵煦扭头望向赵孝骞,道:“你是戍边主帅,说说你的想法。” 赵孝骞愕然:“官家,臣已被罢免了啊……” 赵煦瞥了在座群臣一眼,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现在官复原职了,莫再矫情,军情紧急,赶紧说。” 赵孝骞也不敢玩笑了,想了想,道:“距离辽军十万兵马集结还有半月,但时间上恐怕对我王师不够,毕竟我们要调动兵马奔赴真定府,费的时间比辽军更久,还没开战便已陷入被动。” “所以臣以为,应该马上派出快马,将此情报告之种建中,令他整顿龙卫营兵马,先挡一阵,为我王师驰援争取时间。” 赵煦皱眉:“龙卫营只有三万人,挡得住吗?” “理论上挡得住,但要看辽军的战术,不过以臣的意思,咱们不能被辽军牵着鼻子走,趁着辽军尚未完成集结,龙卫营应主动出击。” 安焘期待地看着他:“殿下有何妙计?” “呃,妙计谈不上,兵来将挡而已,”赵孝骞笑了笑,道:“辽军此次进犯,分成东西中三个部分,趁着三个部分还在集结,龙卫营三万兵马可北渡拒马河,向析津府突袭。” “不出意外的话,析津府是中路,最多四万兵马,我龙卫营三万将士装备火器,有把握歼之,就算没有全歼,能歼灭大半也达到目的了。” 安焘和许将闻言,异口同声道:“好主意!” 两位一个是枢密院使,另一个是知枢密院事,对军事自然精通,赵孝骞的这个主意,只有行家才知其中的深意。 深意不是歼灭辽军多少兵马,而是打乱辽军的战略意图。 析津府是中路,中路若被龙卫营打成了筛子,从战线上来说,算是把另外的东西两路拦腰截断了。 首尾不能相顾,是军事上的大忌。 所以龙卫营直扑析津府,不论歼敌多少,都能完全打乱辽军的战略意图。 什么东西攻打太原府和大名府,吸引龙卫营分兵救东西,中路南渡拒马河,攻打真定府……随着龙卫营的主动出击,这些战略意图将会瞬间化为泡影,辽军一夜之间必将陷入被动。 这便是为何安焘和许将异口同声叫好的原因,二人叫好后,一脸赞许地看着赵孝骞,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掩饰不住。 不得不说,在真定府戍边大半年,赵孝骞自己也成长了,他已成为一名合格的主帅,具有了主帅的格局和战略眼光。 这是属于他个人的成长,并非从前世带来的本事。 “不愧是镇守北疆,威慑辽国的镇边主帅,老夫服气了,大宋有此栋梁,何愁天下不定,”安焘捋须大笑几声,随即朝赵煦躬身一礼:“得此英才,臣为官家贺,为大宋社稷贺。” 见有人夸自己的宗亲兄弟,赵煦的家族血脉瞬间觉醒,顿时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得瑟地大笑。 “安老言重了,子安还年轻,缺点还多着呢,莫宠坏了年轻人。”赵煦一脸长辈的微笑自谦道。 你特么是不是没搞清自己的辈分? 抛开皇帝的身份不论,你只是兄长,不是长辈,凭啥一副明明感到自豪,偏偏一副谦逊不足夸的死样子,恶心死了! 见赵煦笑得高兴,在座的另外几位重臣也露出了微笑,纷纷附和安焘的话,人情世故方面拿捏得死死的。 安焘继续道:“郡王殿下一计而扰乱辽军战术,化被动为主动,并且不需要付出太多代价,臣以为此计可行。” 章惇不懂军事,赵煦自动忽略了他,望向曾布和许将两位枢密院大佬。 二人思索一阵,也情不自禁地点头。 “臣附和安老之议,郡王殿下此计甚妙,而且应该是最佳的应对之法了。” 赵煦道:“既然诸公都不反对,那么便按此而行吧,兵部马上派出快马,飞赴龙卫营,告诉种建中整顿兵马备战,五日后北渡拒马河,对辽国析津府发起突袭!” 说着赵煦又看着赵孝骞,笑道:“朕心疼子安戍边辛苦,本打算让你在汴京多清闲几日,如今看来,子安怕是清闲不了了,你必须马上北上,接过种建中的指挥权,此战重大,子安必须亲自指挥。” 赵孝骞起身长揖道:“臣愿为官家分忧,报效社稷,不言辛苦。” 赵煦又道:“朕令你在汴京上三军中挑选八万兵马,进展如何?” “进展喜人啊官家!”赵孝骞不假思索地道。 赵煦和众人一怔,啥叫“进展喜人”?你特么跟这儿糊弄呢?具体数据呢? 赵煦的眼神顿时不善地盯着赵孝骞。 赵孝骞头皮一麻,这几日懒散得有点过分,挑选上三军的事一直进行得不慌不忙,他的计划是一个月内把这事儿办完就够了。 谁能想到耶律洪基这么自信,战败没多久突然又支棱起来了呢。 赵煦显然并不昏庸,不是好糊弄的皇帝。 赵孝骞只好硬着头皮道:“挑选八万兵马的事臣有点懈怠,本来打算一个月内办完的,事发突然,如今的进展怕是……嗯,挑了一半还不到,臣知错了。” 赵煦和众人面面相觑,章惇阖眼养神装死,曾布似笑非笑地斜瞥着赵孝骞,安焘看赵孝骞比较顺眼,但他张了张嘴,也不知该如何帮他圆场。 良久,赵煦叹了口气,道:“要不是朕最近喜诞皇子,不宜骂人,担心消减功德,子安,这会儿你楚王一脉的先人……” 话没说完,赵孝骞一脸无辜地道:“官家,楚王一脉的先人,也是官家的先人,这个……慎言啊。” 赵煦一滞,哎?好像还真是。 楚王一脉的分支,要从英宗先帝算起,英宗的儿子里,兄弟辈的老大是神宗,老二是楚王赵颢,赵煦如果要骂先人的话,得先压住他爷爷英宗的棺材板儿…… (本章完) 第549章 出征在即 第549章 出征在即 战事突发,事实上宋辽双方都存在战略误判。 大宋认为辽国刚经历了两次战败,八万辽军被歼,对辽国是沉重的打击,一两年内应该没有能力再次挑起战争。 而辽国君臣,则认为赵孝骞被罢官,对辽国来说是天赐良机,大宋在内讧中消耗实力,罢免赵孝骞便是自毁长城,辽国收复失地的机会来了。 于是在两国同时的误判中,这场意外的战争来临了。 双方都有些仓促地备战应战,辽国在紧急调动举国兵马的同时,大宋的君臣也忙着商议战略战术。 当然,无可否认,这次的误判赵孝骞也有一定的责任。 他误判了形势,主要是因为他误判了自己的对宋辽两国的重要性。 可以说,这场意外来临的战争,导火线就是赵孝骞本人。 他的去与留,他的宠与辱,直接决定了这场战争起与息。 直到赵孝骞愕然听说耶律洪基因为他的罢官而发起此战,这才知道自己居然如此重要。 显然,他还是太不自信了,如果他有每日三省吾身的习惯,明日起床后一定要问自己一句,“吾是不是太不给自己脸了?” “罢了,朕早知子安懒散的性子,责怪你没有意义……”赵煦叹了口气,又道:“现在汴京上三军挑选的兵马里,能马上出征的人数有多少?” 赵孝骞想了想,道:“大约三万人左右,臣巡视过汴京诸营,挑选出来的三万兵马已装备了火器,并且操练阵列和火器使用已有数月之久,能够直接上战场杀敌。” 赵煦沉吟片刻,道:“三万人,再加上驻军拒马河的三万龙卫营,我大宋共计六万兵马,可挡辽军否?” 赵孝骞点头:“战术无误的话,可挡。” 赵煦叹了口气:“还是太仓促了,辽帝就这么沉不住气吗?” 一旁的章惇微笑道:“辽帝兴许是害怕郡王殿下被重新起复,对他们来说,辽国收复失地的机会或许一瞬即逝,必须马上抓紧。” 赵煦沉默半晌,突然看着赵孝骞笑了起来,笑容里有些得意,有些自豪,也有些庆幸。 “耶律洪基错判了子安,也错判了朕,哈哈!他以为朕昏庸糊涂,猜忌功臣,他以为抓住了机会,没想到吧,看似是机会,实则是个大坑!” 赵孝骞起身朝他长揖一礼:“官家圣明,善待功臣,天下遂安,群丑难逞。” 赵煦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当着诸公的面,朕这便下旨,即令河间郡王赵孝骞,官复签书枢密院事,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知真定府,节制河北西路辖下兵马,主帅抗击辽军一切事宜,可授临机决断之权,先战后奏之权,两日后率汴京三万兵马北上。” 赵孝骞神情一凛,双膝跪拜:“臣愿为社稷效死。” 赵煦点了点头,扶起了他,语气加重道:“朕的北疆,便托付子安了。” “臣必不负官家,除非战死沙场。” “呸!还没出征,莫说不吉利的话,好好活着,纵是败了,朕也希望你无恙平安归来,你我还年轻,有失败的资本。”赵煦含笑道。 说着赵煦又望向章惇和曾布,道:“政事堂和枢密院也要配合起来,后勤辎重,粮草军械,战马甲胄等诸多方面,全力支持子安,莫给前方的将士们拖后腿,此战关乎大宋国运,愿诸君协力,一战定乾坤!” 章惇和曾布也起身行礼:“臣领旨。定全力支持郡王殿下,免三军将士后顾之忧。” 赵孝骞上前一步,垂头道:“臣再请旨,请官家选任河北西路经略安抚副使,随臣一同出征。” 在座诸臣皆有些愕然,纷纷注视赵孝骞,见他神情平静,眼神清澈,章惇和安焘互视一眼,方才有几分隐忧之色的脸上,突然间释然,眼中露出欣慰的笑意。 赵煦倒是并不意外,这是他与赵孝骞私下说好的事。 沉吟半晌,赵煦的目光突然落在许将身上。 许将是嘉佑八年的科考状元郎,官路可谓平步青云,从翰林编撰,到外派地方,后来辽国陈兵二十万进犯代州,许将出使辽国,据理力争,迫使辽国退兵,后来出任吏部尚书,又迁中书侍郎。 今年初,许将从政事堂迁枢密院副使,是枢密院的二号人物,位在赵孝骞之上。 无论学历,履历,个人功绩,许将都非常完美,而且根正苗红,是典型的大宋忠臣。 这样的人,出任河北西路经略安抚副使,辅佐赵孝骞抗击辽国,实在太合适了。 见赵煦的目光落在许将身上,赵孝骞也露出了微笑。 他对许将的印象不差,虽然只打过两次交道,可许将温润君子的形象还是赢得了赵孝骞的好感,有他当副使,至少不会给自己添堵。 心中不由对赵煦愈发感激,显然赵煦是个知利害的帝王,他深知抗击辽国关乎国运兴衰,如此重要的时刻,千万不要给主帅找麻烦,许将这个人选简直是完美无瑕,再合适不过了。 而且枢密院二号人物当经略安抚副使,满朝文武也无话可说,朝堂上应该没人再议论什么宗亲兵权过大,后患无穷之类的屁话了。 赵煦微笑看着许将,道:“冲元先生,朕欲任先生为河北西路经略安抚副使,辅佐赵子安抗辽,先生意下如何?” 许将愣了一下,没想到赵煦竟然会选中他,怔忪半晌,许将起身长揖:“官家所遣,臣愿使之。” 赵煦很满意他的回答,然后环视诸臣:“诸位先生可有异议?” 章惇曾布等人纷纷赞许:“臣无异议。” 赵煦笑道:“那就这样决定了,愿子安和冲元先生合力无间,共击敌寇。” 赵孝骞朝许将拱了拱手,笑道:“与冲元先生同僚共事,臣之幸也,日后还请冲元先生多多照顾指教,发发发发发!” 许将老脸一僵,指了指他:“你这……” 许将是胡建人,大约赵孝骞的笑声勾起了他久违的乡愁。 在座众人都笑了起来,赵煦扭头瞪了赵孝骞一眼,道:“冲元先生德高望重,子安切莫无礼!” 许将也没法反击,毕竟当着赵煦的面,总不能用中原方言骂他“打死你个鳖孙儿……” 君臣议定后,当即便各自散去。 章惇和曾布出宫后匆匆回到政事堂和枢密院,开始筹备粮草军械等后勤。 两日后大军就要出征,这两日里只能筹备少部分的后勤辎重,后面的任务还很繁重,首先要征调开封府附近的粮仓,优先供应赵孝骞所部大军,火器监和兵部库房的军械也要全部拿出来。 ………… 赵孝骞回到楚王府,先进后院书房见了赵颢,告诉他自己马上要出征了。 赵颢神情怔忪,有些失落,有些不舍。 但终究还是洒脱一笑,嘱咐赵孝骞安心抗击辽军,汴京有赵颢在,朝野任何风浪都能为他平定。 回到自己的院子,赵孝骞不得不告诉狄莹三女,自己又要出征的消息。 三女惊愕半晌,她们不像赵颢那般会隐藏情绪,当即便哭了起来。 安慰她们许久后,狄莹平复情绪,突然道:“官人,妾身的父亲昨日托了话过来,想请官人帮个忙……” 赵孝骞当即笑道:“老丈人需要帮忙,没二话,他要什么你给便是了。” 狄莹严肃地道:“不,父亲的忙需要官人答应。” 赵孝骞好奇道:“他要什么?” 狄莹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父亲想随官人出征抗辽。” 赵孝骞愣住了。 狄莹的父亲狄谘,如今官拜班直西上阁门副使,官名有点绕口,用通俗的话来说,大约属于大内禁军副统领之类的官职,算是武将。 狄谘是名将狄青的次子,他可不是庸碌之辈,真实的史书上对狄谘此人交代不多,但也有过定论,“数有战功”。 一个有战功的武将,为何史书上对他的记录如此少? 原因自然是因为狄青。 毕竟狄青这个人对大宋天家来说有点敏感了,曾经的常胜将军,终究被帝王猜忌,后来的历代帝王也有点忌讳,这种帝王的忌讳影响了整个狄家后代子孙。 如今狄谘是赵孝骞的老丈人,年纪不过四十多岁,正是一个武将人生的黄金年龄,他有奋发进取之心当然不是坏事。 但赵孝骞还是久久没说话。 这事儿赵孝骞拍板容易,可赵煦那里却不知如何开口,他更不清楚赵煦是否还忌讳狄家后人。 见赵孝骞神情犹豫,狄莹失落地一笑,道:“罢了,妾身不能让官人为难,这就回了父亲吧。官人安心抗敌,莫把此事放在心上。” 赵孝骞摇摇头,道:“官家非猜忌之人,他连我这个宗亲兄弟都敢重用,狄家的事,也该揭过去了。” 想了想,赵孝骞进了书房,亲笔写下一道奏疏,令人送去延福宫。 两个时辰后,宫里来了人,带来了赵煦的亲笔批示。 批示只有一个字,“允”。 赵孝骞心中一定,笑着将赵煦的批示给狄莹看。 “离出征还有两日,明日上午,我陪夫人回一趟娘家,拜会老丈人。” 狄莹欣喜若狂,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他,眼波柔意流转。 “官人对妾身和娘家这般恩重,妾身……真不知如何报答官人才好。” 赵孝骞精神一振,说到报答,他可就不困了。 他是那种施恩不图报的人吗? 当然不是。 “夫人稍候,为夫这就去找春宫图册来,你的报答姿势全画在图册上……” (本章完) 第550章 翁婿相聚 第550章 翁婿相聚 第二天上午,赵孝骞与狄莹上了马车,绕过御街和大相国寺,来到位于东大街的狄府。 自从与狄莹成亲后,赵孝骞与狄家的来往不算多。 这其中有狄家本身的原因,狄青被帝王猜忌后,下场不算太好,狄家的后代子孙也懂得低调做人的道理,基本不与汴京的朝臣来往过多。 甚至就连赵孝骞这个女婿,狄家也是有意地疏远,不想给楚王府招惹麻烦。 所以除了年节之时,狄家与楚王府通常是不怎么来往的,哪怕赵颢在宫闱里遇见了狄谘,俩亲家也不过是点头招呼一下。 今日赵孝骞难得地带着狄莹回娘家,狄家门前的下人们当时就愣了,接着转身就跑,救火似的飞奔进了门。 赵孝骞搀扶着狄莹刚下马车,老丈人狄谘就亲自迎出了门,一脸意外却高兴地看着夫妻二人。 赵孝骞见面便行礼:“孝骞拜见丈人。” 狄莹也跟着盈盈一礼:“爹……” 狄谘激动过后,下意识警惕地环视四周,皱眉低声对狄莹道:“不知轻重的东西,没事回来便罢,你带着夫君回来作甚?被人看到了,少不得连累你夫君被参劾。” 狄莹委屈地垂头。 赵孝骞却笑道:“丈人言重了,女婿陪夫人回娘家拜会老丈人,天经地义的事,谁敢乱嚼舌头,我烧了他家房子。” 狄谘一怔,不得不苦笑赞道:“贤婿戍边日久,果真霸道。” 赵孝骞哈哈一笑,自家老丈人就不必客气了,抬步便往府里走,刚走两步突然一顿,指了指停着的楚王府马车,道:“老登……等一下,我的鬼火停你家门外安全吗?” 狄谘:“…………” “咳,说错话了,丈人莫怪,我的意思是……礼物,对!让下人把礼物搬出来。” 众所周知,来老丈人家是一定不能空着手的,老婆娘家背后的蛐蛐比老婆当面的抱怨还难受。 狄府的宅院不算大,毕竟是已经落魄的名将府邸,狄家人不得不低调,就算有钱也不敢置办豪宅。 比起楚王府,狄府的规模只能用寒酸可怜来形容。 四进的宅子一通到底,没有偏院侧院,没有园水榭,府里的下人不多,只有数十个,穿着简朴,宅院许多地方破旧了也没修补,看起来竟像是沦为中产人家的模样。 赵孝骞大约一年多没来狄府了,这次进门仔细观察了一下,不由暗暗皱眉,扭头看着狄莹低声道:“回头你从王府账上支一万贯钱,给你娘家的宅子修缮一下……” 狄莹还没回话,旁边的狄谘听到了,急忙道:“可不敢,可不敢,宅子不必修缮,就这样很好了。” 赵孝骞微笑道:“丈人不必太小心,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官家是有为的英主,狄家的事他早已不介怀,往后狄家人在外胆子尽管大一点,不必事事谨慎,如履薄冰。” 狄谘脚步一顿,眼眶迅速泛红,嘴唇抖索了几下,深呼吸努力压下翻腾的情绪。 “贤婿,堂上请。”狄谘强笑道。 女婿来娘家,狄府的主仆都轰动了,除了狄谘外,别的亲眷和下人都聚在正堂外的廊下,小心翼翼却激动地看着赵孝骞。 赵孝骞的名气自然是天下皆知的,但其实很多人不知道,赵孝骞的正室夫人是狄家女。 这又是狄家对外低调的缘故,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狄家人根本不敢对外宣传自家的女婿是赵孝骞,怕给赵孝骞招惹麻烦和猜忌。 今日这位天下瞩目的郡王殿下陪夫人回娘家,狄府上下简直如过节般热闹沸腾。 狄府正堂上,狄谘坐在主位,赵孝骞与狄莹侧坐。 狄谘这时才打量着赵孝骞,神情颇为感慨。 “当年与莹儿成亲,一晃两年了,当年的少年如今已是大宋的英雄,狄家得此贤婿,面上有光,小女跟了你,如今也封了郡王妃,也算是尊贵之极了……” 赵孝骞笑着与羞涩的狄莹对视一眼,道:“小婿还要多谢丈人,把夫人培养得如此完美,小婿得此贤妻,后顾无忧。” 狄谘叹了口气,面色黯然道:“莫说这些,是老夫对不住你,狄家对不住你啊,可惜莹儿已受封郡王妃,不然老夫羞见贤婿,只恨不得请贤婿退货才好……” 此言一出,赵孝骞和狄莹都惊呆了。 “丈人何出此言?” 狄谘苦笑道:“你们成亲两年,莹儿却还未给你生个一儿半女的,老夫实在有愧,贤婿报效社稷,率军在前线浴血厮杀,小女安享太平,却连个蛋都没给你下……” 话没说完,赵孝骞已一脸惊悚地打断了他:“丈人且慢!小婿在前线厮杀,莹儿若不声不响在后方给我生个儿女,那才叫不对劲吧!” 狄谘一怔,想了想,好像很有道理。 再看狄莹,已是一脸羞愤,狠狠地瞪着狄谘。 狄谘顿时有些尴尬,急忙找补:“老夫不是这个意思,反正……莹儿,你要争气,懂吗!楚王一脉本就人丁单薄,就指望你这位正室为夫君家族开枝散叶,两年了竟不见动静,你……” 狄谘原本越说越激烈,然而见赵孝骞和狄莹夫妻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狄谘突然住了嘴,神色愈见尴尬。 “丈人,贤婿登门难道不应该饮酒设宴吗?”赵孝骞小声地提醒道。 狄谘如梦初醒,急忙道:“对对,来人,设宴!” 说着朝赵孝骞歉意地一笑,狄谘道:“府里久无贵客登门,有些规矩都忘光了。……对了,再传歌舞来,为我翁婿助兴!” 赵孝骞哈哈一笑,刚要客气几句,旁边的狄莹却冷冷道:“设宴饮酒便可,歌舞就不必了,官人后院的女人够多了,父亲您还让那些女子在官人眼前晃悠,嫌我家后院不够乱吗?” 狄谘和赵孝骞一怔,二人看了狄莹一眼,然后翁婿俩对视。 赵孝骞尴尬地笑了笑,心虚地解释道:“……小婿其实没那么好色,后院那些女子都是真爱。” 狄谘也勉强一笑:“了解,了解!老夫这一生大约也遇到过十几次真爱……” 赵孝骞肃然起敬,拱手道:“向丈人学习!” 狄莹气得狠狠掐了他一下,道:“你如今的真爱才六个,打算凑齐十几个是吗?” 赵孝骞揉了揉腰,啧了一声道:“我只是羡慕丈人真爱感人,同时感慨我岳母众多,遍布天下……” 狄谘不自在地道:“……倒也没那么多,贤婿夸张了。” 狄莹恨恨地道:“……哼,男人!” 盛宴开席,美酒佳肴,赵孝骞朝堂外张望半天,不由黯然一叹:“果然没有歌舞……” 举杯敬了老丈人三盏酒,狄谘满面红光,这时终于放开了一些。 老实说,对这位贤婿,狄谘来往并不多,加上赵孝骞如今官高爵显,狄谘在他面前甚至有点小紧张。 现在饮了酒后,狄谘才终于有了几分老丈人的威仪。 酒过三巡,赵孝骞搁下酒杯,聊起了正事。 “听莹儿说,丈人欲随小婿出征?”赵孝骞问道。 狄谘有点不好意思,毕竟长辈托女婿帮忙,终归不是什么长脸的事,但狄谘还是点头道:“不错,若贤婿不为难的话……” 赵孝骞笑道:“倒是不为难,但出征北上,抗击辽军,终究是一件辛苦且危险的事,小婿还是想劝丈人三思,最好还是留在汴京当差。” 狄谘叹道:“贤婿应知,老夫非庸碌之辈,我父狄青也算是大宋名将,当年的名声不弱于西北折家,天波杨家。” “老夫自幼习武,力可扛鼎,不敢称有万夫不当之勇,当年却也是勇冠三军,鲜有敌者……” 坐姿渐渐挺直了一些,狄谘的神情闪过一丝紧张,好像此刻是在上司面前应聘面试,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自己的优点特长。 “除了勇武,老夫还精读不少兵书韬略,无论排兵布阵,还是上阵杀敌,皆可轻松应对。” “贤婿若不信,小女莹儿可为老夫作证,小女年幼时,老夫便常在家中习武,精通各种兵器,如今老夫年已四十,却不逊当年之勇,仍可日食三斗,力举三百斤!” 说着狄谘竟站起身,束了束腰带朝堂外走,似乎打算给赵孝骞现场展示一下武力。 赵孝骞急忙拦住了他:“好好!小婿信了,真的!丈人且住,不必展示,会吓到小婿的。” 狄谘不自在地笑了笑,讪讪地道:“老夫性子实在,不打诳语,一字一句落地有声,若此次跟随贤婿出征杀贼,老夫誓为社稷立功……” 顿了顿,狄谘露出迟疑之色,道:“就是不知官家……贤婿应知,狄家当年的事,终究有点忌讳。” 赵孝骞笑吟吟地朝狄莹看了一眼。 狄莹掩嘴一笑,轻声道:“父亲,昨日官人听说父亲的请求后,当即便给官家上了一道奏疏,官家很快有了批示……” 狄谘期待地道:“官家有何批示?” “官家只批示了一个字,‘允’。” 狄谘浑身一震,眼眶顿时泛红,面朝延福宫方向恭敬地双膝一拜。 “皇恩浩荡,狄家愿为社稷效死!”狄谘哽咽地道。 赵孝骞微笑道:“丈人,狄家曾经的一切,都过去了。” (本章完) 第551章 名将之后 第551章 名将之后 “都过去了”。 赵孝骞这句话说得容易,但狄家为了这句话,家中子弟却不知担了多少年心事。 生在这个皇权至高的年代,臣子被帝王猜忌绝不是轻易能过去的事。 而且不止是一两代,历史上很多贤臣名将,一旦被帝王猜忌后,不仅自己难得善终,后代子孙的命运也从此被湮没于历史洪流中,不知所踪。 狄家原本也会走上这条路的,直到昨日,身为女婿的赵孝骞向赵煦上了一道奏疏。 这道奏疏看似寻常,但它却无形中改变了狄家后代的命运。 不得不说,狄家是幸运的,从今以后,它已有了翻身的机会。 名将狄青功高盖主,引得帝王猜忌,可狄青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赵氏天家的事,后来的神宗即位,便已给狄青平了反,还赐了追封,足以说明,狄家的事其实早在神宗年间便已过去。 过去虽过去,但这种敏感的事,皇帝是不方便公开表态的。 皇帝不表态,下面的臣子不清楚,自然还是按没过去的算,所以尽管神宗给了狄青追封,狄家这些年仍是如履薄冰,低调做人。 而汴京的朝臣们,也不敢与狄家过从甚密,怕给自己惹来灾祸。 直到昨日,赵煦批示的那个字,终于算是官方正式对外的定调。 狄家曾经那些敏感的事,彻底揭过去了。以后的狄家子弟,在大宋皇帝的眼里,与别的朝臣没有任何区别,有功就赏,有过就罚。 狄谘面朝延福宫跪拜后,重新坐回位子上,举杯连饮三盏。 三盏过后,看起来情绪稳定的狄谘,突然重重搁下酒杯,伏在桌案上嚎啕大哭起来。 狄莹顿时也流下泪来,起身正要去安慰父亲,却被赵孝骞按住,朝她微微摇头。 同为男人,赵孝骞知道狄谘此刻需要宣泄。 狄青共有六子,其中长子狄谅早亡,狄谘是次子,如今也算是狄家的一家之主。 这些年狄谘背负整个家族,小心翼翼地在人情世故中周旋,小心当差,小心做人,不敢与任何人结交,生怕招惹灾祸麻烦。 狄谘知道,狄家如今很脆弱,没有后台没有背景,官家心中或许仍有猜忌,这样的狄家是经受不起一点点小风浪的,稍有不慎便是全家覆灭的下场。 直到今日此刻,狄谘听说了官家对狄家的批示,一颗悬了数十年的心终于彻底放下,狄家也在一朝之间翻身。 想想这些年背负的沉重压力,狄谘不由悲从中来,大哭不止。 赵孝骞静静地坐在堂内,慢悠悠地啜着酒,任由狄谘哭得惊天动地。 堂外不少亲眷和下人听到了动静,不知发生了何事,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朝堂内张望。 赵孝骞端起酒坛,朝堂外的下人们龇牙一笑:“酒不错,回头给我弄几坛,我带回家喝。” 下人吓了一跳,客气地行礼,急忙匆匆赶往后院取酒去了。 堂内老丈人仍在嚎啕大哭,狄莹作为女儿也陪着默默拭泪,唯有这位女婿没心没肺地要酒打包,画面颇为怪异。 赵孝骞倒也不是存心占这点小便宜,他主要是为了维护华夏的传统礼仪。 华夏的传统礼仪,女婿登老丈人家的门不能空着手,同样的,女婿离开老丈人家也不能空着手。 一个合格的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时懂得心狠手辣,娘家里的任何东西都有可能被她席卷一空,回家献给亲爱的老公。 现在狄莹大约是不太清楚这些传统礼仪的,毕竟她的脸皮不够厚,赵孝骞只好亲自张嘴了。 许久之后,狄谘大约是将情绪宣泄完了,这才抬袖擦去眼泪,哽咽道:“老夫一时失态,贤婿见笑了。” 赵孝骞嘴贱道:“丈人说错了,小婿不是见笑,是见哭啊……” 话没说完,腰间又被狄莹狠狠地掐了一下。 狄谘端杯望向赵孝骞,严肃地道:“狄家今日得沐皇恩,皆拜贤婿所赐,狄家子弟世代铭记贤婿之恩,多谢贤婿了,老夫敬你。” 赵孝骞连道不敢,赶忙端杯饮尽。 翁婿互敬之后,见狄谘仍一杯杯狂饮,今日似有把自己灌醉的意思,赵孝骞急忙趁着他清醒说起了正事。 “丈人确定要随小婿出征北上吗?” 狄谘肯定地点头:“确定,听说贤婿明日便出征,老夫已备好了兵器甲胄战马,今日便去宫中交卸职事,明日点卯于贤婿帐下听令,但凭驱使,在所不辞。” 赵孝骞苦笑道:“您是长辈,小婿却要对你发号施令,这实在有点……” 狄谘神情愈见严肃,加重了语气道:“老夫一生行伍,深知军中规矩,只要入了大营,便无翁婿父子之说,军中只认主帅,老夫便是贤婿帐下一卒子,贤婿若有差遣,尽管开口。” 赵孝骞仍是一脸为难:“公事公办倒也合情合理,但若是丈人犯了军法,小婿不得不打您的老屁股,这个……多冒昧啊。” 狄谘哭笑不得,瞪了他一眼,道:“老夫不会犯军法!” 赵孝骞恍若未闻,扭头看着狄莹道:“夫人,你听到了,将来我若打老丈人的屁股,你可不能翻脸,毕竟军法如山。” 狄莹白了他一眼,道:“父亲说了,进了大营便是你的麾下,你打麾下将士,与妾身何干?” 赵孝骞忍不住朝她竖了竖大拇指:“懂事!” 不愧是名将之后,女儿身的她对军中的规矩也是非常熟悉,而且绝不瞎搅和。 “老丈人,那就说定了,以丈人的官职,调任前线后可平升一级,您便在小婿麾下任都指挥使吧,以后凭战功升迁。” 狄谘激动地起身抱拳,喝道:“遵令!” 狄家喜事,但狄谘还是没敢喝醉,家宴散后,赵孝骞带着狄莹告辞,而狄谘也跟着出了门,直奔宫中。 他要在今日内交卸职事,再去城外大营报到,赵孝骞说是明日出征,但作为麾下将领的他,不可能明日才离家入营,总不能让一军主帅在大营里等他。 回王府的路上,赵孝骞和狄莹坐在摇晃的马车里。 赵孝骞打了个呵欠,道:“按我说,狄家的事既然揭过去了,丈人其实没必要再跟着出征,说是正当壮年,可终究也是年岁不小,此行多险,路途辛苦,何必经受这番折腾。” 狄莹叹了口气,幽幽道:“官人出身宗亲,生下来便有官职爵位等着你,但我们臣子家族却不一样,一切都要靠自己去拼,去战,功名利禄全靠自己杀出的一条血路。” “平民百姓说来便是我们文武臣官安享荣华富贵,可是凭心而论,我们的荣华富贵是平白得到的么?都是祖辈父辈在战场上一刀一剑跟贼寇拼命得来的,我们的富贵安享得理直气壮,不心虚。” 狄莹又叹道:“将来狄家也是如此,多亏官人为狄家周旋,狄家终于得以翻身。” “从此以后,狄家子弟为了家族,上了战场仍然要拼命,要流血,或许也会战死,为了家族前程搏命,怎样的下场都是应当应分,不怨人,不怨命。” 狄莹淡然笑了笑:“包括妾身的父亲,跟随官人上了战场,或许也会有不测的结果,妾身也不怨任何人,本就是为了前程而搏命,如同一场赌博,既是赌博,没有只赢不输的道理。” 悄悄握住赵孝骞的手,狄莹低声道:“所以,父亲入营之后,官人不必有任何顾忌,也不需有任何偏袒,公正相待便是,功名利禄自有父亲自己去挣。” “官人为狄家解开了桎梏,已是恩重如山,狄家上下皆铭记官人这份恩情,其他的事,官人不必再插手,免得官人在军中为难,若因偏袒父亲而令将士袍泽心生不满,官人难以服众,父亲也没脸在军中待下去。” 赵孝骞深深震撼。 夫妻两年余,今日才领教了名将之后的魅力。 狄莹这番话,这个年代的寻常女子是说不出口的,哪怕是千年之后的女人,也没有她这般公正无私的见识与格局。 正常的女人,只会要求丈夫如何提携娘家亲人,如何为娘家谋取好处,如何让娘家凭借夫家的资源和能量,贪得无厌地往上爬。 而狄莹,竟特地要求赵孝骞公平公正,不需偏袒,一切让她的父亲自己去挣。 赵孝骞突然察觉,自己好像娶了一个了不得的奇女子。 心中柔情满满,赵孝骞忍不住抱紧了她,闻着她发鬓散发的幽幽香。 “夫人,不知为何,为夫突然很想你今晚骑上来,自己动……”赵孝骞用柔情蜜意的语气,说着最下流的话。 马车驶在宽阔平坦的路面上,却不知为何突然狠狠摇晃了一下,接着传出赵孝骞的痛呼。 ………… 第二天一早,赵孝骞穿戴铠甲,与赵颢和妻妾们告辞后,昂然出了楚王府。 首先进宫,向赵煦面聆机宜,领取虎符和任命圣旨。 赵煦神情不舍,亲自送出宫门外,君臣道别。 接着赵孝骞领着陈守贾实等数百名禁军亲卫骑马出城,来到城外捧日营的集结地。 大营校场上,三万名精挑细选出来的将士威风凛凛地站立在队列中,看着司令台上披挂睥睨的赵孝骞,将士们心中振奋激动。 赵孝骞站在台上,环视四周,为首的一排将领里,他也看到了老丈人狄谘,也是披戴铠甲,目光坚定地直视赵孝骞。 校场四周战鼓隆隆,旌旗招展,身后的一面硕大的帅旗上,一个大大的黑色“赵”字,在风中猎猎舞动。 站在帅旗下,赵孝骞心中突生一股豪迈之气。 为万民立命,为自己建功,为千秋万世谋太平。 大丈夫当如是也! (本章完) 第552章 北上抗辽 第552章 北上抗辽 没有战前动员,没有激动人心的口号。 赵孝骞带兵的方式简单粗暴,说一千句一万句空洞的口号,还不如实实在在砸给将士们银子。 这年头的军队,若说真心报效家国社稷的,不是没有,但很少。 大宋是募兵制,大多数将士参军的初衷就是为了吃饱饭,领兵饷,养活家人。 这种功利性满满的军队,你跟他们说报效家国社稷,为国捐躯什么的口号,是不是很可笑? 三万将士站在校场上,猎猎风声中,赵孝骞的语声并不大,台下的传令兵负责将赵孝骞的每一句话传到队伍里的每一个人耳朵里。 赵孝骞目光威严,环视校场上的将士,缓缓道:“你们都是汴京上四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军法什么的,我就不多废话了,有人违反,按军法处置,该打军棍就打军棍,该拖出去斩首就斩首,军法不容情。” 顿了顿,赵孝骞又道:“再说说福利,我不说空话,咱们实在一点。” “在我麾下,一些规矩想必你们清楚。首先,绝对禁止杀戮抢掠大宋百姓,违者必斩。” “其次,越过大宋国境,百无禁忌,抢掠所得,上官分文不取。” “第三,将领下令时,你们也要一往无前,令行禁止,惧战退怯者斩。” 赵孝骞嘴角一勾:“好了,重要的就是这三点,能做到的话,保证你们有饭吃,有钱,杀敌够多还能升官,战死了我养你们父母妻儿。” 说完赵孝骞看了看天色,大手一挥:“开拔!” 三万将士纷纷愕然,他们没想到这位带着浓烈传奇色彩的主帅,对三军将士训话时竟如此简洁利落,而且说的话非常接地气,没有半句不切实际的空洞口号。 将士们振奋之余,不由有些期待。 在这样的主帅麾下杀敌,或许真的很不一样。 莫说普通将士,就连站在队伍前列的诸军将领们也惊呆了,对将士们说这些话,真的合适吗? 按理说不应该是各种忠君报国,各种捐躯成仁什么的大话吗? 为何这位郡王殿下说的话都如此市侩,就好像带兵出征不是为了杀敌,而是为了赚钱,所以,咱们这次……是北上打工? 诸军将领也是从汴京上三军里挑选出来的,他们自然听说过赵孝骞,这次归于赵孝骞麾下听令,他们还感到很激动,结果今日还没出征,这位郡王殿下就给将领们来了一个震撼。 不凡之人,行不凡之事,或许,这便是赵孝骞和麾下龙卫营数败辽军的根本原因吧。 随着赵孝骞的一声令下,三万将士从大营出发,向北而行。 赵孝骞仍站在高台上,目视着将士们列队鱼贯而出,他的神情一片淡然。 转身四顾,赵孝骞忽然道:“督运官何在?” 一名中年将领站出来抱拳:“末将何云,委为辎重督运官。” 赵孝骞淡淡地道:“粮草情况如何?” “兵部和户部这几日紧急征调汴京附近农户民夫,共计万余人,专司押运粮草军械弹药和甲胄,先头三千人昨日辰时已押运五万石粮草出发,于相州等候。” 赵孝骞点头:“粮草切不可耽误,否则后果很严重,官家已有旨意,行军沿途可临时征调各地城池粮仓,充为军用,你与当地官府将粮草账目交接清楚,谁敢贪墨克扣将士的口粮,立斩。” “是!” 何云退下,赵孝骞又一招手:“将火器监打造的这批新枪拿一支来,我试试。” 一名将领上前递给他一支崭新的燧发枪。 鼓弄这玩意儿赵孝骞是行家,毕竟是他发明的。 仔细检查了一下燧发枪的零件,尤其是枪管的质量,然后取过一颗纸壳弹装膛,举枪随便找了一棵树干瞄准。 一声枪响,白烟袅袅。 硝烟散尽,树干毫发无伤,树枝上栖息的一只倒霉的麻雀却应声倒地。 身后的将领们大声喝彩:“殿下好枪法!” “百步穿杨!百步穿杨啊!” 赵孝骞呆怔了一会儿,老脸不由一热,这么厚的脸皮居然也有通红的时候,很神奇。 该怎么跟众人解释,我特么瞄准的根本就不是那只麻雀…… 当然是不解释,莫名其妙立了个神射手的人设,不能崩了。 赵孝骞收枪,一副渊渟岳峙的宗师风范,淡定地将枪还给将领,淡淡地道:“枪不错,没有偷工减料。” 说完赵孝骞走下高台,骑上马,在陈守等禁军的护侍下,跟着队伍出发。 策马刚出了大营,赵孝骞吃了一惊,急忙勒住马儿。 大营外,静静地站着成千上万名百姓,他们穿着不一,有绸衫,有布衣,甚至还有许多平民女子,老人妇孺。 百姓们安静地聚集在大营外,踮脚不知在等什么。 见赵孝骞策马出营,眼尖的百姓认出了他,大声道:“郡王殿下出营了!” 话音落,成千上万名百姓纷纷朝赵孝骞跪拜下来。 赵孝骞一惊,急忙下马,搀起为首的几位老态龙钟的老人。 “这……什么情况?”赵孝骞愕然问道。 老人颤巍巍地握紧了赵孝骞的手,睁着浑浊的眼睛,上下仔细打量着他,道:“郡王殿下……听说大军出征抗辽,是殿下领兵?” 赵孝骞点头:“是我领兵。” 老人笑了:“官家圣明,找对了人,殿下就是辽人的克星。有殿下出手,此战必胜!” 赵孝骞失笑道:“就承老人家吉言,咱们再与辽人战一回。” 老人叹道:“老朽年轻时,也曾入过行伍,在代州跟辽人打过几场,那时咱们的王师……兵败如山倒啊!” “老朽以为这辈子已见不到大宋扬眉吐气的一天了,没想到殿下横空出世,给咱宋人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握着赵孝骞的手愈发用力,老人神情悲苦,语气渐重:“殿下,宋辽这些年,可知我大宋多少好男儿死在辽狗刀下?” “殿下,今时不同往日,老朽只盼殿下对阵辽人时,下手不要容情,当年的一笔笔血债,就拜托殿下讨还了。” 说着老人后退两步,又朝赵孝骞跪拜下来。 “汴京百姓恭送殿下与将士们北上杀贼,此战必胜,一洗屈辱!百万黎民静候捷报,盼大军凯旋!” 百姓们纷纷跪倒,齐声附和。 赵孝骞搀扶起老人,抿了抿唇。 环视密密麻麻的百姓,赵孝骞长揖一礼,缓缓道:“这一战,我愿为诸位父老争一个太平年景。” “必胜!” ………… 大军出征,旌旗蔽日,漫天招展的旗帜下,是密密麻麻的行军队伍。 队伍安静从容地行走,前锋骑兵百里外开道,后军的民夫押运辎重,赵孝骞骑马在中军缓行。 陈守贾实等禁军护侍着赵孝骞,他的身旁还多了一位熟人。 熟人正是萧光敬,此时的他仍是西域胡商的打扮,唇上两撇八字翘胡看起来犹为可笑。 萧光敬本来打算在汴京多游玩几日,但却被赵孝骞强行带走了。 两国即将开战的当口,一个辽国纨绔居然有闲心游玩,不管他属于哪一头的,都不合时宜,留他在汴京是社会不稳定因素,必须带走。 此时的萧光敬骑在马上,眼睛却死死盯着周围将士们挎带的燧发枪,神情颇为意动,看样子对燧发枪很感兴趣。 “宋辽形势扭转,其实就是靠这种火器,对吗?”萧光敬忍不住问道。 赵孝骞想了想,道:“对,但不全对。” “啥意思?” “武器确实先进了,但重要的是拿武器的人,大宋百年屈辱,是因为屡战屡败,把军队的精气神打没了。” “而我麾下的将士们,因为先进的武器打了几场胜仗,精气神回来了,如果有一天他们手里先进的武器不管用了,你信不信,他们凭这一口不屈之气,拿着刀剑照样能打胜仗。” 萧光敬懂了,但好像又没懂。 赵孝骞微笑解释道:“你们辽人一贯看不起宋人,说我们宋人没骨气,没血性,所以这些年频频寇边,动辄杀戮抢掠,肆无忌惮得罪我大宋。” “其实,我宋人的血性只是在沉睡,它只需要几场胜仗就能唤醒,等到它醒了,辽人就会发现,宋人动起手来是多么的残暴不仁,戾气深重,以后你会慢慢看到的。” 赵孝骞说话的语气很平静,语速也很缓慢,但萧光敬却不知为何,后背一阵发凉。 “呃,过不了几年,我怕是做不了辽人了,以后我和父亲还有整个萧家,都算是宋人了吧。”萧光敬尴尬地道。 赵孝骞微笑着瞥了他一眼,道:“只要你和萧家没有歪心思,老实本分做好你们自己的事,将来做了宋人,也能保你全家世代风光。” 萧光敬听出了他话里的警告意味,急忙道:“是是,子安兄放心,前一阵是我和父亲犯了糊涂,保证以后不再犯了,以后踏踏实实为大宋为子安兄做事,绝不再生二心。”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萧兄,大军到了相州,你必须先行一步赶回辽国上京,跟你父亲传个话。” “子安兄尽管吩咐。”现在的萧光敬已经变得很乖巧了。 “告诉你父亲,宋军接下来不管有任何动作,你父亲都要在辽帝面前一力坚持原来的战略战术不变,这场仗,我需要你父亲的暗中策应,能做到吗?” 萧光敬用力点头:“能!” “我不信!你发个肠穿肚烂的毒誓先。” (本章完) 第553章 南营会师 第553章 南营会师 曾经布下的棋子,不是让他们白占便宜白拿好处的。 像萧兀纳这样的高级棋子,通常是不会轻易动用的,要用在关键的地方,重要的地方。 对如今的宋辽战事来说,重要的地方就是两国君臣对战争的战略决策。 萧兀纳这样的高级棋子,要用他的时候,就必须影响辽国的决策,让他说着最正确的话,却诱导辽帝将决策带往错误的方向。 这是个技术活儿,没脑子的人干不了。 比如萧光敬,就算他有那个身份地位,大概也不知该如何向辽帝进献谗言。 萧兀纳可以做。 赵孝骞尽管从没见过他,但知道萧兀纳的履历。 曾经的东北路统军使,知黄龙府,辽帝专门让他镇压女真部落的鹰犬,绝不可能是个蠢货。 现在赵孝骞需要的,是辽国君臣维持如今的战略,让辽军继续保持三路进攻的态势。 对宋军来说,这是个好消息。三路进攻换个角度去理解,也可以说是三路分兵,更有利于宋军首尾截断,各个击破。 担心的是耶律洪基发现了不对劲,尤其是赵孝骞官复原职的消息泄露出去,他会立马改变战略。 这个时候,萧兀纳这颗棋子就该动用了。 萧光敬不知赵孝骞的想法,他的头脑比较简单,想不了那么深远,赵孝骞对他更不可能交底,只让他老老实实传话。 队伍行进数日后,大军到达相州城外扎营,萧光敬这时也离开了队伍,朝辽国上京飞奔而去。 军情紧急,赵孝骞在相州城外也只驻扎了一夜,第二天就下令继续开拔。 与此同时,远在拒马河南岸,曾经的飞狐兵马司,如今的龙卫营大营里,种建中也得到了来自汴京的圣旨。 听说辽国调动兵马,欲从三路进犯,种建中大吃一惊。 赵孝骞离开大营赶回汴京后,种建中暂替他的官职,代为统领龙卫营。 这些日子过得很平静,每日只是督促将士们操练,操心一下粮草,维护一下枪支弹药等等,种建中仿佛又回到当初汴京龙卫营时的悠闲日子。 跟赵孝骞的判断一样,种建中也认为辽军两败,折损了八万兵马,而且龙卫营一直对辽国保持进攻态势,当初为了救苏轼,龙卫营北渡拒马河,一度兵临析津府城下。 这样的态势下,种建中和赵孝骞都曾判断,至少一两年内,辽国应该没有再次进犯大宋的胆魄和底气。 谁能想到,时隔短短数月,辽军居然又有动作了。 所以说,北方的游牧民族就是犟种,很难把他们打服,除非从物理意义上彻底消灭他们。 收到朝廷的调令后,种建中不敢怠慢,当即便集结兵马,准备粮草,只等赵孝骞率领的三万汴京兵马会师后,再将兵权交给赵孝骞。 平静祥和的日子里,突然间战云密布,一股低沉窒息的气压,笼罩在人们的心头。 唯有龙卫营将士却欣喜不已,当种建中下达集结令后,将士们振奋激动,跃跃欲试。 这大约是整个大宋最特殊的一支军队,闻战而喜,人人争先,从将领到普通的军士,都透着一股好战的精神劲儿。 ………… 赵孝骞行军的速度不算慢,兵贵神速的道理他比谁都清楚。 当辽国析津府的辽军已集结数万时,十日后,天气渐凉,秋高气爽之时,赵孝骞所部三万汴京兵马赶到了拒马河南岸大营。 这次行军太苦了,就连路上经过真定城,赵孝骞都没来得及进城看袅袅三女,没想到自己也跟大禹治水一样,过家门而不入。 九月初九,重阳节这天,三万大军进入飞狐兵马司,与龙卫营三万兵马会师。 得知辽国兵马调动后,龙卫营这些日子派出了无数斥候,北渡拒马河打探军情。 析津府已集结四万辽军,消息传到龙卫营,将士们更是蠢蠢欲动。 种建中却压下了将士们的情绪,在没有得到赵孝骞的军令前,他不敢擅自决定行动。 老实说,种建中在龙卫营能主持大局,包括粮草安排,操练情况等等,然而真正遇到战事,种建中却心里没底。 指挥一支军队是需要主帅有着清醒的思路的,种建中并不清楚自己的思路是否与赵孝骞一致,若是遣错了兵马,执行了错误的命令,对全军将士就是一种灾难。 直到赵孝骞率汴京兵马赶到,种建中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卸下了千钧重担。 南岸大营外,龙卫营众将列队迎接赵孝骞。 看着远处旌旗漫卷,密密麻麻数万人的行军队伍,龙卫营诸将欣喜不已。 本来听说辽军这次调动十万兵马反扑,龙卫营的将领们还有点为难,担心自己三万将士抵挡不住,结果郡王殿下从汴京又带来了三万兵马,听说是从上三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而且人人装备火器。 这下将领们心里有底了,信心也跟着高涨起来。 兵马浩浩荡荡入营,各自忙着开辟空地,搭建营帐。 赵孝骞骑马缓缓行来,来到众将身前下马,含笑注视众将。 种建中当先迎了上去,一脸激动地道:“殿下总算回来了!麻烦都解决了吗?” 赵孝骞当初杀了韩维等官员后,一声不吭赶回汴京解决麻烦,种建中也深知事关重大,一直挂念着他的安危。 后来汴京传来消息,赵孝骞先是被罢官,甚至还入了大理寺监牢,后来又被放出来,最后竟官复原职,过程之曲折,简直难以想象。 赵孝骞拍了拍种建中的肩,笑道:“解决了,幸好赶回去比较早,来得及找门路,不然今日我怕是仍蹲在大理寺监牢里数身上的虱子呢。” 种建中轻松地道:“解决了就好,袍泽们听说后都悬着心呢,不过官家向来宠信殿下,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重惩殿下的。” 众将纷纷朝赵孝骞行礼,看得出他们对赵孝骞的归来是真心高兴,而且每个人的脸上都透着迫不及待的神情,就等赵孝骞发号施令了。 赵孝骞笑吟吟地打量众人,目光落在折可适身上,眉头不由一皱,不确定地道:“老折?” 折可适出来抱拳躬身:“殿下,久违了,可想死末将了!” 赵孝骞上下打量他,有点吃惊:“老折,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吃了多少?至少胖了五十斤吧?” 折可适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每天待在大营里,种将军又不准末将进真定城找乐子,大营里除了吃就是吃,不知不觉有点……嗯,丰腴了。” 赵孝骞嘴角一扯:“神特么‘丰腴’,这是形容你的词儿么?你这一身肥膘还能上马杀敌吗?逃命都够呛吧。” 折可适立马不服气地道:“殿下莫小看末将,古往今来有名的将军都是发福的,末将长了肉是不假,但也长了一把子力气呀,不瞒殿下说,如今末将轻松能举起两个大活人。”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真特么让人不省心啊,我才离开几天……回头我弄个减脂餐配方给你,你照着吃,至少得减下三十斤,不然别怪我以后给你取外号,见面就叫你‘死胖子’,看你有脸没脸。” 众将哈哈大笑起来,折可适幽怨地答应了。 与其余的将领们招呼过后,种建中侧身一让:“请殿下入帅帐。” 帅帐是个表面的词儿,如今龙卫营的帅帐是曾经飞狐兵马司的官署,条件可比野外搭帐篷好多了。 走进熟悉的官署正堂,赵孝骞打量着堂内简陋的摆设,有一种回到家的安全感。 当仁不让地坐在正堂首位,其余的将领纷纷落座。 此时的堂内不仅有龙卫营将领,还有赵孝骞带来的汴京将领,皆隶属汴京禁军精锐。 汴京的上四军里,互相认识的熟人不少,毕竟都在汴京城当差,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四军之间将领互调的情况也时有发生,所以进了正堂后,堂内瞬间成了大型认亲现场。 熟悉的将领惊喜大叫,然后冲上前拥抱,用力拍打对方后背,哈哈大笑之后,把臂谈笑,互诉境况。 种建中也跟曾经汴京的几位老熟人聊了一会儿,目光一扫,发现堂内靠近门口的角落,默默地坐着一位中年将领。 将领大约四十来岁的年纪,但却好像没什么熟人,只是默默看着将领们互相谈笑。 种建中眸光一闪,主动上前招呼:“这位袍泽兄弟,不知原属哪支军?哦,对了,我是种建中,曾经的龙卫营军都指挥使,现在是郡王的麾下。” 此人起身抱拳,谦逊地道:“末将拜见种将军,末将名叫狄谘,以前是宫中禁军班直,西阁门副使,被郡王殿下临时征召,随军出征,现为都指挥使。” 种建中有些意外,宫中的禁军将领竟被郡王殿下单独拉进了军中,想必此人定有过人之处。 于是种建中急忙客气地抱拳道:“原来是狄将军,久仰……嗯?慢着,阁下姓狄?” 狄谘点头:“是,末将狄谘。” 种建中转身朝首位端坐的赵孝骞看了一眼,神情古怪地道:“我听说郡王殿下的正妻,所娶正是狄家女,不知这个狄家与阁下是……” 狄谘叹了口气,他就知道瞒不住,毕竟赵孝骞如今是名人,大宋军中将士对他多有崇拜敬仰,被奉为偶像。 粉丝对偶像的一切,自然会主动打听,所以赵孝骞的出身,官爵,包括妻家等等一切信息,根本瞒不了有心人。 狄谘叹气之后,不得不苦笑道:“郡王殿下所娶正妻,……正是末将的女儿。” 种建中两眼赫然睁大,惊愕地倒吸一口凉气,失声道:“老丈人?!” 狄谘脸颊抽搐了一下,缓缓道:“我是郡王殿下的老丈人,不是你的老丈人,种将军莫乱叫啊……” (本章完) 第554章 融入破冰 第554章 融入破冰 种建中是真被震撼到了。 打死都没想到,赵孝骞居然把老丈人拉进了军中。 惊愕地打量着狄谘,种建中压下心头翻腾的情绪。 “呃,殿下的岳丈……真是久仰了。”种建中下意识就躬身行礼。 腰还没弯下来,狄谘双手托住了他的胳膊。 “种将军,军中无父子,末将如今只是一个都指挥使,听令于殿下和种将军帐下,除此没有别的身份。”狄谘沉声道。 种建中苦笑道:“这……说是这么说,但……” 二人交谈,四周却一片寂静。 种建中刚才高呼出狄谘的身份,堂内众将都听到了,一脸惊愕地注视着他们。 场面有点尴尬,郡王殿下的老丈人,如今在军中却只是一个普通的指挥使,众将一时都不知该如何与这位老丈人相处了。 狄谘心头一沉,转身朝众将抱拳道:“末将狄谘,入军之前郡王殿下已交代过了,军中无父子,殿下对任何人一视同仁,绝无偏袒徇私。” “诸位眼睛雪亮,便请看清楚,今后在军中,但凡殿下为我狄谘做过一件不公之事,但凡我狄谘仗着殿下的关系干过一件谋私之事,我狄家列祖列宗不佑!” 众将顿时凛然。 祖宗都拿出来发誓了,尤其是,众人其实都知道,狄谘的父亲可是名将狄青,也被他拿出来发誓,这个誓言算是很严重了。 众将闻言神情纷纷轻松释然,望向狄谘的眼神也不再忌惮敬畏。 端坐首位的赵孝骞默默地看着他们,这时才缓缓道:“没错,我不瞒诸位,狄谘确实是我的老丈人,但在军中,他只是都指挥使,你们跟我这么久,当知我为人。” “将来我若为狄谘徇私冒功,你们指着鼻子骂娘,我绝无二话。无论利益还是军功,都是你们拿命拼来的,我麾下的袍泽将士,绝不允许发生任何一件不公之事。” “这句话我今日放在这里,以后我和狄谘若做不到,欢迎你们来打我的脸。” 种建中急忙道:“殿下言重了,袍泽们跟你这么久,岂不知殿下为人,刚才咱们真的只是有点意外,没别的意思。” 赵孝骞笑了笑,道:“我军数败辽军,戍边震慑令贼寇不敢南下,就是因为我治军严谨公正,这是属于我赵孝骞的金字招牌,也是聚拢军心士气的基础……” “我若为了老丈人砸了招牌,毁了根基,往后谁还敢跟我混?” “以后,狄谘就是狄谘,在军中没有任何别的身份,翁婿这层关系,其实吃亏的反而是他……” 见众人不解,赵孝骞笑了笑,指着狄谘道:“狄谘听令。” 狄谘一凛,抱拳道:“末将在!” 赵孝骞笑道:“你呢,初来乍到,按道理应该拜个码头,我也不为难你,你自己掏钱,在附近集市多买点酒肉,今晚请这堂内诸位将军大吃大喝一顿,有没有问题?” 狄谘咧嘴一笑,用力一拍胸脯道:“末将遵令!今晚末将请诸位袍泽饱餐一顿,吃好喝好!” 众将乐了,纷纷喝彩叫好。 赵孝骞一摊手,朝众人笑道:“现在你们应该知道,为何翁婿这层关系在军中他比较吃亏了吧?” 众将大笑,刚才那点疑虑和忌惮,瞬间烟消云散。 正堂内,众将恢复了欢声笑语,性格热情的几位将军还主动把狄谘拉了过来,互相寒暄聊天。 种建中悄悄朝赵孝骞拱了拱手,一脸敬佩。 不得不说,这位年轻的郡王殿下不仅本事高绝,治军有方,就连人情世故也拿捏得很有分寸。 刚才一番话连消带打,最后让狄谘自掏腰包请客,不仅打消了众将的顾虑,也让狄谘顺利地融入到这个集体中,从此不再被人排斥。 情商智商都如此高,活脱脱成了别人家孩子的典范。 难怪官家对他如此宠信,就凭郡王殿下做人做事的手段,活该他年纪轻轻便兵权在手。 刚回到大营,赵孝骞坐在正堂内也不聊正事,而是任由众将寒暄闲聊。 这不是他的故意纵容,而是必要的流程。 现在他的麾下统兵共计六万,其中三万是龙卫营兵马,三万是从汴京新带来的兵马,双方将士要融为一个整体,需要一个互相了解,拉近感情的过程。 首先自然要从两边的将领开始,不论以前是不是熟人,此时此刻让众将互相认识聊天,这就是一场破冰。 赵孝骞刻意留足了时间,让两边的将领尽情地聊。 一直聊了一个时辰,正堂内这些大小杀才们该聊的话题都聊完了,嘴里都快没词儿了,而袍泽之间的感情也愈发亲近了,赵孝骞这才缓缓开口。 “都互相认识了吧?以后大家就是一个锅里搅饭吃的袍泽了,咱们生死荣辱都绑在一起,所以你们之间最好别给我三天两头吵嘴干仗,被我知道了,不论谁对谁错,全都军棍伺候,不信邪的尽管试试。” 众将哈哈大笑。 接着赵孝骞神色一肃,道:“现在说正事。” 众将齐刷刷站直,神情肃然。 赵孝骞望向种建中:“老种,斥候可有最新的消息?” 种建中沉声道:“殿下率军归营前一个时辰,斥候传来军报,果然如殿下所料,析津府已集结四万辽军兵马,另外东西两路辽军相隔甚远,斥候还在打探中。” 赵孝骞摆了摆手,道:“析津府四万兵马不是我预料到的,而是有实实在在的情报,至于东西两路……” 环视一圈,赵孝骞道:“皇城司赵信呢?滚出来!” 堂内寂静,赵信没在这里,毕竟是军中将领议事,赵信所在的系统不同,没资格参会。 片刻后,赵信从堂外匆匆赶来,进来便行礼。 赵孝骞不多废话,径自道:“辽军启战,皇城司的人马都派出去了吗?东西两路辽军可有消息?” 赵信禀道:“殿下,皇城司半个时辰前有消息传来,东路辽军三万已在河间府集结,由辽将耶律斡特剌统兵,兵锋直指大名府。” “西路辽军三万在大同府集结,由辽将萧兀纳统兵,兵锋直指太原府,而中路析津府四万辽军,则由辽国南京留守耶律淳统兵,兵锋直指真定府,直至今日,十万辽军大多已集结完毕,战事随时爆发。” 赵孝骞含笑点头:“赵信,不错,皇城司这次没让我失望,情报还算及时。” 赵信喜道:“殿下回京这些日子,下官整顿皇城司麾下,精益求精……” “好了好了,废话少说,我对你如何整顿部属没兴趣,以后好好干。”赵孝骞摆手制止赵信没皮没脸的吹嘘。 接着赵孝骞咂咂嘴,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喃喃道:“析津府,大同府,河间府,都特么是燕云十六州的城池……啧!” 叹了口气,赵孝骞神情愈发不悦,道:“尤其是河间府,我特么还是河间郡王,结果我的爵号却在辽人手里,这是真不能忍啊!” 环视众将,赵孝骞咬牙道:“有朝一日咱们挥师北上,直取燕云十六州,你们诸位谁若有本事,给我把河间府拿下来,那是老子的!谁拿下来,我请谁喝酒,管够!” 众将闻言顿时沸腾起来,如同一滴水倒入烧滚的油锅里,正堂内瞬间炸了。 众将一个个嗷嗷叫,站出来拍着胸脯请战。 旁边的种建中却听出了重点,兴奋地道:“殿下这次回京,官家莫非说了……打算收复燕云?” 堂内叫嚣的众将立马安静,人人睁大了眼睛看着赵孝骞。 赵孝骞点头,笑道:“官家已下了决心,与辽国这一战若结果满意,不妨直接北上,收复燕云!” “这次我只带了三万兵马,那是因为时间仓促,汴京剩下的上三军里,不日还将挑选五万兵马过来,加上咱们现在的六万,共计十一万大军,而且都装备火器,有了这股力量,可以试一试收复燕云了。” 众将大喜,纷纷嘶声大吼宣泄兴奋。 家人们谁懂啊,谁懂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含金量啊。 若在这场战役里立了头功,莫说升官晋爵了,那简直是配享太庙的存在,足以史书单开一页。 当然,不出意外的话,史书单开一页的荣耀,首先必然是郡王殿下的,但麾下的将领也有名额,如此光宗耀祖的事,豁出命也要争一争。 看着堂内兴奋的众将,赵孝骞冷笑数声:“你们别忙着高兴,还是先把眼前的事顾好吧。” “眼下十万辽军分三路进犯,你们在这一战里若被打得灰头土脸,就不要奢望什么收复燕云,升官晋爵,史书单开了,自己找个安静的地方,拴根绳子上吊吧。” 这番话给众将发热的头脑浇了一盆凉水,众人冷静下来了。 看着众人的表情,赵孝骞满意地道:“不错,自古骄兵必败,你们现在的模样,比刚才那副目中无人的跋扈模样顺眼多了。……尤其是折可适,你都不知道你刚才狂妄的样子多欠抽。” 说着赵孝骞语气一顿,凛然大声道:“我军六万,辽军十万,此战……优势在我!” (本章完) 第555章 三路遣将 第555章 三路遣将 “优势在我”,这话不是讽刺,而是实话。 打仗拼的不是人数,而是双方战力,战术策略,以及武器优劣。 宋军虽然人数比较少,但赵孝骞有胜利的信心。 这种信心最大的来源不是武器,而是宋军的士气。 不可否认,龙卫营跟随赵孝骞数年,已经成了一支军心士气达到巅峰的精锐之师。 这支军队若说以一当十或许有点夸张,但以一当四问题不大,他们最大的优势不是手里的燧发枪,而是经历了几次胜利的刺激,以及赵孝骞的耳濡目染,他们每个人都像一头刚被放出牢笼的虎狼。 就算没有火器,龙卫营将士也能用牙生生咬下敌人一块肉来,这才是精锐之师该有的模样。 赵孝骞一直固执地认为,决定战争胜负的,从来不是武器,而是人。这几年他也在有意无意地引导龙卫营的将士们相信这一点,让他们相信自己的战力和潜力,而不是完全依赖手中的火器。 摸清楚了敌人的兵马调动和部署后,赵孝骞心中已经有数了。 于是赵孝骞让陈守取来一幅地图。 硕大的地图在正堂的地上徐徐铺开,将领们围了上来,众人都盯着地图上的城池,地形和山峦。 这一刻,赵孝骞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豪迈之情。 锦绣江山,共逐失鹿,前方是功名与疆土,身后是袍泽与兄弟。 生死共之,荣辱共之,人生足矣。 “众将听令!”赵孝骞突然喝道。 一片铁甲撞击声,堂内众将齐刷刷地抱拳:“在!” 赵孝骞眼睛盯着地图,指着辽国南京析津府,缓缓道:“令,种建中领龙卫营两万兵马,今日下午未时,北渡拒马河,向析津府方向急行军。” “只给你一日的时间,到明日未时之前,必须赶到析津府南面五十里外扎营,有没有问题?” 种建中迟疑了一下,道:“只是扎营?” 赵孝骞点头:“没错,只是扎营,以逸待劳,列阵等辽军发起进攻,两万兵马调动,不可能瞒过辽军斥候,突袭没有意义,不如正面作战。” “殿下,若四万辽军不与我军决战,退回析津府固守怎么办?”种建中又问道。 “我军不必攻城,只围城,等咱们解决东西两路辽军,析津府的辽军要么选择出城与我军决战,要么只能弃城北遁。” 种建中兴奋地道:“那咱们这次岂不是有可能拿下析津府?” 赵孝骞摇头:“这次不拿,我们要做的是有效歼灭辽军,不必在意一城一地之得失。” 说着赵孝骞环视众将,道:“你们都要记住,此战的目的,是有效歼灭辽军,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我的战略目的,是经过此战后,辽国大伤元气,军队战力从此一蹶不振。” “达到了这个目的,将来我们收复燕云,甚至攻占辽国本土,都会大大减少阻碍,这才是此战的目的。” “不要存着占便宜的心思,以为占了几座城池是多么大的功劳,城池今日占了,明日被夺了,除了消耗我军将士的性命,还有什么意义?” “我只看你们的杀敌数字,功劳大小,拿数字说话!”赵孝骞顿了顿,眼中已是一片凶戾之色,缓缓道:“此战,尽量不收俘虏,该杀便杀,不可存妇人之仁。” 环视众人笑了笑,赵孝骞道:“尔等皆是我大宋将领,皆是杀才,让你们多杀几个人问题不大吧?” 种建中迟疑道:“若战时遇到辽军将士投降,杀降的话,汴京那边……” 赵孝骞打断道:“你疯了你?什么杀降?谁杀降了?不管是谁,都特么是诈降!诈降就该杀!懂了吗?” 种建中心中一定,大声道:“懂了!” 赵孝骞又望向折可适,道:“老折,给你两万兵马,其中龙卫营五千,汴京带来的禁军一万五,老兵带新兵,让他们熟悉一下龙卫营的战术战法,今日下午启程西进,拦截进犯太原府的三万辽军,有没有问题?” 折可适兴奋地抱拳:“没问题!如若不胜,末将提头来见!” 赵孝骞挥手:“军中无戏言,回头立下军令状再出发,如若败了,回来自己洗白白挨刀吧。” 折可适笑呵呵地道:“是,末将保证洗白白。” 中路和西路已遣将,剩下只有东路,堂内众将急了,一双双饿狼似的眼睛泛着绿光,幽幽地盯着赵孝骞。 狄谘最先忍不住,他主动请缨出征,就是为了博功名,现在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而且是最后一个机会,这时候当然要争取。 于是趁着众将没出声,狄谘首先站了出来:“殿下,末将请战!东路辽军交给末将,如若战败,愿领军法。” 狄谘带了头,其余的将领如梦初醒,纷纷叫嚣着站出来请战。 这些将领都是杀胚粗人,张嘴就骂骂咧咧,脏话不堪入耳,堂内顿时一片乌烟瘴气。 赵孝骞头都大了,目光在人群中几番巡视,终于落在宗泽身上。 由于多年的重文轻武政策,如今的大宋名将凋零,人才不济,史书上单开一页的名将不多,但宗泽无疑是其中之一。 这场仗很重要,赵孝骞不容有失,宗泽是最佳的选择。 “宗泽听令。”赵孝骞缓缓道。 堂内一静,所有人都嫉妒地望向宗泽。 宗泽颇为意外,毕竟龙卫营麾下善战的将领不少,宗泽怎么也没想到,这块蛋糕居然会落到自己头上。 意外之后,宗泽大喜过望,急忙站出来抱拳:“末将在!” “给你五千龙卫营兵马,一万五千汴京禁军兵马,今日下午出营东进,率军逼近河间府,将进犯大名府的三万辽军截住。” 宗泽兴奋地道:“末将遵令!” 赵孝骞还没交代几句,宗泽眨了眨眼,突然福至心灵道:“殿下,末将独自率军,或有不逮之处,末将想请狄谘将军为副将,随我一同出征。” 此言一出,不仅众将惊愕,赵孝骞都惊呆了。 不愧是元祐六年的赐同进士出身,看看人家文化人这心眼子,啧! 狄谘落选,本来满心失望,然而宗泽这高情商的家伙一句话,狄谘顿时又激动起来,一脸感激地看着宗泽。 赵孝骞却将桌案上一张白纸揉成团,砸在宗泽头上,道:“我特么在这儿调兵遣将,你特么跟我玩人情世故?” 宗泽丝毫不恼,而是一脸无辜地道:“末将找个袍泽当副将,哪里错了?” 众将顿时露出鄙夷之色,而种建中和折可适也暗暗懊悔。 这特么的,早知还能这么操作,刚才自己就应该开口把狄谘拉过来当副将。 殿下说是一视同仁,公平公正,但……谁能拒绝一位活蹦乱跳的鲜活生猛老丈人当副将呢? 摆明了能拉近感情的机会,被自己错过了,猪脑子! 众将眼神不善地盯着宗泽,但心中还是有些服气的,跟文化人玩心眼儿,是真玩不过啊! 宗泽却是一脸坦然,仿佛刚才的提议完全没有私心,满满的全是大公无私。 赵孝骞叹了口气,挥手道:“副将就副将吧,种建中和折可适也一样,你们看谁顺眼就临时拉过来当副将,总之,我只看结果,不管过程。” 遣将议定,赵孝骞挥手赶人,众将只得散去。 众人临出正堂前,赵孝骞突然叫住折可适,让他留下来。 “殿下还有别的吩咐?”折可适问道。 赵孝骞压低了声音道:“老折,你负责截击西路太原府辽军,但此战你不能用力过猛……” 折可适愕然:“啥意思?” “意思就是,让你放放水,至少留一半辽军让他们逃回去。” 折可适不高兴了,一脸的不服气:“凭啥放水?那可都是战功啊!” 赵孝骞气得一脚踹上他的屁股,道:“因为我让你放水!废话那么多,不想干了我就换人。” 折可适老实了,但还是一脸不甘地道:“殿下,总得让末将知道原因吧?” “没有原因,这是军令,你只管执行,有问题吗?” 折可适叹了口气:“没问题,殿下怎么说,末将怎么做。” “滚吧。” 折可适讪讪离去。 赵孝骞坐在正堂,嘴角微微一勾。 让折可适放水,是为未来布局。 因为西路辽军的领军之人,正是萧兀纳。 这可是他赵孝骞的棋子,他有意让折可适放水,就是给萧兀纳留一份功劳。 东西中三路辽军如果全都惨败,但萧兀纳多少还算是比较争气,败则败矣,却能保存一部分兵力逃走,相比之下,萧兀纳已经算是立功了。 这份功劳不算大,也没什么值得荣耀的,不过却能令耶律洪基高看他一眼,以后会对他更重视,这枚棋子的分量自然就更重要了。 ………… 中午,三军将士饱餐午饭,诸将点齐兵马,各自出营。 大营内乱中有序,将领们骂骂咧咧招呼麾下将士,各自带足干粮,喂饱战马,整理军械弹药。 下午未时,种建中,折可适,宗泽三将点齐兵马出营,各自奔赴不同的方向。 南岸大营总计六万兵马,一个时辰内全部派出去了,现在的大营内只剩了两千留守将士,以及陈守贾实等数百名禁军亲卫。 大营空荡荡的,赵孝骞的心情也变得空荡荡的。 对于此战的胜负,赵孝骞倒是不怎么担心。无论是遭遇战还是摆开阵势的正面作战,宋军如今的实力都不是辽军能比的。 还是那句话,新文明对旧文明的碾压,没有亲眼看见,是不能体会到那种心神震撼直至绝望的感觉的。 六万宋军出营后,又过了一个时辰,辕门外有将士来报。 河北西路经略安抚副使许将到。 (本章完) 第556章 副使许将 第556章 副使许将 许将是赵孝骞求来的副使。 真是求来的。 懂事的女人会主动骑到男人身上,用这种方式叫他起床。 懂事的男人会主动求皇帝给自己安排眼线,日夜盯着他。 如此懂事的男人,活该一生富贵。 许将来得有点晚,军情紧急,赵孝骞率军上路,考虑到许将是读书人,身子受不了长途急行军,于是便让许将慢慢走。 没想到许将责任心很强,咬着牙日夜不停赶路,居然没落后多少,几乎与赵孝骞前后脚到达大营。 赵孝骞当即便迎出大营,见辕门外许将脸色苍白,很懂规矩地站在原地等候。 赵孝骞哈哈一笑,张开双臂热情地迎了上去:“发发发发发!冲元先生一路辛苦了!” 许将老脸一沉:“赵子安,不要再出那种奇怪的笑声了。” 赵孝骞无辜地道:“冲元先生不是胡建人吗?我这是帮你找回久违的乡音……不亲切吗?” “完全不亲切啊好不好!林北胡建人不这么笑!”许将脸色难看地道。 赵孝骞啧了一声,这状元公咋就不识抬举呢。 我为了迎合朝廷眼线有多努力你造吗。 侧身一让,赵孝骞请许将入营。 许将满脸疲色,但还是打起了精神,刚踏入辕门,许将皱了皱眉,朝四周看了一圈。 “大营为何如此安静?将士们呢?”许将问道。 赵孝骞急忙道:“一个时辰前已全部被我派出了营,六万将士兵分三路应对辽军,此时大营只剩了两千守备将士。” 见许将不语,赵孝骞解释道:“军情紧急,实在来不及与冲元先生报备,先生是状元公,当知兵贵神速的道理……” 许将笑了:“子安不必如此谨慎,你和老夫其实都清楚,老夫这个副使不过是来装装样子,官家对你放心,老夫也对你放心,正常的军队调动不必向老夫报备。” 赵孝骞陪笑道:“还是要报备的,小子问心无愧,可朝堂总归有些嘴贱的家伙,不能给他们落了话柄,有冲元先生在,能省了我不少麻烦。” 许将感慨地一叹:“年轻人能活得你这般懂事又通透,很难得了,老夫一生都未曾见过你这样的年轻人。” “发发发发……”赵孝骞刚发出亲切的乡音,便见许将神色不善地盯着他,赵孝骞只好改口:“哈哈哈……冲元先生谬赞了,小子还不够懂事,如果真懂事的话,就应该给你抓几个岭南人吃吃。” 将许将请入官署,许将好奇地打量着正堂内的摆设,神情渐露欣色。 “这便是曾经辽国的飞狐兵马司官署?”许将问道。 “是,有点简陋了,北方狄夷没文化,不懂我中原风水布局之玄妙,堂内空空荡荡啥都没有。”赵孝骞撇嘴道。 许将大笑,连连摆手:“不不,子安此言差矣,大宋能占领此处,已然是赚足了颜面,哪怕是空无一物,亦是无上荣光。” 看着空空荡荡的正堂,许将却莫名兴奋,神情露出自豪之色,像一匹头狼巡视自己的领土。 一会儿抚摸一下廊柱,一会儿敲敲墙壁,兴之所至跑到案桌后坐下,目光深邃地直视前方,时而露出睥睨之色,像个傲视天下的大将军,时而露出猥琐之色,像夫目前犯的奸夫。 心情可以理解,毕竟别人家的东西抢过来变成自己的了,就跟抢了别人的老婆自己犯一犯一样,有一种扭曲的快感。 赵孝骞见许将像个兴奋的土包子,这里摸摸,那里瞧瞧,正堂内移形换影到处跑,赵孝骞不由露出关爱智障的眼神。 这特么是当朝状元公,说出去谁信? 兴冲冲巡视半晌,曾经的辽国飞狐兵马司官署,不知为何触中了许将的爽点,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后才消停。 转完之后,许将又跑到赵孝骞面前,赞道:“子安,厉害!龙卫营将士,壮哉!哈哈!” 赵孝骞无奈地道:“都是基操,冲元先生勿六……您,能不能稳重点儿?现在这样子,实在不像个状元公啊。” 许将不在乎地笑了笑,道:“什么状元公,在开疆拓土面前都是无用的虚名!” 感慨地叹了口气,许将的眼神充满了赞许之意:“老夫在汴京时,只听说赵子安率龙卫营,为大宋开疆四百里,克辽国飞狐兵马司……” “传闻听说,报捷奏疏也亲眼见了,但老夫当时并不觉得如何,直到今日此时,亲眼见到辽国的飞狐兵马司已在咱们大宋的版图内,从真定府到此地,四百里的路程,整整走了三天……” “老夫这才知道,子安你和龙卫营将士做了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 说着许将突然双膝跪下,双手抚摸着地上的土地,动作轻柔得好像抚摸情人的脸庞,目光无比深情。 “看看这土地,这一块,这一片,这一眼不见尽头的四百里,它原本是辽国的,现在是咱们大宋的!” 抓起一把泥土,许将认真地打量,眼神充满了激动之色,不知为何双眸饱含泪水,仰天长叹。 “大宋历代先帝,列祖列宗!国运倾颓百年,今日拨云见日,祖宗在天有灵,当知我辈不负先人之志,没给祖先丢脸,呜呜呜……” 赵孝骞静静地注视着哭泣的许将。 大宋文人的家国情怀,大抵皆如是吧。 不是惺惺作态的丑态,赵孝骞看到的只有一片赤子之心,火热滚烫。 许将跪在地上哭了很久,情绪宣泄过后才缓缓起身,擦了擦眼泪,讪然道:“叫子安见笑了,老夫实在情不自禁……” 赵孝骞摇头:“不笑,冲元先生赤诚之心,令人敬佩。” 许将走出正堂,指着北方道:“官署外那个方向,莫非便是拒马河?” “正是。如今的宋辽两国,暂时以拒马河为界,拒马河北岸便是辽国疆界。” 赵孝骞笑了笑,露出自信之色:“不过这是暂时的,或许用不了多久,宋辽的国境又要改一改了。” 许将拽住赵孝骞:“走,陪老夫去河边看看,老夫欲效苏学士,也来一个‘西北望,射天狼’,哈哈!” 赵孝骞为难地道:“这个……冲元先生,快到饭点了,咱们先吃饭……” 话没说完,被许将狠狠一拉:“吃什么吃!饿一顿不会死,快走!” 踉跄跟着许将,赵孝骞不得不陪着他到处逛。 从拒马河边遥望北方,挥斥方遒,到兵马司外的小集市,外面聚居的农家,以及渐渐成型的城池雏形。 许将兴致勃勃地看了许久,直到天色已晚,才意犹未尽地回了官署。 夜幕降临,官署内只有赵孝骞和许将二人。 晚餐很丰富,毕竟赵郡王无论在任何恶劣的环境下,都绝不会亏待自己地道。 二人烤了半只小羊,赵孝骞亲自下厨炒了两个小菜,每人一角米酒,吃的嘴角泛油,许将对赵孝骞赞不绝口,原本以为自己来这偏远贫瘠的边疆是来受苦的,结果刚来的第一顿便如此丰盛。 这个副使似乎当得不冤,日子有奔头。 来当副使还有一个隐形福利,那就是能分得军功。 将士们前线杀敌,无论取得多大的胜利,赵孝骞和许将一位是正使,一位是副使,功劳可不小,在这里待个一两年的话,许将甚至有胆子敢奢望一下封爵。 ………… 与此同时,位于燕云十六州的大同府城外,三万辽军已陆续集结。 这三万辽军是从辽国各地征召拼凑而来的,他们的成分有点复杂,有契丹兵,有汉兵,有从上京直接征调而来的宿卫军,也有从各个部落征调的部落军,渤海军等等。 辽国不仅是契丹族的辽国,事实上它也是个多民族聚居之国,国内各民族的人都有,只不过以契丹人为主体。 赵孝骞被罢免,耶律洪基自以为抓住了机会,仓促起兵,为了凑足兵员,只能从各个地方临时拼凑。 而这次西路负责进攻大宋太原府的领军主帅是熟人,正是赵孝骞布下的棋子萧兀纳。 夜色渐深,萧兀纳坐在帅帐内盯着地图,神情冷若冰霜,眼神不时闪过几分灰败之色。 这次主动进攻太原府,老实说,萧兀纳自觉胜算不大。 赵孝骞被罢官,对辽国来说虽然算是机会,但并不意味着没有危机。 萧兀纳看问题比较清醒,他很清楚宋军就算没有赵孝骞,可他们手里的火器仍是克制辽军的天敌。 就算耶律洪基的战略是逼使龙卫营不得不分兵,但哪怕分兵五千人对阵萧兀纳麾下的三万兵马,胜负也很难预料。 萧兀纳没有亲眼见过宋军火器的厉害,可他的儿子萧光敬亲眼见过,可以说,宋军的火器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上登场亮相,就是为了威慑他的儿子萧光敬。 萧光敬对宋军的火器描述得非常详细,如果萧光敬没夸张的话,那么就算宋军只有五千火器兵,萧兀纳的三万兵马怕也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才有可能吞掉它们。 简单一句话,此战的结果不妙。 (本章完) 第557章 叛徒父子 第557章 叛徒父子 辽国的君臣里面,萧兀纳恐怕是最清醒的人。 一年多前,当宋军的火器登场,萧兀纳当时便敏感地察觉到,辽国的气数恐怕已尽了。 后来的宋夏之战,赵孝骞率五千轻骑横扫西夏,举国无敌手,西夏甚至被赵孝骞攻破了都城。 这骇人听闻的战绩,当时天下震动,宋军火器的表现,愈发证实了萧兀纳的猜测。 宋军的火器能对西夏如砍瓜切菜一般,对辽国难道会有区别? 后来耶律淳与宋军交战,再一次证明了萧兀纳的观点。 如山倾倒的情势下,萧兀纳对辽国的未来渐渐绝望。 面对强大的敌人,辽军勇士从来不畏惧,用牙咬也要生生咬下敌人的血肉。 可是面对天神下凡般的敌人呢?面对如高山般无可撼动的敌人呢? 用牙咬还管用吗? 萧兀纳很冷静,也很清醒。 所以,萧兀纳终于答应成为大宋的一枚棋子,从此潜伏在辽国朝堂。 从绝望到背叛,这其中的转变过程非常艰难,但他终究还是决定背叛了,人是趋利避害的动物,这是天性,无可厚非。 让萧兀纳决定背叛的原因,绝不是赵孝骞给的区区利益,以及许下的官爵利禄。 或许,他是真看不到辽国的未来了吧。 既然不管走多远都是一片漆黑,自己为何不能奔赴有光亮的方向? 夜已渐深,帅帐外传来轻碎的脚步声。 “萧帅,令郎回来了,帐外求见。”一名亲卫禀道。 萧兀纳一怔,搁下手中的笔,眼中露出复杂之色,沉声道:“让他进来。” 片刻后,仍是一身胡商打扮的萧光敬掀帘而入,进门便抄起桌上的酒狠狠灌了一口,用力擦了擦嘴。 萧兀纳静静地注视着他,一个多月不见,父子重逢似乎没哟太多的喜悦,反而是一片凝重。 “父亲,孩儿从汴京回来了,路上听说父亲领军攻宋,孩儿耽误了几日,打听到父亲所部大营,才深夜赶回来。” 萧兀纳嗯了一声,道:“路上辛苦了,此行结果如何?” 萧光敬脸颊一抽,仿佛想起了痛苦的回忆,叹了口气幽幽道:“结果不算好,刚见到赵孝骞,他就把我吊起来用鞭子抽,孩儿身上的鞭痕至今还没消……” 萧兀纳意外地挑眉:“他为何要把你吊起来抽?” 萧光敬咬牙:“他有病!病得不轻!真的,父亲,孩儿觉得赵孝骞脑子有问题,本来聊得好好的,他还对我笑,笑得特别亲切,谁知转眼就翻脸,孩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吊在半空中。” “鞭子浸了盐水,那一顿抽啊……”萧光敬本来心境平和的,然而一想到自己在汴京的遭遇,顿时满怀委屈,在父亲面前终究忍不住流泪了。 萧兀纳微微动容,此时才像个父亲一样关切地道:“我儿身上还痛吗?要不要叫来随军大夫为你诊治?” “不必,伤都收口了,孩儿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父亲,赵孝骞那厮有病!” 萧兀纳淡定地捋须,道:“你还没告诉我,赵孝骞为何突然翻脸,突然把你吊起来抽。” 萧光敬神色晦涩道:“跟他刚见面,赵孝骞似乎就已看出了我的来意,明确告诉孩儿,他被罢官只是暂时的,宋廷很快就是官复原职,并且还会给他更大的兵权。” 萧兀纳一怔:“他果真这么说?” 萧光敬叹道:“父亲不必怀疑了,事实上,孩儿是跟随赵孝骞麾下的宋军一同离开的汴京城。” “赵孝骞麾下的宋军?什么意思?” “父亲,宋廷出兵了,赵孝骞也官复原职了,而且他果然被大宋皇帝授了更大的兵权,他从汴京调集了三万兵马北上,再加上拒马河南岸的三万龙卫营兵马,共计六万人迎战咱们十万辽军。” 萧兀纳悚然一惊,倒吸一口凉气,失声道:“他官复原职了?而且还带了三万兵马?他率军北上就是为了对付辽军的吗?” “没错,宋廷出兵,皆因孩儿向他透露了十万辽军三路攻宋的情报。赵孝骞当时听了表情很凝重,立马就进宫求见宋国皇帝了,回来的当天,赵孝骞就已官复原职,并拿到了更大的兵权。” 萧兀纳瞥了他一眼:“原来是你透露的?” 见亲爹的眼神有些不善,萧光敬头皮一麻,急忙道:“父亲,您醒醒!咱们是辽国的叛徒啊!向宋国透露情报才是咱们应该干的事啊!不要故意忘记咱们父子叛徒与宋国之间最深的羁绊啊!” 萧兀纳的眼神顿时恢复了清明,然后黯然叹了口气。 自己这个思维和立场,似乎总是无法适应自己的新身份,真是要命啊,感觉自己快分裂了…… 再看看自己的犬子,适应能力多强,当叛徒那叫一个如鱼得水,甘之如饴,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料…… 萧兀纳揉了揉脸,叹道:“赵孝骞是聪明人,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大约便知道咱们父子不安分了,所以才会突然翻脸,把你吊起来抽。” 萧光敬也叹道:“是,赵孝骞确实聪明,有点可怕了。他当面揭穿了孩儿的念头,孩儿当时害怕极了,挨了一百多记鞭子后,不得不招了。” 萧兀纳皱眉:“真挨了一百多鞭?” 萧光敬正色道:“父亲,请相信孩儿的坚贞不屈,不抽满一百鞭,孩儿是决计不会招的。” 萧兀纳面色生寒,狠狠地呸了他一口:“你是个什么货色,以为老夫不知?就你,还挨一百鞭?一鞭下去你就痛痛快快全招了,根本不用第二鞭。” 萧光敬大吃一惊:“您怎么知道……” 萧兀纳冷哼道:“招就招了吧,反正你是叛徒,老夫也跟你说过,如果确定赵孝骞会官复原职,那就把大辽即将攻宋的消息告诉他,以此谋得我父子立身之阶。” “是,孩儿全告诉他了,赵孝骞才没有接着为难我,而且……他还说了,哪怕他永不被宋廷录用,咱们父子照样捏在他手心里。” “他还让孩儿转告您,合作最好老实点,这次咱们父子不安分,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不会再给机会了。” 萧兀纳面色灰暗,沉沉地叹了口气,道:“是老夫想差了,自以为能趁他被罢官,咱们父子或许能挣脱桎梏,恢复自由身,想一想确实也是不该生出别的心思,咱们都被捏在他手心里呢。” “父亲莫伤怀了,其实孩儿以为,就这样挺好的,至少赵孝骞还算是个不错的东家,为他办事没什么丢脸的。” “过不了几年,辽国大势已去,说不定辽国君臣都得向宋国跪地称臣,咱们父子不过是提前走了两步而已。” 萧兀纳冷哼,扭过脸去,不想再看儿子这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嘴脸。 “赵孝骞是否重回拒马河南营了?”萧兀纳问道。 “是,而且行军路上已开始部署兵马,应对辽国三路攻宋了。” 萧兀纳黯然道:“有主帅,有增兵,有情报料敌于先,这一战,辽国怎么可能得胜?休矣!” 作为主帅,萧兀纳想到的不仅仅是这场战争的失败,而是辽国是否承担得起失败的代价。 赵孝骞戍边以来,辽国屡战屡败,如果这一次也败了,那么辽国折在赵孝骞手里的辽军将士至少十几万。 哪朝哪代经得起十几万军队的折损? 此战败后,辽国必将大伤元气,从此一蹶不振,这一战,大约便是辽国国运气数的转折点了。 耶律洪基自认为抓住了机会,恐怕打死也想不到,他其实拉着辽国一起坠入了深渊。 而萧兀纳,本是最清醒的一个,他把两国的形势看得最透彻,可惜的是,如此清醒的人,却偏偏是辽国的叛徒,大宋的棋子,此情此景,他难道会向耶律洪基陈情坦露一切? 所以,现在看来,辽国的国运将尽,似乎已成了冥冥中的注定,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违反常理地用力扭转着天下大势,谁都挡不住。 “罢了,听天由命吧!大势如此,神仙难救。”萧兀纳长叹道。 顿了顿,萧兀纳又道:“这一次不出意外的话,老夫兴许会有一笔功劳入帐,以赵孝骞的聪明,他肯定会把功劳送给我的。” 萧光敬好奇地道:“什么功劳?” 萧兀纳冷笑:“保存部分实力,仓惶逃回上京的功劳。” “这叫功劳?” “如果其他两路辽军被全歼,唯有老夫带着一部分兵力逃回来了,算不算功劳?” 萧光敬想了想,道:“算,所以,赵孝骞是打算在父亲这一路放水?” “赵孝骞若想让老夫坐得更高,走得更远,这个水他绝对会放。我在辽国越显赫越风光,对大宋越有利。” “还未开战,他已布局未来,能被大宋皇帝如此器重,果真是有几分本事的。” 萧光敬有点震惊,更有点自惭形秽。同样是年轻人,看看别人家的孩子,再看看自己…… 眼睛眨巴半晌,萧光敬蹲了下来,一根手指在地上画圈圈,不耐烦地道:“你们大人物尽管斗心眼儿吧,我只盼着辽国赶紧亡国,我好光明正大去大宋汴京,饮酒,赌钱,玩姑娘!” 话音刚落,萧光敬突然感觉屁股一痛,接着愕然睁大了眼,他发现自己整个人以蹲坑之势横飞了出去,像蜷起来的球,无情地砸向帅帐大门…… (本章完) 第558章 兵临城外 第558章 兵临城外 驻军六万的大营,突然变得空荡荡了,会是怎样的心情? 反正赵孝骞并不觉得失落,他的心情很愉悦。 大营空了,场地大,撒开了使劲玩。 拒马河边的校场上,正在举行一场蹴鞠赛。 这年头蹴鞠是普世运动项目,无论权贵还是民间,都将这项运动谓为时尚,只要有一块空地,以及一颗蹴鞠球,随时就能组织起一场赛事。 赵孝骞算不上球迷,事实上前世的他连“越位”规则都搞不太清楚,全场九十分钟,唯一让人热血沸腾的不过是进球的那一刹那。 前世的他曾经短暂地迷过一段时间足球,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他迷错了对象,了重金买足彩。 看到国足一次又一次惨不忍睹的战绩后,一怒之下彻底戒了足球,从此以后一眼都不看,担心多自己一个人给了国足脸,那帮孙子更飘了。 蹴鞠不是大宋才有的,事实上它的起源非常久远,远到上古时期,传说这项运动是黄帝创造的。 战国帛书记载,黄帝杀了蚩尤后,“充其胃以鞠,使人执之,多中者赏”。 简单的说,咱们华夏的老祖宗黄帝,把蚩尤身体的零件做成了球让人踢。 是个狠角色,不愧是战斗民族的老祖宗。 蹴鞠的比赛场地比后世的标准足球场更大,长一百二十丈,宽八十丈,每方球员十二人或十六人,球员分工明确,而且每个人都有特定的位置和称谓。 诸如球头,骁球,正挟,头挟,左右竿网等等,如同后世足球的队长,边锋,后卫一样。 此刻龙卫营校场上,一场蹴鞠赛正激烈进行。 正规的蹴鞠赛不仅有球员,也有裁判。 裁判挥着小令旗,两头奔跑,球员们皆是留守大营的两千兵马中挑出来的。 赵孝骞站在场边,毫无仪态风度地大吼大叫,指着某个不给力球员的鼻子大声骂娘,神情看起来比场上的球员还激动,典型的英国流氓球迷的德行。 裁判好几次经过赵孝骞身边,看着他欲言又止,似乎想罚他这个局外人,但又不敢,只好浑若无视,忍气吞声。 赵孝骞不管那么多,球赛打得不爽就该骂娘,老子不仅是球迷,还是气氛组。 场上时间过半,赵孝骞支持的球队有点拉胯,当一名球员控球射门,却与风流眼擦身而过时,暴跳如雷的赵孝骞终于忍不了了。 也不管自己是观众的身份,起身就冲到了场地中央,指着刚才射门射偏的球员怒骂:“去你娘的狗杂碎,你,就是你!给我滚过来!” 球员战战兢兢跑到他面前,赵孝骞抬脚就踹,球员不敢还手,先抱头默默挨揍。 挨了几下后,发现郡王殿下好像一时消不了气,于是球员转身就跑,赵孝骞气得在他身后猛追,不时腾空而起,给他一记飞踹。 “踢成这样,你他娘的吃屎了?国足穿越了是吧?这种货色怎么好意思上场的?我牵条狗来都比你踢得好看!”赵孝骞骂骂咧咧,脏话粗话不住地往外蹦。 场上其余的球员怔怔地站着,包括裁判在内,谁也不敢动,更不敢上前劝架,就只能呆呆地看着赵孝骞满场追杀那名不争气的球员。 不知追了多久,赵孝骞的体力快耗空了,场外看球的许将才满头黑线将他拉了下去。 赵孝骞不情不愿被许将拽走,嘴里仍不干不净地骂娘。 二人回到场外,许将一脸惊愕,在他心里,赵孝骞文武双全,不仅是指挥千军万马的一军主帅,而且还是名满天下的赵半阙,许将一直将他与自己这位状元公齐名。 万万没想到,这位文武双全的传奇人物,在看蹴鞠赛时居然如此暴躁,而且骂得如此脏。 分裂了吧? “好了好了,子安息怒,不过一场游戏而已,子安何必较真?老夫看那些将士们也都尽力了……”许将劝慰道。 赵孝骞呸了一声,道:“尽什么力!一个个无精打采被女人掏空了的晦气样子,这比赛纯粹就是踢给我看的,拿我当傻子糊弄呢……” 赵孝骞越说越气,腾的一下起身又跑到场边,怒喝道:“还我上辈子买彩票的钱!” 话音落,被许将死死拽住,二人推推搡搡离开了赛场。 回到官署,赵孝骞犹自意难平,脏话一直没停过。 许将一脸苦笑:“子安是我见过最……嗯,最轻松的主帅。” “话说,六万将士派出去抗击辽军,你这个主帅一点都不担心,反而对一场蹴鞠赛如此上心,你咋想的?” 赵孝骞平复了心情,不解地道:“什么我咋想的?” “胜负,这场战争的胜负,你好像根本没操心过,就这么放心麾下的将士吗?”许将疑惑地问道。 赵孝骞哦了一声,道:“命令已经下达,战略战术也都告诉了将领们,接下来的执行就是将领们的事了,我是一军主帅,只管战略战术,具体的细节由将领们把握,临机决断,需要我操什么心?” “再说,大军昨日开拔,此时应该已行军数百里,就算我再临时更改命令也来不及了,操心作甚?咱们在这里等结果便是。” 许将目瞪口呆,他虽是文人,但好歹也是读过兵法韬略的,一军主帅的指挥风格可以多样,但赵孝骞这样的主帅,他却从未见过,听都没听过。 见许将一脸难以理解的样子,赵孝骞笑道:“冲元先生放宽心,我领军与别人不同,治军必须严厉,但上了战场却要懂得放权,麾下将领们都不蠢,他们知道遇到战事该如何应对。” 加重了语气,赵孝骞道:“我相信他们,所以我能静下心等结果,他们也不会辜负我的信任,一定会给我带来胜利的消息。” 许将忍不住道:“如果麾下将领不小心败了呢?” 赵孝骞微笑道:“败了就败了,谁都不是常胜将军,吸取教训下次再来过,战败的责任我帮着背便是,……前提是,黑锅别老让我背,不然我就不高兴了。” 许将叹道:“子安治军别出一格,难怪麾下的将士们对你如此死心塌地,难怪与辽军对阵无一败绩,老夫算是明白缘由了。” 赵孝骞淡定,但许将却仍有些忐忑不安,皱眉道:“不知何时可闻捷报?” “冲元先生莫急,至少三五天,多则半个月,大军昨日才开拔,还早着呢。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陪冲元先生去真定城玩几天?” 许将不满道:“你是真的心大啊!老夫不去,就在此地等将士们凯旋。” 赵孝骞咂了咂嘴,本来打算回真定城看看袅袅三女的,现在许将不肯走,他倒是不好意思把许将丢在大营里了。 ………… 燕云,析津府南面五十里。 种建中率麾下两万龙卫营将士,经过一天一夜的急行军,已在析津府城外五十里扎营。 这次出征,种建中没有任何掩藏行迹的意思,诚如赵孝骞所说,两万兵马的一举一动,敌军斥候早就看在眼里,根本不可能瞒得住任何人。 既然掩藏不住,那就别掩藏了,索性光明正大一点。 所以种建中率领两万将士,北渡拒马河之后,大摇大摆地朝析津府进发,不仅不低调,还一路烧杀抢掠,还未正式开战,将士们已莫名其妙小小发了一笔意外之财。 距离析津府尚余一百余里时,龙卫营终于发现了辽军斥候的踪迹。 种建中一声令下,前锋将士逼了上去,开始对辽军斥候展开追杀。 队伍按自己的节奏行军,四面八方却传来此起彼伏的枪声,宋军占了武器优势,对逃窜的辽军斥候毫不手软。 只要辽军斥候被发现,抬手便是一枪,辽军斥候隔着老远,无论朝宋军冲锋还是逃跑,根本无法近身,只能成为被屠戮的对象。 宋军就这样一路从容不迫地行军,一路追杀辽军斥候。 两军还未正式开战,辽军斥候的军心已然崩溃。 当双方的战力和武器不对等时,当己方莫名成为被单方面屠杀的对象时,所谓的军心士气很难维持下去,除了怯战逃跑,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当宋军赶到析津府外五十里时,已是第二天的晚间。 种建中下令扎营,并放出斥候,打探辽军主力的动静。 深夜,将士们都已在营帐内安睡,种建中却没休息,召集麾下众将在帅帐内议事。 昏暗的烛光下,衬映着种建中忽明忽暗的脸庞,他的表情沉稳冷静,双目倒映着摇曳的烛火,像两颗指引希望的星辰。 “刚才斥候来报,四万辽军已驻扎在析津府城外,暂时并无异常举动,对方扎营之地是在平原上,而且戒备非常森严,我军若欲偷袭,恐难奏效。”种建中沉声道。 一名将领小心地道:“如若偷袭不成,何不用围三阙一之法,咱们分兵围住东西南三面,放开北面,对辽军形成半包围之势。” “我军装备火器,四百步外可击敌,三面一围,敌军纵是抵抗亦无法近身,顶多五轮齐射,敌军定仓惶北逃……” 种建中点点头,和颜悦色地看着说话的将领:“你扛揍不?” 将领愕然:“啊?” 话音刚落,种建中狠狠一个大逼兜拍上他的后脑勺,然后一个又一个大逼兜甩过来。 “猪油蒙了心了?郡王殿下的交代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咱们这一战的目的是什么?不是击溃辽军,而是全歼!全歼懂吗?一个都不能放跑了!殿下说了,此战以歼灭辽军有生力量为目的!” “还‘围三阙一’!就你他娘的读过兵法是吧?老子不知道围三阙一?你放开了北面,敌人全跑了,咱们大老远跑这一趟是为了啥?” “猪脑子!” (本章完) 第559章 错误策略 第559章 错误策略 析津府的方圆地界,对龙卫营将士来说并不陌生。 不久之前,赵孝骞为了营救苏轼,不惜调动龙卫营兵临析津府,对城池做出佯攻之势。 这个举动着实吓坏了辽人,雪片般的奏疏飞进上京,给辽国君臣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正因这个举动,耶律洪基才不得不放了苏轼,任其离去。 这次龙卫营将士再次来到析津府城外,算是故地重游。 重游要有重游的态度,上次龙卫营虚晃一枪,故意吓唬了一下辽军,要说打,上次是真不敢打,毕竟没有必胜的把握,后果也将很严重。 这次不一样了,赵孝骞的目的就是要四万辽军的命。 作为赵孝骞的麾下,种建中坚定地执行着赵孝骞的命令。 狙击战有狙击战的打法,歼灭战有歼灭战的打法,论战术经验,种建中比赵孝骞更丰富,他知道对付这四万辽军该用什么战法。 “斥候放出去三十里,严密监视我军大营四个方向是否有伏兵,严防辽军今夜袭营,”种建中道:“另外,传令将士们整顿军械,检查军粮和弹药,明日辰时,向析津府的四万辽军发起正面进攻。” 在座的将领们都一愣,这么直接的吗?鬼鬼祟祟的兵法阴谋是一点也不打算用? 种建中似乎猜到将领们的想法,冷冷地环视众人。 “古往今来,绝大多数的战争都是在正面战场上决定胜负,况且我军火器独步天下,占据绝对优势,有何必要用阴谋诡计?面对面干就完了!” 众将领恍然,纷纷抱拳领命。 种建中又道:“刚才那个围三阙一的猪脑子何在?” 迎着众将的嗤笑声,那名提建议的将领一脸苦涩地抱拳:“猪脑子在。” 种建中瞥了他一眼,道:“给你五千兵马,两个时辰后你率军绕道北上,绕到析津府的北面二十里外潜伏。明日交战后,辽军必然溃败北逃,你负责截击逃窜的辽军,一个都别放过。” “遵令!” 种建中沉声道:“析津府是此战阵眼所在,位置十分重要,郡王殿下有交代,我军务必全歼析津府四万辽军,截断辽军东西两路,让他们成为孤军,以便分而歼之。” “明日上阵,都别给殿下丢脸,活儿干差了,自己去殿下面前领死,记住,此战不留俘虏,见敌就杀,哪怕辽军阵前投降,那也是诈降,一律杀无赦!” 众将起身轰然应诺。 ………… 析津府城外,辽军大营。 大营内灯火通明,营地内一队又一队巡弋的辽军紧张地环视四周,看着大营外一片漆黑的天地,辽军总感觉有些惊惶。 下午时分,斥候就传来了宋军已至的消息,正在五十里外扎营。 这个消息令辽军大营炸开了锅,整个大营的军心士气莫名降了一大截。 还未战,已怯战。 不能怪辽军惊惶,毕竟宋军龙卫营战绩可查。 辽军跟龙卫营打过不止一仗了,每次的结果众所周知,如今的辽军多少已患上了一点恐宋症,听说宋军已至,辽营内的军心不可避免地变得消沉惊惶。 这一夜,辽军大营注定无眠,将士们都在惶然不安地听着四周的动静,生怕深夜的某一刻突然发出巨响,宋军趁机袭营。 辽营帅帐内,耶律淳面色铁青,盯着桌案上的地图定定不动,他已保持这个姿势足足两个时辰了。 地图都快被他盯穿孔了,可耶律淳还是没想到击败宋军的办法。 从根源上来说,这场战争根本就是一个极大的错误,是辽国君臣犯下的策略性错误。 耶律淳是南京留守,当初接到耶律洪基的圣旨时,耶律淳的第一反应就是,陛下昏头了!或者陛下的身边有奸臣,不知何人出了这个祸国的馊主意。 赵孝骞被宋廷罢官,龙卫营群龙无首,真定府人心惶惶,辽军趁机发难,收复失土,攻占真定城。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看似天赐良机,其实是栽进了大坑。 这一两年来,辽军与宋军多次发生交战,抛开那些小中规模的交战不提,真正决定两国攻守形势扭转的两次大战,辽军折损共计八万余将士,丢失四百余里国土,以及飞狐兵马司。 耶律淳不才,这两场大战都是他亲自指挥的。 所以,若论辽国之中对宋军战力的了解,举国之下谁比耶律淳更有发言权? 没人比耶律淳更懂宋军。 连宋军自己恐怕都不如他那般了解。 于是在看到耶律洪基的圣旨后,耶律淳感觉天都塌了。 陛下为何要做出如此糊涂的决定? 辽国君臣的眼睛,普遍都盯在赵孝骞一个人身上,就好像宋军里面除了赵孝骞,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这个错误的决策,大抵是因为两次宋辽大战中,宋军也折损过近一万兵马。 这就给了辽国君臣一种错觉,宋军又不是三头六臂的怪物,他们挨了刀也会死,唯独只有赵孝骞最难缠,赵孝骞被宋廷罢了官,对辽国来说岂不是天赐良机? 可耶律淳最清楚,就算没有赵孝骞的指挥,拒马河南岸的龙卫营仍是一头噬人的猛虎,绝对不能轻易招惹。 远在上京的辽国君臣犯下的最大错误就在于,他们过于关注赵孝骞这个人的影响力,却忽视了宋军整体的战斗力。 他们以为赵孝骞不在,龙卫营就是一盘散沙,至不济辽军三路进攻,也能逼使龙卫营不得不分兵驰援,从而削弱龙卫营的战力。 因为大宋除了龙卫营,别的军队根本没装备火器,只要能削弱龙卫营的战力,哪怕付出极大的代价。 解决了龙卫营这个麻烦,大宋在辽国眼里,依旧是一个没穿衣裳的大姑娘,辽国依旧可以对这个大姑娘为所欲为。 只有耶律淳知道,耶律洪基犯下了巨大的错误。 龙卫营的战力若真如辽国君臣猜想的那么简单,耶律淳怎会接连两次大败?真当他这位辽国名将是猪脑子吗? 意识到耶律洪基犯下大错的耶律淳,在接到圣旨后不由心急如焚,急忙上疏陈言宋军战力之可怕,并且详细禀明了宋军火器的厉害,以及对宋廷朝堂,赵孝骞其人,宋军龙卫营的战力等等各种深刻分析。 奏疏飞马送到了上京,然而,耶律淳并没有等到耶律洪基的悬崖勒马,反而是对他的一顿训斥。 耶律洪基决定的事情,绝对不会轻易回头,而且他对龙卫营依然保持着固执的印象,认为只要龙卫营分兵驰援东西两路,辽军就一定能歼灭龙卫营,哪怕因此付出极大的伤亡代价,也是值得的。 这支该死的火器军队只要能歼灭,辽军就能一举扭转战略劣势,从而继续对宋国形成军事压制,保住辽国的强势地位。 被耶律洪基训得灰头土脸的耶律淳,仍然心急如焚,不死心地继续上疏劝谏,请耶律洪基收回成命,韬光养晦,以待时机。 奏疏送往上京,耶律洪基还没回信,昨日便听斥候来报,宋军至矣。 耶律淳顿时感到透心凉,脑海里当即闪过一个念头。 有内鬼,停止交易! 耶律淳无法不冒出这个念头,因为宋军的反应实在太快了,根本不合常理。 四万辽军前日才在析津府完成集结,昨日宋军便已到了析津府五十里外,这要说没有内鬼通风报信,耶律淳情愿抠下自己的眼珠子给别人当泡儿踩。 耶律淳惶恐不安,他发现自己已站在悬崖边,一步踏空便是万劫不复。 武器不如人家,情报不如人家,居然还出现了内鬼,这仗怎么打? 毁灭吧,累了! 本来析津府的四万辽军,是作为一支伏兵存在的,趁着龙卫营分兵东西两路驰援,这四万辽军一举南下,突袭真定城,不仅收复失土,还要将真定城占为己有。 现在四万辽军刚集结,宋军已到眼前了,这还当个屁的伏兵!简直是笑话! 在宋军手下战败过两次的耶律淳,此刻感到无比惶恐。 如果第三次仍然战败,他会是怎样的下场? 与此同时,另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冒出来。 宋军反应如此之快,恐怕跟赵孝骞有关。不得不承认,有赵孝骞指挥的龙卫营,才能发挥出这般惊人的效率和战果。 所以,赵孝骞那厮官复原职,回到拒马河南营了? 除了这个猜测,耶律淳实在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也不知析津府外五十里的宋军大营里,赵孝骞在不在里面,这一战如果是他亲自指挥,四万辽军只会死得更透。 “传令全军,明日寅时造饭,食膳后整军迎战宋军!”耶律淳发出了命令。 对宋军的心理阴影和忌惮太深,耶律淳根本不敢构思半夜偷袭宋营,或是路上设伏兵这种小伎俩,他很清楚,赵孝骞用兵大胆的同时,也很谨慎,这些小招对他根本没用。 唯一的选择是正面迎敌。 帅帐外,亲卫匆匆离去传令,耶律淳脸色铁青地坐在帐内,两眼无神地喃喃念叨。 “横竖睡不着,我大抵是要死了……”耶律淳心中充满了不甘。 耶律洪基犯的错,凭啥要我这个人间清醒来挨刀? (本章完) 第560章 另出奇兵 第560章 另出奇兵 天亮之后,辽军大营已集结列队。 城外空旷的平原上,萧瑟的秋风中,四万辽军将士阵型严谨,安静地注视着大营内的帅帐。 无论如何否认,事实骗不了人。 明明已是整装备战状态,可这一次辽军不再像以往那般轻松,气势也不再是不可一世。 数万人的队伍里,没人出声,每个人的心中仿佛压着一块巨石,许多人垂睑看着地面,表情虽然平静,但微微颤抖的手仍然出卖了他们的心思。 他们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怎样的敌人。 谁能想到,两年前还是懦弱胆怯,一触即溃的宋军,如今已变成了这般强大的敌人,仿佛面对一座高山,人力根本不可能摧毁。 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 普通的辽军将士想不明白,他们没资格去想如此高端的问题,他们只能在将领的指挥下,豁出命朝宋军的阵地冲锋,死伤不论。 前面两次辽军大败,这个结果早已传遍辽国的每一个角落,辽军将士从以往的跋扈猖狂,到如今的恐惧胆怯,转变的过程很自然。 现在,到了即将上战场的时候,将士们脸色灰败,唯一能维持他们昔日骄傲的,只有努力保持平静的表情。 许久后,帅帐内突然爆发出一阵嘶吼声,那是主帅耶律淳对辽军将领们的战前动员,将领们气势十足,力竭声嘶地大吼,仿若请神上身般癫狂。 然后,帅帐的帘子掀开,一群将领面色沉静地走出来,找到各自建制的队伍。 耶律淳最后一个走出帅帐,表情平静,布满杀意,一双阴鸷如饿狼的眼睛冷冷地扫视数万辽军将士。 缓缓走出辕门,耶律淳没有多废话,只是提高了声量道:“儿郎们,勇士们,不要忘了我契丹族的荣光,此战,死战!” 队伍前列的将领们纷纷高举右臂,附和大吼:“死战,死战!” 情绪是很容易被传染的,尤其是在军队中。 耶律淳简单一句话,仿佛带着莫名的魔力,瞬间传染了数万人的队伍。 当所有辽军将士振臂大呼“死战”时,耶律淳阴鸷的眼神稍稍缓和。 用力一挥手,耶律淳道:“去!把敌人的头颅砍下来,我用来做酒器,盛满美酒为勇士们庆功!” 辽军将士愈发癫狂大吼,刚才颓然的气势瞬间高涨起来,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杀气。 随即在将领们的指挥下,辽军将士出发,朝南面疾驰而去。 耶律淳与亲卫们走在最后,刚才激昂的表情,此刻却恢复了沉重。 鼓舞士气是一回事,然而作为主帅,他很清楚面临的敌人是多么强大。 宋军,早已不是当年的宋军了,远在上京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君臣们,他们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仍然用以前的老眼光看待宋军。 长在骨子里的傲慢与轻视,如同附身的魔鬼,永远不可能改掉。 唯一清醒的耶律淳,上疏劝谏却被耶律洪基下旨训斥后,此时的他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辽军将士往南开拔时,一骑快马逆流而来,奔行到耶律淳面前下马,禀道:“殿下,斥候来报,五十里外的宋军一个时辰前已拔营,一万余兵马朝我军方向开赴而来,一个时辰后,两军或将在蛇头山附近相遇。” 耶律淳目光一凛,扬手道:“取地图来。” 地图在他面前展开,耶律淳凝目注视地图,找到了蛇头山的位置。 看到蛇头山附近是一片平原,耶律淳眼神并未松缓。 对辽军来说,平原是对己方最有利的地形,因为辽军作战以骑兵冲锋为主,平原是最容易发挥骑兵长处的地形。 可是现在耶律淳却不这么认为了。 平原固然有利于骑兵冲锋,可是也有利于火器的发挥,毕竟在视野开阔地带,火器激发没有障碍物,更容易击杀四百步外的敌人。 对方宋军将领显然是故意将决战的地点选在蛇头山附近,也就是说,他们不在乎辽军骑兵是否发挥长处,他们只在乎哪里杀敌更方便。 这是何等的自信。 耶律淳心中愈发沉重,可是他已别无选择。 “传令,左右各分一万兵马,从蛇头山南北两侧穿插,对宋军形成左右包抄之势,待令而动,闻号而击,同时对宋军发起冲锋!”耶律淳沉声道。 不得不说,耶律淳是个合格的主帅。 落在这般劣势下,他的指挥仍然冷静,战术决策也没有任何问题。 他像旧文明最后的孤勇守护者,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义无反顾地向新文明发起最后的悲壮的冲锋。 他知道自己会倒在冲锋的路上,但他仍悍然不惧,因为对面的新世界,不是属于他的世界。 ………… 宋军,一万五千人的队伍向北开拔。 种建中骑马行在队伍中间,浩浩荡荡疾驰的队伍,扬起漫天烟尘,尘烟滚滚中杀气若隐若现。 斥候快马接踵而至,禀报最新的军情后又匆匆上马离去,种建中在斥候不断禀报的军情里,不停调整着交战的思路。 “报——!种将军,辽军四万兵马已出营,向南开拔,与我军迎面而来,一个时辰后,两军遭遇地点可能在蛇头山附近。” “报——!辽军阵式调整,左右各分出一万骑兵,向蛇头山方向包抄,极可能对我军形成左中右三路合围!” 种建中眉目平静,对纷至沓来的军情毫不所动,他有足够的自信应付辽军的一切动向和部署。 扭头望向旁边的副将张嵘,张嵘是昨日被种建中调来临时任为副将的,种建中看重的是张嵘性格灵活油滑,这样的人在正面战场上或许不堪用,但在玩弄阴谋诡计方面却很有天赋。 “张嵘,你马上去接管今早绕到析津府北面的那五千兵马。”种建中道。 昨日有个猪脑子将领提议围三阙一,种建中当即让他领五千兵马提前出发,绕过析津府,在北面拦截战后溃败的辽军。 现在耶律淳率四万辽军倾巢而出,种建中突然察觉机会来了,毫不犹豫地改变了战术。 张嵘却是一愣:“末将接管那支兵马作甚?” 种建中缓缓道:“四万辽军倾巢而出,析津府城必然空虚,你领那五千人攻城!” 张嵘大吃一惊:“五千人马攻辽国南京?” 种建中微微一笑:“怕了?” 张嵘脖子一梗:“我怕个啥!末将只是担心攻不下来……” 析津府是辽国南京,正常情况下,城池的守备兵马至少两万以上,但种建中却算准了耶律淳的心思,他要全力应对宋军的火器,必然不敢掉以轻心,所以肯定会尽量抽调所有能用的兵马。 面对宋军的火器,除了人海添油战术,目前没有别的法子,耶律淳与宋军多次交手,大约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此时的析津府留守的人马一定不多,留下一万常规守备军顶天了。 见张嵘有点忧虑的模样,种建中笑道:“不一定非要你攻下析津府,你只需要对析津府做出佯攻之势,并且让消息传到耶律淳耳中,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张嵘恍然大悟:“围魏救赵?声东击西?” 种建中冷着脸道:“无知就不要到处炫耀,乱用兵法很丢脸的。” 张嵘脸色赧然,又道:“将军的意思就是,用我军绕道攻城的消息,牵制耶律淳的四万辽军,影响他的阵前决策,种将军是这个意思吧?” 种建中点点头:“可以这么理解。辽军主力与我军决战蛇头山,析津府却被我军攻城,老夫很想看看耶律淳是何反应,撤军救援析津府是死,不救也是死,呵呵。” “如果留守析津府的守军出城与我军交战咋办?” 种建中沉下脸道:“老夫求之不得!如果守军出城交战,那就佯攻改成实战,索性拿下析津府,能办到吗?” 张嵘兴奋莫名,挺胸大声道:“能!” 种建中微笑道:“若时运临头,真让你拿下了析津府,啧!克辽国南京啊,这么大的功劳,殿下都不知该如何赏你了。” 张嵘浑身剧烈抽搐起来,如同发了羊癫疯:“末将,末将……哇哈哈哈哈!” 一记大逼兜无情地打碎了张嵘的美梦。 种建中冷下脸道:“还不快去,发什么癔症呢!” 一个时辰后,蛇头山平原。 两军终究还是遭遇了。 宋辽两军相距数里之外,耶律淳眯眼看着远处阵型严整的宋军方阵,作为经验丰富的老将,只需用眼一扫,便大概知道对方的兵力人数。 “一万多人,倒是不少……”耶律淳喃喃自语,表情依然凝重,没有半点轻视的意思。 宋军人数虽少,但耶律淳很清楚,双方一旦交战,宋军的火器完全可以碾压辽军,辽军只能以人海添油战术往前冲,想要胜利,唯一的希望是在己方兵马全部消耗之前,冲破宋军的第一道阵线。 一个只有主帅才知道的残酷事实是,今日麾下的四万辽军,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为胜利挡枪子儿的炮灰。 或许,不止是绝大部分。 耶律淳抿了抿唇,空旷寂静的平原上,两军遥遥对阵,萧瑟的秋风呼啸而过,身后的帅旗猎猎舞动。 “擂鼓,吹号,准备进攻!”耶律淳下令。 (本章完) 第561章 宋军政委 第561章 宋军政委 冗长的长牛角号在平原上呜咽吹响,仿若人间苍生的丧曲,天地为之低昂悲鸣。 辽军从阵列内策马而出,刚开始时速度并不快,如同闲庭信步般悠闲。 随着战鼓和号角的节奏越来越快,辽军骑兵仿佛被节奏所控制,渐渐提高了速度。 奔行两里的距离后,辽军彻底放开了速度,用力地抽打战马,马儿吃痛,疯了似的朝宋军阵地狂奔起来。 绕是如此,数万人同时冲锋的画面里,辽军在保持疾驰速度的同时,阵型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杂乱。 两万人如同一个整体,如果从上空俯视,辽军冲锋的阵型像一个巨大的黑色箭头,狠狠地插向宋军阵地。 不得不承认,曾经天下无敌的辽军,果然名不虚传,在冷兵器时代,他们绝对有着无坚不摧的能力,他们有实力主宰战场的胜负。 然而,现在的辽军终究生不逢时。 他们与赵孝骞出生在同一个时代,或许便已注定了他们黯然退场的宿命。 两万辽军同时冲锋,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像一片遮天蔽日的巨浪,狠狠拍向岸边,那种仿佛面对天威神罚般的无力感,没经历过的人不会明白。 然而宋军阵中,将士们却岿然不动,只是默默垂头最后一次检查手中的燧发枪,确定每个机件,每一枚弹药没问题,然后装膛,端枪。 每个人都无所畏惧,面对铺天盖地冲来的辽军,龙卫营将士浑若无视,一丝不苟地严格执行着操练典册上的每一个步骤。 平日操练时,将领们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教导将士,不管多少敌人对自己发起冲锋,绝对不要慌乱,因为那是敌人一生中最后的疯狂。 相信你们手中的武器,相信袍泽聚合起来的力量,相信将军的每一道军令,更要相信自己坚如磐石般的战斗意志。 这些加起来,足够击溃任何敌人。 种建中所部这支兵马,全都是龙卫营的老兵,前面两次大败辽军,就是这支兵马的光辉战绩,所以此刻面对辽军状若疯狂的冲锋,龙卫营将士依旧不慌不忙。 他们每个人都击杀过辽军,他们很清楚辽军疯狂冲锋的背后,隐藏着怎样虚弱的实力。 敌人们,时代不同了! “全体听令!装弹,端枪,第一排准备——!”第一道阵线上,宋军将领悍然下令。 冲锋的辽军已快接近燧发枪的射程了,龙卫营将士这才不慌不忙地端起了枪,对面是惊雷般的马蹄声,而宋军的阵地里却是一片寂静且从容。 眼看最前方的辽军已然进入了射程,宋军将领目光冰冷地注视着。 片刻后,进入射程的辽军越来越多,宋军将领才猛地一挥手:“放!” 轰然巨响,硝烟袅袅。 无数辽军将士和战马被击中,重重地栽倒,眨眼间被后面的袍泽马蹄践踏成泥。 没死的辽军继续冲锋,速度丝毫不减,前排的辽军抽出弓箭,远远地朝宋军阵地内拉弓射箭。 可惜此时距离宋军甚远,弓箭的射程最多只有一百二十步,箭矢距离宋军阵地还有两三百步便颓然落下,虚弱地斜插在泥土里。 冲锋的辽军将士心若死灰,他们终于尝到无能为力只能被单方面屠杀的无力感。 尽管仍在飞速冲锋,可队伍里的士气却陡然降了下来,每个人的心中一片冰凉,绝望的恐惧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 还未与宋军短兵相接,仍在气势磅礴的冲锋之时,辽军的队伍里已然出现了逃兵。 逃兵首先出现在冲锋阵列的侧翼,彻底胆寒的辽军将士悄悄地拨转马头,疾驰向另一个方向,此刻他们什么都不顾,只求能平安脱离战场。 督战的辽将大怒,搭弓射箭当即阵前斩杀了许多逃兵,可是仍然无法阻止更多的将士逃向另一个方向。 宋军阵内,四段式列阵射击仍在继续收割辽军的人命,将士们的动作依旧有条不紊,冷静且从容,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将领的每一道命令。 哪怕冲锋的辽军在付出巨大的伤亡后,距离宋军已越来越近,哪怕他们已能清晰地看到第一个辽军冒着疯狂森然杀意的眼神,龙卫营将士们依然无惧,端枪,击发,后撤,第二排跟上,继续端枪,击发…… 后军阵中,种建中披戴铠甲,目光冰冷地注视着前方战场,面无表情地看着一片片辽军在枪口前倒下。 “报——!种将军,辽军两万兵马从左右翼包抄而来。” 种建中不假思索地道:“中军分兵六千,左右各三千,列阵击敌。” “是!” 种建中目光稍抬,望向数里外的辽军后阵。 后阵里,依稀可见一面硕大的帅旗迎风飘动,帅旗下静静地伫立着一道孤独又不甘的身影。 种建中凝视许久,喃喃地道:“耶律淳,我大宋能隐忍百年,接下来的岁月,你辽国是否也能隐忍屈辱?” ………… 拒马河南岸大营。 赵孝骞纵是不关心前线战事,但一拨拨飞马赶来的斥候还是将前线战况事无巨细地禀报。 原本赵孝骞的态度通常是回复一句“知道了”,便将斥候打发走。 可是今日不行了。 官署正堂内,许将一脸谴责地瞪着他,尤其见不得赵孝骞这般漠不关心的懒散样子。 但凡赵孝骞对斥候的态度稍有敷衍,许将便痛心疾首,然后开始苦口婆心的劝说。 子安啊,你不要这样,你是一军主帅,对战事稍微上点心可好? 子安啊,你这个样子若传到汴京朝堂,是会被参劾的,态度太不端正了。 子安啊,你说实话,是不是看不起辽军?或者说,你根本看不起所有人,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当许将在赵孝骞面前念叨了大约一个时辰后,赵孝骞终于受不了了。 生平第一次,他非常端正地向许将认错,并保证接下来一定尽心尽力指挥战事。 当初在汴京福宁殿,当赵煦选许将为副使时,赵孝骞还有点开心,毕竟许将在朝中风评不错,而且又是状元公,为人谦逊温和,是有口皆碑的儒雅君子。 现在赵孝骞后悔了,也没人告诉他,儒雅君子长了一张碎嘴子啊。 面对如唐僧般喋喋不休唠叨的许将,身体健康的赵孝骞头疼欲裂,想叫救护车,想做核磁共振…… “我,我……尿急,欲更衣,冲元先生且安坐。”赵孝骞脸色难看,果断使出尿遁大法。 抬步刚走,便被许将拽住了袖子。 “老夫与你同去。”许将目光坚定地看着他。 赵孝骞的脸色更难看了:“又不是娘们儿,没必要手牵着手一起尿尿吧?” “不,老夫与你同去,万一你跑了呢?”许将很不客气地戳穿了他的心思。 赵孝骞老脸一热,有点恼羞成怒:“我是一军主帅,战事激烈之时怎么可能会跑?” “不,你肯定会跑,你想躲开老夫,求个清静,天黑才肯回来。” 赵孝骞惊愕:“你好清醒啊!” 许将嘴角一扯:“所以,老夫不能让你如愿。子安,一军主帅应该在他该待的位置上,你的位置在哪里?” “……在茅房?” “在帅帐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主帅居帅帐施令,一刻不敢懈怠啊!……真的是,我大宋怎会出了你这号人物,偏偏你这号人物居然还打了那么多胜仗,老天瞎眼了!” 赵孝骞:“…………” 这要是换了旁人,此刻他的脑袋应该已经开瓢了吧? 可惜他不敢动许将,人家是文曲星君下凡,可不敢得罪神仙。 “冲元先生,咱们讲讲道理可好?”赵孝骞无奈地道。 许将微笑捋须:“老夫向来是个讲道理的人,你说,老夫听着。” “是这样的,先生大约以前没有领过兵,没有指挥大战的经历,其实一军主帅不必什么事都掺和的,战前将战略战术布置下去,给下面的将军们一个目标,他们自己会发挥个人能力,单独完成。” “这样的情况下,主帅只需要看结果便是,那种事无巨细的微操做法,对我军将士反而是不利的,只有身临第一线的将军才能做出正确的决断,远在后方的主帅对前线瞎尼玛掺乎是会出人命的。” “有道理!”许将赞许地点头:“难怪子安能名震天下,被臣民景仰敬重,指挥大战镇定自若,年纪轻轻已有大将之风,老夫痴活大半生,却远不及子安也。” 赵孝骞松了口气:“先生谬赞了,小子不过胡搞瞎搞,也不知怎么就莫名其妙得了名声,实在惭愧。” 许将却话锋一转,道:“子安还欲更衣否?” 赵孝骞双腿一夹:“倒是没那么急了。” 许将微笑:“那么,子安是否该回到正堂,回到你自己的位置上,继续运筹帷幄,尽职恪忠,寸步不离?” 赵孝骞:“…………” 我尼玛刚才的道理白说了? 现在赵孝骞终于意识到,赵煦这特么是给自己派了个政委啊! 想想前世的经验,李团长是怎么对付赵政委的来着? 先喝顿酒,交交心? 然后彼此约定,我管军事,你管生活? 匆忙的脚步声传来,一名斥候神色疲倦,冲进正堂。 “报——!禀殿下,前线八百里军报,析津府方向,耶律淳率辽军四万向南开拔,与种建中将军所部遭遇。” 赵孝骞一惊,默默算了算时辰,两军遭遇的军报到他面前时,种建中应该已经开始打扫战场了吧? 毕竟这个信息落后的时代,两地相距数百里,任何军报到他这位主帅面前时,正应了那句俗话,黄菜都凉了。 这也是赵孝骞彻底给下面的将领放权的原因。 许将一脸期待地看着赵孝骞,满眼兴奋。 “子安,快,快说点什么!”许将催促道。 赵孝骞无语地叹了口气,有气没力地告诉斥候:“告诉种建中,该干啥自己看着办。” “对了,再派人告诉东西两路折可适和宗泽,中路析津府已经搞定了,他们可以动手了。” 许将一脸失望:“就这?” 赵孝骞肯定地点头:“对,就特么这!” (本章完) 第562章 潜移默化 第562章 潜移默化 许将自从来到龙卫营后,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许将是典型的文人,而且还是状元公,古往今来的文人其实都很反差,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却偏偏梦想着金戈铁马,上阵杀敌。 只能说,他们向往的,是一种自己一辈子不可能做到的别人的人生。 许将印象里的一军主帅,那是杀伐果断,坐在帅帐内发号施令,令出如山倒,麾下将士莫不豁命以赴。 因为主帅的一道军令,将士们上阵舍生忘死,浴血厮杀,而主帅在帅帐内沉静如水,威风凛凛,犹如一头号令群兽的猛虎,令人心生敬畏,忍不住在他面前伏拜。 这才是许将印象里的一军主帅。 然而赵孝骞却让他开了眼界,原来主帅这个领域,还有人这么干的。 调兵遣将的当日,许将还没到,赵孝骞便把兵马派出去了,所以许将没有近距离观摩赵孝骞威风凛凛发号施令的样子。 等许将赶到大营时,营地内已空空荡荡,赵孝骞像个无所事事的街溜子,在大营里招猫逗狗,到处闲逛,从他身上看不到一点主帅的威风和气质。 现在如此重要的举报传来,许将以为这下赵孝骞总该逞一下主帅的威风,下达几道提神醒气的命令了吧? 然而,赵孝骞只有一句“自己看着办”。 这特么是一军主帅该说的话? 你是来拉屎的吧? “怎么会这样?”许将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前线种将军已与辽军交战了,什么叫自己看着办?子安,他们交战了啊!接下来如何安排,你这个主帅总要下几道命令吧?” 赵孝骞叹了口气,这位政委好像还没从枢密院办事的思维中跳出来,更没适应眼下交战第一线的节奏。 许将是枢密院副使,朝廷枢密院的办事风格赵孝骞很清楚,所有从地方上送到枢密院的奏疏公文,用句俗话来说,黄菜都凉了。 枢密院从设立之时开始,吃的都是凉了的黄菜。但凡跟军事有关的消息,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消息送到枢密院时,事情已经很严重,或者已经平息。 这样的情况下,枢密院能做的只有事后找补批示,发几道行政命令下去,告诉地方该如何做。 消息滞后是一个原因,朝廷机构臃肿,人浮于事也是一个原因。 但这样的风气,在前线是行不通的。至少在赵孝骞这里行不通。 主帅没有身临战场,仅仅从军报的寥寥数语里是看不清战场情势全貌的。 不了解的情况下,主帅乱下命令,告诉第一线的将士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这叫“乱命”,也就是外行指挥内行,人命关天的战场上,主帅这么干是会出大事的。 所以赵孝骞的指挥风格向来理智沉稳,自己没身处战场的情况下,具体的战术策略问题,他从来不插手,让第一线的将领临机决断。 许将无法理解,在他的观念里,朝廷王师的一举一动,都必须由主帅或者更高一级的比如兵部,枢密院直接指挥,上面不指挥,下面的将士不能乱动。 可以理解,毕竟大宋立国百年来都是这么干的,朝廷对军队的约束,已经到了非常严苛的地步,大宋军队战力不强,不仅仅是兵员胆魄素质的问题,朝廷对军队的提防和制约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面对许将的质疑,赵孝骞摊了摊手:“种建中和将士们在前线干得挺好的,我需要做什么?除了为他们喝彩,以及准备好功劳簿给他们请功,还能干什么?” 许将皱眉道:“种建中麾下两万龙卫营将士,那可是我大宋最精锐的王师,不夸张的说,这支军队有横扫天下的实力,子安作为主帅,怎可漠不关心?” 赵孝骞苦笑道:“他们干完了活儿,自然就回来了,冲元先生在担心什么?担心种建中不忠不轨,还是担心龙卫营的将士们对朝廷心怀异志?” 许将摇头:“老夫没这个意思,但朝廷是有规矩的……” 话没说完,赵孝骞打断了他:“朝廷的规矩,在战场上不管用,将士们为朝廷征战杀敌,舍生忘死已经很危险很辛苦了。” “朝廷要做的是免除他们的后顾之忧,而不是让他们在拼命的时候还给他们身上加什么规矩。” 见许将还是一脸质疑,赵孝骞叹道:“打个比方吧,比如说,你还是个孩子,在路上被一个闲汉揍了一拳,这个时候你是果断还手揍回去,还是转身跑回家,去令尊面前告状,说有个人揍我,爹我该怎么办?” 许将不假思索地道:“何以报怨?以直报怨。当然是揍回去再说。” 赵孝骞笑了:“你看,这不很清醒吗?为何眼前的事冲元先生看不明白呢?” “同样的事,咱们说到宋辽之战上,种建中派人禀报,说与辽军遭遇,双方大战一触即发,这个时候种建中若是选择按兵不动,先向我这个主帅请示要不要打,等拿到我的命令后再开打,你觉得合适吗?” “种建中对朝廷赤胆忠心,没等到主帅的命令前,坚决不动手,哪怕辽军的刀剑砍在将士们脖子上了,但我就是一腔忠心,朝廷不发令,我就是不动手。” “最后会是什么结果?辽军砍瓜切菜般把我军将士屠戮干净,这辈子没打过如此顺手的仗,种建中和将士们一枪不发全死了,莫非冲元先生认为这样的结果,才能证明将士们对朝廷的忠心?” 许将的老脸顿时一红。 从赵孝骞的这番话里,他终于察觉到自己刚才是多么的不讲理。 “子安所言……好吧,刚才是老夫糊涂了,身在前线方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多么可贵。” 状元公不愧是状元公,承认错误很坦然,赵孝骞也很欣慰,这位状元公终究不迂腐,三观也还算比较正,他只是常年在权力中枢当官,难免沾染了一点官僚习气。 当然,也确实存在着文人对武将的提防与傲慢,这不是许将个人的问题,而是这个年代的普遍问题。 这两日的相处,赵孝骞对他渐渐比较了解,也对许将这个人定了性。 小毛病确实有,但总的来说人不坏,这位老同志可以挽救一下,早治疗,早痊愈。 “子安的气度与格局,老夫不如也,是老夫狭隘了,日后在军中,还请子安多指教。”许将知错就改,很认真地朝赵孝骞长揖一礼。 赵孝骞急忙回了一礼:“您是长辈,可莫折煞小子,我就是心大,而且对将士们足够信任,仅此而已。” 许将摇头:“子安不是心大,而是有足够的本事,才有足够的信心,老夫这几日与留守大营的将士们攀谈,将士们话里话外都对子安非常敬仰推崇,忠心爱戴,子安一句话,他们随时能为你赴死。” “一军主帅能做到这个程度,汉朝卫霍亦莫如此了。” 赵孝骞微微一笑。 他能给将士们的,除了尊重和公正,还有利益。 在他麾下当兵,不说跨越阶级那么夸张,至少能让全家从贫农升到富农,战场上头铁一点的话,兴许还能当个小地主。 这样的主帅,谁能不爱戴?谁敢对他们的主帅不利,就是砸他们的饭碗,他们怎会不为了他而赴死? 赵孝骞对兵分三路的麾下并不担心,主要是对种建中,折可适和宗泽三位主将有信心。 他现在想做的,是要扭转许将固有的观念,让他彻底融入麾下这支军队,跟上他统御指挥军队的思维和节奏,如果不扭转的话,以后工作中恐怕还会与许将发生矛盾冲突,不大不小也是一桩麻烦。 “冲元先生,我听说当世诗人词人,莫不向往金戈铁马的战场,感受那杀敌报国的热血激情,先生也是如此吗?”赵孝骞笑吟吟地道。 许将捋须微笑:“老夫也不能免俗,常梦想能指挥千军万马,一声令下,与将士们驰骋疆场,奋勇杀敌,为大宋开疆拓土。” 赵孝骞眨了眨眼:“先生与我一同戍边,往后大小战事还会有很多,将来方便的时候,先生不妨与将士们同临战场,感受一下金戈铁马的气氛,让你圆一下梦想,先生意下如何?” 许将立马惊喜道:“真的吗?老夫也能身临战场?会不会拖累将士们?” “不会,你站在后军远远看着便是,添不了麻烦,既然先生有意,小子以后找个机会给你安排。” “好好!子安费心了,子安懂我,哈哈!”许将欣喜大笑道。 赵孝骞微微一笑,军队是个大熔炉,战场更是炼金炼心,只要许将亲身参与几场战事,他的思维,他的节奏,约莫就能与龙卫营的将士们保持一致了。 终于稍微掰正了许将的思路,赵孝骞缓了口气。 换了旁人,赵孝骞哪来这么大的耐心,谁敢在军中与他唱反调,二十记军棍抡过去,从此见了他都会不自觉地踢正步。 但这位副使是赵煦的眼线,打不得骂不得,还得罪不得,赵孝骞只好用这种笨法子,悄无声息地改变这位政委了。 (本章完) 第563章 败退追击 第563章 败退追击 燕云,析津府外,蛇头山战场。 战事已经快到尾声,胜负毫无悬念。 这场仗宋军也是有伤亡的,在耶律淳疯狂的指挥下,四万辽军同时发起冲锋,最终还是冲破了宋军的第一道阵线。 种建中果断下令后撤到第二防线,继续射杀辽军。 但第一道防线冲破时,许多宋军将士猝不及防遭到了辽军的第一波杀戮。 从两国将士的体质上来说,不得不承认的是,宋军将士的体质确实比不上辽军,北方游牧民族剽悍的不要命的打法,近身肉搏时宋军将士确实也落了下风。 辽军骑兵冲破第一防线后,宋军将士当即死伤上千,但他们很快反应过来,换了刀剑与辽军肉搏厮杀。 近身厮杀后,战场的场景愈发惨烈残酷,双方将士纠缠在一起,拼死互戮,伤亡数字陡然增剧,战场上处处残肢断臂,以及双方将士凄惨的死状。 种建中作为主将,辽军突破第一防线时他仍然面无表情,只是淡定地下令退守第二防线。 退守的距离和时间,是留下了一部分宋军将士与辽军近身厮杀,被他们舍生忘死争取来的。可以说,这部分宋军是被牺牲的。 “慈不掌兵”的意义,只有在战场上才能亲身体会得到。 当一万余宋军退回第二防线时,与宋军厮杀的辽军才察觉到,接着,第二轮射杀开始了。 这一次,辽军彻底胆寒,他们还想冲破第二防线,就意味着要付出更惨重的伤亡代价,每一步都要踏着袍泽和敌人的尸身鲜血。 这样的情势下,突破第一防线的辽军竟然又开始出现了逃兵。 很多人已经看不到胜利的希望了,胜利太渺茫,而自己的死亡却是大概率的,这种考验人性胆魄和意志的情势下,出现逃兵并不奇怪。 这世上终究没有那么多视死如归的勇士,更多的是凡夫俗子。 正在第一防线与宋军激烈厮杀的辽军,很多人突然杀到一半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崩溃地嘶吼,督战的将领上前砍翻了许多逃兵,可仍然阻止不了规模渐大的溃败逃窜。 而退守到第二防线的宋军,在将领的指挥下,立马开始对鏖战于第一防线的辽军开始了齐射。 一阵阵熟悉的枪响,无数辽军中弹倒地,聪明的辽军果断地趴在地上躲避宋军的子弹,然而第一防线上残余的宋军却不肯放过他们,手起刀落又收割了无数人命。 近身刀剑的厮杀,远距离的火力击杀,刚突破第一防线的辽军已支撑不住,无论将领如何呵斥斩杀,溃逃已无可阻挡。 惨烈的肉搏战之后,以辽军撤出第一防线为结局。 宋军将士再次冲上前,重新占领了第一防线,并继续对溃逃的辽军齐射。 远在辽军后军的耶律淳脸色灰暗地长叹口气。 这样的结果并未出乎他的意料,早在开战之前,耶律淳便有了心理准备。 宋军的火器,对执冷兵器的辽军形成的碾压之势,是人力无法改变的。 事实证明,用人海添油战术确实奏效,辽军付出无数人命的代价后,确实突破了第一防线,可那时的辽军,已然是强弩之末,根本守不住战果,终究还是败局已定。 看着如潮水般败退的辽军将士,以及宋军阵内一片片枪响收割人命,耶律淳双目赤红,死死地咬着牙,心痛愤怒几近癫狂。 沙场老将的理智令他不得不冷静下来,耶律淳无法过多苛责将士们的败退,他很清楚辽军将士已经尽力了。 如今面对宋军的火器,辽军将士几乎是以一种与神对抗的心理,能有勇气拿起刀剑冲锋,已经很了不起了。 当辽军全部败退回来,耶律淳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冷着脸下令。 “传令,收拢全部将士,各归建制,全军原地休整,一个时辰后对宋军发起第二次冲锋。” 看着聚拢在帅旗下的辽军将领们,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有的甚至崩溃大哭,耶律淳却如铁石心肠,厉声吼道:“都打起精神,陛下严旨在此,我们已没有退路!” “一个时辰后,继续发起冲锋,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辽军将领们见耶律淳态度如此强硬,不由恨恨一跺脚,转身便整顿麾下将士去了。 耶律淳深吸了口气,刚才话虽然说得强硬,但他已在思考后路了。 辽国朝堂的策略错误,不该由耶律淳来买单,他也不想买这个单。 但是耶律洪基下旨严令,耶律淳不得不遵。 对宋军发起冲锋,是他作为臣子的本分,牺牲无数辽军将士,也是他不得不向上京朝堂摆出的姿态,证明我已经尽力了,我没有怯战避战,我像一个勇士一样坚持到了最后。 但耶律淳很清楚,此战败退的结局是注定的,没人能改变。 一个时辰后,辽军发起的第二次冲锋,是他作为臣子能做到的极限。 第二次冲锋后,他可以坦然下令后撤,退回析津府固守待援,此战的经过送进上京,耶律洪基也无法责怪他督师不力。 辽军败退后,将领们收拢了溃败的兵马,清点人数后,报上耶律淳面前。 第一次冲锋,辽军共计伤亡近两万。 其中大部分是在冲锋途中被宋军的火器射杀,还有一部分是突破第一防线后近身厮杀战死,更有一部分则是临阵脱逃,不知所踪。 看着这惨烈的数字,耶律淳一阵阵心痛。 生平第一次,他无比清晰地察觉到,辽国大势已去,气数将近。 短短两三年光景,宋军已变得如此强大,辽国当年的风光不再,国运日薄西山。 未来呢?辽国的未来将如何? 本来已落入劣势,辽国朝堂君臣居然还做出如此昏庸糊涂的错误决策,天亡大辽,何人能挽大厦之将倾? 耶律淳努力纠正过,劝谏过,然而他终究无法改变耶律洪基的决定。 一个国家强盛起来很难很难,不知需要多少仁人志士的舍生忘死,筚路蓝缕,耗费几代人的生命和精血才能让它艰难地爬到巅峰。 可一个国家的衰败却太容易了,有时候或许只要一场天灾,或是帝王一个错误的决定,以及无法阻挡的从根子上的腐烂。 耶律淳现在已明显感觉到,此战过后,辽国必将陷入风雨飘摇之中,国运气数犹如下坡狂奔的马车,无论如何都拉不回来,刹不住车。 一个时辰的等待,对耶律淳和辽军将士都是煎熬的。 军心士气已降到了冰点,队伍里不时传来将士们恐惧的哭嚎声,嘶吼声,咒骂声。 耶律淳仍旧面无表情,他很清楚第二次冲锋也将以失败告终,可他必须要执行,来自帝王的严旨,就算明知是错,也必须执行下去。 一个时辰过去,辽军将士越来越绝望,而耶律淳铁石心肠,正要下令擂鼓吹号,发起冲锋的信号。 这时一名斥候神情慌张地策马赶来。 “禀郡王!析津府紧急军情!五千宋军兵临析津府城下,对城池发起了进攻,宋军装备火器,城池守军不敢冒头,他们在火器的掩护下,已经开始攻城了!” 耶律淳身躯一晃,差点从马上栽下。 接着耶律淳瞋目裂眦,终于失去了平日的冷静淡定。 析津府是辽国南京,包括国都上京在内,辽国共有五京,析津府是其中之一,而且析津府更位于燕云十六州的范围内。 析津府若失,就等于燕云十六州已落入宋军的实际掌控,耶律淳将会面临怎样的惩罚,他自己都不敢想。 现在与宋军交不交战根本已不重要,耶律淳要为自己和家人求得生机。 耶律淳双目赤红,当即厉声嘶吼:“传令,全军后撤,回援析津府!快!” 于是,本来严阵以待,准备对宋军发起第二次冲锋的辽军阵内,突然传出一阵急促的鸣金声。 随着金铁刺耳的敲击,所有辽军将士如潮水般退却,非常仓促慌张地后撤,朝析津府方向策马狂奔,阵型队列都已变得散乱无章,犹如一支乌合之众。 宋军阵内,种建中目光冷冽地看着辽军退却,嘴角微微一勾。 “耶律淳,你终究还是做出了选择,很好!”种建中喃喃道:“辽国自此以后,败势已定,我大宋……终于翻身了!” 双目不知何故,突然涌出了泪水,种建中仰头望天,看着灰蒙阴沉的天空,天上那一轮并不刺眼的暗淡白日,仿佛百年来葬身辽人刀下的英灵。 英灵告慰,天已放晴。 “传令,留下两千人马打扫战场,殿下有令,不留俘虏。” 种建中接着道:“其余的一万兵马追击辽军,直至析津府城下,与张嵘所部南北夹击,务必全歼辽军,活捉耶律淳!” 节奏急促的战鼓擂响,与辽军仓惶北撤的景象不同的是,一万宋军举臂欢呼,然后整理枪械弹药,在将领的指挥下,将士们气势如虹地向前追击,前锋已死咬着辽军不放,一阵阵枪声再次响起。 须臾之间,惨烈的战场上突然变得空荡荡,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尸身,以及双方倒地不起的伤兵。 (本章完) 第564章 捷报抵营 第564章 捷报抵营 惨烈如人间炼狱的战场上,两千宋军将士正在打扫战场。 这场仗,宋军折损近三千人,被辽军突破第一防线后,宋军的火器发挥不了作用,只能近身刀剑相搏,这是宋军折损的主要原因。 一万宋军随着种建中追击耶律淳的残兵,剩下的两千人沉默地抬着战死袍泽的尸首,将他们的尸身聚集一处,脸上覆盖白布,有些肢体残缺的,也尽力将残肢找回,拼凑。 满地的鲜血与脚下的泥土混杂在一起,走在地上竟有些泥泞。 一面残破的军旗斜插在地上,随着秋风微微拂动,秋风掀开了战死将士脸上的白布,露出他们的遗容,像母亲悲绝的手,最后一次轻拂孩子的脸庞,默默地告别。 折损的三千宋军,战死的有大部分,还有一部分受伤了,伤情不一,他们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有的手脚被砍断,被袍泽们抬到阴凉处,随军的大夫们忙得满头大汗,来回救治。 战场的惨状,龙卫营将士们已看得多了,人都有些麻木。 他们只是木然地搬运着袍泽的尸身,抬走受伤的人,先将己方的袍泽料理清楚后,才缓缓拔出了刀。 接下来,他们要清场了,也就是战后的补刀。 将士们排成一字,如人墙缓缓向前移动,每遇到一名倒地的辽军,不论死活都朝他的身体猛戳几刀。 有些辽军耍小聪明,企图混在尸体中蒙混过关,几刀戳下去,蒙混的辽军彻底死透了。 战场上不时传来惨叫声,那是装死或是受伤的辽军被龙卫营将士补了刀,如此密集的打扫下,装死的人是不可能逃出生天的。 于是远处装死的少数辽军见势不妙,立马从尸堆中跳起来,朝远处狂奔逃命,然后在一声枪响中倒地。 一名宋军放下枪,狠狠呸了一声,骂道:“狗杂碎,以为装死就能逃过一劫?” 旁边的一名宋军叹道:“幸好是咱们胜了,不然被补刀的就是咱们了。” “咱们当然能胜,从今以后都不可能败,”刚才放枪的宋军拍了拍手中的燧发枪,傲然道:“有这玩意儿在手,天下谁是咱们龙卫营的对手?” 话音刚落,后脑勺被人猛地拍了一记,这名军士大怒,扭头望去,立马神情一变。 “呵呵,都头。”军士讨好地一笑。 都头冷着脸盯着他,道:“刚才那句话,以后永远都不准说,什么叫‘天下谁是咱们龙卫营的对手’?” 军士愕然:“我说错了?哪里不对?” 都头冷冷道:“你应该说,天下谁是我大宋王师的对手,没事不要乱打龙卫营的招牌,被有心人听到了,平白给郡王殿下招惹麻烦。” 军士是个文盲,根本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愈发不解地道:“有何区别?” “区别大了,你只说龙卫营,不提我大宋王师,说出去别人会参劾郡王殿下拥兵自重,威胁朝廷,明白么?猪脑子!” 军士一脸懵懂,他只是个普通的行伍汉子,这种很敏感的话题,都头哪怕掰开揉碎了讲给他听,他也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都头,小人没读过书,字都不认识,啥叫‘拥兵自重’呀?”军士讨好地问道。 都头显然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根本懒得解释:“别问,我说了你也不懂,总之,以后不管何时何地,打出去的旗号是‘大宋王师’,尽量少提‘龙卫营’,莫给咱们郡王殿下招惹麻烦,知道么?” 军士傻傻地点头应了。 都头环视一周,沉声道:“你们也一样,胜仗打多了,惯你们一身臭毛病,没有殿下造的火器,你们算个屁!出去后别让我听到你们骄纵欺凌百姓,坏了殿下和龙卫营的名声,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周围的将士们纷纷应了。 说话间,打扫补刀的队伍仍在缓缓向前移动,这种拉网式的搜索,根本不可能有人幸免。 一名辽军从尸堆里跳出来,补刀的宋军好整以暇地端起枪,瞄准了他的后背。 谁知这名辽军却转身扑通朝宋军跪下,嚎啕大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用契丹话叽里咕噜说着什么,却没人听懂。 再看这名辽军,年纪显然有点大了,至少四五十岁,容貌尽显老态,跪在地上哭得伤心,不住地磕头。 人与人的沟通不一定需要语言,宋军将士们看这名辽军的动作就知道,他一定是在求饶,大约还在哭诉家里有老有小,他的家人需要他活着回去。 打扫战场的宋军将士们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 刚才说话的都头却几步上前,上下打量这名辽军一番,随即下一刻,都头猛地抽刀,雪白的刀刃划过辽军的脖子,片刻后,辽军倒地气绝。 都头收刀,目光冰冷,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 转身看着麾下的将士,都头缓缓道:“殿下有令,不留俘虏。无论多可怜的敌人,他们也是敌人!就在不久前,他们曾举刀杀过咱们的袍泽,现在一副可怜样,你们就心慈手软了?不争气的东西!” 恨恨骂了几句脏话,都头一挥手:“继续搜索!” 队伍继续向前移动,都头却停在原地,仰头默默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一声长叹。 “何时何日,天下太平?”都头喃喃地道:“我也有家人,等着我活着回去呢。” 问天不语,秋风无声,只是轻轻地拂过他染血的铁甲征袍。 ………… 两日后,一道军报风驰电掣,赶到拒马河南岸大营。 赵孝骞坐在正堂内,拆开了打着火漆的军报,上面只有简短的几句话。 赵孝骞上下扫了一遍,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将军报递给旁边的许将。 “冲元先生,这是种建中的报捷军报,你看看。” 自从身边多了一位政委似的副使后,赵孝骞像个习惯吃独食的饕餮,却不得不与人分享。一切与军队战事有关的公文军报,自己过目之后都必须再交给许将看一眼。 主打一个光明磊落,啥事都不瞒他。 最初有点不习惯,现在已经接受了。朝廷眼线嘛,必须尊敬。 许将接过军报,认真地看了好几遍,确定之后顿时露出惊喜之色,猛地一拍桌子,笑道:“好好!老夫第一次欣闻捷报,种将军壮哉!龙卫营壮哉!” 种建中的军报内容很简洁,绍圣二年九月十八,麾下两万龙卫营将士在析津府南面五十里外,击溃四万辽军。 麾下副将张嵘另领五千偏师,绕道析津府,在宋辽两军正面决战之时,五千偏师突然对析津府城发起佯攻,城内一万辽军惊慌失措,固守不出。 辽国南京留守耶律淳在与大宋王师正面交战时,惊闻宋军攻城,急忙止战后撤,率剩余近两万辽军驰援析津府。 种建中率部一万追击,在析津府城外,种建中和张嵘各率所部对耶律淳南北夹击。 在火器的攻势下,辽军死伤惨重,耶律淳抵抗无力,最后丢下一万余辽军尸首,狼狈逃回析津府,从此紧闭城门,固守不出。 至此,辽国三路进犯大宋的兵马,其中的中路析津府兵马已被歼灭大半,经此一战,辽军折损三万余,达到了赵孝骞战前定下的,最大限度歼灭辽军有生力量的战略目标。 现在辽国析津府周围的残敌已被肃清,而析津府城内的辽军不足两万人,种建中所部龙卫营已将城池围住,等候赵孝骞的命令。 “歼灭辽军三万余,好好!”许将乐得捋须哈哈大笑,忍不住多看了几遍军报,逐字逐句地看清楚了,甚至将每个字都背下来了。 “子安大才,不负圣恩,龙卫营将士也都是精锐骁勇之师,都是响当当的好汉!大宋有此王师,何愁天下不定,何愁不能灭亡辽国,一统江山!” 赵孝骞对这道捷报倒是没怎么惊喜,神情很淡然。 毕竟以前的胜利太耀眼,这场胜利比起来就有点不够看了。 “一场小胜而已,冲元先生不必这么激动,东西两路已准备动手了,咱们且再等几日,看折可适和宗泽会给咱们怎样的惊喜吧。” 许将捋须笑道:“种将军这一路已经给了足够的惊喜了,哈哈!捷报若传回汴京,官家还不知如何高兴呢。” 说着许将又看了赵孝骞一眼,道:“汴京的勾栏里,说书先生们约莫又要忙起来了,河间郡王殿下再次平辽,靠着子安的故事,先生们又要多赚不少钱财。” 赵孝骞苦笑道:“满城的说书先生全都在胡说八道,我都想报官把他们抓起来了。” “民间市井之戏尔,子安何必跟百姓较真,老夫当初也在勾栏里坐了很久,听子安平辽的故事时,也曾几番热血沸腾,喝彩叫好。” 垂头看了一眼军报,许将突然问道:“种建中所部已将析津府围起来了,耶律淳固守城池不出,接下来子安是否要下令种建中攻城,拿下辽国的南京?” 赵孝骞摇头:“种建中折损了三千兵马,只剩了一万多人,这点人拿不下析津府,有火器也难办。再说如若拿下析津府,势必引起辽国震动,给这场战局带来不可测的变数,弊大于利。” “先让种建中按兵不动,只管围城,不让析津府的辽军驰援东西两路,让折可适和宗泽先把事儿办了再说。” (本章完) 第565章 暗藏机谋 第565章 暗藏机谋 对此战的布局和战略战术,赵孝骞的脑海里是有清晰的思路的。 这一次,他并不在乎占领辽国多少土地城池,谋全局者,不在一地一隅之得失。 他要的是尽量歼灭辽军,只有这一个目标。 通过这一战,如果能将辽国的军事力量狠狠削弱一大截,那么对以后的战略是非常有利的,盘活宋辽这局棋,就看这一战能杀多少辽军。 现在的辽国,像一个中年肾虚的男人,面对同样中年索求无度的婆娘,开始几次还能勉强应付。 多消耗他几次后,婆娘再来一句“官人我还要”,这个男人大约会疯。 就算不疯,也是软弱无力,像条乖巧老实软趴趴的小虫。 那么,猜猜他那个欲求不满并不打算守妇道的婆娘,这个时候会干啥? 军事力量消耗后,燕云十六州,包括辽国本土,都已在大宋的攻击范围内,肾虚的中年男人想反抗都无能为力。 这便是赵孝骞的目的。 占领土地城池,今日占了,或许明日又要被夺回去。 人打死了,今日打死,明日大概率是复活不了的,而且死一个就少一个。 “种建中所部一战,三路辽军可算是拦腰截断了,子安令其首尾不能相顾的目的已达到,剩下的东西两路辽军不足惧也。”许将盯着地图道。 出任经略安抚副使前,许将是枢密院副使,对军事方面不算陌生,多少也读过一些兵书韬略的,只不过他缺少实践经验,一切都源自书本上的知识。 这几日跟着赵孝骞,许将又恶补了一番排兵布阵的兵法,现在总算对战事有了发言权。 “最棘手的中路辽军解决了,想必过不了几日,咱们就能等来折可适和宗泽的好消息,老夫现在便该草拟报捷奏疏了。” 赵孝骞朝他眨眨眼:“冲元先生,战后向汴京报捷,官家惊喜之下,封赏有功之臣,说不定先生也能封个爵什么的……” 许将急忙摇头:“老夫并无寸功,战事开始时反而对你指手画脚,差点坏了你的大事,官家若有封赏,老夫是一定不会接受的。” “先生不必如此矫情……嗯,不必如此客气,你并没有坏我什么大事,就是有点啰嗦而已,官家的封赏该受就受着,往后朝廷调拨粮草火器军械战马等诸多事宜,还要靠先生出面转圜催促。” 许将却执拗地道:“分内之事,必不推辞,但封赏一定不能受,将士们流血拼命换来的功劳,老夫若贪冒,必遭天谴。” 赵孝骞嘴角扯了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劝就不合适了。 读书人真是死心眼儿,状元公的心眼更死。 好消息是,这位状元公至少人品方面还算正直,品德比赵孝骞高多了,从道德层面来说,许将完全能够居高临下弯腰俯视赵孝骞。 “中路已定,东西两路胜局也已提前锁定了,现在就等他们的捷报……”赵孝骞顿了顿,语速放缓道:“我这个主帅基本不需要再操心,所以,冲元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 许将不假思索地道:“既知是不情之请,那就不必开口,一军主帅必须死死钉在这个位置上,半刻都不能离开。” “先生初来乍到,你在这儿没人要,但我可是有人要的……” 许将冷哼:“子安,老夫很想与你和睦相处,所以你最好莫提非分的要求,莫逼老夫上疏参你。” 赵孝骞一怔,叹了口气,只好颓然放弃。 他不过是想回真定城看看仨婆娘而已,分别那么久,万一看到袅袅捧着个大胖小子,一脸深情地说这是他儿子,新鲜生猛刚出生的…… 但许将态度很坚决,打死不准赵孝骞离开,他只好作罢。 战后再说吧,也等不了几天了,不出意外的话,折可适和宗泽三日内必有消息。 十万辽军,这一次要将他们至少歼灭大部分,此战意义重大,或将成为宋辽之势的转折点,史书上大书特书的。 作为主帅,赵孝骞不得不说服自己还是多点耐心,儿女情长那点事,对男人来说不过是瞬间的一哆嗦而已。 战后把许将也邀请回真定城,给他找十个婆娘,暗中请画师把他不堪的一面画下来,拿捏他的把柄。 在道德层面,自己的底线果然还是太低了啊…… ………… 东路,燕云河间府。 数日前,种建中与耶律淳所部在析津府外决战时,东路的三万辽军已经开拔,由北至南行军,目标大宋大名府。 大名府位于河北,即后世的河北邯郸附近,它是大宋的陪都,宋仁宗时将其定为“北京”。 不是后世那个北京,而是大宋的北京。 大名府位于黄河边,历史上多次遭受水患,但在如今的大宋,大名府仍是大宋非常重要的城池。 一个能被中央朝廷冠以“京”名的城池,无论人口经济还是军事,自然是非常重要的。 这次率兵攻打大名府的辽将,便是耶律洪基的心腹朝臣之一,耶律斡特剌,辽国北院枢密院使。 数日前,三万辽军从河间府出发,向南开拔。 与此同时,宗泽率领所部两万宋军,也到达了河间府南面的二百里外驻营,以逸待劳等待辽军。 这是宗泽第一次指挥如此规模的大战,心情有点紧张。 赵孝骞交给他的任务,宗泽如履薄冰,这几日派出去无数斥候,疯了似的搜集情报,尤其是三万辽军的动向,更是每隔半个时辰便有斥候汇报一次。 可以说,辽军的一举一动,都已在宗泽的掌握之中。 赵孝骞要达到的目标,赵孝骞对整场战事的部署战略等等,宗泽都烂熟于心,并且坚定不移地执行。 如今的宗泽,还只是一位三四十岁的中年将领,并没有太多指挥大战的经验,赵孝骞对他也只是出于栽培磨练的阶段,对他的要求不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灯光昏暗的帅帐内,宗泽拧眉注视着面前的地图,上面用红笔标记了一个个圆圈,那是三万辽军这几日的行军方向和每日的驻营地。 方向上确实指向大宋大名府,但宗泽还是不踏实。 狄谘是宗泽的副将,还是宗泽主动邀请来的,这会儿他也留在帅帐中,跟宗泽一样注视着地图,久久不语。 “狄将军,你说耶律斡特剌真就打算攻打大名府?我军的动向想必辽军的斥候应该已禀报耶律斡特剌了,咱们在此以逸待劳等候辽军,耶律斡特剌就一点也不担心胜负?”宗泽皱眉问道。 狄谘是名将之后,对战阵之事自然不陌生,盯着地图看了许久,缓缓道:“听说辽将耶律斡特剌此人看似粗鄙,实则粗中有细,其人甚有谋略……” “且不说咱们这支两万人的兵马,仅说北京大名府的驻军便有四万余,还不包括附近的厢军和乡军团练等等,耶律斡特剌领三万人攻打大名府,不太可能攻得下,末将认为,这其中兴许有诈。” 宗泽目光一凝,神情愈发严肃:“你是说,耶律斡特剌所部三万辽军的目标,或许不是大名府?” 狄谘沉吟道:“末将若是领军主将,明知大名府重兵驻守,区区三万辽军很难攻下城池的情况下,一定会另换目标,耶律斡特剌挥师向南,或许只是疑兵,他真正的目标不是大名府,否则未免就太蠢了。” “那么他会选择攻打哪里?”宗泽盯着地图思索。 狄谘也盯着地图,目光在大名府附近巡梭搜索。 仿佛心有灵犀似的,宗泽和狄谘二人眼睛突然同时一亮,二人的眼神同时锁定在地图上的某个位置。 接着二人惊愕又惊喜地互视一眼。 “真定城!”宗泽和狄谘异口同声道。 没有比真定城更合适的目标了! 真定城距离大名府不过数百里,辽军都是骑兵,临时转道的话,两日内可兵临真定城下。 而真定城里只有邵靖冯晟麾下的一万余厢军驻守,这一万余厢军根本没有装备火器,拒马河宋军大营距真定城有四五百里,而且兵马全被赵孝骞派出去了。 如若辽军突然转道攻打真定城,宋军一定会被打个措手不及,赵孝骞所部完全无法及时回援。 真定城若陷落,辽军入城固守,河北西路的局势就全乱了,赵孝骞所部六万兵马都将陷入被动,唯一的选择是不计代价夺回真定城。 到了这个时候,北面析津府,大同府,河间府等方向,辽军焉能没有动作? 那时赵孝骞必将陷入腹背受敌的劣势,先不说付出牺牲的代价,仅是来自汴京朝堂的压力,就能把赵孝骞打入地狱无法翻身。 帅帐内,将耶律洪基真正的目标确定后,二人推算了一下辽军陷落真定城的后果,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互相震惊对视良久。 “辽帝和耶律斡特剌,果真不是简单之辈,打得一手好算盘!”宗泽喃喃道。 狄谘果断地道:“宗将军,咱们恐怕要马上开拔了,迟则生变。” “末将认为,大名府咱们可以不必管它,辽军不太可能攻下,但真定城确实是空虚,万不能让辽军得逞,否则郡王殿下和我六万王师都危矣。” (本章完) 第566章 消极对峙 第566章 消极对峙 在赵孝骞不知道的地方,他的老丈人和宗泽一推算,居然发现了一桩了不得的秘密。 辽军进攻目标的不合理,令二人生了疑窦。 正常情况下,如果要攻打大名府,辽军至少要有十万以上的兵马,而且一旦出兵,宋辽两国都会发生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两国所有的兵马都会围绕这个城池展开惨烈的争夺。 现在区区三万辽军,居然就敢南下直奔大名府而来,这显然不合常理。 “耶律斡特剌的主意?打算来个声东击西?”宗泽喃喃自语。 帅帐内,狄谘沉思半晌,缓缓道:“这主意恐怕耶律斡特剌没那胆魄敢想,多半是耶律洪基的主意,只有他才有此野心和魄力,而且,作为辽帝,他所站的位置是全局,而非一城一地。” “只有攻下真定城,辽国的被动局面才有可能改变,咱们宋军也将陷入辽国四面八方的进攻和袭扰,宋辽的攻守之势又将恢复当年的情势,这才是耶律洪基的野心,他不甘大宋的崛起,他要扭转局面。” 宗泽点头:“狄将军所言有理,我也十分认同。” “我现在就向郡王殿下八百里传书,将此事言明。” 狄谘又道:“传书是当然的,但我军也要马上开拔,向真定府方向急行军,留给我们的时间顶多只有一天。” “咱们要赶在耶律斡特剌率部改道之前,将三万辽军截留在通往真定城的半路上,毕一役而终结这场麻烦。” 宗泽毫不犹豫地道:“好,我这就下令,另外也给大名知府吕惠卿传书一封,将此事言明,大名府的防务就交给本地驻军,若是三万辽军真去攻打大名府了,以大名府的兵力,固守一个月问题不大。”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我军缓过劲,将他们围而歼之了。” 狄谘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低声道:“宗将军,这一切都是咱俩猜的,如果猜错了咋办?未经请令,擅自将大军调走,若是贻误了战机,造成大名府或附近百姓伤亡,郡王殿下怕是……” 宗泽咬了咬牙,道:“我是主将,若是贻误战机,一切责任在我,我自领军法,毫无怨言。” 狄谘急忙道:“我与将军同领军法。”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不由有了一些压力。 若是推算错误,料错了敌人的意图和目标,可就出大事了,郡王殿下纵是有心饶他们,也无法帮他们找到推脱责任的理由。 宗泽突然狠狠一拍桌子,怒道:“为将者,当杀伐果断,说干就干,想那么多没用的事作甚?我若料敌错了,是我没资格吃这碗饭,杀剐由便!” “来人,传令,大军现在启程,开赴真定城!” “此营地内,营帐旌旗不必动,留下一千兵马,以为疑兵,迷惑辽国斥候。” ………… 东路,大同府与太原府之间的一座无名山脚下。 大宋东路军两万兵马,与辽国三万兵马在山脚下遥遥对峙,双方相距二十里,各自扎下营盘。 对峙的情况已僵持了两天两夜,期间双方斥候相遇,发生了几次极小规模的斥候之间的战斗,除此之外,双方并无大冲突,主力皆在营盘中按兵不动。 宋军东路主将折可适,辽军主将萧兀纳,还有他那不争气的犬子萧光敬。 与其说是两国大军的对峙,还不如说是这三个人之间的对峙。 此战临行前,赵孝骞单独交代折可适,要给萧兀纳这支兵马放水。 折可适记在心里,直到两军遭遇后,他还真就未动一兵一卒,只是扎下营盘,消极地与辽军对峙。 很多部将不解,纷纷询问,脾气暴躁一点的索性直接请战,被折可适一一骂了回去。 折可适也憋屈得很,不明白自己怎么摊上这么一桩莫名其妙的任务,对面就是不共戴天的辽军,遭遇上了自然是手下见真章,谁拳头大谁获胜,回去趾高气昂请功便是。 结果赵孝骞一句放水,折可适和麾下两万宋军便如同被捆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这两日来,折可适不知在帅帐里摔了多少酒坛酒盏,麾下部将也都被他骂得灰头土脸,这么多将领的祖上女性先人,也都先后在折可适嘴里与她们发生了无数次超友谊关系。 打不打?当然是要打,放水归放水,郡王殿下可没说一个不杀全放了。 可是,怎么打?难不成派人跟萧兀纳说,你们三万兵马,不如先遣一万人往后撤,剩下的两万人我就包圆了,请你配合一下,不要不识抬举…… 对峙这两日,折可适发了无数次脾气后,最后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郡王殿下为何要对萧兀纳放水,必然有他的道理。 所以,萧兀纳这个人莫非…… 折可适也不是只知道带兵打仗的兵混子,对军营外的一些事情多少有些耳闻。 听说两年前,萧兀纳的儿子萧光敬,作为辽国使臣来过汴京,好像当时郡王殿下也只是楚王世子,那时满城的权贵子弟们,多多少少与萧光敬有过交集…… 那么推算一下的话,萧兀纳这对父子的真实身份,莫非…… 折可适隐隐好像明白了赵孝骞为何要对他们放水。 但这事儿太敏感,折可适不可能对任何人提起,如果萧家父子是大宋的自己人,这场仗如何打,就应该好生琢磨一下了。 郡王殿下给萧兀纳放水,应该是想让他保存部分实力逃回去,说不定能升官,更接近辽国的权力中枢…… 与宋军大营相距二十里的辽军大营里,萧兀纳的心情倒是颇为淡定。 自从两日前遭遇宋军后,对面的两万宋军居然没有直接对辽军动手,而是好整以暇扎下营盘,摆出一副长期牵制对峙的态势。 从那时起,萧兀纳便隐隐明白了宋军的态度,宋军的态度兴许就是赵孝骞的态度,事前他所料不差,赵孝骞是打算送他一桩功劳的。 说是功劳,其实也算不上,顶多算是让其他两路绿叶,衬托出他这朵大红而已。 败是肯定要败,败到什么程度,能保留多少实力败退,这就很微妙了,回去以后辽帝心中自然也会有评判,萧兀纳便脱颖而出。 有点可笑,但又有点可悲。 一场国家层面的战争,居然不靠军功被器重,而是靠少死点将士就能升官,这已很清楚地说明,辽国正在朝下坡路一路狂奔,九头牛都拉不回了。 今晚的辽军大营很安静。 萧兀纳坐在帅帐内,独自沉思良久,突然下令擂鼓聚将。 片刻后,麾下辽军将领纷纷聚于帅帐内。 萧兀纳起身环视众将,沉声道:“与宋军对峙已两日,显然宋军已察觉了我军的意图,宋国的太原府恐怕已打不成了。” 众将默然,但也都认同萧兀纳的话。 本来打算出奇兵突袭大宋太原府,现在这支两万人的兵马横截在辽军的必经之路上,所谓的突袭当然已宣告失败,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摆在辽军面前的问题是,究竟是马上撤军,还是与宋军打一场再走? 萧兀纳眼中闪过莫测的光芒,沉着脸缓缓道:“突袭不成,我们与宋军交战毫无意义,不过,我们不能撤。” 众将愕然。 萧兀纳接着道:“此战,是陛下亲自下旨而定,目的不仅仅是突袭太原府,尔等应知,我们有三路兵马齐发,主要的目的是宋国的真定城……” “真定城自有中路兵马解决,那是南京留守耶律淳的事,我们东路军的任务,不仅是太原府,同时也要牵制宋军兵马,不让他们回援真定城。” “我们若撤走,势必影响整个战局,那时陛下若问罪,在座诸位谁担当得起?” 众将面面相觑,纷纷哑然。 是啊,他们这支兵马可不单单为了太原府而来,另一个任务同时也是牵制宋军,如今太原府突袭不成,牵制宋军的任务若是也没完成,在座的所有人都难免会被上京问罪。 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萧兀纳缓缓道:“以我的意思,既然无法突袭太原府,不如就在此地,与宋军对峙,直到真定城被耶律淳击破,与我们对峙的宋军必然惊慌回援,那时咱们就追击……” 一名将领忍不住道:“若是对面的宋军首先对咱们发起进攻,当如何处之?” 萧兀纳叹了口气,道:“宋军若先攻,我们当然只能应战,阵前脱逃也是大罪,想必各位也担当不起,对吧?” 将领们沉默不语,脸色变得很难看。 对面的宋军尽管人数少于辽军,可他们都装备了火器,宋军火器的厉害,辽将们是都听说过的,宋军如若发起攻击,他们这支兵马很难不败。 现在退也不是,攻也不是,就连被动应战都没有信心,辽军仿佛陷入了一个古怪的无法逃脱的漩涡里。 萧兀纳这时又道:“依我之见,不如调拨一万兵马,后撤三十里,留下两万兵马应对宋军,就算赢不了,终归要带一批兵马逃回去,不至于全军覆没,诸位意下如何?” 众将犹豫半晌,觉得萧兀纳的决定已然是最合适最正确的了,至少兵败之后惩罚也不会太严重。 于是众将纷纷点头赞同。 萧兀纳笑了笑,起身道:“那么,就这样决定了,现在就调拨一万兵马,后撤三十里扎营,本部大营一旦起了战事,这一万兵马不必救援,马上北撤回大同府。” (本章完) 第567章 敌我默契 第567章 敌我默契 两军主将,未曾沟通过一语,却奇妙地达成了无声的默契。 一万辽军后撤三十里,留下两万兵马与宋军继续对峙。 如此大规模的兵马异常调动,自然不可能瞒得过宋军。 一万辽军刚离开大营,斥候便将消息送到折可适面前。 折可适惊呆了许久,然后仰天哈哈大笑。 现在看来,萧兀纳这人的秘密身份果然不简单,他一定是与郡王殿下有过什么见不得人的肮脏交易。 或者,他根本就是个辽奸,已被郡王殿下收服了,否则今日两军对峙,萧兀纳不可能做出如此配合的兵马调动。 现在好了,折可适终于可以放开手脚,无所顾忌地发起进攻了。 折可适独自在帅帐内狂笑许久,突然笑声一敛,暴喝道:“来人!” “传令,明早辰时一刻造饭,将士饱食之后列阵出营,进攻辽军!” 休憩松弛两日后,宋军大营的空气骤然紧张起来。 各营将士已开始清点检查装备弹药,擦拭刀剑,喂食战马。 属于龙卫营的五千将士们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期盼已久的大战终于到来了。 折可适麾下这支兵马是由两个部分组成的,其中五千兵马属于龙卫营,另外一万五千人,则是赵孝骞这次从汴京上三军中挑选出来的精兵。 赵孝骞如此配置兵马的用意,是让龙卫营老兵带汴京新兵。 汴京兵马虽是大宋精锐之一,但他们的战争经验终归不如龙卫营,站在战场的角度来说,这一万五千人其实就是战场上的新兵。 新兵要变成老兵,没别的捷径可走,唯有上阵杀敌,多杀些敌人,多见见血,多经历几次生死一线,不需要教什么理论知识,他们就会自然而然变成老兵。 相比五千龙卫营将士的兴奋,其余的汴京新兵们心情却有点复杂,既兴奋又有点忐忑。 新老兵混居的营帐内,一名汴京新兵看着龙卫营老兵拆卸燧发枪,用牛油将枪管和扳机等机件拆下来逐一保养,然后安装,最后换上新的燧石,试了试打火。 装备火器的将士都随身携带满满一皮囊的弹药,每名将士携带的弹药基数是五十发,全是火器监造出来的纸壳弹。 由于都是工匠手工制造,缺少工业基础,纸壳弹的外观其实算不上好看,但大小规格和装药量都是一样的,纵然是手工制造,火器监也有着严格的工序流程监管。 看着龙卫营老兵兴致勃勃地检查装备,汴京新兵实在忍不住了。 “明日即将与辽人开战,有必要这么高兴吗?打仗会死人的。” 老兵呵呵一笑,拍了拍手中的家伙,道:“有了它,敌人近不了身,几百步外就被射杀了,就跟射杀一只兔子没啥区别,有啥可怕的?” 新兵迟疑道:“可若是被辽人冲破了阵线,我们还是会有伤亡……” 老兵斜乜了他一眼,道:“所以,郡王殿下把你们从汴京带来前线,是让你们来享福的?” “打仗哪有不死人?当年我大宋也与辽人打过,死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付出无数人命,仍然看不到胜利的希望,那才可怕,现在咱们有了火器,还有郡王殿下从不出错的指挥,还怕啥?你告诉我,还怕啥?” 老兵说着又看了一眼新兵手中的燧发枪。 新兵的燧发枪是汴京火器监配发的,还是崭新泛着乌亮油光的新枪,比老兵手里有些陈旧的燧发枪诱人多了。 但老兵一点也不眼馋,他的枪就是他的命,几年磨合下来,早已用得得心应手,指哪儿打哪儿,仿佛融合成了他身体器官的一部分。 “汴京校场上想必练了很久吧?我当年也是汴京出来的,你信我,校场上打靶子,跟战场上打活人,完全不是一回事。” “靶子是死物,站在那儿随便你打,活人是会动的,你瞄准时需提前判断他的下一步动作,子弹提前出膛等在那儿,让敌人自己凑上去挨子弹……” 新兵有些懵懂,但还是赶紧将老兵的话记下来,嘴里默默地念叨。 “其实,其实……咱们的操练典册上也提过,而且也练过移动的靶子……”新兵有点紧张地解释。 老兵嗤笑一声:“会动的靶子,那也是靶子,跟活人完全不同,你们啊,还是要在战场上多见见血,多杀几个辽人,有些东西是操练典册上教不了的,很多经验是靠人命换来的。” “上面吩咐了,明日我们老兵打头阵,你们在后面看着,差不多明白了再让你们上,临阵千万莫惊惶,端枪的手要稳当,将领一挥旗,马上扣扳机,管他中不中,枪放出去才最重要……” “明日吃了辽军这两万兵马,便又攒下一笔战功,多经历几次大战,战功攒够了,升官不敢想,朝廷赏咱家几亩田还是能指望一下的。”老兵笑眯眯地道,透着几分猥琐的眼神里,散发出希冀的光。 “再过几年,天下太平了,想捞战功都没地方去了,那时我就解甲归田,当个小地主,娶一房婆娘,生一窝娃儿,美滋滋,哈哈!” 新兵有那么一瞬间怔忪了一下,讷讷地道:“天下真能太平么?” “屁话!咱们今日打生打死,是为了什么?殿下带着咱们把所有的敌人都杀了,从此没人敢跟咱大宋瞪眼了,天下不就太平了?” 老兵不耐烦地瞥了新兵一眼。 要不是都头吩咐下来,多跟新兵传授一下经验,他才懒得说那么多,身经百战的老兵,对自己的生死都是淡漠的,哪来的热情教一个新兵蛋子? “你还有事吗?”老兵瞥着新兵问道。 新兵下意识摇头。 “没事就滚,明早就开战了,耽误老子睡觉!” 新兵刚打算讪讪离去,突然间福至心灵,朝老兵讨好地笑。 “这位哥哥,下月发下饷钱,求哥哥赏个脸,小弟请您痛快喝顿酒如何?” 老兵两眼一亮,顿时满怀欣慰。 这小崽子,终于懂事了! 天下没有白教的知识,尤其是战场见生死的地方,想白嫖经验可没那道理。 “哈哈,来,还有些战场上用到的小技巧,今晚我便少睡俩时辰,好好跟你说道说道……”老兵热情地朝新兵招手。 新兵顿时热泪盈眶,这条赛道,他算是走对了! ………… 拒马河大营。 一大早赵孝骞便心情不甚爽利,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懒洋洋地吃着早膳。 早膳是新蒸出笼的包子,比汴京的第一楼灌汤包差了不止一个档次,但军营里能做饭的伙夫就那么几个,赵孝骞能怎么办? 味同嚼蜡般吃着包子,赵孝骞忍不住生出邪恶的念头。 要不,派几个人回汴京,把第一楼的掌柜绑了票,送到大营来。 反正那掌柜跟钱有仇似的,开店都那么懒散,一副爱吃吃,不吃滚的欠抽模样,不如让他换一条赛道实现新的人生价值,比如侍候好民族英雄赵郡王…… 心里的邪恶念头一旦涌上来,就很难压下去,赵孝骞甚至开始认真思索绑票第一楼掌柜的可行性,脑海里不由自主冒出一个全盘计划…… 幸好斥候匆忙的脚步声打断了邪念的滋生。 “禀殿下,东路军主将宗泽八百里紧急军报!” 赵孝骞一惊,急忙接过军报迅速扫了一眼。 一眼过后,赵孝骞神情凝重起来,将军报朝旁边的许将一递,同时起身走向正堂内高挂的硕大地图。 手指在地图上慢慢比划,三万辽军从河间府出发,往南是大名府,往西是真定城,两者的距离差不多,真定府甚至更近一些。 脸色渐渐变得很难看,赵孝骞铁青着脸,死死盯着地图上的河间府,咬牙道:“好个耶律洪基,差点摆我一道!” 许将这时也看完了宗泽的军报,神色愈发焦急。 “竟是声东击西之计!子安,宗泽的猜测可有道理?”许将问道。 赵孝骞缓缓点头,沉着脸道:“有道理,我猜测真定城才是耶律斡特剌所部真正的目的。” “他从河间府出发往南,看似兵指大名府,实则是为了迷惑我军,诱导宗泽所部在错误的方向截击,而他,则迅速转道往西,直取真定城!” “特么的,大意了!差点让这货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事儿办成了!”赵孝骞恨恨地骂道。 谁能想到,如此低级的声东击西之计,居然差点让他成功了。 主要是中路析津府方向的辽军搞出的动静太大了,连赵孝骞都以为东西两路辽军是配合中路辽军而行动的,没想到耶律洪基埋了这么一股奇兵。 东路军才是真正攻打真定城的敌人,中路和西路不过是为了耶律斡特剌而做的掩护,用来牵制宋军,一步步诱导宋军出击,使得真定城后方变得空虚且不设防。 想到如果被耶律斡特剌得逞,辽军趁其不备攻下了真定城,后果可就严重了。 且不说城里还住着赵孝骞的仨婆娘,单说大宋后方丢掉了城池,前方的宋军将会变得非常被动,赵孝骞也会被汴京朝堂那些言官们参得生不如死,赵煦都没法帮他顶住压力。 “幸好宗泽够聪明,我家老丈人也不混账,不然这次麻烦大了!”赵孝骞一脸后怕喃喃道。 许将再看了一遍军报,道:“宗泽说,对耶律斡特剌所部的猜测,是你老丈人先提出来的,狄家不愧是名将之后,确实有几分斤两。子安,待将士们凯旋,你可要好生款待你老丈人,这个功劳不逊于斩将夺旗啊。” 赵孝骞神色郑重地道:“确实该款待他,回头邀他去真定城,我给他找十个坐地吸土的婆娘,把他的魂儿都吸出来……” (本章完) 第568章 火烧辽营 第568章 火烧辽营 真定城不是空城,事实上它还有邵靖冯晟麾下的一万余厢军守城。 但厢军的战力终究…… 而且厢军并未装备火器,辽军若攻城,厢军只能以原始手段守城,甚至辽军完全可以用计骗开城门。 毕竟辽军的组成部分里是有汉军的,地地道道的汉人,穿上普通百姓的衣裳进城,基本不会有任何问题。 如果耶律斡特剌真打算拿下真定城,不必太费事,几个时辰内可以拿下,甚至都不用架着梯子爬城墙与宋军浴血厮杀,几百个百姓模样的辽军分批混进城,找准时机抢下一扇城门,真定城就破了。 不得不说,狄谘的猜测很准确,也很及时,免了赵孝骞和戍边宋军的一场大麻烦。 狄谘自己都没想到,他无意中甚至救了赵孝骞仨婆娘的命。 辽军若真破了城,首先要找的肯定是赵孝骞的府邸,袅袅三女的命运可以想象是何等的凄惨。 现在赵孝骞无比庆幸当初将狄谘带入戍边军中,更庆幸自己的正妻狄莹当初小心翼翼请求官人帮这个忙时,赵孝骞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 如果当初自己拒绝,今日真定城这场浩劫怕是躲不过去。 赵孝骞曾记得萧光敬透露过的情报,辽军破真定城后,耶律洪基发誓要屠尽全城。 一啄一饮,皆有因果。 赵孝骞当初随口答应下来的一件事,没想到不仅救了自己,也救了全城官员百姓。 “宗泽所部已改道向西,守在通往真定城的路上,准备截击耶律斡特剌所部辽军?”许将问道。 赵孝骞点头:“宗泽放弃了大名府,他认为凭大名府的驻军,三万辽军不大可能会攻打它,这个决定很正确,换了是我,我也会果断改道。” “宗泽这么干,是违了我的军令,而且辽军若真攻打大名府,宗泽是要担下大罪的,做这个决定想必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许将捋须叹道:“子安不仅本事不凡,就连麾下的将军们也是有勇有谋,宗泽此人,老夫以前曾听说过,好像是元祐年的赐同进士出身,后来被派了治河的差事……” “没想到一个治河的官员,被你慧眼识珠拉入军中,竟有这般本事,此人是天生的将才,以前被埋没了。” 赵孝骞笑了笑,名垂青史的宗爷爷,可不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吗。自己不是慧眼识珠,而是开了挂,提前把他拉进军中发光发热。 赵孝骞扬声喝道:“陈守!” 正堂外,陈守闪现。 “八百里快马告诉宗泽所部,我对他的决定无异议,让他务必截下耶律斡特剌所部辽军,并且我可授他临机决断之权,兵马临时调动不必请示我,可依情势自己决定行止攻守,出了事我来担责。” 陈守抱拳,匆匆离去。 许将一脸复杂地看着他:“子安对麾下的将军们待以赤诚之心,难怪龙卫营将士对你死心塌地。” 赵孝骞无所谓地笑了笑,道:“领导嘛,不就是用来背锅担责的吗,整天没事瞎逼逼,出了屁大的事让下属出来担,那样的领导连人都不配做,我有后台有背景,背几个锅弄不死我……” 说着赵孝骞突然没大没小地勾住了许将的肩膀,朝他挤挤眼。 “再说,冲元先生是副使,你我祸福共之,我就算背锅,冲元先生也会帮我分担一些的,不然就太不是人了,对吧?” 许将一愣,指着他失笑:“子安你这人……” 赵孝骞笑吟吟地接道:“我这人义薄云天,能认识我简直是三生有幸。” 看了看宗泽送来的军报,赵孝骞蹙眉沉思良久,突然道:“如今大营里还有两千守军,冲元先生,我必须带兵去一趟真定城,不然心里不踏实。” 许将愕然道:“留守的两千将士若带走,这座大营岂不成了空营?拒马河对岸可是辽国疆域,他们若派兵夺回大营……” 赵孝骞摇头:“此地一片平原,又是背临拒马河,无险可守,无路可退,辽军不会干这种蠢事,就算他们夺回了这座大营,我军忙完后只要几轮齐射,大营就夺回来了,没必要死守这么一块破地方。” 这里是曾经的飞狐兵马司,但从军事价值来看,这座大营的选址其实并不理想,站在进攻方的角度,这座大营是进攻辽国的桥头堡,只要北渡拒马河便可长驱直入辽国境内。 但站在防守者的角度,这座大营根本不堪一击,甚至都不用一枪一弹,只要把它围住,敌人都得跳河北渡逃命。 所以赵孝骞很放心地把它暂时放弃了,反正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夺回来。 对岸的辽军将领但凡脑子没进水,就不会干夺回大营的蠢事,传到上京会掉脑袋的。 “事不宜迟,现在就集结兵马出发!”赵孝骞果断地道。 许将也点头:“军国大事,不可耽误,老夫的行李也不必收拾了,现在就随你同往。” “陈守,召集营中所有将士,带齐火器弹药干粮,半个时辰后整装出发!” ………… 西路大同府,燕云十六州与大宋的边境线上。 一场惨烈的单方面屠杀已进行了大半天。 辰时一刻开始,宋军大营擂响了战鼓,折可适麾下两万兵马朝辽军方向徐徐推进。 而萧兀纳麾下本有三万兵马,为了保存最后的实力,临时撤掉了一万辽军躲到后方,萧兀纳则领着两万辽军固守大营,做好了一切对抗宋军火器的准备。 两万对两万,但宋军却开了挂,手执火器,这场仗的胜负其实早就注定了。 辽军两万将士还没开战,军心士气便已降到了冰点,宋军开拔距离辽军大营还有十里地,辽营里不少将士已扔了兵器掉头跑出了大营,奔北逃窜而去。 宋军一路长驱直入,赶到辽军大营时,发现大营内的辽军已做出了充足的防守姿态。 他们垒起了高高的沙袋,竟然临时造出了一线战壕,人就躲在战壕后,根本不派一兵一卒出营,宋军离近了辽军就放箭,宋军撤离了辽军也不追击。 总之就是打死也不出营,绝不把自己的身躯暴露在宋军的火器枪口下。 这个战法颇为新颖,就连折可适也大开眼界。 萧兀纳这人,虽说是消极抵抗,但不得不说,他的消极抵抗居然还是颇为有效的,如果赵孝骞在场,必须跟萧兀纳拜个把子,因为在一千年后的热武器时代,对付热武器的有效办法仍然是沙袋和战壕。 没想到在这个冷兵器时代,萧兀纳居然能想到这个法子,人只要不冒头,火器根本无法对辽军造成杀伤。 当然,这么干的弊端也有,那就是只能缩在战壕里被动挨打,尤其是己方根本没有火器,露头就秒。 折可适饶有兴致地亲临前线,对辽军的战壕观察了许久,方才满意而归。 辽军还是有些天真了,这样的防守固然有效,但是根本无法做出反击。 而宋军,虽说火器是强项,但宋军会的不止是火器。 只是以前火器杀敌方便迅捷,就不必考虑用别的办法。 现在火器既然不管用,折可适当然要让别的法子派上用场。 于是折可适一声令下,宋军搜集了许多火油,又从附近百姓农家征来了无数陶罐,将火油装在陶罐里。 随军的工匠临时拼凑打造出了几架小型的投石机,将领手中的小旗一挥,铺天盖地的火油陶罐投入辽军大营,落在地上,营帐上,还有将士们身上。 陶罐碎裂,火油四散而溅,辽军将士闻到火油的味道时,便惊觉不妙,绝望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在营中蔓延,随即宋军箭矢上涂油点火,射进了辽营。 辽营火起,眨眼间陷入一片火海,无数将士浑身着火,凄厉地蹦跳打滚,渐渐没了声息。 更多的辽军将士不得不冲出大营,被远处以逸待劳的宋军射杀。 看着冲天而起的大火,折可适面露冷笑。 “办法是有效,但不多,这两万人我吃定了,留你一万回去交差升官吧。”折可适喃喃自语。 辽营帅帐外,萧兀纳脸色灰败看着四周的大火,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失败他并不意外,早有心理准备,但败得如此惨烈,麾下将士死得如此凄惨,萧兀纳的心情可想而知。 辽国的勋贵,又是辽国的叛徒,两种身份集于一身,此刻在心中反复冲突激战,萧兀纳的精神都快崩溃了。 今日此时,他不得不再次确定,宋国的崛起,辽国的没落,已是大势所趋,无法阻挡了。 从现实意义来说,他成为辽国的叛徒无可厚非,毕竟若无坚定的视死如归的意志,谁也不想留在一艘快沉的大船上淹死,弃船求生才是正确的选择。 但从感情的角度来说,此刻看着浑身着火,满地打滚挣扎哭嚎的辽军将士,萧兀纳心如刀绞,仿若凌迟。 辽营陷入了混乱,沙袋战壕已失去了意义,辽军将士为了活命四处奔逃,基本的建制完全被打乱,兵不知将,将不知兵。 而宋军则已开始集结列阵,朝辽军大营缓缓推进。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如同勾魂的无常,将活着的辽军勾入地狱,再入轮回。 帅帐外的萧兀纳仰天长叹口气。 这场仗就算他不与宋军暗中配合,辽军也断然赢不了。 能想的办法他都试过了,无效。 痛苦过后,萧兀纳的眼神很快恢复了清明。 人终究要为现实而活,现实是什么? 现实是“活”。 “传令,所有将士弃营北撤,”萧兀纳闭上眼,痛苦地道:“各自逃命,退回大同府再集结。” 说完萧兀纳在亲卫们的护侍下,转身骑上马,率先逃离了辽营。 (本章完) 第569章 回城布防 第569章 回城布防 两个时辰后,辽营的火势渐渐熄灭。 没人救火,是自然熄灭,烧无可烧之后,火势才渐渐微弱下来。 辽营内基本已没了活人,不过到处是熟人。 字面意义上的“熟人”,倒在地上的辽军将士尸首,大部分被烧成了焦炭,呈现出各种奇形怪状的扭曲姿势,临死前想必是经历了无法想象的痛苦哀嚎。 宋军将士入营,清点战果,打扫战场。 折可适缓缓走进辽营,四下观察打量,站在沙袋战壕前,折可适更是仔细观察,频频点头。 “萧兀纳是个将才,可惜,在火器面前如此防守,顶多只能片刻延长将士的性命,只守无攻,败局仍然无法改变。”折可适喃喃地评价。 两万辽军,大营内外找到了一万余尸首,活着的辽军大约逃出去了四五千人马。 折可适算是勉强完成了赵孝骞交代的任务,给萧兀纳留了一半人马,这个水放得够足了。 萧兀纳不大不小也立了功,能将一半兵马活着带回去,耶律洪基大抵会抱着他的脑袋狠狠亲一口。 对双方将领来说,这是双赢。 但是对普通的辽军将士来说……他们的感受并不重要,他们不过是史书上的一串数字而已。 “穷寇不必再追,随军文吏书记统计折损兵马,和辽军被歼数字,写下军报,向郡王殿下报捷!”折可适下令道。 耳边听得一阵阵痛苦的哀嚎声,折可适皱了皱眉。 那是受伤的辽军将士,有的身上中弹,有的被火烧得奄奄一息。 折可适定了定神,冷声道:“殿下说了,此战不留俘虏。那些活着的辽军都给他们一个痛快,请他们上路吧。” 宋军将士们轰应,立马开始列队,开始拉网式对受伤的辽军补刀。 正义与邪恶,在战争中的界限变得很模糊,刀探向敌人的脖颈时,是没人在意所谓的正邪的,制造杀戮与尸体,才是军队的本能。 辽营之内,一场屠杀徐徐展开,活着的,死了的,只要是辽军,都被宋军的刀抹过了脖颈。 一幕幕人间炼狱般的景象,此刻在辽营内反复上演,血淋淋的画面令人呕吐,可宋军将士却仿佛觉醒了杀戮的本性,不厌其烦地收割着辽军的人命。 折可适是常年经历生死的百战将军,对此情形根本激不起任何情绪波澜。 “不负殿下之托,西路军完美歼敌,此战大胜!”折可适突然大笑几声,道:“来人,取功劳簿来!老子给麾下的崽子们请功!” ………… 一日一夜急行军,赵孝骞带着两千将士从拒马河南营出发,第二天下午的时候终于赶到了真定城。 还没见到城池,前方斥候探马回报,真定城并无异状,不过城门紧闭,已开始戒严,对进出城池的人盘查更严厉了。 看见城头上飘扬的仍是大宋的旌旗,赵孝骞由衷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真定城没丢,差点成为丧偶人士……”赵孝骞一脸后怕地拍胸脯,一路跳得老快的小芳心,这会儿终于落回了肚里。 旁边的许将一脸疲色,他本是文人,骑马急行军一路奔波,身体实在有点受不了,但此刻见真定城未失,许将终于也露出了轻松的微笑。 “天佑大宋,天佑社稷!幸好真定城还在咱们手中,不然无法对官家交代,愧对真定府百姓黎民。”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这次有点轻敌了,辽国君臣并非无能,他们的决策谋划都没错,就是运气差了点……” 率军接近城门,守城的将士远远见到赵孝骞的帅旗,顿时激动起来,纷纷躬身行礼。 赵孝骞下马,看着一名厢军都头问道:“这几日真定城可有异常情况?” 都头回道:“昨日起,城外多了一些可疑的百姓,都是青壮汉子,乔装挑担试图混进城,被邵将军下令拿下了。” “拿下了多少可疑的人?” “百十人左右,兴许还有一些成功混进城的,邵将军正下令全城盘查陌生面孔。” 赵孝骞点头,他的猜测没错,这些可疑的人大约便是奉命混进城,打算制造混乱,夺取城门。 挥手令麾下两千将士入城,赵孝骞仍立在城门外,指了指城墙上的箭楼道:“叫邵靖冯晟来见我。” 心中思念袅袅三女,但赵孝骞知道轻重缓急,先办完正事再说。 没多久,邵靖冯晟二人匆匆赶到箭楼,见面便行礼。 赵孝骞又介绍许将给二将认识,互相见礼后,赵孝骞问道:“拿下的那些可疑的人,可审问过了?” 邵靖羞惭地道:“审过了,用力过猛,弄死了十几个……” 赵孝骞表情不变:“无妨,我只要结果,他们交代了什么?” “交代得有限,不过是普通的辽军,乔装成百姓混进来,奉辽将耶律斡特剌之命,约定明日子夜以城外信火为号,在城中放火制造混乱,里应外合打开城门。” 邵靖摇摇头道:“他们知道的只有这些,其他的事就不清楚了,末将不信,用了点手段,但受刑再重,他们也无法交代更多。” 赵孝骞点头道:“知道这些就够了,现在我能确定,耶律斡特剌的目标果然是真定城。” 邵靖道:“是,末将前日也收到了宗泽将军的紧急军报,宗将军告诉末将,提防辽军攻城,让末将小心戒备,严查进出城门之人。” “末将这才有了警觉,下令关闭城门,全军戒备,并提前准备好了守城的石块,火油,钩镰,滚木等物,囤积在城头上。” 赵孝骞点头道:“好,干得不错,这才是我麾下的将领该有的素质,混吃等死的人不配做我的手下。” 被赵孝骞夸了一嘴,邵靖忍不住露出欣然的微笑,随即很快收敛。 “末将还请真定府衙的李清臣协同查缉,令差役们在城内严查混进城的辽军奸细,兴许混进来了一些,但严防死守之下,这点人马兴不起太大的风浪。” 赵孝骞道:“不出意外的话,宗泽所部已到了截击辽军的位置,耶律斡特剌想要改道攻真定城,恐怕要落空了,他根本走不到真定城。” 邵靖沉声道:“无论辽军来不来,末将做好分内的事总是没错的。” 赵孝骞赞许地点头,然后拍了拍屁股,转身就要下箭楼。 刚迈开步,衣袖就被人拽住了。 扭头一看,许将一脸正义地盯着他:“子安欲何往?” “回家啊,家里仨婆娘还在等我呢,几个月没见了,相思都拉成丝了……”赵孝骞一脸无辜地道。 许将不满地道:“一军主帅,回到城池难道不应该巡视城防吗?毕竟辽军有可能会攻城。” “巡视啥?邵靖不是把活儿都干完了吗?”赵孝骞扭头望向邵靖,道:“守城的物质都准备妥当了?将士们的军心士气没问题吧?” 邵靖抱拳禀道:“没问题,物质已在城头囤积,将士们闻战而喜,士气如虹,都在盼着辽军攻城,我厢军将士也好在殿下面前露个脸儿,证明咱们不比禁军差。” 赵孝骞又望向许将,摊手道:“你看,都准备妥当了,我巡视个啥?刷存在感有意思吗?” 见赵孝骞又恢复了那副懒散不正经的样子,许将气得跺脚:“这个时候就非要见你家的夫人不可吗?” 赵孝骞脸色一变:“当然,你们没人要,我可是有人要的!” 许将还要说点什么,赵孝骞却反手拽住了他往箭楼下走。 “差点把你忘了,我让陈守给你安排在城内馆驿住下,好吃好喝招待,对了,城里也有青楼勾栏,不过这里是边城,姑娘们的质量难免……呵呵,反正贵在真实,建议陪陪酒唱唱曲儿就好,不建议过夜。” “当然,如果冲元先生实在是饿了,关上灯其实也一样,边城条件只能如此,先生多克服一下,男人嘛,追求的不过是最后那一哆嗦,先生一咬牙一闭眼,不就哆嗦完了,过程就不必苛求了。” 赵孝骞一边拽着许将,一边絮絮叨叨分享他的探经验。 许将被他拽着踉跄往城楼下走,涨红了脸辩道:“大战未完,老夫哪来的心情哆嗦!子安你太过分了,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啊对对对,你是君子,君子又不是宦官,难道一辈子没想过女人?总之,冲元先生放宽心,今日我已入城,真定城断然不会有任何闪失的。” 许将比不过年轻人手劲大,挣扎半晌不过,只好认命地被赵孝骞拽走。 大宋摊上这么一位主帅,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无奈。 “子安啊,你现在这德行,最好不要让汴京的朝臣们知道,不然官家面前的参劾奏疏能堆满整个大殿。”许将无奈地叹息道。 “先生放心,我这副德行只在熟人面前表现,不熟的外人面前,我那浩然正气的嘴脸简直让人肃然起敬……” 走下城楼,进入城内,陈守贾实等禁军开道,城内百姓见到赵孝骞,纷纷惊喜地窃窃议论,然后自觉地避到一旁行礼,让出道路。 赵孝骞在百姓面前倒是非常亲切和善,一边走一边频频与不认识的百姓颔首招呼。 亲自把许将送进馆驿住下,赵孝骞兴冲冲地直奔自家府邸。 辽军未攻城,但属于赵孝骞个人的战争已徐徐拉开帷幕,今晚必须与婆娘们大战三百回合。 男女之争,无非骑与被骑。 阴阳之变,只在伏和仰伏。 (本章完) 第570章 子夜伏击 第570章 子夜伏击 急着赶回自家府邸,骑马刚到门口,便见袅袅三女已等在门外,不住地踮脚望着来路。 见赵孝骞一行人赶来,袅袅三女两眼一亮,快步迎了上前。 赵孝骞还没来得及下马,便被三女抱住了大腿不肯松手。 俩日本姐妹一左一右抱着,袅袅却在他屁股蛋子上狠狠掐着,眼里闪烁着泪儿,一边掐一边恨声骂。 “出门几个月,连封家书都没有!当我们是什么?哪怕派人来传个口信呢,害我们在家里天天担心你,不知你在汴京的麻烦如何了,混账,混账……” 赵孝骞有些惭愧地一叹。 确实,上次连斩四十二名官员后,情知事关重大,赵孝骞匆匆忙忙与三女打了声招呼,便火急火燎朝汴京赶。 这段日子以来,自己忙着在汴京解决麻烦,刚解决完,辽国三路袭边,又不得不带领兵马过城而不入,匆忙奔赴前线,指挥部署抗辽之战。 后方的一切,赵孝骞确实顾不上,不是心里没有她们,而是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本打算派人传个口信,但想着战事或许很快解决,那时自己亲自赶回来见她们,岂不比书信温暖多了。 翻身下了马,赵孝骞也不顾门外当街,众目睽睽,伸开双臂搂住了三女,俩日本姐妹很是乖巧,任他搂着一动不动,但袅袅却余怒未消,很不配合地在他怀里扭动挣扎。 “是我不对,但确实太忙,袅袅你应该知道,大宋的许多事需要我处置,尤其这一次抗击辽人,情势严峻,实在无暇分心……”赵孝骞看着怀里的袅袅柔声道。 袅袅的挣扎顿时停滞,她终归是识大体的女人,也很清楚赵孝骞在大宋的分量,这样的砥柱之臣不可能清闲,尤其是大宋的官家将整个北疆的安危都交到他手里,儿女情长确实无法顾及。 “罢了,官人没忘了我们姐妹就好,就怕官人哪天回到真定城,街上遇到我们姐妹却一脸茫然,死活想不起我们是谁,那才是我们姐妹的悲哀……”袅袅仍有些不满地道。 赵孝骞哈哈一笑:“等我年迈老糊涂的时候,说不定真记不住你们了,年轻时脑子用多了,老了多半会痴呆的,屎尿都管不住,兴许还要你们给我把屎把尿……” 袅袅破涕为笑,道:“若真有与官人白头到老那一天,妾身姐妹心甘情愿服侍你,你变成什么样,妾身都任劳任怨。” 赵孝骞笑着将她们抱得更紧了。 鼻端闻着她们发鬓散发的兰清香,赵孝骞深吸了口气,喃喃道:“你们在这里,真好。” 三女不解地抬头看着他。 赵孝骞微微一笑,没有解释。 这次辽国袭边,若不是狄谘反应过来,真定城或许已被耶律斡特剌率军攻破了,那时袅袅三女的下场简直不敢想象。 现在,该守护的人儿并未失去,她们活生生在自己的怀里,一颦一笑仍让他感到心动。 平日里尚不觉得,差点失去时才惊觉爱人的珍贵,此刻的幸福味道犹为浓郁。 赵孝骞只觉得万分庆幸,他没有给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 “走,回家,先大吃一顿,啃了一天一夜的干粮,嘴里淡出个鸟来。”赵孝骞搂着三女便往府里走。 大吃一顿是应有之义,府里的厨子烹制,袅袅本想亲自下厨聊表心意,被赵孝骞眼疾手快拽住。 上次府里被她烧了整个厨房,堂堂郡王殿下一家四口差点无家可归,殷鉴未远,岂不吸取教训,打死也不让她靠近厨房了。 家宴设在卧房,是赵孝骞的意思,关上门夫妻四人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不需要下人丫鬟的侍候。 吃着吃着,画面渐渐不对劲了,屋里太热,四人的衣裳越吃越少。 接着未可名状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个多时辰后才消停。 赵孝骞满身大汗,目光清澈地仰躺望着房梁,思索宇宙的起源,哲学的终极奥秘。 袅袅三女忍着疲惫为他擦拭,打扫凌乱不堪的战场,赵孝骞像条死鱼一动不动。 打扫过后,三女温柔可人地抱着他,袅袅则索性整个人趴在他身上,轻柔地咬了他的耳垂一口。 “官人,这次回汴京,麻烦都解决了吗?”袅袅问道。 “解决了,问题不大,翻盘易如反掌。” 袅袅眨眨眼,道:“这几日真定城里传言甚多,百姓人心惶惶,都说辽人打过来了,太平日子过不久了……” 赵孝骞笑了笑,道:“少听那些不靠谱的传言,你家官人我的话,才是正确的官方消息。” “嗯,妾身听说了,官人奉旨率军抗击辽人,但不知战况如何,官人今日突然回城,该不会是辽人要来攻打真定城吧?” 赵孝骞笑道:“差不多是这意思,但辽人应该到不了真定城下,我已有了安排,放心,真定城稳如磐石,城里百姓商人该吃吃,该喝喝,军国大事议论一番过过嘴瘾便是。” 袅袅顿时露出释然的微笑,道:“大宋幸好有官人在,否则百姓不知经历多少边患浩劫,是官人拒敌于国门之外,真定城的百姓们都记着官人的恩呢。” “军国大事娘们儿少操心,外面自有我担待,如果有天实在担待不了,我也会提前带上你们逃命,不会把你们丢下不管的。” 赵孝骞突然伸手抚上了她平坦的腹部,笑道:“你们的任务,就是赶紧被我弄大肚子,赶紧生娃,男娃女娃我都喜欢。” ………… 深夜,黄河渡口。 耶律斡特剌所部三万辽军往南行军两日,路上遇到不少大宋地方厢军和乡军团练的袭扰,斩杀了不少宋军,距离大名府不到两百里时,耶律斡特剌突然下令全军改道向西,西渡黄河,直奔真定城。 这道命令就连麾下的辽军将领都感到震惊,纷纷入帅帐询问缘由。 原本从河间府出发时,耶律斡特剌明确告诉了麾下将领的攻打目标,是大宋的大名府,将领们每日行军都在研究地图,议论战术,为攻打大名府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结果行军两日后,耶律斡特剌却突然改换了目标,实在令辽军将领们无法接受。 最初他们以为是耶律斡特剌私下篡改了耶律洪基的旨意,直到帅帐内质疑的将领越来越多,耶律斡特剌冷着脸拿出了一道密旨,与将领们传阅。 辽将们这才恍然。 原来辽帝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名府,而是真定城。 所谓攻打大名府,不过是耶律斡特剌对外释放的烟雾,误导宋军的决策,诱骗他们做出错误的判断,而耶律斡特剌这支三万人的兵马,则将一夜之间化作一支奇兵,以迅雷之势突袭真定府。 辽军真正的目标被辽帝和耶律斡特剌瞒得死死的,不仅宋军不知道,就连辽军内部的将领也不知道。 现在辽军距离真定城已不过两百多里,耶律斡特剌也就不必隐瞒了,当即下令西渡黄河,直奔真定城。 并且耶律斡特剌告诉将领们,他已预先派遣数百人乔装混入真定城中,只等兵临城下,点起信火,城内自有人制造混乱,夺取城门,此次破城易如反掌。 有了耶律斡特剌这句话,辽将们如同吃了定心丸,心情顿时轻松惬意,耶律斡特剌的脸上也露出轻松的微笑。 诸事皆在掌握,他有什么理由不高兴? 只要破了真定城,不仅宋辽之势又将翻转,赵孝骞个人的神话也将被打破,宋国朝堂必将问罪,这个人就算被宋国皇帝起复,很快又将打下尘埃,从此永不翻身。 黄河渡口,耶律斡特剌提前下令搜集了数百条船,大小都有。 三万辽军夜晚也不扎营,继续急行军,赶到渡口时已是深夜。 渡口岸边,停泊着无数渔船和竹筏,辽军将士一手按刀,对船夫虎视眈眈,性命威胁之下,船夫苦着脸,一脸战战兢兢地任辽军登船,一趟一趟地帮助辽军渡过黄河。 耶律斡特剌是最后一批上船的,小小的渔船上,耶律斡特剌和身后硕大的帅旗迎风招展,可惜渔船太小太破太寒酸,这面硕大的帅旗搭配这艘小破船,显得有点可笑。 耶律斡特剌站在渔船上却意气风发,急行军之下,明日日落之前应该能赶到真定城,只要城池一破,他耶律斡特剌注定名垂青史,从此更受耶律洪基的器重。 他的荣华富贵,在此一役。 “传令下去,大军渡河后,靠岸依水扎营,明日辰时继续出发。”耶律斡特剌下令道。 渔船靠岸,耶律斡特剌登上陆地,眼神巡梭四周,见辽军将士们已在岸边开始搭起营帐,斥候也派出去巡视四周,耶律斡特剌不由满意地点点头。 目前为止,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辽军骑兵的优势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来去如风,势如闪电,临时改道,数百里突袭,真定城此番不破,简直没天理了。 贴身亲卫已搭好了帅帐,耶律斡特剌一脸疲惫正要进帅帐睡觉,快走进帅帐时,脚步突然一顿。 就在刚才一瞬间,他的心跳有过短暂的悸动,一种莫名的不安的预感,从心底深处油然而生,如同天灾发生之前的动物一般惊悸恐惧。 耶律斡特剌的眼神顿时惊惶起来,下意识地环视四周,试图找到令他莫名恐慌的源头。 “怎么回事?”耶律斡特剌身躯都抖了起来,那是一种不经大脑控制的颤抖。 “来人,来人!”耶律斡特剌决定相信自己莫名其妙的直觉,语气都带了几分慌张。 “再派几拨斥候出去,严密搜索附近十里方圆的动静!快去!” 话音刚落,一道尖利凄厉的响箭冲云而上,倏忽在夜空炸开,一朵美丽绚烂的烟火,映入耶律斡特剌惊恐的瞳孔中。 (本章完) 第571章 捷报突至 第571章 捷报突至 事实证明,男人的直觉比女人更靠谱。 凄厉的响箭在夜空炸开的刹那,耶律斡特剌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深夜子时,四周一片漆黑,大军刚刚渡过黄河,连营盘都没来得及扎下,一支莫名的响箭冲云炸开,这代表了什么? “全军戒备,原地列阵!”耶律斡特剌厉声暴喝。 话音落,他便翻身上马冲了出去,直奔辽军将士的聚集之地。 与此同时,辽军将士们也看到了夜空里这朵绚烂的烟,全军将士的情绪瞬间陷入恐慌,纷纷抄起兵器,神情慌张地寻找自己的队伍。 将领和普通军士都一片混乱,哪怕是耶律斡特剌亲临军中叱喝咒骂,戒备的阵型也迟迟没能组织起来。 耶律斡特剌此时已顾不得荣华富贵的美梦破碎,他现在要为自己挣命,尽全力挽回这场兵败。 漆黑的深夜,敌人不知在哪个方向,派出去的斥候也没有回报,多半已被敌人击杀,三万辽军像没头的苍蝇四处乱撞。 对军队来说,这样的状态绝对是战争中的大忌,一旦出现这种混乱的情况,基本已是败局定矣。 可耶律斡特剌还是想努力抢救一下。 当辽军好不容易临时拼凑出松垮的戒备阵型时,远处正前方终于传来动静。 那是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甲叶撞击声。 轰,轰,轰…… 声音越来越近,在这漆黑的深夜听到这一阵阵越来越近的整齐脚步声,以及那仿佛侵入人心的森森杀气,谁能不恐慌? 还没见到敌人,辽军的阵型又开始乱了,这种只闻声不见人的恐惧,更令辽军感到窒息,就像面对无法抵抗的神罚,在注定的死亡面前,凡人无能为力。 耶律斡特剌还能勉强维持镇定,作为一军主帅,纵是再恐慌也不能失去判断,这支军队还需要他的指挥,才有转危为安的一线希望。 拔出腰刀,耶律斡特剌斜指正前方,厉喝道:“放箭!” 有了正确的指挥,辽军终于稍稍安定,漫天的箭矢朝漆黑的前方射去。 至于效果,根本没人知道。 正前方的脚步声仍在继续,而且越来越近。 大约还有三四百步时,脚步声突然停止。 辽军将士心头刚刚松缓下来,便听远处一声暴喝,接着黑夜中冒出无数一闪即逝的火光,伴随着阵阵巨响,辽军阵列前方的将士齐刷刷地倒下。 “是宋军的火器!”辽军阵中,有人凄厉地大吼起来。 “我们被宋军伏击了!” “是死路!我们没救了!” 瘟疫般传播的恐慌,令整支辽军的士气瞬间降到冰点,队伍里散发着窒息的绝望。 无数辽军将士从阵列里脱离,掉头就跑。 他们跑到黄河边,试图找回渡河的船只逃出去,然而当他们渡过黄河后,那些船夫便撑着船飞快跑远,此时的岸边已没有一艘船。 求生欲旺盛的辽军将士顾不得湍急的水流,索性跳入黄河中奋力朝对岸游去,然而很快被水流冲走,随波逐流,渐沉河底。 岸边,大部分辽军仍然殊死抵抗,他们别无选择,跳河是死,不跳河也是死,或许他们宁愿被宋军的火器射杀,至少死得痛快。 耶律斡特剌在听到宋军的火器击发声后,心情便已沉入了深渊。 不仅是恐惧,还有至死无法释怀的疑惑。 宋军究竟是如何得知他的动向的?就在今日上午,麾下的辽军将领才知道此行的真正目标,这个秘密只有他和辽帝知道。 在这个信息完全不畅通的年代,短短大半天时间,宋军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个秘密,哪怕耶律斡特剌身边有奸细,消息也不可能这么快传到宋军。 唯一的解释就是,宋军将领提前判断出他的战略意图,早早设下伏兵,等候在黄河岸边,好整以暇请君入瓮。 甚至辽军抓捕搜集来的那些渡河的渔船和船夫,恐怕也没那么简单…… 耶律斡特剌自以为得意的中途改道,临时弃大名府而取真定城的决策,此刻看起来是那么的可笑。 原来自己的心思,早在宋军将领的算计中。 此时之前的得意,全都化作一记记巴掌,狠狠抽在他脸上。 更令耶律斡特剌绝望的是,宋军选择伏击的地点实在太绝了。 黄河岸边,前行必死,后退无路,三万辽军根本无处可逃,耶律斡特剌想保存实力逃走都毫无希望。 今夜此时,已是绝境,三万将士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包括他本人在内。 “列……列阵,拼死一搏!”耶律斡特剌骑在马上瞋目裂眦,手里的刀微微发颤,人却已摇摇欲坠。 作为一军主帅,连他都失去了求生的希望,更何况麾下的将士们。 辽军阵型已完全混乱,无论将领们如何气急败坏地咒骂叱喝甚至杀一儆百,都无法阻止整支军队的溃败。 而远处正前方,一轮轮的枪响仍在继续,一闪即逝的火光中,一批批的辽军倒下,临死连敌人的模样都没看到。 宋军就这样淡定从容地收割着人命,辽军无论跳河也好,鼓起勇气朝宋军冲锋也好,对宋军来说,结果没有任何区别。 正前方四百步外,宋军将士有条不紊地装药,射杀,起身。 中军阵内,宗泽和狄谘并排骑在马上,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幕。 “狄将军,你的猜测没错,这份大功总算是落袋了。”宗泽捋须微笑,远处辽军的叫骂哭嚎和惨叫,听在宗泽的耳中,都好像是为他的胜利而庆贺,特别悦耳动听。 狄谘摇头:“不是我的猜测,是咱俩共同的猜测,此战我可不敢贪功。” 宗泽失笑:“明明是你先想到的,狄将军如此谨慎,莫非怕惹人闲话?” 狄谘苦笑道:“女婿是主帅,我这丈人不能给他惹麻烦,能让我参与抗辽之战,我已心满意足,微末战功不要也罢。” 宗泽摇头:“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狄将军何必妄自菲薄,若有人说闲话,咱们麾下两万袍泽将士皆可为你作证。” 狄谘不在意地笑了笑,他当然渴望战功,不然这把年纪还上战场图什么? 可他终究顾忌女婿的立场,古人内举避亲的规矩,不是没有道理的,以后若有机会独领一军,那时立下的战功应该就没人说闲话了。 此时对面辽军阵中的惨叫声已经比刚才低弱了许多,宗泽挑了挑眉,笑道:“差不多该收尾了,三万辽军,尽入我彀中,哈哈,这一战痛快得很!” “传令,全军徐徐推进,射杀残敌,不准放一人逃跑!” “郡王殿下交代,不留俘虏,全部就地击杀!” “快马向郡王殿下报捷,我部全歼耶律斡特剌所部三万辽军。” ………… 真定城,郡王府邸。 赵孝骞很早就起床了,一夜荒唐放纵,尽管身体有些疲累,但精神却很亢奋。 大清早起床当然不是他的本意,以他的德行,至少要睡到下午勉强才够,两百多月的宝宝还在长身体,饮食和睡眠方面,他是从来不会亏待自己的。 令赵孝骞不得不起床的,是一道从大同府方向传来的紧急军报。 紧急军报是捷报,折可适派人送来的。 两日前,折可适所部两万兵马奉命截击辽军萧兀纳所部,折可适火烧辽营,三万辽军一半被歼,剩下的一半被萧兀纳带领,仓惶向北逃窜。 西路方向大捷! 赵孝骞听到消息后顿时兴奋了,忙不迭令人把许将从馆驿里请来府上。 大好的消息,副使必须知情,赵孝骞对许将的态度非常无私,无论军国大事,还是探寻幽,事无巨细都愿与许将分享。 所求者,无非一句“好人一生平安”。 很快,许将匆匆忙忙从馆驿赶来。 进门都顾不得欣赏郡王府邸内的风景,许将冲着前庭安坐的赵孝骞急吼吼地道:“捷报?是捷报吗?哪个方向的捷报?” 赵孝骞笑吟吟地将捷报递给他,道:“西路军折可适所部捷报,歼敌一半,倒是教萧兀纳逃了,美中不足。” 许将接过捷报,上下仔细看了好几遍,猛地一拍大腿,大笑道:“好,好!歼敌一半已经很了不起了,折可适不负子安之托,干得漂亮!” 赵孝骞微笑,其实折可适原本可以干得更漂亮一点的,若是认真起来,萧兀纳麾下的三万辽军,能逃出几千人马都算他们命大。 不过赵孝骞为了萧兀纳的前程操碎了心,故意令折可适放水,睁只眼闭只眼之下,才放了萧兀纳一半的人马跑了。 萧兀纳的真实身份在大宋朝堂是绝密,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赵煦和他,还有皇城司的魏节,事关重大,赵孝骞对许将也隐瞒着。 见许将喜不自胜地反复看着捷报,赵孝骞朝他眨眨眼:“冲元先生,捷报好看吗?” 许将点头,笑道:“当然好看,这样的捷报,若是每天都有该多好。” 赵孝骞冷不丁问道:“捷报难道比昨晚青楼的姑娘更好看?” 许将神情一滞,惊疑地望向他:“你,你……” 赵孝骞叹道:“先生实在不厚道,昨夜居然扔下我,独自去青楼抚弄月,坐享美色,先生啊,这种事吃独食,容易没朋友的……” “我,我……”许将脸色铁青,结结巴巴凑不出完整的句子。 赵孝骞无辜地道:“我是真定知府,还是皇城司的勾当公事,这座城池是我的地盘,知道先生的一举一动不是很正常吗?” “先生若不信,我还能说出昨夜你的更多细节……” “大可不必!”许将臊红着脸厉声喝止。 赵孝骞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的意思是……这种事需要熟人带路的,昨夜你选的那家,实在是一言难尽。下次我亲自带先生找对地方,带你吃吃细糠。” (本章完) 第572章 三路皆捷 第572章 三路皆捷 在这个狎妓合法的年代,文化人哪有不去青楼的。 真定城虽是边城,姑娘们也是有鼻子有眼的,不缺零件,许将这位状元公自然要探探。 一点也不羞耻,文化人都干同一件事的时候,再龌龊的事都变得风雅起来,尤其是文化人在狎妓的过程中,往往还能写出许多千古流芳的经典佳作,那就更风雅了。 大宋这些有名的诗人词人,谁没去过青楼,苏轼苏辙兄弟,未曾谋面的柳永,秦观等等,都曾在青楼写下过经典词篇,害得后世的小朋友们不得不背诵并默写全文。 许将此刻觉得羞恼,是因为自己被一个晚辈看光光了,毕竟这种事说来风雅,但终归是不宜被晚辈知道的,给人一种老不正经的印象。 赵孝骞看出了许将的羞恼,柔声安慰道:“冲元先生不必如此,就算您不去青楼,在我心里也未必是正经人……” 许将:“…………” 赵孝骞正色道:“说真的,您昨晚去的地方风评不佳,里面的娘子亦不过中庸之姿,我知道真定城有一家顶级的青楼,当然,比起汴京来只能算二流,不过在这母猪赛貂蝉的偏远之地,已经很不错了。” “下次带先生去试试,我请客,”赵孝骞挤了挤眼,笑道:“里面有个乖巧小娘子,容貌不算上佳,真定城的文人士子们却对她趋之若鹜,冲元先生可知为何?” 许将本来想避开这个话题的,然而赵孝骞这句话终究勾起了他的好奇,于是忍不住问道:“为何?” “盖因此女发下宏誓,愿得当世才子一首佳作弹唱,能入她眼者,当夜她的阁楼上便点起红灯笼,而她不要妆资亦愿侍奉一夜,以报才子赠词之恩,我觉得冲元先生应该喜欢这调调儿。” 许将果然两眼一亮,捋须露出傲然之色微微一笑。 钱狎妓没意思,状元公就喜欢这种挑战,既能白嫖,还能扬名。 看着许将脸上的欣喜之色,赵孝骞点了点头。 果然,文化人都好这一口儿,才华是他们最拿得出手的东西,而且他们非常愿意对外展示自己的才华,尤其还是在小娘子面前展示。 许将却好奇问道:“子安亦是天下闻名的‘赵半阙’,竟未能入小娘子之幕宾?” “我听说过,但没去试过,公务繁忙,而且作为一城知府,公然在自己的辖下狎妓,传出去也不好听。” 许将恍然,笑道:“如此,老夫可就不客气了,……嗯,主要是试试老夫的词作是否能入小娘子的眼,老夫绝无轻薄之意。” 赵孝骞眨眨眼:“我懂,我懂。” 小娘子的事是真的,但赵孝骞听说后只是置之一笑。 这种在大宋看起来令人趋之若鹜的套路,前世早已老掉牙了,只能说,那位放话出来的小娘子是个懂营销的,知道如何把自己卖到利润最大化。 一篇词作便能换得她侍奉一夜,殊不知免费的往往是最贵的。 赵孝骞只听说了这套路后,就根本没兴趣见她。 可以抄的诗词有很多,但没必要浪费在这种女人身上。 许将比较合适,毕竟年纪一大把了,正是在女人身上吃亏的好年纪。 二人聊了半天风雪月,许将猛地一惊,他突然发现跑题了。 “哎?咱们不是在聊捷报的事吗?” 赵孝骞也一惊,随即鼓掌喝彩:“好!折可适好样的,待王师凯旋,我定为他和将士们请功。” 许将含笑道:“老夫愿与子安联名,为将士们向官家请功。” “经此一役,北疆可定矣。” 赵孝骞默默盘算,派出去的三路大军,如今西路的折可适,中路的种建中都传来了捷报,现在只有东路的宗泽没消息。 而宗泽这一路,却是三路里最重要的,这一路辽军暗藏着耶律洪基的杀招,宗泽所部的成败十分重要。 赵孝骞心里有些焦急,但他不能干预前线将领的决策,只能耐下性子等宗泽的消息。 仿佛气运都站在赵孝骞这边,二人正在院子里议事时,前庭外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陈守握着一份军报大声道:“世子,东路宗泽八百里紧急军报!” 赵孝骞和许将腾地站起身,迫不及待地接过宗泽的军报。 展开迅速扫了一眼,赵孝骞突然哈哈大笑,笑得眼眶都泛红了,饶是如此镇定且笃定的他,接到宗泽的军报后仍笑得不可遏止。 一边大笑,一边将军报递给许将,赵孝骞难得冲动地仰天大吼:“胜了!我大宋王师三路皆胜,宗泽好样的,给老子长脸了!” 吼声惊动了郡王府内的下人和禁军,听到赵孝骞的话,阖府都轰动起来。 这些人纵然地位低下,可他们很清楚,生活在这座边城里,战争其实离他们并不远,这些日子真定城里风声鹤唳,官府和厢军盘查搜索愈加严厉,可见情势已然十分严峻了。 此刻赵孝骞一声大吼,仿佛一阵呼啸而过的秋风,吹散了漫天的乌云,久违的阳光从云层里探出了头。 许将仔细看了几遍捷报后,也激动得泣不成声:“老夫这次来对了,老夫早该来此,亲身经历,亲眼见识我军的大胜,幸何如之!” 抬起泪眼看着赵孝骞,许将大声道:“三路大军里,宗泽干得最漂亮!全歼,真正意义上的全歼,辽将耶律斡特剌被俘虏,三万辽军全都歼于黄河岸边,这场大胜定将震动天下!” 赵孝骞惊喜的心情渐渐平复,沉吟片刻,对陈守道:“派人告诉种建中,折可适,宗泽三人,战事已毕,打扫清理之后,把将士们带回拒马河南岸大营休整,调运一批好酒好肉,犒赏三军!” 许将在旁插言道:“种建中所部兵围析津府,耶律淳和麾下万余兵马还缩在城里不出,子安的意思,是放弃攻打析津府了?” “本来就没打算拿下析津府,只是围城不让耶律淳所部救援东西两路辽军,现在东西两路的活儿干完了,何必再围?” 许将眸光闪动:“若是趁此时机拿下析津府……” 赵孝骞好笑地看着他:“冲元先生戍边才几日,胃口竟变得这么大了?析津府可不是那么好打的,毕竟是辽国的南京,我若真拿下了,不仅要付出巨大的伤亡,耶律洪基也会跟我拼命。” “现在我手头的总兵力才六万,这一战还伤亡了数千,此时攻打析津府时机未到,等汴京上三军挑选的五万兵马过来,手下已有十万以上的兵力,而且都装备了火器,那时就可以动手了。” 赵孝骞深深地道:“不仅是析津府,整个燕云十六州都要收复,官家给我这么大的兵权,他要的也是燕云十六州。” 许将有些讪然道:“是老夫好大喜功了,一把年纪却不如子安看得深远。” 赵孝骞笑道:“冲元先生未经历过战阵,难免有思虑不周之处,我当初刚来戍边时,也幻想过明日就领兵北伐,把整个辽国灭了。” 许将好奇道:“子安后来为何改主意了?” 赵孝骞叹了口气:“冲元先生,如果你身上没带钱,好意思进青楼叫姑娘么?” “呃……”许将神情迟疑。 赵孝骞眉梢一挑,难不成这老家伙经常白嫖? “反正我是不会进青楼的,没钱没底气,都不好意思脱人家裤子……” “当初戍边时也是如此,手下只有三万兵马,这点人想率军北伐辽国,只能说,每个男人都有年少不懂事的时候,那是我即将逝去的青春……” 从许将手里接过宗泽的捷报,赵孝骞又笑开了颜:“今晚我请客,请冲元先生逛青楼,前方将士大胜,咱们后方也要表示表示,冲元先生便辛苦一下,来个炮火支援。” 说着赵孝骞突然神情一怔。 “炮火”? 燧发枪都造出来了,炮火呢?那可是攻城的利器呀。 滑膛炮什么的太先进,目前的工业能力不大可能造出来,但明清时期的弗朗机炮,红衣大炮,制造基本没什么难度,铸铁造一根大炮管就完事,最大的难度是需要大量的铁。 火炮对军队的意义,就算是个军事外行都知道。 如果大宋再添一支炮兵军队,辽国的灭亡将会更快。 赵孝骞微微动容,然而转念一想,如今自家的活爹正在干着大逆不道的事,太过先进的武器如果提前面世,对他和活爹未必是好事,将来有了变故,手里没底牌可不行。 想到这里,赵孝骞于是压下了发明火炮的冲动。 每次想到这件事,赵孝骞的心情总是很复杂。 一边是活爹,一边是待他无比信任的赵煦,如果活爹真打算干点什么,他赵孝骞如何选择? 天日可鉴,他真没有半点野心,干完该干的事,确定改变了自己和家人未来悲惨的命运后,便打算交卸兵权,继续做一个吃喝嫖赌的混账世子。 哦,那时估计也不需要打着楚王世子的名头了,那时的他,应该也被封王了吧。 可自己那位活爹怎么就不肯收手呢?而且目前来看,他好像还成气候了。 (本章完) 第573章 满城贺胜 第573章 满城贺胜 三路宋军大胜,真定城连日压抑紧张的气氛终于放晴了。 当辽军三路进犯大宋的消息传来,真定城的百姓纷纷感到不安,城内跑得最快的便是商人,李清臣好不容易建好的集市和商铺,这些日子已关了一大半,连带也影响了许多百姓的生计。 战争带来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首先便反应在经济上。 尤其最近几日,负责城防的厢军突然变得严厉起来,无视城内风声鹤唳民生凋敝的现状,反而愈发严格地盘查出入的百姓商人,更给城池蒙上一层压抑的阴影。 不仅如此,厢军和府衙差役日夜不停在城内搜索,据说抓了一批辽国的奸细,百姓更是人心惶惶,各种传言甚嚣尘上,越传越离谱。 很多人绘声绘色地说,辽军马上要攻打真定城了,还有消息灵通的人说辽军攻下真定城后,一定会屠城,城里男女老少一个都没跑,男的全杀了,女的被糟蹋后送回辽国为奴为婢。 不得不说,有些消息确实不假,辽军确实有屠城的打算。 前提是,辽军有本事攻下真定城。 底层的百姓往往是最容易轻信传言的人,他们的认知决定了只能人云亦云。 这几日城内的恐慌情绪如瘟疫般蔓延,甚至不少百姓举家逃出城去,厢军遵赵孝骞的命令,对进城的人严查,但出城的人一律不拦。 原本只有数万人口的真定城,在赵孝骞回城的那天,城内少了三分之一。 整座城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胜利的捷报终于传来。 宋军三路大捷,歼敌七万余,前所未有的大胜。 当初赵孝骞率龙卫营与辽军两次交战,歼敌共计八万余,但那是两次交战的结果,这次宋军显然更厉害了,一次就歼灭了辽军七万余。 捷报传到郡王府,赵孝骞当即就下令府衙满城张贴捷报,让全城百姓皆知。 不是炫耀功绩,而是为了安民。 官府的任何安民告示,都远不如一份捷报来得实在,更令人放心。 府衙的差役忙活起来,拎着米汤浆糊桶到处张贴捷报,城内人群很快聚集,随着捷报被人一字一句念出来,围观的人群突然一静,接着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胜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大胜,这就意味着辽军不可能攻下真定城,城内百姓的命保住了。 欢呼的人群三五成堆,同样惊喜雀跃的心情,让陌生的人们聚到了一起,人越聚越多,很快汇成了人海汪洋。 而就在人们嘶吼欢呼之时,街边关门许久的商铺,也悄悄打开了门,掌柜和店伙计站在门口,大胜吆喝拉客,展示货品。 酒楼酒肆,青楼勾栏,一反多日低迷压抑的气氛,突然宾客爆满,沉抑许久的生意一天之内便兴隆起来。 满城的百姓都在庆祝欢呼胜利,真定城飞快恢复了以往的勃勃生机。 郡王府内,李清臣兴冲冲地赶来,见面就大笑。 “哈哈!殿下虎威,大宋之幸也!下官恭贺殿下为社稷再立新功。” 赵孝骞苦笑着对许将道:“这货每次来我家,总是赶上饭点,一次两次我以为还是巧合,后来慢慢确定了,这货就是找尽各种理由来我家蹭饭的。” 然后赵孝骞介绍许将与李清臣认识,其实并不需要介绍,两人早就认识了。 说起来李清臣的资格比许将还老,李清臣是皇祐五年的进士,比许将中状元早了十年,当年的李清臣也曾风光过,他被欧阳修推荐为同知太常礼院,后来还修过国史,为官家注过起居录。 只不过相比平步青云的许将,李清臣的仕途便坎坷了许多,官场上沉浮多年,总会遇到莫名其妙的横祸或是连坐。 如今许将都已是枢密院副使了,资格更老的李清臣却还只是真定府判官,两者的地位相差甚远。 许将与李清臣也算是相识多年,当初同在汴京为官,不过关系算不得亲密,二人多年不见,又是一番寒暄,赵孝骞吩咐府中准备酒宴。 难得的大胜,作为主帅,自然要庆贺一下的。 “老李,回头从府库里拨一笔钱出来,买些牛羊猪肉和好酒,派人送去拒马河大营,用来犒赏三军。”赵孝骞突然道。 正与许将相谈甚欢的李清臣动作一滞,搁下酒杯苦笑道:“殿下也是带兵多年的人了,这点规矩为何不懂?” “军中的耗用,自有军中开支,除非官家和政事堂的公函,否则禁军是不能动用地方官府的钱的。” “殿下欲犒赏三军,下官深表赞同,但规矩是规矩,这笔钱真定府库不能出。” 赵孝骞眯起了眼:“我说话不管用了是吧?我还兼任着真定知府,是你的顶头上司,问你要钱还抠抠搜搜的。” 李清臣板着脸道:“天大的官儿也要守规矩,真定府库的钱早有了安排,没有多余的支出预算,犒赏数万将士开支不小,真定府出不起。” 赵孝骞不高兴了:“哎?你这货……” 话没说完,许将见二人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慌忙出来打圆场:“二位莫吵,伤了和气,犒赏三军当然是必须的,邦直守规矩更没错,子安若欲拨出钱粮不难,老夫给汴京度支司要一笔钱粮出来便是。” “枢密院当差多年,汴京朝堂里,老夫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话音刚落,赵孝骞和李清臣竟异口同声道:“如此,便辛苦冲元先生了。” 许将一愣,看着表情严肃且正义的二人,顿时明白了什么,颤巍巍抬手指着他们:“你们,你们……” 赵孝骞一脸无辜:“我们在很真诚地感谢冲元先生呀,先生有何不满吗?” 许将冷笑:“好好好!赵子安,老夫说话算话,汴京的钱粮不会少,但今晚的青楼既然你请客,老夫可就不客气了。” “……冲元先生,我请客没问题,你多注意身子啊,”赵孝骞语重心长地道:“你可是官家派来的副使,若在真定城得了马上风,不仅我无法对官家交代,先生你想必也没脸见人了吧?” 许将怒道:“那是老夫的事,老夫今晚就想被吸成人干,怎样?” 赵孝骞不理他,拍了拍旁边的李清臣,道:“要不说人家混成了枢密院副使呢,多跟人家学学,该豁出去的时候一定要舍得一身剐,老李啊,你能学得人家三成本事,将来至少也是一任封疆大吏。” 李清臣连连点头:“学到了学到了,殿下……下官今晚也想被吸成人干。” “你自费,想吸煤气我都不管。”赵孝骞果断拒绝。 酒宴进行到一半,许将趁着没喝醉,当即让下人取来了纸笔,写下了一道报捷奏疏,越写越兴奋,最后差点打算在奏疏上即兴赋诗一首,被赵孝骞眼疾手快拦住了。 这货的仕途真是走得太顺了,没挨过打,更没挨过参劾,看样子他来边城后,有点放飞自我了。 仔仔细细看了几遍报捷奏疏,确认没有纰漏笔误之处,赵孝骞才在奏疏落款,与许将联名。 然后奏疏烙上火漆,让陈守派人送去汴京。 许将最终还是没去成青楼,他醉了。 文化人喝醉了都一个模样,都是放浪形骸,念诗,念一大串诗,今日为宋军大胜而贺,许将很应景地念的全是边塞诗。 唐朝那几位边塞诗人九泉下不得安宁,莫名被许将一个个拎出来,狂放地念他们的各种边塞佳作,赵孝骞拦都拦不住。 彻底醉倒以前,许将拽住了赵孝骞的衣角,盯着他的眼睛深深地道:“子安,大宋有了你,离天下太平不远了吧?” 赵孝骞直视他的眼睛,摇头道:“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没法回答。” 许将叹了口气,道:“但愿太平吧,大宋若得太平,谁说不可复现汉唐盛世?老夫希望见到那一天……” 说着许将阖上眼,打了个酒嗝儿,嘴里喃喃念叨:“功成画麟阁,独有霍嫖姚……” 言毕,许将沉沉睡着。 旁边也已八分醉意的李清臣笑了笑,道:“冲元这是把殿下比作霍去病,愿你如他一般横扫匈奴,击破王庭,为天下争得太平,他对殿下厚望颇深啊。” 赵孝骞没醉,不知为何,此刻的他特别清醒,仿佛比没喝酒还清醒。 仰头望向漫天星空,赵孝骞淡淡地道:“我不过是个想改变自己命运的人而已,‘天下太平’的担子太重,我担不起。” ………… 夜里,赵孝骞搂着袅袅三女,却失眠了,脑子里的杂念太多,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袅袅仿佛感受到他纷乱的情绪,伏在他的胸膛上,默默地用女性的温柔化解他的心事。 赵孝骞抚弄着她瀑布般的长发,心中有些歉意,低沉地道:“袅袅,明日我又要走了,回拒马河大营。” 袅袅仿佛已预感到了他的离开,幽幽叹了口气道:“官人是做大事的人,妾身当然不敢耽误官人,只盼官人有空暇之时回来看看妾身和姐妹们。” “还有,官人身在大营,也要记得想我们。” 赵孝骞认真地道:“袅袅放心,我对你们的想念就像胳肢窝的腋毛一样,不管怎么刮,都会源源不断地长出来。” “……官人,以后还是静下心做你的大事吧,儿女情长甜言蜜语这些东西,以后大可不必说。” (本章完) 第574章 结算时刻 第574章 结算时刻 真定城的威胁解除,赵孝骞也就没必要继续留在城里,正如袅袅所说,还有很多大事等着他办。 三路大军即将归营,赵孝骞作为主帅,当然不可能不露面。 统计伤亡和战果,统计麾下将士的战功,召集部将总结成败经验,复盘战况等等。 这些事情主帅是不能缺席的,赵孝骞治军的风格与这个时代不一样,该放权的一定放,该抓在手里的一定抓。 临行前的一夜,赵孝骞在三女身上再次掏空了自己,第二天一早,双腿发软地走出房门,陈守等禁军在府门外等着,赵孝骞上了马,看着泪眼婆娑的三女,朝她们笑了笑。 “都把眼泪收一收,别搞得跟送殡似的,不吉利。” 见袅袅张嘴欲言,赵孝骞又制止了她:“更别说什么待我归来,咱们夫妻去做什么什么,但凡立这种flag的基本没好下场,你们就高高兴兴送我走,转身回去该吃吃,该喝喝。” 袅袅白了他一眼:“官人的嘴儿跟抹了毒什么,妾身满腹的离愁别绪都冲散了。” 说着袅袅果然朝他嫣然一笑,状似随意地挥手:“官人保重自己,有空了回家。” 然后袅袅三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回了府,像贤惠的妻子送丈夫上班似的,表情很平静。 那些被深深压抑下来的相思,只有在接下来漫长的时日里慢慢消磨。 赵孝骞满意地一笑,鞭马便朝城门行去。 男儿大丈夫的视线,是天下,是平辽,他还年轻,等天下太平后,多的是时间沉迷于温柔乡。 出城后,跟在旁边的许将叹了口气,道:“子安,这次大约不必急行军了吧?体谅老夫这把老骨头,可好?实在受不得骑马颠簸了。” 赵孝骞笑道:“冲元先生放心,战事已结束,没什么事急着办。这次咱们正常走,就当一路游山玩水,可惜荒郊野外没有青楼,你若不介意,我让陈守他们给你捉几只母鹿给你消消火儿?” 许将一怔,指着他怒道:“你简直……这种疯话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成何体统!” “好吧好吧,说正经的,冲元先生年岁渐老,常年住在大营里,身边没人侍候也不妥,回营后我让部将给你抢几个年轻貌美的辽女,给你当贴身丫鬟,侍候你的饮食起居如何?” 许将板着脸道:“军中严禁容留女眷,你这是逼老夫犯错,我不要什么丫鬟。” 赵孝骞啧了一声,道:“大营里我说了算,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又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 “为何要给老夫配丫鬟?你说实话。”许将不蠢,当即问道。 赵孝骞摸了摸鼻子,道:“主要是……将来我若看中什么年轻貌美的辽女,想把她带进大营侍奉我,但这个坏头不能由我开吧,不如请冲元先生带这个头,那时想必你也不好意思上疏参我……” 许将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这竖子,果然没安什么好心!幸好老夫没上当。” “找几个丫鬟侍候先生,总不能说我藏了坏心思吧?先生冤枉我了……” “老夫不需要丫鬟,你也不准在军中容留女眷,否则老夫一定会上疏参你。”许将气道。 赵孝骞咧了咧嘴,算了,谈判破裂,以后还是老实点吧。 明明是件双赢的事,非要讲什么原则。 陋习。 ………… 一路走得很慢,为了照顾许将的身体,赵孝骞一行人果然以游山玩水的姿态行路,三天后才赶回拒马河大营。 回到大营时,三路将士都已归营。 大营内喜气洋洋,将士们忙完了这场大战,正在休整,一个个喜滋滋地盘算自己的战功,应该能分到多少赏赐。 赵孝骞等人刚到辕门外,众将便闻讯而出,迎接赵孝骞的到来。 见种建中等人满脸风尘,赵孝骞急忙下马,朝众将招呼。 “恭喜诸位,又打了一场胜仗,升官发财可以期待一下了,回头落实了战果,我为你们请功。” 众将纷纷大笑起来。 种建中态度恭谨地道:“这一切全因殿下运筹帷幄,战策指挥得当,我等忠实执行,方有此胜,末将以为,此战最大的功臣是殿下……以及许副使。” 赵孝骞噗嗤一声笑了:“老种啊,你越来越会说话了,我和许副使在后方吃香的喝辣的,啥都没干,你把首功安在我们头上,你们好意思说,我也没脸往上报呀。” 旁边的许将也含笑道:“种将军,军中不必讲究这些人情世故,你们浴血厮杀打下的功劳,谁也抢不走,老夫和殿下同样抢不走。” 赵孝骞点头道:“没错,平白冒领袍泽们拿命换来的战功,我都怕背后挨兄弟们的黑枪,此战的功劳是你们的,我和许副使就不必了,一丝一毫都不要。” 说着赵孝骞环视众将,见老丈人狄谘低调地站在众人身后,赵孝骞不由笑了:“老丈人,为何羞答答躲在后面?抗辽第一战,老丈人出了这么大的风头,有资格往前站站,别那么低调。” 众将纷纷让出一条道,狄谘老脸一红,站在原地没动,只看着赵孝骞无奈地叹了口气:“殿下就莫羞臊末将了,区区寸功跟诸位将军们比起来,有什么可说的。” 赵孝骞摇摇头,道:“若无老丈人提出质疑,今日辽军已攻下了真定城,后果可就严重了,我在军中从来不徇私,但功劳就是功劳,也不能因为翁婿关系而故意避嫌避亲。” “三路大军之中,唯宗泽这一路最为凶险,差点就上了辽军的当,老丈人识破了辽军的意图,果断在黄河岸边设伏全歼辽军,活捉了辽将耶律斡特剌,这份功劳实打实的,任谁都无法质疑。” 众将也纷纷附和,表情心悦诚服。 赵孝骞治军向来严厉且公正,狄谘立的功有目共睹,众将毫无怨言。 站在辕门前,与众将聊了一阵,赵孝骞这才迈步入营,回到帅帐。 升帐聚将,帅帐内喜气洋洋,这场大胜前所未有,可以想象捷报送到汴京后,官家和朝廷将是何等的高兴,上面高兴了,赏赐自然少不了,升官也好,发财也好,都关乎在座每个将领的切身利益。 赵孝骞坐在首位,看着帐内的将领们谈笑风生,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胜利者的喜悦,赵孝骞仿佛也被众人的情绪感染,一时意气风发,有一种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的豪迈之情。 “好了,你们脸上带着笑,心里怕是已急得不行了吧?诸位先放宽心,捷报我已派人送去了汴京,接下来由诸位自行报上战功,我为你们向官家请功。……你们就等我这句话的是吧?” 众将大喜,纷纷开怀大笑。 赵孝骞脸色渐渐严肃起来,缓缓道:“诸位都是百战老将,想必清楚此战的轻重。” “此战最为凶险的一路,便是宗泽狄谘所部,辽军暗藏杀机,意图改道突袭真定城,幸好被狄谘识破,果断更改战术,于黄河岸边设伏,三万辽军被全歼,活捉了耶律斡特剌。” “所以,此战的首功,是宗泽和狄谘二位,诸位有没有异议?” 众将立马摇头,表示无异议。 三路大军,其中西路和中路打的都是顺风仗,唯有东路宗泽所部确实凶险,若是没能及时察觉辽军的阴谋,后果不堪设想,所以首功给了宗泽和狄谘,众将皆表示服气。 赵孝骞看了许将一眼,道:“冲元先生,既然大家都不反对,你我便据实上奏,将首功定为宗泽和狄谘二人,先生意下如何?” 许将捋须微笑:“正当如此,老夫无异议。” 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了,诸将各自将麾下将士的战功汇报上来,军中文吏负责记录在册。 现在是胜利者mvp结算时刻,每一笔战功写进册子,便代表着一个人或一个家庭实现了阶级跨越。 上层人物挥落的一粒尘埃,都是普通人无法扛起的大山。 但是反过来说,上层人物手指缝里漏下的一丝恩泽,都是普通人的一场泼天富贵。 回到大营之后,赵孝骞变得非常繁忙。 统计麾下将士的战功绝对是既繁琐又辛苦的一件事,但赵孝骞不敢怠慢,以他原本没有耐心的性子,唯独对这件事却丝毫不曾怠惰。 他很清楚,统计战功关乎着每个人的前程和利益,在这件事上如果不用心,绝对会寒了将士的心,所以对待每一笔战功,赵孝骞都不厌其烦地亲自落实。 不仅是统计战功,赵孝骞还下令将被俘的辽将耶律斡特剌押入帅帐。 除了曾经倒霉的皇太孙耶律延禧外,这是大宋首次活捉到辽国高级将领,必须开开眼见识一下。 耶律斡特剌被禁军押进帅帐,进帐之后仍一脸桀骜不驯,倔强地站在帐内,头颅高高仰起。 帅帐顿时一片安静,宋军将领们用好笑的眼神打量着他,不时窃窃议论耶律斡特剌的容貌特点。 赵孝骞也在打量他,笑吟吟地点头道:“辽将也跟咱宋人一样,俩肩膀扛一脑袋,没什么区别嘛。” 说着赵孝骞朝一脸桀骜的耶律斡特剌扬了扬下巴,眼中闪过锐色,语气渐冷:“你站着,我坐着,仰着头跟你说话,我很不习惯。” (本章完) 第575章 战后清点 第575章 战后清点 对袍泽有对袍泽的态度,对敌人有对敌人的态度。 主打一个爱憎分明。 一个被俘的败军之将,进了帅帐还敢一脸桀骜的样子,谁特么惯的你毛病? 随着赵孝骞这句话出口,帅帐内的气氛瞬间僵冷下来。 宋军诸将也不议论了,人人皆冷下脸盯着耶律斡特剌。 大家皆是百战将军,每个人手上都攒了不少人命,现在众人的眼神集中在耶律斡特剌身上,帅帐内一阵摄人的杀气顿时冲天而起,耶律斡特剌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仿佛置身于阴冷冰寒的冷窖之中。 宗泽起身盯着耶律斡特剌,冷冷道:“殿下的话你没听到吗?殿下不习惯与败军之将仰着头说话,还不快快跪下!” 耶律斡特剌脸孔涨红,仿佛受到了莫大的羞辱,怒道:“辽国之将不跪宋国之臣,痛快点杀了我,何必逞威风!” 话说得正义凛然,但赵孝骞只想笑。 “有骨气,但不多,”赵孝骞嗤笑道:“如果真有骨气,在你被俘之前,就应该果断拔剑抹脖子,乱军之中绝对有时间让你为辽帝尽忠,但你没这么干,而是选择被我军俘虏,所以,你的骨气恐怕也有限得很。” 一语戳破耶律斡特剌的心思,他的脸愈发羞红,尤其是听到帐内诸将窃窃的笑声,更是恼羞成怒。 “赵孝骞,我有没有骨气,不是你说了算,我契丹男儿都是好汉,不容尔等羞辱!” 赵孝骞悠悠地道:“耶律斡特剌,辽国北院枢密院副使,我没说错吧?枢密院副使,官儿不小,但你对我大宋来说并无任何价值,你的生与死,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明白我的意思吗?” 说着赵孝骞冷声道:“给他一柄刀,不是想要个痛快么?自己结果了,我敬你是条汉子,回头我将你的尸首送去汴京,照样能得到赏赐。” 一柄小巧的匕首当即扔在地上,帅帐内所有将领都静静地注视着他。 耶律斡特剌的脸色顿时苍白,他垂头盯着地上的匕首,身躯止不住地颤抖。 迟疑踟躇半晌,耶律斡特剌终究没勇气弯腰捡起这柄匕首。 身份越高贵,越舍不得死,这是古往今来的铁律。 耶律斡特剌也是辽国的贵族,官高爵显,当朝重臣,他自然更舍不得死。 赵孝骞没说错,如果他真那么有骨气,败军之际就应该果断抹脖子,既然他当初没勇气自戕尽忠,就说明他根本就是贪生怕死。 见耶律斡特剌久久没有动作,赵孝骞不耐烦了:“不敢死?一刀划破你脖子上的动脉,很容易的。要不要我们帮忙?” 帅帐内,将领们的表情渐渐充满了鄙夷,而耶律斡特剌却仍然一动不动。 赵孝骞冷笑道:“既然不敢死,就不要摆出这副桀骜不驯,谁都不服的样子,怕死要有怕死的态度,你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就别指望我们给你太多尊敬。” “现在,我再重复一遍,我不习惯跟人仰着头说话。” 迎着赵孝骞冰冷的眼神,耶律斡特剌终于无法抵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双膝一软,悲愤又憋屈地面朝赵孝骞跪了下来。 帅帐内,将领们哈哈大笑,赵孝骞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个态度就对了,俘虏就是阶下囚,你的生死都掌握在我们手中,谁特么惯的你臭毛病,敢用这副桀骜的样子跟我说话。” 赵孝骞含笑看着他,完全无视他悲愤与屈辱的模样。 人落到宋军手里,基本宣告他这辈子的结局了,对猛兽来说,一只蚂蚁的愤怒根本不必在乎。 将耶律斡特剌叫进帅帐,不是为了审问他,这不是赵孝骞该干的活儿,他纯粹是为了打压耶律斡特剌的气焰。 果然,随着耶律斡特剌的下跪,他瞬间仿佛开窍了,对自己的处境已经有了清醒的认知,人也变得乖巧起来。 不得不说,这副模样就顺眼多了,越看越喜欢。 辽国的北枢密院副使,官儿不小,相当于副宰相了,如此级别的大人物被俘虏,自然也算是大功一件。 赵孝骞挥了挥手,道:“派人将耶律斡特剌押送汴京,一路敲锣打鼓,大声宣传他的官职身份,做到人尽皆知。” 耶律斡特剌默然垂头,又露出羞愤之色,但已不敢再说什么。 赵孝骞和气地笑道:“理解一下,毕竟捉到你这么大的官儿不容易,敲锣打鼓宣传一下你的身份,也能提振我大宋的军心民心,让军民们都高兴高兴,委屈阁下多配合了。” 耶律斡特剌黯然点了点头。 他也明白,被宋军俘虏后,他这辈子已彻底失去了自由和尊严,败军被俘之将,夫复何言? 挥了挥手,赵孝骞令禁军将耶律斡特剌押了出去,解送汴京。 帅帐又恢复了一片祥和欣悦。 谈笑声中,赵孝骞又与众将统计伤亡和战果。 此战三路大军共计歼灭辽军七万余,辽军进犯大宋的十万大军,最终逃回去的只剩了两万,败得非常狼狈,付出的代价也非常惨重。 而宋军的伤亡也有一些,幸好不大。 最大的伤亡是种建中负责的中路截击,析津府外的那场交战,被辽军不要命的冲锋,终究还是冲破了宋军的第一道防线,伤亡了三千来人。 至于折可适和宗泽所部,打得简直不要太顺利,伤亡不是没有,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敌我双方的武器绝对不对等的情况下,这样的伤亡比例是很正常的,毕竟是单方面的碾压屠杀。 缴获的战利品不少,包括战马三万多匹,各种刀剑兵器盔甲不计其数,战前赵孝骞有过交代,此战不留俘虏,所以除了耶律斡特剌,倒是真的没留下俘虏,全都被宋军杀得干干净净。 赵孝骞对这样的结果表示满意,尤其是战利品中缴获的战马。 算上这一次,与辽军的三次大战,每次皆缴获了不少战马,其中还包括曾经与耶律淳私下交易送的一万匹战马,如今宋军的战马已有了很大的富余,装备十万人不成问题。 对大宋来说,这可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当年宋辽之战常常落于劣势,抛开辽军剽悍的作战风格不说,大宋缺少战马也是重要的因素之一。 失去燕云十六州的产马之地,宋军的战马奇缺,不得不装备步人甲以对抗辽国的骑兵,两军对阵自然是要吃大亏的。 如今三场大战下来,宋军缴获的战马已足够十万人所用,这就意味着宋军从此以后的机动能力大大提升,战场上的劣势也迅速被抹平,以后的宋军,只会越来越强大。 全员骑兵,再加上全员装备火器,不出意外的话,赵孝骞麾下这支宋军真的能称得上天下无敌了。 ………… 辽国上京。 信使气急败坏策马入城,战败的消息终究还是报到了耶律洪基面前。 辽宫之中,耶律洪基面色惨白,身形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幸好被宫人眼疾手快扶住。 “都,都败了?三路大军……都败了?”耶律洪基浑身颤抖。 信使垂头战战兢兢地道:“是的,都败了,其中耶律斡特剌全军覆没,三万兵马被宋军全歼,北平郡王耶律淳四万兵马折损大半,他带着剩下的一万余兵马固守析津府,宋军最终不得不退兵。” “萧兀纳所部被宋将折可适率两万兵马截击,一番恶战后,萧兀纳所部折损一半,带回了一万五千余人……陛下,三路皆败了。” 耶律洪基身躯颤抖得更厉害,脸色一片苍白。 十万大军意气风发地分路而进,结果回来的却只剩了两万余人,被宋军歼灭了七万余。 大辽立国以来,何尝有过如此屈辱的败绩? 在他耶律洪基的治下,竟然出现了如此惨重的失败,他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 耶律洪基颓然坐了下去,一瞬间,他仿佛苍老了几十岁,脊梁都变得佝偻起来。 “宋军……已不可敌矣!”耶律洪基喃喃自语,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这场他亲自策划的大战,不仅没达到他预想中的战果,反而以如此惨痛的结局收场,此战的后果是怎样的严重,耶律洪基比任何人都清楚。 前后与宋军的三次大战,辽军共计折损十五万兵马,这个数字何等的触目惊心。 哪怕耶律洪基是辽国皇帝,这个结果他也承担不起。 不算战败对国内的负面影响,仅仅只从军队数量来说,辽国的三次大败,已损耗了太大的国本。 辽国如今的常备兵马总计五十余万,毕竟是游牧民族立国,各部落可以说是举国皆兵,但真正算在军队编制里的,只有五十余万人。 这五十余万军队里,其中包括宫帐军,部族军,京州军,属国军等等各个兵种。 兵种繁多,难免战力良莠不齐,宫帐军和京州军算是精锐,部族军和属国军便差了点意思。 辽国与大宋最近发生的三次大战,耶律洪基动用的兵马大部分是宫帐军和京州军,掺杂少部分的部族军和属国军,所以辽国折损的十五万兵马里,其中大部分都是辽国的精锐。 精锐折损如此严重,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战败,耶律洪基如此骄傲的人怎么接受得了? (本章完) 第576章 捷传天下 第576章 捷传天下 耶律洪基在历史上算是个争议人物。 为辽国干过一些实事,但也耗损了辽国的实力,英明与昏庸掺半,有点类似于唐玄宗,越老越昏聩。 生平干过的糊涂事不少,唯独这一次干的糊涂事,可以说是大伤元气了。 举国五十余万常备军,三场大战下来,折损了十五万。 前两次大战或许能解释耶律洪基不知宋军实力,是不得不吃的大亏,可是这一次大败,耶律洪基明知宋军火器厉害的情况下,偏偏存了投机取巧的心思,想趁着赵孝骞被宋廷免职而出兵收复失地。 出兵的初衷,原本就存了太多的得失心与侥幸心,在十万辽军集结之时,便已注定了这场失败无法挽回。 此刻的耶律洪基真的快晕厥过去了,这场大败不仅折损了兵马,也动摇了耶律皇族的统治。 自古为何有“兵危战凶”的说法? 不仅是战争残酷的原因,更残酷的是,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反过来说也成立,战争的结果更影响政治的走向。 今日之败,辽国朝堂上必然有臣子直谏帝王之过,朝野舆论也将把耶律洪基淹没,对耶律洪基的皇权威严更是极大的打击,说不定还会有人渐渐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这都是一场大败的严重后果。 “召,召……耶律淳,萧兀纳,耶律斡特剌三人入上京!”耶律洪基两眼赤红,咬牙切齿地道。 信使垂头道:“陛下,耶律淳和萧兀纳已率部后撤数百里,但耶律斡特剌……” “耶律斡特剌怎么了?” “黄河岸边被宋军伏击,耶律斡特剌不仅全军覆没,他本人也……被宋军俘虏了。”信使越说越胆颤,殿内极度的低气压令人窒息。 耶律洪基脸色更苍白了几分:“耶律斡特剌,被俘虏了?” “是的,陛下,宋军在黄河边设伏,耶律斡特剌与三万将士退无可退,将士全部战死,他本人也被宋军宗泽所部俘虏。” 耶律洪基身躯又晃了一下,紧紧闭上眼,脸颊上的肌肉不住地抽搐。 “耻辱!我契丹人的耻辱!耶律斡特剌为何不殉国?为何!”耶律洪基突然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 信使垂头不敢答话。 一名宫人从殿外匆匆进来,禀道:“陛下,萧兀纳刚刚赶回上京,宫门外求见。” 耶律洪基浑身一震,脱口道:“萧兀纳回来了?快,快宣见!” 没多久,一身甲胄未卸,满面风尘和伤痕的萧兀纳进殿,见面便跪地痛哭出声:“陛下,臣万死!” 耶律洪基抿了抿唇,眼神闪过一丝犹豫,还是上前扶起了他。 “萧兀纳,你受苦了。” “臣被宋军折可适所部截击,兵败失身,残部收拢于大同府后,臣星夜不停赶回上京,向陛下领死!”萧兀纳痛哭流涕道。 耶律洪基脸上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一些,长叹口气。 三路大军已败,但相比之下,萧兀纳这一路已经算是情况最好的了。 三万将士逃回来一半,相比全军覆没的耶律斡特剌,差点被攻下南京的耶律淳,怎么不算好呢? 同样是兵败,萧兀纳至少在兵败之时能够尽最大的努力保存实力,只折损了一万五千余人,相比其他两路,萧兀纳真的已经非常优秀了。 更重要的是,看看人家萧兀纳的态度。 兵败之后收拢残部,便马不停蹄赶回上京,明知会被严惩,仍然心甘情愿领死。 看着伏地痛哭的萧兀纳,耶律洪基的眼神不由柔和下来。 至少,朕的身边还是有像萧兀纳这样的忠臣,朕没有输得太彻底,不是吗? “萧兀纳,朕不怪你,兵败是朕的责任,是朕小看了宋军,小看了赵孝骞,”耶律洪基黯然叹道:“朕的过错,怎能让臣子背负耻辱之名?” “陛下,是臣的错,臣无能,害了一万多契丹勇士的性命,臣愿领死!”萧兀纳大哭道。 耶律洪基眼眶泛红,哽咽道:“不必争了,你没错!” “你能回来,朕便心安了,折损兵马不要紧,朕只是担心你的安危,你若无事,大辽就垮不了。萧兀纳,你比千军万马重要。”耶律洪基动情地道。 萧兀纳感激涕零,嚎啕大哭不已。 “此次兵败,皆朕之过也。朕会向臣民下罪己诏,并且明日着令北枢密院征召新兵,”耶律洪基满脸疲惫地道:“从今以后,大辽收缩防御,派出使臣与宋国……议和。” 然后耶律洪基望向萧兀纳,道:“朕任尔为北枢密院副使,顶替耶律斡特剌之职,即日上任,征召新兵一事也由你主持处置。” 萧兀纳一怔,脱口道:“臣……顶替耶律斡特剌?” 耶律洪基语气渐冷,道:“耶律斡特剌……已被宋军俘虏,此生不复归矣。” 萧兀纳震惊地望向耶律洪基,不敢接话茬儿,急忙垂头一脸羞惭地谢恩。 耶律洪基柔声安慰了萧兀纳几句,并嘱咐他好生休养,萧兀纳告辞感激地退出了大殿。 偌大的殿内骤然空荡,耶律洪基的心仿佛也空了下来。 他望向殿外灰蒙蒙的天空,沉思许久,突然道:“来人,派禁军赴耶律斡特剌府邸,查抄家产,……全家老小诛除!” ………… 大宋,汴京。 一骑快马飞驰入城,背负一只红翎黑匣,一手握缰绳,一手挥舞着一面小旗。 守门的禁军见是八百里军情信使,立马主动让开了道,任信使直驱入城而不敢拦。 信使入城后,稍稍放缓了马速,手中的小旗挥舞不停。 “捷报!捷报!辽军十万大军犯境,河间郡王率王师抗击,歼敌寇七万余,辽军溃败,王师大捷!” 一边大吼一边飞速冲向延福宫,马儿如秋风席卷大地,从汴京的街市上呼啸而过。 所过之处,汴京市井顿时沸腾了,百姓们愕然怔忪,接着大喜过望,人群飞快聚集,议论纷纷。 “王师大捷?又是河间郡王?” “是那位楚王世子吗?” “这都不知?当然是他!勾栏里的先生说了那么多河间郡王平辽的故事,你没听过?” “郡王殿下又立新功了?歼灭七万辽军,啊呀!可了不得!” “咱大宋是不是跟往年不一样了?”一名百姓显然是懂得深思的,一脸琢磨地道:“往年咱们大宋可没有这般扬眉吐气过,听到的都是辽人袭边,屠我边民,朝廷每年送出岁币……” “啥时候开始,大宋反击辽贼如此厉害了?每战皆胜,还反过来占了辽人土地,杀辽贼动辄数万,如屠狗尔,大宋……啥时候变成这般模样了?” 另一名百姓笑了:“再想想,去年官家遣河间郡王殿下戍边开始,是不是捷报就多了起来?” “再往前想想,两年前的宋夏之战,最后西夏求和,咱们大宋占西夏六城之地,这个便宜大不大?也是河间郡王和龙卫营的好汉们干的,如若不是他,西夏肯签下这份和议?” 周围的百姓恍然,一人喟叹道:“大宋有福,百姓有福,有这么一位英雄好汉,咱们有生之年怕是真能看到天下太平的光景。” 捷报入宫之时,赵煦正抱着怀里的皇子赵茂逗弄,看着小小的人儿吧唧着小嘴儿,眉眼弯弯朝他笑,没牙的嘴咯咯笑得开心,赵煦的心都仿佛被融化了。 “小东西,笑得那么开心,等你再长大一点点,朕还给你更多开心的,册封你为太子好不好?开不开心?”赵煦食指逗弄着他的小下巴笑道。 赵茂咯咯笑得更大声了。 赵熙大乐,哈哈笑道:“你也想当太子对不对?等你长大了,等父皇老了,朕会交给你一座盛世江山。” “那时的大宋啊,天下一统,万邦朝贺,咱们的社稷跟汉唐比也丝毫不逊,你就安安心心做个太平天子,多好。” “快了,快了,再给你那子安皇叔几年时间,约莫就快了……” 父子俩交流得正开心时,郑春和突然匆忙奔来,脚步踉跄,脸上却露出狂喜之色。 “官家,大捷!北疆大捷!”郑春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息道:“河间郡王殿下报捷,五日前,我大宋王师击溃三路计十万辽军,歼敌七万余,龙卫营种建中所部差点打下了辽国南京!” 赵煦浑身一震,差点脱手把未来的大宋太子扔出去,幸好眼疾手快拽住了襁褓。 “子安又胜了?”赵煦惊喜地起身,将怀里的赵茂塞给旁边的奶娘,父子感情瞬间清零,赵煦的眼里只有满满的惊喜。 “是,郡王殿下又胜了,这次斩敌可不少,一战计斩七万余,大宋立国以来前所未有的大胜,奴婢恭喜官家,一统天下之日不远矣!”郑春和笑吟吟地说着逢迎话儿。 赵煦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在福宁殿内来回搓手踱步,满腔兴奋喜悦之情简直不知如何宣泄才好。 “子安……壮哉!我大宋将士壮哉!”赵煦突然大吼起来。 “干得好!朕要赏赐将士,重重的赏赐!”赵煦一招手,道:“快拿捷报过来,朕看看。” (本章完) 第577章 辽夏欲盟 第577章 辽夏欲盟 胜利本在赵煦的预料之中。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是赵孝骞领兵出征,赵煦便下意识笃定此战必胜,他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莫名其妙的信心。 偏偏赵孝骞从来没让他失望过,确实是每战必胜,最近一两年,汴京收到的捷报都快令赵煦麻木了。 然而纵是再麻木,今日这份捷报还是令赵煦欣喜若狂。 毕竟战果太大了,阵斩辽军七万余,大宋立国以来确实从来没有过,而且还是赵孝骞以寡敌众,双方兵力完全不对等的情况下获取的大胜,更令赵煦由衷地感到得意。 “子安如此争气,朕都不知该如何赏赐他才好,”赵煦搓着手兴奋地在殿内来回踱步,脚步突然一顿,道:“封个亲王吧,郡王终归不足彰其功,楚王叔也加恩太子太傅……” 旁边的郑春和陪着笑,他是阉人,如今的大宋对宦官的约束还是颇为严厉的,不准宦官干预朝政。 赵煦说着打开了赵孝骞和许将联名送来的报捷奏疏,展开看了几遍,赵煦合上奏疏,露出深思之色。 “子安在奏疏里说,此战皆是三军将士豁命以赴,他在其中未立寸功,请朕厚赏将士,而他却不要任何封赏……” 郑春和不失时机地道:“郡王殿下战功彪炳,难得的却是不贪功,品行高风亮节,殊为可敬。” 赵煦嗯了一声,阖目沉思。 赵孝骞在奏疏里特意声明不要封赏,赵煦隐约明白他的心思。 短短两三年里,赵孝骞的爵位一路封到郡王,纵是功劳傍身,有目共睹,但难免也惹得群臣非议。 毕竟爵位升得太快,官家偏袒宗亲的心思不要太明显,眼红的人已在背后窃议赵煦不公了。 这次赵孝骞固然又立了大功,但如果再升亲王,朝堂上不知又会闹出多大的风波。 而且赵煦此时满心都是燕云十六州,这一次大胜若封赏了赵孝骞,亲王已是最高的爵位,待他收复燕云后,赵煦又该封赏什么? 不如依了赵孝骞,把封赏留到收复燕云之后,这么大的功劳在身,想必朝野间也没人敢质疑了。 “罢了,这次就不封赏了,郑春和,传朕旨意,赏楚王府黄金两千两,丝帛万匹,楚王叔和子安二人食邑各增千户,可免王府名下田产商铺赋税五年……” 赵煦微笑着,情不自禁地望向旁边奶娘怀里的皇子赵茂,道:“派人告诉子安,待朕的皇子成年,便遣他去军中历练,子安还要做茂儿的师傅,给朕教出一个德品端正的大宋太子。” 郑春和微微一惊,这话的信息量比较大,官家分明是提前预定了赵孝骞顾命托孤的位置,换句话说,将来赵孝骞的地位简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赵煦没注意郑春和惊讶的表情,径自冷笑道:“辽国经此一战,约莫再也掀不起风浪了,耶律洪基只要不蠢,就只能选择收缩防御,而子安收复燕云十六州,也就有了底气。” “传旨枢密院,令曾布安焘尽快挑选上三军将士五万,必须是精锐之士,不可滥竽充数,选好后尽快送去子安麾下,政事堂也要源源不断提供粮草,以供子安麾下,粮草若出了问题,朕必问罪。” 郑春和将赵煦的旨意一一记下,转身欲出殿。 一名宦官却入殿禀道:“官家,皇后娘娘求见。” 赵煦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神情不悦地道:“她来福宁殿作甚?” “皇后说,小皇子年幼吵闹,恐误了官家处置朝政,太后甚是想念小皇子,皇后想将小皇子抱到太后面前。” 赵煦愈发不悦,冷冷道:“皇子又不是她生的,她这般殷勤作甚?郑春和,你去将皇子送去太后那里,不必让皇后假手。” 郑春和一脸难色,但还是躬身应了。 转身暗暗一叹,这对天家夫妻的感情,简直已降到了冰点,皇后怎么想的他不敢揣测,但官家显然已将皇后当成了仇人。 太皇太后薨逝后,官家显然动过废后的心思,不过担心影响朝局,被天下人非议,这个念头才不得不压制下来。 如今虽然没有废后,但这对夫妻已然貌合神离,如同陌路,就连皇子都不愿让皇后沾手了。 赵煦这时一脸冷淡地对宦官挥手,道:“朕朝政繁忙,无暇见她,让皇后回宫便是。” ………… 拒马河大营。 大胜之后,三军将士各归建制,回到大营。 赵孝骞下令全军休整五日,安葬战死将士尸骸,治疗伤员等善后工作。 这一战折损不大,但伤员不少,大多是被辽军冲锋时的弓箭投枪链锤所伤。 这年头普通将士的甲胄是朝廷配发的,不可能人人皆着铁甲,只有将领才有资格穿戴铁甲,普通将士穿的大多是皮甲。 皮甲只保护了胸背躯干等重要部位,战场上还是很容易被敌人所伤,宋军的伤员便是如此。 战后统计了一下,此战的轻重伤员竟高达五千余,幸好大部分是轻伤,养歇之后能痊愈。 处置善后了好几天,一切终于恢复了以往了平静。 将士们数日休整后,精气神也恢复如初,大营里再次充斥着各种打闹咒骂和大笑,熟悉的军营气氛回来了。 不仅是将士们恢复了精气神,作为主帅的赵孝骞也恢复了慵懒的德行,每日无所事事地在大营里闲逛,一脸嫌弃地挑剔着狗都不吃的饭食。 不知为何,军中将领们听着赵孝骞每日的骂骂咧咧,都会感到无比心安。 不知是不是被他pua了,赵孝骞和颜悦色或是生气发怒的时候,众将皆惶恐不安,但他挑食骂人,各种懒散如同一滩烂泥的时候,众将反而感到由衷的放松,觉得这才是一军主帅正常的模样。 曾经的飞狐兵马司官署后院,赵孝骞盘腿坐在院子里,一脸不悦地盯着面前的饭食,不时深呼吸,压抑心里的极度不爽。 面前站着一名禁军,是陈守的麾下,赵孝骞是单独开伙,每日的伙食便由面前这名禁军烹制。 圆圆的石桌上,摆放着一道红烧鲤鱼,一道清炒蕨菜,一碗极富中原特色的焖面。 客观的说,菜色已然很不错了,伙夫也是跟楚王府的厨子学过艺的,基本传承了楚王府厨子的六七分功底。 但这六七分功底,显然无法跟赵孝骞交差。 赵孝骞的嘴刁可是出了名的,所谓的“嘴刁”,指的不仅是挑食,还有毒舌,只要惹他不爽了,从他嘴里迸出的一句话,能把一个健康的人瞬间气得心梗发作。 面前这几道菜,显然令赵孝骞很不满,他一动不动盯着菜,筷子都没动过。 伙夫紧张地站在他面前,一脸无助惶恐。 良久,赵孝骞幽幽地道:“知道最近王师在我的指挥下,打了一场大胜仗吧?” 伙夫惶恐点头:“知道。” “我打了这么大的胜仗,不求你们载歌载舞为我歌功颂德吧,至少也该如奉神明,三牲祭祀一般将我高高供起来,所以,你就拿这么个货色应付打了胜仗的主帅?” “让隔壁的辽国看到了,还以为我吃不起呢!说说,你存了什么心思,敢对我如此敷衍,不想干了是吧?” 伙夫脸色一变,额头的冷汗潸潸而下:“世子,小人真的,真的……尽力了。” “尽个屁的力,你看看你炒出来的东西,红烧鲤鱼事先不腌制,肉都没入味儿,失败!清炒蕨菜油太重,火候太老,都蔫了,失败!更过分的是这焖面,大哥,……面没熟啊!” 伙夫大惊失色,仔细朝石桌上看了一眼,愈发面色发紧,也不敢辩解,急忙躬身赔罪。 赵孝骞悠悠地道:“我也不为难你,来,把你的小屁屁撅起来,让我踹一脚,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回去给我重做几道菜。” 伙夫乖乖地转身,羞答答地对一个男人撅起了屁屁…… 皇城司勾当公事甄庆一脚跨进院子,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幅画面。 甄庆菊部一缩,失声道:“殿下!” “殿下不可糊涂啊!楚王一脉人丁单薄,殿下身负开枝散叶之重任,断袖之癖虽说风雅,但,但……旱道终非王道,殿下请三思!” 赵孝骞一怔,很快听懂了他的意思,咬牙道:“你特么……” 一脚将伙夫踹远,让他滚蛋,赵孝骞朝甄庆身后一指:“快看,你爹挂在旗杆上迎风招展!” 甄庆愕然,下意识转身,赵孝骞一个助跑,然后凌空一记飞腿,狠狠将甄庆踹飞。 爽了! 半晌后,甄庆揉着屁股,一脸苦色地坐在赵孝骞面前。 赵孝骞和颜悦色,揍过人之后,不知为何心情突然变得特别好。 “狗东西,给我记清楚了,我特么是直的!”赵孝骞骂骂咧咧道。 甄庆陪笑连连点头:“是是,是下官误会了,下官该死。” 随即赵孝骞突然反应过来:“哎?你不是在辽国上京吗?突然跑回来作甚?” 甄庆急忙道:“殿下,下官有紧急情报,必须面禀殿下。” “说。” “多日前,殿下率军大胜辽军,上京震动,君臣皆惊,耶律斡特剌的全家老小被耶律洪基下旨诛杀,耶律淳被削北平郡王之爵,罢南京留守之职,责令圈禁思过,三位败军将领里,唯独萧兀纳却升任辽国北院枢密院副使……” 赵孝骞微微一笑,一点也不意外。 严格来说,萧兀纳的升官,是赵孝骞亲手送他的。 “耶律洪基倒是狠辣,明明是辽帝的决策错误,耶律斡特剌被俘也是不得已,他倒是狠心,二话不说把他一家老小都杀了,啧!” 甄庆叹道:“谁说不是呢,上京朝堂对辽帝的决策多有非议,却不敢出声,因为兵败,辽帝心情暴躁,朝臣不敢犯颜指过。” “你说的紧急情报,就这?” “呃,不止这些,主要是兵败的消息传到上京后,辽帝震怒之下,决定拉拢西夏,共抗大宋,于是准许了西夏国主李乾顺的求亲。” “耶律洪基从皇族宗亲里挑了一位郡主,册封为‘成安公主’,送去西夏与李乾顺和亲。” 赵孝骞双目微微一眯,语声渐冷:“辽夏联盟,共抗大宋?呵,把我大宋当成魏曹了?” “李乾顺,有那个胆子敢跟辽国联盟吗?” (本章完) 第578章 联夏抗宋 第578章 联夏抗宋 现在的剧情很熟,前世不仅从书里读到过,电视剧也看过。 联吴抗曹的把戏,恰好如今天下的局势基本也是三分格局。 不得不说,辽国兵败后,耶律洪基选择与西夏联盟的决定,确实不算昏庸,可以说非常理智且正确。 一场大战后,宋胜辽败,折损七万余兵马,这个结果已经让三分天下重新排了名次,大宋跃居为第一,辽国已经降到第二。 不管出于自保也好,还是继续想与大宋为敌也好,拉拢结盟西夏都是耶律洪基最理智的选择。 如果真让辽夏结盟成功,那么西夏对大宋的态度也会转变,两国一个从西北,一个从北面,以钳击之势牵制大宋,这其中可以部署的战略战术可就太多了。 耶律洪基不蠢,他大约猜到了赵孝骞下一步的动作,必然是兵指燕云十六州,为了保住燕云,只能寻求与西夏的联盟,从而令大宋产生顾虑,不敢轻易染指燕云。 算盘打得啪啪响,赵孝骞脸色却有些不好看了。 西夏国主李乾顺向辽国求和亲的事,他早就知道,西夏使臣李金真还借过他的道,给他送过牛羊和战马等厚礼。 李乾顺一碗水端得平,主打一个谁都不得罪,给大宋送礼,也给辽国送礼,顺便还向辽国求和亲,这一系列的外交动作,显然是想谋求自保。 算算年岁,李乾顺今年已十七岁了,正是该交配的季节,可这个节骨眼上,他却向辽国求亲,这特么跟四九年加入国军有啥区别? “李乾顺敢答应与耶律洪基联盟吗?”赵孝骞问道。 甄庆叹了口气:“说不准,两年前西夏向大宋称臣,是逼不得已的,这两年李乾顺约莫理顺了西夏朝堂,将权力掌稳了,现在说不准他有什么想法。” “对咱们大宋,他应该还是不服气吧,所以西夏与辽国是否联盟,要看他的态度,辽国那位和亲的成安公主若送过去了,在他耳边吹吹枕头风,李乾顺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皇帝,耳根子不见得太硬……” 赵孝骞微微一笑:“两年前挨过的大耳光,现在应该是忘记疼的滋味了,觉得自己又行了。” “殿下的意思如何?”甄庆问道。 赵孝骞静静地阖目思索片刻,缓缓道:“辽夏和亲这件事,必须搅黄了,不能让两国联盟,否则耽误我收复燕云。” “可要下官做点什么?”甄庆兴奋地搓了搓手,提到收复燕云,他可就不困了。 甄庆也知道收复燕云将是何等泼天的功劳,他若能在其中做点什么,随便沾上一点,那就是几代的荣华富贵。 “你回上京继续潜伏,保持情报的顺畅,随时告诉我那位成安公主的行程。” 甄庆吃了一惊:“殿下该不会是打算……” 赵孝骞微笑:“没错,我打算抢亲,这位公主殿下,谁抢到算谁的,我就是要告诉李乾顺,西夏在大宋面前永远是弟弟,若不老实一点,这次我只是抢他的婆娘,下次我就率军直接打西夏了。” 甄庆迟疑道:“兹事体大,毕竟是与西夏国主和亲的辽国公主,殿下打算抢她,是不是先向汴京官家请示一下?” 赵孝骞浑不在意地道:“先把事儿办了再说,官家明白我的用意,不会怪我的。” 甄庆一脸懵懂,这位郡王殿下,所思所想真是异于常人啊,居然敢抢辽国的公主,西夏国主未来的女人,这胆魄简直无敌了。 “你这样看着我作甚?”赵孝骞眯眼问道。 甄庆拱了拱手,真挚地道:“下官正在心中默默地钦敬殿下,殿下不愧是我大宋响当当的英雄人物,堂堂男儿汉,人间伟丈夫。” “就因为我要抢别人的女人?” “是,就凭殿下敢抢西夏国主的女人,下官便已对殿下佩服得五体投地,恨不得帮殿下按住辽国公主的双腿……” “这事儿用不着你帮忙,滚吧。” ………… 十日后,天已渐渐入冬,北方的冬天犹为寒冷,刚刚初冬时节,便感到彻骨的冷。 官署正堂中央生了一堆篝火,赵孝骞与众将聚作一堆围着火堆取暖,一边闲聊。 嘴上聊着天,手下动作不停,随手扒拉几下,赵孝骞从火堆里刨出一个烤熟的鸡蛋,剥开蛋壳,白冒着热气的整只鸡蛋很诱人。 赵孝骞吹凉了一会儿,然后嗷呜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旁边的折可适暗暗咽了咽口水,陪笑道:“殿下吃得如此香,末将好像也饿了,还有鸡蛋吗?末将也烤几个尝尝……” 赵孝骞咬着鸡蛋,头也不抬地朝堂外的陈守挥手示意了一下。 陈守会意,马上拎来了一竹篮的鸡蛋。 众将纷纷上前,各取了几个,学着赵孝骞的样子把鸡蛋迈进火堆灰烬里。 没过一会儿,鸡蛋熟了,众将扒拉出鸡蛋,一边吹凉气一边往嘴里塞,不时被烫得吱哇乱叫。 赵孝骞咽下了嘴里的鸡蛋,环视众将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 “辽国君臣害怕的居然就是这帮吃没吃相的货,说出去谁信?没天理了。”赵孝骞喃喃道。 是啊,谁敢信,就是眼前这帮被鸡蛋烫得吱哇鬼叫的货,指挥麾下将士歼灭十五万辽军,扭转了宋辽局势。 强大的辽国如今已不得不采取战略防御姿态,从此不敢招惹大宋,相反,大宋现在还要主动去招惹他们。 “请功的奏疏我和许副使已联名送去了汴京,在座诸位的战功皆有记录,过不了多久,汴京的旨意就会来了,提前祝你们升官发财。”赵孝骞笑吟吟地道。 众将顿时眉开眼笑,打了一场顺风仗,功名利禄不就来了,大宋那些文人们,总是酸溜溜地在诗词里写什么功名难立,报国无门,我呸!立功名很难么?跟对了老大不就轻易得到了? 种建中的反应比较平淡,他对这次的封赏兴趣不大,不是淡泊名利,而是有更诱人的名利吸引他。 “殿下,过不了多久,殿下就该率我王师,挥鞭燕云了吧?”种建中问道。 在座的将领们动作一滞,悄悄地支起了耳朵。 赵孝骞含笑环视众人,点头道:“不错,汴京上三军挑选出来的五万兵马到位后,再经过全军操练整合,那时便是兵锋直指燕云的时候,诸位,收复燕云的含金量不必我多说,你们都懂吧?” 众将顿时兴奋起来,收复燕云的功劳,可不仅仅是升官发财,史书和族谱都要为自己单开一页,谁能拒绝名垂青史的荣耀? 折可适当即道:“殿下,末将请战,愿为我军前锋!” 众将一惊,顿觉落后了一步,暗暗骂了一声,纷纷争先恐后地请战。 赵孝骞皱眉,这帮杀才吵得他头疼。 “都住嘴!还早着呢,急什么,今年已入冬,不宜征战,最快也要等到明年开春了,现在争来抢去有什么用?” 众将这才讪讪地安静下来,默默地剥蛋壳,吃鸡蛋,被烫出的鬼叫声都带了几分悲苦幽怨的味道。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收复燕云之战非同小可,此战关乎大宋国运气数,你们应该知道它的重要性,此战若成,在座诸位升官封爵不在话下,但如若失败,恐怕拿你们的人头祭天也不奇怪。” 折可适咧嘴一笑:“殿下为主帅,怎么可能失败,末将什么都不管,殿下指哪儿,末将打哪儿,听话就对了。” 众将连连点头附和。 赵孝骞在军中将领们心中的威望,几乎已到了神明的地步,对于收复燕云之战,众将考虑的是如何多捞战功,如何打个露脸的漂亮仗,他们从来不怀疑这场战争的胜负结果,人人皆有绝对的信心。 将士们对他信任,自然是好事,赵孝骞更不敢掉以轻心。 拨弄着火堆里的烤鸡蛋,赵孝骞淡淡地道:“回头我与许副使商量一下战术战策,确定目标,虽然距离开战还远,有些事情也该提前准备起来了。” “你们也一样,虽说入冬后天气寒冷,但将士们的操练每日不准停,经过前面几场大战,你们应该知道咱们的劣势了。” “近身短兵厮杀这方面,我军将士终归不如辽军,趁着最近太平,你们督促麾下将士把这块短板补上去,不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火器上,我要的是一支短兵厮杀也能横扫天下的虎贲之师。” 众将凛然抱拳应是。 帅将们正继续闲聊,一名贴身禁军匆匆走进正堂。 “世子,皇城司送来急信。” 赵孝骞接过信拆阅,随意扫了一眼,顿时露出冷笑之色。 信是甄庆派人送来的,上面言明五日前,辽国成安公主已启程,随行的夏使李金真一路护送成安公主入西夏,与西夏国主李乾顺成亲。 “才十七岁,身体还在发育呢,这么着急讨婆娘,小孩子真是一点也不懂事。”赵孝骞喃喃道,顺手将密信扔进火堆,看着它烧成了灰烬。 种建中探过来好奇问道:“殿下面色不愉,可有事?” 赵孝骞点头,环视众将笑道:“有事,今日哪位有空,点齐兵马出营,帮我抢个女人回来。” 众将兴奋莫名,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抢女人这活儿他们绝对有兴趣。 于是在座的一群将领全都站起来,异口同声道:“末将愿往!” (本章完) 第579章 截留公主 第579章 截留公主 动用朝廷军队抢女人,这事儿怎么看都透着一股浓郁的混账味道。 典型的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作风,没二十年混账历史的人都干不出来这事儿。 但偏偏赵孝骞干了,干得毫无顾忌。 当几场大战后,宋军渐渐掌握了北方偌大土地的实际控制权,赵孝骞行事也就没那么多忌惮了。 西夏国主的女人又如何?辽国公主又如何? 抢就抢了,不怕得罪人。 从利益的角度来说,这也符合大宋的利益,汴京朝堂都没人敢说他做得不对,顶多一群言官站在道德的立场谴责他。 这个就更没关系了,只要脸皮够厚,道德就伤不了他分毫。 官署正堂内一片鬼哭狼嚎,将领们兴奋莫名,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显然帮郡王殿下抢女人这件事,令他们很感兴趣,众人皆用力拍着胸脯请战。 旁边一直没出声的许将惊了,见众将在争吵,急忙凑过来低声问赵孝骞究竟要抢什么女人。 赵孝骞微笑着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他,许将惊愕地看着他,半晌才道:“子安,此事当须三思,不是说不该阻止辽夏联盟,但抢辽国公主这件事,说出去终究……不体面。” 赵孝骞愕然看着他:“冲元先生何出此言?一个正常的男人见色起意,抢一个正常的女人,多么正常的一件事,何来不体面之说?” 许将愈发惊愕,三观摇摇欲坠。 堂堂郡王之尊,强抢辽国公主,竟然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义正严辞,搞得许将有那么一刹那都觉得这件事好像没什么毛病,辽国公主就活该被抢。 “如此坦率的吗?都不再稍微掩饰一下你厚颜无耻的行径了?”许将吃惊地道。 赵孝骞想了想,试探地道:“……为了宋辽夏三国的和平?” 许将神色一僵,又叹道:“老夫颇不认同,此事应该还有别的解决法子,不一定非要抢辽国公主。” 赵孝骞点头道:“确实有其他的解决方法,但相比之下,抢辽国公主是最令我感到愉悦的方法。” 许将无奈地叹道:“……老夫今日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到,回后院睡觉去!” 说完许将起身就走,掩耳盗铃的样子很可爱。 赵孝骞笑了笑,环视争吵激烈的众将,人群里唯独老丈人狄谘沉默无语地看着他,目光很谴责,显然只有他并不乐意自己的女婿抢别的女人。 可惜女婿太强势,老丈人根本拿捏不住。 “张嵘何在?”赵孝骞沉声喝问,众将的争吵立马停止。 张嵘一怔,立马站出来兴奋地抱拳:“末将在!” “你去一趟,辽国公主已在路上,明日将通过咱们大宋的控制区,你把人截住,客气点儿把公主殿下请来做客。” “再警告一下西夏使臣李金真,西夏如果不安分,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大宋不介意更改一下战略,我亲自挥师向西,跟李乾顺好好聊聊。” “点齐两千兵马,现在就动身吧。”赵孝骞挥手道。 张嵘兴高采烈地道:“末将必不辱命,将辽国公主绑来送到殿下的床榻上!” 赵孝骞勃然变色:“什么话!什么话这是!我抢公主是为了宋辽夏三国的和平!” “是!末将为了三国和平,定将公主抢来送到殿下的床榻上!” 周围众将轰然大笑起来,一脸男人都懂的暧昧之色。 赵孝骞无力地叹了口气,都懒得跟这帮杀才解释了。 “点齐兵马,快滚吧!” ………… 北疆塞外,寒风呼啸。 辽国已经下了第一场雪,雪并不大,但道路却变得泥泞难行,车马陷在泥泞里,只能艰难地缓慢行进。 队伍大约上千人,其中一半是西夏国的使团随从,另一半是辽国成安公主送嫁的队伍。 上千人的队伍,却显得浩浩荡荡,除了随行人员之外,更多的是辽国皇族宗亲给成安公主陪嫁的物品。 队伍中一辆非常豪奢的马车,看起来尤为显眼。 马车鎏金镶玉,四马拉辕,车体比普通的马车更宽更大,就连拉车的四匹马儿也显得非常神骏健壮。 一名穿着华丽宫装的绝美女子坐在马车里,双腿自然地蜷起,环抱双膝呆怔地注视着车厢中间的一盆炭火,眼神淡漠且无神。 女子的容貌太美,眉目清澈,美睑如星辰,薄薄的双唇紧紧抿着,下颌线条完美地勾画出一道迷人的弧线,仅只看着她的侧颜,便能令男人疯狂,像青春懵懂时遇到的白月光。 这女子正是辽国刚册封的成安公主,当然,她也有闺名,名叫“耶律南仙”。 仙女一样的名字,完全配得上她绝美的容貌。 车厢的一旁,跪坐着一名年轻的宫女,小心地看着她,她纵是女人,也情不自禁被公主殿下的美貌着迷,不由暗暗钦羡西夏国主李乾顺的好运气,辽国皇帝竟挑中如此绝色的公主与他和亲。 “殿下,公主殿下……”宫女轻声唤道。 耶律南仙回过神,眼神淡漠地看了她一眼。 耶律南仙本是辽国皇族宗亲之女,离开上京以前不过是一位郡主,但耶律洪基挑中她与西夏国主和亲,临出发时才颁诏册封她为成安公主。 车厢里的这位宫女,耶律南仙并不熟悉,是辽宫尚礼监委派陪嫁,负责一路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出发已五六日了,这一路上,宫女对她尚算恭敬,起居也照顾得很周到,但耶律南仙天生的淡漠性格,不善与人交道,两人同一车厢多日了,其实还是算不上熟悉。 见宫女小心询问,耶律南仙终于抬眼。 檀唇微启,吐气如兰,耶律南仙的嗓音悦耳却清冷。 “何事?”耶律南仙问道。 宫女小心地道:“今日午间,奴婢见殿下并未用膳,可是膳食不合殿下胃口?殿下想吃点什么,尽管吩咐奴婢。” 耶律南仙淡然道:“不饿。” 心不在焉地掀开车窗的帘子,耶律南仙看着车外原野上的皑皑白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不由幽幽叹息。 听说中原汉朝时,也有一位被皇帝送出去和亲的女子,名叫王昭君。 此时此景,诚如彼时彼景,那位王昭君的心情,想必与她一样吧。 两个国家的分合纵横,居然要依靠女子的和亲,岂不可笑? 这样的联姻,难道真能长久?真能维持两个国家的利益? 耶律南仙嘴唇微微一勾,似乎在自嘲命运,又好像在讥讽男人们天真的想法。 不过无所谓了,耶律南仙并不打算反抗辽帝和家族的安排,就算她不和亲,自己的终生大事也由不得她做主,终究还是要将她许配给一个陌生人。 既然都是陌生人,嫁给谁并不重要。 她只是个弱女子,无力反抗世俗的强势,只能随遇而安。 但愿,嫁给西夏国主后,能给她一隅方寸之地,容她此生平安度过,女人这一辈子潦潦草草凑合过去,很快的。 盯着车外皑皑白雪出神,耶律南仙又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 命运已是这般了,她已什么都不在乎,包括自己的生命和荣辱。 队伍行进很慢,天空飘着细碎的雪儿,道路却越来越泥泞,每行几里车轮便陷进泥泞里,一番折腾后才能继续前行。 艰难前行的千人队伍里,西夏使臣李金真此刻一颗心却悬得老高,神色越来越不安。 从上京出发五日了,他选择的路线是必须先赶到大同府,然后借道大宋境内的一段路,经大宋的西北防线入西夏。 选择这条路线别无选择,辽国上京到西夏国都兴庆府,尽管地图上可以不必借道大宋。 可实际上两个城池之间的直线路程太难走了,有的地方甚至是一片荒漠或高原峻岭,无路可走,唯有借大宋的驰道才能走得比较轻松。 今日此时,队伍已进入到大宋的境内了,越往前走,李金真的心情越感到不安。 辽夏和亲的事,大宋是知道的,当初给赵孝骞送礼时,李金真就坦然说过。 当时赵孝骞对西夏一碗水端平,两头讨好的外交伎俩不置可否,但现在护送和亲的辽国公主出嫁,李金真很难判断赵孝骞是什么态度。 不予评判,不代表他赞同。 尤其是前几日听说宋辽又发生了一场大战,辽国一败涂地,宋军正是气势如虹之时,老实说,李金真都觉得西夏国主与辽国和亲,实在是不合时宜。 不过与辽国和亲是他的使命,使命是不容更改的,李金真只好按原计划,硬着头皮护送辽国公主上路。 “但愿,那位郡王殿下通情达理,睁只眼闭只眼放我过去吧……我只是一只小蝼蚁,千万不要搞我啊!”李金真暗叹口气道。 然而,今日注定不是黄道吉日,诸事不宜,冲犯太岁。 李金真的念头还没散,便听队伍里有人惊呼:“前面密密麻麻的是什么?” 李金真一惊,急忙抬头望去,眯眼观察半晌,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是,是骑兵……” 漫天风雪里,两千余骑兵静静地伫立在空旷的平原上,恰好截在西夏使团队伍的必经之路上。 队伍立马停了下来,人群里充斥着惊惶不安的气氛。 远处的两千骑兵皆着黑甲,威武且神秘,为首一名将军突然高高扬起了手,两千骑兵迅速拨转方向,以左右中三路朝送亲队伍包抄而来。 骑兵离得近了,李金真终于看清了这支骑兵的旌旗,心情如坠深渊。 是宋军! 旌旗上绣着硕大的字,全是中原汉字,一个大大的“张”字迎风招展,猎猎舞动。 李金真的脸颊狠狠抽搐了几下,眼神绝望地看着那面旌旗越来越近。 赵孝骞,果然不是通情达理的人! (本章完) 第580章 初见公主 第580章 初见公主 大宋境内,遇到两千宋军骑兵,多么合情合理。 李金真知道很合理,但他也知道,这两千骑兵一定是冲着他的送亲队伍来的。 而且,他敢拿自己的命根子发誓,这两千骑兵一定是赵孝骞的麾下。 没有证据,没有来由,但他就是敢发誓。 两千骑兵似乎早就掌握了送亲队伍的行踪,好整以暇地等候在这必经之路上。 看到送亲队伍后,骑兵迅速三路包抄而来,阵型章法非常讲究,根本就是战阵击敌的路数。 这些骑兵明显是宋军的精锐,他们身披铁甲,手里握着一柄式样古怪的火器,隔着老远便感到一股浓浓的寒意,如同被一柄雪亮的钢刀紧贴在皮肤上,令人浑身毛骨悚然。 离得近了,隆隆的马蹄声才清晰入耳,同时,骑兵对送亲队伍也完成了包抄合围,将上千人的送亲队伍围在中间,一个人都跑不出去。 除了马蹄声,一切都在安静中进行,没有反派人物站出来叫嚣放狠话,更没有啰里啰嗦的演讲宣言,告诉你我为何要围你,我们是谁等等废话。 两千骑兵直到将队伍围住,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止了,仍然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是骑兵们淡漠的眼神在队伍中来回巡梭环视,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队伍中那辆最豪奢的马车上。 李金真叹了口气,不必问了,就是赵孝骞的麾下。 作为西夏臣子,他见识过普通的宋军,跟眼前这支精锐的骑兵完全不是一回事,只有赵孝骞的麾下才可能出现如此剽悍有素的将士。 缓缓向前走了几步,李金真径自朝那面绣着“张”字的帅旗走去。 帅旗下,一位披戴鱼鳞甲的中年将军正驻马静静地注视着他,眼神里流露出玩味之色。 李金真眯眼一看,上前苦笑行礼:“西夏使臣李金真,拜见张将军。” 张嵘微微挑眉:“你认识我?” “将军说笑了,当初外臣入宋,给龙卫营送牛羊战马,郡王殿下帅帐举宴款待外臣,当时我还与张将军对饮过几杯。” 张嵘笑了:“如此甚好,我就不必啰嗦废话自我介绍了。” 说着张嵘脸色一整,沉声道:“奉郡王殿下之命,请西夏使团和辽国公主殿下改道,赴拒马河大营一行,郡王殿下在大营里等候诸位。” 李金真露出难色:“张将军容禀,外臣奉我西夏国主之命,护送和亲的辽国成安公主入夏,行程颇紧,不宜耽误,张将军见谅。” 张嵘呵呵一笑:“李金真,你是不是以为刚才我在与你商量?” 李金真一惊,眼神有些慌乱,勉强笑道:“张将军,外臣自问对大宋和郡王殿下执礼恭敬,毫无冒犯,将军何必为难外臣。” 张嵘缓缓道:“正因为你我有过对饮之谊,今日此刻我才好声好气跟你说话,否则若换了别人,我需要说这么多废话吗?一声令下把送亲队伍屠干净,再把公主抢走,多简单。” “李金真,明人不说暗话,你们辽夏和亲打的什么主意,你我心知肚明,咱们还是不要撕破脸,你老老实实听话跟我走,莫逼我动粗。” 张嵘脸上一直带着笑,确实是好声好气跟李金真说话,但李金真却分明感到他那张笑脸背后隐藏的森森杀意。 李金真能确定,此刻的张嵘确实是耐着性子在跟他说话,而且他的耐心已经快耗干净了,如果李金真还不识相地跟他对着干,下一刻说不定他真会下令屠净送亲队伍,再把公主抢走。 李金真后背发寒,看清情势后立马毫不犹豫地道:“好,我跟你走。” 张嵘从马背上坐直了身子,玩味的目光瞥过那辆豪奢的马车。 从合围送亲队伍到此刻,那辆马车的帘子一直紧闭,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辽国公主吗?呵,勉强也配得上我家郡王殿下了。”张嵘喃喃自语。 李金真一惊,急忙道:“张将军不可!成安公主即将与我西夏国主大婚,她将是我西夏国的皇后……” 张嵘却不理他,下马大步走到马车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开了车帘的一角。 马车里坐着两名女子,仅从穿着上,张嵘一眼便看出那位宫装少女是辽国的成安公主。 见到公主的容貌,张嵘仿佛心跳都停了一拍,这绝美的容颜,正常的男人都会为之倾倒沉迷,但他不敢多看,确定马车里是公主后,立马放下车帘,朝骑兵们一挥手。 “开拔。” ………… 两日后,张嵘所部骑兵押着送亲队伍,浩浩荡荡回到拒马河大营。 李金真选择的路线显然是了心思的,虽然不得不借道大宋,但他还是刻意绕开了拒马河宋军大营,生怕被贼惦记,这一绕便是两日的路程。 没想到绕了那么远,终究还是没逃过赵孝骞的魔掌。 回到大营后,张嵘将送亲队伍集中安置看押,唯独将那辆马车牵入营内,一直行至赵孝骞的帅帐前。 跑腿小哥的服务可谓十分周到了,真正意义上的送货到家。 马车一路上都很安静,张嵘也非常礼貌,除了派人三餐送食,路上根本不再看公主一眼。 帅帐外,张嵘一脸暧昧地进帐禀报,没多久,赵孝骞和一众武将走了出来。 马车外的李金真急忙上前行礼,态度比初见时更恭敬。 “外臣李金真,拜见……拜见大宋郡王殿下。” 军中执帅,赵孝骞甲胄在身,后面一众将领环绕,一股无形的威势从身上散发出来,李金真顿感窒息,几乎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赵孝骞含笑看了他一眼,态度倒是颇为温和:“贵使,久违了,这段日子在辽国上京可还惬意?” 李金真后背一凉,冷汗潸潸,脑子里不停琢磨这句话究竟是在嘲讽他,还是普通寻常的一句寒暄。 “多谢殿下挂念,外臣奉王命入使,在上京一切尚好。” 赵孝骞嗯了一声,又道:“我派人把你们请来,确实有些唐突,但宋辽刚刚经历一场大战,辽夏和亲之事,恐怕还要请贵国国主再三思。” 说着赵孝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宋辽发生的大战,结果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外臣在上京听说了,还要恭喜殿下,立此不世之功。”李金真强笑道。 赵孝骞语气渐冷:“知道这一战的结果,贵国国主还要跟辽国和亲,我很好奇,李乾顺是怎么想的?贵使能说说吗?” 李金真愈发感受到赵孝骞身上无形的压迫,浑身冷汗潸潸,颤声道:“外臣不过是西夏使臣,只知奉王命而行,再说,这场宋辽之战发生前,外臣已然入使上京打算求亲的,国主的决定,真与此战无关啊!” 赵孝骞面无表情道:“现在,你已经知道结果了,大宋不大乐意见到辽夏和亲,不知贵使怎么说?” 李金真表情苦涩,怎么说?还能怎么说?人都被你挟持到大营了,我的意见还重要吗? 赵孝骞笑吟吟地道:“辽夏和亲,想必私下里谈了不少条件吧,说说看,辽帝与李乾顺达成了怎样的协议,才促成了这场和亲,贵使可否解我之惑?” 李金真的心情跌入深渊,这位郡王殿下当真聪慧过人,任何事都瞒不过他。 这年头大户人家联姻都要谈条件,谈生意,更何况是两个国家之间的联姻。 辽夏之间自然是达成了协议的,有的已经落地,有的还待商榷。 送亲队伍的上千人里,其中一半是辽人,他们就是奉了耶律洪基的旨意,以送亲的名义入西夏,与李乾顺谈那些未曾谈妥的协议的。 协议的内容很繁杂,包括两国之间的贸易通商,矿产交换和进出口,国境勘定,重要的是,两国军事上要达成联盟。 联盟是干啥的?当然是抗宋的。 有些协议是正常的内容,比如通商矿产之类,还有些条款却不能为外人道,尤其是关于军事联盟方面。 李金真虽然畏惧赵孝骞,但机密的内容他还是一字不漏,三缄其口。 赵孝骞见他久不出声,当即哂笑一声,道:“其实辽夏两国达成了什么条件,我一点也不关心,绝对的实力面前,联盟也好,殊死抵抗也好,都没用,贵使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金真黯然叹息,他当然明白赵孝骞的意思。 宋辽这一两年的三场大战的结果,已经说明了一切。 现在辽夏两国与其说是联盟,还不如说是抱团取暖,挣扎求生。 赵孝骞没再理他,目光望向帅帐外安静停着的豪奢马车。 “人都到地方了,老躲在车里也不是办法,公主殿下何妨下车一见?”赵孝骞扬声道。 话音落,马车的车帘掀开,一名宫女模样的人战战兢兢地下了马车,然后搀扶着一名宫装少女盈盈出来。 赵孝骞眯眼看着宫女扶着公主走近,走到他面前,公主朝赵孝骞屈膝盈盈一礼。 “大辽成安公主耶律南仙,拜见宋国河间郡王殿下。” (本章完) 第581章 灵魂交流 第581章 灵魂交流 耶律南仙,仙女一样的名字。 也不知为何,千年以后“小仙女”成了贬义词,但眼前这位女子确实配得上这个名字。 耶律南仙下车到行礼,一直低垂着头,看不清她的容貌,但从她的身段和气质上看,此女已有绝色之姿。 赵孝骞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她,耶律南仙一直保持着屈膝行礼的姿势,他却久久不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赵孝骞才缓缓道:“成安公主,抬起头。” 耶律南仙听话地抬头,露出那张令男人窒息的绝色脸庞。 远山黛水,眉目如画,唇若樱瓣,鼻若琼山。 完美的五官搭配在一起,成就了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庞。 赵孝骞不得不承认,在见到她容貌的一刹那,他的心跳也有过短暂的停顿,依稀间仿佛见到了前世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在毕业前的树下翩翩起舞,一刹即是永恒。 深吸了口气,赵孝骞努力平复下自己的情绪。 这辈子出身富贵,他见过的绝色美女太多了,无形中已提高了他审美的阈值。 耶律南仙很美,但,不足以令他迷失心智。 目光清明仔细地打量她,赵孝骞缓缓点头。 耶律南仙的美,是值得细看推敲的,不仅乍见惊艳,而且属于耐看型,越看越觉得完美无瑕,简直是女娲娘娘精心雕刻的完美样品。 她既有北方女子高挑的身段,也有一股南方女子温婉柔和的气质,南北两种气质糅合在一起丝毫也不觉得违和。 再仔细看,赵孝骞敏感地发现这位女子有些与众不同。 说不出什么感觉,就是有一种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淡漠气质,明明是绝色美女,却仿佛有一种得道高僧的淡泊。 淡泊的不仅是名利,还有生命以及天下万物,好像在她的眼里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是过眼云烟,给人一种“活着挺好,死了也行”的随意感。 打量良久,赵孝骞缓缓道:“成安公主?” 耶律南仙敛衽:“是。” 声音有点清冷,但很好听。 赵孝骞瞥了旁边欲言又止的李金真,含笑道:“辽夏和亲没有顾及大宋的态度,所以,殿下与李乾顺的这桩婚事,恐怕办不成了,你恨不恨我?” 耶律南仙面色不变,依旧淡然:“无所谓。” 赵孝骞笑了。 “无所谓”三个字,已完美诠释了她的性格。 赵孝骞所料不差,这个女人果真对身外的一切都很淡漠,哪怕是她的终生大事,甚至是她的生命,都无所谓。 现在如果一柄刀架在她脖子上,问她想不想死,估计她的回答仍然是“无所谓”。 赵孝骞两辈子都没见过破碎感如此重的女人了。 好赌的爸,生病的妈,上学的弟弟,破碎的她…… 这女人若活在前世,不知能把多少富二代钓成翘嘴。 赵孝骞在不断观察她时,耶律南仙也很坦然地打量着他。 眼前的这位少年郡王模样很英俊,二十来岁的年纪,身披鱼鳞铠甲,身后一众剽悍的武将众星拱月般把他半围在中间,愈发突出他的威势,像一头懒洋洋却可怕的猛虎,安静地盘踞在深山中。 耶律南仙深吸了口气,目光与他直视:“你是赵孝骞?那个打败大辽多次,杀我十五万将士的赵孝骞?” 赵孝骞含笑点头:“是我。是不是见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股国仇家恨骤然涌上心头,恨不得将我除之而后快?” 耶律南仙摇头:“你们男人的事,是生是死,死了多少,我不关心。” 随即耶律南仙又道:“只是你在大辽很出名,我被养在深闺多年亦听说过你的名字和事迹,一时有些好奇。” 说着耶律南仙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下,然后走到赵孝骞面前,突然举起了小拳头,不轻不重地捶了他胸口一拳。 赵孝骞身披铠甲,胸前铁甲防护,耶律南仙这一拳不仅没有给他造成任何伤害,反而打痛了她的手,她缩回手,美眸里很快泛上泪光。 赵孝骞和身后一众将领被她的动作惊呆了,一时竟忘了反应。 不远处的陈守和禁军们却目光一凝,下意识地拔刀。 刀刚出鞘一半,赵孝骞一记眼神瞥过,陈守和禁军护卫们立马将刀归鞘。 抬手轻抚了一下胸口,赵孝骞好笑地道:“公主殿下能否解释一下,刚才这个动作是啥意思?小拳拳捶我胸口撒娇?” 耶律南仙面无表情地摇头:“为我大辽战死的将士们报仇。” 赵孝骞和众将惊愕不已。 “你不是说,你并不关心男人的事吗?” 耶律南仙道:“我不关心,但我被大辽天子册封为公主,站在家国大义上,面对杀我辽军十五万的仇人,是必须要做点什么的。刚才那一拳,便是我这个大辽公主所能做的极限了,我已无愧。” 赵孝骞饶有兴致地道:“你不觉得自己这一拳太轻了么?” 耶律南仙认真地道:“其实刚才我有想过用匕首刺杀你的,但你身边猛将和禁卫众多,刺杀不可能成功,连你的汗毛都碰不到,还不如打你一拳算了。” “刺杀我,你不怕死?” “无所谓。”耶律南仙又恢复了破碎的模样,平静且淡漠。 赵孝骞大笑起来,这个女人的求生欲望基本没有,生死看得很淡,而且说话做事思路异于常人,好像有点意思。 “刚才那一拳,我已领教了,以后你还会杀我么?”赵孝骞笑道。 耶律南仙想了想,道:“有机会的话,应该还会的。” 说着耶律南仙看着他,露出歉意的眼神,道:“抱歉,你毕竟是大辽十五万战死将士的仇人,打你一拳是远远不够的。” 赵孝骞也认真地道:“下次想杀我,可要筹谋周全,不要再失败了。” 耶律南仙正色道:“我会尽力的。多谢郡王殿下理解。” 赵孝骞笑道:“不理解,但尊重。” “那也多谢了。” 二人浑然忘我的对话,周围的将领和禁军们都惊呆了,愕然的眼神不停在二人身上扫来扫去,完整见证了两个思路不正常的家伙的灵魂交流,也不知该笑还是该怒。 赵孝骞扭头吩咐道:“陈守,在兵马司官署后院腾出一间房,请公主殿下和这位,嗯……这位不配拥有姓名的宫女住下,饮食起居照顾好,尽量精细豪奢一点。” 陈守目光戒备地看了耶律南仙一眼,不情不愿地抱拳领命。 耶律南仙不卑不亢地盈盈敛衽:“多谢殿下礼遇。” 战战兢兢的宫女搀扶着她,在陈守的领路下,朝官署款款走去。 临走之前,耶律南仙回头,深深地看了赵孝骞一眼。 赵孝骞与她的目光接触,不由浑身一震。 来了来了!破碎感又来了! “为所有爱执着的痛,为所有恨执着的伤……” 脑海里莫名冒出一首歌,反复在他耳中回荡。 赵孝骞感觉自己快不正常了,下意识敲了敲脑袋,使劲甩了甩。 “谁?谁特么在我脑子里唱歌?”赵孝骞惊怒道。 截下了送亲队伍,赵孝骞对李金真的态度还算客气,将他和西夏使团几名官员请到官署正堂设宴款待。 李金真和西夏官员们全程苦着脸,沉默地喝着闷酒。 他们好像再也找不到快乐了…… 被宋军抢走了和亲的公主,李金真和官员们都不知如何向李乾顺交代。 赵孝骞干的这事儿,往轻了说,是宋廷不乐意见辽夏联盟,于是站在实力的角度,果断干涉了这桩和亲。 往重了说,大宋的郡王强抢西夏国未来的皇后,李乾顺莫名其妙被戴了一顶绿帽,传出去不知天下人将何等的震惊。 而西夏国的皇室威严和荣誉也将大受打击,沦为朝野议论的笑柄。 后果很严重,但李金真能怎么办? 在赵孝骞面前,他只是一只蝼蚁啊! 盛宴当前,见李金真闷闷不乐,赵孝骞勾住了他的肩膀,笑道:“开心点,多大个事,我抢的是别人的婆娘,又没抢你的婆娘,你这一脸屈辱的样子给谁看?” 李金真闷了一口酒,叹道:“我倒宁愿殿下抢的是我家婆娘,事情反倒没那么大……” 赵孝骞冷笑:“你特么许愿呢?抢你家婆娘,美不死她!” 李金真无助的眼神望向他,道:“殿下欲如何处置成安公主?” 赵孝骞无所谓道:“先养着吧,不会亏待她的。” “总之就是,成安公主不重要,我如何处置公主也不重要……” “什么重要?” 赵孝骞缓缓道:“李乾顺娶不成辽国公主,这个很重要。” 李金真心头一颤,他已明白了赵孝骞的意思。 赵孝骞拍了拍他,道:“你我两次见面,勉强也算朋友了,我这人从来不做让朋友为难的事。” “回头我写一封书信,你当面交给李乾顺,他看完信后,就不会责怪你失职了。” 李金真怔了一下,随即大喜,起身就行礼:“多谢郡王殿下救我。” 赵孝骞笑道:“你不必谢我,回到西夏后,你也多劝劝李乾顺。宋辽三场大战,辽国皆败,如今天下的形势已大不相同了,李乾顺若还想跟辽国捆绑在一起,无异于抱着沉船淹死。” (本章完) 第582章 相依为命 第582章 相依为命 赵孝骞是个讲究人,抢了人家的老婆,对老公还是要客气一点的。 他知道西夏国自从向大宋称臣以后,其实一直是不服气的。 早两年李乾顺忙着肃清西夏朝堂的太后党,清除朝中的权臣,再加上大宋的火器确实给了李乾顺足够的震撼,于是西夏这两年老实了。 现在李乾顺理顺了朝堂,彻底掌握了皇帝权力,自然也就冒出别的心思了。 一个称帝的人,怎么甘心年年向别人称臣纳贡? 看看大宋的历代官家,每年给辽国送岁币的时候,谁不是一脸憋屈? 休养生息两年,西夏国力渐渐恢复,李乾顺自然也就不甘伏首了。 倒不是因为他失忆忘了宋军火器的厉害,而是宋辽夏三国的帝王都很清楚,如果不为自己的国家做点什么,下场迟早会被其他两国吞并。 两年前西夏挑起边境战争,一年前辽国挑起战争,赵孝骞同样也率龙卫营主动与辽国挑起战争。 这些动作都是为了扩大自己国家的空间环境,挤压他国的空间环境,如果机会合适,抓到机会就一定要吞下对方。 这与武器的优劣并无关系,而是来自帝王的意志。 帝王是永远不会甘心于称臣的,哪怕武器不如别人,为了挣扎求生,他们也不会选择蛰伏。 所以赵孝骞对辽夏联姻结盟的意图表示非常理解,仿佛看到东汉末年三国的互相征伐或联手,一幕幕在大宋时期又开始重演。难怪史学家常说,历史就是一个又一个的轮回。 理解归理解,该破坏的还是要破坏,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辽夏联盟真成了气候吧? 李金真被赵孝骞灌了不少酒,席中身躯已开始摇晃,看起来好像喝醉了,嘴里也念叨个不停。 赵孝骞很清楚,这帮人心眼儿多着呢,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尤其是李金真这种干外交工作的,若说这点酒真能把他灌醉,有点虚伪了。 假借着醉意,李金真凑在赵孝骞耳边,一边聊着闲话,一边小心地探赵孝骞的口风。 尤其是关于大宋对西夏的态度,更是李金真特别关心的问题。 辽夏和亲联盟,李金真很清楚大宋可能对西夏感到不满了,而偏偏大宋的火器越来越厉害,这种情况下,李金真担心宋廷会改变战略,转道西进,先把西夏灭了,再回过头专心对付辽国。 “李乾顺算是个有为的君主。”赵孝骞笑吟吟地对西夏国主下了定论。 李金真不安地笑了笑。 别人夸自家君主有为,当然是好话,应该高兴或是自谦一下。 但这话从赵孝骞嘴里说出来,味道怎么听怎么怪异。 别国的君主越有为,越说明他是个祸患,应该早点除掉。 所以,赵孝骞是这意思吗? 赵孝骞夸李乾顺的话,其实真是发自肺腑。 一个十六七岁的君主,仓促登基即位,回到国都要面对国内的权臣擅专,权贵和地主阶级与帝王的矛盾,清除太后党系的党羽,还要抓紧兵权,制衡朝堂的各方势力等等。 两年时间里,李乾顺居然都做到了,神不神奇? 见李金真笑得勉强,赵孝骞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莫多想,我的话纯粹是字面意思,没有任何隐喻和暗示。” 李金真松了口气,急忙笑道:“郡王殿下仁义纯朴,外臣佩服。” 赵孝骞脸颊抽了抽,道:“你嘴里若没好词儿夸我,不妨唱一段难听的祝酒词,反正就别夸我‘仁义纯朴’,让人听得心虚,总感觉你在悄摸摸地骂我……” 李金真急忙道:“外臣的话也是字面意思,绝无半点隐喻。” 见李金真欲言又止,赵孝骞当然明白他想试探什么,于是笑了笑,道:“今日我截下了辽国公主,辽夏这桩和亲自然做不得数了。” “待李乾顺得知消息后,再看他的态度。” “如果他仍然坚持要娶辽国公主,非要跟辽国眉来眼去……”赵孝骞含笑看着他:“自己作死,你说我该不该收呢?” “调整战略不是一件很难的事,相比辽国,大宋灭西夏太简单了,半年内就能将西夏纳入我大宋版图,回过头再打辽国,大宋少了后顾之忧,打起来更顺手……” 赵孝骞越说越慢,不由自主地摸了摸下巴,露出深思之色。 李金真心中咯噔一下,人都快疯了。 你特么是真来灵感了吗?这一脸如梦初醒的样子是怎么回事?使不得啊我的王! “殿下,殿下!喝酒,快!喝酒!”李金真急忙敬酒,试图打断赵孝骞这伤天害理的思路。 赵孝骞心不在焉地啜了一口酒,李金真道:“外臣回西夏后,定会劝谏陛下,放弃夏辽联盟,从此臣服于大宋,岁岁纳贡,永无二心。” 赵孝骞似乎有点遗憾地咂咂嘴,道:“你的话,姑且听之,我还是很期待李乾顺的反应……” “毫无反应!”李金真指天发誓。 “婆娘被抢了都没反应?不能够吧?” “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更何况这件衣服我们陛下见都没见过,也没办过大婚之仪,算不得他的婆娘,殿下尽管抢去,不足惜也。” 赵孝骞噗嗤一笑,用力拍了拍他:“为了你家国主的小命,你也是操碎了心,够招人可怜的。” 李金真挤出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挨揍挨出经验了,拳头揍到脸上之前,最好学会双手抱头蹲下……” “老李,你是个有故事的人,来,满饮此杯。” ………… 入夜,李金真等官员早已被他麾下的将领们放倒。 两名禁军搀扶着赵孝骞回了官署后院。 赵孝骞有点醉,但不算太醉,意识很清醒。 回到后院,禁军轻车熟路地搀着他朝北厢房走去,路过东厢房时,赵孝骞不经意地一瞥,发现厢房里仍点着灯。 于是赵孝骞脚步一顿,挥手令两名禁军退下,他则独自走到房门前,先侧耳听了一下里面的动静,随即站在房门前停了一会儿,转身走开。 房门内,耶律南仙和不配拥有姓名的宫女躺在同一张床榻上,此刻二女却毫无睡意,宫女一脸紧张地瞪着房门,耶律南仙则一脸无谓地翻书。 赵孝骞回后院,以及站在她们房门外的动静,二女不可能听不到。 宫女怕得想哭,蜷缩在被褥里,手里紧紧握着一支宫簪。 耶律南仙则慢吞吞地翻阅一本《道德经》,她显然是会说汉话,认得汉字的,而且从小到大读了不少中原圣贤典籍。 听到赵孝骞在房门外站了一会儿,最后安静地离去。 宫女终于松了口气,抹了抹流下脸颊的泪水。 白天被宋军挟持到这里,宫女小小的年纪哪里经历过如此吓人的阵仗,想到如今已身陷敌营,或许此生永无归期,宫女就想哭,想家,想举高高…… 耶律南仙看书看得入迷,头也不抬地道:“莫担心了,他真要想对咱们做点什么,你手里这把簪子能顶甚用?这里可是宋军大营所在,全军五六万将士,咱们两个弱女子能逃得过吗?” 宫女抽噎道:“公主殿下您不怕吗?” 耶律南仙翻了个白眼,道:“有何可怕的?不过一具皮囊而已,主宰不了自己命运的人,就不要妄想主宰自己的身体。” “可奴婢还是很怕……”宫女哭唧唧。 耶律南仙黛眉微微一蹙,道:“若论容貌,我自然比你美,他若想要糟蹋咱们,肯定会先对我动手,如果他在我身上满意了,多半不会对你再动心思了。” “……男人的口味只会越来越刁钻,不会刚糟蹋了美的,转头还有心思再糟蹋丑的。就算他还有余勇,也只会糟蹋我两次,而对你,则秋毫无犯。” 宫女怔愕,以她浅薄的脑容量,一时竟分辨不出公主殿下是在安慰她还是在伤害她。 敌营,厢房,二女身份相差甚远,但此时却有一种相依为命的凄凉感,让这两位阶级不同的女子不知不觉拉近了感情,忽视了身份差距。 “公主殿下,您自从被挟到宋军大营后,一直很淡定,您真的不怕死,不怕被凌辱吗?”宫女好奇地问道。 耶律南仙淡然道:“人生艰难唯一死,宋军再厉害,也只能要我一条命,这样一想,有何可怕?” 宫女似懂非懂地点头,接着又有想哭的冲动。 “殿下,您说,咱们是不是永远回不了辽国了?陛下若知殿下被宋军挟持,会派兵来救我们吗?” 耶律南仙断然道:“不可能,陛下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发起大战,尤其是敌人还是怎么打都打不过的宋军。” 宫女抽泣道:“如此说来,咱们真的回不去了?会老死在宋国吧?” 耶律南仙淡淡地道:“死在哪里重要吗?你在辽国难道就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了?宫里尚监的鞭子被抽得还少吗?” 目光终于从书本上挪开,耶律南仙注视着屋里唯一的一盏烛台,幽幽叹息。 “我倒是希望宋军能马上杀了我,这辈子处处被支配被指使,一生好像为别人而活,太没意思了,不如舍了这一世,换下一世碰碰运气。” (本章完) 第583章 聪明女人 第583章 聪明女人 耶律南仙才十七岁,但她这辈子好像真的过得不愉快。 她接受的教育从来都是为爹娘想想,为大辽想想,为家人后代想想。 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明明没做错什么,偏偏要莫名担起这些与她无关的责任。 可她终究从来没为自己活过。 她想赤着双足感受踩在草地上的柔软微刺,她想像男人一样呼朋唤友,放浪形骸饮酒作乐,她还想悄悄一把火烧了自己家的府邸,换天地一片白茫茫。 正常的,不正常的,冷静的,疯狂的,各种念头她都想过。 结果,她想的一件都没实现,就已落入宋军手里。 脑海里浮现出白天看见赵孝骞的时候,耶律南仙唇角一勾。 她突然很想试试,问问那位郡王殿下,可不可以允许自己赤足踩草地,放浪形骸地饮酒,在众目睽睽中,大声咒骂呼喝,顺带狠狠朝地上吐口痰。 她更想问问赵孝骞,可不可以允许她放火烧一次房子,就一次。 如果赵孝骞能答应,那该多好。 对她的人生来说,被宋军劫持反倒是一桩幸事,是她命运的转折点。 耶律南仙幽幽叹息。 他想必不会答应吧,只会觉得自己有病。 那么厉害的一位大将军,麾下数万兵马听他号令,他想必是非常严肃古板,凡事一丝不苟绝不肯逾矩的性子吧? 这样的人,怎会答应她如此疯狂的愿望?他唯一能做的,是叫来大夫给自己把脉开药方。 耶律南仙撇了撇嘴,没意思透了。 有了些许困意,合上书,也不顾仍在担惊受怕的宫女,耶律南仙吹灭了蜡烛,转身就往床榻上一倒,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宫女手里仍握着簪子,断断续续在黑暗中抽泣了一夜。 ………… 第二天上午,赵孝骞起床,晃了晃有点宿醉的脑袋,迷迷糊糊地穿戴出门。 从后院一路走到官署正堂,赵孝骞才彻底清醒过来,脚步一顿,发现今日又是无所事事的一天。 心情顿时美丽起来,赵孝骞转了个身,回到后院。 命人搬了张椅子和矮桌,赵孝骞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眯眼看着天空那一轮不算刺眼的太阳,盘算着汴京五万兵马到来后,如何打响收复燕云的第一枪。 战马不缺,甲胄勉强够了,火器和弹药是重中之重,必须准备充分,还有粮草问题。 如今大营的粮草是朝廷从河北诸府诸城调拨来的,不必开京仓路途损耗,但大营屯粮通常只维持将士们用半个月。 这点粮草还是感觉不够,开战之前也要督促朝廷多运几批来,基本保证一个月的粮草用量,赵孝骞心里才有安全感。 耳边传来轻悄的脚步声,赵孝骞闭着眼,神情一怔。 还没看到来人,脑海里不由自主便响起了bgm。 “为所有爱执着的痛,为所有恨执着的伤……” 头皮一阵发麻,赵孝骞惊惶睁眼,果然,耶律南仙和不配拥有姓名的宫女走近。 赵孝骞用力甩了甩头,这特么怎么回事? 我一个主角出场都没有自带bgm光环,你一个辽国公主凭啥? 不服! 耶律南仙的脚步一顿,她突然发现赵孝骞的眼神有些不善。 这位郡王殿下今日大约心情不好。虽然不怕他,但她也不想自寻晦气。 正要转身离去,赵孝骞却主动招呼:“公主殿下用早膳了吗?” 耶律南仙只好停下脚步,低声道:“用过了,多谢殿下。” 赵孝骞含笑打量她,不得不说,每次见到她总是令人感到一种令人窒息的美,真的像曾经爱而不得的白月光从记忆里活生生地走出来。 偏偏这白月光还充满了破碎感,对男人更是有一种无法抵抗的杀伤力。 今日耶律南仙气色不错,脸颊红润有光泽,肌肤似乎抹了一层淡淡的脂粉,看起来尤为明艳动人。 不经意一瞥,赵孝骞赫然发现她身后的宫女却一脸疲倦,黑眼圈明显,精神萎靡不振。 赵孝骞微微吃惊:“你那宫女昨晚睡觉被鬼压床了?” 耶律南仙扭头看了看宫女,道:“她没睡好,怕男人冲进来糟蹋她。” 宫女没想到耶律南仙如此直接,顿时又羞又急,又不敢顶嘴,只好惊惶无措地垂头站立。 赵孝骞一怔,随即淡淡地道:“她的担心太多余了,我就算要糟蹋,也只会冲绝色美貌的人下手。” 耶律南仙也认真地点头道:“我昨晚也是这么告诉她的,她不信,握着簪子提心吊胆过了一夜。” 宫女眼泪都快出来了,你们真是同一个品种的啊,连说话的逻辑都一模一样。 赵孝骞好笑地看着她:“你如此美貌,难道不怕我冲进来糟蹋你?” 耶律南仙淡淡地道:“无所谓。” 好吧,很标准的耶律南仙式回答。 赵孝骞还是不死心地问道:“‘无所谓’的意思,是‘欢迎光临’?” 耶律南仙道:“是‘一次就死’,不是你死就是我死,谁死都无所谓。” 赵孝骞叹了口气,下意识系紧了腰带。 好吧,做男人有点格调,用强的没意思。 耶律南仙停顿了一会儿,小心地问道:“郡王殿下打算如何安置我?” 赵孝骞叹道:“我也不知道,先在这里住着吧。” “你决定抢我来之前,没有想过如何安置我?”耶律南仙有些不解。 “这话说的,我抢个女人想那么多干啥,先抢了再说。”赵孝骞瞥了她一眼,道:“你想抢个男人之前,难道会想到给他一个名分,或是死后埋哪儿?” 耶律南仙摇头:“我不会抢男人。” 随即耶律南仙又问道:“现在我已经被你抢到手了,你是不是打算让我成为你的女人?” 赵孝骞被她的直接弄得有点懵,这个问题他是真没想过。 组织了一下语言,赵孝骞咳了咳,道:“当初决定抢你,其初衷是为了破坏辽夏联姻结盟,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我只是奇怪,古往今来为何总有人以为,两国和亲联姻的关系会很牢固?” “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的结合,不过是两个人的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影响国家的利益,殿下你其实不必对辽夏联姻如此紧张。” 赵孝骞笑了,这女人很聪慧,看问题很准,但还是差了点火候。 “我紧张的不是你与李乾顺的联姻,你们的联姻不过是形式,李乾顺也不会因为你一个女人而铁了心跟大宋对着干。” “我在意的是你们联姻背后,因利益所驱而发展出来的局势。”赵孝骞淡淡地道:“就在你那支送亲的队伍里,有辽国的数十名官员,你不会以为这些官员纯粹就是送你出嫁的吧?” 耶律南仙一怔,顿时露出恍然之色:“他们去西夏,是谈大事的?” “没错,他们去跟李乾顺聊联盟对抗大宋的大事,你就说你该不该被抢?” 耶律南仙下意识点头:“该抢。” 赵孝骞失笑,这个破碎的女人为何有点憨憨的? 不想谈这么深奥的问题,耶律南仙只盯着他的眼睛,道:“你们宋人常说,‘名不正则言不顺’,你把我抢来,总归要给我一个身份,也要给我定规矩划圈子,我总不能一辈子不尴不尬地住在这里。” 赵孝骞试探着道:“干脆做我的女人算了?” 耶律南仙果断地道:“不行。” 赵孝骞怒了:“那我就糟蹋你。” “无所谓。” 赵孝骞叹了口气:“留在这里,还是以客人的身份吧,至于定规矩划圈子,只要你不逃跑,不刺探我军机密,怎样都行。” 耶律南仙认真思索了半晌,道:“意思是,我除了居所的院子,其实也可以出门走走逛逛?” 赵孝骞点头:“前提是必须有人跟随。” 心中隐隐对耶律南仙另眼相看了,这是个聪明的女人,从一开始谈她的安置问题,然后主动询问如何给她定规矩等等,看似不经意的聊天,其实都是她在为自己争取生存空间。 这其中不乏她对赵孝骞态度的试探,以及果断展示出自己的底线,绝不做他的女人。 受过大家族良好教育的女人,与普通女人的区别,一眼便可见分明。 看看她身后的宫女,被抢以后除了提心吊胆哭哭唧唧,最后只能逆来顺受。 而耶律南仙,只能说她努力争取生存空间的样子很迷人。 “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我这人还是比较容易相处的,”赵孝骞失笑:“只要不过分招惹我,平日里你尽可百无禁忌。” “这里虽是军营,但没有男人敢主动接近你,骚扰你,你的清白之身是能保住的。” 耶律南仙看了他一眼,道:“那是因为宋军已将我当作了你的女人。” 赵孝骞坦然道:“没错,但这个身份是你最好的护身符,你若不乐意,我可以对外宣布你不是我的女人,想不想试试效果?” 耶律南仙一惊,急忙道:“不必了,就这个身份吧。” 不知不觉聊了一上午,赵孝骞伸了个懒腰,抬头看了看天色,喃喃道:“这天气,适合去野外抓几只兔子烤着吃……” 起身正要走,却发现被耶律南仙拽住了衣袖。 垂头一看,她正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抓兔子?” “求我。” “求你!” “走你!” (本章完) 第584章 反差公主 第584章 反差公主 谁能拒绝一个破碎的十七岁少女一起去抓兔子的请求呢? 反正赵孝骞拒绝不了。 作为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没事干的时候如何在这个偏远又无聊的军营附近寻找快乐? 初雪皑皑的季节,大约只有抓兔子了。 太想念前世的麻辣兔头了,可惜这年头没有辣椒,椒倒是有,据说茱萸味辛辣,可以取代辣椒,回头可以跟苏轼探讨实验一下,毕竟大文豪是蜀人,有绝对的发言权。 出门带上陈守和禁军们,身后跟着耶律南仙和不配拥有姓名的宫女,是的,就是这么执拗,这宫女到现在仍然不配拥有姓名,赵孝骞根本懒得问。 一行人出了官署,一百多人朝野外出发。 拒马河附近下了一场雪,雪不算大,堪堪覆盖了地面。 大地白茫茫一片,像王熙凤裹着草席被埋葬的那天。 河北西路大多是平原地带,这里的土地很肥沃,但因为战乱,拒马河附近大部分是无人耕种的荒地。 荒地上长满了杂草,杂草丛中成了野兔的天堂,野兔的生存和繁殖能力是很强大的,不怎么需要水,也不需要肉食,只要窝旁边有几把青草,大多能潦草度过一生。 初雪后的大地上,到处都是兔子窝,寒冷的天气里,兔子躲在窝里猫冬,人只要找到洞口,里面基本就能发现一窝兔子。 来到野外,远处的白雪有点刺眼,赵孝骞走得很慢,耶律南仙不知何时悄悄走到他的前面,环视四周寂寥白茫茫的平原,耶律南仙突然伸开双臂,仰头微微闭眼,嘴角漾出一抹微笑。 微弱的阳光洒在她的侧脸,另一边的脸颊却被白雪衬映得更白皙,半是明媚半胜雪。 赵孝骞的动作凝滞,看着眼前这一幕仿佛青春偶像剧才可能出现的画面,一时竟有些痴呆了。 耶律南仙似乎很久没闻到自由的气息,贪婪地深呼吸,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明显。 赵孝骞见过她笑。 第一次见面时,她便在他面前行礼微笑,那笑容假得能上315晚会当典型。 此刻耶律南仙的笑,却是发自内心的,那种从胸腔洋溢出来的快乐,肉眼能够清晰地分辨出真与假。 绝色美人是有资本有实力的,任何角度任何表情,任何不经意的一瞬,定格下来都能构成一幅美不胜收的名画。 这女人若活在一千年以后,绝对能引起政商界大佬们的一场内斗。 而千年后像赵孝骞这样的撸瑟,对这样的女人简直是想都不能想,人家眼角的余光大概都不屑于瞥他一下。 如今这个年代,她却小心翼翼地在他面前争取自己的生存空间,并主动请求他给她定规矩,划圈子。 别的不说,男人的虚荣心绝对拉满。 初雪后的寒风有些凛冽,耶律南仙的鼻头被冻得有点红,嗯,依然很美。 双臂久久伸展开,这股自由的气息大约还没闻够。 很奇怪的女人,在辽国当郡主当公主,没人限制她的自由,她却好像并不快乐,如今在大宋被挟持被软禁,她却快乐起来了。 赵孝骞静静地盯着她许久,忍不住道:“你一直保持这个动作,未免审美疲劳了,不如换个姿势试试。” 耶律南仙不解地道:“什么姿势?” 赵孝骞想了想,道:“比如你在空旷的土地上奔跑,双臂摆动的幅度不必太大,但一定要一边跑,一边发出咯咯咯杠铃般的笑声……” “然后我来当男主角,你我隔着老远双向奔赴,最后我抱起你,原地转圈,记住,一定要转三个圈以上,然后一同望向远处,让阳光打在咱们的侧脸上……” 耶律南仙愕然,槽点太多,都不知如何吐了。 沉默良久,耶律南仙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何抱着我转三个圈?” 赵孝骞正色道:“因为这是规矩,男女主角抱在一起,是一定要转圈的,而且必须三个圈以上,不然没法出片。古人云,‘旋转,跳跃,我闭着眼’,就问你这画面绝不绝。” 耶律南仙的眼神愈发清澈懵懂,完全没懂。 野外抓兔子没太大的难度,普通人想象中的抓兔子是漫山遍野追着兔子跑,人跑赢了吃肉,兔子跑赢了逃生。 不,不是这样的。 能那样的干的不是人,是狗。 抓兔子通常是设陷阱,或者找到兔子窝后堵住,往里面灌水或熏烟,把兔子逼出来落到陷阱里,或是直接逮住。 赵孝骞本来干这个比较陌生,不过长期无所事事的生活,让他不得不学会了一身毫无用处的技能,比如抓兔子。 过程很顺利,陈守等禁军找兔子洞,然后洞外挖陷阱,或是直接弄个小笼子堵在洞外,兔子一急救窜出来,恰好钻进笼子里。 耶律南仙一直在旁边好奇地观察,虽然表情依旧淡漠平静,可随着第一只兔子被装入笼子,她的眼神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兴奋。 自小养在深闺的她,或许今日才知道,原来人生可以如此美好,原来无所事事的生活还有这种玩法。 轻松逮了三只兔子,赵孝骞估摸了一下,觉得可能还不够,正要去找下一个兔子窝,被耶律南仙拽住了衣袖。 “能让我试试吗?”耶律南仙恳求时,眼神布灵布灵的。 哪个正常男人能拒绝这样一双布灵布灵的眼睛? 于是赵孝骞果断答应,手把手教她如何找兔子窝,如何设陷阱,如何亲手逮住兔子。 成功逮住两只兔子后,耶律南仙终于卸下了淡漠的表情,忘形地笑出了声,一脸炫耀地拎着笼子,露出得意的小模样儿。 已是下午时分,兔子逮够了,该回去了。 耶律南仙依依不舍,但还是听话地跟着赵孝骞往回走,不时扭头看看空旷的平原,贪婪地呼吸最后一口自由的空气。 眼熟的场景,令赵孝骞不禁想起前世养过的一条边牧,每天傍晚遛完回家时,它就是这副死样子,自我感动式的悲情。 回到官署,赵孝骞令人烧开水,从笼子里逮出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拎着它的耳朵,任它的小短腿使劲挣扎蹦跶。 耶律南仙又是一脸好奇地看着他,赵孝骞叹了口气,道:“要不你回避一下?接下来的画面有点残忍……” 耶律南仙好奇道:“你要杀它?” “没错,兔肉很好吃的,我比较喜欢烤着吃,你要不要试试?” 耶律南仙的眼神又兴奋了:“好啊好啊!” 赵孝骞惊了:“这个时候你难道不应该说,‘兔兔辣么阔爱,为什么要吃兔兔’?” 耶律南仙正色道:“越是可爱的东西,越要吃了它,落肚为安,它就永远属于我了。” 赵孝骞呆怔半晌,才苦笑摇摇头。 这女人的容貌太具欺骗性了,总以为是那种弱不禁风又善良单纯的江南温婉女子,现在才想起来,人家是辽国的公主,游牧民族立国的地方,怎么可能出现白莲圣母那样的人。 杀兔子的过程很血腥,赵孝骞心冷得像大润发杀了十年鱼的鱼贩子,耶律南仙也眼都不眨,就这样定定地盯着他的动作,好像要把他的每个动作细节都记在心里。 赵孝骞杀到一半,动作突然顿住,不安地望向她。 “你这样死死盯着我杀兔子,该不会在琢磨细节,然后找机会从我身上动刀吧?” 耶律南仙一怔,接着无辜地摇头,大眼睛依旧布灵布灵的。 “我暂时不想死,所以暂时也不想杀你。”耶律南仙很直接地道。 “你什么时候想死?” 耶律南仙想了想,道:“大概到我觉得这个地方的生活也很无趣,便不想活了吧。” “所以,你死之前一定要拉我垫背,是这意思吗?” 耶律南仙露出歉意的眼神:“对不起,不能让我大辽的陛下觉得,册封我为公主是血亏,我总要为大辽做点什么……” 赵孝骞睁大了眼。 好特么清奇的角度! 偏偏还被她说得如此自然坦率,让人都不忍心弄死她。 兔子杀了,开膛破肚挖内脏,用清水洗了几遍,最后用盐,黄酒,椒,八角等调料腌制半个时辰。 院子里架好烤架,开烤。 肥嫩的兔肉在烤架上滋滋冒油,不时洒上盐,孜然,刷油,火候够了拿起来,一边被烫得吱哇叫,一边撕下一条肥肥的兔腿递给耶律南仙。 转眼一看,不配拥有姓名的宫女站在身后,喉头蠕动了几下。 于是赵孝骞非常慷慨地又撕下一条兔腿递给她。 小宫女千恩万谢接过,小心翼翼地观察他和耶律南仙的表情后,张嘴一口咬下。 存在感太薄弱,根本没人注意她。 耶律南仙吃得满嘴冒油,一边吃一边腾出嘴夸赞赵孝骞厨艺精湛,哪天干不了郡王这职业了,还可以转行当厨子。 赵孝骞对她的夸赞毫无波澜,这女人外表清冷淡漠,实则憨憨的,最重要的是,不会聊天。 “对了,明日我要回一趟真定府。”赵孝骞一边吃着兔肉一边道。 耶律南仙的注意力立马从美食吸引到他身上。 “我陪你去!”耶律南仙道。 “不准,你老实待在这里,三餐有人照顾。” “呜呜……”耶律南仙发出猫儿被遗弃般的呜咽声。 “少来这一套,没用。”赵孝骞断然道。 (本章完) 第585章 再度分田 第585章 再度分田 赵孝骞确实要回一趟真定城。 这次不是为了与袅袅三女的鱼水之欢,而是有正事。 当然,在不耽误正事的前提下,也要兼顾鱼水之欢。 昨日李清臣派人送信,真定城来了几位大佬。 其中包括从汴京来的门下侍郎韩忠彦,谏议大夫刘安世,以及从地方上临时借调过来的大名知府吕惠卿。 这三人是直接受赵煦委派,来真定府继续当初未完成的任务,那就是勘察真定府以北的新占领土地,划分田亩,以及向农户流民分配土地。 当初因为韩维等人被赵孝骞斩杀,勘察分配土地的事便耽误下来,可这件事是不能拖的,而且是个浩大且长久的工程。 四百多里的土地,朝廷不可能无动于衷,把土地分配下去,多少能缓和一下目前大宋的阶级矛盾。 这事儿本来与赵孝骞无关,经历了韩维那件事后,赵孝骞对朝廷派遣官员分配土地的事就没了兴趣。 然而李清臣给他送信,还是强烈请求他回真定城一趟。 一来赵孝骞是真定知府,亲自出面接待也是应有之义,官场上的人情世故还是要顾及一下的。 二来李清臣也担心这次又来一批贪官,把好事变成坏事,有赵孝骞亲自盯着,想必这些官员多少会收敛一点。 为了辖下的百姓农户,赵孝骞无法拒绝,只能亲自回一趟。 至于耶律南仙,没必要带她走,目前与她的关系清清白白,名不正言不顺的,把她带到真定城跟袅袅三女住一起,以耶律南仙反差的性格,他的后院不知会闹出什么惨案来。 耶律南仙很积极地争取每一次能够外出的机会,无论出门抓兔子,还是陪赵孝骞回真定城,她都很想跟着去。 通过这两天的观察,耶律南仙大约摸清楚了赵孝骞的脾气性格,确定他对她是无害的,胆子也就渐渐大了起来。 不过这次赵孝骞还是很坚决地拒绝了她,耶律南仙不死心,大眼睛布灵布灵,继续用无辜的闪亮的眼神,无声地哀求。 赵孝骞冷笑,碰不得,睡不得,把你带回去当女神供起来吗?家里三个予取予求的女人不香吗? 无视了耶律南仙的请求,第二天赵孝骞带着陈守等禁军数百骑,朝真定城狂奔而去。 ………… 路上奔波了三天,赵孝骞不急着赶路。 经历了三场宋辽大战后,两国的边境都安静了,如今辽人再也不敢寻衅袭边,甚至连拒马河北岸对峙的辽军,也在辽军大败后悄摸摸地撤走了。 看得出来,辽国大伤元气后,不得不选择采取战略守势,他们再无当年的跋扈锋芒,面对一河之隔的宋军,更是小心忐忑,如履薄冰。 宋军维持日常操练,对拒马河北岸时刻保持警惕的同时,边境可以说已经松弛下来了。 判断边境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可能不会出现战事后,赵孝骞就不急着赶路了,一路不慌不忙游山玩水似的悠闲,要不是想念家里的仨婆娘,他的脚程甚至会更慢。 三日后,赵孝骞一行回到了真定城。 进城先去了一趟府衙,李清臣急忙迎出来。 大佬们已在前日到了真定城,目前住在府衙后院。 赵孝骞站在府衙外,整了整衣冠,然后堆起了职业性假笑,大步走了进去。 府衙后院的一间厢房里,点着一炉炭火,韩忠彦三人正围炉聊着什么。 李清臣带路,赵孝骞跟在后面,进门后韩忠彦三人站了起来。 李清臣于是笑着介绍赵孝骞,三人主动行礼,赵孝骞也不敢托大,急忙谦逊地回礼。 三人的官职以韩忠彦最大,他是门下侍郎,但比实权的话,赵孝骞比他高多了,不过但凡懂事一点的人,都不会以官职来论大小,论的都是年龄。 三人的年龄明显比赵孝骞大多了,赵孝骞自然就不能摆什么郡王的架子,传出去败人品。 李清臣一番热情的介绍后,三人顿时露出久仰大名的崇敬表情,赵孝骞堆笑应付。 三人落座,韩忠彦首先道明了来意。 上次勘察分配土地的事,赵孝骞一怒之下杀了四十二名官员,这件事对天下人的震撼程度至今犹在。 但是朝廷不能因为这件事而荒废新占领的四百余里土地,毕竟天下还有那么多失地的流民需要安置。 于是赵煦与汴京的大佬们经过仔细慎重的挑选后,终于选出眼前这三人,令他们赶来真定,继续主持勘察分配土地的工作。 赵孝骞也看出来了,这次挑选的官员都是慎之又慎的选择,不仅要看官职,也要看资历,更重要的是看人品。 三者皆备,才会被赵煦看中。 出了上次的案子,朝廷也怕再次闹出大事,那可就是真正的遗臭万年的丑闻了。 赵孝骞眼前的这三人,显然比韩维那些犯官强多了。 说话很和气,也很务实,从见面到现在,基本没有太多寒暄闲聊,几句话后直奔主题。 赵孝骞耐心听着他们对勘察分配土地的规划,同时也在暗暗打量三人。 韩忠彦是门下侍郎,相当于副宰相的官职,无疑是三人中的老大,这次的工作便是以他为主。 刘安世也来自汴京,是谏议大夫,这个官职是谏官,人品正直的人才能担任。 赵孝骞在汴京时听说过刘安世此人,官场上算是颇为坎坷,混了大半辈子,如今才做到谏议大夫,这跟他的耿直性格有关。 刘安世是典型的谏官言官,而且在朝中以忠直大胆闻名,真就是怼天怼地怼空气,谁都不怕。 据说赵煦都被他抓住鸡毛蒜皮的小事狠狠参过几次,其他的诸如宰相,使相,封疆大吏什么的,见一个怼一个,参劾起来毫不留情,一点情商都没有,生生把自己混成了人恨鬼憎的模样。 赵煦把刘安世派来主持这件工作,显然是看中了刘安世正直的人品,给这些官员的内部安插一根钉子,在刘安世的注视下,想必谁都不敢藏心思。 前面这两人被委派,赵孝骞都能理解,不解的是,三人中的最后一人吕惠卿,是大名知府。 大名府,是大宋的北京,上次宋辽之战时,赵孝骞派遣宗泽和狄谘率军前去截击辽军,差点上了辽军的当。 赵孝骞就奇怪了,吕惠卿这位大名知府跑到真定府来,主持勘察分配土地的事,实在让人很困惑,自己的辖下扔下不管,跑到别人的地盘上,帮别人分土地……赵煦咋想的? 不管他们是什么官职,既然被汴京派来主持这件事,赵孝骞就不能放松警惕。 虽说是赵煦精挑细选出来的,但朝堂上最不缺的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家伙,万一这三人也跟韩维他们一样,不免又给真定府的农户百姓带来一场灾难。 众人围着屋子里的炭火聊了一阵,韩忠彦很懂事地把每个细节规划,行程安排等等都详细告诉赵孝骞。 赵孝骞听得很认真,聊到最后,赵孝骞终于稍稍放心。 目前从表面来看,韩忠彦三人应该没有坏心思,人家是真来办事的。 再说赵孝骞杀四十二名犯官的事迹仍在大宋传扬,余威犹在,韩忠彦三人如果还敢顶风作案,而且还是在同一个地盘,同一个杀神的辖下,那就只能佩服韩忠彦三人头铁胆大了。 认真听完三人的安排规划后,赵孝骞也没说什么,更没有提任何建议。 毕竟是朝廷的专员来办事,赵孝骞没这个立场对他们的工作指手画脚,官场上这样干很犯忌讳的。 聊了一阵后,赵孝骞吩咐李清臣今晚设宴招待,然后向三人告辞。 出了官署的门,赵孝骞吩咐陈守,让皇城司的赵信悄摸摸来见他。 放心归放心,但不能掉以轻心,赵孝骞还是决定动用皇城司,对韩忠彦三人以及一干办事官员秘密监视,盯住他们的一举一动,若韩忠彦三人出现任何不好的苗头,立马向他禀报。 巨大的利益面前,赵孝骞很难相信人性,这无疑是一场天真的赌博,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更倾向于用笼子关住他们的权力和欲望。 一切安排妥当后,赵孝骞径自回府,他还要沐浴,换上一身衣裳,晚上还要出面为韩忠彦三人接风洗尘,没办法,无论官爵多牛逼,人在官场就要守规矩,知世故。 这次回来很匆忙,赵孝骞快进自家大门了,袅袅三女才听了丫鬟禀报,于是风风火火地迎出来。 见到魂牵梦绕的熟悉的容颜眉眼,袅袅三女一怔,神情颇为意外,接着大喜过望,乳燕投林般冲进了他的怀抱。 分别还没多久,夫妻重逢倒也没那么多激动和眼泪,不过她们的喜悦却是由内而外的。 “官人为何突然回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袅袅激动过后立马问道。 “哦,没什么,就是在大营时突然想起,我临走的前一晚,咱俩行周公之礼时,有一个姿势似乎不大对,所以千里迢迢赶回来,打算与娘子共同探讨,精益求精……” 三女愣了,半晌反应过来被耍了,娇嗔的小拳头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赵孝骞笑着解释:“好吧,精益求精什么的,重要的是‘求精’,夫人们,大白天的无聊,不如做点快乐的事?” (本章完) 第586章 微服私访 第586章 微服私访 晚上一场接风夜宴,宾主尽欢。 韩忠彦三人在赵孝骞面前根本不敢摆长辈的架子,言语间非常恭敬,更是不断表达对赵孝骞的崇敬之情。 毕竟他们现在干的差事,就是赵孝骞带领将士们打下来的国土,韩忠彦和刘安世是京官,跟赵孝骞自然是有过交道的,只是不算太熟,这次能与赵孝骞近距离接触,二人的脸上笑得褶子翻起一浪又一浪。 赵孝骞对韩忠彦三人的风评多少有过耳闻。 总的来说,赵煦这次选的三人应该不差。 然而奇怪的是,这三人有一个相同的特点,那就是都被朝堂排挤。 韩忠彦,政治立场不明,对新旧两党的争斗态度模糊,所以被双方都不待见,如今的门下侍郎大约还是靠资历混上来的。 刘安世,铁杆的旧党,混了大半辈子,如今也只是个谏议大夫,一辈子上上下下,跟特么股市k线似的,能守住3000点都谢天谢地了。 吕惠卿,他本是新党,按说不会被排挤,结果当年跟新党的老大王安石闹矛盾了,二人反目成仇,到了章惇拜相,索性把他从汴京朝堂贬到大名当知府去了。 赵孝骞与他们饮酒,脑子里不停闪过三人的履历,一个概念渐渐成型。 赵煦派这三人来办差,恐怕不仅仅是看中三人的能力和人品,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制衡朝中的新党。 皇帝是不可能容许朝局一家独大的,满朝上下如果只能听到新党的声音,皇帝就该有危机感了。 到了那个时候,新党一手遮天,皇帝的政令根本无法推行,会被整个党系慢慢架空权力,最后就会出现权臣,对皇权造成极大的威胁。 所以赵煦派这三人来处置这件事,应该是为了故意拉拢那些被新党打压的朝臣,给他们功劳和资历,对新党形成制约。 真实历史上的大宋新旧党之争,前后持续了数十年之久,尤其是在赵煦执政期间,更是达到了白热化。 很多人都认为赵煦默许章惇对旧党的打压,是为了清除太皇太后遗留的势力,其实不然。 赵煦确实默许章惇对旧党打压,但不可能容许章惇把旧党全灭了,他只是想让两股势力形成互相制约平衡的局面,方便他的统治。 一个很简单的逻辑,如果皇帝真想灭了旧党,在宰相的配合下,旧党不可能在朝堂上存在这么久,一直到北宋灭亡,新旧党之争都在继续。 这就说明赵煦暗中其实还是刻意保留了一部分旧党势力,或是立场态度模糊的人。 包括赵煦对赵孝骞的信任,说是宗亲兄弟之情,自然是有的,但赵煦也有现实的盘算,毕竟赵孝骞也是政治立场模糊的人之一,这两年赵煦给赵孝骞兵权,把赵颢抬高到宰相之上的荣誉官职等等。 其实都是对章惇和新党的一种制衡,尤其是让赵孝骞执掌兵权,战无不胜是原因之一,收复燕云也是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有了赵孝骞掌兵权,无论汴京朝堂闹出多大的事,赵煦一声令下,赵孝骞都会马上点齐兵马进京勤王。 而军队已任用了许将为副使,赵孝骞的父母妻妾都在汴京,赵煦也不担心赵孝骞生异心。 亲政两年多后,不得不说,赵煦这个二十多岁的皇帝,做事已经越来越成熟了,他的帝王心术在悄然无声中已有了雏形,对驾驭朝臣也有了自己的手段。 赵孝骞渐渐有了一些忧虑,一个渐渐成熟的皇帝,对他这位手握重兵的戍边主帅,是否还会一如既往地信任? 此时的他,对活爹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举动,突然有了一丝迟疑。 原本他并不认同赵颢的做法,可是现在…… 赵孝骞依然没有野心,对皇位没有任何觊觎,但是他突然觉得,还是应该保留几分自保的底牌。 来到这个世界,为了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而辛苦奔波,如果最后的结果是国家的命运被他改变了,而他和家人最终却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场,这一场为谁辛苦为谁忙? 赵煦在成长,赵孝骞也在成长。 成长的代价,或许必须要舍弃很多东西。 ………… 接风酒宴宾主尽欢。 赵孝骞带着七分醉意回到府邸,袅袅三女一直等他到子夜,见他回来急忙上前服侍他沐浴更衣,把他收拾得香喷喷的,三女才高兴地抱着他睡去。 一夜风平浪静,毕竟赵孝骞不是发情的牲口,见了女人就非要干点什么。 上午起床,赵孝骞没跟三女温存,而是径自去了府衙。 在李清臣的指点下,赵孝骞处置了一些堆积已久的公务,毕竟兼着真定知府的官职,该干的活儿还是要干的。 一直忙到下午,赵孝骞有些疲累地揉了揉太阳穴,正要回家吃饭,刚起身脚步突然一顿。 “陈守,带上人马,去城外各个村庄转一转。”赵孝骞突然吩咐道。 陈守对赵孝骞的决定有些愕然,但还是默默地点齐二百来名禁军,跟随赵孝骞出了城。 出城私访是赵孝骞的临时决定,韩忠彦等人即将要勘察土地田亩,跟韩维他们当初的设想一样,也打算从真定府辖下九县迁徙一批人口去新占领地建村设衙。 韩忠彦他们的大方向,赵孝骞还是颇为赞同的,真定府辖下不缺土地,但很多土地被地主圈占,农户个人的土地其实不多,而赵孝骞也不会蠢到拿地主开刀,这个阶层的人轻易得罪不得。 将一部分人口迁徙到新占领地,对农户而言不是坏事,至少能缓和阶级矛盾。 赵孝骞出城微服私访,主要是想了解一下真定府辖下九县村庄堡寨的基本情况,杜绝再次发生葛老丈那样的悲剧。 出城之后,目的地非常随机,赵孝骞环视四周,闭着眼随便指了个方向,一行人便策马朝那个方向狂奔。 奔行数十里后,终于在广袤的田地尽头,看到一片不知名的村庄。 赵孝骞勒马,远远观察着这座村庄。从房屋的数量来看,这座村庄的人口似乎不少,至少有上百户,在这个年代可算是大村子了。 此时已近黄昏,农户人家正是晚饭的时候,然而奇怪的是,村庄的屋子上空,却没有升起炊烟,远远望去依稀可见有人群聚集,也不知何故。 赵孝骞垂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和陈守等人的穿着,为了出行方便,不引人注目,他和陈守等人都是身着便装。 不过他这一行人大约有两百来人,尤其是陈守麾下这群杀才只知乔装,不懂掩藏气质,穿着便装也像一群集体越狱的通缉犯似的。 赵孝骞想了想,让陈守和贾实带十几人跟着自己,其余的人马则找个僻静的地方扎营。 一行十几人穿过农田,朝村庄进发。 陈守不解地道:“世子,为何偏选这座村庄驻足?” 赵孝骞笑道:“知道啥叫‘随机’吗?就是出人意料,攻其不备,我不知道这是哪个县,村庄叫啥名,官员和村民更不知道我去了哪里,如此一来,我所看到的东西,往往是最真实的。” “若是我巡察以前先跟下面的官员打好招呼,官员百姓敲锣打鼓出迎十里,看到的都是美好的人和事,这些东西看着固然令人欢喜,但你觉得能信么?我要的是真相,而不是糊弄。” 陈守赞道:“世子若不统兵,只在地方为官的话,也是一尊造福万众的活菩萨。” “别给我戴高帽子,你难道没见过我贪污受贿时的嘴脸吗?” 赵孝骞眯眼看着远处人群聚集的村庄,道:“今日选这座村庄私访,原因很简单,……人群扎堆的地方一定有热闹看。” “谁能拒绝看热闹呢?” 一行人进了村庄,赵孝骞这十几人的面孔甚为陌生,村民们好奇地打量他们。 赵孝骞客气地跟村民们招呼,含笑自我介绍,表示是过路的行商,天色已晚错过了宿头,想在村庄里暂住一晚。 这个年代的百姓还是颇为纯朴的,见赵孝骞一行人穿着颇为华贵,隐隐有一种富贵气质,说是商人不大像,但人家这么客气谦逊,村民们自然也是热情招待。 赵孝骞与村民们寒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不远处人群扎堆的地方。 招待他的村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由叹了口气,道:“那里在祭祀龙王,今年的初雪不大,有传闻说雪小冻不死虫卵,明年开春播种之后,恐怕会闹虫灾,这不,乡亲们都在祭祀龙王呢。” 赵孝骞好奇道:“这座村庄附近有河流?” “有,名曰‘太平河’,就在两里外的淤堤边,村里的田地都是引太平河水灌溉的。” 赵孝骞笑道:“此地倒是依山傍水,位置极佳,你们每年收成如何?” 村民笑了笑,道:“一年前有点艰难,村里大多是佃户,每年给主家交了租子后,半饥半饿能养活一家子,今年年中倒是好些了,听说真定府来了一位了不得的知府,还是一位郡王,跟当今天子是亲兄弟。” “这位新知府上任后干了不少实事,最实在的是给咱们真定府九县免三年赋税,啊呀!可是万家生佛的活菩萨啊,救了我们的命了!” 赵孝骞嘴角扯动了一下。 好话嘛,人人爱听,尤其是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情况说出来的好话,自然是发自肺腑的真话。 (本章完) 第587章 祭祀拜神 第587章 祭祀拜神 来到这个世界,赵孝骞见过春播祭祀农神的仪式,但祭祀龙王倒是没见过,很感兴趣。 招待他的村民很热情,尤其是在赵孝骞送出一锭十两的银子后,村民简直热情如火,这锭银子大约能管他全家一年的吃喝了,对他来说实在是天降横财。 将赵孝骞和陈守等人带回家,村民忙着安顿十几人的食宿,赵孝骞跟在他身后跟他闲聊。 “今年初雪不大,明年会闹虫灾?这说法从哪里传出来的?”赵孝骞好奇问道。 村民道:“这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雪落到田地里,如果不大的话就冻不死虫卵,待到春暖开,虫卵在土里成了气候,种下的庄稼都会被祸害。” “所以要趁着春播以前,搞个祭祀龙王的仪式,请老天多降雨雪,对虫卵来个赶尽杀绝?” “没错,村民们都担心得很,今日的祭祀都很虔诚……”村民说着,突然停下手上的活儿,面朝太平河方向双膝跪拜,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继续忙活自己的事。 赵孝骞惊呆了,这头磕的,就跟特么碎片化时间凑起来似的,想起来了磕几个,这都不能叫虔诚,而是把龙王爷当成雇佣兵了吧? 仪式我了钱,费了力气,还磕了头,所以龙王爷你就必须给我办事,不然就是不诚信,坏了神仙诚信经营的口碑。 好吧,华夏从古至今拜神就是这风格,主打一个务实,华夏大地不养闲神,完不成kpi的神仙留着何用?庙都给拆了。 “不忙着用饭,走,去看看你们如何祭祀龙王的。”赵孝骞兴冲冲地道。 村民领着赵孝骞来到村北头,那里是人群扎堆的地方。 隔着老远便听到敲锣打鼓,几名穿着华丽法袍的道士正在开坛作法,脚下踩着天罡步,嘴里念念有词,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正在给龙王爷打视频,龙王爷还在睡觉,懒得接听。 周围聚集了上百名村民,整个村子大部分人都来了,都非常虔诚地跪在地上,面朝太平河方向磕头。 法坛正中,是一块龙王的牌位,正受香火供奉。 村民拉着赵孝骞,一脸恭敬地示意他也跟着跪下。 赵孝骞笑了笑,他并不信鬼神,但尊重别人的信仰,于是蹲在远处,看起来好像跪下了似的。 龙王的牌位周围摆满了三牲祭品,四周香火缭绕,熏得人眼睛疼。 “仪式弄完了,那些祭品咋办?”赵孝骞突然好奇地问道。 村民显然被这个非常跳跃的问题弄得有点懵,怔忪半晌才道:“祭品当然是沉河,献给龙王呀。” 赵孝骞刚想说浪费粮食,然而见村民一脸虔诚,终究还是忍住了嘴贱,这里人生地不熟,引起众怒的话会被群殴的。 “办这场法事要不少钱吧?钱是村民们凑的?”赵孝骞又问道。 “没错,村子凑了一百两银子,里保和地主多掏了一些,加起来二百多两吧,道士是从附近的玄清观请来的,据说灵验得很,数十年的金字招牌了。”村民热情地帮玄清观义务宣传。 赵孝骞恍然,数十年的老店,显然在附近是很受认同的。 “做完了法事,如果不灵验咋办?离开春还有两个月,若还是不下雪,道士退钱吗?”赵孝骞提出的问题总是很刁钻。 村民面露惊容,小心地环视四周,压低了声音道:“贵人慎言,可不敢这么说,法事做完后,龙王若还不降雨雪,那是咱们凡人不够虔诚,道士不骂咱们已是烧了高香,哪还敢让他们退钱。” 赵孝骞嫉妒得眼都红了,简直是无本万利的买卖,连售后都不管,搞得他都想找玄清观入股,来个b轮融资了。 这钱未免赚得太轻松了吧,做完了法事灵不灵验也不管,出了问题就是村民们心不诚,反正钱是不可能退的。 赵孝骞不由反省了一下自己这些年搞钱的手段,终于深深地意识到,自己的脸皮还是不够厚啊,太特么腼腆了。 带着看热闹的心情,赵孝骞兴致勃勃地欣赏这场祭祀法事。 几名道士收了钱后,还是很敬业的,至少运动量足够了,收钱办事显得很有诚意。 一轮又一轮地踩着天罡步转圈儿,念经也没停过,不时还拈起一张画了符的黄纸烧了,实打实地付出了人力和物力成本。 村民们老老实实被道士指挥着起身,下跪,磕头。 一拜再拜,不厌其烦。 法事最后,道士突然朝天空抛出一张符纸,大喝一声,符纸在半空无火自燃,华丽的炫技达到了顶点,村民们愈发敬畏。 在村民们崇拜的目光下,道士收了神通,满意地点头,然后令村民抬着三牲祭品,捧着龙王牌位,浩浩荡荡朝太平河滩边走去,一路自然仍是敲锣打鼓,跪拜如仪。 热闹没结束的话,赵孝骞当然不肯放弃,也跟着村民浩浩荡荡朝河边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非要坚持把这场热闹看完,大约是无聊到一定境界了吧。 就像大学舍友说一句“走不走”,全宿舍的人都集体出动,除了发出号召的人,谁都不知道自己跟出来干啥,但还是坚定地跟出来了,没别的原因,无聊以及信任。 一行百余人敲敲打打径自来到太平河边。 赵孝骞混在队伍里,像末日世界里茫然无神的丧尸,反正跟着走就对了。 旁边一直跟着保护他的陈守和贾实打起了呵欠,他们都感到无聊了,实在想不通世子哪来的心情跟着干这么无聊的事。 到了河边,将龙王牌位和祭品摆好,几名道士又是一番唱跳rap,大约仍在坚持不懈地跟龙王打视频,龙王还是没接。 当着村民的面,道士自然不会承认自己面子不够,假装龙王已收到了他的问候短信,神情突然一振,又开始了喋喋不休的作法。 最后当着村民的面,一名看起来德高望重的老道士宣告礼成,将手里的符纸朝半空一扔。 接下来就有点看不懂了,符纸在半空中并未自燃,而是原封不动地飘然落地。 老道士的脸色一变,嘴里喃喃又念叨了一番,再次拈起一张符纸一扔,符纸仍未自燃,几名道士面面相觑后,脸色已是一片铁青。 这下村民们也发现不对劲了,纷纷交头接耳窃窃议论。 一名里长模样的老人上前,恭敬地询问老道士出了什么事。 老道士一派仙风道骨,捋须沉吟不语,半晌没回话。 最后老道士突然叹道:“龙王不受礼,麻烦了。” 里长一惊,忙问缘由。 老道士脸色阴沉下来,朝惊慌失措的村民们环视一周,缓缓问道:“贫道问个事儿,今年村子里是否有人做过伤天害理,有悖天道的恶事?” 里长摇头:“乡亲们都纯朴,没人做过恶事,更不敢伤天害理。” 老道士断然道:“不可能!定是有人悖了天道,上天才降下神罚,雨雪不足是如此,此时龙王正神不受礼也是如此。里长你再想想,举头有神明,人不可欺天。否则贫道也帮不了你们。” 这番话顿时制造出了恐慌,村民们害怕了,议论声愈发激烈。 寒冷的冬天,里长急得满头大汗,冥思苦想许久,也没想出村民们究竟干了啥伤天害理的事。 这时慌乱的人群里,一名年轻的村民弱弱地道:“今年夏天的时候,村子来了几个流民,看样子是路过,经过村西头的龙王庙时,他们偷吃了供品,好像还在龙王庙后面撒了尿……” “这……算不算做了恶事?” 里长又惊又怒,瞪着村民道:“你为何不早说?那几个流民呢?” 村民弱弱地道:“刚才不是说了么,他们是路过,并未进村,在龙王庙里留了一晚就走了,偷吃供品时我正在放牛,上前责怪了几句,他们要打我,我不敢多事就跑了……” 里长气得一跺脚,恨恨咒骂了几句,转头看着老道士期期艾艾道:“道长您看这事儿……” 老道士捋须叹道:“约莫就是这桩事了,造孽啊!” 里长脸色难看道:“此事是流民所为,村民是无辜的,并无冒犯之意,龙王可否网开一面?” 老道士沉声道:“你们村的龙王庙受了污,自然要怪在你们头上,龙王正神恐怕正是因为此事而不受礼,他要怪罪村民了,明年定是灾年,恕贫道无能为力。” 说完老道士招呼其余几名道士收拾法器,准备离去。 混在人群里的赵孝骞暗暗冷笑,村民们恐慌不已,他却看得明白。 老实说,这种套路前世听得太多了。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说到底不过是要钱的套路而已。 接下来道士就该给暗示了,暗示村民多凑点钱,龙王怪罪怕啥?立马给你们解决了。 一切不过是生意。 果然,道士们刚开始收拾,里长和村民们都慌了,急忙上前求情。 老道士沉着脸一言不发,只是一味地摇头拒绝。 收拾了法器之后,道士们告辞离去,临走果然没谈退钱的事。 里长追了上去,神情惊惶地跟老道士聊着什么,许久后,里长满面愁容地回来了。 村民们围上前,七嘴八舌跟里长聊着什么,好像谈得不是很愉快,不少人面红耳赤,还有人眼眶泛红。 赵孝骞心里咯噔一下,看这样子,应该不是加钱那么简单。 (本章完) 第588章 活祭龙王 第588章 活祭龙王 赵孝骞来这座村庄纯属临时起意,完全随机。 作为真定知府,他其实不算称职,毕竟他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大营里,脑子里想的也是与辽国的战争,以及整个天下大势。 至于真定府辖下的事,难免忽视了一些,这次好不容易回到真定城,微服私访一下是很有必要的。 只有掩藏身份的巡察,才能发现很多真相和问题,才能知道自己辖下的百姓究竟过着怎样的日子。 客观的说,自从真定府被免赋三年后,辖下百姓的日子确实好过了一些,这三年是让百姓恢复元气,以及积攒家底的日子,对普通人来说,可以算是一次机遇。 不过赵孝骞没想到,这座随机挑选的村庄居然真出了事。 果然,人群扎堆的地方必然有热闹,同时也必然有麻烦。 几名道士一系列装模作样的套路后,村民们果然急了,当然,道士们的目的也达到了。 先攻心,再加钱,团伙作案,而且还有诈骗园区。 赵孝骞当即就认定了,这是一伙江湖骗子,所谓的玄清观,也不过是个诈骗窝点而已。 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赵孝骞看见村民们聚在一起议论,许多人情绪愤怒激动,也有人抹泪痛哭。 单纯的加钱,恐怕不会引起村民如此激动的情绪。 所以,这群骗子还加了什么条件? 赵孝骞招手,让陈守和贾实过来,朝远处与人激烈争论的里长扬扬下巴:“把里长请过来,我有事问他。” 陈守还没动,贾实已大步走了过去,居然拎起里长的后领,在一众村民愕然的目光注视下,拎小鸡仔似的单手把里长拎到赵孝骞面前。 赵孝骞都惊呆了,一脚踹在贾实的屁股上:“听得懂人话吗?知道啥叫‘请’吗?” 贾实讪讪退到身后。 没想到的是,贾实露了这一手后,里长居然变得非常乖巧,站在赵孝骞面前讨好地行礼。 赵孝骞这一行人虽然乔装成商人,但气质是骗不了人的,里长活了大半辈子,焉能看不出赵孝骞身上散发出来的富贵气质。 这年轻人若是商人,里长情愿把自己眼珠子抠出来当泡儿踩。 赵孝骞朝他友善地笑了笑,道:“下面的人有点粗鲁,里长莫怪。” 里长急忙行礼:“贵人言重了,不知贵人有何吩咐?” 赵孝骞朝远处还在等候村民答复的几名道士指了指,道:“那几个货……” 话没说完,见里长表情不对,赵孝骞只好改口:“那几位道长跟你说了什么?” 里长苦笑:“道长说,村子得罪了龙王,怕是轻易过不去这道坎,来年会是灾年。” 赵孝骞冷笑:“他说什么你就信了?” 里长肃然道:“当然信,玄清观的道长可都不是凡人,他们会法术,都是仙人下凡。” 赵孝骞愈发好奇:“什么法术?你亲眼见过?” 里长一脸崇敬地道:“他们会在烧开的油锅里赤手捞铜钱,会捉鬼斩鬼,会隔空取物……附近的乡民们都见过他们的法术。” 赵孝骞想笑,就这点江湖把戏,若换在前世,一个洗浴中心三楼表演节目的三流魔术师都比他们会得多。 偏偏在这个信息不畅通的年代,这些江湖伎俩在普通乡民的眼里,竟然成了法术。 真正的神仙在天上泪流满面…… 懒得跟他们科普法术的真伪,赵孝骞又问道:“龙王降罪,几位道长如何应对?他们提了什么条件?” 里长沉沉叹了口气,道:“道长说,平息龙王之怒太损法力,而且龙王的怒火也不是那么容易平息的,除了加二百两银子外,还提了个条件……” “啥条件?” “需要一对五岁大小的童男童女……作为活祭,献给龙王。” 赵孝骞吃了一惊:“‘活祭’的意思是……” 里长沉闷地道:“就是把这对童男童女打扮亮丽,沉入这条太平河里,现在村民们都在吵呢,有的信,有的不信,尤其是家里有五岁孩子的人家,爹娘都快疯了。” 赵孝骞一怔,眼神突然迸出浓浓的杀意,朝远处几名道士瞥了一眼。 骗钱可以勉强睁只眼闭只眼,把这几个江湖骗子当成心理医生就好,村民们算是钱买个心安。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赵孝骞说不了什么。 但骗钱还要害命,这就忍不了了。 活生生的两条人命,而且还是五岁的孩子,为了所谓的平息龙王之怒就把他们沉河,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活祭童男童女的说法,村民愚昧,不知所以,你是里长,你也信?”赵孝骞语气渐渐不善。 里长却辩解道:“他们都是仙人,仙人说的话自然要信的,他们会法术呢。” 赵孝骞呵呵冷笑几声:“仙人你个板板,这么明显的骗术你都看不出来,一辈子白活了!” 被赵孝骞骂了一句,里长也不敢顶嘴,他知道眼前的人恐怕来头不小。 二人正说着,远处村民聚集的地方突然发出几声凄厉的哭嚎声。几名年轻的夫妻瘫坐在地上痛哭失声,旁边的村民拍着他们的肩低声安慰。 赵孝骞一怔,里长却叹了口气,道:“约莫是选出童男童女了……” 赵孝骞咬牙,眼中的杀气更浓了,扭头道:“陈守,带人过来。” 陈守朝村里狂奔而去。 没多久,十几名乔装的禁军匆匆赶来,这些人是跟随赵孝骞一起进村的。 手下的人到了,赵孝骞稍微安心了一些,然后带着人大步走向远处的几名道士。 道士本来一直在河滩边等候,而且皆是一脸倨傲轻慢之色,一副世外高人的风范。 见赵孝骞等人走来,道士们不由一愣,这年轻人的表情好像有点不善,不知是何路数。 赵孝骞走到道士们面前,目光冰冷地打量他们。 良久,赵孝骞冷冷道:“你们跟龙王谈妥了,先加钱再活祭童男童女,明年就不会闹灾?” 为首一名老道士捋须沉稳地道:“那是自然。” “真定府辖下九县,十几万人口,这种事你们干过多少次了?”赵孝骞冷冷问道。 老道士脸色一变:“你是何人?” “管闲事的人,而且,不怎么喜欢讲道理。” 老道士脸色阴沉地看着赵孝骞,见他穿着气质不凡,应是出身富贵,后面还跟着十几个明显是护卫的家伙,一时倒也有些迟疑,不敢轻易招惹结仇。 远处的村民们见这边有了争执,也纷纷围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 见村民们围在身边,老道士仿佛有了底气,沉声道:“诸位居士,贫道本是出于善心,为居士们排忧解难,也算为自己积几分功德,此人却责怪贫道不该这么做,事已至此,贫道别无他法,唯有告辞。” “万事皆有定数,人力不可逆天,你们的灾,你们自己扛吧。” 说着老道士作势转身要离去。 村民们急忙拦住了他,七嘴八舌请老道士留下,还有些村民指着赵孝骞怒骂,说他一个外乡人不该多管闲事云云。 赵孝骞气笑了,这特么的,真是一个舍得死,一个舍得埋,就非要栽进人家挖好的坑里,拦都拦不住了。 再看看人群外显得格外萧索悲伤的两对夫妻,赵孝骞心头怒火愈盛。 你们当大冤种被骗钱我懒得管,但那两对夫妻何辜,那对五岁的孩子何辜? 面对老道士得意挑衅的目光,面对村民千夫所指般的指责,赵孝骞笑了,笑容很灿烂。 “陈守,把他们绑了!”赵孝骞突然喝道。 陈守等禁军上前,猛地朝道士们出手。 道士们都是骗子,玩的是脑子,身手方面简直比村民还不如。 禁军们三下五除二就把道士们放倒,然后把他们绑了起来。 周围的村民一片寂静,呆怔地看着他,似乎没想到赵孝骞居然敢对仙人动手,这简直是倒反天罡。 敢对仙人动手的人,来头恐怕也不小,村民们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才好。 赵孝骞懒得理会村民们的反应。 按套路来说,此时的他应该让人准备好道具,什么油锅捞钱,什么黄纸斩鬼,道士们玩的所谓法术,赵孝骞都会。 最后现身说法,为村民们科普扫盲,当众揭露骗子的真实面目,最后赢得村民一片赞誉,歌功颂德…… 按照套路,应该这么办。 但赵孝骞懒得按套路走,我特么堂堂大宋郡王,手握十万大军,好不容易微服私访一回,在这儿跟你们一群愚昧村民科普? 给你们脸了? 老子不过是想杀几个人而已,还需要跟你们讲道理吗? 道士被陈守等人绑住了之后,终于有些惊惶了,老道士瞪着赵孝骞怒道:“你到底是何人?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如此对待出家人,不怕遭报应?” 赵孝骞冷冷地道:“我就是你们的报应,举头三尺有神明,干了伤天害理的事,真以为老天爷看不到?这不,老天爷派我来收拾你们了。” 老道士眼中迅速闪过一抹惊惧:“尔意欲何为?” 赵孝骞没理他,只是走到河边蹲下,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冰凉的河水,然后缩回手,喃喃道:“好冷的水啊……” (本章完) 第589章 沉河托话 第589章 沉河托话 北方冬天的河水冰凉刺骨,手指碰一下都像针扎似的疼。 今年冬天的河水没有结冰,河面上只有几块零散的不规则的浮冰在随波逐流。 浮冰上面,栖着几只乌鸦,在这万籁俱寂的季节里艰辛地觅食。 赵孝骞甩了甩手,转身看着老道士,道:“真的很冷啊……” 老道士脸色铁青,他双手双脚被绑,早已没了世外高人的风范,有些气急败坏地道:“凌虐出家人,祸延子孙后代,天道必遣,这位居士你可要想清楚了!” “出家人不是讲究好生之德么?我很好奇你到底修的是什么道,为何忍心把一对五岁的孩子扔进河里,应该不是什么正经的教派吧?” 老道士一滞,接着怒道:“两条凡人的命,可救真定府十几万人,这才叫好生之德!牺牲两个人,救的是苍生,贫道何错之有?” 村民们这时也鼓噪起来,老道士的说法显然打动了他们,就连那两对即将失去孩子的年轻夫妻,也只是无奈地掩面哭泣,仿佛认命了一般。 赵孝骞冷笑道:“振振有词说什么拯救苍生,搞得好像你在龙王面前很有面子似的,很不巧,我在龙王面前其实也很有面子……” 老道士懵了,这是啥意思? 赵孝骞微笑道:“是这样的,多年以前,我在太平河边救了一个人,那人浑身是血躺在地上,后背一道长长的口子,我救下了他,把他接回家养伤。” “后来他告诉我,他本是龙王之子,名叫‘敖丙’,只因贪玩偷偷离开龙宫来到人间,却与一个名叫‘哪吒’的小孩起了冲突,二人打了起来,哪吒心狠手辣抽了敖丙背后的龙筋,差点死了。” “敖丙养好伤后,对我千恩万谢,他告诉我,有事尽管派个人跟他说,能办的一定办,不能办的创造困难也要办……” 一番话令道士和村民目瞪口呆。 神奇的是,赵孝骞竟看到村民中有几人已露出将信将疑之色。 赵孝骞脸颊微微一抽,这种鬼话居然都信,你们被骗简直是活该啊。 老道士怒发冲冠:“一派胡言!” 赵孝骞微笑,也不反驳,毕竟无法反驳,确实是他在胡说八道。 但,凭什么你胡说八道就能拿银子,还要害命,我胡说八道却要挨骂? 这不公平! 赵孝骞笑吟吟地看着老道士,道:“是不是我胡说,你何不下去与敖丙对质一番?如果事实证明是我瞎编的,我向你和乡亲们道歉。” “正好,你不是说乡亲们得罪了龙王,龙王明年会降灾么?幸好我与龙王之子敖丙有这份交情,不如就派你们下去跟敖丙打声招呼,让他给我个面子,明年就赐乡亲们一场风调雨顺吧。” 老道士倒吸一口凉气,这时他才终于知道赵孝骞要干什么。 这是对他们起了杀心啊! “你,你你!竖子安敢残害出家人!” 赵孝骞一脸悲悯地道:“为了天下苍生,便请道长勉为其难走一趟龙宫吧,跟龙王提我的名,管用。” “不,我不去!”老道士凄厉地叫了起来。 赵孝骞却笑着朝陈守瞥了一眼,陈守一挥手,禁军便将几名道士推到了河边。 赵孝骞不放心地叮嘱道:“给他们的身上捆一块石头,龙宫在河底,不捆石头是沉不下去的。” 禁军立马从河边搬了几块分量颇重的石头,绑在道士们身上。 几名道士已吓得哭爹喊娘,用尽吃奶的力气挣扎,挣扎不过又哀哀求饶,陈守等人却一概不理。 身后的里长一脸忐忑地上前:“这位贵人,如此对道长们,恐怕不好吧?” 赵孝骞眨眼:“有何不对?我刚才说的话你不信?” 里长陪笑:“信,当然信。” 嘴上说着信,但里长的神色显然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只是赵孝骞看起来不好惹的样子,里长不敢得罪。 赵孝骞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还是没有充值皮肤啊,若自己也是一身道袍装扮,相信他的人一定不少。 “贵人,虽说如此,但把道长扔河里,是不是有点……”里长为难地道。 赵孝骞微笑道:“里长放心,你自己亲眼看见了,道长们会法术,而且法力高强,神鬼皆可通,请他们下去当面与龙王求情,岂不比送童男童女更有诚意?” 里长又一愣,哎?道长会法术呀,让他们去一趟龙宫,确实比送童男童女强多了。 陈守那边已将道士们捆好了石头,周围的村民见道士们哭嚎得凄惨,看起来不像是法力高强的样子,顿时有些迟疑。 就在大家迟疑的时候,赵孝骞已不满地皱起眉,道:“还在等什么?天色不早了,道长们还得赶回来吃晚饭呢。” 陈守和禁军们立马将道士们抬起来,奋力朝河里一扔。 扑通几声,道士们的哭嚎声戛然而止,人也沉进了河里,河面急促地冒了几串泡泡后,终于没了声息。 赵孝骞站在河边朝水里凝视片刻,欣慰地道:“虽然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得到,道长们入水之后一路风驰电掣,这会儿快到龙宫了。” 说着赵孝骞朝村民们笑道:“大家放心,道长们都会法术,定然是神仙托世,神仙与龙王是天庭同僚,彼此会买几分面子的,明年一定不是灾年。” 村民们似乎仍有些迟疑,但没人出声反对了。 赵孝骞含笑深深朝河水注视许久,河水已不再冒泡,算算时间,此时的道长们应该不在龙宫,而在阴曹地府,大约是走错了路…… 在里长的招呼下,村民们陆续回家。 赵孝骞也笑着向里长告辞。 本打算今晚在村里睡一晚的,但刚弄死了几个人,赵孝骞怕闹鬼,还是走为上策。 ………… 夜晚,赵孝骞带着陈守等人出了村,露宿在野外禁军临时搭建的营帐里。 常年行军打仗,赵孝骞早已习惯了餐风露宿的生活,曾经在汴京时的小精致小挑剔不知何时已不那么讲究了。 所以说,军队确实是个大熔炉,就连赵孝骞都不知不觉改变了许多。 第二天一早,赵孝骞回了真定城。 昨日的微服私访,也算有点收获,主要是发现了辖下的一颗毒瘤。 杀了那几名道士还不够,赵孝骞没忘记,道士们是有窝点的,窝点不连根拔掉,仍会有人出来祸害乡邻,不知多少孩子会无辜丧命。 回到城里,赵孝骞立马叫来了皇城司赵信。 “城北有一家叫玄清观的道观,你派人去查一查。” 赵信迷茫了:“道观?” 在他眼里,郡王殿下是大人物,干的都是大事,无缘无故怎么盯上一座道观了? “没错,道观,那家道观路数不对,是个祸害,你派人搜集一下他们的罪证。”赵孝骞吩咐道。 赵信不敢多说,于是凛然领命。 在赵孝骞的骂骂咧咧和拳打脚踢之下,皇城司这两年不仅把情报网铺得更大,而且办事效率也提高了不少。 两日后,皇城司便传来了消息。 玄清观已被皇城司拿下。 道观内还有十来名道士,全都抓进了真定府大狱。 人进了大狱后,自然还是皇城司的活儿。 这桩案子不大也不小,但对百姓的荼毒甚深,必须当件事情来办。 于是十来名道士莫名其妙被抓进了大狱后,便受到了有生以来最残酷的刑罚。 皇城司审犯人的规矩,不问先刑,这叫“杀威棒”,一顿伺候后,不管多硬的嘴,终究还是会软化。 这些套路大概是从刘单那杀才学来的。 不到半天时间,十来名道士全招了。 皇城司把供状送到赵孝骞面前时,赵孝骞却呆怔了许久。 十来名道士的供状一致,这两年确实干过一些恶事,大多数时候是骗百姓的钱,不是街头算卦那种小骗,而是借消灾之命,整个村子的骗。 神奇的是,骗了这两年,道观的人设不仅没崩,反而在民间甚有口碑,道观的香火比往年都旺盛了不少。 如果只是骗钱倒也罢了,按国法处置便是,偏偏道士们的供状里,他们还害了命。 有的是到到户人家做法事,或是主持祭祀,看中了大户人家的家产,隔了数月便暗中潜入偷盗,甚至杀人掠货。 也有光明正大以天灾人祸的名义,打着为百姓消灾祈福的幌子,找个倒霉鬼说是不祥之人,或是直接活祭童男童女。 从十几份供状的内容统计来看,这两年玄清观牵扯的人命已多达十几人,都是无辜的平民百姓,其中一半是稚龄孩童。 更令赵孝骞惊讶的是,皇城司查玄清观居然查不下去了。 追根溯源之下,皇城司从玄清观建造时查起,结果只查到是大名府附近的一家未留名的富户出资建造的,建造时间已经十几年了。 皇城司试图再查这家富户的底细,结果一无所获。 富户根本没留名,建造的钱是现钱,雇请的工匠也是当地人,富户从头到尾没露面,也不知为何要建这座道观。 原本赵孝骞没把这座玄清观当回事的,反正国法在前,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现在追根溯源之下,这座道观居然越来越神秘了,赵孝骞终于打起了精神。 老子的地盘里,除了老子之外,不允许有鬼鬼祟祟的家伙存在。 (本章完) 第590章 神秘文士 第590章 神秘文士 自从当初发现活爹干着狗狗祟祟见不得人的事后,赵孝骞对那些所谓神秘莫测的事物就有了应激反应,总有一种必须揭开它的冲动,一刻也等不了。 原生家庭带给他的伤害,多么巨大。 这里是真定府,辖下九县,十六万人口,他赵孝骞是理所当然的老大,说是一方诸侯也不为过。 没想到在他的治下,居然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富户,建了一座见不得人的道观,专门骗百姓的钱财,害百姓的性命。 这对吗? 赵孝骞的脸色有点难看,不管这富户到底是何方神圣,敢在他的治下干伤天害理的事,连声招呼都不给他打,必须让他见识一下本地的帮派多不礼貌。 “赵信,这件事继续查下去,皇城司给我交上来的答案,我不满意。”赵孝骞淡淡地道。 赵信有些惶恐地道:“是,殿下放心,皇城司会继续查的,一定把这座道观出资建造的人查清楚。” 赵孝骞沉思片刻,道:“能把消息瞒得这么死,不过建个道观而已,还要断绝一切找到他的线索,可见这人是有点能量的,应该不止是商人地主富户那么简单,官场上应该也有关系。” “皇城司侦缉的目标不能只盯着真定府的有钱人,也要查一查官场上的人物,我很好奇这位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底细,他干这些狗狗祟祟的事到底有何目的。” “是,下官明白,这就去办。” 事情不大,但赵孝骞坚持要查。 有些毒瘤的存在,对大人物来说或许比一粒尘埃还渺小,除掉它不过是掸一掸衣袖的事,然而对普通百姓来说,却是一场倾覆家庭的横祸。 赵孝骞做不到兼济天下,至少在自己的治下,也应做到除恶务尽,不是杀几个害人的道士就完事了,渎职怠政也是害人。 ………… 真定城的郡王府如今已算是著名景点了,但凡本地人都如雷贯耳。 这就导致郡王府门前的人流络绎不绝,许多来自辖下九县的百姓进城后,必须要去郡王府门前看一眼,有些感恩戴德的百姓甚至毕恭毕敬在门前叩拜。 原本只是赵孝骞和家眷的居所,结果变成了网红打卡点。 更出人意料的是,府邸方圆的街道和商铺,居然也变成了黄金地段。 无数商人嗅到了商机,于是将郡王府附近的商铺买下,开张做起了生意,绸缎瓷器,日用百货,铁匠药铺,五八门。 不知不觉间,以郡王府为圆心的商业繁华地带悄悄形成,随着商铺的开业,郡王府门外的这条街道更加繁华,渐渐形成了良性循环。 这个局面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曾经赵孝骞与李清臣对真定城做过详细严谨的规划,借着朝廷三年免赋的东风,真定府大力鼓励农桑和商业。 不仅出台了针对商人和农户的地方性补贴政策,而且还在城池里大规模建造仓储,商铺和集市,以及诸如娱乐,住宿,饮食等相关的行业,这些都是吸引外地商人和吸收资本的手段。 具体的事务都是李清臣在操持,然而令李清臣万万没想到的是,府衙在城池建造的东西两市,商家入驻寥寥,结果郡王府附近的街道却成了黄金地段。 这个结果让李清臣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像吃了一坨粑粑形状的巧克力,甜呢,确实很甜,但……它特么膈应啊! 今日下差较早,李清臣出了府衙,打算顺便去郡王殿下府上蹭顿饭,但凡赵孝骞回城,李清臣每日必去郡王府报到,没别的,郡王殿下对饮食特别挑剔,蹭他的饭绝对差不了。 府衙距离郡王府很近,都在同一条街道上。 李清臣出了府衙,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百姓为了生计匆忙奔波,商人牵着骡马和骆驼兜售货物,真定城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可李清臣心里却堵得慌。 为了真定城的基建,府衙可是拨出了一大笔钱建造东西两市,结果建好的两市没什么流量,反倒郡王府附近成了香饽饽儿了。 那么府衙费的巨资算什么? 算学到了教训? 快走到郡王府门前时,街上突然走近一道身影,就这样拦在李清臣面前。 李清臣脚步一顿,抬头看着此人,眉头渐渐皱起。 拦住他的人很陌生,李清臣不认识,见此人一身儒衫,腰系玉带,大约三十多岁年纪,倒是有几分读书人的气质。 李清臣虽只是真定府判官,可好歹也是当过知府,而且还是正经的科考出身,在赵孝骞面前表现谦卑是理所应当,可李清臣在别人面前倒是颇有几分傲气的。 “你是何人?”李清臣面色冷淡地道。 来人一脸笑容,笑容里看不出多少讨好逢迎,倒是跟李清臣一样带着几分傲气。 “在下大名府田镜,拜见李判官。” 李清臣皱眉,名字没听说过。 于是李清臣表情愈发冷淡:“有事?” 田镜含笑道:“有事。” “公事去府衙,私事请退避,本官没兴趣。”李清臣道。 田镜又道:“李判官留步,在下找您既是公事,也算是私事,李判官能否拨冗一会?” 李清臣有些不耐烦了:“我与你素不相识,有事去府衙说,公事公办,现在,让开。” 田镜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递给李清臣:“李判官,素不相识不要紧,有些东西能够让你我成为至交好友。” “这是一份礼单,礼单上的东西在下已派人秘密送到您的府上,还请李判官笑纳。” 李清臣接过礼单扫了一眼,见上面列出的礼物五八门,都是些值钱的东西,价值竟有数千贯之多,李清臣不喜反惊,立马暗暗生出警觉之心。 “你到底是何人?贿赂朝廷官员是何居心?” 田镜微笑道:“在下没别的意思,不过是想请李判官开个方便之门。” “什么意思?” “前几日真定城的差役拿了几名道士,那些道士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李判官何必赶尽杀绝?不如行个方便,将他们放了,在下与尊驾也能交个朋友,李判官意下如何?” 李清臣脸色一寒。 真定城抓了几名道士的事,他自然是知道的。 那是郡王殿下亲自吩咐下来的差事,据说是在辖下的村庄里干了骗财害命的事,郡王殿下怒而下令彻查,这才拿了玄清观的道士们。 这件事李清臣只是听说,既然是郡王殿下亲自交代要办的事,李清臣自然不便插手,仅仅只是听说后,便将此事抛诸脑后。 只不过田镜有一点说错了,拿问道士的人不是真定府的普通差役,而是殿下亲自吩咐皇城司办的,包括后来道士们入狱后审问的差事,也是皇城司在做,府衙的官吏差役们根本没插手。 现在这个叫田镜的来历不明的人,突然在街上拦住他,送了一大堆值钱的贿赂,提的要求仅仅只是释放那几名道士。 此刻李清臣已渐渐咂摸出味道,觉得此事有点不寻常了。 李清臣终于打起了精神,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田镜。 端详良久,李清臣道:“你是读书人?可有功名?” 田镜遗憾地叹了口气,道:“在下元祐二年,元祐五年两次参加科考,无奈皆名落孙山,并未考取。” 李清臣并不意外,如果有功名在身,至少也是个寄禄官了,不可能亲自出面干这种贿赂官员的事。 “为何要送我贿赂,为何要我释放那几名道士?你在为何人做事?” 田镜苦笑道:“李判官何必追根问底,彼此互利,行个方便,事后拂身而去,你我各自了无牵挂,不好吗?” 李清臣眼中闪过莫测之色,半晌才捋须笑道:“那几名道士,是郡王殿下亲自交代办的,本官可没权力放人,阁下怕是找错人了。” 田镜微笑道:“没找错人,就找李判官。在下当然知道是郡王殿下亲自交代办的,不过郡王殿下是何等尊贵的人物,在下连见他一面都没资格,更别说求情了。” “不过李判官是殿下极为信任的属官,您在殿下面前说话,他必会给几分面子,这件事并不算大案,李判官稍微提几句,殿下定不会让您失望。” 李清臣迟疑了一下,道:“本官听说,抓那几名道士确实不是什么大案,兴许是那些杀才惹到了郡王殿下,但本官还是先打探一下殿下的口风吧,如果事态不太严重的话……” 田镜笑着长揖一礼:“李判官仗义之举,在下铭记五内,事若有成,在下还有重谢。” 李清臣摆了摆手,道:“莫说什么谢不谢的,看殿下的反应再说吧,若是殿下仍未释怀,那几名道士可不能放,你也莫怪我。” “自然自然,在下很懂事的。”田镜微笑道。 说着田镜后退几步,行礼后告辞。 从头到尾,这个叫田镜的人都表现得温文有礼,不卑不亢,真有几分读书人的气质,现在李清臣确实相信这家伙一定考过科举了。 盯着田镜的背影消失在大街的人海里,李清臣嘴角微微一勾。 这个读书人神神秘秘,可以肯定,他是在帮别人做事。 抓几名道士的小事,好像牵扯出来的人物越来越不简单了。 (本章完) 第591章 顺藤摸瓜 第591章 顺藤摸瓜 郡王府。 赵孝骞坐在李清臣对面,满面忧愁地看着李清臣一手托碗,一手执箸,吃得满嘴流油。 这货以前来蹭饭时,真真假假还会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忸怩之态,偶尔还会拎点小礼物登门,表达自己不白吃的意愿。 现在这货不仅空手上门,连忸怩的表情都欠奉了,进门就吆喝着要吃饭。 真就一点体面都不要了吗?还是我最近太给他脸了? 虽说自己忙于军务,把真定府的政事一股脑儿扔给他,人家当牛做马操持这一大摊子也不容易,但是……这也不能当做厚颜无耻蹭饭的理由啊! “老李啊,你是孤儿吗?你没家吗?”赵孝骞无奈地叹道。 李清臣擦了擦油嘴,道:“下官赴任真定府,妻儿家眷留在故乡安阳侍奉父母,下官孤身上任,真定城内仅有一间瓦舍遮蔽风雨,家中仅有一老仆服侍,有家没家没什么两样。” 赵孝骞脸颊微微一抽,这么惨了,再把这货赶出去是不是有点不礼貌? 算了,喜欢蹭饭就蹭吧,干活勤快的牛马主人家也会给它多喂几把草料,李判官的待遇总不能连畜生都不如吧。 想到这里,赵孝骞心怀尽释,甚至主动给李清臣挟菜,和颜悦色地道:“老李啊,多吃点,看你瘦的,为了真定府的公务忙得都脱了相,心疼死我了……” 李清臣感激莫名,急忙道谢。 吃得差不多了,李清臣才擦了擦嘴,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递给赵孝骞。 “啥?”赵孝骞茫然接过。 展开一看,赵孝骞顿时两眼大亮。 竟是一份礼单,里面的东西不多也不少,几千贯钱还是有的。 赵孝骞生平受礼无数,这一次的礼物价值是最低的,然而这居然是李清臣送的,以他的寒酸劲儿,能送几千贯钱已经很了不得了。 于是赵孝骞心情大悦,狠狠拍了拍李清臣的肩,大笑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老李,总算懂事了!我这人清廉如水,一穷二白,从来不搞什么收贿送贿那一套,不过这礼既然是你送的,值得纪念。” “赶紧把礼物送来,我存进库房里作为纪念。” 李清臣脸色顿时浮上赧然,只觉得脸上臊得慌,低声道:“殿下误会了,这礼不是下官送的,是别人送给下官的。” 接着李清臣又补充道:“当然,下官亦早有孝敬殿下之心,无奈囊中羞涩,实在拿不出手,殿下若不介意,这礼单上的物事下官这就派人送来,算是借献佛送给殿下。” 赵孝骞表情一滞。 原以为他懂事了,结果还是不懂事啊…… “别人送你的东西,我怎么好意思要。”赵孝骞义正严词地道,顺手将礼单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对了,人家为何送东西给你?要你帮忙办什么事吗?”赵孝骞拍了拍他的肩。 “律法无外乎人情,以咱俩的交情,不是什么大事的话,你不妨应下,我睁只眼闭只眼放过去,不能让你在人家面前没面子,对吧?” 李清臣微笑道:“下官与送礼的人毫无交情,今日才初识。这人要下官办的事,下官答应还是不答应,全看殿下的意思。” 赵孝骞挑眉:“看来好像是大事,你先说说。” 李清臣缓缓道:“前几日,皇城司依殿下之令,拿了城外玄清观十余名道士,此事殿下可记得?” “当然记得,皇城司这会儿还在大牢审他们呢。” 李清臣笑道:“殿下,求情的人来了,那人送了下官这份厚礼,请下官行个方便,把那十几个道士放了。” 赵孝骞一怔:“为了十几个道士,送你这么大一笔钱?那人咋想的?” 李清臣摇头道:“下官不知那人是什么来历,也不知为何要这笔钱疏通官府,只为了救出那十几名道士。” “但下官可以肯定,那人不过是浮出水面的人,他也不过是代人办事罢了。” 赵孝骞沉思许久,道:“老李,你的意思呢?” 李清臣道:“如果只是寻常小事,睁只眼闭只眼放过倒也无妨,可下官听说此案是殿下亲自吩咐皇城司办的,下官虽不知此案始末,但也知道殿下必有缘由,那些道士放还是不放,下官听殿下的。”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老李,我不瞒你,玄清观一事,我已下令彻查到底,我真定府治下,绝不容许出现这等伤天害理的窝点,必须要连根拔起。” “皇城司如今还在查玄清观幕后的人,没想到居然有人出动跳出来给你送礼,呵呵,倒真是自己送上门了。” 李清臣小心地道:“玄清观究竟做了什么恶事,下官对此事糊涂得很,殿下可否赐告?” 赵孝骞于是将前几日城外祭祀龙王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李清臣听完后不由大怒,重重一拍桌案,道:“丧尽天良,其罪当诛!殿下,下官以为确实应该一查到底,否则真定府治下不知还会有多少无辜孩童丧命,多少无辜乡民被骗钱财。” 赵孝骞淡淡地道:“从现在的迹象来看,做恶的玄清观可能只是棋子……” “真正幕后的人还没浮出来,甚至这个幕后的人,他的棋子不止玄清观一家,也可能不止真定府这一地,他应该有个庞大的组织,专门在各地骗钱敛财。” 李清臣道:“殿下,今日送礼之人,是个读书人,名叫‘田镜’,听他说参加了朝廷两次科考,皆未中榜,以下官看,这个田镜应该也是棋子。” 顿了顿,李清臣试探着道:“殿下,要不要以此人为饵,秘密布控,顺藤摸瓜把他幕后的人找出来?” 赵孝骞笑了:“不管是不是棋子,先拿下再说,我的地盘上,懒得跟这群人玩心眼,绝对的实力碾压下,任何阴谋诡计都没用。” “先让皇城司拿人,拿问下狱后再审,从他嘴里挖出一个人就拿一个人,我只想看看,在真定府这块地面上,究竟还有哪些藏龙卧虎之辈是我不敢动的。” ………… 皇城司奉命出动,李清臣离开郡王府不到半个时辰,皇城司的人马就在真定城的一家馆驿里找到了田镜,然后将他锁拿下狱。 事发突然,田镜还在馆驿里等李清臣的消息,他的心情甚至有点悠闲,有点得意。 对他来说,今日真定城一行,不过是完成主家交代的一件小事,钱财送到位了,李判官把事办了,彼此皆大欢喜,若李清臣实在不给面子,田镜再抬出幕后的人,这个面子不给都不行。 可他万万没想到,不到半个时辰,答应得好好的李清臣突然就翻脸了。 不仅没给他办事,反而将他拿问下狱。 皇城司的人马一窝蜂冲进馆驿时,田镜仍是一脸懵逼,当自己被摁倒在地,双臂被反剪成一个奇怪的角度,痛得吱哇惨叫时,田镜终于察觉到,今日真定城之行恐怕栽了。 真定城的官场,真就一点规矩都不讲了,收了钱不办事,居然把他这个出钱的金主给办了。 真特么尿性,这是打算站着把钱挣了吗? 田镜惨叫咒骂之时,皇城司的人马可没管他什么反应,将人绑了就走,一炷香时辰后,田镜便被扔进了真定城大狱。 大狱内阴暗潮湿,充斥着令人呕吐的恶臭,田镜进了大狱后被绑在一个血迹斑斑的木架子上,像受刑的耶稣。 没人跟他玩心理战,赵孝骞的命令紧急,皇城司浪费不起时间。 田镜刚被绑好,签押房便进来了人。 皇城司勾押官赵信,官已入品,职位却没变,赵信时刻有一颗上进的心,只是立功的机会太少,但愿这次不会让他失望。 赵信进了签押房,便找了个舒适的椅子坐下,翘起了二郎腿,悠哉地看着田镜。 “明人不说暗话,田镜是吧?你的事儿犯了,是你自己主动交代,还是我用刑之后再交代?” 田镜咬着牙,目光恶狠狠地盯着他。 赵信微笑道:“许多英雄好汉进了这里,都以为死扛着一言不发,官府就拿他没办法,他们也都以为自己是一条好汉,任何刑具折腾之下,都绝不会吐露半个字。” 说着赵信悠悠地叹了口气,笑道:“可惜,很多人都低估了官府的手段,也高估了自己的骨气,无论多硬的嘴,只要被刑具折腾几次,都会痛哭流涕大喊愿招,有的英雄好汉只受了一样刑具就顶不住了。” 赵信站起身,打量着田镜笑道:“我看你细皮嫩肉的,应该是个读书人,你们读书人常标榜气节,骨气什么的,呵呵,光说不练嘴把式,咱们碰一下吧,但凡你熬得住两样刑具,我都敬你是条汉子。” 田镜的脸色已变得苍白,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潸潸滑落。 从入狱到现在,还没受过任何刑具,可赵信一番如沐春风般的侃侃而谈后,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和压力,简直不逊于刑具加身。 赵信瞥了一眼田镜的反应,不由笑了,笑容有点失望。 嗯,这位,恐怕不是什么英雄好汉。 “来人,先把咱们的刑具都摆出来,给这位英雄长长眼。”赵信喝令道。 (本章完) 第592章 后周柴氏 第592章 后周柴氏 田镜只是个落榜两次的读书人,当然算不得英雄好汉。 赵信的刑具一样样摆在田镜面前,还没开始尝试,田镜已像杀猪般惨叫起来。 赵信露出了轻蔑的微笑,然后唤来了皇城司的书吏记录供状。 接下来对田镜的审讯开始了。 刑具摆在田镜面前,几乎不需要赵信恐吓逼问,田镜就已痛痛快快招认,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招完了还想招。 从最初的玄清观说起,这是个避不过去的话题,玄清观的幕后建造者,曾经犯下的所有不法事,类似道观在河北路地界上还有几座等等,田镜都清清楚楚交代了。 这人是棋子,但确实也是知情人,否则不会受主家所托出来捞那些道士。 只是田镜和他背后的主家都没想到的是,官府居然把他这个送礼的人拿了,而且敢对他动刑具逼供。 大宋的官场上,几乎没有官员敢这么干,这无疑是坏规矩的事。 田镜和他背后的主家都没有防备,也没想到赵孝骞居然是这种人,于是一夜之间,关于玄清观,以及背后的主家等等,一切底细都被赵信掏得干干净净。 挖出了这桩案子的幕后之人,赵信原本应该很高兴的,以他这个官迷的本性来说,这会儿赵信应该欢天喜地跑到赵孝骞面前请功了。 然而赵信拿到田镜的供状后,脸色却变得很凝重,没有半点高兴之色,心情反而很沉重。 下令将田镜关押后,赵信出了大狱,匆匆赶往郡王府。 此时已是深夜,赵孝骞早已睡下,赵信却顾不得那么多,请门口值守的禁军无论如何叫醒郡王殿下,有要事禀报。 半个时辰后,一脸起床气的赵孝骞还没把气撒出去,人已坐在真定府衙的大狱内,神色凝重地看着皇城司录下的供状。 半夜被紧急叫来大狱的不止是赵孝骞,还有李清臣。 真定府的两位首官都到场了,二人将皇城司的供状看了一遍又一遍。 “把田镜带来,我亲自问一遍。”赵孝骞吩咐道。 没多久,手脚戴着镣铐的田镜踉跄带到,无力地跪在赵孝骞面前。 赵孝骞打量他一眼,道:“你就是田镜?” 田镜也看了看赵孝骞,道:“尊驾想必就是河间郡王殿下吧?” 赵孝骞点头,一个阶下囚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的身份,一个落榜的读书人断然不会有如此底气和傲气,想来直到此时,他仍有倚仗,倚仗的大约便是他身后的主家。 “田镜,供状所交代的事,是否属实?”赵孝骞又问道。 田镜点头道:“字字属实,殿下可派人查证。” 赵孝骞垂头扫了一眼供状,嘴角微微勾起,缓缓道:“大名府,柴家?呵呵,果然有来头,难怪你底气十足。” 田镜也微微一笑:“殿下率王师平辽,壮我大宋国威,在下也十分佩服,今日来真定城的来意,不过是想大事化小,绝无冒犯之意,请殿下明鉴。” “玄清观那些道士的所作所为,都是柴家授意的?为的是帮柴家敛财?”赵孝骞又问道。 田镜笑道:“殿下不必套我的话,就算套出了什么,也毫无用处,在下不过是个随时可以弃掉的棋子,无论交代了什么,柴家都是不会认的。” 赵孝骞大笑起来:“你这滚刀肉似的应付,我特么好像还真拿你没办法了,对吧?” 听着赵孝骞的笑声,田镜却浑身一凛,后背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他已听出了赵孝骞笑声里的森森杀意。 于是田镜立马垂头,表情变得恭敬了许多。 “殿下,在下不过是个可怜的棋子,殿下何必为难我?在下知道的全都交代了,就算给我用刑,也问不出什么来。” 赵孝骞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你在柴家的身份是……” “在下是柴家的幕僚,元祐五年落榜后,我已对科考心灰意冷,是柴家派人找到了我,请我来大名府充当西席先生,教授柴家子弟读书,后来慢慢成了柴家的幕僚。” 赵孝骞正要继续问什么,发现自己的衣袖被坐在旁边的李清臣拽了拽。 赵孝骞不动声色地起身,与李清臣走出大狱。 呼吸着深夜冰凉的空气,赵孝骞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李清臣一脸苦涩叹道:“殿下,下官建议,这件事最好到此为止,莫再计较了。” “你怕柴家?” 李清臣叹道:“下官确实有点怕,殿下应该知道柴家吧?” 赵孝骞点头,淡淡地道:“知道,前朝禅位的柴家。” 说起柴家的历史,要上溯到大宋立国之前。 史书上著名的“陈桥兵变”,还有“黄袍加身”,说的就是大宋立国的过程。 太祖赵匡胤被部将强行披上黄袍,嗯,没错,就是“强行”,赵匡胤本人是非常不愿的,无奈军心民心难违。 部将给他披黄袍的力气太大,赵匡胤挣扎不过,只好羞答答地任由部将给他把黄袍披在身上。 那么,问题来了。 赵匡胤被强行披上的黄袍,这件黄袍原本属于谁的? 答案就是柴家的。柴家是五代十国里后周的皇帝,赵匡胤得天下,首先篡的便是柴家的位。 后周的最后一任天子名叫柴宗训,即位后周皇帝时才七岁,当时主幼国疑,由后周的符太后垂帘听政,辅佐年仅七岁的幼小天子。 赵匡胤披的黄袍,原本是后周柴宗训的,后来大宋立国,赵氏一族被天下人诟病,皆云赵氏得国不正,就是因为赵匡胤以臣篡君,欺负孤儿寡母。 这个说法到一千年以后都没变过。 当然,赵匡胤自己也觉得心虚,即位之后对柴家子弟甚为厚待,给了柴家一个体面的善终结局,不仅没有加害孤儿寡母,而且给柴家封了个世袭罔替的“崇义公”的爵位。 柴家当然也很识趣,非常痛快地禅位给赵氏,全家卷起行李打包带走,先是迁到了房州,即后世的湖北十堰附近,后来柴家的柴咏一支又举家迁徙至大名府,从此世代安居下来。 大宋的历代帝王,对柴家都是十分善待的,毕竟太祖干过的亏心事,子孙也不好意思再对柴家动手,本来已经抢了孤儿寡母的江山,难不成还要对柴家赶尽杀绝?天下人的唾沫都会把他淹死。 赵匡胤对柴家的心理阴影是很重的,驾崩之前,赵匡胤给后代帝王留下了三条遗训,把它刻在石碑上。 其中两条是不杀士大夫,以及永不加赋。 但遗训的第一条,却是善待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就算柴氏子孙犯了谋逆大罪,也只准在狱中处决,不得公示于天下,不得连坐亲眷,给柴家留下充足的体面。 由此可见,赵匡胤对柴家是何等的重视与优待。 更离谱的是,赵匡胤还给柴家发了一块“丹书铁券”,柴氏子孙可免死罪。 也就是说,柴氏这一家子,子子孙孙迭满了buff,就连大宋官家都轻易办不了他。 除非柴家起兵谋反,否则不管犯了什么事,就算官家赵煦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轻轻放过。 现在,柴家没有谋反,但却害了命,问题摆在赵孝骞面前,他终于感到头疼了。 李清臣建议赵孝骞到此为止,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是真的惹不起啊,官家都拿柴家没办法,你能怎样? 别的不说,光是“丹书铁券”这个东西,赵孝骞都招惹不起,你把刀架在柴家脖子上,柴家立马拿出丹书铁券,赵孝骞是跪还是不跪? 这特么简直是开了挂的存在,在游戏里就是刀枪不入,谁都伤害不了,而他却随时能爆别的玩家的头。 你去举报对方开挂,游戏官方却说对方玩家没有任何问题。 大宋的官场上,任何官员都招惹不起柴家,若是运气不好遇到柴家犯了事,天大的事都只能轻轻放过,匆匆结案,从此不了了之。 现在这桩事被赵孝骞摊上了。 “到此为止?”赵孝骞一脸不甘地道。 李清臣重重点头,语气从未有过的严肃:“没错,到此为止。” “殿下,这桩案子没法办,事涉柴家,就算告到汴京官家面前,官家也只会选择放过。” 赵孝骞冷笑道:“柴家名下的玄清观,仅这一家道观,就涉及了十几条人命,然后不了了之?” 李清臣道:“不然呢?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拿问柴家子弟,就连官家都偏袒不了你,最后还是得乖乖把人放了。” 赵孝骞沉吟道:“柴家的崇义公爵位世袭罔替,这一代的崇义公是柴家哪一支族人承袭了?” 李清臣苦笑道:“不幸得很,恰好是大名府这一支,前朝柴荣之父柴守礼的曾孙,柴咏次子,柴若讷。” “柴若讷?他是这一代的崇义公?” “没错,就是他,熙宁五年受封袭爵崇义公,至今二十余年了。” “柴若讷已是崇义公,柴家这点体面都不讲,竟在河北地界上建造道观,敛财害命,柴家连名声都不要了么?” 李清臣叹了口气,道:“殿下,你若有丹书铁券,除了不敢谋反外,你还会有什么顾忌?” 赵孝骞想了想,终于无奈地叹道:“我若有这玩意儿,我特么敢在延福宫门前脱了裤子拉坨大的。” 李清臣微笑道:“相比殿下,柴家已经收敛很多了,……素质也好多了。” (本章完) 第593章 恭喜官人 第593章 恭喜官人 “丹书铁券”这东西,确实是挂中挂,一般人破不了。 它的本质只是一块铁牌子,上面刻的字用丹砂涂描,故而名叫“丹书铁券”。 华夏有史以来,得到丹书铁券的人不少,不仅是柴家,也有唐末的吴越国钱镠。 其中钱镠的丹书铁券在明朝时救了全族的命,钱氏一族因为此物,被明太祖朱元璋特旨赦免过,这才有了后来为新中国建立功勋伟业的钱学森,钱三强等科学家。 有时候不得不信,冥冥中真的有一种玄妙的力量,在保护华夏的国运。 而柴家的丹书铁券,不好意思,它对华夏的历史并没有起到多么重要的作用,也没有发展出有意义的故事线。 赵孝骞能混到如今的地位,当然是有理智的。 他知道,柴家的事,好像真的查不下去了,不是怕担祸,而是真的没有办法,就算拿问了柴家的人,最终也不得不放出来,拿问毫无意义。 国法难违,问题是,柴家就是国法啊! “事情就这么算了?”赵孝骞叹息,神情很不甘。 换了其他人,赵孝骞该办就办,哪怕是在汴京,他都敢跟当朝宰相互怼掰腕子。 如今在真定府自己的地盘上,结果却拿柴家无可奈何,实在有点憋屈。 李清臣苦笑道:“不算了又能如何?拿问柴家人容易,但汴京朝堂都不敢问柴家的罪,殿下拿问了他们,最终的结果是柴家无罪释放,而殿下你,却会被朝臣参得灰头土脸,何苦呢。” 赵孝骞叹道:“是啊,何苦呢……” 好像,只能如此了。 田镜还关在大狱里,赵孝骞已没了回去审问的心思,审来审去,真正的嫌犯抓不了,有何意义? 转身朝大狱瞥了一眼,赵孝骞淡淡地道:“把田镜放了吧,这人只是个跑腿的,又没犯什么罪,拿了他也没意思。” 李清臣苦笑应是。 赵孝骞想了想,又道:“老李,你帮我写一封书信,送给大名府柴家,书信措辞严厉一点,警告柴家,玄清观的事,我希望是最后一次了,下次若被我发现作奸犯科,必不轻饶。” 李清臣不解道:“殿下说的‘必不轻饶’,是认真的?” “吓唬他的……”赵孝骞顿了顿,嘴角突然一勾:“也不一定是吓唬,在我这里,丹书铁券有免罪一次的特权,但仅此一次,不可能无限免罪。” “若有下次,柴家便该知道我的手段了,丹书铁券也保不了他。” 李清臣点头退下,赵孝骞独自站在大狱外,感受着冬天的寒风吹拂过脸庞,脸上皮肤传来刺骨的痛。 成年人的世界里,好像真的不存在无敌无畏,哪怕是皇帝,也有他忌惮的人和事,赵孝骞如今的权力极大,不仅是兵权,朝堂上说话也极有分量,可他仍然奈何不了柴家。 独自呆立许久,赵孝骞突然叫来了赵信。 “发动皇城司,查一下柴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包括犯事后被官府放过的案子,名下的家资田产,以及柴家在当地的口碑评价等等,事无巨细,查清后报给我。” 赵信躬身应是。 赵孝骞交代过后,便回了郡王府。 半夜被叫醒审问田镜,此时天还没亮,向来懒散的赵孝骞却睡不了着了。 于是赵孝骞回府后径自进了书房,提笔书写奏疏。 原谅归原谅,但事情要说清楚,给柴家留个案底总不过分吧? 天亮时分,一道关于柴家涉不法事的奏疏写好,赵孝骞封了漆口,命人送去汴京。 此刻的心情有点膈应,赵孝骞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领地意识比较严重的人,自己的地盘自己掌控,一旦出现掌控不了的人和事,心情就有点烦躁了。 想骂人,但眼前没有倒霉鬼让他骂,自家婆娘就在隔壁沉睡,可她们没做错什么,总不好无缘无故骂她们。 写完奏疏后,郡王府的下人已经开始打扫庭院了,赵孝骞索性不睡了,出了书房在院子里散步。 既然不能拿柴家开刀,赵孝骞只好暂时忘了此事,就当一只癞疙宝爬脚面上,自己被恶心了一下。 脑子里思索着汴京上三军五万兵马到位后,该如何对辽国主动发起战争,这一战,必须把燕云十六州拿下。 可以想象,辽国君臣如今恐怕是压力山大,但大宋其实也没那么轻松。 收复燕云一战,赵煦也是下定了决心,为此一战掏空了家底。 战事如果不顺利,没有达到预定的战果和目标,大宋无论军事还是经济,将会倒退几十年。 这个责任赵煦担不起,虽说没人敢让他负责,但他一定会活活气死。 赵孝骞更承担不起了,此战若败,他就真的一辈子只能做个纨绔子弟,此生唯一的使命就只剩下交配,给楚王一脉开枝散叶,传嗣香火。 简称“种猪”。 ……好像也很爽。 围着郡王府转悠了一圈,赵孝骞回到前堂,却见袅袅亲自端着托盘,给他送来早膳。 一双玉臂环上他的脖颈,袅袅伏身在他脸上,与他亲密地贴贴。 “官人大半夜被人叫出去,一夜没睡吧?看你的脸色不太好,吃完早膳回房补一觉如何?妾身姐妹陪你。”袅袅在他耳边柔声道。 赵孝骞吸溜了一口白粥,叹道:“我脸色不好是因为受了气,特么的,这口气偏偏还只能自己咽下去。” 袅袅惊愕地道:“真定府地界上,竟然有让官人受气的人?是何方神圣?” “一个仗着自己开了挂,在王法边缘疯狂作死的人。”赵孝骞冷哼道。 袅袅不解地睁大了眼,完全没懂。 赵孝骞也不解释,而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喃喃道:“将来我若立个大功,也向官家讨一块丹书铁券,特么的,以前总以为免死金牌什么的根本不免死,反而催命……” “可如今一看,这玩意儿其实对子孙后代还是管用的,只要子孙自己不作死,终归比没有好,比如钱氏的丹书铁券,就确实有用。” 当然,如果子孙后代非要谋反的话,有没有丹书铁券都免不了一死。 赵孝骞这么一想,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打不过就加入,向柴家学习。 见赵孝骞脸上突然浮起微笑,看起来开朗了许多,袅袅心中也忍不住高兴了。 “官人想到什么了?好像心情好些了呢。”袅袅笑着朝他嘴里喂了一块干脯肉。 赵孝骞哈哈一笑,也朝她嘴里喂了一块肉,笑道:“我在想,今晚咱们夫妻还得再接再厉,如今是冬天,你若正好怀上身孕,明年正好是七八月份生孩子。” “七八月的孩子有福了,正是夏天,万物繁盛,各种瓜果蔬菜正当季,保管把你们母子养得白白胖胖的……” 话没说完,正在咀嚼着干脯肉的袅袅突然神情一变,吐掉嘴里的肉,脸色泛青,弯腰哇哇干呕起来。 赵孝骞一怔,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肉,又看了看她。 “不至于吧,我说了啥话题这么恶心?”赵孝骞一边帮她拍背,一边不满地道,接着不怀好意地笑:“……还是你昨天偷看我拉粑粑了?有画面了吗?兴奋起来了吗?” 袅袅弯腰仍哇哇干呕,没法张嘴解释,只是抽出空直起腰,狠狠捶他一记,然后弯腰继续干呕。 干呕许久,袅袅才消停下来,用水漱了漱口,神色满是难受。 见赵孝骞坐在一旁傻傻地看着她,袅袅不由狠狠地捶了他几下。 “都怪你!都怪你!”袅袅恨恨地道,下手很用力。 赵孝骞抓住了她的手,道:“我干啥了我?无理取闹可别怪我揍你啊,咱家不惯这一套。” 袅袅不知为何,俏脸突然泛起了红晕,下意识地抚了一下腹部,接着掩嘴噗嗤一笑,笑声咯咯,越笑越大声,最后前仰后合不可抑止。 赵孝骞睁大了眼睛,喃喃道:“坏了,我难道娶了个疯婆娘,拖到今天才发病?” “你特么是个瓜婆娘我也认了,疯婆娘可咋办?会遗传的……” 袅袅又捶了他一下,一边笑一边喘息道:“去你的,我不是疯婆娘,只是……咯咯咯,只是妾身突然有点得意。” “你得意啥?” 袅袅俏脸泛起一抹迷人勾魂的魅惑之色,眼波流转,红唇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道:“妾身在想啊,若是汴京的郡王妃发现,咱赵家的长子竟然不是嫡出,不知她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把妾身扔井里……” 话说得有点绕,赵孝骞一时没反应过来:“啥意思?” 袅袅羞涩地道:“……妾身没告诉官人,妾身的月事,已近两月没来了。” 赵孝骞终于好像明白了什么,呼吸都变得急促了,瞳孔剧烈收缩起来。 “你,你是说……”赵孝骞的眼神愈发激动。 袅袅羞答答地拉过他的手,轻轻地放在她尚显平坦的小腹上,然后点点头,俏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眼眶泛红,豆大的泪珠儿潸然而下。 “官人,恭喜你。” 袅袅抹了抹眼泪,小嘴儿一瘪,突然哭出了声,哭声越来越大,仿佛在宣泄嫁给他之后,承担日久的繁衍子孙的压力。 (本章完) 第594章 世子大喜 第594章 世子大喜 消息来得太突然,赵孝骞事先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不确定地轻轻抚着袅袅的小腹,明明什么都感觉不到,可脑海里却仿佛出现了一个小生命的跳动频率,渐渐与他的心跳节奏重合。 来自血脉的玄妙呼应,赵孝骞激动得红了眼眶。 “真……真的怀上了?确定了吗?”赵孝骞语声带了几分颤抖。 袅袅泪流满面地笑,点头又摇头。 “妾身是女人,能感应得到,但还没找大夫把过脉,大致是没错的。” 赵孝骞抿了抿唇,突然大声道:“陈守!” 陈守闪现。 “快,快去找城里最有名的大夫,快去!”赵孝骞喝道。 陈守诧异地看了看神情激动的赵孝骞和袅袅,不敢多问,转身就跑。 半个时辰后,大夫被请来,坐在袅袅的对面。 三根手指搭上袅袅的手腕,大夫仅仅只是把了片刻的脉,便收回了手,捋须微笑。 “脉如滑珠,生生不息,夫人的月信约莫俩月未至了吧?” 袅袅羞怯点头。 大夫起身朝赵孝骞长揖:“恭喜郡王殿下,尊夫人有喜了。” 大夫的一锤定音,仿若一道惊雷,震撼了整座郡王府。 站在堂外的陈守和一干郡王府下人惊呆了,反应过来后,众人大喜过望,陈守带头向二人躬身行礼。 “恭喜世子,恭喜夫人!”陈守惊喜地道:“世子,汴京的老殿下期盼世子有后久矣,这件喜事一定要飞马传报汴京,向老殿下报喜。” 赵孝骞大笑道:“必须的,陈守,马上派人传信,向我父王报喜,还有芳林园的我娘亲。” “是!”陈守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官人……”袅袅紧紧拽着赵孝骞的胳膊喜极而泣。 大夫给袅袅开了一副养胎安神的药方后,赵孝骞出手大方,赏了大夫十两银子,大夫千恩万谢告辞。 来到这个世界好几年了,终于有了后代,赵孝骞此刻激动的心情无以复加,当初歼灭八万辽军都没这么高兴过。 “袅袅好生安胎,时刻保持心情愉快,千万不可轻易动怒,更不可剧烈运动,听说着床不到三个月的胎是最脆弱的,你的肚子可承载了我楚王一脉的希望,千万要小心啊。”赵孝骞喋喋不休地叮嘱道。 双手搀着袅袅,赵孝骞的神情难得地紧张,仿佛手里捧着一块绝世珍宝,小心翼翼地将袅袅送回卧房床榻上躺下。 俩日本姐妹也听说袅袅怀了身孕,站在床榻前一脸艳羡地看着袅袅。 “官人放心,我们姐妹会好好伺候姐姐的。”姐妹俩表态道。 赵孝骞点头,宠溺地揉了揉她们的头发,笑道:“你们莫急,迟早会有的,我也希望你们能怀上我的孩子。” 俩姐妹顿时露出奋发图强的表情,赵孝骞后背一凉,惊觉不太对劲。 “你俩也不必太执着,杀鸡取卵的方法不可取,累死了牛,你俩这块地也就荒了。”赵孝骞语重心长地劝道。 躺在床榻上的袅袅噗嗤一笑,白了他一眼,然后拉过姐妹的小手,笑道:“这段日子妾身不能侍候官人,也莫冷落了她们,争取在姐姐来之前,也让她们姐妹怀上身孕……” 赵孝骞愕然:“什么姐姐?” 袅袅掩嘴笑道:“妾身怀上身孕的消息传到汴京,咱家的郡王妃姐姐难道还坐得住?” “你是说,狄莹会赶来真定城?” “那是必然的,官人六个女人,如果大家都没怀上身孕倒也罢了,但凡有一个怀上身孕,郡王妃姐姐一定急坏了,听到消息的第二天就会收拾行李启程出发。” 赵孝骞将信将疑:“有这么严重吗?” 袅袅笑道:“妾身是女人,女人才了解女人,官人不信就等着看吧,十天半月后,姐姐定会赶到真定城。” 说着袅袅坏坏地打量他一眼,道:“趁着这几日清闲,官人不妨多补一补身子,姐姐到了真定城,官人可就要受累了,官人约莫会被榨成人干儿,妾身心疼你,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官人受苦……” 赵孝骞呆怔半晌,接着气急败坏道:“她敢!真把我当成配种的牲口了?官府告她去!” 安顿了袅袅后,赵孝骞又命人从城里请了几名经验丰富的中年妇人侍候,这才出了房门,独自走在后院的桃林里。 片刻后,桃林里传来一道压抑许久后尽情宣泄的嘶吼声。 “列祖列宗在上,儿孙今日大喜,娶了六个婆娘,终于有一个能下蛋了!” ………… 郡王府的喜事传得很快。 大夫是上午把的脉,消息是中午传到府衙,人尽皆知。 下午时分,赵孝骞一脸喜气地出现在府衙,迎面遇到无论官吏还是差役,都纷纷朝他道喜。 赵孝骞的笑声没断过,一路哈哈哈。 入了正堂,趁着李清臣等人都在,赵孝骞大手一挥。 今日郡王殿下包下城里最贵的酒楼,请府衙所有官吏差役大吃一顿,全场赵公子买单。 当晚真定城的酒楼内张灯结彩,府衙官吏们痛快吃喝,赵孝骞接受四面八方的道喜,眼角都笑出了褶子。 席间李清臣带着几分醉意,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赵孝骞,虽然夫人有后是喜事,但这位夫人终归不是正室,有些事情要提前安排。 富贵人家,高门大户,都是非常讲究嫡出与庶出的,为了将来子孙兄弟和睦,赵孝骞还是趁早立下规矩,定好嫡子与庶子的待遇差别,一个富贵家族若无规矩,很容易出乱子。 尤其是楚王一脉,赵孝骞既是皇室宗亲,又是手握大权的臣子,家中的规矩更须早立,无规矩不成方圆,未来恐将埋下隐患。 过来人的话是一定要听的,但听归听,赵孝骞对这些规矩却不以为然。 一个来自千年后的现代人,他的价值观里根本不存在什么嫡出庶出,妻子生的和侍妾生的并无区别,都是自己的骨肉,除了在子女中必须选出一个作为自己的继承人外,其他的子女一视同仁。 ………… 辽国上京。 耶律洪基流年不利,冲犯太岁。 最近一两年,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几乎没断过,而且坏消息一个比一个要命,都是极伤国本。 上次三路进犯大宋再次兵败后,耶律洪基终于老实了。 他已经明白,辽国如今的国势已是日薄西山,一个国家走下坡路的趋势,是人力无法挽回的,除非统治者有极大的毅力和决心革除积弊,变法图强。 统治者有决心还不够,他的手下还必须有一大批能干且忠心的臣子,忠实地执行他的命令,以个人的牺牲和奉献为代价,来挽大厦之将倾。 这样的代价是十分巨大的,从古至今王朝更迭,无数君臣都想过挽回颓势,中兴王朝,然而成功的却是极少数。 如今的耶律洪基就已处在这样的困境里。 他很清楚辽国渐渐走向颓势,他也想过革除积弊,学着大宋的模版,对辽国也来一次变法。 可惜大宋的变法本身都是磕磕绊绊,问题极多,辽国再去模仿复制,最终的结果只能比大宋更失败。 更令人痛心疾首的是,就算耶律洪基想模仿大宋变法,也根本毫无头绪,国情不同,辽国本身就是游牧民族发展而来,变法触及太多人的利益后,辽人可不像宋人那么温顺,一个不小心就会逼反了。 兵败之后,耶律洪基接连召萧兀纳进宫,君臣二人试着拟定变法章程,最终发现,就连变法的章程都极为繁杂,君臣既想让辽国恢复当年的强盛,又不敢触碰既得者的利益。 左右踌躇,进退两难,耶律洪基与萧兀纳讨论多日后,终于心灰意冷。 他发现,这个国,他已救不了了。 辽军兵败的半个月后,耶律洪基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下了一道旨意。 令皇太孙耶律延禧监国,国事朝政一并交付,赋监国太孙有决断之权。 自此而始,辽国已开始进入新旧君主政权交棒过渡阶段。 耶律洪基不得不交棒。 他已六十多岁,已经很老了,老得失去了胆识和魄力,改变辽国渐入颓势的现状。 与其如此,不如把权力交给下一代,让年轻的君主尝试一下新的办法,或许能让辽国的国祚能多延长几年。 就在新旧过渡的阶段,耶律洪基刚准备卸下肩头的责任,他又听到了一个坏消息。 辽国宗族之女,刚刚册封的成安公主耶律南仙,在送往西夏和亲的路上,被宋国的龙卫营劫下了。 整支送亲的队伍和耶律南仙本人,都落入了宋军的手中,耶律南仙被押入宋营,不知处境。 听到这个消息,耶律洪基气得几乎要吐血,牙齿咬得格格响,眼神里布满了极度的愤恨。 与西夏和亲,是辽国在兵败之后做出的决定,宋强辽弱的格局已经形成,辽国只能寻找盟友抱团取暖,和亲只是两国联盟的形式之一。 然而联盟的念头刚刚成型,就被赵孝骞截断摧毁了。 这个赵孝骞,仿佛天生就是辽国的克星,辽国国势之颓,皆因此人而起。 “遣使入宋!朕要谴责宋国的无耻行径!朕的公主都敢劫,赵孝骞这狗贼无法无天了!”耶律洪基暴怒嘶吼。 (本章完) 第595章 末路忠臣 第595章 末路忠臣 曾几何时,辽国终于活成了自己曾经讨厌的模样。 “谴责”这样的字眼,谁能想象竟出自曾经天下无敌的辽国之口。 现实就是这样冰冷且残酷,拳头大的时候,根本听不进道理,拳头比别人弱的时候,突然变得彬彬有礼,被人欺负了也懂得不再动用武力,而是心平气和的“谴责”。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天大的事都可以坐下来谈一谈,大家讲道理嘛,对不对? 尽管耶律洪基与赵孝骞从未见过面,但这一两年通过战争打过的交道,耶律洪基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人,竟然有了几分了解。 别的不说,单说赵孝骞劫耶律南仙这件事,不必怀疑,只看这蛮横不讲理的做派,就一定是出自赵孝骞的手笔。 说好的礼仪之邦,你特么给我梆梆梆…… 不是说华夏中原数千年道德治世吗?不是说中原汉人世受圣贤经义文章熏陶吗? 结果你们就熏出了这么个玩意儿? 招呼都不打,把辽国如似玉的成安公主劫了,何其狂妄卑鄙,何其没素质! 耶律洪基气得肝儿疼,他发现把权力渐渐交棒给耶律延禧的决定无比正确,以他这把年纪,若再被赵孝骞气几次,恐将不得善终。 耶律延禧没事,他年轻,经得起打击和侮辱。 下旨之后,辽国迅速派出了使臣,直奔南方宋营,与宋军交涉关于成安公主被劫一事。 而辽宫内,耶律洪基和萧兀纳则坐在大殿内,商议宋辽两国下一步的走势。 大殿内陪坐的,还有耶律延禧。 接手辽国权力后,耶律洪基常把他带在身边,无论与臣子商议朝政,还是批阅奏疏,或是决断辽国重大事宜等等,耶律延禧都陪坐一旁耳闻目染。 萧兀纳的官服已换成了紫袍,三路兵败,唯萧兀纳这一路保存了一半的兵力,并且第一时间赶回上京请罪。 他的举动终于感动了耶律洪基,从此受到重用。 兵败之后,萧兀纳便被任为北院枢密院副使,耶律洪基更是频频召他入宫,以国事相询,明眼人都看得出,萧兀纳的地位一跃而升,几乎已成了托孤顾命重臣的存在。 更值得一提的是,不仅萧兀纳被重用,随着皇太孙耶律延禧监国,耶律延禧的大舅子萧奉先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 如今的萧奉先虽然还只是军中的一名都统,并未升官,可耶律延禧对他深为信任,大小场合都不忘带上他。 萧奉先被渐渐重用也能理解,毕竟耶律延禧刚刚监国,试着接手权力,手底下的班底很薄弱,这个时候必须要重用身边的属臣或外戚,他们将是耶律延禧顺利接手权力后的第一批班底。 空荡的大殿内,耶律洪基满面忧虑,与萧兀纳一同盯着面前的辽国地图。 地图上画着几道鲜明刺眼的箭头,由南至北指向燕云十六州。 深深叹息之后,萧兀纳道:“陛下,臣必须直言,宋军接下来的目标,必然是燕云十六州,只看时日早晚而已,不论早或晚,赵孝骞是一定会对燕云十六州动手的。” 耶律洪基默然点头。 现实很残酷,但它就是现实。 宋军觊觎惦记燕云十六州,已非一朝一夕,从当年的宋太宗赵光义发起北伐开始,宋国的战略意图就已赤裸裸地摆在辽国面前。 燕云十六州,是宋国的必取之地,这是毋庸置疑的。 当年宋军的实力还不如今日,宋太宗都敢发起北伐,试图收复燕云,更何况如今宋军的实力已经很强大,辽国都不敢轻捋其锋,他们有什么理由不再次发起北伐? 更残酷的现实是,辽国如今明知宋军接下来的举动,君臣朝堂却已无必胜之心,仿佛每个人都已预料到接下来的失败,燕云落入宋国之手的必然结局。 “为今之计,如何处之?”耶律洪基沉声问道。 萧兀纳叹了口气,苦笑道:“征调举国兵马,驻防燕云,拼尽国本守住,大辽若失燕云,南方已无屏障,宋军迟早北上,大辽有亡国之虞。” 耶律洪基身躯一颤,面色发白,下意识望向他的孙儿耶律延禧,满目苍凉。 耶律延禧仿佛明白了什么,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如何守住燕云?如何挡住宋军?”耶律洪基苦涩地问道。 萧兀纳摇头:“臣只能说,尽力而为吧,宋军的火器,至今没有克制之法,上次与宋军交战,臣试着建造壕沟以避宋军火器,此法收效甚微,我军固然可以避免伤害,但终被困于战壕之内进退不得。” “最终的结果,也只是自缚手脚,眼睁睁看着宋军逼近,臣麾下的将士付出了惨痛的伤亡,证明了这条路其实是走不通的。” 说完萧兀纳痛苦地闭上眼睛,垂头露出愧疚之色。 耶律洪基黯然一叹,道:“萧兀纳,你是朕忠诚的勇士,朕没有信错你,面对宋军的火器,满朝诸将之中,唯有你尚思报国,用尽办法抵御宋军,虽败犹荣,朕甚欣慰。” 萧兀纳垂头道:“陛下谬赞,臣惭愧。为今之计,唯有调动东北统军司,西北招讨司等诸地兵马,集结于燕云的河间府,大同府,析津府三座重要城池。” “宋军若出兵北犯,以我大辽如今的战力,只能放弃平野,固守城池,宋军火器纵利,但攻城是以下击上,不一定管用,我大辽只要守住这三座城池,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只要三座城池不失,燕云十六州就落不到宋军手里。” 萧兀纳苦笑数声:“陛下恕臣愚钝,臣能想到的办法只有这些了,若还是无法抵挡宋军,而致失去燕云十六州,臣只能以死谢罪,以报国恩。” 耶律洪基感动地紧紧握住了萧兀纳的手,哽咽道:“燕云纵失,朕亦不罪也,你已尽了一个忠臣的本分,板荡之时见忠诚,朕怎忍失去你这个忠臣,答应朕,千万莫说以死谢罪的不吉之言。” “萧兀纳,无论成败,你我都要好好活下去,以图将来。” 眼眶通红地望向旁边的耶律延禧,耶律洪基加重了语气道:“你要记住,萧兀纳是朕留给你的忠臣,日后若朕不在,国有疑难,尽可托付,明白了吗?” 耶律延禧一个激灵,急忙点头应了,然后起身恭恭敬敬朝萧兀纳行了一礼。 萧兀纳惊惶地起身欲回礼,然而却被耶律洪基按住了肩膀,萧兀纳只好坐在椅子上,无奈地生生受了辽国未来国君的这一礼。 托孤顾命,自此而始。 可惜此时的君臣之间,弥漫着一股深深的亡国末路的气息。 令人满怀希望的,是看到了未来。 但令人绝望的,同样也是看到了未来。 ………… 真定城。 袅袅怀上身孕后,赵孝骞几乎抛开了一切公事。 真定府的公务也好,拒马河大营的军务也好,全都扔给了李清臣和许将,作为府尊和主帅,赵孝骞什么事都不管,非常利落干脆地当了甩手掌柜,哪怕李清臣和许将怨气冲天,他也置之不理。 本来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现在天下的格局基本已经扭转,唯今最重要的当然是家人。 一想到袅袅肚里的孩子延续着自己的血脉,赵孝骞就忍不住激动欣悦。 活了两辈子,他都没当过爹,这种感受当然需要细细体会,陪伴妻子的每一天,观察她孕期里每一天的变化,都将深深地刻进他的记忆里,一生不忘。 将来孩子长大后,赵孝骞可以毫无遗憾地告诉他,你在你娘肚子里的时候,我就每天陪着你和你娘了。 所以,你再说什么童年缺少陪伴,原生家庭的阴影什么的,老子不抽死你就跟你姓。 老子从你还是个受精卵一直陪到你长大,够不够?要不要爸爸再爱你一次? 陪袅袅的日子里,赵孝骞也没闲着,努力回忆起前世适合孕妇的食谱,每天不是人参炖母鸡就是天麻炖乳鸽。 各种大补各种投喂,每一口都是满满的爱心,不吃都不行,必须让肚里的孩子感受到父爱如山。 就这样投喂了好几天,袅袅都受不了赵孝骞疯魔般的进补,开始有意无意躲着他了。 赵孝骞端着大补的炖汤满府找孩子她妈进补时,李清臣来了。 见到赵孝骞后,李清臣暗暗吞了吞口水,他盯上了赵孝骞手里端着的一锅炖汤,太香了,今日郡王府这顿饭,他必蹭。 “有多远滚多远,给你闻一口气味都是对食材的浪费。”赵孝骞不客气地戳穿了李清臣的企图。 “趁早死了心吧,这汤不是给你喝的,它独属我家婆娘,你要是有怀孕的功能,我不介意给你炖一锅。” 李清臣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既然是孕妇喝的,就实在不好意思蹭了。 “呃,殿下误会下官了,下官岂是贪口腹之欲的人,今日见殿下是有正事……”李清臣义正严词道。 “放。”赵孝骞不客气地道。 “殿下,大名府柴家来人了,来府衙求见殿下,说是代崇义公向殿下致歉请罪。” “不见,没空,打发他滚蛋。” (本章完) 第596章 傲慢皇族 第596章 傲慢皇族 柴家来人在赵孝骞的意料之中。 玄清观一事后,赵孝骞给柴家送了一封措辞严厉的警告书信,信里明确告诉柴家,仅此一次,下次再犯就不客气了。 柴家虽然开了挂,但也懂得保身的道理,不可能跟赵孝骞当面对着干,毕竟丹书铁券这东西,还是要配合做人。 不会做人的话,丹书铁券只会让柴家死得更快。 这次柴家派人来道歉,赵孝骞并不怀疑他们的诚意,可他就是不想见柴家的人。 辖下百姓十几条人命还未瞑目,赵孝骞没能为百姓报仇,已经心怀内疚了,不可能跟凶手坐在一起说说笑笑。 李清臣对赵孝骞的坚决拒绝表示理解,但还是劝道:“殿下,下官以为你还是见一见吧,柴家世袭崇义公,朝中也有人做官,官场上彼此的面子还是要过得去。” “人家从大名府远道而来,殿下若避而不见,未免说不过去。” 嗯,人情世故嘛,道理都懂。 赵孝骞犹豫了一下,问道:“柴家来的人是谁?” “柴家一名旁系子弟,来自房州大房的一支。” 赵孝骞冷笑:“犯了这么大的事,仅仅赔礼也就罢了,上门赔礼的人居然还只是一个旁系子弟,怎么?觉得我赵孝骞不配见他们的崇义公柴若讷?” “老李啊,你觉得柴家来赔礼,真的有诚意吗?我是大宋宗亲郡王,他一个崇义公的面子比我还金贵?” 李清臣顿时语滞,仔细一想,好像确实如此。 柴家看似谦卑的道歉,实际上根本没有诚意,李清臣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觉得柴家能来人道歉已经很给面子了。 但实际上若站在赵孝骞的角度,柴家来道歉却只派了一个旁系子弟,无疑是对大宋郡王的羞辱。 因为身份不对等,分量不够。 赵孝骞微笑看着他,道:“现在,让那个旁系子弟给我滚蛋,府衙连饭都不必招待。” 李清臣明白了,当即起身长揖:“是下官疏忽了,这就让柴家的人滚。” 赵孝骞点头。 柴若讷不是不懂事,而是被丹书铁券宠坏了。 虽然对外表现得很谦卑,但仅此一事就可以看得出柴家人骨子里的傲慢,前朝皇族的光环好像还没从头上摘掉,朝廷对柴家百年来的恩宠,大约也助长了他们的骄纵。 朝廷惯着他们,赵孝骞可不惯,他对柴家很反感,只是如今没有办了他们的法子,暂时忍下这口气而已。 ………… 汴京,延福宫。 赵煦最近的工作量比以前更大了,因为突然多了很多事。 主要是上三军的选拔,已经粮草军械的筹备。 生在这个时代,对赵孝骞来说是幸运也是不幸。 不幸的是,大宋积弱百年,军队没有战力,幸好这几年赵孝骞调教之后,龙卫营的战力上来了,他生生打造出了一支无敌的精锐王师。 幸运的是,大宋虽然积弱,但足够富裕。 朝廷这些年无论经历多少内耗党争,但不可否认的是,国库居然还比较富裕,钱粮都不缺。 从熙宁年间到如今的绍圣年间,数十年来,新党旧党交替轮班,斗得你死我活,可朝廷的赋税却表现得比较稳定,每年钱粮等折价下来,岁入大抵在八千万两到一亿两之间浮动。 不谈军事实力的话,只说国家富裕程度,大宋是古今中外历朝历代当之无愧的首富。 所以大宋对外用兵,后勤方面绝对是充足的,赵孝骞领兵作战时,考虑的问题向来是战略战术,后勤方面是真没让他操过一点心,军队根本不担心断粮。 赵煦最近忙的也是后勤粮草军械。 他很清楚,这一两年局势扭转,是大宋百年难遇的绝佳时机,未来国祚气数如何,就看这几年内能否彻底压制甚至灭亡辽国了。 所以对赵孝骞接下来准备的收复燕云之战,赵煦特别重视,不仅亲自督办后勤粮草军械,就连汴京上三军选拔五万人赴边,也是赵煦亲自参与过问。 日子仿佛恢复了当年刚亲政的时期,赵熙忙得日夜不息,连出生不久的皇子都好几日未曾抱过了。 殿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郑春和走进殿内,见赵煦仍在伏案,郑春和不由露出心疼之色。 “官家两日未眠,奴婢斗胆请官家安寝。” 赵煦头也不抬道:“你这老狗莫给朕添乱,朕很忙!叫御膳监传饭,朕饿了。” 郑春和忙派宦官去传御膳,然后走到赵煦的身边,轻声道:“官家,河间郡王送来了奏疏。” 赵煦赫然抬头:“子安有奏疏?拿来看看。” 郑春和递上一本奏疏,赵煦神情凝重地展开,匆匆扫了一眼,凝重的神色顿时消散,表情渐渐变得古怪起来。 不敢置信地认真再看了一眼,赵煦脸颊微微一抽。 “还以为是什么军国大事,原来……”赵煦喃喃自语,沉默一会儿,叹道:“原来你是这样的子安……” 郑春和小心翼翼地问道:“郡王殿下出了什么事吗?” 赵煦合上奏疏,无奈地摇头:“是出了事,但这事儿……朕都不知该如何评断了。” “这家伙居然把辽国送去西夏和亲的公主劫了,把她软禁在拒马河大营中,简直是……成何体统!” 郑春和也惊呆了,抢辽国公主?而且还是别人家的婆娘? 这……有点过分了吧? 郑春和是宦官,哪怕再受官家信任,对朝政也是不能议论的,于是只好缄口不言。 赵煦却叹道:“子安这件事原本做得没错的,辽国欲与西夏联盟,共抗大宋,送公主和亲便是联盟的形式,子安果断下令劫了和亲的公主,为的是截断辽夏联盟的可能。” “事情没错,但这事儿朕怎么都觉得这家伙不怀好意呢?该不会真看上辽国公主的美色了吧?” 郑春和微笑道:“郡王殿下看上辽国公主的美色也无妨,官家您仔细想想,也算是一件给咱大宋露脸的事呢。” 赵煦一想也好,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也算露脸了,我大宋的宗亲郡王,难道配不得辽国公主么?” 说完赵煦展开奏疏,在上面批复了几个字,然后合上。 “派人送给子安,告诉他,好好筹备收复燕云之事,莫因美色而迷了心。” 郑春和含笑接过奏疏,刚要退出大殿,却见外面一名宦官匆匆赶来。 “官家,小皇子受了风寒,高烧不退,哭闹不止,太后请官家速去景福殿。” 赵煦一怔,急忙起身往外走,神情焦急地道:“召太医了吗?” “请了,太医正在给小皇子诊治。”小宦官接着道:“皇后娘娘听说小皇子抱恙,也去了景福殿。” 赵煦一边急步走一边怒道:“让她滚!她来添什么乱!” ………… 真定城,郡王府。 午饭后,赵孝骞搀扶着袅袅,在王府后院散步。 袅袅满脸甜蜜,明明肚子还未显怀,却也走出了孕妇蹒跚的风采,作得有点可爱。 意外到来的惊喜,不仅消除了袅袅的焦虑,也让常年繁忙的赵孝骞难得地陪了自己好几天,把她侍候得像祖宗似的。 自从嫁给赵孝骞以来,这几日是她有生之年最难忘最珍贵的日子。 更难得的是,她每日的膳食都是赵孝骞亲自下厨烹制,味道鲜美且大补,如果这样的日子能过一辈子,那该多好。 但袅袅很清楚,官人不可能一直这样陪着她,他的肩上扛负着大山一般的责任,许多人的生死祸福都系在他身上。 袅袅做不到那么自私,让他在自己身上浪费光阴和精力。 再多陪两天,两天就够了。 袅袅暗暗在心中发誓,她的贪婪,只有两天。 两天以后,她会催他回拒马河大营,做男人该做的大事。 赵孝骞陪在她身边,倒是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此刻他一边搀扶着袅袅,一边皱眉看着她走路的姿势。 “我说,你的肚子还是那么平坦,为何要挺着肚子走路?像一只吃饱了的鸭子,咱能正常点吗?”赵孝骞道。 袅袅白了他一眼:“正常走路,如何教外人发现妾身怀身孕了?” “所以,你这样走路是为了炫耀?” “没错。”袅袅傲娇地仰起头。 “那我就更不懂了,怀孕这种事,是个婆娘都会的吧,有啥可炫耀的?” “官人还是不懂,是个婆娘都会怀孕,但能怀上官人的孩子,唯有妾身这个婆娘。”袅袅甜蜜地笑,怀上身孕的她,带着一股以往没有过的成熟魅惑的风情。 赵孝骞不由怦然心动。 袅袅咯咯娇笑,不经意瞥见赵孝骞的表情,夫妻这么久了,自家官人此刻在想什么,袅袅焉能不知。 于是袅袅突然慌了,急忙道:“官人,不行!” “啥不行?” “大夫说了,怀孕前期的三个月……不行!” 赵孝骞无辜地道:“你说啥呢?我什么都没干呀。” 袅袅妩媚地咬牙:“官人的眼神都要吃人了,……反正,不行。官人若需要,可去后院找那俩日本姐妹,她们一定很乐意。” (本章完) 第597章 登门道歉 第597章 登门道歉 我本将心向明月,明月却以为我是老色批…… 赵孝骞很想辟个谣,明月说得对。 现在的袅袅,褪去了青涩少女的模样,透着一股迷人的成熟妩媚风情,比少女时期的她似乎更多了几分让人欲罢不能的味道。 赵孝骞现在终于能理解曹丞相了。 偶像距离自己太遥远,再想个近一点的。 比如他那活爹,赵孝骞现在也终于知道,为何世间美色如云,而活爹却偏偏独爱寡妇。 前人走过的路,后人没到一定的阅历,根本理解不了。 “今晚给你炖人参老母鸡汤,这支人参是从辽国公主的嫁妆里弄来的,大夫说是五十年的山参,劲很大,没敢给你太多,一锅汤切了几片,足够补了,过犹不及。” 袅袅幸福地倚在他的肩头,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却故意皱眉道:“官人,不用补了,妾身最近已经补得太多了,官人把妾身喂胖了,以后会讨厌妾身的。” “胡说,身上有点肉我才更喜欢,瘦得跟芦柴棒似的,肚里的孩子都跟着你受苦。” 袅袅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了什么,怔了一下道:“官人刚才说,从辽国公主的嫁妆里弄来的人参?” “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官人何时又勾搭上了辽国公主?还把人家的嫁妆骗了!”袅袅生气了。 赵孝骞正色道:“什么话这是!我何时说骗了人家的嫁妆?” 袅袅刚松了口气,赵孝骞接下来的一句话又把她的心提了起来。 “……我明明是抢来的,用得着骗?” 袅袅气坏了,掐着他腰上的软肉道:“到底怎么回事?家里的女人还不够多吗?” “放手!国家大事,娘们儿懂个啥!” “抢辽国公主的嫁妆也是国家大事?” “抢嫁妆只是顺手的事,我主要抢的是辽国公主。”赵孝骞仿佛受到莫大的冤屈怒道。 袅袅惊愕地睁大了眼。 事情好像越挖越大啊,这个混账嘴里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你,你抢了辽国公主?”袅袅怔怔地问道。 “没错,抢了,就藏在拒马河大营里。” “为何抢她?” “因为她善!”赵孝骞脱口而出,见袅袅表情愈发不善,只好叹息着改口:“刚才说了,国家大事,你不懂。” 见袅袅气得呼吸都急促了,赵孝骞怕刺激到肚里的孩子,只好解释道:“辽国和西夏要结成联盟,共抗大宋,辽帝送了个公主去西夏和亲,你若是我,你会怎么办?” 袅袅的表情终于稍稍缓和了一些,哼了一声道:“当然是阻止辽夏结成联盟。” “那么你告诉我,这个去和亲的辽国公主,我究竟该不该抢?” 袅袅沉默了一会儿,无奈地道:“……该抢。” “公主都抢了,从她的嫁妆里弄几支有年份的山参,给我家娘子补身体,有毛病吗?” “……没毛病。” 袅袅恨恨白了他一眼,道:“官人对辽国和西夏为所欲为,这是把大宋北疆当成你自己的后园了?” 赵孝骞微微一笑:“宋辽边境绵延数千里,而我,麾下十万控弦之士戍守边疆,只要有我和将士们在,辽国和西夏从此不敢犯边,说它是我的后园,也是说得过去的。” 袅袅美眸仿佛笼罩了一层朦胧迷雾,情不自禁地抱紧了他,甜甜地笑道:“官人,妾身很幸福,没想到自己嫁了一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呢。” ………… 柴家又来人了。 上次来了个旁系子弟来真定城府衙,说是要道歉,赵孝骞人都没见就将他赶走了。 赵孝骞的这个态度,无疑再次严厉敲打了柴家。 柴家终于意识到,这位郡王殿下可不是大宋寻常的官员,如果柴家依旧保持前朝皇族的傲慢嘴脸,那就真跟赵孝骞结仇了。 柴家在大宋超然的地位,原本是不惧任何人的,当今天子对柴家都有几分谦让,可是赵孝骞这个人,柴家不敢得罪。 与辽国数次交战,皆大获全胜,赵孝骞的名气已震撼天下,官员士子百姓无不对其敬畏崇拜。 尤其令柴家忌惮的是,赵孝骞手里有兵权。 从古至今,无论多么牛逼的人物,在手握兵权的人面前,总是要尊敬一点的,不然很难保证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旁系子弟被灰溜溜赶回大名府后,柴家终于正视这件事了。 他们意识到,赵孝骞已对柴家生出了不满,或者说,比“不满”更严重一些。 如果柴家继续保持在赵孝骞面前高傲的态度,结仇是必然的。 柴家不愿与赵孝骞结仇。 一个落魄的前朝皇族,根本不敢与如日中天的大宋宗亲郡王敌对。 柴家剖析了利弊后,当代的崇义公柴若讷从大名府启程,匆匆赶往真定府。 两日后,赵孝骞还在挖空心思琢磨新菜,给怀孕的婆娘补身体,李清臣又登门了。 这次登门的不仅是李清臣,还有大名知府吕惠卿。 进门后李清臣的表情颇为淡然,但吕惠卿却一脸陪笑,显然有些紧张。 李清臣的到来,赵孝骞并不意外,这货来家里蹭饭已不止一回两回了,赶都赶不走。 但是吕惠卿出现,却令赵孝骞有些不解。 这家伙不正在与韩忠彦和刘安世勘察田地,准备迁徙农户流民吗?为何突然丢下差事跑自己家来了? 搁下满脑子的疑问,赵孝骞笑着迎客入堂。 跟李清臣太熟了,可以不把他当人。 跟吕惠卿还不算熟,赵孝骞不得不堆着笑脸寒暄闲聊。 聊了片刻,就在赵孝骞有点不耐烦时,吕惠卿小心地道出了来意。 柴家崇义公柴若讷已到了真定城,欲求见郡王殿下,但上两次郡王殿下与柴家闹得有点不愉快,柴若讷不敢冒昧登门,于是请了吕惠卿居中拉个皮条,试探问一下郡王殿下的意思。 至于为何请吕惠卿出面拉皮条,很简单,吕惠卿是大名知府,而柴家这些年定居在大名府,双方约莫比较熟了。 听完了吕惠卿的来意,赵孝骞有点烦躁地揉了揉脸。 他是真不愿见柴家的人啊,烦得很,浪费这些时间还不如给袅袅炖汤去。 可吕惠卿此刻在他面前陪着小心,这桩事无疑把他的面子搭在里面了。 吕惠卿,不大不小也算是北宋名臣,赵孝骞不好扫了他的面子。 “那就见吧。”赵孝骞无所谓地道:“道不道歉的并不重要,事情已经过去,而且没有下文了,柴家就算不道歉,我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话说得很平淡,不带丝毫火气,但吕惠卿是官场上的老狐狸,自然立马就听出了赵孝骞话里的不满之意。 于是吕惠卿急忙笑道:“柴家也知道错了,之前是他们轻慢了殿下,但柴家知错就改,崇义公马不停蹄赶到真定城,还望殿下给柴家一个致歉的机会。” 赵孝骞终于还是点点头,答应见柴若讷一面。 见赵孝骞终于答应,吕惠卿大喜道谢。 很快,一直等在郡王府门外的柴若讷进了前堂。 柴若讷穿着一身黑色的圆领长衫,腰系玉带,脚踏履云靴,已近五十岁了,神态步履从容且沉稳。 人还未踏进前堂,柴若讷已大笑出声。 “久闻郡王殿下威名,心不胜向往之,今日得见尊面,下官之幸也。” 赵孝骞强笑起身。 话说得很漂亮,人也很谦逊客气,进门后执下官之礼拜见,礼数毫无瑕疵。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也是人情世故。 于是赵孝骞也笑着道:“原来是崇义公当面,久仰了。” 柴若讷长揖一礼,动作很潇洒,抛开柴家干的那些龌龊事不论,单直说容貌风度,眼前的柴若讷倒真是一位老帅哥。 来都来了,赵孝骞自然不能冷淡待客,于是吩咐府中设宴款待。 酒菜上桌,赵孝骞举杯与柴若讷等人敬酒,三人连忙饮尽,然后回敬。 酒过三巡,柴若讷端杯起身,走到赵孝骞面前,先长揖,然后饮尽,道:“柴家族支庞大,各房子弟良莠不齐,不争气的子弟在外面惹了祸,下官作为家主,不得不出来赔罪,实在是家门不幸。” 赵孝骞的眼睛微微一眯:“家族大了嘛,难免的事,崇义公不必往心里去。” 柴若讷叹了口气,道:“柴家这些年开支甚大,毕竟族人众多,不得不在外面做了许多买卖,用以维持家中开销。” “但有些族中子弟却黑白不分,为了挣钱不择手段,玄清观的事下官听说了,是族中一个旁系子弟所为,打着柴家的旗号敛财害命,罪大恶极,下官管教无方,实在惭愧。” “今日下官从大名府赶来,特向殿下致歉,事发之后,那名犯事的旁系子弟已被下官亲自打断了腿,关在柴房里思过,今日本应与下官一同前来赔罪,可他断腿难行,只好作罢。望殿下莫与小辈计较。” 赵孝骞含笑点头。 有些话看似说得漂亮,其实是经不起推敲的。 什么旁系子弟,什么打断了腿,说得好像很严重,但赵孝骞却根本不信。 敛财害命的道观,柴家建了不止一座。 不仅在真定府,据皇城司查缉所报,整个河北地界上,柴家建造的道观不下二十余座。 从玄清观的表现就能推断出,这二十余道观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求神拜佛之地,行径跟玄清观大抵差不多。 柴若讷一番致歉言辞诚恳,看似好像真的知错了,唯独却对这二十余座道观只字不提。 查出来的我认,没查出来的我打死不认。 此刻的柴若讷差不多就是这个态度吧。 赵孝骞暗暗冷笑,大老远跑来道歉,你特么道了个寂寞。 (本章完) 第598章 鸿门盛宴 第598章 鸿门盛宴 平心而论,柴家确实有傲慢的资本。 “禅让”的含金量,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尤其是赵匡胤抢的还是孤儿寡母的江山,又是以臣篡君,法理上来说,是绝对的奸臣。 江山来得实在太心虚,大宋历代官家不得不对柴家仁慈礼敬,不然就更亏心了,莫说所谓的天道报应,令大宋官家子嗣不盛,就单说天下士子的口诛笔伐,官家也消受不起。 柴家大约也是拿捏了历代官家的心思,大宋立国最初那些年,柴家惊惧之下尚且还算遵纪守法,生怕被赵氏新君来个九族消消乐。 后来当柴家渐渐摸清楚官家的心思后,柴家也就开始放纵了。 江山本来是我柴家的,是我柴家高风亮节送给你赵家了,整座江山都给你了,我在你家江山里搞点作奸犯科的事,犯毛病吗? 完全不犯毛病,事实上柴家在这百年里,不断地试探朝廷和官家的容忍度,如今基本已经摸清楚了朝廷的底线。 底线太低了,只要你不举兵谋反,什么都好说,什么都能原谅。 如今柴家房州和大名府两支,在当地都是首富的存在,他们财富的积累多少是正当所得,多少是非法牟利,谁也说不清楚,谁也不敢查。 是的,尽管有点难以置信,但柴家是真的拥有刑事豁免权。 这是明确记载在史书和大宋律法上的明文,所以赵孝骞都动不了柴家,不得不选择原谅。 现在柴家的家主,当代崇义公柴若讷亲自赶到真定府,向赵孝骞致歉。 对赵孝骞来说,或许只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但对向来傲慢的柴家来说,已经算是给了赵孝骞天大的面子了。 至于柴家在河北地界上建造的二十余座道观,用来诈骗乡邻敛财,这件事柴若讷根本不想提,这不是他道歉的内容。 “刑事豁免权”的含金量,柴若讷比谁都清楚。 我就算提了,你能拿我怎样?有本事拿大宋的律法出来抓我呀。 是不是抓不了?抓不了就对了,这件事提与不提,你都拿我无可奈何,所以,我为何要提? 此刻明明是柴若讷在低声下气地道歉,可不知为何,赵孝骞总感觉心里堵得慌。 就好像理亏的人是自己似的,而对方,明明是在道歉,却好像在炫耀他的刑事豁免权,当着他的面在法律边缘反复横跳,就像方唐镜一样。 我进来了,哎,我又出去了,哎,我又进来了,打我呀笨蛋…… 赵孝骞脸上的笑容愈发僵硬了。 郡王府前堂内的酒宴,宾主谈笑风生,可堂内却充斥着一股诡异僵冷的气氛。 赵孝骞在努力忍,柴家在努力低头。 大家都违背了本性,扮演各自的角色。 “郡王殿下横扫北疆,数败辽军,歼敌十余万,殿下威名天下皆知,下官今日得见尊颜,三生有幸,愿以此酒聊表下官对殿下的敬意。”柴若讷起身敬酒。 不记得这是柴若讷第几次敬酒了,姿态摆得很低,话也说得漂亮。 赵孝骞含笑饮尽,朝他亮了亮杯底,突然问道:“崇义公定居大名府,不知大名府治下如何?” 柴若讷笑着朝吕惠卿扫了一眼,道:“大名府长治久安,路不拾遗,民风朴实,甚为安定。此皆历任知府精治之功,我柴家坐享其福,举族上下皆感恩朝廷,感恩官家。” 赵孝骞点了点头,叹道:“柴家真是幸福,若在我真定府治下,恐怕就没这么幸福了。” “殿下何出此言?” “真定府的治下,并没有那么安定,由于地处宋辽边境,辖下多有盗匪横行,民风亦剽悍好斗,争执而起的命案实多,简直不胜其烦。” 柴若讷微笑道:“殿下任真定知府时日尚浅,下官一直认为殿下有经天纬地之才,若再给殿下数年时光,想必定能给真定府一个朗朗乾坤,治下不逊于大名府。” 赵孝骞缓缓道:“所以,在我任上,为了真定府的长治久安,治理必须以雷霆手段,那些非法的,诈骗的,盗抢的等诸多不法事,必须强力镇压诛灭……” 柴若讷脸色微微一变,这会儿他好像听出了赵孝骞话里挟带的锋芒。 赵孝骞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灿烂和煦,语气仿若闲聊家常,没有任何目的性。 “崇义公或许不知我的性子,我这人眼里揉不下沙子,任何人敢在我的地盘上行不法事,就是啪啪打我的脸,别人打我的脸,我是绝对忍不了的,必须诛了他全族才释怀。” “当初辽国犯边,频频袭扰我真定府边境村庄边民,我数次出兵,与辽国打了几场大战,杀了他们十五万人马,再看看现在的辽国,我就算盛情邀请他们来犯边,看他们敢不敢来。” 酒宴上的气氛瞬间僵住了,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李清臣和吕惠卿一脸惊愕地看着赵孝骞那张笑吟吟的脸,不敢置信赵孝骞居然敢当着柴若讷的面说出如此威胁的话。 而柴若讷,已是满面铁青,身子气得微微发颤,握着酒杯的手抖颤,酒杯里的酒都荡出来不少。 “郡王殿下,您这话……若是下官礼数不周,令殿下不满,下官愿赔罪致歉。”柴若讷咬牙,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 赵孝骞一脸诧异地看着他:“崇义公何出此言?我是看你顺眼,想交你这个朋友,朋友贵在知心,我这不是在向你盛情介绍我的性格么,崇义公以为我在说什么?” 柴若讷努力挤出笑脸:“是下官误会了,殿下少年英雄,二十出头的年纪已立下盖世之功,我辈不及也,殿下的性格亦是宁折不屈,嫉恶如仇,下官钦佩的很,若殿下不弃,下官当然愿与殿下结为朋友。” 赵孝骞大笑举杯:“哈哈,好!朋友,来,咱们共饮一杯!” 二人端杯饮尽,相视一笑。 赵孝骞搁下酒杯,悠悠地道:“既然你我已是朋友,日后当互帮互助,互给面子,朋友之间可不能干拆台的事哦,我是非常讨厌朋友背后捅刀子的,简直比敌人还可恨。” 柴若讷含笑应是,拍胸脯保证从此以后就是相亲相爱一家人,绝不做拆台的事。 二人继续谈笑风生,闲话家常。 在座的李清臣和吕惠卿仍是一副震惊的表情。 这顿酒宴,说实话,跟鸿门宴差不多了,看似和睦友好,实则暗藏杀机。 郡王殿下一次又一次严厉警告柴若讷,话里的杀意就连聋子都听得出来。 警告的是什么? 是在暗示柴家,赶紧把真定府治下所有跟柴家有牵连的不法事结束。 无论那些敛财的道观也好,诈骗乡邻钱财的江湖骗子也好,也包括受柴家指使的盗匪之流,全特么给我消停撤出去,否则就别怪我出手不留情面了。 你家的丹书铁券,在真定府不好使,就这么简单。 柴若讷听懂了赵孝骞的警告了吗? 从他此刻发颤的身子,铁青的脸色能看出来,他必然是听懂了,而且他很生气,生气却还是不敢掀桌子。 这就是河间郡王殿下的虎威,我就差当面指着你鼻子骂娘了,你能如何?敢掀桌子试试。 李清臣和吕惠卿此刻对赵孝骞的钦佩简直无以复加。 放眼大宋朝堂和地方,敢如此对待柴家的官员,简直绝无仅有,赵孝骞是唯一一个当面严厉警告柴家的官员。 太特么帅了! 尤其是吕惠卿,简直瞬间乳腺通畅,前列腺血流加速。 太解气了。 吕惠卿是大名知府,他这个知府的苦,没人能知道,柴家在大名府治下干过的那些不法事,简直罄竹难书,偏偏柴家开了挂,吕惠卿纵是掌握了证据,也对柴家无可奈何。 不仅如此,柴家在地方上跋扈横行,气焰嚣张,吕惠卿这个知府也受了柴家不少气。 今日赵孝骞这番严厉警告,吕惠卿简直比赵孝骞本人还爽。 “殿下,下官敬您一杯。”吕惠卿端杯起身道。 “我先缓缓,吃口菜……”赵孝骞道。 “殿下不必喝,下官自饮,啥都不说了,都在酒里。”吕惠卿眼含热泪,一饮而尽。 赵孝骞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然后与李清臣无声地眼神交流。 这货吃错药了?今日是我和柴若讷的主场,这货跳出来刷什么存在感? 李清臣眼睑一垂,作为基层官员,他大约是明白吕惠卿此刻的心情的。 见吕惠卿盛情敬酒,赵孝骞觉得还是给个面子,于是终究端杯互敬,饮了一杯。 柴若讷被警告后,一直垂头保持沉默,大约是在平复心中愤怒的情绪。 赵孝骞可不理会他的情绪,你特么在我治下敛财害命,我没收拾你全家,你要感恩上苍,将你的生辰八字生得巧。 但凡没那块丹书铁券,这会儿你特么已在奈何桥排队喝孟婆汤了。 与吕惠卿和李清臣共饮几杯后,赵孝骞搁下酒杯,朝闷不出声的拆若那瞥了一眼,见他还在平复情绪,赵孝骞不由一乐。 都成年人了,这点气都受不了,看来这一百年来,大宋朝廷把你宠得有点过分了。 还是没挨过社会的毒打啊。 (本章完) 第599章 战舞慑魂 第599章 战舞慑魂 面对柴家这块难啃的骨头,当然不能直接下嘴啃。 先敲打,再慢慢磨,软化后击碎他的壳,最后就能下嘴了。 柴家所谓的光环,在旁人眼里是绝不能触碰的存在,但在赵孝骞眼里,光环永远是虚妄的,如何把看似无敌的存在弄死,只需要方法。 酒宴进行过半,气氛已经僵冷得有点尴尬了。 若换了别人,在这样的气氛下,要么识趣地告辞,要么忍气吞声打圆场,把气氛恢复融洽。 偏偏柴若讷却好像是个犟种,他既不告辞,也不忍气吞声,就独自坐在那里运气,仿佛心里在跟自己较劲,谁先离开谁就输了。 明明已经五十岁的年纪了,柴若讷的性子却好像有点天真。 大约这也是朝廷给惯的。 赵孝骞早就想结束酒宴了,但柴若讷没有告辞的意思,赵孝骞自然不好意思赶客。 酒至半酣,赵孝骞眨了眨眼,突然拍手。 堂外按刀而立的陈守昂然入堂。 赵孝骞笑道:“饮酒无趣,陈守,召你部将进来,鼓舞助兴,以娱宾客。” 陈守一怔,然后深深地看了座上的柴若讷一眼,抱拳领命退下。 没多久,便听到一阵甲叶撞击声由远及近。 二十余名高大魁梧的禁军入内,他们披戴甲胄,有人执刀,有人执盾,还有人抱着一面牛皮小鼓。 柴若讷和吕惠卿等宾客不明所以,诧异地看着走进堂内的这些禁军。 赵孝骞朝三人微笑道:“府中未养歌舞伎,而且我久居军中,难免有几分行伍习气,今日为娱崇义公,特命部将献上一舞,博崇义公义笑。” 柴若讷脸色僵硬地一笑。 赵孝骞朝禁军汉子们一挥袍袖,道:“舞来!” 禁军轰应一声,然后在堂内迅速摆开阵列,随着一阵急促激昂的鼓声响起,小小前堂瞬间充斥一股金铁杀伐之气,声波如同刀剑,不仅刺激着宾客的耳膜,也令他们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这是一曲由男人跳的舞,说是“舞”,不如说是大战前的某种神秘的祭祀仪式。 舞曲名曰“盘鼓舞”,自秦汉以来,常在帝王权贵以及军中饮酒之时而舞,而且必须由男人来跳,才能突显舞蹈的阳刚杀伐之意。 鸿门宴上,项羽招待刘邦时就是跳的这曲舞。 赤壁战前,周瑜招待刘备时也是跳的它。 单刀会上,鲁肃招待关公时,还是跳的它。 看出相同点了吗? 举凡酒宴上跳这支舞的,主人通常都对客人不怀好意,暗藏杀机。 今日此刻,既然柴若讷还没清醒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赵孝骞不介意再给他一点刺激。 说是舞蹈,其实更像军队列阵杀敌时的一种合击演练。 随着急促的鼓声,以及刀剑敲击盾牌发出的哐哐声,还有禁军们眼露杀机,朝宾客越走越近的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酒宴上的这支舞蹈,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 很快,柴若讷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开始急促,随即又停止,见禁军手执刀盾步步逼近,旋即停步后退,然后再次逼近…… 禁军们眼中那森森的杀机,以及刀刃敲击盾牌的恐怖节奏,柴若讷突然觉得呼吸停止,自己已喘不过气来,脸色比死人还白。 不仅是柴若讷,就连毫无牵扯的李清臣和吕惠卿二人,也是一脸惊惶,浑身颤抖,被禁军们带着杀气的舞姿深深震慑。 在这支舞面前,三人有一种无能为力的被宰割感,刀与盾,鼓与舞的结合,完美地将杀伐之气显露出来,在宾客面前表现得淋漓尽致。 柴若讷的手用力的攥紧了拳,身躯微微发颤,他在咬牙努力维持平静淡然。 柴家禅位后,从帝王到富家翁,纵是家产颇丰,家中豢养江湖高手无数,在大名府当地可以说得上是一方豪杰,江湖莫敢不从。 柴若讷当了这些年的崇义公,不仅官府对他敬畏,民间和江湖上也是收获无数赞誉,多年的威风名声下,难免有些洋洋得意。 然而今日此刻,赵孝骞仅只召来禁军在他面前跳了一曲舞,便击碎了柴若讷所有的骄傲和自信。 是的,那些沉浸在威名下的傲慢,自以为人多势众的满足感,在真正的军队面前,简直显得可笑又可怜。 眼前的禁军才只二十余人,在战鼓催进的节奏里,竟已显露出千军万马潮水般惨烈厮杀的画面。 如此慑人的威势,是柴家所谓的江湖高手拍马都比不上的。 正规军队与乌合之众的区别,此刻柴若讷终于深深地感受到了。 柴若讷只觉得战鼓声声中,已有无数支利箭瞄准了自己的心口,只要他稍有异动,便是万箭穿心的下场。 整支舞下来,柴若讷真就一动不动,连眼皮都不敢眨得太频繁,生怕引起跳舞的禁军的误会。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堂内的鼓声戛然而止,二十余禁军的最后一个动作完美收尾,迅速列队,按刀朝宾主们躬身一礼,静静地退出了前堂。 堂内的气氛骤然一松,柴若讷再也顾不得掩藏心思,整个人肩膀一垮,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抬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脸色仍然苍白如纸。 随着禁军的退场,堂内无形的杀气和压迫感也终于松缓下来,李清臣和吕惠卿感激地朝赵孝骞挤出一丝微笑。 若这支舞继续跳下去,二人哪怕是局外人,恐怕也会无辜被堂内的杀气所慑,造成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堂内宾主数人里,唯独赵孝骞浑若无事,还调皮地朝李清臣眨眨眼:“老李,舞好看吗?这可是军中扬威之舞,城里青楼的姑娘们可跳不出这味儿。” 李清臣抬袖擦了擦冷汗,苦笑道:“殿下,下次若有此舞,麻烦提前打个招呼,下官打死也不来。” “跳舞助兴而已,没那么严重,你这脸色不太好,是喝醉了吗?”赵孝骞笑吟吟地道。 话没说完,坐在椅子上的柴若讷突然起身,面如土色地朝赵孝骞长揖一礼。 “郡王殿下,下官……恕下官不胜酒力,恐会失态,下官告辞了。” 赵孝骞也起身,一脸讶异地道:“崇义公如此容易就喝醉了?你这酒量只能……” ……只能坐小孩那桌,咬吸管,喝椰奶,吃婴儿辅食。 话没说出口,赵孝骞忍住了嘴贱的冲动,毕竟不太礼貌。 柴若讷什么都没说,行礼后匆匆离去,背影有些踉跄,也不知是真的喝醉了,还是被别的事所畏惧,走路的姿势都像逃命一般,走到前院已开始加速小跑,眨眼就逃离了郡王府这座龙潭虎穴。 柴若讷走后,赵孝骞脸上和煦的微笑渐渐化为冷笑,沉吟不语。 吕惠卿拱手强笑道:“今日殿下府邸这场酒宴,崇义公约莫受足了教训,以后想必不敢在真定府肆意妄为了。” 赵孝骞执壶自斟了一杯酒,悠悠地道:“我的地盘上,柴家也要给我老实趴着,胆敢挑衅,虽远必诛!” 说完赵孝骞一口饮尽,发出长长的叹息,叹声却彷如虎啸山林,群兽震惶。 李清臣和吕惠卿面露惊容,赵孝骞一直隐藏得很好的杀意,此刻终于无所顾忌地散发出来。 二人只觉后背发凉,他们突然察觉到,柴家在这位手握兵权杀伐果断的郡王殿下面前,恐怕过不去坎儿了。 ………… 柴家这道坎儿,在赵孝骞眼里确实过不去了。 对赵孝骞来说,无论任何人任何家族为祸一方,都是必须拔出的毒瘤,管你什么丹书铁券,你祸害百姓就该杀。 有丹书铁券又如何,结果不会变,只是过程有点麻烦而已。 招待柴若讷的酒宴过后,柴若讷身体不适,当天就离开了真定城,匆匆赶回了大名府。 两日后,皇城司赵信登门求见赵孝骞,并将皇城司最近调查柴家的证据列了出来。 证据实在太多了,用“罄竹难书”来形容恐怕都不够。 柴家做过的不法之事,上溯到数十年前,从柴若讷的父亲柴咏这一支族人迁徙定居到大名府开始算起。 厚厚的一摞纸,里面全是柴家的恶行。 有了丹书铁券,又试探出了大宋官家的底线,柴家这数十年来行事并没有那么谨慎,毕竟朝堂君臣都不会办他,只要不谋反,干任何事都百无禁忌。 所以皇城司调查柴家并不吃力,证据很容易就找到了。 所有的证据里,最多的是侵占农户良田,以各种手段逼使当地农户低价卖田,圈入柴家名下田产。 其次是欺行霸市,大名府城里几乎有两条街都归柴家所有,当然,得到这两条街的过程肯定不是那么的光明磊落,苦主至今家破人亡,求告无门。 还有诸如敛财牟利,欺诈百姓,抢掠民女,甚至杀人越货等等。 柴家就像后世的黑恶势力,半黑半白,横跨黑白两道,大名府范围内简直成了祖宗一般的存在,多年来无人敢惹。 赵孝骞表情平静地看着柴家的累累罪证,目光停留在其中某一页。 “收容朝廷钦犯,盗匪恶贼,官府不敢入门查究,这条可属实?”赵孝骞问道。 赵信垂头恭声道:“属实。” (本章完) 第600章 上奏不法 第600章 上奏不法 侵占农田,欺行霸市什么的,赵孝骞不好深挖,没有太大的意义。 就算证据充足,也根本动摇不了柴家。 在朝堂诸公的眼里,这点小罪名根本不算个事儿。更何况柴家还有免死金牌,拿到哪里都办不了。 但收容朝廷钦犯,江湖盗匪,当地官府不敢入门查究,这一条就值得玩味了。 这条罪名可大可小,看怎么操作。 特权掌握在柴家人手里,但权力同时也掌握在赵孝骞手里。 柴家的特权不过是一面盾,只能抵御伤害,但赵孝骞手里的权力却是一支锋利的矛,如果刺不穿盾,不妨多刺几次。 拍了拍手里的案宗,赵孝骞指着上面关于收容朝廷钦犯的内容,道:“这一条,皇城司重点查一查,拿到具体的实证。” 赵信躬身:“是,三五日内必有消息。” “另外,在柴家府邸附近布下皇城司眼线,从今日起,严密监控柴家进出之人,若遇可疑,可临机秘密拿问,但不可打草惊蛇。” “是。” 赵信退下,赵孝骞继续翻看案宗,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厚厚的不法证据,皆是柴家干的,皇城司的调查不会出错,柴家的恶迹不仅在大名府,还包括河北东西两路多府多地。 柴家不问政,不涉政,当代家主柴若讷除了世袭崇义公外,也就兼了一个“判官公事”的闲职。 但柴家的商业版图却发展得极广,大宋北方各地皆有商铺,商队和田地。 柴家如此扩充商业版图,积累财富的过程并不干净,为了攫取利益,柴家干过不少让人家破人亡的恶事。 这个家族的商业版图扩充到哪里,哪里便是一笔笔血债,而当地官府根本不敢问。 可以说,柴家已成了大宋的一颗毒瘤,他们欠下的血债就算全族被诛也不过分。 赵孝骞难得耐心地翻阅了许久的案宗,皇城司查出来的一桩桩跟柴家有关的案子,赵孝骞越看心头怒意越盛。 最后索性合上了案宗,不忍再看下去。 行了,已经够了。 他的心里,已对柴家判了死刑,既然是死刑,剩下那些案宗看不看,已经不重要了。 成年人的爱憎,不会那么莫名其妙,因果都是有迹可循的。 那种在大街上你踩了我一脚,我撞了你一下,购物时莫名被嘲讽几句,这样的矛盾是构不成生死大仇的,否则未免就显得可笑了。 真正的生死大仇,要么关乎正邪善恶,要么关乎利益。 当然,或许也关乎亲情爱情。 赵孝骞本身与柴家并无恩怨,自从赴任真定府以来,他与柴家井水不犯河水,从来不曾结怨。 令他下定决心除掉柴家的原因,是眼前这一摞厚厚的案宗。 赵孝骞并不愿代表什么正义,他很清楚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柴家一定代表邪恶,而且邪得离谱了。 这颗河北地界上的毒瘤不连根拔掉,未来还不知有多少百姓遭受柴家的荼毒,而且柴家的手已经伸到真定府的地界上。 真定府是赵孝骞的地盘,辖下的百姓就是他必须要护的犊子,为了保护百姓,柴家必须灭族。 丹书铁券又如何?世上王法最大,任何人都不准超越王法而存在。 大宋开国之后赐给柴家丹书铁券,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错误,现在到了该纠正的时候了。 沉吟半晌,赵孝骞提笔伏案,开始书写奏疏。 数日前,端掉玄清观后,赵孝骞写过一道奏疏,详细禀奏了关于柴家的恶迹。 那道奏疏还没等到赵煦的回复,大抵是赵煦睡觉前关机了。 现在赵孝骞继续写第二道奏疏,同样也是禀奏柴家不法事,这一次就严重多了。 赵孝骞也不添油加醋,只是有理有据地把柴家做过的恶事述说了一遍,并且附上皇城司调查的结果和证据。 用了两个时辰,赵孝骞终于写完了奏疏,轻轻吹干了上面的墨渍,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封口打上火漆,附上柴家罪证,命人紧急送往汴京,不经政事堂,直接面呈官家。 做完了这些,赵孝骞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这道奏疏,一定能让赵煦对柴家产生不满和忌惮。 以前的柴家并不显眼,至少赵煦没怎么对柴家关注过,而柴家也很聪明,恶事做尽,但很小心地不触碰官家的底线。 这就形成了两者暂时相安无事的局面。 现在不同了,有些罪证如果拆开来看,或许算不得什么,比如柴家占了多少亩农田,送到赵煦的案头,这算事儿吗?又比如柴家低价买进了某城某街的某某商铺,把原主打成了重伤,这算事儿吗? 是的,拆开来看,都不算事儿。 可是合在一起呢? 对赵煦的心理冲击够不够大? 赵孝骞最后还补了刀,他特意提到了“丹书铁券”,重点强调柴家就是倚仗丹书铁券,才敢行如此多的不法。 这话的意思是,丹书铁券已成了超脱朝廷王法的存在。 赵煦看在眼里,他难道会无动于衷? 王法即是皇权,哪个皇帝能心平气和接受世上有超越皇权的存在? 当初为示恩德而赐下的超越皇权的东西,终将成为家族的催命符。 这是历史的必然逻辑。 ………… 柴若讷离开真定城后,赵孝骞耐心在府里等了几天。 他在等柴家的表态。 前几日的酒宴上,赵孝骞当面警告过柴若讷,真定府辖下类似玄清观那样的存在,必须消停结束。 赵孝骞在等柴若讷的回应。 皇城司在紧锣密鼓地秘密调查柴家,但眼前的事也要关注。 真定府辖下,赵孝骞不准柴家的势力插手进来,如果以前已经存在,必须马上退出。 这是赵孝骞给治下百姓的交代。 治柴家的罪是后话,赵孝骞要先把自己的地盘打扫干净。 很遗憾,赵孝骞足足等了三天。 三天的时间,柴家如果愿意做出反应,已经足够了,可惜柴家毫无动静。 皇城司查到的真定府地面上,跟柴家有关的道观,寺庙等敛财性质的不下十座。 不仅如此,真定府地处边境,常年战乱而致盗匪丛生,地界上常有盗匪抢掠,而皇城司查出的结果,至少有三五股盗匪势力也跟柴家有关,或者说他们本身就是柴家的势力,为柴家攫取利益。 皇城司的调查结果有一条,柴家常年与河北的江湖人士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已经坐实了的是收容朝廷钦犯,自然更免不了与盗匪之流来往,甚至直接的财力支持。 手上有几股盗匪势力,对柴家来说,或许不是抢掠钱财那么简单,盗匪这种见不得光的黑恶势力,有时候能帮忙解决柴家很多阴暗面的问题,柴家的商业版图扩充如此之大,估计跟盗匪脱不了干系。 说实话,赵孝骞以前真没怎么关心过辖下的治安问题,他的注意力放在宋辽两国的高度,他的眼里只有朝廷正规军队的攻守,以及对整个天下的战略部署。 而辖下的盗匪问题,赵孝骞确实有些忽略了。 他率领朝廷军队只是打下了许多新的疆域,但疆域的治理方面,朝廷还来不及开府建衙,行政基本是一片空白,这就给了盗匪们一个发展壮大的良机。 当然,现在赵孝骞已经注意到了这个问题,盗匪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已经给了柴家三天时间,真定府辖下跟柴家有关的道观,寺庙,盗匪等,皆毫无动静。 赵孝骞的耐心已经耗光了。 这就是典型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于是赵孝骞当即叫来了陈守,令他派人赴拒马河大营,用他的虎符调动兵马,由折可适率军一万南下,于真定城下集结。 真定府衙有差役,城里也有厢军,但这件事,差役和厢军办不了,赵孝骞只能调动禁军。 数日后,折可适奉命赶到真定城下,带来的是龙卫营的原班人马共计一万,携带了火器和充足的弹药。 赵孝骞当即出城,进了龙卫营临时搭建的大营。 折可适热情地迎了上来:“殿下,可想死末将了!” “滚远点,我不好这一口儿!”赵孝骞不客气地将他踹到一边,道:“我不在大营这些日子,军中可有变故?” 折可适摇头:“副使许将与种建中将军治军严谨,每日操练风雨无阻,汴京带来的三万人马与原来的龙卫营混杂而居,双方已经很融洽了。” “那就好,军中可有出现派系?什么龙卫营一派,汴京新兵一派……” “没有没有,绝无此事。种将军和末将一干人等深知殿下的忌讳,但凡出现苗头,当场就掐死。” 折可适呵呵一笑,道:“袍泽们跟着殿下,是想建功立业,升不了官儿至少也能发点财,养活一家老小,说不定还能让子孙翻个身,军中派系这种无聊的事,大伙儿都没心思干。” 顿了顿,折可适终于问到了正题:“殿下突然调动兵马,可是有事?” 赵孝骞点头:“有事,调兵当然是为了杀人。” “杀谁?殿下尽管吩咐,老折给殿下办得妥妥当当。”折可适立马露出恶煞之气。 (本章完) 第601章 连根拔起 第601章 连根拔起 跟麾下将领沟通最省心,赵孝骞不需要告诉他们前因后果,只要告诉他们如何做,将领们便一丝不苟地执行。 上下级达成了绝对的信任,才能做到如臂指使,赵孝骞这些年刻意搜罗史书上留名的名将,而名将们也没让他失望过。 能在史书上留下名字,终究是有过人之处的。 比如种建中,他在战略层面以及治军方面确实能力出众,赵孝骞多次跑回真定城,把大营将士扔给种建中,麾下将士在种建中的统率下,无论操练还是作战,表现可谓完美。 比如折可适,这位出身赫赫有名的西北折家,正经的将门虎子,为人脾气有点暴躁,而且性格颇为粗鲁,可他在阵前却是一员猛将,交给他的任务从来没让赵孝骞失望过。 还有宗泽,张嵘,狄谘等人,也都是各有各的特点。 赵孝骞自傲的是,自己还是有点识人用人的才能的,他亲手挑选出来的将领个个都不凡,能领着这样一群名将征战四方,实是生平幸事。 折可适脾气暴躁,但在赵孝骞面前老实得像只兔子。 大家都是同龄人,折可适甚至比赵孝骞还大几岁,但折可适对他很服气,是打从心底里的服气。 短短数年,靠着一支数万的军队,生生扭转了宋辽两国的局势,这也不够让人服气么?谁能干出这样的功绩,折可适也愿对他服气。 被赵孝骞从西北调到真定,不仅折可适倍感荣幸,西北折家也很高兴,当年宋夏一战,赵孝骞的表现不凡,不仅折可适看在眼里,西北将门折家上下全都看在眼里。 朝廷调令折可适入龙卫营麾下时,折家二话不说送折可适上路,他们很清楚,让折可适这小子跟着赵孝骞肯定不亏,前途一定亮得晃眼。 所以尽管折可适比赵孝骞大几岁,可他在赵孝骞面前却表现得像个乖巧听话的弟弟。 “杀人这活儿我熟啊,老行家了,哈哈!殿下只管说要杀谁,老折我亲自把他脑袋拧下来,献于您帐下做酒器。”折可适豪迈大笑。 赵孝骞嫌弃地一撇嘴:“离我远点儿,谁家变态用头颅做酒器,我没那爱好。” “殿下,听说辽人好这一口儿,他们喜欢把敌人的头颅砍下来,用古法硝制后做成酒器,捧着个头骨盛酒狂饮,啧!” “少特么废话了,我叫你大老远跑来,是跟我闲聊的吗?”赵孝骞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纸上密密麻麻写了地名,以及一串道观寺庙的名字。 “你让麾下将士分兵几路,把这些道观寺庙全办了。”赵孝骞道。 “‘全办了’的意思是……都杀光?”折可适不确定地问道。 赵孝骞迟疑了一下,本来以他的性格,杀敌除害这种事一定要做绝,不能给敌人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这些道观里的道士僧人如果只是敛财,倒也罪不至死,没必要造太大的杀孽,毕竟袅袅肚里怀着孩子,为了孩子积德,如今也不便大开杀戒。 叹了口气,赵孝骞道:“先把道士和僧人全抓起来,交给皇城司审问论罪,该怎么处置自有皇城司决定。” “不过,若遇到反抗或逃跑的,格杀勿论。” 折可适接过赵孝骞手里的纸,扫了一眼,然后咧嘴一笑:“殿下放心,此事交给末将,定给你办妥,两天时间足够。” 赵孝骞又道:“解决了这些道观和寺庙后,还有一件事,这件事比较痛快,可以让你大开杀戒。” 折可适果然两眼一亮:“真的?” 赵孝骞慢吞吞从怀里又掏出一张纸,道:“这是真定府辖下的几座山头和田庄,盘踞在此的人皆是杀人越货的盗匪,大约四五股势力,你解决了道观和寺庙后,马上带兵把这些地方剿了。” 顿了顿,赵孝骞道:“平剿盗匪,可以一个不留,送这群祸害早早投胎。” “是!” 天生的杀才,说起杀人折可适就兴奋了。 一切交代妥当后,赵孝骞离开了大营,折可适恭敬地将他送出辕门后,转身便瞠目大喝道:“奉郡王殿下军令,点兵!” ………… 接下来的几日,真定府辖下九县的地盘上,突然冒出好几股大宋将士,每一支大约两三千人。 他们携带火器,如狼似虎地冲进九县辖下建在城里或野外的道观庙宇,将里面的道士和僧人抓走,只留下一干信众莫名其妙地面面相觑。 短短两天内,宋军将士便扫荡了十余座道观寺庙,导致辖下百姓民心动荡不安,听说是真定知府赵孝骞下的令,百姓们更懵了。 这些百姓本是善男信女,他们信道或是信佛,赵孝骞突然下了这道奇怪的命令,辖下的道观寺庙全被扫荡,在百姓们看来,这位郡王殿下这不是跟神仙佛祖对着干吗? 一时间真定府辖下议论四起,纷纷扰扰。 当议论声传到了真定城,民间的舆论已然比较严重了。 面对辖下百姓的质疑,真定府衙当即贴出盖了官印的告示,里面详细说明道观寺庙敛财骗钱,收割百姓农户的血汗,并详细列举某某道士或僧人某年某月骗取某人多少钱。 真定知府赵孝骞拿问道士僧人,是为涤荡地方,查治不法,还治下清明,望辖下百姓周知。 府衙的告示贴出来,百姓恍然大悟,有那些被骗了钱还蒙在鼓里的百姓则跺脚大骂,气愤不已。 至于府衙告示的真实性,基本没人怀疑。 没别的原因,因为这是知府赵孝骞说的,他说有这回事,那就一定有这回事,知府大人天神下凡般的人物,怎会诓骗百姓? 那些被骗了钱的百姓仔细一想,好像真有这回事,许多村庄的村民也纷纷恍然,有些被骗得倾家荡产的则仰天捶地大哭,悔恨不已。 随着府衙告示张贴,民间的非议和舆论很快平息,而道观和寺庙也被真定府衙的差役查抄封存。 事情还没完,道士和僧人们刚被抓紧真定府大狱,皇城司就接手了审讯事宜,忙着落实供状,锁定证据。 而与此同时,折可适麾下一万兵马开始对真定府北面的几股盗匪动手了。 盗匪盘踞各处,落草为寇,有没有梁山好汉那般讲义气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盗匪的武功肯定不如梁山好汉,而且,个人武功再高,在列阵以待的正规军队面前,简直连弟弟都算不上。 折可适这场顺风仗打得可谓毫无悬念,同样的分兵各路,同时动手。 当日不到一个时辰,这场剿匪战事便结束了,结果毫无悬念。 四五股盗匪皆被宋军轻松剿灭,折可适抓住了为首的盗匪头子,留了他们一条活命,其余的全部就地斩杀,一个不留。 留了盗匪头子的活命也不是折可适心慈手软,而是赵孝骞交代留活口,方便审问,落实供状和证据,将来这些活口都是锁死柴家罪状的工具。 短短数日,柴家在真定府地界上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版图和势力,被赵孝骞连根拔起。 打死柴若讷都想不到,赵孝骞居然如此不给面子,严厉警告他没几天,他便直接动手了,而且还调动了正规军队。 大宋最精锐的一支禁军啊,打得辽国北窜,歼灭十五辽军的精锐之师,居然被赵孝骞调来对付几股盗匪。 说是大炮打蚊子,简直都抬举了蚊子。 ………… 汴京,延福宫。 赵煦脸色阴沉,盯着手里的奏疏,这道奏疏是刚送到汴京的,赵煦在福宁殿里已经看了很多遍,上面每个字他都快背下来了。 奏疏是赵孝骞写的,里面的内容很炸裂。 类似内容的奏疏,赵煦多日前收到过一份,也是赵孝骞写的。 第一道奏疏详细说明了大名府柴家在河北多处建造道观寺庙,里面的道士僧人敛财骗钱,真定府百姓多受其害,许多人被骗得倾家荡产。 诚如赵孝骞所猜测的那样,赵煦对他的第一份奏疏果然没放在心上,而且根本无法做出任何批复。 说实话,大名府柴家,赵煦都有点惹不起。 毕竟当年太祖皇帝临崩前留下遗训,其中的第一条便是交代历代大宋帝王善待柴氏后人,除非他们谋反,否则不予加罪,就算柴家后人谋反,也只能秘密处决,不得连坐柴家亲眷,不得公示天下。 这可是太祖皇帝留下的遗训,而且遗训如今就刻在延福宫外的石碑上。 所以对赵孝骞的第一道参劾柴家的奏疏,赵煦只能放置一旁不闻不问。 不然他能怎么样? 皇帝也不能为所欲为的,很多事情对皇帝来说,同样也是禁忌,不可触碰,其中就包括柴家。 对赵孝骞的奏疏,赵煦只能装聋作哑,所以连一个字的批复都没有,仿佛完全忘了这回事。 今日,赵煦又收到了赵孝骞的第二道奏疏,同样是参劾柴家,里面的内容丰满了许多,不仅如此,赵孝骞还附上了柴家许多不法事的证据。 赵煦仔细看了一遍后,脸色渐渐阴沉。 他终于意识到,被自己刻意忽略的柴家,有点不对劲了。 (本章完) 第602章 密旨诛除 第602章 密旨诛除 赵煦不是完美无瑕的帝王,史书上对他的评价颇高,但也没高得太离谱。 赵煦死后,群臣商议遂进“哲宗”的庙号,这个庙号无疑是褒义,但其中也包括“辩证”,“平衡”的意思。 说的就是他在位期间,努力达到朝堂势力平衡的同时,也积极推进变法,让大宋的国力有了充足明显的进步,故而以“哲”为庙号。 然而不管是昏君还是明君,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皇权至上,唯我独尊。 这绝对是古往今来所有皇帝的底线。 除了皇帝本人,没有任何人能凌驾于皇权之上,谁敢触犯底线,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自大宋立国开始,柴家一直享受赵氏帝王赐予的特权,这条规矩赵煦知道,大宋历代帝王都知道,毕竟赵匡胤的遗训至今还刻在延福宫外的石碑上,群臣每次朝会都会多看两眼。 柴家不能动,动则是帝王对太祖先帝的不孝。 以往这些年,柴家的恶迹赵煦不是没听说过,赵煦每次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打个哈哈儿就过去了,谁叫皇帝也拿柴家没办法呢。 可是这一次,当赵孝骞送来的奏疏和罪证实在太多,太过分了。 单独一桩案子拎出来,赵煦都不会往心里去,可是众多的罪案堆在一起,柴家目无王法,凌驾皇权的形象,在赵煦心中顿时鲜活起来。 这下终于触到了赵煦的逆鳞。 柴家这特么是不拿皇帝当干部啊! 大宋的江山,朕这个皇帝说话做事都不敢违了国法,凭什么你一个前朝废帝后代竟能凌驾于国法之上? 往轻了说,这是倚仗特权,知法犯法。 往重了说,这特么是对朕飞龙骑脸,贴脸开大啊。 朝堂无小事,任何事一旦上达天听,皇帝都会往深处想,本来很简单的事都会想得很复杂,这也是为什么历朝历代那么多牵连甚广的惊天巨案,最初往往只是由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引发的。 现在,对于柴家,赵煦忍不住往复杂的方向想了。 仗着一块丹书铁券,如此无法无天,柴家是对本朝不满而故意启衅,还是说柴家仍有复辟之心,故而不择手段发展出如此庞大的商业版图,借此敛财以备谋逆之用? 赵煦的心里渐渐有了解不开的结,年轻的脸庞上聚起一股阴沉的神色,久久不散。 垂头再次看向赵孝骞的奏疏时,赵煦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郑春和,召中书舍人张商英觐见。”赵煦淡淡地吩咐道。 ………… 真定城。 扫荡了辖下九县跟柴家有关的道观寺庙和盗匪后,赵孝骞下令折可适麾下一万兵马城外扎营,暂停动作。 赵孝骞在等。 等柴家的反应,等汴京的消息。 奏疏送上去了,赵孝骞相信赵煦肯定忍不了,这种挑衅皇权的举动,任何皇帝都忍不了。 他还想看看柴家的反应,当真定府发展多年的势力,几乎一夜之间被赵孝骞一扫而空后,柴若讷会如何应对。 是痛哭卖惨上疏参劾他,还是扮演老实乖巧,从此蛰伏下来,不再轻举妄动。 无论柴若讷是怎样的反应,当赵孝骞狠狠盯上他时,他的结局就已注定。 现在赵孝骞差的,是一纸圣旨。 赵煦不发话,赵孝骞办柴家终归还是有很多顾虑,做任何事之前最好留下退路,做到自保。 终于,在两天以后,柴家的反应没等到,但赵孝骞等来了汴京的人。 张商英风尘仆仆赶到真定城,进了郡王府后,张商英整个人还是懵的,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走路都是外八字,仿佛刚才进门猝不及防挨了一记千年杀似的。 张商英算是老熟人了,赵孝骞与他见过好几次,每次都是他来宣旨,当然,每次也都是中书舍人。 赵孝骞打量着张商英,嘴里啧啧有声:“老张啊,你说你这些年怎么混的,混了几年还是中书舍人,官职是一丁点儿都没升啊,是自己不求上进,还是银子没在正确的人身上?你要好好反省自己。” 张商英叹了口气,苦笑道:“下官只愿陪在官家身边,做官不求闻达,只求心安无愧。” 赵孝骞恍然点头:“懂了,通俗易懂的说,就是不求上进。” 张商英:“…………” 好像没法沟通。 幸好张商英此行并不需要沟通,他只是个传旨的。 懒得搭理赵孝骞的话茬儿,张商英请出了圣旨,展开后抑扬顿挫地念了一遍。 赵孝骞有过多次听圣旨的经历,大概意思听懂了。 圣旨是官方制文,肯定不是赵煦亲笔写的,通常都由身边的中书舍人或起居郎构思代笔,里面的四六骈文既深奥又绕口,正常人写不了。 虽然是臣子代笔,但赵煦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确。 圣旨里义正严词地训斥了赵孝骞没事找事,然后重点强调柴家是大宋历代官家必须善待爱护的家族,赵煦更不敢违抗太祖遗训。 总之就是,这件事就此作罢,不准再提,柴家的所作所为,当然是选择原谅啦。 圣旨念完,赵孝骞恭敬地双手捧过圣旨,面南而拜。 然后赵孝骞起身,笑吟吟地看着张商英,张商英被他盯得浑身发毛,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张舍人,官家应该还有别的话要你转达吧?”赵孝骞笑道。 张商英愕然:“你怎么知道有别的话?” “让你大老远跑来,若是只为了宣念圣旨上那些话,牛马再卑贱也不值当这么往死里用,所以官家肯定另有密旨。” 张商英:“…………” 所以,这货到底是夸自己,还是再骂自己? 咳了两声,张商英缓缓道:“殿下神算,官家确实有密旨,密旨是口谕,官家说,这些话不宜落书成文,恐为后人非议。” “我洗耳恭听。”赵孝骞笑眯眯地道。 张商英端正了衣冠,低声道:“官家密旨,柴家日渐猖狂,目无王法,殊为可恨,令赵子安伺机而动,除之上佳,但亦当谨慎行事,朕不想落人口实,更不想被天下人非议。” 赵孝骞表情不变,仍然笑眯眯的。 赵煦的这道密旨并未出乎他的意料,他知道赵煦肯定忍不了。 “烦请张舍人回京转告官家,臣一定谨慎行事,尽快除掉柴家。” 密旨等到了,终于可以对柴家动手了。 送走了张商英,赵孝骞立马叫来了赵信,低声吩咐了一番。 一个时辰后,赵信再次返回禀报,一切安排妥当。 随即赵孝骞又叫来了折可适,下了一道密令。 布置过后,赵孝骞含笑转身,仰头看着愈发冷冽的天空,悠悠地叹了口气。 明天是个黄道吉日。 宜杀人。 ………… 大名府,柴家府邸。 柴家本是个大家族,不过移居到大名府的这一支,族人不算多,可这一支也是最尊贵的,毕竟朝廷赐的“崇义公”爵位,就落在这一支的柴若讷身上。 此时的柴若讷坐在堂内,堂屋中间燃着一盆炭火,炭火烧得红旺旺的,一如柴若讷此刻的心情。 柴若讷的表情已有些狰狞,他听到了一个很坏的消息。 河间郡王赵孝骞调动一万兵马,扫荡了柴家在真定府的所有势力,包括道观,寺庙,盗匪等等,但凡跟柴家扯上关系的,全都扫得干干净净。 对于道观和寺庙,赵孝骞倒是没下狠手,只是下令抓捕,但对真定府的盗匪,赵孝骞可真没留情,居然杀光了。 一夜之间,柴家在真定府的势力变成了空白,如何叫他不生气? 这个时候他也终于明白,赵孝骞是玩真的,上次在郡王府,赵孝骞当面警告他的那番话,没有一个字是开玩笑。 那天警告过后,柴若讷当日赶回了大名府,但没有任何举动。 赵孝骞在等着柴若讷的反应,可柴若讷终究不死心,他也在等赵孝骞的反应。 在此之前,柴若讷一直存着侥幸的心思,以为赵孝骞的警告不过是当着李清臣和吕惠卿的面,故意折他的面子立威。 立威过后兴许不会与柴家为难,毕竟众所周知,柴家不好招惹,连大宋官家都要避让三分。 现在柴若讷终于发现,赵孝骞居然真不是吓唬他,人家是真要对他下手了。 如今柴家在真定府的势力被连根拔起,而赵孝骞事前事后根本连个招呼都不打,显然已对柴家深怀敌意。 可偏偏这件事柴若讷还没法喊冤上告,因为这件事是他理亏。 真要闹上朝堂,赵孝骞但凡摆出各种罪证,柴若讷根本无从辩驳,不仅无法参倒赵孝骞,反而毁了柴家百年来的名声,甚至还会招到官家的不满与忌惮。 柴若讷用了很久的时间平复了情绪,最终还是决定不上疏了,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大不了以后柴家的势力对真定府避而远之,换个地方发展。 做好决定后,一名下人匆匆赶来,低声禀道:“老爷,有人来投靠,人已进了庄子。” 柴若讷皱眉:“何人?” “江湖人,名叫何雄……”下人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据说是兄弟伙使了钱,买通了胥吏,从真定府大牢逃出来的,此人在河北道上有几分名声,身手不错,算是高手。” “刚才此人已进了庄子,求老爷收留,愿为老爷效犬马之劳。” 柴若讷神色微动,淡淡地道:“人我就不见了,领他去庄外的农家暂居,好吃好喝款待。” (本章完) 第603章 谋逆不赦 第603章 谋逆不赦 收容朝廷钦犯,是柴若讷的业务之一。 别怀疑,他就是这么大胆,当然,最大的倚仗肯定还是丹书铁券。 这块东西无疑已成了柴家的极品护身符,只要它还在柴家,无论各级官府的差役,都没有胆子敢进柴家的府邸和庄子搜查。 从上一代崇义公开始,柴家已放开了胆子,秘密收容朝廷钦犯了。 没人清楚柴家究竟有何图谋,为何要收容这些钦犯,柴家的目的实在是不可告人。 收容一个两个倒也罢了,然而这些年来,柴家前前后后收容的钦犯竟不下两三百人,个个都是武艺高强的高手,也都是杀人如麻的恶贼。 这些钦犯进了柴家的庄子后,柴若讷便安排他们改名换姓,以护院家仆的名义堂而皇之地生活下来。 也是因为这些钦犯,几百个有本事又没素质的人聚在一起,搞得柴家庄子上一片乌烟瘴气。 外人更是避而远之,生怕被庄子里所谓的护院盯上,同时也就导致大名府附近的治安奇差无比,经常发生抢掠甚至命案。 赵孝骞之所以下定决心除掉柴家,就是这个原因。 这样的毒瘤,绝不能容它继续生存下去,而且还活得越来越滋润。 名叫何雄的朝廷钦犯住进了柴家的庄子,安分地蛰伏数日后,柴若讷终于抽出时间,亲自见了他一面。 见面自然是一番温言勉励,然后安排酒宴,酒至半酣便称兄道弟,典型的梁山好汉交朋友的路数。 一顿接风酒宴后,何雄便换了身份和姓名,顺理成章地当上了柴家庄子的护院,与数百朝廷钦犯同聚一处。 直到这时,柴若讷仍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跟往常收容的钦犯一样,何雄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他的出现和留下,对柴若讷的生活来说,简直连一朵小浪都算不上。 这样过了五日,正是隆冬时节,大雪纷飞的天气里,柴家的某位门客突然有一天脸色苍白地跑来告诉柴若讷,真定城出事了。 具体出什么事,门客语焉不详,只说是赵孝骞勃然大怒,下令封锁城门,驻防厢军奉命挨家挨户地搜查,好像在查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 被搜查的这个人据说是一名钦犯,重量级钦犯。 能被朝廷官方认证为“重量级”,并且还引得名震天下的河间郡王发火,亲自下令封锁城门,大索城内的钦犯,这人的分量可见一斑。 通常被朝廷如此重视的钦犯,犯的案子必然是惊天巨案,很有可能跟谋逆有关。 只是由于赵孝骞下令封锁真定城,很多消息传不出来,柴家庄子也不知这位钦犯究竟是什么路数,是否已被官兵抓获。 然而柴若讷听到门客禀报的消息后,当即脸色苍白,心头一沉,脑海里不由自主冒出一个人的容貌模样来。 柴若讷想起来了,就在数日前,一个名叫何雄的钦犯投靠他,恰好这个何雄就是从真定府大牢逃出来的。 据何雄所说,他是兄弟伙儿了银子,买通了大狱里的胥吏,悄悄把他放了出来。 令柴若讷心头发颤的是,如果这个何雄正好是赵孝骞要抓的人,可就倒大霉了,尤其是,何雄所涉之案很有可能跟谋逆有关,否则赵孝骞和官府不会如此大张旗鼓找人。 柴家这些年收容朝廷钦犯数百,看似来者不拒,然则柴家其实是有原则有底线的,柴家的底线就是大宋官家的底线,那就是绝对不沾惹跟谋逆有关的人和事。 但凡犯了谋逆案的钦犯跑到柴家庄子上,柴若讷一定义正严词将他五大绑送给官府求表扬求锦旗。 太祖的遗训说得清清楚楚,历代皇帝当须善待柴氏子孙,罪不加刑,除谋逆罪外。 所以,“谋逆”这个字眼绝对是柴家的红线,想要一家人整整齐齐活下去,绝对不要沾惹这个字眼。 数日前来投靠的何雄,柴若讷记得当初问过他所犯何事,何雄的回答是抢掠过路商队,杀了几个人,躲藏半年后一时不慎终被官府拿获。 当时柴若讷便放心了,很大方地邀请何雄留下。 何雄犯的事,柴家庄子收容的钦犯们基本都犯过,杀人越货而已,跟谋逆毫无关系,柴家护得起。 可是今日真定城传来如此震骇的消息,柴若讷的心顿时悬了起来,急忙叫来何雄,再次详细询问。 没办法,柴若讷不得不小心,毕竟太巧合了。 何雄刚投靠柴家才几天,真定城就跑了一个重要的钦犯,柴若讷若不问清楚,怎么睡得着觉? 面对柴若讷脸色凝重的询问,何雄表示很冤枉很委屈,他强烈表示自己为人清清白白,一生老实本分,除了杀人越货外,根本没干过别的出格的事了好不好! 柴若讷将信将疑,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他。 何雄眼神清澈,正气凛然,一脸问心无愧。 柴若讷注视良久,终于稍稍放下了心。 只是“稍稍”,事实上柴若讷的疑心并未打消,他打算留点时间派人去真定城仔细打探消息,查清楚赵孝骞追缉的人究竟是不是何雄。 其实最完美的解决办法是不问青红皂白,把何雄杀了灭口,不管他是不是赵孝骞要找的人,留着这个人终究是个祸患。 可柴若讷长期在丹书铁券的熏陶下,胆子已变得越来越大,其次是柴若讷这人对那些江湖高手们,还是颇讲几分义气的,杀何雄容易,柴若讷担心的是被其他的钦犯们知道后,会对他寒心,失了人心。 于是就这样,何雄继续在庄子里住了下来,而柴家派去真定城打探消息的人,数日过去仍无结果。 …………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漫天被风雪遮盖,迷茫得像看不透的人生前程。 如此恶劣的天气里,距离柴家庄子十里外的一条山谷里,折可适麾下的一万兵马集结在山谷狭长的山道内,冒着漫天大雪静静地等待命令。 赵孝骞这次也亲自到场了。 柴家终究太敏感,分量太重,赵孝骞不太放心,必须亲自指挥。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没见停,气温越来越低,赵孝骞穿得厚厚的,身上还裹了一张熊皮大氅,面前生着一堆篝火,可还是冷得哆嗦。 “叫将士们也生火取暖,这鬼天气除了咱们这群神经病,没人愿意出门,放心大胆地生火,不会被柴家发现的。”赵孝骞颤声道。 折可适开心地转身传令,他喜欢赵孝骞这样的主帅,治军严谨,但爱兵如子,很温暖。 “殿下,咱们这次直接对柴家下手,殿下不怕惹麻烦么?末将听说柴家就连官家都不愿招惹……”折可适有些担心地道。 赵孝骞淡淡地道:“怕啥?柴家犯了不赦之罪,这一次丹书铁券可护不了他。” “柴家犯了啥罪?” 赵孝骞一字一字缓缓道:“谋逆罪,你说是不是死罪?” 折可适大吃一惊:“柴家谋逆?这……是真的吗?” “窝藏谋逆人犯,柴家就是谋逆,这道理要我教你?”赵孝骞冷笑数声:“太祖遗训,善待柴氏子孙,但谋逆罪不在赦免之内,所以,太祖遗训都保不住他,是柴若讷自己作死,怪不得别人。” 折可适沉默半晌,方才低声道:“那个被柴家窝藏的谋逆人犯……” 赵孝骞大大方方地道:“没错,是我安排他投靠过去的,名字是真的,犯的事也是真的,人家真叫何雄,曾在邢州辖下的村庄里聚集乡民杀官烧了县衙,被判谋逆之罪,被关在真定府大牢里。” “名字,案宗,证据,皆有据可查,放到朝堂上也没人敢不服,柴家卷进这桩案子里,不是谋逆是什么?” “更何况,柴家庄子还收容了数百名朝廷钦犯,前朝废帝的后裔,收容这么多盗匪钦犯之流,他究竟想干什么?这难道还不能定谋逆罪?” 折可适终于放下心来,呵呵笑道:“不连累殿下就好,其他的末将就不关心了,末将只管为殿下冲锋陷阵就好。” 赵孝骞微笑道:“知道你是关心我,放心,我做事从来都会给自己留条退路的,如果某天我做事没留退路,那就说明我是真被逼上绝路,破釜沉舟了。” 这是个圈套,赵孝骞亲自布下的圈套,从何雄进柴家庄子那一刻起,柴家注定会被卷进这桩谋逆案,柴若讷跳进黄河都洗不白。 既然决定要除掉柴家这颗毒瘤,过程和手段就不必太讲究,赵孝骞只需要看到结果。 赵煦大约也是这么想的,他的态度是赵孝骞今日行动的底气。 抬头看了看漫天飘洒的大雪,赵孝骞缓缓道:“等雪稍微小一点了,便出发柴家庄子。” “先包围,再分批突进,不准放跑任何一人,柴家人包括柴若讷在内,都不要杀了,他的罪已经洗不掉了,带回汴京受审也无妨,其他的诸如盗匪钦犯之流,能活捉的尽量都活捉,我需要锁定证据。” 正说着,折可适突然伸出手掌,感受天上降下的雪儿,一脸灿烂天真的笑,画面浪漫得像偶像剧里的恶毒丑陋男配。 “殿下,雪小了,小了!” 赵孝骞朝篝火伸出手,贪婪地攫取最后一丝温暖,然后依依不舍地起身,掸落了肩头的积雪。 “传令全军,开拔!” (本章完) 第604章 王师平叛 第604章 王师平叛 全军开拔,一万将士直奔柴家庄子而去。 漫天风雪,触目一片白茫茫的恶劣天气里,柴家庄子里的人都躲在屋子里,围着炉火取暖。 谁都没想到,这样的鬼天气里,居然有一支万人兵马悄无声息地冲着柴家庄子而来。 雪地里前行艰难,但折可适麾下的一万兵马仍然迅速地奔行十里,到达柴家庄子外。 一切都是正规军队交战的路数,专业程度比柴家那些江湖草莽不知强了多少倍。 大军未到达前,潜行的斥候已悄然接近了柴家庄子,将庄子外的十几处明暗哨摸清,用弓弩无声地射杀。 拔除岗哨后,大军倏忽而至,折可适一声令下,一万兵马分开包抄,对柴家庄子形成合围。 最后是全军列阵,洁白的雪地上站立一排排手执火器的朝廷军队,比雪还冰冷的枪口,对准了一片白茫茫的房屋。 直到做完这些,柴家庄子里仍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自己已被大军包围,庄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到几声犬吠鸡鸣。 庄子中央一栋豪奢的府邸正堂内,柴若讷裹着一身裘氅,坐在炭炉边取暖,外面风雪呼啸,正堂内却没有那么寒冷。 柴若讷的怀里还搂着一名歌伎,歌伎尚算绝色,是柴若讷从大名府的一座青楼里半买半抢来的。 原本歌伎不愿从他,可柴家终究势大,被柴若讷抢回去后,生米煮成了熟饭。 后来歌伎也就认命了,从此踏实地陪在柴若讷身边,只等他哪天对自己厌烦了,再把自己打发走,或是赏给庄子里的某位好汉。 此时此刻,柴若讷搂着怀里的美人儿,心却不在美色上。 他眉头紧锁,出神地盯着通红的炭火,不知想着什么。 这几日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有一种大难临头的预感,可预感这种事说不准,柴若讷也不愿把它当真。 只是柴若讷前思后想,总觉得还是应该做点准备。 以前无所谓,柴家在大名府几乎跟土皇帝一般,行事无所顾忌。 可自从赵孝骞扫荡了柴家在真定府的所有势力后,柴若讷基本就算与赵孝骞结仇了。 这位郡王殿下可不一般,无论立下的功绩,还是朝野的威望,以及官家的圣眷,赵孝骞都甩柴家几条街。 结下这个强敌,说实话,柴若讷也是有点犯怵的,他已暗暗下定决心,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去一趟真定城,修补柴家与赵孝骞的关系,哪怕再次赔罪道歉都好。 更重要的是,柴若讷要把自己摘干净,以前干的那些事无所谓,毕竟柴家有丹书铁券,但最近刚收留的那个名叫何雄的人,留在庄子里终究是个祸患,必须抓紧时间把他赶走。 别的罪干了也就干了,柴若讷不在乎,唯独跟谋逆扯上关系的罪,柴若讷是真不敢碰,因为这条罪丹书铁券都保不了他。 心里愈发不踏实,柴若讷此刻总觉得莫名心悸,好像心脏出了毛病。 于是暗暗决定,这两件事抓紧时间办了,雪停了就办。 刚打定主意,突然听到庄子里的狗发了疯似的狂吠起来,一条狗传染了庄子里所有的狗,犬吠声顿时此起彼伏,叫成一片。 柴若讷皱了皱眉,正要叫来庄客询问,却不料一名下人惊慌失措地跑进来。 “老爷,不好了!庄子被人围了!” 柴若讷眉梢一挑,冷哼道:“居然有人敢围我的庄子,何方混账如此作死?也不打听打听我柴家的底细!” “是……是官兵!”下人喘了几口粗气,然后纠正道:“不,应该不是官兵,而是禁军,是禁军围了咱们的庄子,四面八方都围起来了,看人数约莫上万人!” 柴若讷浑身一颤,怀里的美人儿再也不香了,起身就把美人推到一旁,眼神不自觉地闪过惊恐。 “禁军?禁军怎会在此?他们要做什么?”柴若讷有些慌张地问道。 “不,不知。庄子里的人都急了,有几人抄了刀打算冲出去,被禁军几个回合就放倒,身上戳了好几枪,眼看不活了。” 柴若讷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麻烦来了,而且是大麻烦。 天下皆知柴家有丹书铁券,无人敢惹,以前不管犯了再大的罪,大名知府都只是无奈地一笑,默默地撤了状诉,结案不提。 明知柴家有丹书铁券的情况下,现在朝廷禁军居然还是无声无息包围了柴家的庄子,这就说明,柴家惹上了大麻烦,这桩麻烦恐怕连丹书铁券都不管用了。 “快派人去问问,是哪一路的禁军,他们的将领是谁,包围我庄子意欲何为!”柴若讷大吼道。 下人慌慌张张连滚带爬地跑了。 柴若讷裹紧了身上的裘氅,正要出门看看,却听得一道尖利凄厉的响箭冲天而起,冗长的尾音在半空戛然而止,最后爆出一声炸响。 紧接着,庄子外传来一道粗犷武将的大吼声。 “查,大名府柴氏,恃功自重,横行乡里,收容钦犯,图谋不轨,有谋逆之嫌,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河间郡王赵孝骞查实后派兵围剿平叛,任何人不得反抗,违者以谋逆同党论处,一律斩首!” 粗犷的声音在柴家庄子内飘荡传扬,如洪钟又如雷霆,震得庄子里的人耳朵嗡嗡作响。 柴家府邸内,柴若讷震得整个人都懵了。 竟是赵孝骞派的兵? 自己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快,快传我令,庄子里的庄客护院,所有人放下兵器,绝对不准反抗!”柴若讷尖利地叫了起来。 朝廷正规军队围剿,第一句话就给柴家定了性,“收容钦犯,图谋不轨,有谋逆之嫌”,这句话实在太严重了,柴家根本担不起。 这时候若庄子里还有人敢反抗,岂不是正中了赵孝骞的下怀,顺理成章把柴家当叛贼剿了。 柴若讷下完令便转身冲进了后院的厢房,脸色苍白地从屋子里取来一块沾染了些许锈迹的黑色牌子,这块牌子正是太祖先帝赐下的丹书铁券,柴家的保命符。 尽管丹书铁券在手,可柴若讷仍是脸色苍白,以前柴家有这块牌子,柴家上下族人无比自信,在当地为非作歹时也是底气十足,他们都知道朝廷不敢办柴家,地方官府更是碰都不敢碰。 可今日此刻丹书铁券在手,柴若讷的心情却愈发沉重,他已不确定这块牌子究竟能不能保柴家了。 毕竟禁军兵马是赵孝骞调来的,甚至赵孝骞都有可能亲自带队,他既然调了禁军围庄,就说明赵孝骞一定是掌握了某些证据,而且证据一定跟谋逆有关,否则若是查无实据,赵孝骞不可能动手。 想到这里,柴若讷突然想到了何雄这个人,然后暗暗咬牙。 一定是他,他就是赵孝骞拿捏柴家的把柄! 这个何雄犯的事,必然跟谋逆脱不了干系。 柴家收留这个何雄,已然牵扯进了案子里。 柴若讷是这一代的崇义公,终究不算蠢笨,他已隐隐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偏就那么巧,自己在真定府刚得罪了赵孝骞,没几天这个何雄就找上门,然后赵孝骞立马调兵把他围了…… 这特么好像是……仙人跳啊! 柴若讷瞋目裂眦,两手紧紧抱着丹书铁券,大吼道:“快把何雄找来,快!” 柴家府邸院子里一片兵荒马乱,庄客们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这些庄客的底子都不干净,平日官府不敢查,没人管也就罢了,一旦真有人查,这些庄客里至少有一半是要判斩立决的。 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性命担忧,柴若讷吼了好几声,竟然没人理他。 最后终究还是有一名庄客跑来,一脸苍白地道:“老爷,何雄早在一个时辰前便称肚子痛,不知所踪了。” 柴若讷身躯摇晃了一下,他察觉到,阴谋的味道更浓了。 两排白牙都快咬碎了,柴若讷满脑子赵孝骞的音容笑貌。 多大仇多大怨,不过是一点小冲突罢了,至于把我和柴家往死里整吗? 你赵孝骞就这点肚量,在朝堂上为何至今没被人活活打死? 柴若讷不理解自己究竟为何把赵孝骞得罪得如此彻底,也无法理解赵孝骞报复他的手段为何如此激烈且要命,好像一定要将柴家置之死地才罢休。 此刻仍是漫天风雪,可不知为何,柴若讷竟一点也不觉得冷,反而后背一层层的冒冷汗,身上的衣裳都透出一股股白色的蒸汽。 整了整衣冠,柴若讷抱着丹书铁券出了府邸的门,对庄客们的惊慌失措,狼奔豕突的景象视而不见,这个时候他已顾不得庄客了,眼下保自己的命最要紧。 刚走出府邸,柴若讷便听到了一阵密集的枪响,紧接着又是一阵。 远处传来庄客们临死前凄厉的惨叫声,柴若讷心头一紧,加快了脚步朝枪声处飞奔而去。 快走出庄子时,柴若讷终于看到了交战的地方。 一群群庄客疯了似的朝外跑,明知对面禁军的火器厉害,可庄客们还是往前冲,仿佛只要能逃离柴家庄子,让他们付出任何代价都愿意。 柴若讷心中一凉,愈发感觉不妙。 完了,反抗朝廷王师,罪加一等,柴家谋逆坐实了,他根本背不起这个锅啊! (本章完) 第605章 天网恢恢 第605章 天网恢恢 禁军出动,必须师出有名。 要么抗击外敌,要么伐不臣,要么是平叛。 随着庄客们一群群往外冲,愈发显出赵孝骞兵围柴家庄子的正确性。 庄客们都不是善茬儿,柴若讷很清楚自己收容的都是一群什么玩意儿。 尽管柴若讷下令庄客不准反抗王师,可庄客们都不是乖巧听话的乖宝宝,他们身上个个都背着案子,怎么可能甘心束手就擒? 于是有一些冲动暴躁的庄客当即就往外冲,只要能冲出庄子活命,随便哪个方向都好。 谁都不曾料到,朝廷禁军已经将庄子团团包围,庄客们无论选择任何方向试图逃走,都已不可能了。 看着庄客们拼命突围,柴若讷急得跳脚。 他倒是不在乎庄客的性命,只是庄客越反抗,作为家主的他,罪名就越重。 而且庄客们的身份和底细也根本经不起推敲,稍微一查就知道,这些庄客个个都是杀人越货的杀才,一旦被抓到,他们的下场也是一个死。 所以才有这么多庄客选择铤而走险,死到临头拼一把,万一能逃出去呢。 柴若讷快崩溃了,他发现自己已陷入一张无法逃脱的大网,网束在他身上越收越紧,紧到连呼吸都困难。 无视庄客们前赴后继地突围,柴若讷换了个方向,也朝外面冲。 不过他很聪明,一边奔跑一边将丹书铁券高高举过头顶,放声大吼:“我乃大宋官家钦封世袭崇义公,有太祖先帝钦赐丹书铁券在此!” 虽然有点狼狈,但很管用,柴若讷一路冲出来,果然没人拦他,也没挨禁军的枪子儿。 庄子外列阵的禁军兴许是得到了军令,并没有为难柴若讷,任由他冲到禁军阵前,然后,柴若讷便不敢再迈一步,因为有一名将领喝止了,令他原地站好不准动。 柴若讷很乖巧地不动,双手仍高高举着丹书铁券,生怕禁军看不到,把他当朝廷钦犯击毙了。 过了许久,禁军的阵前终于让开了一道口子,一名披甲将领缓步走来,语气不咸不淡叫他跟着走。 穿过禁军的阵线,柴若讷仍能听到一阵阵的枪响,还有远处庄客们临死前的惨嚎声。 柴若讷不由心惊肉跳,脸色愈见惨白,今日他方才对赵孝骞的虎威有了清晰明确的印象。 上次见面尽管不甚愉快,赵孝骞几乎是指着他的鼻子警告他了,可从头到尾赵孝骞终究还算是和气。 此时漫天风雪里,万马军中,旌旗林立,后军方向隐隐有战鼓隆隆,走在军阵中,柴若讷只觉得一股残酷肃杀之气将他笼罩,令他连逃跑的念头都不敢有。 将领带着他,一直走到后军,在一面硕大的迎风飘扬的帅旗下,柴若讷终于见到了赵孝骞。 仍是熟悉的容颜,赵孝骞骑在马上,立于帅旗下,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庄子的战况,眼神坚定且从容,仿佛今日下令围庄杀人只不过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柴若讷走到赵孝骞身前,恭敬地躬身行礼:“柴若讷拜见郡王殿下。” 赵孝骞收回了眼神,微微侧头,望向马前的柴若讷。 柴若讷只觉得浑身冰凉,膝弯忍不住打了个颤儿,赵孝骞望向他的这一眼,淡漠,冰凉,甚至仿佛带着几许血腥的光芒,他好像被一头蛰伏狩猎的猛虎盯上,令他感到毛骨悚然。 赵孝骞没下马,只是静静地盯着他。 良久,赵孝骞忽然一笑:“崇义公,你我又见面了,别来无恙乎?” 柴若讷垂头避开他的眼神,低声道:“殿下调动兵马,围了下官的庄子,不知所为何故?” 赵孝骞语气冷淡地道:“我也是公事公办,有人告发,贵庄窝藏越狱谋逆钦犯何雄,何雄所犯之事,疑似柴家是其同党……” 朝面色惨白的柴若讷咧嘴一笑,赵孝骞道:“谋逆这种事,可是很严重的,不办都不行,其实啊,我都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跟崇义公牵扯上了,此事我没那么大的胆子隐瞒汴京,崇义公自求多福吧。” 柴若讷心头一凉,不假思索地抗辩道:“殿下,此为奸人污蔑,柴家断不会做此大逆不道之事,求殿下明察秋毫,还我柴家清白!” 赵孝骞哈哈一笑道:“崇义公不必紧张,我只是公事公办,事情发生了,我总不能视而不见对吧?” “至于柴家是否清白,先把何雄拿到再说,官府办事是有规矩的,柴家与谋逆嫌犯的关系,审问过后自会水落石出。” “崇义公若真是清白,难道还怕官府炮制冤案不成?别忘了你可是有丹书铁券的,官家都惹不起你呢。” 柴若讷此时脑海中念头飞转,思索脱罪的法子。 良久,柴若讷想到庄客禀报过,禁军包围庄子时,何雄便已不知所踪,多半是逃出去了。 何雄逃了,最大的罪名也就洗清了,这也是他求生的唯一机会。 于是柴若讷一脸冤屈地道:“不知何人冤我,柴某向来谨慎守法,绝不敢做悖逆朝廷之事,殿下刚才说的何雄,柴某听都没听说过,不信的话殿下尽管派人进庄搜,如若搜到,柴某愿认罪!” 赵孝骞闻言表情一缓,笑道:“我就说嘛,崇义公怎么可能跟谋逆扯上关系,原来是下面的官吏乱嚼舌根,害我差点冤枉了好人。” 柴若讷惊喜地道:“多谢殿下明察,还我清白……” 话没说完,赵孝骞摸了摸鼻子,慢吞吞地道:“当然,我调动了兵马,大老远跑过来,总不能你说一句不认识何雄,这件事就过去了,崇义公肯定是讲理的,对吧?” 柴若讷表情一僵,接着很快挤出一丝笑容,道:“那是自然,殿下职命在身,该查还得查。” “下官还是那句话,若能从我的庄子上搜到何雄此人,下官愿认罪伏法。” 二人说话间,阵前的枪声已渐渐稀疏,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赵孝骞含笑道:“看来庄子里负隅顽抗的歹人都被击杀了……” 旋即瞥了柴若讷一眼,赵孝骞淡淡地道:“对了,崇义公的庄子里为何竟出现如此骁勇善战的歹人,而且居然敢武力反抗朝廷王师,事后也请崇义公跟朝廷解释一下,嗯,还是那句话,公事公办,互相理解,是吧?” 柴若讷汗如雨下,强笑着称是。 赵孝骞高声道:“折可适,派人进庄拿人,不论男女尊卑,全数拿下,带回官府仔细排查审问,若遇抵抗,就地击杀。” 折可适大声道:“是!” 柴若讷双膝软得快跪下了,他发现今日是他人生里的一道大坎,就算禁军没抓到何雄,仅仅只是他庄子里窝藏的数百名钦犯,事情就解释不清楚。 这顶“谋逆”的帽子,似乎怎么都甩不掉了。 “殿……殿下,下官是清白的!”柴若讷的精神已在崩溃的边缘。 赵孝骞笑吟吟地道:“嗯,是非功过,一查便知,崇义公放宽心,只要你柴家不牵扯谋逆,什么事都可以当作没发生过,毕竟你命好,生下来就有爵位等着你,还赠送一块丹书铁券,羡慕死我了。” 柴若讷垂头不语,若是没牵扯谋逆,他现在都敢跳起来打赵孝骞的膝盖,理直气壮地跟他互怼了,自己何曾如此卑微过。 可是何雄的存在,令他如芒在背,坐立难安,只能求神拜佛希望何雄逃远了,否则柴家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折可适亲自带着兵马冲进了庄子,挨家挨户敲门,庄子里无论是普通的农户,还是柴家的亲眷,下人,庄客,奴仆等等,只要是人,一律带走,敢反抗者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最后还是被带走。 柴若讷一言不发地看着禁军拿人,哪怕看到禁军凌虐自家庄子上的庄客奴仆,他也毫不所动,此刻的他自身难保,根本懒得维护下面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无数禁军循声追去,白茫茫的庄子乡道上,禁军像蚂蚁般朝喧闹处蜂拥聚集。 紧接着一阵枪声传来,有人兴奋地大吼大叫,被禁军捆绑起来的庄客们也是一阵躁动。 柴若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满眼惊恐地看着禁军聚集的方向,心跳快得像疾驰的马蹄。 赵孝骞骑在马上,笑容满面地朝他瞥了一眼。 良久,一群禁军兴高采烈地跑来,他们正推搡着中间一名五大绑的钦犯。 折可适走在最前面,大声道:“殿下,末将麾下将士拿获人犯何雄!” 话音刚落,柴若讷终于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倒在雪地中,脸色比地上的白雪还惨白。 赵孝骞的笑容顿时渐渐收敛起来,面若寒霜地盯着瘫倒在地的柴若讷,冷冷道:“崇义公,你刚才不是说根本不认识何雄吗?现在你作何解释?” 柴若讷双目无神,浑身抖如筛糠,表情绝望地看着阴沉压抑的天空。 赵孝骞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崇义公,事已至此,我也救不了你了,何雄事涉谋逆,而你窝藏何雄究竟是何心思,自有大理寺和刑部审你。” 顿了顿,赵孝骞突然喝道:“来人,拿下柴若讷,收回他的丹书铁券,派人押解汴京大理寺!” (本章完) 第606章 朝闻夕死 第606章 朝闻夕死 柴若讷,柴家,丹书铁券。 这些都已成了赵煦的忌讳,犯了帝王忌讳的人,下场大概率好不到哪里去。 柴家若是遵纪守法,老老实实当个富家翁,或许赵煦和赵孝骞都会睁只眼闭只眼,任其子孙后代延续。 像吴越王钱氏的后代一样,没准若干年后的子孙里培养了一批无双国士,成为危亡华夏的脊梁。 可惜柴家并不安分,当他们试探了帝王的底线后,开始慢慢成为地方上的毒瘤。 最可疑的是,柴若讷收容了数百名朝廷钦犯和江湖人士,这个事实比横行乡里更严重,赵煦和赵孝骞也是因为这件事而对柴家产生了警惕。 也许现在的柴家还只是收容钦犯,但是未来呢? 谁能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当收容的庄客越来越多,柴若讷还会安心当他的崇义公? 蠢人和聪明人的区别就在这里。 赵孝骞他活爹赵颢其实也在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赵孝骞都不知道这位活爹掌控的神秘势力究竟是什么底细,有多少人,他们在干什么。 赵颢仍旧在汴京当他的闲散亲王,每日沉迷酒色,勾搭寡妇,都快活成了汴京臣民眼中的笑话。 唯有赵孝骞这个亲儿子才模糊地知道,汴京人眼中的笑话,他掌握的力量究竟多可怕。 抛开忠奸不谈,看看聪明人是怎么做事的,再看看柴家…… 柴家被毫无悬念地拿下了,整个庄子的人都被禁军带走。 柴若讷单独被装上了囚车,囚车上只能站立,禁军还给他上了重枷,柴若讷一路喊冤,更不甘心的是,赵孝骞收回了他的丹书铁券。 柴家的保命符被收回,柴若讷顿觉天都塌了,从今以后,柴家恐将不复存在。 赵孝骞对柴若讷的喊冤置若罔闻,骑在马上回真定府,他一直在把玩着柴家的丹书铁券。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触摸它,说实话,真的忍不住动心了。 尽管明知丹书铁券这东西,其实根本就是臣子的催命符,仿佛这玩意儿有某种魅惑人心的魔力,明知它催命,可还是令人忍不住想得到它。 赵煦这次对柴家起了杀心,赵孝骞大约也知道原因,柴家在地方上横行霸道,或许是原因之一,但最大的原因恐怕就是这块丹书铁券了。 戏文影视剧里,大宋的皇帝是最惨的,臣子冷不丁就会掏出先帝赐的某件物品。 比如御赐金锏,比如御赐龙头拐杖,比如御赐节鞭等等,这些御赐的东西很神奇,都能上打昏君,下打谄臣,东西掏出来,臣子比皇帝还牛逼。 好像大宋的先帝活着的时候没干过正经事,有生之年专门研究如何让臣子对付自己的儿孙了。 先帝的儿孙招谁惹谁了?一言不合就有人要揍他,而且还是抄着兵器揍他。 今天掏个御赐玩意儿给你一下子,明天又掏个御赐玩意儿再给你一下子,皇帝活得比普通百姓还憋屈,活脱脱的朝堂霸凌受害者。 当然,戏文归戏文,大宋的先帝没那么傻,本来巴不得儿孙一代一代巩固皇权,谁会给臣子赐这些玩意儿制约儿孙的皇权,这不是傻缺吗? 金锏,龙头拐杖什么的,都是瞎编的,但赵孝骞手里的丹书铁券不是瞎编的,它是真实存在的。 哪怕它根本不可能制约皇权,只是给某个家族保命的东西,这也犯了后代帝王的忌讳,英明如赵煦者,也不容许这东西的存在,让柴家超然于国法之外。 柴家的覆灭,大部分原因是这块丹书铁券引起的。 想到柴家的下场,赵孝骞叹了口气,默默地收起了丹书铁券。 站在囚车上的柴若讷终于不喊冤了,他的表情布满了怨毒,一双充血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马背上的赵孝骞。 赵孝骞毫无压力,朝他淡淡一笑:“不服气?” 柴若讷摇摇头,突然笑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布的局,何雄这个人,不过是你用来陷害我的棋子。你要的是柴家覆灭。” 事已至此,赵孝骞也懒得瞒他了,坦然地点头:“没错,柴家该灭了。” “就因为柴家在真定府敛财,害了几个百姓?或者说,因为我对你的失礼,因而被你记恨?”柴若讷仍然不敢置信。 这些小事为何会导致家破人亡?柴若讷此刻仍不可理解。 赵孝骞摇头,懒得解释。 这是三观的冲突,他永远不可能说服别人扭转三观。 骗百姓钱财,祸害几条百姓的性命,在柴若讷看来不过是不足为道的微末小事。 人都站在囚车上了,柴若讷仍未放下前朝皇族的傲慢架子。 赵孝骞突然微笑道:“你要不要纸笔?我可以给你写奏疏的机会,当然,我也保证将你的奏疏送到官家面前,我允许你为柴家自辩。” 柴若讷眼神一喜,刚要点头答应,然而突然发现赵孝骞似笑非笑的眼神,就那么戏谑地看着他,仿佛一头猛虎不急着吃下猎物,反而想用爪子拨弄猎物玩玩。 柴若讷呆怔片刻,接着悚然一惊,面如土色地盯着他。 “不,不是你,是官家!是不是官家?是他,他……”柴若讷好像神智失常,不停地喃喃自语。 赵孝骞骑在马背上,悠悠地呼出一口气,道:“你总算想明白了。不错,至少死了也不是糊涂鬼。” 得到赵孝骞肯定的回答,柴若讷几乎快疯了,嘶声道:“为何?官家为何?” “你们柴家好几代人,自以为试探出了官家的底线,你们小心翼翼不踩这条底线,觉得就能保世代平安……可是,你们自认为的官家的底线,它果真就是底线吗?” 赵孝骞摇摇头,带着同情的眼神望向他,道:“其实你们柴家,一直踩在官家的底线上,历任的官家之所以没有收拾你们,是因为不想被臣民诟病,可你们却洋洋得意,自以为百无禁忌。” “明知是前朝废帝之后,自己还不懂低调,到处横行霸道,祸害乡邻,自己非要作死,这下官家想不收拾你们都不行了。” 赵孝骞又掏出了丹书铁券,屈指在上面敲了敲,笑道:“你是不是还想不通官家的底线究竟在哪里?别想了,官家的底线,就是这玩意儿。” “当年太祖先帝把它赐给柴家的那一刻开始,你们柴家就已踩在历代官家的底线上。” “这数十年来,历代官家没收拾柴家,是因为弊大于利,现在官家想收拾你,是因为理由已经攒够了,柴家已有了取死之道,柴若讷,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赵孝骞捅破了窗户纸,柴若讷这一刻终于心如死灰。 他懂了。 什么朝廷钦犯,什么牵扯谋逆案,什么祸害乡邻,都是表面上给世人交代的幌子,真正的原因还是那块丹书铁券。 免死金牌不仅不免死,反而是催命符。 站在颠簸摇晃的囚车上,柴若讷惨然一笑,突然道:“如果我柴家安分守法,不在地方上做那些恶事,官家是否能饶我?” 赵孝骞微笑道:“柴家若世代安分,官家或许都快忘记你了,怎会对你动手?但你柴家主动挑衅国法,呵呵,挑衅国法即是挑衅皇权,那么嚣张地跳到官家面前,官家若不杀你,都对不起手里的刀。” 说完赵孝骞在马背上伏下身子,道:“你明白了吗?” 柴若讷哈哈狂笑起来,表情扭曲且疯狂:“明白了,哈哈,我明白了!” 赵孝骞对他的疯癫模样不为所动,仍然笑吟吟地问道:“需要纸笔写奏疏自辩吗?” “不要了,哈哈,不要了!我柴若讷活该!” 赵孝骞欣慰地道:“朝闻道,夕死可矣。圣贤诚不欺我,你看,我今日早上打听到了去你家的路,晚上就赶到你家,把你弄死。” “柴若讷,此去汴京,应无生机,黄泉路上一路顺风。” ………… 西夏都城,兴庆府。 十七岁的李乾顺面色铁青,恶狠狠地盯着伏首跪地的李金真。 极度的愤怒令他年轻稚嫩的脸庞扭曲起来,显得狰狞可怖。 令李金真出使辽国,向辽帝和亲,辽帝也答应了,甚至提出辽夏联盟,多好的事儿,结果半路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就被麻匪劫了啊! 辽国成安公主,西夏未来的皇后,辽帝许给李乾顺的妻子,如今恐怕已躺在赵孝骞的床榻上,任赵孝骞予取予求。 对一国君主来说,这是多么大的羞辱。 老婆被抢走了,怎么办? 这还用说,打平安县城,救嫂子! 当李金真灰溜溜回到西夏,告诉李乾顺这个噩耗时,李乾顺当时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发兵,入寇大宋。 十七岁的少年,正是热血冲动的年纪,就在李乾顺下令召集官员入宫议事,准备发兵之时,李金真跪在他面前,突然抱住了他的大腿。 李乾顺勃然大怒,狠狠踹了他好几脚,满腔的羞愤与不甘,随着这几脚踹出,好像松缓了一些。 “陛下,不能发兵!大宋已是今非昔比,藩属敢言兵者,灭国矣!”李金真痛哭流涕劝谏道。 (本章完) 第607章 六女齐聚 第607章 六女齐聚 老婆被别的男人抢了,这事儿换了普通百姓都忍不了,何况一国之君。 尤其李乾顺才十七岁,正是年少气盛的年纪,走正常程序提亲下聘,美滋滋地娶了一房老婆,结果老婆连模样都不知道,半路就被赵孝骞劫走了,换谁能不气? “赵孝骞!赵孝骞!此贼竟无耻至斯,朕恨不得活寝汝皮,生吞汝肉!”李乾顺拍案嘶声大吼。 李金真一脸苦涩跪在地上,但双手仍死死地抱住李乾顺的大腿,让他动弹不得。 “陛下,宋军今已精锐无敌,无坚不摧,陛下擅兴刀兵,惹恼了赵孝骞,我西夏必亡矣,臣请陛下三思啊!”李金真苦苦哀求道。 “为了一个女人,而毁了祖宗基业,何其不智也!” 李乾顺喘着粗气坐了下来,双目仍愤怒如喷火。 “你这个使臣是如何当的?赵孝骞抢辽国公主,你为何没拦住他?为何不以死相逼?”李乾顺盯着李金真怒道。 李金真张了张嘴,颓然垂头:“是,臣知罪。” 李乾顺渐渐平复了情绪,这时也觉得失言了。 人家派铁骑来抢公主,李金真能干啥?他拦得住大宋的火器吗?那种情况下,换了任何人都保不住公主,责怪李金真毫无道理。 随着情绪平复,李乾顺的理智也重新占领了脑子。 这时候他自然也清楚,如今宋军横扫天下,举世无敌,西夏若欲兴兵与宋军一战,结果必然如李金真所言,只有灭国一途。 为了一个辽国公主,而冒着灭国的风险跟宋国打一仗,这事儿肯定不划算,稍微有点理智的人都不能这样干。 只是赵孝骞抢了他的老婆,李乾顺这口恶气堵在胸腔,实在发泄不出来。 “所以,赵孝骞抢了朕的皇后,朕一声不吭就对了,是不是?”李乾顺余怒难息地道。 李金真叹道:“臣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派出使臣直赴宋国汴京,与宋国皇帝交涉,赵孝骞不讲道理,宋国皇帝总应该讲道理吧?” 李乾顺面无表情道:“交涉之后呢?就算宋国皇帝愿意将辽国公主交还给朕,可她已在赵孝骞身边待了那么久,她,她……” 李乾顺说着说着,不由悲从中来,带着哭腔哽咽道:“她已是赵孝骞的形状了!朕还能要她吗?” 李金真也哭了,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主哭他当然也要哭。 “陛下,当年夏宋一战,我西夏元气大伤,如今百废待兴,而宋军锋芒渐盛,形势不如人,我西夏只能韬光养晦,以待天时,臣请陛下忍一时之辱,徐图我西夏万世之基。” 李金真沉默了一会儿,又道:“而且,若为此事与宋国争执,我西夏恐不占理。” “毕竟……西夏与辽国和亲一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夏辽欲联盟抗宋,赵孝骞抢走公主,破坏和亲,其实也是对西夏的一次严厉警告,陛下若欲与宋国理论,恐惹宋国杀心……” 李金真加重了语气,沉声道:“陛下应该已经知道,两月之前,辽帝起十万精锐兵马,三路进犯宋国。” “结果在赵孝骞的指挥下,辽军三路皆败,甚至全军覆没,辽帝因此战而惹朝堂非议,如今不得不交出部分权力,令皇太孙耶律延禧监国。” “强大如辽国者,尚有此惨败,不仅令辽国元气大伤,就连皇权都已动摇,陛下何苦为了此事,而重蹈辽国覆辙?” 李乾顺沉默了。 不得不说,李金真虽然胆魄不足,但他的口才确实很好。 原本怒火万丈,准备发兵攻打大宋的,在李金真一番剖析后,李乾顺恢复了理智,放弃了兴兵。 只是想到一国之君竟也要受此屈辱,连道理都没处去讲,李乾顺终究还是满腹不甘与羞愤,黯然流下泪来。 “陛下,臣以为宋国日渐强大,西夏为今之计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彻底臣服于宋国,从此偏安于此,世代做个老老实实的藩属国。” “二是再遣密使赴辽,与辽帝密谈结盟事宜,此行必须绝密,不可再让赵孝骞得知风声。不过此举是一步险棋,恐有灭国之危,臣请陛下三思。” 李乾顺沉思许久,年轻稚嫩的脸庞上,竟露出几分老成睿智之色。 良久,李乾顺咬牙道:“强则强,弱则亡。宋国日渐强大,迟早会亡了我西夏,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临危而动,联辽抗宋,方能为我西夏争得一线生机。” “就选第二种,秘密遣使入辽,与辽帝商议结盟之事,宋国已数败辽国,下一步必然是觊觎燕云十六州,若赵孝骞起兵北上,夏辽可同时在东西两线挑起战端,令宋国首尾不顾。” 李金真躬身:“陛下既然如此选择,臣愿为陛下分忧,臣请再次使辽,此行定将谈妥两国结盟一事。” ………… 真定城。 将柴若讷和一众人犯交给禁军,令禁军押送柴家上下去汴京后,赵孝骞飞快赶回了郡王府。 婆娘还怀着身孕呢,赵孝骞心心念念的都是陪她,若非不得已,他实在不想太忙碌,对他来说,陪着大肚婆才是正事。 进了门,赵孝骞兴冲冲直奔后院,结果刚走到后院的月亮门,迎面走来一人,赵孝骞当即就惊呆了。 狄莹一身湖绿色窄身宫裙,正笑吟吟地站在后院看着他。 狄莹的身后,袅娜生姿地站着姜妙仙和鸢儿。 汴京的仨婆娘,果然来真定府了! 赵孝骞不由佩服袅袅的神机妙算,果然只有女人才最懂女人。 袅袅怀孕的消息传回汴京,狄莹三女真就坐不住了。 狄莹站在后院,看着风尘仆仆一脸疲倦之色的赵孝骞,眼眶泛红却微笑道:“官人兴冲冲赶回来,莫非急着见怀了孕的侍妾?” 短暂的错愕之后,作为一妻多妾的高情商男人,一碗水端平是必备的技能,这碗水但凡稍微洒出来一点点,赵家的后院都会鸡飞狗跳,一辈子不安生。 于是赵孝骞当即伸开双臂,惊喜地奔向狄莹:“什么侍妾!听说夫人来了真定府,为夫我马不停蹄便赶来与夫人相见,夫人,想死我了!” 狠狠搂住狄莹的同时,赵孝骞还朝她身后的姜妙仙和鸢儿眨了眨眼,嘟嘴做出亲吻的动作。 女人多的男人,就是这么累。 姜妙仙和鸢儿掩嘴,垂头轻笑,赵孝骞腰间却突然一痛,低头一看,狄莹正揪着他的腰间软肉狠狠地拧来拧去。 “袅袅倒是争气,也不知官人在她身上使了多少力气,竟让她先怀上了骨肉,妾身这个正室郡王妃,成亲几年却至今没动静,官人你说,你是不是偏心了?” 赵孝骞痛得直咬牙,顾不得解释,直呼让她松手,狄莹也不知心中恨了多久,死活就是不松。 赵孝骞挣扎不过,索性也捏住了狄莹屁股蛋儿上的肉,狠狠拧住,左转右转…… 狄莹一声惊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官人你……你竟然!大白天的,快松手!” “不松,你先松手!”赵孝骞毫无风度地道。 狄莹的脸皮肯定没他厚,闻言立马松手,然后迅速往后跳了一大步,气鼓鼓地瞪着他。 赵孝骞揉了揉腰,然后哈哈一笑,再次伸开双臂:“夫人,想死我了,来,快让为夫再抱抱。” “不!”狄莹咬牙拒绝,随即上下打量着他,嘴角勾出一抹诱人的笑。 “官人出征辛苦,妾身令府里丫鬟烧水,官人沐浴更衣……”狄莹不怀好意地轻笑,叮嘱道:“官人可要洗干净些哦。” 说完狄莹转身就走。 姜妙仙和鸢儿还站在原地掩嘴笑,赵孝骞上前,将二女搂入怀中。 “夫人是不是生气了?”赵孝骞问道。 刚才狄莹的表情有点难琢磨,似怒非怒,似笑非笑,赵孝骞饶是阅女多矣,一时竟也很难分辨狄莹此刻的心情。 姜妙仙轻笑道:“夫人不生气,只是有点不平衡,毕竟这头筹竟让袅袅妹妹拔了,将来官人的长子却非嫡子,说来也是一桩麻烦事。” “在乎这个干啥,我又不会偏心。”赵孝骞满不在乎地环视四周,又问道:“袅袅呢?” 姜妙仙噗嗤一笑:“袅袅和那俩日本姐妹躲进后院的西厢房了,半天没敢出来见人。” “为何不敢见人?”赵孝骞愕然。 “袅袅妹妹说,正室郡王妃来了,怕郡王妃姐姐气不过,把她扔井里永绝后患……” 赵孝骞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笑声有点干巴了,表情浮起几分不确定,忐忑地道:“莹儿不会真这么干吧?” 姜妙仙娇俏地白了他一眼,道:“姐姐若真是这种心狠手辣的人,以官人的性子,能容她继续当正室王妃?” 鸢儿出嫁前曾是狄莹的贴身丫鬟,她是陪嫁过来的,见赵孝骞质疑狄莹,不由怯怯地道:“官人,夫人她,她……不会的,夫人只是太久没见官人,在官人面前使点小性子罢了,过会儿就好了。” 赵孝骞叹了口气,想到刚才狄莹叮嘱他洗干净点儿,不由黯然神伤。 怕是不会好了,如今六位夫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因为袅袅怀孕一事,其他五个都暗暗憋了一口气,以后不得把他当牲口使? (本章完) 第608章 当家主母 第608章 当家主母 随着狄莹三女的到来,郡王府变得热闹起来。 以前只有袅袅三女住在里面,偌大的郡王府难免显得有点冷清,府里数十名下人,上百名禁军高手,可真正的主人只有赵孝骞和袅袅她们。 如今,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主母的威风走来了。 郡王妃的到来,着实令郡王府上下紧张万分,下人们战战兢兢,不知郡王妃是什么脾性,生怕惹她不高兴。 赵孝骞的六个女人,如今全都在这座郡王府里齐聚,府里的下人们可谓压力山大。 短短一天过去,下人们渐渐发现,郡王妃好像没那么严厉,对下人的态度很和气,根本不端什么郡王妃的架子,做事也是风风火火,干脆利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千金小姐。 一天的时间,狄莹将郡王府进行了整合,以前有些混乱的管理方式也纠正了。 不少下人被重新调整了岗位,还当着众人的面辞退了几个偷奸耍滑的丫鬟,并且顺利接手了郡王府的账目和库房,最后宣布给府里的下人每人发一两银子的见面礼。 一天时间,狄莹顺理成章地坐稳了当家主母的位置,恩威并济之下,府里上下无不对狄莹敬畏感恩,俯首帖耳。 这管理能力,赵孝骞都不得不写个“服”字。 “官人,咱家在真定城只有府邸,没有产业的吗?”狄莹翻看着府里的账簿问道。 赵孝骞一脸懵:“咱家需要产业吗?” “当然需要,府里每月都是开销,没个进项可不行。此地是宋辽边城,来往客商货物多,城里买下几家商铺,雪盐和茶叶买卖都能做起来,而且直接跟番邦异国做,获利更多。” “呃,夫人决定就好,我没意见。”赵孝骞果断交权。 狄莹满意地笑了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如此,妾身就不客气了,先让人拿钱买商铺,明日妾身去城里走走,找几个繁华的地方……” 赵孝骞指了指门外,道:“不必走了,繁华的地方就在咱家郡王府附近,家门外面这条街,是全城最繁华的地方。” 狄莹愕然:“官人当初买这座宅子,居然选的是最繁华的地方?这得多贵呀。” “夫人说反了,是因为我的宅子在这里,所以附近才成了最繁华的地方。”赵孝骞纠正道。 狄莹惊奇地道:“官人在真定府竟如此威风?看来官人在本地很受百姓商人爱戴呀。” “那是,一个温润如玉又手握大权,潇洒倜傥又爱民如子的翩翩少年,试问谁不喜欢?” 狄莹白了他一眼,道:“可惜这位少年家里的女人实在太多,都快住不下了,少年,咱家府里后院就那么几间屋子,昨日为了安排你这些女人,可知妾身耗了多少心力吗。” 赵孝骞一身王者之气,帅气地一挥手:“无妨,扩建便是,听蝲蝲蛄叫还不种庄稼了。” 狄莹咬牙狠狠拧了他一下:“今晚你等着,妾身看看你收那么多女人,究竟多有能耐!” 合上账簿,狄莹利落地道:“既然咱家门外最繁华,倒也省事了,明日便着人打听一下附近的商铺什么价,最少买上三五间。” “府里能干的下人不多,怕是要从汴京楚王府调一批人才过来。” 赵孝骞无所谓地道:“你决定,我没意见。” 顿了顿,赵孝骞不放心地叮嘱道:“买商铺好好跟人聊价,莫抬出郡王府吓唬人,我在真定府挣这点名声不容易,别给我毁了。” 狄莹瞪了他一眼,道:“还用你说?妾身可从来没干过仗势欺人的事,夫妻一体,官人的名声就是妾身的名声,妾身当然会珍惜爱护。” 赵孝骞悠悠地道:“我觉得吧,其实咱家不需要什么产业,找个笼子把我关里面,跟全城百姓收门票,欢迎进来参观,赚爆了。” “好主意,这么一搞,咱家名声全毁了,世世代代都翻不了身。” 夫妻二人正聊着,一名丫鬟端着托盘从身前路过,狄莹叫住了她。 “何物?给谁送的?”狄莹问道。 丫鬟战战兢兢道:“给袅袅夫人送的,殿下吩咐的大补食膳。” 狄莹朝托盘打量了一眼,道:“人参鸡汤?每日都是这道食膳吗?” 丫鬟怯怯地道:“是,殿下吩咐,每日炖一只老母鸡。” 狄莹扭头恨恨地捶了赵孝骞一下,道:“有身孕的人也不能乱补呀,官人以为每天喝人参鸡汤就是补了?补得过了头,到时候娘俩儿都遭罪。” 赵孝骞莫名其妙道:“疯了吧?每天有人参鸡汤喝还错了?” 狄莹懒得理他,指着丫鬟道:“鸡汤端回去,叫人从城里找个有名望的大夫过来,给袅袅开个食补安胎的方子,以后袅袅的饮食严格按照方子办。” 丫鬟慌忙跑远,狄莹缓缓收回目光,不善地瞪了赵孝骞一眼。 “袅袅肚里可是咱家的第一胎,官人可要谨慎,尤其是吃进嘴里的东西,更要小心,凡事听大夫的总没错,官人就不要胡乱做决定了,幸好袅袅刚怀孕不久,不然恐会酿成祸。” 赵孝骞眨了眨眼,好吧,两辈子都没当过爹,这方面确实没经验。 不过前世好像也没那么多讲究,基本就是孕妇想吃啥就给啥,民间有一种神奇的说法,人想吃什么,就说明身体缺这个元素了,必须及时补充。 这个迷信的说法,不知给多少减肥的胖子带来了完美的借口。 狄莹这般做派不多见,赵孝骞饶有兴致地打量她:“以前怎么没见夫人竟有如此凌厉的主母气势?难道你嫁给我以前都在装柔弱千金小姐?” “妾身何曾装过柔弱?”狄莹白了他一眼。 “当年闺阁之时,家里便教过妾身如何操持打理府邸,维护开拓家中产业,小门小户的没资格学这些,但大户人家的小姐是必须要学的,不然嫁了人会被夫家嫌弃。” 赵孝骞恍然:“难怪夫人这么厉害,原来是深藏不露,以后府里交给你,我也就放心出去征战了。” 狄莹一怔,神情有些恍惚道:“官人又要出征了?”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兴许快了吧,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时机差不多了,我们这代人把该办的事办了,让后世子孙安享太平。” 扭头看着她,赵孝骞笑道:“你爹上次立了个大功,可有写家书告诉你?你们狄家从此以后快起来了。” “对了,老丈人如今就在拒马河大营练兵,最近无战事,要不要我给他放几天假,让他来一趟真定城,你们父女也好聚一聚。” 狄莹摇头:“军国大事为重,不能因为妾身而耽误了官人练兵,否则妾身百死莫赎,父亲就不必见了,妾身等你们凯旋归来。” ………… 汴京,延福宫。 赵颢坐在庆寿殿内,正与向太后谈笑风生。 以前赵颢频频送礼求见,向太后怕惹出风言风语,对赵颢的求见不胜其烦,又不好得罪他,毕竟赵颢的儿子赵孝骞如今风头正盛,成了大宋的砥柱之臣,官家正需要他的辅佐。 于是对赵颢的求见,向太后通常十次有八次是婉拒,剩下的两次答应见他,也是让殿内站满了宦官宫女,聊的话题都是皇族宗亲的闲事。 后来赵颢约莫知道了向太后的顾虑,于是后来求见之时,赵颢拉上了其他几位宗亲,每次这个王那个王来作陪,说起来都是皇族的亲戚,大家一同坐在大殿里聊天,共叙亲情,倒确实没了风言风语。 当然,赵颢送礼的力度依旧强劲,这一年多来,他给向太后送的礼价值至少百万贯以上。 为了寡居的嫂嫂,小叔子可谓下血本了。 嫂嫂很彷徨,有些话实在不方便当面问,可嫂嫂实在不知小叔子到底是啥意思,送礼就送礼,送这么贵的礼,你到底存了什么龌龊心思? 本宫可是你的嫂嫂啊畜生…… 今日的庆寿殿内,赵颢又求见向太后,太后本来又要婉拒,然而一听宫女禀奏,陪同楚王来的还有老宗正赵宗晟,这位可是相当于赵氏皇族族长的存在了,向太后可以不见赵颢,但绝对不敢怠慢赵宗晟。 于是向太后不得不堆起笑脸见客。 看看,贵为太后,也有挤出笑脸不得不应酬的时候,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称心如意,想不干什么就不干什么,这句话比毒鸡汤还毒。 三人在大殿内闲聊家常,年已快八十的赵宗晟直到进了庆寿殿,他的脑子还是有点懵。 这把年纪,人也快糊涂了,一个时辰前,赵颢强行把他从府里拽出来,一个时辰后,他与赵颢就出现在太后的庆寿殿,赵宗晟都不知自己来干嘛的。 赵颢是来拉近感情的,纯洁干净的叔嫂感情,顺便送礼。 赵宗晟是被拉来凑数的,用他的名头让向太后不得不见他,赵宗晟的利用价值就没了。 三人正聊得热闹,突然一名宫女惊慌失措地赶来,也不顾礼仪,闯进殿便大呼一声:“太后,不好了!小皇子病得厉害!” (本章完) 第609章 子薨国殇 第609章 子薨国殇 庆寿殿内,随着宫女惊惶的禀报,殿内三人顿时慌了。 向太后脸色煞白,当即起身,颤声问道:“小皇子怎么了?” “今早小皇子突然高烧不退,吐得厉害,哭闹不止,太医说是惊厥寒邪,可喂了药却不见好,刚才已休克过去,呼吸都断断续续了,脉象很乱,太医们正在诊治。” 向太后急得眼泪婆娑,一时没了主意,来回踱步跺脚。 “怎生是好,怎生是好啊!官家可仅此一子,可不敢出事啊!” 老宗正赵宗晟也急得团团转,慌忙道:“太医怕是靠不住,应速去民间召集有名望的大夫,与太医们会诊,事不宜迟,请太后速速下懿旨!” 向太后这时慌得没了主意,立马道:“对,召集有名望的民间大夫,来人,快去快去!” 接着向太后想起了什么,道:“小皇子如今在何处?” 宫女道:“在贤妃娘娘寝殿里。” “官家呢?” “官家也赶过去了,还有……皇后娘娘也去了。” 向太后当即便往外走,道:“本宫也去。” 一群宫人簇拥,急步跟随,赵颢落在最后,眼中露出深思之色。 官家大婚多年,仅此一子,小皇子对官家,对大宋社稷的分量不言而喻。 听说小皇子自出生起,身体就很弱,经常发烧生病,今日更是病危。 若说是遗传,倒也说得过去,毕竟官家的身子也很弱,从小到大汤药不断。 可赵颢总觉得没那么简单,脑海里莫名冒出了遂宁郡王赵佶的模样。 成年人看待事物不会只看表面,任何看似简单的事物,往深处一想,都能发现许多因果和蛛丝马迹。 比如,官家赵煦身子羸弱,子嗣不旺,至今仅有一子,近年来忙于朝政,常常批阅奏疏通宵达旦,对他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以他的身体状况来看,若小皇子有个三长两短,赵煦以后恐很难再有子嗣,大宋储君之位,只能从赵煦的兄弟中挑选。 赵颢嘴角微微一勾,若真如此,今日小皇子病危,怕是没那么简单。 一个很简单的逻辑,小皇子若不在了,最受益的人是谁? 思及至此,赵颢冷笑几声,轻轻一甩袍袖,然后环视四周,在周围侍立的宫人里,赵颢看似随意地指了指一名年轻的小宦官,道:“你,带本王去福宁殿。” 刘贤妃住的寝殿是后宫,男子不得入内,赵颢只能在福宁殿外等消息。 从庆寿殿朝福宁殿走,赵颢看到一路上许多宫人匆匆行路,赶往后宫方向,还有许多太医拎着药箱,脸色煞白,不顾宫中礼仪惊慌飞奔。 从这些人的神态就能看出,事情已经很危急了,小皇子今日这道坎能不能过得去,要看天意。 赵颢走得很慢,前面带路的宦官也走得很慢。 二人走路的姿势几乎都成了慢动作,一步一挪显得有些诡异。 庆寿殿与福宁殿很近,一个是太后的寝宫,一个是官家的寝宫,两殿仅有一道宫墙之隔。 就在穿过宫墙拱门时,前面带路的宦官身形一转,走到拱门外的一株柳树下,环视四周无人后,站立原地恭敬地等着赵颢。 赵颢不慌不忙走到柳树下,淡淡地道:“本王在宫里布下了一些人,各个殿阁都有,你传话下去,让他们查一查小皇子生病的事,太医的方子,药材,小皇子的饮食,侍候皇子的奶娘,宫女等等。” “但凡能接触到小皇子的人,都要查,若能拿到实证最好。” 宦官恭声应了,没有多余的废话。 二人说完后,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小宦官仍在前面带路,赵颢不慌不忙跟在后面。 到了福宁殿,小宦官告退。 赵颢站在殿外来回踱步,此时的他,已换上了满脸焦急之色,一边在廊柱下来回走动,一边神情慌乱地搓着双手。 演技可以说非常精湛了。 ………… 刘贤妃寝殿,殿内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 说是皇帝的妃子,事实上寝殿并不大,大宋汴京的皇宫规模本来就很小,皇帝住的寝殿也不大,妃子的当然更小。 一来是受开封府地理所限,整个开封府其实都没多大,不可能在城里大规模修建皇宫。 二来古人讲究风水,屋子太大而人太少,容易流失人气和气运,对主人的身体和事业都不利。 此时刘贤妃的寝殿内,十几名太医无措地站在床榻前,旁边还有奶娘和宫女跪在地上垂头啜泣,刘贤妃抱着脸色青紫的小皇子赵茂,正嚎啕大哭。 赵煦穿着黄袍,神情阴沉冷峻,看着刘贤妃怀里的小皇子,赵煦眼中不时闪过心痛之色。 “一群酒囊饭袋!”赵煦终于忍不住开口骂道。 骂的对象自然是太医们。 “朕的皇子就算是惊厥寒邪,也不至于治不好,你们开方子,灌药,施针,反反复复多少次了,他却越来越严重,这分明是诊错了病!”赵煦怒道。 太医们满面惶恐,噤若寒蝉,赵煦骂得再难听,此时也没人开口解释,大气都不敢喘。 这种时候,其实太医们的命比小皇子更危急。 小皇子若死了,太医们是有直接责任的,而赵煦此时正在气头上,谁敢在这时候不知死活出来解释小皇子的脉象病理,那真是嫌命长了。 谁开口谁就撞枪口上,必须死。 赵煦骂着骂着,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掉落。 见太医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不吱声,赵煦又急又气,指着小皇子道:“不管怎样,你们倒是想想办法啊!都不要命了么?” 此时小皇子的声息已越来越弱,刘贤妃嚎啕大哭,不停地小心摇晃着怀里的孩子。 “官家,臣妾的茂儿若有个好歹,这些废物太医们全都要陪葬!”刘贤妃嘶声道。 太医们愈发慌乱,小心地接过刘贤妃怀里的皇子,十几名太医聚在一起再次会诊,商议用药施针,每个人的脸上带着一股绝望的灰白。 可是商议许久,太医们尝试换了几种法子救治,皇子的病情仍然不见起色,脸色已越来越骇人。 寝殿内弥漫着一股窒息的低气压,赵煦面色阴鸷,眼神带着杀意在太医们身上来回巡梭,刘贤妃掩面哭泣,向太后坐在她身旁一边垂泪,一边温言安抚。 不知过了多久,太医们突然发出一声惊叫,赵煦和刘贤妃向太后惊骇起身,却见一名太医扑通跪在地上,大哭道:“官家,臣等无能,小皇子,小皇子他……薨了!” 赵煦只觉脑中一空,神情绝望,不由控制地瘫坐在地上。 刘贤妃一怔之后,嚎啕大哭愤怒地拍打着床榻,形如疯癫。 向太后也大哭不止,让宫女搀扶着她颤巍巍地走向小皇子。 小皇子的身体已渐渐冰冷,他的脸色青紫,双目紧闭,向太后将他抱在怀里,用自己温热的脸颊紧贴着他的小脸蛋儿,一声声呼唤,终究没能唤回小皇子的回应。 赵煦仿佛灵魂都已被抽空,神情呆滞瘫坐在地上许久没有反应。 许久后,延福宫的钟鼓楼撞响了钟声,一下又一下,节奏缓慢且沉痛,钟声悠悠,传遍全城。 整个汴京城仿佛在这一刻被静止,百姓们不明所以地望着延福宫的方向,默默数着钟声的次数。 四十九下,国殇。 ………… 真定城。 当赵煦失去了唯一的儿子时,远隔千里的赵孝骞并不知情。 他仍在尽心尽力地陪伴着妻妾,陪着怀孕的袅袅,努力在率军征战以前,尽一下自己丈夫的责任。 闲暇之时,赵孝骞也会整理军务,批阅公函,如今的他手握河北西路军政大权,享受权力快感的同时,总不能真当甩手掌柜,太多事情需要他处置决定了。 上次与辽军一战后,赵孝骞吩咐麾下将领每人必须写一份战后总结,将作战时的经验教训都写下来,用以查遗补漏,完善自身。 查阅到折可适的战后总结时,赵孝骞看了很久。 折可适重点说了萧兀纳在辽军大营临时建造的战壕,赵孝骞盯着“战壕”俩字愣了很久。 战壕这东西,居然也出现了。 果然,这个时代没有蠢货,不过是眼界和思路没打开。 哪怕是在热兵器时代,战壕也能有效地抵御敌军,构建防御工事。 当然,萧兀纳的战壕不过是初级形态,真正完美的战壕,不是一条笔直的防线,而是四通八达层层迭嶂如迷宫一般,这样就能达到机动转移,有效击敌甚至神出鬼没的作用。 赵孝骞只是发明了燧发枪,敌人的战壕便应运而生,这个时代的军事在悄然发展,战争会逼得人类用尽智慧,努力做到势均力敌。 思及至此,赵孝骞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于是赵孝骞叫上陈守和禁军,骑马出城而去。 他还带上了不少火药,以及许多材料。 见赵孝骞带了这么多敏感的东西,陈守不由一阵兴奋,世子莫非又有什么新的玩意儿要面世了? 当年发明的燧发枪,仅仅只靠此物,大宋便一举扭转了国势,若是世子再发明个厉害的玩意儿,大宋岂不是要上天了? (本章完) 第610章 弥补短板 第610章 弥补短板 当初萧兀纳为了抵御宋军火器,随机应变弄出了战壕,这个结果不仅折可适没想到,赵孝骞也没想到。 如果可以,将来赵孝骞很想跟萧兀纳聊一聊,纯军事话题,就想问问他是如何想到建战壕工事的,很不可思议。 战壕的出现,令赵孝骞有了紧迫感。 人类智慧最大的运用,其实都是用于战争,所以赵孝骞从不敢小看古人的智慧,更不能因为燧发枪能碾压这个时代,他就沾沾自喜,不再追求进步。 火器是大宋逐鹿天下的资本,是基本盘,一旦被敌人领先,大宋又将回到当年屈辱的年代。 带着陈守等禁军出城,赵孝骞骑在马上,一路都在构思新火器的原理。 如今的大宋虽说商业发达,可论工业能力,基本等于原始社会。 这样的工业基础条件下,想要造出新火器自然要切合实际。 连个机床都没有,前世那些高精尖武器不可能造出来,赵孝骞只能依照如今的工业条件手搓新火器。 来到城外,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赵孝骞命人把火药和材料卸下,正准备动手,却见陈守下令所有禁军圆形散开,在以赵孝骞为圆心的十丈范围内警戒。 更夸张的是,这货居然还放出了斥候探马,散往四面八方,监控周围任何可疑人员。 赵孝骞懵了:“你干啥?” 陈守憨厚一笑:“世子要造的肯定是惊世骇俗的玩意儿,此物是我大宋之国器,断不可被外敌觊觎,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 赵孝骞愕然半晌,下意识环视四周。 四周空旷无人,视线所及,连条狗都没有,谁会觊觎?天上的侦查卫星吗? 这种如临大敌的作态,有一股莫名的热血中二,赵孝骞不忍心打击陈守的积极性,只好道:“你高兴就好,真想保密的话,不如用盾牌把我围成圈,隔绝所有人的视线……” 陈守惊愕怔忪,半晌如梦初醒,猛地一拍大腿:“还是世子的脑子好使!来人,速去城里……” 话没说完,屁股挨了赵孝骞一脚。 “没完了是吧?大男人作什么妖,我要干活儿了,别打扰我,滚一边去。” 陈守乖巧地退下,赵孝骞则独自蹲在圆心中央,开始干活儿。 火药是没问题的,它已超越这个世界数百年,大宋的燧发枪之所以这么大的威力,火药是关键,所以就算敌人偷去了燧发枪和子弹,甚至偷走了火药,赵孝骞也根本不担心。 因为敌人很难研发出正确的火药配比,耗费国本拼了命研究,至少也要上百年才能找到正确的配方。 而大宋的火器,会不断进步,永远保持世界领先。 蹲在地上,赵孝骞拈起一把黑火药,放在手心里观察了一会儿。 火药造得很绵密,质量没问题,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上,汴京火器监不敢丝毫偷工减料,不然出了问题可就不是流放刺配那么简单,至少也将喜领全家消消乐。 赵孝骞放下火药,从带来的材料里抽出一块铁皮,用框架将铁皮围成一个长方体的黑色匣子。 然后在匣子里分出三十二个筒形槽,同样以铁皮隔绝。 测量出每个筒形槽的直径数据后,赵孝骞蹲下又默默地以纸壳为材料,里面充上火药为底火,头部掺进数十粒小铁丸,最后封口。 一支小型的火箭建造完成,再将火箭塞入铁皮匣子里,火箭底部连上引线,基本大功告成。 忙活了半天,大冬天的赵孝骞已是满头大汗。 起身环视四周,赵孝骞喝道:“陈守,给我弄十几个靶子来,我先试试效果。” 陈守顿时露出凝重之色,亲自从野外割草伐木,弄出了十几个人形草靶,按照赵孝骞的要求,草靶放在百步外。 令所有人散开,赵孝骞一脸兴奋,如同过年放鞭炮的孩童一般,这样的年纪居然找回了曾经的童趣。 瞄准了前方百步外的草靶,赵孝骞兴冲冲地道:“都让开,准备听响儿了!” 说完赵孝骞点燃了火箭底部的引线,轰的一声炸响,火箭激发,从铁皮匣子里窜了出去,笔直地射向百步外的草靶。 临近百步时,还未接触目标,火箭已自行炸开,一阵白色的烟雾后,四周恢复了寂静,唯有惊雷的余韵在旷野里回荡萦绕。 陈守和禁军们脸上的兴奋之色渐渐僵硬,再看看远处十几个草靶纹丝不动,众人露出不解之色。 陈守小心地看了看赵孝骞的表情,却看不出端倪,陈守尴尬地咳了咳,道:“世子宽心,世事尚需百般尝试,哪有一次就成功的,这次不行咱们改进一下,下次继续,定能功成。” 赵孝骞瞥了他一眼,道:“啥意思?就是说我失败了呗?” “世子,失败不丢人……”陈守继续安慰。 “失败当然不丢人,眼瞎才丢人,”赵孝骞指了指前方的草靶,道:“派人去把草靶搬过来。” 几名禁军将草靶搬来,赵孝骞和陈守上前仔细观察。 只见粗制滥造的草靶上,竟大大小小布满了弹坑,手指抠进去,还能挖出带着些许余温的小铁丸。 每个草靶躯体正中基本都中了三五颗铁丸,而且十几个草靶多多少少都中了,没一只漏掉。 近距离观察后,陈守才赫然发觉,世子这次尝试哪里是失败,分明是完美无瑕的成功! “世子,这,这……成了?”陈守惊喜莫名。 赵孝骞却无悲无喜,仍然盯着草靶上的弹坑,神情不太满意地摇头。 “勉强算成了,但还需改进,至少射程方面仍有巨大的进步空间……” 赵孝骞说着,用手指比划了一下长度,又喃喃道:“铁丸可以填充得更多一点,铁丸的体积可以小一点,争取出更多的容纳空间……” “反正这玩意儿打在人身上,碗大个洞和手指大的洞没啥区别,终归是个死。” 陈守兴奋地道:“世子,这玩意儿用在战场上,可用在近敌防御,对吗?” 赵孝骞一怔,接着笑了:“你居然看懂了?” “末将又不傻,多少还是有过战阵经验的,咱们的燧发枪射程四五百步,这玩意儿虽说射程短了一点,但杀伤力却太恐怖了!一弹便可击杀数十敌人,简直是神器!” 赵孝骞点头,道:“没错,上次辽军三路进犯,其中的中路种建中所部折损三千余将士,他们都是被敌军冲破了第一阵线,燧发枪失去了作用,将士们不得不用刀枪与敌人近身肉搏而战死……” “昨日我仔细看了种建中的战后总结,突然有了一些思路。” “我军火器虽犀利,可还是有短板,短板就在第一阵线的百步内,一旦被敌军冲到百步内,我军就危险了,燧发枪装弹填药的过程终究是慢了,不能连续击发,这就给了敌人近身肉搏的机会。” 拍了拍身边的铁皮匣子,赵孝骞笑道:“有了这玩意儿,我军阵线的近距离短板算是补上了。” “若我军阵前大量装备此物,不用太多,只需两千人装备,只待敌军冲至百步内,便一齐击发,啧啧,那叫一个‘漫天雨’,‘暴雨梨’,百步内根本没有躲避的地方,哎呀,想想就觉得惨!” 陈守也想象到了这个画面,神情愈发惊喜:“世子,此物可不逊于燧发枪,我大宋又添一神器!世子威武!” 周围的禁军也纷纷欣喜喝彩,一脸崇拜地看着赵孝骞。 赵孝骞当仁不让地接受众人的崇拜,我前世积德行善,品行高尚,今生得到这么多的崇拜,是我应得的善报。 “世子,此物可有取名?该叫它什么?”陈守问道。 赵孝骞想了想,道:“就叫‘一窝蜂’吧,通俗易懂,不用费力跟将士们解释。” “好名字!”陈守脱口大赞:“末将这等粗鄙武夫一听就懂。” 反正名字不管好不好,听到以后大赞一声是规矩,陈守显然是个很懂规矩的人。 赵孝骞微微一笑,目光深深地打量着自己刚造出来的火器。 “一窝蜂”这东西,严格说来是明朝造出来的,基本不需要工业基础,纯靠手搓就能大批量制造。 明朝有一本书叫《武备志》,其中就大量记载了那个时代能制造出来的各种样繁多的火器,“一窝蜂”是其中之一。 《武备志》记载的一窝蜂,战场上能一次性发射三十二支火箭,造成铁皮匣子的形状,单兵能背在身上奔袭百里。 这种火器的射程确实不远,根据《武备志》记载,明朝的一窝蜂最远射程可达三百步。 现在赵孝骞造出的一窝蜂才一百多步,显然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 这样的火器才是切实可行的,赵孝骞前世积累的知识不多。 说来惭愧得很,那种动辄制造蒸汽机,冲压机床,甚至马克沁机枪什么的,实在不好意思,赵孝骞都不会,给穿越者丢脸了,好想自刎以谢天下…… 他能制造的火器,不会太过先进,但至少能保证碾压这个时代。 当然,制造过程肯定也是非常简单纯朴,保证不为难这个时代的工匠们。 (本章完) 第611章 秘召回京 第611章 秘召回京 《武备志》上的一窝蜂,赵孝骞只是借用了灵感,事实上他造的一窝蜂是改进型。 明朝的一窝蜂一次性能发射三十二支火箭,不过那种火箭是一发一弹,看似气势骇人,实则杀伤性并不高。 两军对阵之时,必须分秒必争,战机稍纵即逝,所以每一发射出去的弹药,都要做到最大限度的杀敌,这才是战争的目的。 赵孝骞造的一窝蜂,每支火箭用的是散弹,里面填充数十上百颗铁丸,每一支火箭在敌军面前炸开,里面能溅射出上百颗铁丸,杀敌的范围不再是单一的敌人,而是一大片。 单发攻击变成群体攻击,付出的代价是射程方面的妥协,所以它暂时只能用在近距离击敌,恰好弥补了燧发枪的不足,两者在战阵上配合使用,能大量减少我军的伤亡。 现在的射程是一百多步,赵孝骞觉得还不够,应该继续改进一下。 于是赵孝骞又蹲了下来,再次手搓火箭。 这一次他把火箭的整体长度增加了,里面填充了更多的火药,铁丸的数量也增到了一百来颗。 再次试了一下效果,比上次更好,杀伤范围更大,射程也增加了一百来步。 两百多步的射程,中近距离足够用了。 跟燧发枪配合使用的话,天下无敌! 至于明朝一窝蜂最远的三百步射程,其实不必刻意追求,毕竟赵孝骞造的火箭是改进版,火箭的长度和重量都比明朝的高,两百来步应该已是极限了。 “搞定收工!”赵孝骞起身拍了拍屁股,笑得很开心。 陈守和禁军们似乎比他更开心,笑得都有些忘形了。 “世子不愧是世子,整个大宋能接二连三造出如此厉害的火器的人,世子是唯一一个,不可替代。”陈守笑道。 赵孝骞指了指地上的一窝蜂,道:“把它收起来,小心保管,回头我给官家写一道密奏,把图纸秘方献给官家,顺便把这个样本也送去汴京。” 造出新玩意儿,先跟皇帝分享,这不是发朋友圈炫耀,而是臣子必须守的规矩。 只要没有篡位的野心,臣子做人做事最好规矩一点,如此厉害的好东西如若瞒着皇帝,那就是给自己埋了一颗大雷,随时会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 当然,做人也不能太老实,老实人不长命,自己终归要保留一点底牌。 一窝蜂这东西虽说厉害,但它还算不上赵孝骞的底牌,拿出去献给赵煦无妨。 “陈守,派人快马跑一趟拒马河大营,把图纸和秘方也交给许将和种建中,让他们召集军中火器监工匠,前期造两千具一窝蜂出来,火箭至少造十万支。” “至于需要耗费的材料和钱财……啧!” 提起钱,赵孝骞龇了龇牙,有点头疼。世界上为何有“钱”这种东西,太特么害人了。 “转告副使许将,材料和钱财由他解决,朝廷派来的副使不能光盯着我吧,总要干点人事儿。让许将上疏向官家要。” 一句话解决了材料和钱财问题,赵孝骞心情突然舒畅起来,觉得自己是个具有大智慧的人。 这样的人,活该拥有十几个老婆,如今的数量还是太少了。 ………… 汴京延福宫。 整个宫闱都沉浸在极度的低气压里,小皇子赵茂的薨逝,给了赵煦乃至整个赵氏皇族沉痛的一击。 实在是因为小皇子太重要了,赵煦大婚近十年,这些年由于身体原因,宠幸的妃子不多,好不容易刘贤妃才生下皇子。 这位小皇子岂止是全村的希望,简直是全国的希望。 若无意外的话,小皇子赵茂便是毫无争议的储君人选了,就如同明朝的武宗朱厚照一样,弘治皇帝仅此一子,储君根本没得挑,是好是歹都仅有这一个。 数月前出生开始,小皇子的身体就比较弱,常常发烧不止,而且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健康,宫闱内从赵煦到向太后,其实都暗暗悬着一颗心,生怕这位皇族唯一的继承人出现意外。 谁知仅有的这个皇子终究还是出了意外。 小皇子薨逝已三日,这几日里,赵煦宣布罢朝,不理朝政,他把自己关在福宁殿里,除了郑春和,拒见任何人。 谁都不知道赵煦在福宁殿里是如何调整悲痛的心情的,唯有郑春和清楚地知道,每日夜半,殿内总会传出赵煦撕心裂肺的大哭声,断断续续至天明。 与此同时,宫闱的向太后,孟皇后也没闲着。 赵煦沉浸在悲痛里,可该办的事情终归要办的,比如小皇子的后事丧仪。 向太后这几日吃不下,睡不着,想到小皇子的薨逝,以及赵氏皇族断了的香火子嗣,向太后深觉悲痛,每日跪在太庙,向赵氏祖宗自责请罪。 小皇子的生母刘贤妃,人都快废了,每日以泪洗面,绝食痛哭。 宫闱里唯一能正常办事的,只剩了孟皇后。 所以小皇子的后事丧仪,也是孟皇后主持操办的,政事堂和礼部以及宗正寺的官员辅佐孟皇后办理。 赵煦不问世事,把自己关在福宁殿整整四天。 殿外一直守候的郑春和急得不行,这几日赵煦基本没进过水米,人都饿得脱了相,郑春和跪在赵煦面前苦苦哀求,只求他稍微吃点东西,赵煦仍不为所动。 就在郑春和焦急无措之时,到了第五日,救星来了。 赵孝骞派人从真定府送来紧急奏报,郑春和大喜过望,急忙进殿禀报赵煦。 赵煦再是悲痛,赵孝骞送来的奏疏还是必须要看的。 展开奏疏后,赵煦潦草扫了一眼,然后一愣,多日悲痛的表情终于闪过一丝激动之色。 沉默多日的他,也终于开口了。 “子安送来的奏疏之外,是否还送了别的东西?”赵煦声音嘶哑地问道。 见赵煦终于说话,郑春和暗暗欣喜,急忙道:“是,郡王殿下派来的信使就在宫门外等官家召见,听说还带了一个黑色的大匣子。” 赵煦阖目沉思许久,缓缓道:“宣佑门内有一块空地,郑春和,你派禁军将那块空地清场,立上若干草靶,屏退闲杂人等,另外,把子安派来的信使召进来。” 见赵煦终于恢复了活力,郑春和暗暗感激远在千里之外的赵孝骞,急忙转身办事去了。 宫闱宣佑门内,一块空旷的地上,身穿黄袍的赵煦面色沉静,看着赵孝骞派来的信使示范一窝蜂的击发。 一阵巨响后,火箭激射而出,两百步外炸开,只见一阵烟雾散尽,禁军将草靶搬到赵煦面前,赵煦俯身仔细打量。 见每个草靶上布满了弹孔,从几个到十几个不等,手指一抠,每个弹孔入体两三寸,都能抠出一颗小小的铁丸。 赵煦的眼神渐渐从沉静变得惊讶,最后终于震撼地看着信使。 “此物是子安新造出来的?”赵煦不敢置信地问道。 信使恭敬躬身:“回官家,正是郡王殿下新造的。” “它的最远射程多少?” “殿下说,最远可至两百步外,近战能歼灭百步内所有的敌军,恰好弥补了我大宋王师燧发枪不能近战的缺点……” “此物在战阵上可与燧发枪配合使用,除非发生意外,否则我军的伤亡将会大大减少,敌军根本不可能冲破我军的第一道阵线。” 赵煦两眼放光,颔首赞道:“子安不愧是我大宋奇才,心思之灵巧聪慧,大宋无人及也。” 信使又道:“殿下还说,此物在军中可装备两千来具,我军则近战无敌,可助官家横扫天下,一统江山。” 赵煦心情激动,心头沉积多日的阴霾,此刻烟消云散,露出了久违的笑脸。 “好,好!朕有子安,何异于文王之得姜尚,汉高祖之得张萧!好!有子安助朕,我大宋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赵煦开怀大笑了几声,又令信使再次示范,将草靶放到两百步外试了一次,结果显而易见,依然没让人失望。 “此物何名?”赵煦突然问道。 信使垂头道:“殿下给此物取名‘一窝蜂’。” 赵煦沉默了一会儿,失笑道:“倒也贴切,不过失之粗鄙,好歹也是名满天下的赵半阙,为何取这么个破名字?” 信使低声道:“殿下说,取名固然粗鄙,但胜在通俗易懂,能让军中的将士们一听就明白,此物打在敌人身上就跟蜂窝似的,所以取名不必文雅,实用就行。” 赵煦笑道:“好吧好吧,朕就依了他,以后就叫‘一窝蜂’。” 令信使将一窝蜂的样品留下,嘱咐郑春和小心保管。 多日悲痛的心情,此刻才终于松缓了一些。 最令赵煦高兴的,不是一窝蜂有多么厉害,而是赵孝骞的表现。 造出了厉害的好东西,赵孝骞一如当年一般,从不对他隐瞒,当即就派快马送来汴京,不仅送来了样品,图纸秘方也一并献上。 这样毫无野心和私心的忠臣,赵煦很难不信任他。 挥退了信使后,赵煦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神情凝重地盯着面前布满弹孔的草靶,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赵煦突然叫来了郑春和,低声道:“派人八百里传旨,让赵子安紧急赶回汴京,朕有要事嘱托。” 郑春和一怔,却不敢多问,急忙躬身领旨。 (本章完) 第612章 女真完颜 第612章 女真完颜 真定城,郡王府。 后院六个女人的关系从最初的陌生,渐渐转为融洽。 狄莹是郡王妃,袅袅怀了身孕后对她一直抱有畏惧心理,狄莹刚来那几天,袅袅总是有意无意躲着她,连吃饭都是让丫鬟送进房里,平日基本不出房门。 袅袅的畏惧不是没有道理,这个年代的大户人家,侍妾是没有人权的,当家主母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弄死了也不过是赔一头牛的钱。 现在当家主母没怀上孩子,作为侍妾的袅袅却怀上了,她能不害怕吗? 狄莹刚来真定城时,忙着接收郡王府的大权,立当家主母的威,一时间没注意到袅袅。 两日后,狄莹才听下人禀报,袅袅两天没出房门了,狄莹这才重视起来,于是推开了袅袅的房门,不由分说搀起袅袅便往后院园里走。 袅袅战战兢兢被狄莹搀扶着,眼神里不时闪过恐惧之色,生怕狄莹恶从心头起,顺手把她推进后院的池塘里。 然而狄莹只是陪着她散步,晒太阳,从赵孝骞这个男人说起,彼此互诉自己与赵孝骞相识的过程,然后说起赵孝骞的父母家庭,以及与赵孝骞生活的点点滴滴。 妻妾们的共享男人,总是容易找到共同话题。 狄莹与袅袅只散步了不到半个时辰,二女的关系便渐渐热络起来,开始有说有笑,袅袅多日来的心事,不知不觉已渐渐放下,心中暗暗长松了口气。 “官人出身富贵,又极有本事,他是大宋的英雄,这样的男人胸怀天下,有治国安邦之志,他大抵是不会专情的,我从小到大见过家中的长辈也是如此,已经习惯了。” 狄莹叹了口气,道:“谁叫咱们女人命苦,女人的心都被一个男人满满地占着,但男人的心呢?往往分成很多块,这个女人分一块,那个女人分一块,作为他的正妻,我不过是认识他比较早罢了。” “所以,袅袅,你不必担心我会对你如何,我若真不满官人娶了这么多女人,最有效的办法是把官人阉了,而不是对他的女人撒气,明白我的意思吗?” 袅袅急了,紧紧拽住她的胳膊:“姐姐,不可!” 狄莹翻了个白眼儿:“我只是说说而已,成亲这几年,你倒是怀上了,我肚里还没动静呢,阉不阉的,至少等我怀上再说。” “姐姐怀上了也不能阉……”袅袅弱弱地为官人争取男人的尊严。 狄莹噗嗤笑了,笑声越来越大,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儿。 “袅袅啊,你可真是个妙人儿,难怪官人那么喜欢你……哼,怕是因为偏爱,在你身上用的力气也多,所以你才第一个怀上!” 袅袅的脸蛋儿红了,忸怩地道:“不,不是的,官人他很公平……” 狄莹眨眼:“这事儿……也能做到公平?你和俩日本姐妹住在真定城,官人夜里……是怎么对你们的?是一个个的,还是一起?” 袅袅羞得差点自己跳池塘了,耳根子都变得通红,垂头道:“姐姐,您不妨去问问官人?” “都老夫老妻,肚子都被他弄大了,羞啥?”狄莹白了她一眼。 “反正,反正……我说不出口。”袅袅羞怯地低声道。 “罢了,我去问他吧,他脸皮最厚,啥不要脸的话都能说得坦坦荡荡,我必须问问清楚,他跟你到底是怎么做的,怎么就你怀上了……” 走了半个时辰,见袅袅已有些疲色,狄莹搀扶着她往回走。 “回房躺着去,官人太忙,顾不了太多,咱们别给他添乱。以后你的三餐起居我亲自过问,昨日城里的大夫送来了孕妇食补的方子,我已吩咐厨房严格按方子做。” “你每日都要出来走动走动,像咱们今日这般散步半个时辰,多晒晒太阳,孕妇生娃是过鬼门关,孕期多动弹,将来生孩子不会累。” “我已让下人去汴京采买了一些零嘴儿,孕妇嘴馋,你想吃就吃,只要不耽误正餐……” 狄莹像个唠叨的母亲,喋喋不休地叮嘱着。 袅袅听着听着,眼眶不由红了,突然停步拽住她的胳膊。 “姐姐,我很幸运……” “咋了?”狄莹不解地道。 “我很幸运嫁给了官人,更幸运是遇到了开明大度的姐姐,从小到大,没人对我这么好,我应是前世积了德,今生才有了如此厚泽的善报。”袅袅笑中带泪道。 狄莹揉了揉她的头发:“矫情!现在不怕我把你扔井里了?居然吓得躲了我两天不敢出房门,啧!这事儿我要笑话你一辈子。” ………… 一窝蜂的图纸和样品送到了拒马河大营,但赵孝骞人还在真定城。 大营里也有火器监,先让工匠们造着,细枝末节的小事赵孝骞从不理会,诸葛亮那样事必躬亲,他肯定是不会干的。 心里默默盘算日子,汴京的五万兵马差不多快来真定府了。 当然,五万兵马的到来,也意味着收复燕云的战争即将正式开启。 关乎宋辽国运的一战,赵孝骞再懒散也必须严肃应对。 这一天,皇城司的甄庆突然来到郡王府,他是从郡王府后门进来的,赵孝骞听说他这种鬼鬼祟祟的进门方式后,就知道这货一定有见不得人的大事禀报。 于是赵孝骞照例在后门柴房里见了他。 刚见面甄庆便殷勤地行礼,像奸臣一样谄笑:“殿下,久违了,多日不见,殿下风采依旧,更胜往昔……” 话没说完,赵孝骞却嫌弃地挥手,挥去柴房空气里的霉味。 “我说老甄啊,咱们以后见面能光明磊落一点吗?每次都在这种见不得人的地方见面,搞得我好像邪恶大反派似的,就算是反派,难道不需要尊严了?凭啥反派见面只能在这种阴暗的地方?” “你下次大大方方去府衙,敲鸣冤鼓,我在府衙正堂见你,咱们也来个君子坦蛋蛋。” 甄庆慌忙道:“使不得啊殿下,下官干的就是见不得人的事儿啊,一旦露了面,下官可就危险了。” “哦,那没事了,我就是嘴贱,过过嘴瘾,刚才的话忘了吧。” 赵孝骞找了个舒坦的地方坐下,翘起二郎腿朝甄庆挑眉:“突然来真定城,有事?” “有事。”甄庆神秘一笑:“殿下曾经嘱托下官,秘密与辽国东北的女真部落接触,下官幸不辱命,秘密潜入女真部,见到了女真完颜部的首领完颜颇剌淑。” “与首领完颜颇剌淑接触后,他对我大宋释放的友善信号颇感兴趣,于是派了一位密使与下官一同来了真定城,欲与殿下面谈。” 赵孝骞当即便坐直了身子,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女真完颜部?呵呵,密使是谁?现在何处?” “此人名叫‘完颜阿骨打’,是首领完颜颇剌淑的侄子,此人自幼骁勇,力可扛鼎,是女真部落颇具威望的好汉。此人就在郡王府后门外等着,殿下没点头,下官不敢带生人入府。” 赵孝骞表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完颜阿骨打?呵,呵呵……” 见赵孝骞笑得古怪,甄庆小心地道:“殿下,怎么了?” 赵孝骞闭上眼,摇了摇头。 这个世界有了自己的出现,历史轨迹已经不一样了。 也就是说,真实历史上的错误决策,比如联金抗辽,联蒙抗金什么的,早已改变了原有的轨迹,曾经错误的决策,有了赵孝骞的世界,不见得还是错误。 完颜阿骨打,这位金国的开国皇帝,如今还只是女真完颜部首领的侄子,女真部更没有南宋时那么强大,如今还倍受辽国欺凌折辱。 联金抗辽,有没有搞头? 当然有搞头,这个决策是赵孝骞收复燕云的重要一环,至于收复燕云后,大宋与女真部是友是敌,那是未来的事,大不了背后捅刀子便是,又不是没干过。 “我就在此处,你让完颜阿骨打进来,我见见他。”赵孝骞语气平静地道。 很快,甄庆领着一名高大魁梧,长满络腮胡的汉子进来。 此人不到三十岁,正是年轻力壮的年纪,一双铜铃大眼炯炯有神,皮肤常年暴晒,显得特别黝黑,跟昆仑奴似的。 甄庆和他是秘密来真定府,穿的是宋人服饰,但穿在大汉身上却显得格格不入,越看越古怪。 真的,汉服也是挑气质的,不是汉人真穿不出那味儿。 柴房的门有点低矮,大汉进门还要弯腰,站在赵孝骞面前,大汉丝毫不惧地盯着赵孝骞打量,许久后,才单手抚胸躬身。 “女真完颜部密使,完颜阿骨打,拜见天朝大宋郡王殿下。” 完颜阿骨打开口声若洪钟,而且会说大宋中原官话,只是语调特别生涩怪异,每句话要说得很慢,逐字逐句地琢磨,才勉强听得懂。 赵孝骞眼睛微微一眯,他也在打量完颜阿骨打。 打量良久,赵孝骞哈哈一笑,上前托起他的胳膊,道:“完颜阿骨打,真是久仰了,听说你是女真完颜部了不得的一条好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完颜阿骨打愕然:“殿下听说过我?” “当然,如雷贯耳了,阁下的尊名,我上辈子都听说过。”赵孝骞微笑。 完颜阿骨打突然兴奋了:“我竟如此厉害?” 赵孝骞脸一黑,侧头看着甄庆,小声道:“这货真是完颜阿骨打?你不会领来一个冒牌货吧?” (本章完) 第613章 结盟女真 第613章 结盟女真 不说功过敌友,至少是历史上有名的金太祖,然而真正的完颜阿骨打出现在眼前,赵孝骞却总觉得这家伙是个冒牌货。 ……咋就有股子中二的味道呢? 见赵孝骞质疑,甄庆也有点迷茫了,不解地挠了挠头,道:“首领完颜颇剌淑当时带他出来,说这是他的侄儿完颜阿骨打,殿下,有什么问题吗?” 赵孝骞摇头:“没问题,只是与我想象的不一样而已。” “殿下以前真听说过完颜阿骨打?” “可能是上辈子听说过吧,考试还考过,关于他的那道题,我特么丢分了。”赵孝骞想想就觉得惋惜。 知识点啊,怎么总是记不住…… 甄庆一脸迷茫地看着他,殿下这人不错,就是有时候说话总是听不懂…… 赵孝骞掸了掸下摆的尘埃,道:“完颜阿骨打,咱们聊正事吧。” 完颜阿骨打也严肃起来,道:“我是个粗人,不懂你们南人的弯弯绕绕,殿下有话尽管直说,说得太含蓄了,我听不懂的。” 赵孝骞笑了:“好,那我就直说了,你们完颜部在二十年前已经形成了女真部落联盟,但只是形成联盟还不够,我需要的是你们真正完全统一女真部落,这一点,你们何时能办到?” 完颜阿骨打顿时露出惊愕之色,道:“殿下远在大宋,竟对我女真部了如指掌?” “别问,问就是历史教科书上的知识点。”赵孝骞板着脸道。 完颜阿骨打迟疑了一下,道:“我完颜部欲与大宋结盟,对辽国南北夹击,统不统一女真部,有那么重要吗?” 赵孝骞点头:“重要,它是你们的筹码,你们的筹码够重,我大宋对你们的支持力度才越大,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明白。”完颜阿骨打很直爽地摇头。 赵孝骞叹了口气,这汉子是真的很耿直啊。 于是赵孝骞只好耐心解释:“大宋想要支持的是女真部落,而不是女真完颜部,女真部落只有纠合成一根绳,才具有强大的力量,才值得我大宋支持,否则,只是与一个完颜部结盟,根本起不了作用。” 完颜阿骨打想了想,然后点头:“这下我明白了,你就是嫌我完颜部兵力不够,揍不死辽狗,但女真部合起来人多势众,就能揍死辽狗了,殿下是这意思吧?” 赵孝骞叹了口气:“大概……是这意思吧。” 完颜阿骨打笑了:“那容易,女真各部落里,以我完颜部最为骁勇善战,殿下需要一个统一的女真部,我回头就跟叔叔说,让他出兵统一了便是。” “统一以后,咱们能继续聊结盟的事了吗?” 赵孝骞微笑:“当然可以,而且,只要你们有统一的心思,我甚至能提前给予完颜部帮助,加速你们对女真部的统一。” 完颜阿骨打大喜:“此话当真?” “我赵孝骞说话算数,如果没算数,那一定是我忘了。”赵孝骞严肃地道。 完颜阿骨打愕然张了张嘴,这话聊到头儿了,实在不知如何回应。 赵孝骞仍是一副极度松弛的样子,翘起了二郎腿悠悠地道:“帮助你们统一女真部,我大宋可暗中提供给你们各种生铁和军械,刀枪盾牌甲胄粮草都有……” “东西我给了,我对你们完颜部的要求是,尽快统一女真部,最好在两个月之内,能办到吗?” 完颜阿骨打沉思片刻,迟疑道:“两个月,有点难……” “那我就不给了。”赵孝骞非常干脆地道。 完颜阿骨打急了:“刚才不是说了,你说话算数的吗?” “我的要求你们做不到,我凭什么给你物质?我特么上辈子欠你的啊?”赵孝骞不客气地道。 完颜阿骨打狠狠一咬牙,道:“好!我完颜部能做到!两个月统一女真部,没问题。” “我不信你,怎么办?如何提高我对你们的信任?”赵孝骞步步紧逼。 完颜阿骨打只觉得谈话的节奏已完全被对方掌握,满心气恼却无可奈何。 “你说怎么办?赌咒发誓你应该也不会信吧?”完颜阿骨打气道。 赵孝骞冷冷道:“我要你们完颜部送质子来真定城,要你们首领完颜颇剌淑的亲生儿子,如果两个月内,完颜部没有统一女真部落,我砍了你们首领的儿子祭天,如何?” 完颜阿骨打一愣,打死也没想到这位大宋的郡王殿下如此狠辣。 犹豫了一下,完颜阿骨打突然猛地一拍胸脯,道:“我是完颜部年轻一辈里最争气,也是最厉害的,我留在这里当质子,再派人传个话回去,如果完颜部两个月内不能统一女真,你砍了我,我没话说。” 现在轮到赵孝骞犹豫了。 按说质子的话,是必须要对方君主的亲儿子,不然分量不够,而完颜阿骨打却只是对方首领的侄子。 但是,眼前这货可是完颜阿骨打耶! 事若成,女真部落统一,纠合力量出兵牵制辽国北部。 事若不成,当场砍了完颜阿骨打,为大宋未来除掉一个祸患,大宋也不吃亏。 完颜阿骨打的身份不够,但他这个人的分量,却很够。 于是赵孝骞也不犹豫了,当即痛快地道:“好,你留下来当质子,丑话说在前面,我会派人日夜跟着你,你撒泡尿都有一群人围观,所以你最好克制一下你的自卑心理。” 完颜阿骨打得意地一笑,挺了挺腰:“我不自卑。” 赵孝骞皮笑肉不笑:“好,将来事若不成,要砍你祭天时,我先让人把你削短一截。” 完颜阿骨打脸色一白,得意的表情瞬间消逝无踪。 赵孝骞接着道:“接下来你就住在真定城的馆驿里,出入自由,但必须有人跟随,你若想逃跑,咱们的所有约定全部作废,先砍了你再说,没问题吧?” 完颜阿骨打豪迈地道:“没问题,若我完颜部做不到,我死得其所,绝无怨言。” 赵孝骞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我喜欢跟豪爽的人打交道,哪怕是敌人,哪怕是死人。” 完颜阿骨打神情严肃地看着他,缓缓道:“我完颜部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希望如此,此事若成,咱们接下来便可以商议结盟抗辽的事了,那时大宋会给你们更多的兵器甲胄和粮草,保你们后勤无虞,你们牵制辽国北部,我大宋在南部收复燕云十六州。” “此战若胜,我大宋得到了燕云十六州,而你们女真,可以得到辽国北部广袤的山林,草原牧场和渤海渔业。你我双赢。” 完颜阿骨打大喜:“没错,双赢!殿下放心,我女真部受辽狗欺压多年,早已欲除辽狗而后快,此战若启,我女真人人必豁命血拼,无人后退半步!” 二人相视大笑,笑声震落了柴房屋梁的簌簌尘埃。 一场针对辽国的南北夹击联盟,就在这间小小的柴房里谈定。 完颜阿骨打被陈守派人送去了城里的馆驿,甄庆也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告辞,像一只孤独的流浪猫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窜出了郡王府。 赵孝骞走出柴房,看着地上的积雪,呼出一口清冷的气息。 一切都在按他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与女真部落联盟,也是计划中的重要一环,今日这一环已然完成。 当一环接一环紧扣相连后,辽国大约便会莫名其妙地发现,他们已被人勒住了脖子,即将断气。 招手叫来陈守,赵孝骞低声道:“让贾实派几个高手,你的手下也派二十来人,日夜紧盯着完颜阿骨打,他到哪儿,你们跟到哪儿,他若对你们不客气,你们只管拳脚招呼,不惯他毛病。” “蛮夷野人喜欢直来直去,就吃硬碰硬这一套。” 陈守用力点头:“末将刚才已派了人手跟了过去,以后断不会让他离开城池半步。” ………… 搞定了结盟的大事,赵孝骞的心事骤然轻松了许多。 赵煦心心念念收复燕云,赵孝骞也很想做这件事,只是事关重大,这些日子他的压力也渐渐大了起来,同时抓紧一切时间做好战争前期的准备和谋划。 如今战略方面已经基本确定,就差最后一步,那就是警告西北的西夏,辽夏若有联盟的势头,那就果断出兵,截断他们的联盟。 独坐在书房里,赵孝骞正在思索三国形势和战略,突然一名下人小心地敲响了房门。 “禀殿下,汴京有旨意。” 赵孝骞立马迎了出去,走到前院,顿时露出了笑容。 又是这位老熟人,中书舍人张商英。 这货哪像官儿呀,根本就是个快递员吧,出差跑长途的活儿全都归他干了,宫里的人缘混得多惨…… “哈哈,张舍人,又见面了,啧啧,你这……” 赵孝骞刚开口,被张商英冷着脸打断:“你闭嘴,我混得没那么差!这次是官家亲自吩咐我来宣密旨,官家信任我,不是冷落我。” 赵孝骞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好好,你混得好,赶紧宣旨吧,官家又封我官了么?” 张商英却没掏出圣旨,而是站直了身子,低声缓缓道:“这次是官家口谕,密令河间郡王赵孝骞马上回京。” 赵孝骞一愣,神情意外地看着他:“出了什么事?” 张商英缓缓道:“五日前,小皇子赵茂……薨了。” (本章完) 第614章 归京密议 第614章 归京密议 突如其来的消息,炸得赵孝骞脑子有点懵。 “小皇子薨了?”赵孝骞惊道:“是生病吗?什么病?” 张商英叹了口气,道:“太医说是惊厥寒邪,本不算大病,可小皇子自出生便身体不好,短短数月生病不断,这次终究没扛过去……” 赵孝骞抿了抿唇,刚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确实有些震惊,可仔细想想真实历史上的小皇子赵茂,确实是出生三个月便夭折。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命运的奇妙,因为他的出现,历史的轨迹明显改变了,可有些事情却仍然固执地按照原有的轨迹发展。 叹了口气,赵孝骞道:“官家想必很悲痛吧?” “是,官家罢朝三日,把自己关在寝殿里不见任何人,当时给小皇子诊病的太医,被官家一怒之下斩了两人,流放刺配十余人,太医院几乎都被清洗了一半。” “官家这次召我回京,是为了……?” 张商英叹道:“我不过是个传旨的中书舍人,怎么可能知道官家的心思?” 赵孝骞点点头,然后拍了拍他的肩:“……你还说你混得好,骗我!” 张商英:“…………” 跟他聊天真的很难让人愉快啊,这种人应该没有朋友吧? 赵煦急召,赵孝骞不敢耽误,立马叫来狄莹六女,嘱咐狄莹照看好郡王府,六女依依不舍地与他道别,将他送出了城外。 带着陈守等禁军刚出城,赵孝骞便勒马停下,叫人取来纸笔,在路边写下一道调令。 令折可适领龙卫营五千兵马,带足火器弹药,即日出发前赴西北,与环庆路经略安抚使章楶配合,对西夏国境进行无差别袭扰,适当打击西夏边军,屠戮抢掠西夏边城部落,对西夏朝堂造成震慑。 写下调令,让陈守派快马送至拒马河大营,赵孝骞这才安心上路,直奔汴京。 原本打算半月后对西夏警告,算是为即将开启的收复燕云之战铺垫一番,这将是一场大战,赵孝骞不希望西夏这个不知死活的国家参与进来,扰乱他的战略。 趁着大战未启,先发制人狠狠敲打一下西夏,也是赵孝骞制定的战略中的一环。 一路风驰电掣,赵孝骞一行人朝汴京飞奔。 三日后,赵孝骞终于赶到汴京城外,熟悉的城墙轮廓在隆冬风雪中巍峨耸立,城门外值守的禁军披戴铁甲,手握长戈,身上积满了厚厚的白雪。 赵孝骞入城,连楚王府都来不及回,径自上了御街,直奔延福宫。 宫门外递上腰牌,赵孝骞等了一会儿,便见郑春和一脸欣喜地出了宫门,见面便行礼。 “郡王殿下可算回来了,官家和奴婢等得好辛苦。”郑春和笑吟吟地道。 赵孝骞笑道:“数月不见,郑内侍的脸色更红润了几分,我掐指一算,估摸郑内侍至少增了十年阳寿。” 这话听着提气,郑春和眉开眼笑,连道托福。 然后郑春和领着赵孝骞入宫,走进宫门后,赵孝骞掏出一把黄金叶子,迅雷不及掩耳地塞进郑春和怀里。 郑春和一阵惊愕,一脸受了侮辱的样子:“殿下你这,哎,你这,真是,真是的……” 嘴上说着,郑春和却不着痕迹地把黄金叶子往怀里塞得更紧了,眼神仿佛注入了一股灵泉般的活力。 看着郑春和的模样,赵孝骞就知道,自己的vip月卡充值成功了。 “奴婢受了殿下如此恩惠,却无一事可报答,实在羞愧得很啊!”郑春和惋惜地叹道。 “一点零钱而已,郑内侍不必记怀,你我的交情何必言谢。”赵孝骞客气地道。 顿了顿,赵孝骞问道:“不知官家突然召我回京,所为何事?” 郑春和摇摇头:“官家下旨很突然,奴婢也不知原因,但是奴婢猜测,可能与小皇子薨逝有关。” 赵孝骞愕然睁大了眼:“小皇子薨逝,召我回京作甚?” 郑春和叹道:“小皇子薨逝的原因,恐怕没那么简单,薨逝当日,官家便密召皇城司勾当公事魏节来见,这些日子下来,没查出什么端倪,可官家应是确定小皇子薨逝不简单。” “官家急召殿下回京,约莫是想让殿下侦办此事,给那可怜夭折的小皇子一个交代。” 赵孝骞惊愕道:“我只是个在外带兵打仗的主帅,查案的事为何……” 郑春和也有些愕然:“殿下难道忘了,您也是皇城司勾当公事,而且是皇城司第一把交椅,魏节查不出来的事,官家当然要指望你了。” 赵孝骞一怔,然后拍了拍脑袋。 在外带兵太久,习惯了大开大合的路数,一时间竟好像真忘了,我特么还兼职大宋特务头子呢。 “郑内侍,我在外太久,不知皇城之事,小皇子薨逝究竟有何内幕?”赵孝骞神情凝重地问道。 郑春和摇头:“奴婢日夜贴身服侍官家,可官家并未透露太多,小皇子薨逝后,官家的脾性变了许多,整个人有些……阴鸷了,旁人也更猜不透官家的想法了。” 赵孝骞心头一沉,都说男人一辈子都是孩子,但每次经历人生的风浪后,都会令男人更成熟。 赵煦二十多岁经历丧子之痛,想必这段日子他的脾气心性已改变了不少。 以后朝堂的衮衮诸公,大约能体会到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了。 定了定神,赵孝骞平复了心情,跟着郑春和来到福宁殿。 进殿之后,赵孝骞二话不说先行臣礼:“臣赵孝骞,奉诏赶回汴京觐见。” 殿内的长案后,传来赵煦爽朗的笑声:“子安不必如此,你我兄弟间何必讲究这些虚礼,快过来。” 赵孝骞小心地走近,见赵煦表情欣喜,眉宇间虽然沉积着阴郁之色,但跟以往也没太大的区别。 坐在椅子上,赵孝骞谨慎地道:“臣在真定府惊闻宫闱巨变,臣心中悲痛,亦望官家节哀,官家还很年轻,调养好身子,将来开枝散叶不难。” 赵煦沉默了一会儿,道:“朕以后大约是不容易再得皇子了。” 赵孝骞愕然:“官家何出此言?” 赵煦淡淡一笑:“朕自幼体弱多病,常年汤药不断,朕甚至还试过道家丹药,茂儿薨后,太医给朕把过脉,说是天生精弱,得二女一子已是蒙天之幸,日后再想得皇子,只能靠运气了。” 赵孝骞惊讶地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安慰。 殿内气氛有些寂然,带着几许压抑的气息。 良久,赵孝骞低声道:“官家宽怀,人不能跟自己过不去,天道有阴阳,人间有病即有药,官家这点小毛病定能治好。” “若太医指望不上,臣以后多留意民间的名医,为官家求医问药,如若遇到合适的人,臣便马上将他推荐入宫。” 赵煦笑了:“子安有心了,放眼朝堂,能对朕如此忠心者,朕唯见子安一人。” “官家言重了,朝堂之上忠臣良将实多,并不知臣一人。” 赵煦笑了笑,也不与他争辩,显得有点莫测。 “你送来的一窝蜂,朕亲自试过了,非常不错,子安心思灵巧,满朝上下对火器运用得如此得心应手者,也仅只子安一人了,此物神奇,朕都不知子安是如何想出来的。” 赵煦夸得很用力,显然对一窝蜂这东西确实是发自内心的赞赏。 “上次与辽军交战,中路折损三千将士,臣心疼得不行,与麾下将领聊起过程,我大宋折损的三千将士,主要是因为辽军当时冲破了我军第一防线。” “燧发枪虽厉害,但不宜近战,我军的折损是与敌人近身肉搏造成的。” “臣日夜苦思,于是想出了一窝蜂,专门用来克制两百步内的敌军,而且以开散弹的方式炸开,能大面积对敌军造成杀伤,此物究竟威力如何,日后收复燕云之战时,臣打算试一试。” 赵煦笑赞道:“好,好!不愧是子安,果真长了一颗玲珑心。此物与燧发枪配合,战场之上无论远程还是近战,我军皆可无敌矣,收复燕云的难度怕是更小了吧?” 赵孝骞也笑道:“没错,臣造的一窝蜂,其实就是为收复燕云做准备,将来若用来攻城,想必效果也不差的。” 赵煦又与他聊了一会儿家常,说起宗亲的一些琐事八卦,聊天时他的表情跟以往一样正常,甚至不时还开心爽朗地大笑几声。 但赵孝骞一直揣着小心,刚经历丧子之痛的赵煦,还没过几日便能笑得如此开心,本身就有点不正常。 最怕的是帝王将真正阴鸷的心思,都完美地藏在心里,对外却不形于色。 赵孝骞不得不小心,因为他是手握十万兵权的主帅,这样的人往往是第一个被帝王猜忌的。 聊了半晌,赵煦渐渐收起笑容,脸上变得面无表情,缓缓道:“朕突然召你回京,子安可知所为何事?” “臣不知,接到官家旨意后,臣当日便启程了,臣久离皇城,不知汴京发生了何事。” 赵煦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朕召你回京,是为了要你查缉小皇子薨逝一事。” “朕知道,茂儿的死不寻常,朕要你查出来。” (本章完) 第615章 薨逝别因 第615章 薨逝别因 尽管入殿之前,赵孝骞有了郑春和的提醒,但此刻听赵煦亲口说出小皇子薨逝不简单,赵孝骞还是有些震惊。 “官家的意思是……小皇子并非病逝,而是有人,有人……”赵孝骞说得很艰难。 赵煦面无表情道:“不必说得如此小心,朕直白说了吧,茂儿的病逝,并非太医所谓的‘惊厥寒邪’,你我都知道,这点小病要不了命。” 赵孝骞点头。 中医对病理的名字取得有点晦涩难懂,所谓的“惊厥寒邪”,说白了其实就是婴儿受了惊吓,然后患了风寒感冒。 普通成年人都知道,风寒感冒喝点麻黄桂枝汤剂就好了,实在不行卷在厚被窝里捂一身汗,也会慢慢自愈。 这样说来,小皇子的薨逝确实有点不寻常。 沉吟片刻,赵孝骞低声道:“臣不得不问一句,官家是如何知道小皇子的薨逝背后不简单的?臣只是想问问线索。” 赵煦眼中露出悲痛之色,语气渐冷道:“茂儿薨逝的当日,朕万分悲痛走出刘贤妃的寝殿。” “走过拐角打算回福宁殿时,听到廊柱下有两名宦官低语,他们其中一人说,茂儿薨逝前脸色青紫,看起来不像是生病了,再说这点小病竟能要了命,实在不可思议。” “朕当时便停下脚步,站在拐角处留心听他们的议论,另外一名宦官说,小皇子患病后,他总觉得宫里不对劲,有一股说不出的气氛。” “太医们诊病用药也透着古怪,好像他们开的方子不是为了治病,而是吊命。” 赵孝骞眼神震惊地看着赵煦,从他平静无波的叙述中,赵孝骞却听出一股阴谋的味道。 见赵孝骞震惊,赵煦淡淡地道:“觉得很不可思议,对吗?居然有人敢对朕唯一的皇子下手,他这是挖我大宋的祖宗基业!” 赵孝骞小心地道:“臣……还是不太明白,两名宦官私下的议论,似乎没有根据,唯一值得留意的,是小皇子薨逝之前脸色青紫,以及太医用药的方子,是必须要查实的。” 赵煦接着道:“那两名宦官议论了几句后,朕忍不住走过拐角,想要当面询问,谁知朕走过去后,却发现拐角处空无一人,两名宦官凭空消失不见了。” 赵孝骞愈发闻到了阴谋的味道,脸色难看地道:“臣为何觉得,这两名宦官反倒是更可疑……” 赵煦点头:“没错,朕也觉得可疑,就好像他们故意等在那里,故意让朕听到他们这番话,令朕起疑心,借朕的手发起一场大案,除掉某些人。” 赵孝骞松了口气,道:“官家英明,臣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赵煦却道:“无论如何,此事必须查下去,有人背后玩弄阴谋也好,小皇子薨逝确有内幕也好,朕都希望真相大白。” 说着赵煦深深地注视赵孝骞,道:“此案或许涉及后宫嫔妃,或是同姓宗亲,朕甚至都怀疑朝堂是否有人参与,朕如今唯一能信任的,只有子安你。” “你远在真定府戍边,是最不可能参与的,而且你从不与朝臣结党,办事从未让朕失望过,又是朕的宗亲兄弟,官爵分量足够,让你办这桩案,朕放心。” 赵孝骞苦笑道:“官家是放心了,臣却睡不着了,真的毫无头绪啊!” 赵煦微笑道:“为难子安了,但朕没有别的人选,你是最合适的。” “为查缉此案,朕予尔出入后宫的特权,后宫内除了太后之外,任何嫔妃,甚至包括皇后,子安皆可提审质问,任何人不得推诿,朕会严厉告诫嫔妃们,配合子安的一切质询审问。” “此外,包括朝官和宗亲,子安只要想质询,任何人都必须配合,汴京内一切卫衙禁军,皇城司,开封府等,子安皆可差役调遣,朕要的是真相,……和真凶!” 赵孝骞愈发惶恐,惊道:“官家且慢,给臣的权限太大,臣承担不起,尤其是出入后宫的特权,还请官家收回,否则臣会被千夫所指,名声尽丧。” 赵煦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赵孝骞所言有理,后宫除了皇帝,确实不宜让别的男子自由出入,否则会引起朝堂震荡。 “如此,朕便在前宫大庆殿旁置一偏殿,予尔办差,子安若欲质询后宫嫔妃,可交代宦官传唤,任何嫔妃不得违令。” 赵孝骞叹了口气,知道赵煦心意已决,这事儿非要自己办不可了,于是只好闷声应了。 赵煦目中含泪,哽咽道:“朕唯一的皇子,若是天意夭折,朕不说什么,若是死得不明不白,朕必须要给可怜的皇儿一个交代,必须给他报仇,子安,明白朕的意思吗?” “臣明白。” 说完了正事,君臣二人闲聊时,赵孝骞也表现得很谨慎。 至于自己婆娘怀孕一事,赵孝骞更是半字不提。 人家刚死了儿子,自己喜滋滋地告诉他婆娘怀孕了,但凡智商正常的人类都干不出这事儿。 ………… 出了延福宫,赵孝骞脑子里一直想着事,越想越觉得此案很棘手。 听赵煦的意思,此案必然已涉及了后宫的争斗,小皇子或许只是个无辜的牺牲品而已。 如果自己查出了真相,赵煦定然逐渐黑化,在后宫大开杀戒,自古以来宫闱闹出的案子,一定是惊天巨案,株连蔓引不知多少,宫闱的斗争比朝堂更血淋淋,更残酷。 而赵孝骞,就是点燃那根导火索的人。 正自思忖,迎面却听到一道惊喜的声音。 “殿下,可算回京了,下官……想死你了!” 赵孝骞赫然抬头,一位微胖发福的大汉匆匆奔来,一边奔跑还一边伸开双臂,像极了偶像剧里的男主角在海边遇到了初恋。 用力眨眨眼,此人有点眼熟,但也有陌生。 不管是熟人还是陌生人,在他面前这副拥抱初恋的恶心样子,都已有了取死之道。 赵孝骞当即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出,正中这大汉的腹部,大汉被踹得仰面栽倒,后背着地,半晌才痛呼出声。 赵孝骞小心地靠近,狐疑地打量他:“你哪位呀?” 大汉哭唧唧:“殿下不认识我了?下官是魏节呀!” 赵孝骞大吃一惊:“你是魏节?” “正是。” 赵孝骞冷笑:“别想骗我,我认识的魏节虽然丑了点,至少勉强有个人样儿,你这副井里泡了三天三夜的浮尸模样,哪里像魏节?” 魏节睁大了眼,嘴唇无意识地张合。 这话……太侮辱人了,比扇他耳光还屈辱。 “殿下,多日不见,您的嘴更毒了……”魏节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形,悲愤地道:“下官只是最近稍微胖了一点,哪里像浮尸了?” 赵孝骞退后两步,仔细地打量他,不时摇头啧啧有声。 “老魏啊,咱们大概也就半年没见吧,这半年里你究竟经历了什么?失恋了还是贪钱了?” 魏节无辜地道:“下官把乡下的婆娘接来汴京,三餐有了着落,婆娘喂了半年后,我就发福了。” 赵孝骞两眼一亮:“尊夫人竟有这般本事,来,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细聊,不瞒你说,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关于农村大型养殖业的……” 同僚这么久,魏节顿时听出了赵孝骞话里的恶意,板着脸道:“殿下想多了,我家婆娘能力有限,最多只能喂一头牲口。” 赵孝骞惋惜地道:“太可惜了,回头敦促尊夫人多学习,多进步,一头牲口远远不够。” 二人一边走一边聊,在赵孝骞各种嘴贱之下,半年未见的生疏感瞬间消逝,二人很快熟络起来。 从皇宫出门,穿过御街,二人径自来到皇城司官署。 赵孝骞看着皇城司阴暗压抑的门楣,从门面的风格都透出一股子冷酷无情,残害忠良的味道。 官署内人来人往,大多是皇城司的官吏,见赵孝骞到来,进出繁忙的官吏愣了一下,接着纷纷上前主动行礼,会拍马屁的顿时逢迎之辞滔滔不绝地送上,拍得赵孝骞眉开眼笑。 魏节跟着赵孝骞来到后堂,赵孝骞大马金刀坐在主位,一双修长的美腿毫无素质低搭在案桌上,眯眼打量着后堂里的摆设。 魏节陪坐一旁,小心翼翼地道:“听说官家突然召殿下回京,不知……” 赵孝骞点点头,然后叹了口气:“官家交给我一桩差事,这次咱们皇城司该动弹一下了。” 魏节当即挺胸道:“皇城司上下,愿为官家效死力!” 赵孝骞皮笑肉不笑道:“现在说得壮烈激昂,若等我说出具体的差事,希望你依然能激昂下去,别丢我皇城司的脸。” 魏节哂然一笑,像回归都市龙王的耐克嘴:“天大的差事,咱皇城司都接得下。” 赵孝骞冷冷道:“若是跟宫闱有牵扯呢?若是还算上皇室宗亲呢?” 魏节一怔,半晌弯腰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 赵孝骞笑眯眯地道:“继续你激昂壮烈的表演呀,你可以说,后宫嫔妃在某眼里,如插标卖首尔,吾屠之如屠一狗也。” 魏节惊慌地四处张望,连连朝他摆手:“殿下慎言,下官会死的!” 顿了顿,魏节小心地道:“不知官家交给殿下的,究竟是何差事?” 赵孝骞脸色严肃起来,缓缓道:“小皇子薨逝一事,官家说没那么简单,从现在起,皇城司上下要查这件事了。” (本章完) 第616章 为爹背锅 第616章 为爹背锅 事涉宫闱,向来是棘手的差事。 无论办没办好,办差的人都有危险,古往今来一贯如此。 赵孝骞打心眼里不想接这桩差事,太要命了。 这桩案子里涉及的敏感元素实在太多了,有储君薨逝,有后宫嫔妃,有朝堂臣子,甚至还有皇室宗亲的影子在里面若隐若现。 如果选择大事化小,这件事很简单,就是表面看到的一样,小皇子身体太弱,病了,最后薨了,只能怪天不垂怜,作为皇帝也只能认命。 大宋还得继续往前走,朝堂君臣每日依旧过着吵吵闹闹的日子,新旧两党继续打出脑浆子,赵孝骞顺手把燕云十六州收复了…… 多么美好的大国崛起史,君是君,臣是臣,大家都在吵闹斗争波折中驱动这个国家前进,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可现在赵煦却不干了,他要掀桌子,他要把小皇子薨逝一事从里到外剥得干干净净,眼里揉不了一粒沙子。 赵煦的心情,赵孝骞大致能理解。 唯一的儿子已薨逝,自己的身体有毛病,很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皇子了,未来皇位继承的问题且先放一边,赵煦现在只想一件事。 吾儿已死,是非对错我已无心分辨,我只要杀得人头滚滚,血海滔天。 当普通人说出这句话时,或许别人只会觉得莫名有点燃,但中二。 因为喊口号是需要实力支撑的,不然就是吹了一句牛逼。 但如果说这句话的人是当今皇帝,那么伴随而来的,将是漫天的杀意,真就是生灵涂炭,尸山血海了。 赵煦现在的心思,赵孝骞还在揣摩中。 他不太清楚赵煦要把这件事查到什么地步,要株连多少人,或者说,这件事的背后,赵煦想要哪些人消失,哪些人上位…… 更重要的是,赵孝骞这个办差的人,在这件事里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是皇帝手里的一把刀,还是帮皇帝背黑锅的人。 本就是一桩悬案,背后还掺杂了这么多的算计与不确定的揣测,赵孝骞只觉得头都大了一圈。 突然很怀念当年自己还只是楚王世子时的美好岁月,那时的自己,身上挂着两个不值钱的某某节度使虚衔,每日研究一下美食,发明一下雪盐茶叶,逛一逛青楼,收两个魁…… 青春真的不能回忆,一回忆就想流泪。 赵孝骞的青春没有忘不掉的白月光,但却记得年少时挂在房檐下的一条咸鱼,每天晒完a面晒b面,真香。 相比赵孝骞的愁眉苦脸,魏节的表情可以说是恐惧了。 皇城司天不怕地不怕,怕的就是办的差事跟宫闱扯上关系。 事情不管办没办成,都很有可能被灭口,毕竟皇室的事是绝对不能传出去的,只有死人才能保密。 “殿,殿下……咱皇城司能推掉这桩差事吗?”魏节战战兢兢地问道。 赵孝骞点头:“当然能。” 魏节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赵孝骞又道:“……你去跟官家当面说,他一定会同意的。” 魏节无语地看着他。 赵孝骞居然还很认真地解释:“我天生脸皮比较薄,别人提的请求通常不好意思拒绝,但你不一样,你脸皮厚一点,官家向来又是仁厚宽宏的明君,你去跟官家说,官家定不会为难你。” 魏节仰天翻了个白眼儿。 这明显是个大坑,我是你最忠心的属下,你怎么忍心给我挖坑? “殿下,咱就别窝里斗了,何必呢?还是说正事吧,这桩案子从何开始查起,下官听殿下的吩咐。”魏节认命地叹道。 赵孝骞沉吟片刻,道:“先查太医局吧,毕竟他们是直接的当事人,小皇子的病究竟是自然死亡,还是太医诊治有过失,先查了再说。” 魏节愁眉苦脸道:“咱这第一步就不好办呀,殿下或许不知,当日诊治小皇子的几名太医,其中两名在小皇子薨后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官家下旨处斩了,后来又牵连了十余名太医,皆被流放刺配。” “直接参与诊治小皇子的太医,死了两个,流放了十余个,很多供状和证据根本已经死无对证了,何从查起?” 赵孝骞呆怔片刻,然后咬牙骂了一句脏话。 “太医局治病,尤其是治宫里的贵人,通常都会留档保存的,现在能做的便是赶紧派人去太医局,把小皇子的诊治留档取来。” “何时何地,哪位太医经手,下的诊断是什么,开了什么方子,以及用的什么药,药材从何处供应,是否验过毒等等,全都查出来。”赵孝骞吩咐道。 “是。” “查完了太医局,接着再查宫里,经手小皇子用药的宦官宫女,药材由谁熬制,由谁送药,由谁验毒,找到药材的残渣仔细查验是否含有毒性,凡是接触过小皇子病情的人,全都筛查一遍。” 魏节再次应是。 “另外再派一批探子深入汴京民间市井,多记录市井百姓的议论和传言,无论真假,无论多离谱,都记下来,……有时候民间的传言,往往是最后的真相,也是破案的线索。” 赵孝骞伸了个懒腰,道:“好了,皇城司开始忙活起来吧,我该回家看看活爹了。” 魏节期待地道:“殿下不坐镇皇城司亲自指挥发令吗?” 赵孝骞瞥了他一眼,道:“你们是弱智吗?这点基础工作也需要我亲自盯着?” “呃,殿下归家心切,下官就不拦着了。” “有了进展来楚王府找我,懂点人情世故,登门别空着手,走了!”赵孝骞拍拍屁股起身就走。 ………… 回到汴京到现在,赵孝骞忙着见赵煦,见魏节,一直没空回楚王府。 现在终于空闲下来,出了皇城司官署便领着陈守朝王府走去。 王府也在御街上,距离皇城司其实并不远,赵孝骞一行人便不再骑马,步行而去。 走了一炷香时辰,远处楚王府的门楣遥遥在望,赵孝骞露出笑容,心中翻涌起游子归家的喜悦。 对那位常常不靠谱却又老谋深算如同精神分裂的活爹,赵孝骞在真定府时便时常在想,这位活爹在汴京又干了什么不靠谱的事,又闹出了什么笑话,又在背后狗狗祟祟谋划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大逆之事。 现在离家已经很近了,赵孝骞愈发期待起来。 一行人刚走到王府门外,值守的王府禁军便欢喜地大呼起来。 “世子回来了!” 然后一群人齐刷刷地躬身按刀行礼,脸上欢欣的笑容显然发自内心。 赵孝骞看着禁军们一张张熟悉的脸,不由哈哈一笑,下意识一摸兜,钱没带够…… “陈守,去王府账房支取五百两银子,给咱王府禁军兄弟分了,兄弟们人人有份,我赏的。”赵孝骞豪迈地道。 反正王府的钱是他爹的,儿子爹的钱,一点也不心疼。 门外值守的将士大喜,忙不迭行礼道谢。 赵孝骞正要抬步往里走,突然一道肥胖的身影黑烟一般窜了过来,而且是从外面御街上跑来的。 赵孝骞一眼就认出了他,顿时欣喜地道:“父王……” 话没说完,却见赵颢一脸慌张,肥脸上一层生鲜猪板油般油腻的汗顾不得擦。 更诡异的是,大白天的,赵颢从外面跑回来,身上竟然衣衫不整,发髻凌乱,像是刚从床上弹射起步,慌忙逃命。 见到赵孝骞后,赵颢不由大喜,父子重聚的时刻,却来不及共叙天伦,赵颢一双肥嘟嘟油腻的大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骞儿,来得正好,本王先问你,你是我儿子不?”赵颢道。 赵孝骞两眼睁大,震惊地道:“父王是发现了什么真相了吗?” 赵颢一愣:“啥真相?” 话音刚落,赵颢顾不得思考,神情慌张地扭头看了看御街,道:“既然是我儿子,帮为父背个锅如何?” 赵孝骞瞳孔地震,失声道:“父王,你又干啥了?” 赵颢却已默认儿子答应了,用力拍了拍他的肩,欣慰地道:“好儿子,为父会报答你的,你就站在此地不要动……” 说完赵颢嗖的一下窜进了王府的侧门,在赵孝骞愕然的目光下,侧门砰的一声紧紧关闭。 赵孝骞一脸懵逼地转身,神情迷茫地看着人潮汹涌的御街。 呆怔了一会儿,赵孝骞才回过神来,伸手猛拍紧闭的王府侧门,一脸悲戚。 “父王,父王!咱父子重逢,不应这般敷衍啊!迎接孩儿的仪式感就不提了,至少让我进门啊!……这还是我的家吗?” 赵孝骞重重拍门,声声悲呼,仿佛在努力唤醒沉睡的父爱。 王府侧门依旧紧闭,打死也不开,显然父爱仍在沉睡。 正在努力之时,王府门外的空地上走来了一群人,为首的竟是一对中年夫妻。 夫妻都是普通百姓,男人拽着女人的胳膊,女人脸上有着明显的巴掌印,一边哭嚎一边被男人生拉硬拽,走得踉踉跄跄。 赵孝骞毕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看到这幅画面立马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终于明白活爹要自己背的是什么锅了。 心中暗暗咒骂了几句,赵孝骞面无表情盯着这群人越走越近。 陈守等禁军正要上前阻拦,赵孝骞却摆了摆手,任由他们过来。 男人走近,抬头看了看楚王府的门楣,却毫无畏惧之色,反而一脸理直气壮。 “刚才与我浑家厮混苟且之人,莫非就是你?”男人嗓音嘶哑,双目赤红如吃人。 赵孝骞先打量了一番男人的浑家,见那婆娘身材微胖,容貌中等,只有一双眼睛委屈中带着几分盎然春意,而且……还是一双桃眼。 暗暗为活爹的审美悲哀的同时,赵孝骞开始犹豫要不要背这个锅。 以赵孝骞的审美,若真背了这个锅,这等货色他都不忌口,往后他在汴京还怎么混? (本章完) 第617章 父慈子孝 第617章 父慈子孝 一个有品位的男人,一生最应记住的一个词儿,那就是“宁缺毋滥”。 有阅历的男人都知道,“精虫上脑”是因,“生无可恋”是果。 情绪上头时,看一头母猪都觉得它眉清目秀,姿色妖娆,恨不得一亲芳泽。 然而真跟这头母猪发生了什么之后,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个时候的男人,大约都会产生一种深深的厌世情绪。 此刻的赵孝骞在打量眼前的这对中年夫妻,尤其是那个女人。 端详半晌,赵孝骞脸颊狠狠抽搐了几下。 一边是父子情,一边是自己多年积累的清白名声…… 利弊权衡,何去何从? 良久,赵孝骞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 “这位草原兄,跟你浑家厮混苟且的不是我,你认错人了。”赵孝骞果断拒绝背锅。 草原兄一愣,扭头看了看自己的浑家,怒道:“你这不知廉耻的婆娘快说,刚才在家里跟你苟且的人,是他吗?” 当着众人的面,婆娘羞愤得不行,自是一字不肯说,捂面哭泣不止。 草原兄等不到婆娘的回答,只好瞪着赵孝骞道:“刚才有人看见那人慌慌张张跑到这里……” 话音一顿,草原兄仔细打量了赵孝骞的身材一番,喃喃道:“我捉奸之时,依稀只见一个白白胖胖的肉球从窗户窜了出去,那肥猪一般的身材,确实不大像你……” 赵孝骞释然一笑:“这就对了,本来就不是我。” 身后的王府侧门内,突然传来一阵急躁的挠门声,嘎吱嘎吱的,听得人心烦意乱。 赵孝骞浑然不理,继续保持微笑。 对不起了父亲大人,这个锅真不能背,丢不起那人,孩儿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草原兄瞪着赵孝骞,半晌后突然道:“那奸夫逃窜至此便消失了,而你却站在这里……我知道了!那奸夫是你爹!对不对?” 赵孝骞惊呆许久,然后语气沉稳地道:“兄台恐怕又误会了……” “其实……我是个孤儿,”赵孝骞语气沉重:“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被遗弃在城外野坟边,后来被一条流浪狗叼了回去,是那条狗一把屎一把尿把我养大的……” “我可以为那条流浪狗做担保,以它高尚正直坐怀不乱的狗品,是绝对不可能与尊夫人发生苟且之事的。”赵孝骞目光灼灼,信誓旦旦。 他的身后,紧闭的侧门内,挠门的节奏愈发急促暴躁了。 赵孝骞神色从容,仍然置之不理。 草原兄仍不甘心地道:“既然不是你,那你为何站在这里?” 赵孝骞果断后退几步:“我是跟乡民进来看热闹的,只是站前了一点,大不了后退就是了。” 草原兄气得不行,眼前这年轻人满嘴胡说八道,可他确实不是奸夫,而且这世道终归讲究个捉奸捉双,没逮住现场,有理也无处伸。 此刻他们站的是楚王府门前,无论那消失的奸夫是什么身份,在王府前闹事必是取死之道,门外那么多禁军将士正虎视眈眈盯着他呢。 草原兄无可奈何,他毕竟只是普通百姓,惹不起权贵,只好恨恨地一跺脚,转身见婆娘仍哭哭啼啼,不由怒从心头起。 我惹不起楚王府,难道还惹不起你吗? 一记巴掌狠狠扇过去,婆娘被扇得吱哇惨嚎,草原兄拽着她,一边走一边打骂,不甘不愿地走了。 围观的百姓看了一场好戏,此时见戏已落幕,个个都带着满足的微笑散去。 赵孝骞长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好险,差点名声不保。 若真帮活爹背了这个锅,楚王世子,河间郡王,大宋扭转国运的砥柱之臣,对女人的审美竟如此奇葩,若传了出去,汴京如蔡攸之流的纨绔子弟们,岂不是能靠这个笑话拿捏他一辈子? 日后大宋臣民提起赵孝骞的名字,什么世子,什么郡王等牛逼的头衔后面,再加上一个“尤喜熟丑妇”的前缀,赵孝骞有何面目生于天地间? 幸好,赵孝骞今日机智地化解了危机。 正要转身回府,却见门外陈守等禁军一脸古怪,他们一个个站得笔直,但脸颊扭曲得像一块块拧干脏水的抹布,赵孝骞脸色一沉。 “你们这表情啥意思?我帮我爹化解了一桩大麻烦,此处应有掌声!” 啪啪啪啪啪! 掌声不负所望,热烈且饱含感情。 王府的侧门这时也打开了,赵颢一脸阴沉站在门内,沉睡的父爱终于被唤醒。 赵孝骞朝赵颢瞥了一眼,然后叹了口气,道:“父王,孩儿不反对您在外面沾惹草,毕竟孩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父王您能不能稍微提高一点点品位?刚才那妇人……孩儿若背了这个锅,很丢人的,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赵颢冷哼:“你懂个屁!毛都没长齐的小混账,等你到了为父这把年纪就知道,女人的容貌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风情,是浪劲儿,是被她驰骋驾驭!” 赵孝骞痛苦地捂住了耳朵:“父王别说了,孩儿有画面了,孩儿脏了……” 赵颢一脸不善地朝他招手:“来,你个逆子过来,我问你,你是孤儿吗?你是被狗养大的?” 赵孝骞挑眉:“父王若对孩儿的回答不满意,刚才那苦主还没走远,孩儿派人把他叫回来,父王亲自与他交涉如何?” 赵颢肥胖的身子一颤,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大可不必!罢了,此事不提了。” 赵孝骞冷冷道:“父王,说谢谢。” “……谢谢。” 赵孝骞叹了口气,活爹啊,你可长点儿心吧…… 父子俩站在门外说了半晌,赵颢这时才好像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儿子回京了,立马露出惊喜万分的表情:“对了!我的乖儿,你怎么回来了?快快,咱回家,为父给你接风!” 赵孝骞无奈地又叹了口气。 迟来的父爱比草都贱…… 王府,银安殿。 今日没有别的客人,父子俩面前一桌丰盛的酒菜,二人互斟互饮,竟有几分温馨的味道。 赵孝骞今日回到汴京,进城就忙着见赵煦,见魏节,此时已是满面疲色,但仍打着精神与赵颢闲话。 “父王最近口味变了?以前不是只喜欢寡妇吗,如今开始将魔爪伸向有夫之妇了?”赵孝骞不解地问道。 赵颢摇摇头:“吾儿此言差矣,为父我喜欢寡妇,但不是只喜欢寡妇,有夫之妇通常也是不会拒绝的,而且……有夫之妇其实更刺激,其中的美妙滋味,吾儿再过一二十年自然会明白。” 赵孝骞仰头望着银安殿的房梁,许久才收回了目光。 自己投胎认的爹,含泪也要继续认下去,哪怕这活爹是一只人形泰迪…… “所以,今日父王这是玩脱了,差点被人捉奸在床了?” 赵颢咬牙,居然厚颜无耻地一脸愤恨道:“都怪那丈夫,跟他婆娘说好的一个时辰后回来,结果不到半个时辰却突然回来了,男儿大丈夫生于世间,竟一点诚信都不讲,言而无信,不知其可!” 说完赵颢呼呼喘着粗气,面红耳赤道:“气死本王也!” 赵孝骞目瞪口呆:“…………” 从感情上来说,他应该站在活爹这边的,但……现在他是真没脸站在活爹这边。 这爹好脏啊。 父子俩又饮了几杯酒,赵孝骞眉头一拧,突然道:“不对,父王不是这么不小心的人,而且父王出行,跟随的扈从不少,那妇人的丈夫就算突然回来,您也应有充足的时间跑掉,今日为何……” 扭头盯着赵颢的眼睛,却见赵颢的眼中飞快闪过一道狡黠之色。 赵孝骞恍然道:“父王是故意的?为何?” 赵颢呵呵一笑,给儿子斟了一杯酒,慢吞吞地道:“最近小皇子薨逝,朝堂的气氛有点凝重,官家的心性好像也……” “为父察觉这气氛有点不妙,不如主动搞点荒唐事出来,主动送上一点无关紧要的把柄,让御史们去参劾,呵呵,扛点小灾,说不定能免了一场大难呢。” 赵孝骞无语了简直。 活爹这脑子……还真是没白长。 自古以来便不乏许多聪明人自污以求自保,牺牲一点名声,保得自身性命,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转移人们的视线,老狐狸们惯用的手法,但很有效。 “孩儿今日若未回京,父王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赵颢慢条斯理地道:“当然是先逃回家,然后冲出来跟那妇人的丈夫吵,吵得越热闹越好,老夫自己的地盘上,也不怕挨揍。” “这种绯色传闻尤为臣民津津乐道,不到一天必然传遍汴京,御史们自然也会逮着老夫不放,老夫也就成了朝堂的笑柄……” 赵颢朝他挤挤眼:“朝中君臣心思都深得很,谁会对一个勾搭有夫之妇的无行无德之人产生敌意和杀心?我这样的人在官家眼里,最是无害,朝堂上的任何风浪都波及不到老夫身上。” “今日老夫就是要告诉他们,没错,老夫还是当年那个混账,没有一丝丝改变……” 赵孝骞深吸了口气,慢悠悠地啜了一口酒,幽幽地道:“父王,您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快藏好。” 赵颢下意识一摸屁股,接着哂然道:“无妨,我儿不是外人。” 父子俩端杯,互碰饮尽,然后相视一笑。 (本章完) 第618章 初审线索 第618章 初审线索 亲人的关系,除了常年相依为命的感情之外,大约还需要彼此比较合拍的三观吧。 赵孝骞与赵颢的三观应该是比较合的,二人都不会被儒家的仁义道德捆绑,做人做事不在乎手段卑劣,而且,父子俩一定都是聪明人。 银安殿内,赵颢的心情不错,一杯又一杯,看着儿子年轻壮实的样子更是满面红光,目光充满了自豪。 “我儿这次被官家突然急召回京,是为了小皇子薨逝一事?”赵颢问道。 赵孝骞惊讶道:“父王怎么知道?” 赵颢哂然一笑:“官家到底不笨,他应该察觉出小皇子薨逝不寻常了,这件事很棘手,能办的大约只有你了。” “你是宗亲兄弟,朝中没有结党,这些年战功累累,皇室宗亲中说话也有分量,无论此案涉及到谁,你都不惧任何势力,官家看中的就是这一点。” 赵颢眼睛眯了起来:“父王也知道小皇子薨逝不寻常?” 赵颢点头刚要说话,却见赵孝骞眯着眼的阴险表情,顿时大怒:“混账东西,你想什么呢?你以为这事儿是我干的?”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以父王这些年鬼鬼祟祟不怀好意的行径,孩儿很难不怀疑你啊……” 赵颢气坏了,双手摁在桌子边沿,眼看要掀桌子了,赵孝骞急忙安抚:“好了好了,孩儿与父王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出了事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父王不如与孩儿说实话。” 赵颢怒道:“实话就是,此事与老夫无关!” “孩儿还是很难相信啊,不如请父王发个毒誓……” 赵颢勃然大怒,当即摁着桌沿真要掀桌子,赵孝骞眼疾手快半个身子趴在桌上,为国家省下了一顿丰盛的酒菜。 “父王息怒,孩儿接了这桩差事,实在是压力很大……”赵孝骞苦笑道。 赵颢冷哼道:“你就不该接这桩差事!” “为何?” “自古宫闱之事,一旦案发便是血流成河,官家痛失皇子,定不会善罢甘休,这桩差事很容易便祸延己身,官家给你派这桩差事时,你把头磕破了都应该拒绝的。” 赵颢又道:“小皇子薨逝一事,不仅是老夫的怀疑,朝野间皆有传闻,说是事情不简单,区区惊厥寒邪,竟能要了人的命,实在说不过去。” “父王觉得孩儿该如何查起?” 赵颢淡淡地道:“按正常的路数走,先查太医局,再查后宫宦官宫女嫔妃……” “普通的法子,怕是查不出来,真凶怕是早就把证据痕迹抹得干干净净了。” 赵颢翻了个白眼,道:“查案,是做给官家看的态度,说明你没有私心,只是奉旨办事,你若一出手便把真凶揪了出来,官家会如何想你?你不是同伙才叫有鬼了。” “听父王的意思,您好像知道真凶是谁?”赵孝骞试探着问道。 赵颢冷笑:“看事情不能光看结果,要试着往前推,小皇子若活下去,将来便是毫无争议的大宋储君,如今他死了,官家身弱多病,以后恐难再有皇子,那么将来的皇位传给谁?” 赵孝骞渐渐露出恍然之色,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赵颢一言便点醒了他。 “皇位后继无人,只能从官家的兄弟里选顺位继承人,谁是最大的受益人,谁就有可能是凶手……”赵孝骞喃喃道。 赵颢点头:“不错,反过来说,小皇子的存在拦了谁的路,谁就是凶手。所以,老夫说你不该接这桩差事,一个是当今的天子,一个是未来的天子,你这次若不能把他废了,未来他就把咱全家废了。” 赵孝骞眨眼:“若官家无后,他的兄弟中,谁最有可能成为继承人?” 赵颢也眨眼:“你觉得呢?” 赵孝骞嘴角一勾:“赵佶?” 赵颢笑了:“没错,按照官家兄弟的嫡庶长幼顺序,赵佶确实排第一个。” “所以,小皇子是他害死的?” “本王可什么都没说。”赵颢翻了个白眼,浅啜了一口酒。 “官家并不笨,他难道没猜到这个结果?” “不论官家有没有猜到,这件事他是不可能亲自动手的,兄弟阋墙的非议,官家也担不起,只能借外人的手来查。” “而且官家不一定怀疑到赵佶,他现在的目光,更多的是放在宫闱之内。” “宫闱?”赵孝骞喃喃沉吟。 赵颢叹道:“你要办好这桩案,先把正常的路数走完,然后再试探官家的心思,让官家给你线索。” “官家给线索?”赵孝骞惊愕道:“他怎会有线索?” 赵颢淡淡地道:“揪出凶手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官家的心思,你要问问官家,这桩案子里他想达到什么效果,或者说,他要除掉什么人,范围大概是多大。” “宫闱里的案子,你该不会以为真的只是单纯的刑案吧?” 赵孝骞赫然睁大了眼。 这特么哪里是什么刑案啊,分明是血淋淋的政治斗争啊! 从一开始,赵孝骞的思路就走错了方向。 小皇子重要吗?当然重要。 但人都已经死了,活着的人便有了更重要的事。 更重要的,便是帝王的意志,皇权的巩固,异己的清除。 “多谢父王提醒,孩儿终于懂了。”赵孝骞叹道:“古人说的不错,果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哪怕是个老不正经,它也是不正经的宝儿。” ………… 有了赵颢的指点,赵孝骞顿时心里有底了。 查案的事不必急,慢慢来。 如果赵煦想借此事下一盘大棋的话,赵孝骞就必须配合他的节奏,查得太快,太早交上结果,赵煦这边却还没开始发动,那么赵孝骞这到底算立功还是算坏了事? 第二天一早,赵孝骞顶着宿醉的脑袋,昏昏沉沉去了皇城司。 昨日赵孝骞下了令后,整个皇城司都动了起来,首当其冲便是太医局,太医局的太医们几乎全部被皇城司锁拿讯问。 被处斩的两名太医没办法了,皇城司不会招魂,干不了阴间的活儿。 但被流放刺配的十余名太医,却被皇城司追了回来,关进了冰井务,这十余名太医交给刘单重点关照。 落到刘单的手里,赵孝骞都不敢想那十余名太医的下场。 十余名太医是负责诊治小皇子的直接当事人,小皇子出了事,皇城司是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太医们的诊脉,开方,用药等等情况,必须严格地往上倒查,任何一丝细节都不能错过,开的方子也由专人负责甄别评判,但凡稍有错处,那就是死一户口本的事了。 赵孝骞坐在皇城司正堂外的院子里,翘着二郎腿正晒着太阳。 等到下午时分,冰井务的内侍都知刘单来了。 刘单还是老样子,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见谁都是一脸讨好的笑,好像他人生里的任何事都要求人办似的。 赵孝骞知道这货的真面目,此刻看他愈发像一个变态。 “啊呀呀!殿下,可想煞奴婢也!”隔着老远刘单便一路快跑,一脸的相思成疾。 赵孝骞半躺在院子里,差点一头栽下地。 “老刘啊,你这咋咋呼呼的毛病跟谁学的?”赵孝骞不满地道:“咱正常点说话,别搞得那么夸张。” 刘单一脸重逢后的喜悦,哽咽道:“殿下自戍边以后,奴婢就难见殿下一面,思君而不见君,奴婢终日以泪洗面……” “好了,停!你的心意我收到了,我很感动,是的,你让我感动了,我对你的印象更好了,并且暗暗发誓以后有啥好事一定第一个想到你,你的目的达到了,收了神通吧。”赵孝骞赶紧阻止。 刘单欣喜地走到赵孝骞面前,半躬着身子的姿势一直没换过,也不知他常年保持这个姿势累不累。 “那十余名太医,审出结果了吗?”赵孝骞说起了正事。 刘单也严肃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摞供状,道:“奴婢幸不辱命,倒是审出了一些东西。” 赵孝骞两眼一亮:“有线索了?他们开的方子有问题,还是用药不对?” “小皇子的病,薨逝之前时好时坏,反反复复闹了一个来月,这十余名太医便是一个来月接手诊治小皇子的人。” “冰井务昨日从民间请了几位市井名医会诊,评议这十余名太医用的方子。” “名医们都说,结合小皇子的病情来看的话,太医们开的方子其实是没问题的,不一定能治好病,但如果严格按方用药的话,小皇子怎么也不可能薨逝。” 赵孝骞皱眉:“也就是说,这十余名太医其实是没问题的?” 刘单呵呵一笑:“确实挑不出毛病,倒是连累太医们受苦了,可怜的太医们,一晚上被刑具折腾得哭爹喊娘,奴婢听了都忍不住掬一把心酸泪……” 赵孝骞用看变态的眼神古怪地瞥了他一眼。 你特么还掬辛酸泪,猫哭耗子都没这么假的。 “不对,你刚才说‘幸不辱命’,太医们若是无辜的,你这话从何说起?” (本章完) 第619章 提审讯问 第619章 提审讯问 刘单向来没让赵孝骞失望过。 人虽然残缺,做事却很讲究,在审讯犯人方面绝对是大宋排名第一的人才。 理论上,只要犯人落到刘单手里,他就能得到任何供状,真的假的,隐瞒的夸张的。 老实说,赵孝骞很希望刘单开一个培训班,把他这门审讯犯人的手艺一代代传下去。 面前的一摞供状很厚,赵孝骞懒得亲自翻阅。 “你直接说,从太医那里得到了什么收获。” 刘单谄笑道:“太医们的方子是没错的,用药是宫里的事,每次太医开出方子后,都会由宫里的人来太医局拿走方子,进宫抓药熬制。” “问题就出在拿走药方的人身上……” 赵孝骞终于打起了精神:“拿方子的人有问题?” 刘单迟疑了一下,道:“每次来太医局拿药方的,基本都是固定的人,他们是宫里殿中省尚药局的宦官。太医局与尚药局各司其职,宫里贵人用药都是太医局开方,尚药局抓药熬药。” “小皇子用药也是如此,太医开的方子,尚药局抓的药,每一次诊治抓药,太医局和尚药局都是有记录的,两者前后必须一致,不然就出问题了。” 赵孝骞问道:“太医局没问题,问题出在尚药局?” “不完全是,给小皇子诊治的那一个来月里,前几次都是尚药局的宦官来拿的方子,但其中有一次却换人了,换的竟是刘贤妃寝宫的一名宦官。” 赵孝骞两眼睁大,赫然起身:“啥意思?刘贤妃寝宫的宦官绕过了尚药局,直接来太医局拿方子?” “是的,这根本不合规矩,太医局当时拒绝了宦官,可那宦官不依不饶,说是小皇子发烧病重,哭闹不止,刘贤妃作为生母伤心欲绝,等不及尚药局辩证药方了,索性直接拿了药方熬药。” “那宦官态度很嚣张,太医们得罪不起,只好将药方交给了他,但太医还是将此事记录在案,以防他日说不清楚。” 赵孝骞缓缓问道:“那名宦官是谁?” “刘贤妃寝宫的值日管事,名叫‘张祥’。” 赵孝骞又问道:“此事你可复查过太医局的记录,这个张祥是否真拿走过小皇子的药方?” “奴婢复查过,太医局确实记录在案,确实是张祥拿了方子。” 赵孝骞抿了抿唇,道:“张祥不见得是凶手,因为凶手不会如此光明磊落拿走方子,但他肯定有嫌疑,皇城司必须查清楚。” 刘单苦笑道:“奴婢查到这里,没敢再查了,毕竟张祥是刘贤妃身边的人,刘贤妃痛失皇子,正是伤怀悲痛之时,奴婢实在不敢拿问她身边的人。” 赵孝骞瞥了他一眼,道:“该查还得查,我们正在做的事,不就是为小皇子报仇么?” 刘单谄笑道:“皇城司由殿下来统领,简直是官家最英明的决定,有殿下在,皇城司尚惧何人?” 赵孝骞冷笑:“咋地,把我架在高处,我就不好意思下来了?刘单,你带人去刘贤妃寝宫拿人,就说是我下的令。” 刘单浑身一激灵,脸色顿时苍白了:“殿,殿下……奴婢对您可一直忠心耿耿啊,您莫害奴婢。” 赵孝骞撇嘴:“看你这担不起事的样儿!你这辈子也就待在冰井务里,在犯人身上折腾了。” 刘单转忧为喜,笑道:“奴婢不争气,也就这点微末本事,教殿下失望了。” 赵孝骞从院子的躺椅上起身,整了整衣冠,道:“罢了,我亲自走一遭吧,这个叫张祥的人是此案目前发现的唯一线索,总不能视而不见。” 说着赵孝骞走出皇城司,叫上了魏节和刘单,带了二十几名皇城司属下,朝延福宫走去。 昨日赵煦说得很明白,为了查清这桩案子,允许赵孝骞直入后宫。 但赵孝骞没那么傻缺,一个正常的男人进了皇帝的后宫范围,出了事可就说不清楚了,于是为了避嫌,赵孝骞死活不答应。 赵煦只好在前宫宣佑门的附近给他找了一间偏殿,让他办差。 赵孝骞带人进宫后来到偏殿,见四周环境有些荒凉,地上长满了杂草,偏殿的屋顶和地板也是处处破洞漏风,显然多年未修缮过了。 赵孝骞不由暗暗撇嘴,当初他造出了雪盐,这笔买卖可是算了赵煦的份子的,按理说赵煦现在应该不穷了,却不知为何迟迟不见修缮宫殿,他该不会跟自己一样贪财,而且像貔貅一样只进不出吧? 进了偏殿,魏节带着人简单布置了一下,搬来了几张桌子椅子,就当是办公室了。 赵孝骞啥事不干,翘着二郎腿坐在殿外的石阶上,眯眼晒着太阳。 良久,布置差不多了,赵孝骞缓缓道:“魏节,你去传我的令,让宫里的禁军班直把刘贤妃寝宫的张祥带来。我要问案。” 魏节恭应一声,转身离去。 没多久,偏殿外传来脚步声和吵闹声,一群人推推搡搡走来,这些人大多穿着宫里的宦官服饰,看起来气焰很嚣张,一边走一边对旁边的魏节骂骂咧咧。 魏节深知宫里水深,哪怕是宦官也不敢轻易得罪,只好任由这群宦官咒骂,他却一声不吭。 看到这幅画面,赵孝骞当即就皱起了眉,但还是不动声色地冷眼看着。 这群人走到偏殿内,见殿内正中端坐着的赵孝骞,为首的一名宦官不由一愣,气焰终于稍微压了下来,规规矩矩向赵孝骞躬身行礼。 很显然,这群宦官都认识赵孝骞,他们知道这位大宋传奇人物的分量,在他面前不敢造次。 宦官这类群体,其实是最势利但同时也是最有眼力的一类人,他们最擅长的是捧高踩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赵孝骞的身份摆在这儿,那是被当今天子都倚为国器重宝的存在,区区宦官何来实力在他面前嚣张? 见宦官们都老实了,赵孝骞却皱眉看着魏节:“我只让你提张祥来见,你为何带了一群人来?” 魏节还没说话,旁边为首的一名宦官却插嘴道:“殿下明鉴,奴婢们皆知殿下奉旨查缉小皇子一案,可刘贤妃是小皇子的生母,她总不可能谋害自己的亲生儿子吧?” “适才皇城司的人来寝宫,本来伤心欲绝的贤妃娘娘更是承受不住,说小皇子尸骨未寒,便有人欺上门来,贤妃娘娘气不过,令奴婢们跟来,向殿下讨个说法。” 赵孝骞面无表情,对这名宦官更是懒得搭理。 扭头看着魏节,赵孝骞道:“按规矩办,张祥是谁,自己站出来,其余的闲杂人等退出殿外。” 人群里,一名年轻的宦官战战兢兢站了出来,一脸畏惧惶恐地垂头不语。 为首那名宦官却尖利地大声道:“殿下,奴婢们可不敢退出殿外,贤妃娘娘还在等殿下给个说法呢。皇城司不追查谋害小皇子的凶手,却来小皇子生母的寝宫拿人,世上岂有这般道理!” 赵孝骞终于被惹毛了。 我特么不搭理你,已经是对你的严重警告了,这货就这么急着凑上来送死吗? 赵孝骞眯起了眼,盯着为首那名宦官,道:“你是何人?” 为首的宦官挺起胸,傲然道:“奴婢是贴身服侍贤妃娘娘的人,官封内侍都知,名叫龚井。” 赵孝骞冷冷道:“本王奉旨办案,后宫一应嫔妃宦官宫女人等,皆须无条件配合,这道圣旨你是否听说过?” 龚井一愣,道:“自然是听说过的,但是……” 不等他说完“但是”,赵孝骞眼里已升起了寒意:“既然听说了,那么本王在此审理,你却频频插言打断,胡搅蛮缠扰乱审案,究竟是何居心?” 龚井看着赵孝骞眼里的寒意,顿时后背渗了一层冷汗,脸色不由变得苍白。 赵孝骞没耐心与他废话,挥了挥手,道:“将此人拉出殿外,杖二十,打完后交给冰井务刘单严加审问,查清楚此人是否参与了谋害小皇子,否则怎会无故阻挠本王办案。” 龚井呆怔半晌,见皇城司属下已上前将他的双臂反剪,将他的头颅重重压下,龚井这才慌了神,尖利大声道:“殿下,奴婢可是贤妃娘娘身边的人,奴婢是奉了娘娘的谕令来此,殿下怎能拿我!” 赵孝骞却漫不经心地摆手:“带下去。” 龚井被押了下去,殿外很快传来一声声闷响,每一声闷响后,便是龚井杀猪般的惨叫声,叫声渐渐微弱。 偏殿内,赵孝骞却冷眼环视其余的几名宦官。 几名宦官被他的眼神扫视得魂不附体,冷汗潸潸,这个时候他们终于明白赵孝骞为何是大宋的传奇人物了。 杀伐果断,干脆利落,手段狠辣,不讲情面,不愧是官家倚重的砥柱之臣。 赵孝骞眼神扫过殿内剩下的这群瑟瑟发抖的宦官,淡淡地道:“这些人没事跟着来,约莫也是皮痒了,魏节,不要让他们失望,给他们松松筋骨,每人杖十。” 魏节用力一挥手,沉声道:“押下去,杖十!” 宦官们哭爹喊娘被拖下去后,闲杂人等终于处理完了,赵孝骞望向殿内唯一站着的一名宦官。 “你叫张祥?”赵孝骞问道。 “……是。” 赵孝骞懒洋洋地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朵,淡淡地道:“咱们先礼后兵,是你主动交代,还是等我们发问?” “提醒一句,主动交代大家都一片祥和,但如果等我们来发问,过程可能就没那么美好了。” (本章完) 第620章 严刑严审 第620章 严刑严审 这个名叫张祥的宦官,行迹确实很可疑。 别的不说,单说他绕过殿中省尚药局,擅自拿走小皇子的方子,小皇子之死就与他脱不了干系。 有的理由拿到台面上,是要看情况发展而定性质的。 小皇子若没事,好好的活到现在,那么这人擅自拿走方子算不得什么大事,随便说个理由都没人在意。 但小皇子已经死了,那就必须追查下去,擅自拿走方子的行为就不是随便一个理由能糊弄的了,皇城司可不是吃素的。 明明是大白天,偏殿里的光线却很暗,阳光根本晒不到殿内。 大殿内显得阴森森的,赵孝骞坐在案后的椅子上,身上穿着紫色官服,头上的双长翅官帽颤巍巍晃动,眼睛半睁半阖,嘴角似笑非笑。 配合着阴暗的微弱的光芒映在他的侧脸,看起来简直就像地府的阎王在审问鬼魂的前世今生。 再加上旁边小桌上负责记录供状的皇城司文吏,以及桌案两旁分别站立的魏节和刘单。 殿外仍然回荡着龚井等宦官杖刑之后凄厉的哭嚎声…… 好吧,阎王判官和牛头马面,地府标准配置了。 张祥显然也不是什么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赵孝骞无意的这番场景布置后,张祥简直被吓破了胆,脸色苍白跪在赵孝骞面前,浑身瑟瑟发抖。 “劝你最好还是主动交代,不瞒你说,本王其实也见不得血腥的画面,太令人恶心了,几天都吃不下饭,为了本王接下来几天的食欲,你最好别逼我上手段。”赵孝骞语气冰冷地道。 张祥失魂落魄地跪在他面前,一脸无措地道:“殿下要奴婢说……说什么?” 赵孝骞微笑:“非要等我主动来问?那可是另外一套流程了,你想清楚。” 语气淡然,但对张祥来说,却仿若惊雷霹雳,极具心理威慑。 “奴婢……主动说。”张祥战战兢兢地道。 停顿片刻,张祥颤声道:“小皇子病重之时,奴婢擅自去太医局,取了一次药方。” 赵孝骞紧跟着问道:“何人指使你拿的药方?” 张祥还没开口,赵孝骞却冷冷地道:“说话之前想清楚,别糊弄我,别说什么奉了刘贤妃的谕令,你记住,糊弄我的下场比拒不交代还严重,后果你承担不起。” 张祥身子一颤,面如土色,形如筛糠,颤声道:“指使……指使奴婢的人,奴婢……并不认识。” 赵孝骞盯着他的脸,目光平静却杀意渐生。 良久,赵孝骞微微一笑:“很好,你很有种,我都有点佩服你了。” 没有任何表示,但站在旁边的刘单却仿佛明白了赵孝骞的心意,几步上前狠狠甩了张祥几个耳光。 一阵啪啪啪之后,刘单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将张祥的手掌按在地上,匕首狠狠地扎了下去,刺了个对穿,刃尖将他的手掌钉在地板上。 张祥发出杀猪般凄厉的惨叫声,看着自己的手掌被匕首刺穿,钉死在地上,鲜血如泉涌汩汩而出,那种钻心的痛,以及心理上的极度绝望感,张祥惨叫一阵后,白眼一翻顿时晕了过去。 赵孝骞皱眉啧了一声,望向刘单的眼神有些不满。 刘单也知道自己玩脱了,心虚又讨好地朝他笑了笑,道:“殿下恕罪,奴婢一时情不自禁,下手重了点,马上,马上就弄醒他,不耽误殿下的正事。” 赵孝骞脸颊抽搐了一下,这货还真特么名不虚传,果然是个变态。 淡淡嗯了一声,赵孝骞道:“你斯文点儿,我说过,不喜欢太血腥的场面,搞得血嗤呼啦的,接下来几天还让不让我吃饭了?” “是是,奴婢知错了,奴婢其实也委屈呢,若是在冰井务,奴婢刚才那一下子顶多就是个见面礼,正餐还没上呢。”刘单委屈地道。 让人取来一盆凉水,朝张祥头上淋了下去,隆冬的凉水淋头,晕过去的张祥打了个激灵,立马就醒了。 刘单将他手掌上的匕首拔了出来,醒过来的张祥再次发出凄厉的惨叫,刘单却浑然不理,从张祥的衣袍上撕下一条布,缠住他手掌上的伤口。 最后刘单蹲在他面前,仍是一脸和善可亲的微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我是冰井务的刘单,我的名字想必你听说过,落到我手里的人,基本已不能叫‘人’了,所以,莫逼我动手,痛快点回话,在我眼里,你仅有一线生机,自己若把握不住这一线生机,可怪不着别人。” 说完刘单站起身,默默地退回到赵孝骞身边,脸上堆起的笑容一直没断过,像庙里供奉的弥勒佛,憨厚可爱。 听说了刘单的大名,尤其是“冰井务”仨字,张祥的身躯剧烈颤抖起来,眼神里透着深深的恐惧和绝望。 他大约是知道的,落在冰井务的手里,尤其是刘单的手里,活着出来的人不多,甚至器官完整无缺的人都不多。 赵孝骞淡淡地道:“张祥,你若缓过来了,咱们继续聊下去?” 张祥眼神空洞地点头。 “你说没见过指使你的人,这话是实话吗?” 张祥继续点头:“是实话,大约是在小皇子刚患病的时候,奴婢有天经过贤妃娘娘寝宫偏殿的拐角时,被人叫住了。” “叫住我的那人站在殿内,而奴婢站在殿外,我们隔着一扇关闭的木窗说话,奴婢真没见过此人的模样,殿下,奴婢所言千真万确。” 赵孝骞不置可否地继续问道:“那人与你说了什么?” “那人就说让奴婢找机会去太医局,取来小皇子的药方,如若成功取来,便赏奴婢五百两银子……” 赵孝骞挑眉:“所以,你就答应了?” 张祥脸色苍白,低垂眼睑,道:“奴婢不争气,实在是财帛动人心,五百两银子,足够奴婢出宫后安享余生了,奴婢实在无法拒绝……” “你没问问那人要小皇子的药方做什么?” “奴婢问过,奴婢也知道这是掉脑袋的勾当,自然是想问清楚了,可那人却不说,只说让奴婢拿钱办事,其他的闲事少管……” “你取过药方后,是如何交给那人的?那人的五百两赏钱又是如何给你的?” “还是那座偏殿,奴婢穿过窗户缝隙塞进去给他,至于那五百两,那人告诉奴婢,就埋在寝殿宫墙边的一株柳树下,奴婢半夜偷偷掘土挖了出来,确实是五百两。” 赵孝骞眯眼盯着他:“你做的这件事,还有何人知情?刘贤妃是否知道?” 张祥摇头:“奴婢不敢告诉任何人,毕竟是要命的勾当,这宫里尔虞我诈的,任何人都信不得,奴婢如何敢说出去?而贤妃娘娘,更不知道此事,小皇子是她亲生的,她怎能容许奴婢对小皇子不利。” 赵孝骞目光闪动,轻声道:“你与那人是如何相约见面的?你有办法把那人引出来见一面吗?办成了此事,你能活下去。” 张祥神情灰败,不是对赵孝骞的许诺不动心,而是办不到。 “奴婢与那人的见面,每次都是那人主动在殿内叫住我,奴婢无法主动约他见面。” 赵孝骞神情有些失望。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到这里好像就断了。 唯一知道的是,那人应该也是宫里的宦官,毕竟是后宫,不会有器官正常的男子进来。 迅速与魏节和刘单交换了一下眼神,赵孝骞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让皇城司属下把张祥押进冰井务,刘单继续再审,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 魏节也知道线索断了,无奈地道:“殿下,接下来怎么办?案子不好查了。” 赵孝骞沉思半晌,道:“派人盯住刘贤妃寝宫偏殿,日夜不断地监控那间偏殿,任何人出入都带进皇城司审问。” “是。” 脑子里暗暗将此案的逻辑串联,小皇子生病,有人打算趁机谋害小皇子,于是找到刘贤妃身边的人,动之以利,拿到小皇子的药方。 拿到药方后做什么? 当然是要对药方动手脚,那么在方子里需要用到的几味药里,可能会动手脚,要动手脚,最方便下手的地方只有尚药局。 赵孝骞思索之后,点了点头,逻辑没问题,接下来就是尚药局的问题了。 “魏节,派人封存尚药局所有的存药,尤其是小皇子药方里要用到的几味药,严格查验药材,看里面是不是被人动过手脚。”赵孝骞吩咐道。 “是。” “另外,尚药局上下官吏宦官人等,全都关押起来,分开审讯,让他们互相检举,筛选出疑犯。” 吩咐过后,魏节正要离开,却听殿外一道尖利悲愤的女声传来。 “无法无天了!小皇子尸骨未寒,便被人欺上门来,赵孝骞,你纵是功高盖世,也不能如此欺辱本宫这可怜人,官司打到陛下面前你也不占理!” “赵孝骞,你若真有本事,不妨把本宫也一并办了吧!本宫的孩儿是我害死的,你信不信?” 赵孝骞在偏殿内听得分明,脸色不由一变,与魏节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赵孝骞露出苦笑。 这桩差事,是真不该接啊。 (本章完) 第621章 前倨后恭 第621章 前倨后恭 闯来偏殿的妇人当然不算熟人。 虽说老婆还是别人家的好,但对这位别人家的老婆,赵孝骞断然不敢起半点邪念。 那是赵煦的老婆,刘贤妃。 下午皇城司的人去刘贤妃的寝宫拿问张祥,寝宫内外的宫人顿时炸了锅,刘贤妃很快知道了此事。 正沉浸在丧子之痛的刘贤妃勃然大怒,派了龚井等宦官陪着张祥过来,谁知没等多久,就有宦官惊慌失措地跑回去告诉她,赵孝骞根本没买她的任何面子,将跟过去的龚井等宦官无差别杖刑。 不仅如此,张祥更是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刘贤妃愤怒了,小皇子薨逝后,周围的人包括赵煦在内,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在她面前都是小心翼翼,谁敢像赵孝骞这般不仅不给面子,反而欺上门来动她寝宫的人。 于是刘贤妃愤怒地打上门了。 听着殿外一声声尖利刺耳的责骂,赵孝骞坐在殿内,沉沉地叹了口气。 果然,接这桩差事简直是里外不讨好。 “里外”的意思是,宫里宫外。 赵孝骞没忘记,宫外还有个遂宁郡王赵佶,正在暗处像条草丛里的毒蛇一般死死盯着他呢。 刘贤妃打上门来,皇城司的人都不敢拦她,就这样任由她闯进了偏殿内。 赵孝骞坐在桌案后,一动不动眯眼打量她。 虽然与赵煦是宗亲兄弟,但他见刘贤妃的次数不多,以往都是在皇室祭祀宗庙的仪式上,或是赵煦单独召见赐宴的场合见过几次,彼此之间根本不熟,也就是能将容貌和名字对上号的程度。 此刻的刘贤妃穿着一身素白的宫裙,容颜清瘦憔悴,一双眼窝深深凹陷下去,眼眶泛红,目光愤怒。 见到桌案后稳如泰山安坐的赵孝骞,刘贤妃愈发怒不可遏,站在殿门外指着他道:“赵孝骞,你若要欺人,索性欺个彻底,莫拿下面的人逞威风,不如把本宫也一并办了吧!” 赵孝骞不得不起身行礼,沉稳地道:“臣拜见贤妃娘娘。” “不必!本宫受不起你的礼!” “臣奉旨办差,情非得已,贤妃娘娘恕罪。” 刘贤妃冷笑:“你莫拿圣旨压我,本宫知道你办差,但没想到办来办去,竟然办到本宫的头上,难不成你以为是本宫害死了亲生的儿子?” “臣断无此意,贤妃娘娘误会了。”赵孝骞的情绪依然很稳定。 “你杖责龚井,刑讯张祥,本宫身边服侍的人一个没跑,都被你教训了,说来本宫还要感谢郡王殿下帮我管教下人?” 赵孝骞眉目不动,淡淡地道:“臣办事不容干扰,否则只能按规矩处置。” 顿了顿,赵孝骞又叹道:“贤妃娘娘,老实说,臣也不想接这桩差事,你应该知道有多棘手,娘娘若是觉得臣不能胜任,尽可去官家面前告状,请官家另请高明,臣感激不尽。” 被赵孝骞不软不硬顶了一句,刘贤妃不由一滞,神情有些悻悻。 小皇子薨后,刘贤妃悲痛欲绝,从赵煦这几日的态度她多少能猜到一点,恐怕小皇子的死并不简单,后来赵煦将赵孝骞急召回京,专门侦缉此案,刘贤妃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可她没想到赵孝骞首先对她寝宫的人动了手,更没想到赵孝骞其实根本不愿接这桩差事,这就搞得有点尴尬了。 朝廷官员办差,首选当然是有油水的肥差,像宫闱里的差事,基本都是官员们惶恐避之不及的,赵孝骞能接下这桩差事,大半看的是赵煦的面子,尽管他自己很不情愿。 结果不但没等到刘贤妃的道谢,反而被她责骂,确实有点伤人心。 刘贤妃听赵孝骞的语气,似乎想要撂挑子了,顿时心情有点复杂。 动她寝宫的人,本来应该生气的,可人家确实是在查小皇子的案子,尽心为天家夫妻办事,为她的儿子报仇,刚才她的这通责骂,反倒是不识好歹了。 二人就这样隔着老远,眼瞪着眼,许久没说话。 良久,刘贤妃悻悻一哼,道:“不知郡王殿下查本宫身边的人,可曾查出眉目?” 赵孝骞微微一笑,示意旁边的皇城司文吏将张祥的供状递给她。 刘贤妃接过,草草地扫了一下,一双杏眼顿时睁大,神情涌起不敢置信,愤怒和悲哀。 “张祥这狗贼,居然……他怎么敢!”刘贤妃急促喘气,原本苍白的脸孔涨得通红。 赵孝骞根本不理会她的情绪,语气冷冷地道:“贤妃娘娘,臣这桩差事吃力不讨好,怕是难以胜任,今日之后,臣打算向官家请辞,请官家另寻高人侦缉此案,得罪之处,请娘娘见谅。” 见赵孝骞果然撂挑子,刘贤妃顿时慌了。 前日赵孝骞奉诏回京,接下了差事,这才过去一天,就查到了线索,揪出了隐藏在她身边的内贼,这效率,这速度,只能说不愧是官家看重的砥柱之臣,不管把他放在任何岗位,都能发光发热。 这样的人才帮她侦缉小皇子一案,真的应该谢天谢地,此刻刘贤妃不由深悔刚才太冲动,刚见面就把关系弄僵了。 于是刘贤妃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语气也变得轻缓了许多。 “郡王殿下……,不,我也叫你‘子安’可好?子安,我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常年居于深宫,不通人情世故,刚才一时失智胡言乱语,子安念在我经历丧子之痛,可怜我心智不清,还请莫与我计较,可好?” 刘贤妃抬袖轻轻擦了擦脸颊,哽咽道:“官家与我的孩子,来到这世上才短短三个月,便被人谋害,死得不清不楚,说来子安也是小皇子的叔父,侄儿无辜屈死,作为叔父,你怎忍撒手不管?” 赵孝骞暗暗叹了口气。 这女人能在后宫中得宠,占据一席之地,为人的手段,说话的技巧,都算得上顶尖的了。 毕竟,在后宫混的人,不顶尖的基本都被淘汰了。 刚才一番话,刘贤妃又是拉拢,又是博同情,又是道德绑架,短短几句话里,各种手段都用上了,果真是有几分本事的。 ……而且,还不忘抽冷子献上一段茶艺。啧! 赵孝骞确实是不情愿接这桩差事,但他也很清楚,自己根本辞不掉这桩差事。 赵煦把他从千里之外紧急召回京,不是为了听他拒绝的。 刚才赵孝骞故意在刘贤妃面前撂挑子,也不过是点一点她,让她搞清楚自己的立场。我特么是帮你儿子报仇的,是你的盟友,不是你的敌人。 夫人,你也不想你的儿子死不瞑目吧?那么接下来就要听我的话…… 哎?思绪为何飘向奇奇怪怪的地方…… 叹了口气,赵孝骞平静地道:“贤妃娘娘,这桩案不好查,老实说,查到张祥这里,其实线索已经断了,臣还要继续找新的线索……” 刘贤妃立马接道:“我愿配合子安,怎样都好。” 赵孝骞闭上眼,深吸口气。 不要这样啊,说这种模糊又暧昧的话很危险啊,我会乱想的! 努力不曲解她话里的意思,赵孝骞按自己的逻辑继续道:“既然如此,臣便再试试,首先贤妃娘娘请对张祥落网一事保密,切不可被外人知道。” 刘贤妃捣蒜般点头答应。 “其次,娘娘的寝宫一切保持原状,皇城司的人会在您的寝宫偏殿布下暗哨眼线守株待兔,娘娘不动声色,起居如常即可。” 刘贤妃再次点头答应。 赵孝骞道:“剩下的便是臣的事了,丑话说在前面,臣若对娘娘寝宫的宫人起了疑心,欲待提审,还请娘娘多多包涵。” 刘贤妃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立场,闻言毫不犹豫地道:“我寝宫的所有人,包括我本人在内,子安想提审谁都可以,只要能快些揪出真凶,为我儿报仇!” 交代过后,刘贤妃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偏殿,临走还对赵孝骞盈盈行了一礼。 来时气势汹汹,杀气腾腾,走时盈盈柔柔,前倨后恭。 刘贤妃走后,殿内的魏节和刘单以及所有的皇城司属下,都情不自禁朝赵孝骞投去崇拜的目光。 殿下果真手段高明,居然连最受宠的贤妃都能轻易拿捏。 这岂止是神人也,简直是仙人啊。 赵孝骞却毫无喜悦之色,说到底,这桩案子仍然是个悬案,寻找线索简直难比登天。 ………… 汴京御街边,一间豪奢非凡,只有权贵才消费得起的酒楼雅阁里,赵颢一身便袍,肥硕的肚子将身上的丝绸袍子顶得高高的。 赵颢的面前,恭敬地站着一位面白无须的年轻人。 年轻人是宫里的宦官,今日受赵颢暗中传令,乔装出宫与赵颢见面。 此刻的赵颢一脸冷然,紧绷的大胖脸毫无憨厚可爱的气质,更像一尊杀神坐在神龛里,轻蔑地俯视苍生。 年轻的宦官在他面前忍不住身躯轻颤。 外人眼里玩世不恭,出尽笑话,如同小丑般的楚王赵颢,宦官却是亲眼见过他杀人的。 雅阁的门窗紧闭,外面还有人守候,赵颢坐在椅子上,如毒蛇般阴冷地盯着宦官。 良久,赵颢缓缓道:“你常在后宫值守,刘贤妃的寝宫想必不陌生吧?最近几日可有线索?” 宦官垂头恭敬地道:“有,小皇子病重那几日,奴婢给贤妃娘娘的寝宫送过药。” 赵颢点了点头:“药是什么人熬的,什么人送到寝宫的,又是什么人喂给小皇子的?” (本章完) 第622章 必有痕迹 第622章 必有痕迹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犯罪,只是缺少发现的眼睛。 宫闱亦是如此,赵颢并不觉得谋害小皇子的人多高明,有些线索抽丝剥茧之下,自然会乖乖浮出水面。 “药是尚药局的人熬的,熬好后由宫人试毒,内侍都知龚井派宫女送入刘贤妃寝宫,由奶娘喂给小皇子,有时候刘贤妃也会亲自喂。”宦官恭敬地回答。 赵颢两眼眯成一条缝,淡淡地道:“尚药局熬药之人皆有记录,你想办法找出这个人,然后还有龚井和奶娘,此三人是关键人物,想办法把他们弄出宫,本王要控制住他们。” 宦官垂头:“是。宫中每日有泔水车出宫,如若控制住,奴婢会将三人藏在泔水车的夹层中,运出宫外。” 顿了顿,宦官小心地道:“但是今日……楚王世子奉旨查案,内侍都知龚井却横加阻拦,世子下令将龚井杖责二十,估摸被打成了重伤,后来被刘贤妃领回了寝宫……” 赵颢一愣,接着失笑:“龚井这蠢货,居然敢惹我儿,我儿戍边时麾下将士数万,杀得辽军人头滚滚,辽国谓之杀神,这蠢货居然敢在我儿面前逞威风,呵呵,不知死活的东西。” 停顿一会儿,赵颢道:“重伤的龚井也要弄出宫,本王只要他剩口气便行。” “是。” 赵颢眯眼沉思,尚药局熬药之人,龚井,奶娘…… 这三人必有一环出了问题。 如果这三人里,有一人是被赵佶收买的,那么仅此一事,足够把赵佶打入地狱。 赵颢有自己的判断,在这桩案子里,他一直觉得太医们反倒是无辜的。 因为太医只管开药方,但药方事后是很容易甄别的,纵是太医有谋害小皇子之心,也断然不会在药方上动手脚,除非他打算跟小皇子同归于尽。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熬药,送药,喂药三个程序里出问题了。 “我儿奉旨查案,他查到哪一步了?”赵颢突然问道。 “世子查到刘贤妃寝宫的一名管事,名叫张祥,此人收了五百两银子,将小皇子的药方送了出去,但收药方的人很神秘,未曾见过。” “世子判断,此案可能跟尚药局有关,也就是说,熬药的过程出了问题,世子正在派皇城司的人严查尚药局。” 赵颢露出自豪之色:“不愧是我儿,果真聪明得很,跟本王想到一块去了。” 说完赵颢起身,掸了掸衣袍下摆,淡淡地道:“那便如此吧,你办好此事,回头本王给你在汴京置办一套府邸,保你半生无忧。” 宦官惊喜行礼:“多谢殿下。” ………… 皇城司在刘贤妃寝宫偏殿外布下了暗哨,张祥站在偏殿外经常与那神秘人联系的窗下,来回踱步站了一整天。 结果不太好,偏殿四周人影全无,根本等不到人。 赵孝骞的诱捕计划宣告失败。 然后赵孝骞想通了,他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几率极小的事情上,小皇子薨逝,宫闱动荡不安,如此情况下,谁会冒着风险跟张祥见面? 这样守株待兔下去,估摸半辈子都等不到人。 于是赵孝骞果断更改计划,下令皇城司拿问尚药局相干人等。 皇城司,冰井务。 整整一夜,冰井务里都传出凄厉的惨叫,以及哀哀求饶。 尚药局的宦官被皇城司的人提走一半,他们都是直接或间接参与小皇子熬药用药过程的人。 赵孝骞一声令下,这些人全部被皇城司带走,然后便是严刑拷问,最后分开审讯。 刘贤妃寝宫的管事张祥魂不守舍地站在冰井务的监牢里,听着监牢各处传来的惨叫声,每一声都令他心惊胆战。 赵孝骞坐在监牢的押签房里,依旧翘着二郎腿,对那些惨叫声置若罔闻。 指了指张祥,赵孝骞对魏节道:“带上他,每一间监牢前都分辨一下,让他听声音,是否能分辨出送药方的那人。” 说着赵孝骞看着张祥,道:“你与他虽未见面,但隔着偏殿的窗户,总能听出他的声音吧?尚药局有重大嫌疑,接触小皇子熬药过程的人基本都在这里了,你一个个去听,希望能给我好消息。” 张祥战战兢兢地被魏节领了出去。 临走前,赵孝骞突然叫住了魏节:“把尚药局那些人的嘴里都检查一遍,看看牙齿里面有没有藏毒药,不要到了紧要关头,正要发现真凶时,人家牙齿一咬嘎了,这么狗血的事绝不允许发生。” “殿下放心,他们关进监牢前,刘单已经逐一检查过了。” 赵孝骞露出了微笑:“老刘不错,事后皇城司必须给他发个大红包。” 张祥被带了下去,赵孝骞独自坐在押签房,鼻子蠕动几下,然后皱眉。 冰井务里的味道,实在太难闻了,也不知刘单那货常年待在里面怎么受得了,难怪这货越来越变态。 赵孝骞这般金贵的人,没事自然不会待在里面的,于是果断起身离开监牢。 刚要走出冰井务的院子,迎面便见到了郑春和。 郑春和一脸亲和的微笑,怀捧拂尘站在院子外,估摸等了许久。 见赵孝骞出来,郑春和快步迎上,刚一脚踏进冰井务的院子,突然觉得后背一凉,然后浑身冒出了鸡皮疙瘩,一股浓郁的压抑的气息仿若一双大手,死死地扼住他的喉咙,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郑春和脸色大变,急忙后退几步,退出了院子,情况立马好了一些。 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郑春和试探着再往前走了几步,刚踏进院子,刚才那股熟悉的感觉又来了,浑身汗毛直竖,呼吸困难。 郑春和赶忙后退,惊疑不定地看着冰井务的院子,脸色一片苍白。 赵孝骞笑了,大方地走出院子,朝他挤挤眼:“很邪门是吧?当初我第一次走进冰井务,也是这种感觉,就跟进了鬼门关似的,浑身不自在,多来了几次后才慢慢适应。” 郑春和擦了一把冷汗,苦笑道:“殿下,这地方……确实邪门。” 赵孝骞幽幽地道:“估摸里面的冤魂太多,怨气常年不散,在你肉眼看不到的地方,四周全是来自灵界的朋友……” 郑春和脸色愈发难看:“殿,殿下……奴婢只是来传话的,官家召见您。” 赵孝骞哈哈一笑:“走,同去。” 郑春和转身正要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朝冰井务的院子双手合十行礼,嘴里喃喃道:“打扰了,莫怪莫怪……” 福宁殿。 赵煦今日破例没有处理朝政,他正坐在桌案后,呆怔地注视着案头上的奏疏,不知想着什么。 赵孝骞入殿行礼,赵煦仍没回过神。 赵孝骞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再次大声重复:“臣,赵孝骞,奉旨觐见。” 赵煦终于反应过来,然后露出了微笑。 “子安来了,快坐。” 郑春和奉上茶水后安静退下,殿内只剩赵煦和赵孝骞二人。 赵孝骞浅啜了一口茶,道:“官家,臣正要向官家禀奏,小皇子一案……有了些许眉目。” 说着赵孝骞将这两日查案的收获一一禀上。 皇城司先从太医局查起,然后查到刘贤妃寝宫,最后锁定尚药局有嫌疑,如今尚药局相关人等已被拿入冰井务严审,或许将有结果。 赵煦安静地听着,脸上毫无表情,赵孝骞说完后,赵煦缓缓点头:“子安不错,不愧是朕的左膀右臂,朕就知道,任何事交给你,你一定不会让朕失望。” 顿了顿,赵煦又道:“看此情形,约莫过不了多久,真凶应该会被子安揪出来了吧?” 赵孝骞苦笑道:“臣可不敢打包票,但凡事皆有痕迹,既然有人做了,就一定会被发现,时间早晚而已,臣只能说尽力速办,给官家一个交代,……也给臣那可怜的皇侄报仇。” 赵煦闻言眼眶红了,沉默半晌,方才平复了情绪。 “朕今日叫你过来,是要给你提供一条线索。” 赵孝骞愕然睁大了眼,坐直了身子:“官家竟也有线索了?” 赵煦点头:“是的,今日早间,天还没亮,宫里巡弋的班直向朕禀奏,有可疑的人躲在刘贤妃寝宫的宫墙草丛里,班直发现了不对,立马呵斥追赶,然而此人身手甚为矫健,一路狂奔躲藏,竟然消失了。” 赵孝骞吃了一惊:“竟有此事?此人难道是刺客?” 赵煦摇头:“时值非常,此人躲在刘贤妃寝宫外,不知所图为何。” 赵孝骞敏感地道:“官家认为此人与小皇子一案有关?” 赵煦望向他,目光晦暗难明:“你若是朕,会不会起疑心?” 赵孝骞想了想,点头道:“没错,或许真有可能,小皇子薨逝未久,此人藏在刘贤妃寝宫外,说来确实应该跟小皇子一案有干系。” 然后赵孝骞叹道:“可惜,竟叫此人跑了,线索终究还是断了。” 赵煦嘴角一扯,缓缓道:“你难道不想知道,那人逃跑的方向是何处吗?” “何处?” 赵煦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皇后的寝宫。” (本章完) 第623章 剑指废后 第623章 剑指废后 五雷轰顶大约便是这种感觉了。 赵孝骞两眼赫然睁大,只觉得耳膜嗡嗡作响,脑子里一片空白。 赵煦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赵孝骞便已明白了一切。 原来,赵煦真正的目标,是要废后! 赵孝骞的脑海里冒出赵颢对他说过的话,宫闱里哪有什么单纯的刑案。 宫闱发生的任何事,都是血淋淋的政治斗争。 赵颢还说,让他含蓄地试探赵煦的心思,问他需要达到什么目的,赵孝骞配合赵煦把事儿办了。 赵颢甚至说,赵煦会主动给他提供线索,这条线索便是赵煦指明的方向,也是他的目标所在。 如今看来,赵颢的每句话都说对了。 赵煦果然给他提供了线索,线索的方向,正是皇后。 心神震撼,脑子空白,赵孝骞怔怔地看着赵煦。 赵煦面色如常,云淡风轻。 良久,赵孝骞苦笑道:“官家早说出来,臣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 赵煦淡淡地道:“子安懂了?” “臣懂了。” 现在赵孝骞明白了,所谓的有人躲藏在刘贤妃寝宫外,被禁军发现后仓惶逃往皇后的寝宫等等。 都特么是赵煦瞎编的,为的就是把祸水引向皇后,从而顺水推舟,废了皇后。 赵煦为何这么做,赵孝骞此刻心里也大约明白。 因为赵孝骞这两日查案的进度太快,太正确了,短短两日基本已快把真凶揪了出来,但赵煦的目的是要借小皇子一案废黜皇后。 真凶若被抓到,真相多半与皇后无关,那时赵煦还如何废后? 赵孝骞查案的进度越快,方向越正确,赵煦就越着急。 在赵煦的眼里,这货其实是走偏了,必须及时纠正。 于是今日赵煦终于忍不住把赵孝骞叫来,编了一条莫须有的线索,把案子引到皇后身上。 赵孝骞一直知道,赵煦与孟皇后的关系很僵冷。 与孟皇后的姿色无关,事实上,赵孝骞在某些场合见过孟皇后,她是个非常端庄雍容的女人,容貌也称得上绝色。 可赵煦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只因她是太皇太后亲自指婚,赵煦对太皇太后恶心透了,人死了这么久他仍然恶心。 恨屋及乌,赵煦同时也恶心上了皇后。 赵孝骞猜测赵煦废后的心思恐怕不止一两天了,大约从他亲政那天开始,便开始酝酿废后,只是一国皇后不能轻易废黜,赵煦也怕天下臣民的非议,于是一直隐忍至今。 小皇子的死,终于让赵煦找到机会了。 如何能够在合情合理的情况下,将皇后拉入烂泥里,顺理成章地废黜她,天下臣民也挑不出赵煦的错处,小皇子的死无疑是个好机会。 赵孝骞盯着赵煦,现在他终于能肯定,小皇子的死令赵煦改变了许多,他的性格变了。 殿内只有二人,赵孝骞压低了声音:“官家是打算废黜皇后?” 赵煦坦然点头:“是,朕想废黜她,册封刘贤妃为后。” 赵孝骞沉默不语,赵煦缓缓道:“子安,朕废后的念头,已不止一朝一夕了,从朕亲政的那天起,便在琢磨此事。” 赵孝骞声音沉闷地道:“所以,小皇子薨逝便正好给了官家理由?” “是的,皇后的存在,一直是朕的眼中钉,肉中刺,朕的后宫不希望她在,更不希望她还统领朕的后宫。” 赵孝骞心里堵得慌,不知该劝谏还是支持。 按理说,这是天家夫妻的事,夫妻日子过不下去,想要离婚,这很正常,赵孝骞不过是个外人,他能说什么? 但废后就废后,何必非要往人家身上泼脏水? 而赵孝骞,还偏偏成了那个往皇后身上泼脏水的人。 赵孝骞不想干这事,哪怕是帮皇帝干,他也不想。 良久,赵孝骞沉声道:“官家,此案臣恐怕查不下去了,请官家另任官员侦缉此案吧。” 赵煦盯着他的眼睛,道:“你反对朕废后?” 赵孝骞摇头:“这是夫妻间的事,臣怎敢置喙,官家想做什么臣都无怨言,只不过臣不想亲手办这件事了。” 赵煦加重了语气:“你是朕最信任的臣子,这件事只有交给你办,朕才放心,否则朕不会把你从千里之外急召回京。” 赵孝骞赫然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坦然道:“办这件事,臣有点恶心,所以不想办。” 赵煦一惊,这是第一次,赵孝骞当面拂逆他的意思,而且拒绝得很直白,完全不留一丝情面。 赵孝骞的眼神很清澈,而且坚定。 赵煦看懂了他的眼神,他知道,赵孝骞已打定了主意,废后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参与了。 “子安,为何?”赵煦轻声道:“朕的一切决定,你向来都是支持的,为何这次不行?” 赵孝骞叹道:“也许,它触碰到臣的底线了吧,臣知道,宫闱和朝堂看似堂皇,但什么脏事恶心事都有,臣确实经历过不少恶心事。” “但臣实在无法接受,给无辜的皇后身上泼脏水,她什么都没干,便要背上谋害皇子的罪名,不仅要被废黜,此生都将受尽天下人的唾骂,她的恶名甚至会记在史书里……” 赵孝骞定定地注视着赵煦,缓缓道:“官家,这不对。” “官家要真凶,臣很快能揪出来,你把真凶千刀万剐臣都不会说半个不字,官家要抵抗辽国,臣率军北上,杀敌拓土,以报君恩。” “官家要收复燕云,臣厉兵秣马,餐风露宿,官家要做任何事,臣都无条件支持,并为你死而后已,唯独这件事,请官家恕臣不能答应,臣做不到。” 赵煦语气渐冷:“子安,这件事你若不做,朕也能找到别的人做。” 赵孝骞点头:“臣知道,而且臣也没能力阻止官家,谁叫你是君,而我是臣呢,臣能做的,只是避而远之,不参与而已。” 赵煦冷笑:“不参与做恶,就是善吗?” 赵孝骞沉默片刻,道:“对恶视而不见,依然是恶,但如今臣只能做到这一点,因为我知道,根本阻止不了你。” 赵煦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许久后,方才无奈地一叹:“子安不愿做的事,朕不勉强你,此案便交给章惇吧。” 赵孝骞起身长揖:“多谢官家体谅。” 赵煦摇摇头:“谋害小皇子的真凶,子安你还要继续查。” “朕确实想借此事废后,但朕同时也不会放过真正的凶手,子安明白朕的意思吗?” “臣明白,臣很抱歉,辜负了官家的期望。” 赵煦起身握住他的手,拍了拍,叹道:“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朕了解你的性子,原本就不该勉强你。” 说着赵煦突然笑了:“其实,子安坚守底线原则,你是这样的人,朕对你更放心了。” “今日你宁愿与朕针锋相对,也不愿帮朕做这件恶事,将来若有人用同样的手段对朕,想必你也会毫不犹豫站在朕这边,对吧?” 赵孝骞笑了:“臣虽然毛病不少,至少是个忠臣。” 赵煦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语气深沉地道:“子安,纵是兄弟朋友,难免有争吵之时,你我兄弟刚才发生的那点不愉快,咱们都忘掉,就当它没发生过。” “与你相识这么久,咱们还是第一次争吵,已经算很不错啦,子安是不知道,朕与章惇争吵过无数次,章惇那老匹夫简直是天生的犟种,朕每次都恨不得狂扇他嘴巴子。” “可是事后呢,朕还是不得不重用他,信任他,将国事交托于他,朕对子安也是如此。” “废后的事子安不必想了,子安就把谋害小皇子的真凶找出来,然后再去上三军巡视几次,看看朕为你挑选的五万精锐禁军成色如何。” “相比宫闱之事,收复燕云才是重中之重,子安多把心思用在这个上面,朕等着你的捷报。” ………… 走出延福宫,赵孝骞的心情沉重,却有点想笑。 平日干尽缺德事的他,今日不过是要他给皇后身上泼点脏水,他居然拒绝了,还闹得君臣不愉快。 所以,他到底在坚持什么? 善良吗?正义吗?这玩意儿他何曾有过? 他与孟皇后素不相识,为何要为了她而坚守所谓的底线? 可笑的是,赵孝骞自己都找不到原因。 生平行事,无论善恶,凭心而为。 废后这件事,赵孝骞的本心告诉自己,不要干。 于是赵孝骞果断拒绝。 这大概是唯一的解释了吧。 走出宫门后,一个念头从赵孝骞脑海中陡然而生。 难道说,我居然是个好人? 回到楚王府,赵孝骞没精打采地走进银安殿,却见赵颢正一脸享受地大吃大喝。 一大块烤好的羊腿,赵颢双手捧着,正吃得嘴角流油。 赵孝骞上前,劈手夺过他手里的羊腿,赵颢一愣,抬头看他:“你干啥?” 赵孝骞没理他,朝殿外吩咐道:“告诉厨子,给我父王上一份减脂餐。” “都快肥成球了,再过几年一身毛病,你敢赌我这个不孝子不会拔管儿吗?” 赵孝骞说着瞪了活爹一眼,然后捧着羊腿狠狠咬了一口。 嗯,确实好吃,幸好自己身材不错,有狂吃的资本。 (本章完) 第624章 天罗地网 第624章 天罗地网 银安殿内,正在狂吃的赵颢显得有点可爱,像一只盘腿抱着竹子啃的大熊猫。 有时候赵孝骞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他这个活爹不知有多少副面孔,憨态可掬,阴险狡诈,出乖卖丑,冷血狠辣…… 感觉这位活爹好分裂,赵孝骞忍不住都想找个大夫来给他把把脉,灌几副镇定剂让他正常一点。 厨子不敢拂逆世子的吩咐,很快端来了减脂餐。 所谓的减脂餐,就是一堆生鲜蔬菜,切碎了撒点盐,确实能达到减脂的效果,但味道……只能说一言难尽。 赵颢愁眉苦脸用筷子扒拉着大海碗里的减脂餐,一脸生无可恋。 “逆子,本王又不是牲口,凭啥给本王吃这些菜根泔食?你这叫不孝!”赵颢不满地道。 赵孝骞气定神闲地啃羊腿,道:“人一旦太胖,各种毛病就找上门了,父王现在的状况,吃一口肉约莫少活一个时辰,您自己算算阳寿还剩几何。” 赵颢一惊,垂头看了看自己。 女子低头不见脚尖,已是人间绝色。 男子低头不见脚尖,……说明胖得离谱,该减肥了。 身份越富贵的人,越怕死。 于是赵颢老老实实像牛马一样啃草,各种生鲜蔬菜塞进嘴里,赵颢不停地咀嚼,咀嚼,然后伸长了脖子硬吞下去,脸色铁青发出干呕声,动作停滞了片刻后,随即嘴里又开始咀嚼,咀嚼。 赵孝骞严重怀疑活爹学会了反刍…… 看着活爹痛苦的模样,赵孝骞龇牙啧啧有声。 “父王,要不……您还是吃肉吧,有生之年活得痛快就好,只要别忘了留下遗嘱……”赵孝骞诚恳地劝道。 赵颢痛苦摇头:“不,本王要长命百岁!” 一顿饭,赵颢都不知自己是如何度过的,好不容易把一大碗减脂餐吃了下去,赵颢咂了咂嘴,看着面前空荡荡的碗。 “就算是吃草,终归也要让本王吃饱吧?这么点东西,喂猫都不够,逆子莫非真在虐待本王?”赵颢幽怨地叹息。 “少食多餐,清淡少油,菜多肉少,坚持下去,不出俩月,父王就能瘦下一大圈,到时候您大摇大摆出门,惊艳天下。” “可是,本王不快乐了啊!” “做个快乐的短命鬼,放开了吃肉如何?” “罢了,老夫算是栽在你手里了,但愿还能多活几年,老夫还想抱孙儿呢……” 赵颢说着突然一拍大腿:“对了,孙儿!你那个名叫袅袅的侍妾怀孕了,为何不把她送来汴京,还让她留在真定府作甚?” 赵孝骞笑了笑:“怀孕前三月不宜车马劳顿,等日后月份足了,孩儿派人将婆娘们都送回汴京,毕竟前方又快开战了,留在真定城不安全。” 赵颢打量他一番,道:“你今日回来脸色比死了爹还难看,遇到什么事了?” 赵孝骞叹了口气,把今日与赵煦对话的过程完整说了出来。 赵颢听完后,神色却不见改变,仿佛赵煦的目的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自古以来,宫闱没有单纯的刑案,骞儿,现在你明白了吧?”赵颢沉声道。 赵孝骞点了点头,苦笑道:“孩儿早就明白,所以孩儿拒绝了官家。” 赵颢嗯了一声,道:“官家欲废后,老夫早有猜测,这次他的时机倒是选得绝妙,老夫都不得不佩服。” 说着赵颢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地喟叹道:“咱们这位官家,是真长大了,已学得了帝王心术,换了几年前,他可没这般道行。” 赵孝骞沉默许久,突然轻声道:“父王将来的敌人,……是官家吗?” 赵颢笑了笑,不答反问道:“骞儿,你可知老夫隐忍了多少年?” “不知。” 赵颢轻叹道:“我的父皇英宗在位时,老夫便有了心思,你算算,多少年了?” 赵孝骞低声道:“也就是说,从那时起,父王已开始暗中培植势力,蛰伏在朝野间,不惜自污声明,以求自保,从而暗暗积蓄力量,就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赵颢坦然点头:“不错,老夫也是英宗之子,这皇位凭什么他们都能轻松得到,而我,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论心智,论才干,论雄心,老夫不输他们任何人,凭什么不能是我!” 说到这里,赵颢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脸孔涨得通红,双目充血,瞋目裂眦,一股森然的杀意自大殿弥漫开来。 殿内的气氛很骇人,幸好赵孝骞统领过兵马,见过杀阵,对赵颢周身散发的杀意淡然以对,丝毫不为所慑。 “父王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等的合适的时机,一直没有来呢?” 赵颢悠悠长叹,浑身凌厉的气势陡然散去,哂然笑了笑道:“如果等不到,那便作罢,就当老夫这些年白干了,临死之前把祸患和把柄除个干净,不连累子孙后代,咱家还是清清白白的楚王一脉。” “谋事一半在天,一半在人,我已谋定,剩下的,交给天意。” 说着赵颢朝他一笑:“骞儿拒绝官家的决定是对的,无论你出自什么心理,宫闱的事都莫沾惹,谁沾到谁倒霉,今日你理直气壮为官家分忧,明日焉知不是钢刀加颈的罪名。” “狡兔死,走狗烹。这个道理不需要老夫教你,再得宠的臣子,终归也有失宠的一天,人在得意时必须冷静,莫给将来留祸患。” 赵孝骞点头:“是,孩儿受教了。” 赵颢又道:“小皇子一案,官家让你继续查,你莫太上心,有些事查得太深了,对自己同样也是祸患。” 赵孝骞莫名有些感动。 这些道理和经验,真的只有亲生父子之间才能面面相授,外人是不可能对自己如此挖心掏肺的。 正在感动时,赵颢突然摸了摸肥硕的肚皮,一脸幽怨地道:“才跟你说了几句话,本王又饿了,……你确定吃草能瘦下来么?” 赵孝骞失笑:“孩儿确定。” “很好,那么老夫就要不耻下问了,……牛马也都吃草,它们瘦吗?” ………… 赵煦的动作很快。 赵孝骞拒绝参与废后,赵煦便立马召来了章惇,君臣二人一拍即合,当即决定合作。 章惇的倾向一直旗帜鲜明,他是支持废黜孟皇后的。 跟赵煦的出发点不一样的是,章惇看到的是孟皇后所代表的朝堂势力。 太皇太后指婚,孟皇后被抬进皇宫的那一刻起,她身上的旧党标签便一辈子都摘不掉了。 太皇太后是坚定的旧党领袖代表,尽管孟皇后从不干预朝政,任何与朝政有关的她都没说过一句话,可偏偏朝臣就是那么执拗,太皇太后薨逝后,朝中旧党们理所当然地把她当成了旧党的标杆人物。 孟皇后冤不冤? 她当然冤,可她无法改变事实,因为她是太皇太后指婚,所以她就是旧党的一员,从不干预朝政也注定了无法改变阵营。 章惇拜相后,大刀阔斧推行新政,对代表旧党的孟皇后自然是处处不顺眼。 原本臣子绝不可干预天家的家事,章惇看孟皇后再不顺眼,也只能闷在肚子里,亲人家眷面前都不敢乱说话。 可如今赵煦主动找到了他,透露出欲废黜皇后的想法,章惇这种脾气不好,性格又冲动的人,闻言正合我意,哪会不答应? 君臣在福宁殿秘密商议了一个时辰,章惇喜滋滋地告辞出宫。 第二天,朝堂上便传出了风言风语。 传言称,小皇子病重期间,好巧不巧的是,孟皇后在自己的寝宫开设法坛,孟皇后的亲姐姐还求了道家的符水入宫,有宫人在半夜隐隐听到皇后的寝宫有人作法…… 不得不说,章惇不愧是宰相,出手整治人的手段确实狠辣。 一出手就奔着要人命的目的,而且要的是一大批人的命。 对于除掉旧党这份伟大的事业,章惇执行起来简直是不遗余力,不介意杀得人头滚滚。 也不知旧党是不是刨过老章家的祖坟,不然实在无法理解,一个人对一个党系的仇恨,怎么会如此之深。 传言甚嚣尘上,最初只在宫闱里传,后来慢慢传到了宫外,终于被朝中御史听闻。 于是,在数日后的朝会上,有监察御史出班,向赵煦禀奏了此事,并请官家严查。 赵煦做戏做全套,听闻有人传皇后的闲话,赵煦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怒斥朝官造谣,挑拨天家夫妻之情,下旨查缉严惩造谣之人。 然而,防悠悠众口,甚于防川,赵煦再如何发怒,传言仍然像瘟疫一般传开,并且已传到了汴京的市井民间。 当街头的百姓们都在窃窃议论之时,这件事已然无法掩盖下去。 于是,在朝会上,监察御史再次提出了此事,并请赵煦严查,无论是真有其事也好,还是有人造谣也好,朝廷不能无动于衷,否则败坏皇后清誉,损害皇家威严。 御史参奏后,宰相章惇带头,请求官家严查此事。 在群臣齐声劝谏下,赵煦长叹口气,面色铁青地下旨,为了表示重视,赵煦令章惇亲自查缉此案,定要将造谣之人绳之以法。 至此,一张天罗地网已成形,铺天盖地朝无辜的孟皇后头顶压下。 (本章完) 第625章 夫妻决裂 第625章 夫妻决裂 华夏从古至今,很多皇帝都信奉道教。 但是,皇帝信奉道教是一回事,宫闱里却十分忌讳道家。 这并不矛盾。 皇帝是单纯的信奉,大多数是为了求长生,或许也有治病祈福的目的,总之,皇帝可以做,别人不可以做,和尚摸得,阿q偏偏摸不得。 但宫闱里别人信奉道教的目的,可就不好说了。 众所周知,道家既有益人的长生祈福术,也有害人的厌胜巫蛊术。 宫里的人若信奉道家,谁知道你用道家的这些秘术来干啥? 画个圈圈诅咒当今天子,难道也任由你作法吗? 章惇选择废黜皇后的手段很要命,他直接将最犯忌的罪名扣在孟皇后头上。 传闻说孟皇后在寝宫设下法坛,她的亲姐姐还将道家符水带进了宫,这事儿可就说不清楚了。 尤其是,作法和符水正在小皇子病重的敏感时期,章惇这一击简直要命。 外人听到这个传言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小皇子是不是孟皇后开坛作法咒死的? 无法解释,毕竟孟皇后没给官家生下子嗣,刘贤妃生下了唯一的皇子,孟皇后的地位摇摇欲坠,情急之下生出谋害之心,也是合情合理的。 于是,当谣言传遍朝野,越传越真时,孟皇后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章惇这位宰相确实心狠手辣,赵煦下旨令他查缉此案后,章惇当即便下令将孟皇后寝宫的宦官宫女全数拿问下狱。 到了这个时候,孟皇后才终于明白,自己深陷的这个漩涡,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脱身了。 于是在皇后寝宫的宦官宫女被拿问的同时,孟皇后孤身一人出现在赵煦的寝宫福宁殿外。 郑春和在殿外拦住了她,一脸为难地表示官家不愿见她,可孟皇后却执拗地不肯离去,在殿外绝食绝水,长跪不起。 郑春和无奈,来回进殿禀奏多次后,赵煦大约也担心皇后还未废黜便死在他门口,难免引发朝野非议和动荡,毕竟一国皇后的分量,就算是赵煦也不敢不教而诛。 于是赵煦不得不召见了孟皇后。 孟皇后入殿,见赵煦面无表情地坐在桌案后,目光清冷地注视着她,孟皇后心头一酸,顿时落下泪来。 天家夫妻,同住在皇宫里,可笑的是,孟皇后甚至都快忘了上次见到赵煦是什么时候。 这对貌合神离到极致的夫妻,平日里除了皇室和朝堂重要节日仪式等场合,皇帝皇后不得不联袂出席,表演恩爱,平常在宫里是各不相见的。 赵煦一心只宠刘贤妃,孟皇后虽说是住在皇后寝宫,实际上跟打入冷宫没什么区别,赵煦根本不可能过去。 夫妻间陌生甚至仇恨至此,不得不说,实在是今生的一段孽缘。 平心而论,孟皇后无论容貌还是品行,都非常不错,成婚这些年来,她一直恪守本分,绝不逾矩,安静得像一株幽谷里的兰,你若近来,我自飘香,你若不来,我自孤芳自赏。 这样的女人,饶是赵煦心中对她成见已深,可摸着良心说话,赵煦实在也挑不出她任何错处。 有时候赵煦都忍不住失意喟叹,如果她不是太皇太后指婚给自己的皇后,那该多好。 可惜,夫妻间有了这层芥蒂,犹如一道天堑,是一辈子都无法消除的。 孟皇后美眸含泪,跪在赵煦的面前,垂头低泣。 赵煦不耐烦地蹙眉,语气冰冷:“你在殿外跪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让朕看你这副哭相么?” 孟皇后泣声一顿,面朝赵煦缓缓伏拜,低声道:“官家若欲废后,直接下旨便是,何必大张旗鼓,连累许多无辜。” 赵煦目光愈冷:“朕何时说过要废后?” 孟皇后凄然一笑:“官家当臣妾是稚龄孩童不成?什么道家符水,什么开坛作法,不就是为了往臣妾身上泼脏水,顺水推舟废黜了臣妾这个皇后吗?” 说着孟皇后突然仰起头,表情露出从未有过的激动:“官家废后便是,为何要将小皇子的死因归罪于臣妾?臣妾自入宫以来,谨守妇德,从不逾矩,一生安分不曾招惹是非,谋害小皇子的罪名,请恕臣妾不敢担!” 赵煦被孟皇后罕见的激动模样震惊了,盯着她半晌,才缓缓道:“一切自有章相公查实,未见真凭实据,朕不会冤枉任何人。” 孟皇后冷笑:“你是皇帝,若铁了心想要污蔑臣妾,何愁没有证据?但臣妾也要告诉你,别的事栽赃给我,我为了官家的体面,该忍便忍了,但若非要把小皇子的死因归咎于我,臣妾只能一死以证清白!” 赵煦一愣,然后勃然大怒:“放肆!” 孟皇后今日本就是来与他摊牌的,这时也不再维持什么皇后端庄的仪态了,闻言直接站了起来,毫无惧色地直视赵煦。 “臣妾这皇后当不了几天,就容我放肆一回又如何?我与官家夫妻多年,官家对我虽无夫妻情分,但至少你我有夫妻名分!” “臣妾若是谋害小皇子之人,莫非官家的脸上有光彩?你是帝王,薄情寡义本是应当,如何对付我,我都认了,但你别忘了,臣妾也是一国皇后!” “皇后被你炮制成了杀人凶手,官家不怕整个赵氏皇族蒙羞,不怕列祖列宗在天之灵无颜?还是说,为了废黜我这个皇后,你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损害大宋皇威也无所谓?” 赵煦目瞪口呆,如此陌生的皇后,是他多年不曾见过的。 孟皇后表情决绝,她也知道,自己的结局已经被注定了,既然如此,便索性疯癫一回,尽情宣泄她多年被冷落漠视的满腔恨意。 咬牙冷笑几声,孟皇后接着道:“还有,如果官家非要把杀人的罪名扣在臣妾头上,臣妾会以死明志,那时史书上可就不知如何评价官家了,你辛苦炮制这桩案,到头来却不知是得是失。” 赵煦的脸色愈发难看,冷冷道:“皇后,你越说越过分了!” 孟皇后激烈地道:“臣妾能说话的机会不多了,官家不是要废后吗?不用官家虚伪地查什么案,连累那么多无辜宫人,臣妾自去太庙,告祭列祖列宗,自请废黜可好?也算臣妾最后为官家积一次德了。” 越说越悲痛,孟皇后大哭道:“自与官家大婚,臣妾倍受冷落,这皇后你以为我愿意当?每过一天,我都痛不欲生度日如年,可笑你还想尽办法废黜,自你亲政的第一天起,我就在等着你废后了。” 赵煦腾地站起身,抄起桌案上的一块端砚,狠狠朝地上一摔。 一声巨响,端砚四分五裂,如水晶落地,晶莹迸碎。 “不错,朕就是要废后,与你大婚的第一天起,朕就想废后!那又如何?”赵煦暴怒道:“朕为何不能废后?朕已亲政,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傀儡吗?谁当朕的皇后,由朕决定,而你,朕必须废黜!” 孟皇后凄然一笑:“好,臣妾就等官家这句话,等你废黜我。” “还是那句话,别的罪名你尽管往我身上扣,谋害小皇子这一条,臣妾死也不认,请官家给我这个大宋皇后最后的体面,我的体面,也是你的体面!” 说完孟皇后整理衣冠,恢复了雍容端庄的仪态,款款大方地朝赵煦伏身一礼。 “臣妾告退。” 说完孟皇后转身就走,多年的夫妻,竟连最后一眼都懒得看了。 赵煦喘着粗气坐在椅子上,脸色由青变白,接着渐渐变得发紫。 与皇后一番激烈争吵后,赵煦此刻只觉得气急攻心,喘息半晌,突然喉头一甜,情不自禁地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随即面色苍白如纸,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福宁殿外,已不见了孟皇后的身影。 赵煦的视线渐渐模糊,嘴角不由露出惨笑。 亲手斩断这段孽缘,莫非老天不悦,必须要自己付出代价么? ………… 朝堂上的风言风语越传越广,当章惇派人拿问了皇后寝宫的宫人后,许多朝臣渐渐明白过来了。 作法也好,符水也好,谋害小皇子也好,真真假假难辨,但朝臣们唯一能肯定的是,官家这是要废后啊! 传言不会凭空而起,终归是有心人的传播和煽动。 端庄贤德的皇后娘娘,莫名陷入了舆论的风暴之中,而官家的意图,已昭然若揭。 另一头,皇城司冰井务传来了消息。 皇城司抓捕下狱的诸多尚药局官吏宦官里,张祥从头认到尾,终究没发现那个熟悉的声音。 也就是说,买通张祥获取小皇子药方的人,很有可能不是尚药局的人。 不过皇城司却还是发现了一条新的线索,尚药局的宫人审问许久,没有收获后,皇城司扩大了搜索范围,发现殿中省有一名少监,在三日前点卯之时,莫名失踪了。 消息很快报到赵孝骞面前,赵孝骞当即下令,皇城司全力搜捕这名失踪的少监。 小皇子被谋害一案,很可能要落实到此人身上了。 (本章完) 第626章 城外荒庙 第626章 城外荒庙 大宋的殿中省简单的说是宦官机构,它的主要职能是管理宫闱事务。 殿中省下辖尚食局,尚药局,尚衣局等六个部门,从这些局的名称便知,它们是干啥的。宫里从皇帝皇后到嫔妃贵人们的衣食住行,基本全归殿中省包了。 影视剧里那些嫔妃每月发放俸银,宦官宫女被分配干什么活儿,打入冷宫的嫔妃可怜兮兮连顿饭都吃不饱等等,别怀疑,都是殿中省安排干的。 殿中省置太监一人,算是一把手,另设少监二人,以及监丞二人。 小皇子刚薨逝不久,殿中省莫名失踪了一个二把手,是个傻子都能想到事情不简单,他若没牵扯进案子才叫有鬼了。 赵孝骞侦缉此案,刚开始的目标重点放在太医局和尚药局,确实忽略了殿中省这个上级部门。 直到数日前,殿中省发现那名少监多日未露面了,当时也没人在意,毕竟大宋朝廷官署这些部门,领导旷工几天很寻常,大家都是上班的牛马,谁没有个想躺平的时候呢。 后来有宦官到这名少监的住处请示事宜,发现住处没人,看看里面的生活痕迹,似乎久无人住,于是宦官才向上面汇报,最后消息才传到了皇城司。 皇城司官署,魏节一脸愧色,垂头站在赵孝骞面前。 “是下官的疏漏,下官向殿下请罪。”魏节羞愧地道。 赵孝骞挠了挠下巴,道:“别说什么请罪了,你没发现的人和事,我也没发现,大家半斤八两。” 叹了口气,赵孝骞皱眉道:“我特么怎么就没想到往尚药局的上级查一查呢?殿中省里的宦官若要谋害小皇子,他们不是更方便下手吗?” 毕竟宫里包括皇帝在内,所有人的衣食住行都归殿中省负责,他们若要在小皇子的汤药里搞点名堂,实在太容易了。 “先把人手布置下去,皇城司全力搜捕这名少监,此人很重要,谋害小皇子的事,他很可能全然知情,拿到这个人,案子算是破了。”赵孝骞吩咐道。 “是。下官已将皇城司的人全撒向汴京城的大街小巷,还调动了市井闲汉泼皮们的人脉,请他们帮忙留意搜索。” 魏节迟疑了一下,又道:“若是此人已逃出了汴京,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拿下了。” 赵孝骞嗯了一声,这个可能他也预料到了,所以案子的破获,不能全指望这名失踪的少监。 “尚药局查验药材的人有消息吗?小皇子的用药到底有没有问题?”赵孝骞问道。 魏节正要回话,官署正堂外匆匆跑进一道身影,是一名皇城司勾押官。 “禀殿下,皇城司封存了尚药局的药柜,请大夫清查了所有的药材,尤其是小皇子所用的药材,刚才传来消息,他们在小皇子所用的药材里发现了些微的铅丹粉末。” 赵孝骞忽地坐直了身子,皱眉道:“铅丹是什么?” 旁边的魏节大吃一惊,急忙解释道:“铅丹,是一种慢性毒药,服用者将会慢慢出现头晕,腹痛,抽搐,心肺衰竭等症状,最后丧命……此物常被用于方士炼丹。” 赵孝骞神情凝重道:“小皇子薨逝之前的症状,可对得上?” 勾押官禀道:“皇城司问过太医,确实对得上,小皇子薨逝之前,整整一个月哭闹不止,而且面目涨红,手脚挣扎,服药后亦不见好,薨逝后面色呈青紫色,也符合铅丹中毒后的症状。” 赵孝骞冷着脸道:“也就是说,小皇子被人下毒整整一个月,最后活活被毒死的?” 魏节低声道:“能够完美躲过宫里繁琐的验毒流程,让人把毒药喂进小皇子的嘴里,约莫只有殿中省的权势才能做到了。” 赵孝骞冷笑:“此事之后,整个殿中省都将会被官家清洗,真是丧心病狂了,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魏节道:“下官以为,下毒之人,应该就是那位失踪的少监。” 赵孝骞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失踪的少监是执行的人,也就是俗称的棋子。 真正的凶手还是指使少监下毒的人,那才是幕后终极大反派。 上次与赵颢深聊过,父子俩都认为遂宁郡王赵佶嫌疑最大,毕竟小皇子死后,赵佶便是最大的受益者。 可惜目前还没拿到赵佶的证据,这也说明赵佶确实够谨慎,从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先找人,把那个失踪的少监找出来,”赵孝骞吩咐道:“继续查殿中省,看看还有没有同党。” 魏节小心地道:“此事是否马上禀奏官家?” 赵孝骞迟疑了一下,摇头道:“先不报,官家最近很忙,待案子有更多进展后一并禀奏。” 赵煦忙着废后,朝堂已是沸反盈天,新旧两党争斗又起,新党支持废后,旧党死保皇后,双方又快打出脑浆子了。 这个时候,谋害小皇子的真正凶手,反而不是那么重要了。 宫闱的刑案还没出结果以前,当然要为政治斗争让路。 想到那位无辜的孟皇后,赵孝骞又沉沉叹了口气。 堂堂一国皇后,一旦被卷进了风暴之中,她仍然显得那么渺小,毫无挣扎之力,只能任由命运安排。 ………… 汴京城外,深夜子时。 一座荒废多年的山神庙前,赵颢嫌弃地坐在长满青苔和荒草的石阶上,不时掸一掸衣袍下摆的灰尘。 选在这个鬼地方是无奈之举,毕竟赵颢干的是见不得人的事,总不能在汴京城大摇大摆地干吧。 赵颢的面前,套着两个大麻袋,麻袋里面鼓鼓囊囊,不时挣扎扭动几下。 山神庙里外站了不少人,皆是黑衣蒙面,一支微弱的火把勉强照亮了山神庙前的空地,两个麻袋扭动的影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诡异。 许久后,赵颢朝麻袋扬了扬下巴,身后的黑衣人立马解开了麻袋,麻袋里面的人狼狈地滚了出来。 火把凑近,二人的面孔愈发清晰。 赫然竟是两名宫人,其中一个是刘贤妃寝宫的管事宦官龚井,被赵孝骞杖责二十,还在宫里养伤的那位。 另一位赵孝骞也曾在福宁殿见过,却是一名二十多岁容貌平凡的女子,女子唯一的特点就是粮仓很大。 没错,她就是小皇子曾经的奶娘,小皇子薨逝后,奶娘自然失业了,却被赵颢安排在宫里的眼线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了宫。 此刻龚井和奶娘一脸惶恐地跪在赵颢面前,浑身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赵颢憨厚地朝他们笑,笑得像庙里供奉的弥勒佛,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亲切感。 龚井和奶娘自然是认识赵颢的,这位皇叔亲王经常出入宫闱,没皮没脸地给向太后送礼,没话硬聊,这几年来,宫里的人大多认识他。 “楚,楚王殿下……”龚井战战兢兢地道。 左右环视一圈,发现自己身处破败荒废的山神庙,四周鸦雀嘶鸣,旷野回音阵阵,显然他们已出了汴京城,身处一个叫天天不应的荒郊野外。 赵颢没搭理他们,而是漫不经心地玩弄着自己大拇指上的一只碧玉扳指。 良久,赵颢淡淡地道:“甲六。” 黑衣人中,名叫甲六的人站出来:“在。” 赵颢冷冷道:“本王要的三个人,你只给我送来了两个,还有一个呢?” 甲六垂头有些惶恐地道:“还有一个是殿中省的少监,名叫黄尘相,据查,此人很有可能是给小皇子下毒之人,但是三日前,黄尘相无故失踪,至今不知下落,属下已经派人追查。” 赵颢不满地皱眉,他不喜欢这个答案。 “回去领五十鞭子长长记性。”赵颢冷冷地道。 甲六居然露出感激之色:“谢殿下开恩。” 顿了顿,甲六又道:“据查,世子麾下的皇城司也在追查黄尘相,侦骑已遍布汴京和京畿各地,若是咱们与皇城司的人马有了冲突……” 赵颢沉默片刻,缓缓道:“无妨,本王自会解决。” 目光转向跪在地上魂不守舍的龚井和奶娘,赵颢冷笑道:“黄尘相若是下毒之人,这两人怕也脱不了干系,龚井是熬药送药的,奶娘是喂药的,小皇子喝了那么久的药,居然没验出毒来,呵呵……” 说着赵颢语气渐冷:“将二人秘密关押起来,好吃好喝供着,迟早有一日,此二人对本王有用。” “是。……殿下,是否需要审问他们?” 赵颢无所谓地道:“幕后指使之人,他们大约是不知的,但审一审也无妨,离本王远一点,本王快抱孙子了,也算给我那孙儿积点德,莫让我见着血淋淋的场面,太残暴了……” ………… 仍然是深夜子时,汴京城州桥的一户殷实人家,伴随着深夜狗吠声,这户人家的大门被轻轻拍响。 大门被敲了许久,里面才点亮了灯,门内脚步声渐近,来人一边走一边打着呵欠。 大门打开,露出一张年轻但沧桑的脸,脸上困意深沉,一脸不耐。 “大半夜敲门,你家奔丧吗?”门里的人不满地骂道。 敲门的人低声道:“小乙哥哥,愚弟有要事禀报……” (本章完) 第627章 意外消息 第627章 意外消息 这户殷实人家,正是赵孝骞的好友张小乙的府宅。 张小乙已不再做闲汉跑腿的生计,这一两年来,赵孝骞在外戍边,张小乙则暗暗辅佐赵孝骞,帮他在汴京市井里建了一套民间的情报网络。 当然,资金方面,自有赵孝骞提供。 情报网络除了民间市井外,张小乙也悄悄在某些权贵人物的府邸布下了眼线。 比如今晚此刻,敲门的便是张小乙布在赵佶府邸的眼线,他只是一名不起眼的幕僚,潜伏在赵佶府上已半年多了。 为了掩人耳目,平日这名幕僚是不轻易与张小乙联络的,除非有重大情况。 今晚幕僚突然子夜敲门,张小乙打开门后,心中不由一惊。 他知道,一定是出事了,而且跟赵佶有关。 警惕地朝门外张望了一番,张小乙将幕僚拽进了门,道:“进来说话。” 进门后,二人来到院子的葡萄架子下,坐在阴影里窃窃私语。 “出了什么事?”张小乙沉声问道。 幕僚低声道:“昨日遂宁郡王府上来了几个陌生人,身形颇为魁梧,步履轻快,应是江湖人士。” “赵佶将他们带到王府偏院说话,愚弟悄悄跟在后面,躲在墙角边,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事。” “赵佶的言语里,提到了一个名叫‘黄尘相’的人,据说是宫里的宦官,而且还是个少监,此人应是赵佶埋在宫里的一枚棋子,三日前不知何故潜逃至城外,昨日传了书信给赵佶,大意应是请赵佶帮忙活命。” “赵佶与那几名江湖人密议,说是黄尘相此人留之必为祸患,赵佶打算请他们灭口,杀了黄尘相。” 张小乙呆怔片刻,喃喃道:“宫里潜逃出去的宦官?最近宫里的大事不少,听说官家要废后,还有就是小皇子薨逝,此人潜逃,必然跟这两件事有关。” 幕僚点头:“不错,愚弟偷听赵佶说话,他说的正是小皇子薨逝一事。” “据说这个名叫黄尘相的人被赵佶授意,干了一桩大逆不道的事,后来楚王世子和皇城司奉旨查缉,步步逼近,眼看快查到他了,黄尘相见势不妙,于是连夜潜逃避祸。” “赵佶害怕黄尘相落到皇城司手中,会连累到他,这才打算将黄尘相灭口。” 张小乙的神情愈发凝重,道:“不管此人干了什么,既然郡王殿下在查缉案子,想必此人对殿下一定十分重要,咱们要赶在他灭口以前把他截下,活着送到殿下面前。” 说着张小乙望向幕僚,道:“你可知黄尘相如今藏匿何处?” “听赵佶说,黄尘相送来书信是跟他讨要盘缠,约好了明日一早北城外的一处悬崖下见面,赵佶答应给他送去银钱。” 张小乙一惊,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明日一早,只有几个时辰,必须召集人手,迟恐生变。” 说完张小乙起身,道:“你赶紧回去,莫引人起疑,此事交给我解决。” 幕僚情知事关重大,他一个落榜的读书人实在做不了什么,于是也不矫情,行了一礼后匆匆离去。 张小乙独自在院中来回踱步,很快便一咬牙。 明日一早是最后的机会,错过明早,赵孝骞想要抓捕的人或许就会被赵佶灭口了。 张小乙不知道这个名叫黄尘相的人究竟有多重要,也不知道赵孝骞为何要抓他,但赵孝骞调动皇城司,如此大张旗鼓地抓这个人,想必这个黄尘相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而且,必须是活着的黄尘相。 于是,张小乙冲出了家,他叫上附近厮混在州桥的闲汉兄弟,又派了个人紧急赶往楚王府,向赵孝骞通报这个消息。 不多时,张小乙纠集了二十来个人,还从车马行雇了几辆马车,当即与众人聚集在北城永泰门,只等天亮后,便朝城外出发。 深夜,楚王府的大门外,门口值守的禁军昏昏欲睡,努力打起精神,恪尽职守地站立门外。 寂静的深夜里,一道瘦削的身影匆匆赶来,门外值守的禁军精神一振,警惕望向越来越近的那道身影。 身影似乎看懂了禁军眼神里的警告意味,急忙开口道:“诸位好汉爷爷莫恼,小人是州桥小乙哥哥的朋友,奉小乙哥哥之命,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楚王世子,还请好汉爷爷们行个方便。” 开口便是典型的汴京闲汉特色,值守禁军的一名都头打量了他一眼。 张小乙的名字,楚王府常年随侍赵孝骞的禁军们自然是知道的。 他们清楚世子把张小乙当朋友,而且世子对张小乙颇为敬重,此时虽是深夜,但张小乙有十万火急之事,门外的禁军也不敢耽搁,于是都头急忙转身进了府。 约莫一炷香时辰后,传信的闲汉被禁军客气地请入府内。 赵孝骞衣裳凌乱,满脸困意,坐在银安殿不停打呵欠,眼神闪烁着不善的光芒。 暗暗打定主意,大半夜把他从床上叫醒,如果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莫说眼前这个闲汉,就是张小乙,他也要打上门去,把他家鸡蛋抢了。 闲汉上前行礼,当即将张小乙的话转告。 赵孝骞听到最后,立马不困了,眼中露出浓浓的喜色。 “黄尘相有下落了?果然是赵佶!”赵孝骞喃喃自语。 随即赵孝骞提高了声音,喝道:“来人,把陈守叫来!” 片刻后,睡眼惺忪的陈守也赶到了银安殿。 “陈守,马上调动你麾下的兄弟们,大约百十人,带上火器弹药,现在就出发。”赵孝骞命令道。 陈守不敢多问,当即抱拳领命。 赵孝骞拍了拍传信的闲汉,笑道:“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该如何感谢你?” 闲汉笑着摇头:“世子是我大宋的第一好汉,小人在州桥勾栏听过无数次郡王平辽的故事,能为第一好汉跑跑腿,小人已是祖上积德,无上荣光了,怎敢要您的赏赐。” “哈哈,说话也好听,但该赏还是要赏。”赵孝骞用力拍了拍他,深深地道:“你送来的消息对我很重要,兄弟,多谢你了,回头你去王府账房支一百两银子,就当是我的酬谢,千万莫推辞。” 说完赵孝骞朝他笑了笑,脚步急促地出门了。 闲汉站在银安殿内,脸上泛起一层不曾有过的光彩,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郡王殿下不嫌弃我是个闲汉,他还叫我兄弟……”闲汉喃喃道:“我,我也要做个好汉,郡王殿下这声兄弟不能让他白叫!我要配得起这声兄弟。” 随即闲汉也出了王府,至于赵孝骞让他去支取的一百两银子,闲汉根本想都没想就放弃了。 仗义每多屠狗辈,不是所有人眼里只有钱的。。 出了王府的门,闲汉深吸了一口气,他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要回家安顿家小,然后,去投军。 赵孝骞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不过是叫了人家一声兄弟,却不知不觉改变了别人的人生。 ………… 北城永泰门外,赵孝骞带着陈守等人赶到,见城墙下蹲着二十来人,为首一人正是张小乙。 众人聚在城门内,都在等着早上城门打开。 赵孝骞翻身下马,张小乙认出了他,笑着迎了上去。 二人见面,赵孝骞二话不说,给张小乙狠狠来了个熊抱,用力拍打了他几下。 “好小子,不声不响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该咋感谢你?再给你娶一房婆娘如何?”赵孝骞哈哈笑道。 张小乙笑容顿时僵硬,忙不迭摇头:“不要不要,家里会打起来,我那瞎眼的老娘也不安生,家里已经有婆娘,一个足够了。” 赵孝骞侧目见张小乙身后聚集着二十来名闲汉,好奇道:“他们这是……” 张小乙咧嘴一笑:“我总觉得这事儿挺重要的,怕你带的人手不够,又怕你错过了时辰,于是叫了几个朋友来帮忙,你若未能及时赶来,我就叫上兄弟们出城把事儿办了。” 赵孝骞感动地拍了拍他的肩。 带着二十多个闲汉,深夜等在城墙根下,只等城门开启,便义无反顾为了他的事从容赴死。 这是真正的朋友,万金难换。 “兄弟,心意我记住了,能记一辈子。”赵孝骞用力按住他的肩,深深地道:“此生能交上你这样的朋友,是我的荣幸。” 张小乙憨厚地一笑,不自在地垂头:“别这么说,有点恶心,我还是喜欢看你飞扬跋扈的纨绔模样。” 赵孝骞哈哈大笑,道:“人马我已带足,这次是要去杀人的,你叫来的兄弟们应付不了这场面,还是交给我吧,你带兄弟们回去,事情了结后,我亲自请兄弟们喝酒。” 张小乙点头,但又道:“他们可以回去,我想跟着你见识见识。” “有病吧你,杀人有什么好看的。” “因为没看过,所以才觉得好看,兴许我也能帮上小小的忙呢。”张小乙笑得很朴实。 赵孝骞盘算了一下,此行应该危险性不高,毕竟陈守麾下的禁军都带了火器,他和张小乙远远站着看热闹就行。 “走吧,带你见识见识!”赵孝骞痛快地答应了。 “陈守,拿我的腰牌给守城门的将领,就说皇城司勾当公事奉旨出城办差,令他速速打开城门。” (本章完) 第628章 悬崖伏击 第628章 悬崖伏击 夜半出城,百余骑踏着即融的积雪,彳亍而行。 赵孝骞骑在马背上,表情很从容。 殿中省少监黄尘相,确实是此案的关键人物,小皇子被下毒谋害,多半是出自他的手。 但赵孝骞此刻想得更多的,却是赵佶。 他在思考,能不能通过这桩案子把赵佶拉下马。 回想案发之后的种种线索,以及被卷入案情的太医局,尚药局,殿中省等诸多人物,整件案子从头到尾梳理一遍后,赵孝骞却发现,似乎很难定赵佶的罪。 哪怕把黄尘相活捉了,也不见得能定赵佶的罪。 事涉皇子,凶手还是当今天子的亲兄弟,证据链如果不完整,做不到“铁证如山”的话,对赵佶根本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反而会把赵孝骞拖入泥潭。 赵佶这个人做事太谨慎了,谨慎到基本没留下任何痕迹。 当然,赵孝骞是皇城司的一把手,麾下有刘单这位审讯小能手,理论上赵孝骞想得到任何供状,刘单都能炮制出来。 可还是那句话,案情影响太大,关注的人太多,万众瞩目之下,真就是真,假就是假,伪造的东西迟早会被戳穿,最后反噬己身。 夜半的寒风,吹得脸颊生疼,赵孝骞的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他用力甩甩头,决定先把事儿办了再说,如果能够活捉黄尘相,至少不是一件坏事。 出永泰门,一行人直奔城外北郊,张小乙熟知地点,是在北郊外二十里的一处无名悬崖边。 奔行一个多时辰后,赵孝骞等人赶到了地方。 陈守和百余禁军下马,朝悬崖步行而去,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快接近悬崖时,陈守无声地打了个手势,百余禁军端起燧发枪,猫腰朝悬崖包抄。 片刻后,陈守走了过来,朝赵孝骞摇头:“世子,没发现任何人的踪迹,黄尘相的藏身之地应该不在此处。” 赵孝骞朝四周环视一圈,道:“让兄弟们潜藏起来,咱们守株待兔。” 此时已快天亮,目视的范围也更清晰了一些。 赵孝骞观察四周的环境,发现黄尘相选这个地方倒是很精明。 悬崖边有羊肠小道通往山脚,西面百步内有一片茂密的丛林,南面不远处,还有一条蜿蜒流淌的广济河。 观察一番后,赵孝骞不得不佩服,这个黄尘相选的地点实在不错,这货当太监可惜了,应该拉进军队当将军排兵布阵。 同时也说明一个问题,黄尘相选的地点如此复杂,说明他对赵佶极度不信任,他约莫也猜到赵佶可能会将他灭口,所以才选了如此方便逃跑的地形作为见面的地点。 明知会被灭口,黄尘相仍然约见赵佶,看来确实是走投无路了。 逃出汴京后,黄尘相将会被天下的官府通缉,从此一生都要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如果没钱,那将难上加难。 今日的见面,黄尘相就是打算在赵佶身上大捞一笔。 思忖过后,赵孝骞见天色已亮,距离黄尘相和赵佶见面的时间快到了,于是在悬崖附近找了个地方潜伏下来。 “陈守,让兄弟们都藏好,等下听我号令再动手,告诉兄弟们,不可伤了黄尘相,此人有大用,死了就不值钱了。”赵孝骞吩咐道。 陈守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厉色,低声道:“世子,如果赵佶也来了,不如趁混乱之时将他乱枪击毙,反正赵佶出现在此地,跟谋害小皇子的凶手见面,这事儿他根本洗脱不了,死了也没人说什么。” 赵孝骞嗤笑:“想啥呢你?官家的亲兄弟不明不白的死了,你以为跟村里死一只鸡似的?没有十足的证据把他钉死,赵佶不明不白的死了,倒霉的人就会是我。” “再说,以赵佶的谨慎性格,如此凶险的场合,你觉得他会亲自来吗?” 陈守面带惭色道:“是末将冲动了。” “无妨,反正动脑子不是你的强项,说出多蠢的话都属于你的正常发挥。”赵孝骞安慰道。 半个时辰后,初晨的阳光刺破云霞,洒满大地之时,山脚下终于出现了十几道人影。 人影皆是黑衣蒙面,所有影视剧反派的标准出场服饰,就特么像是有固定的商家倾情赞助的服装似的。 与此同时,悬崖的北面山道上,一身衣裳凌乱破败的黄尘相也出现了。 黄尘相脚步踉跄,面容憔悴,显然逃出汴京后的这几日他东躲西藏,日子过得并不好,这模样都不知饿了几顿。 山脚的十几个黑衣人,以及另一边的黄尘相都在缓缓朝悬崖走去。 而赵孝骞陈守和麾下百余禁军,则静悄悄地埋伏在悬崖方圆附近。 肃杀的气息瞬间充斥悬崖四周,附近的山林里连鸟儿都仿佛被这股杀气所慑,不敢发出清脆悦耳的鸣叫声。 赵孝骞看着双方距离悬崖越来越近,于是将蹲在草丛里的身子悄然下伏,保持暗中观察的状态,顺便一把拽住了一旁兴奋莫名跃跃欲试的张小乙。 “陈守,待会儿由你指挥,这么简单的小伏击战你应该没问题吧?”赵孝骞道。 陈守兴奋地拍胸:“交给我吧!” 赵孝骞拽着张小乙不松手:“咱俩看看热闹就行,千万不要逞什么英雄冲上去陷阵杀敌,外行人别干专业的活儿,杀人也是如此。” 张小乙被赵孝骞拆穿了心思,不由讪讪一笑:“大老远跑过来,总要干点什么吧?” “保持呼吸,好好活着,别给干活的袍泽兄弟拖后腿,就是咱俩最大的贡献了。” 张小乙一脸苦笑:“汴京市井都说你是大宋第一好汉……” “人设而已,别当真,怂才是我的本色。”赵孝骞很坦荡地道。 说话间,十几个黑衣人和黄尘相距离悬崖已不到百步,双方即将见面。 直到此刻,双方都没发现悬崖边有什么不对,毕竟古代这种荒山野岭的环境里,杂草灌木长得比人还高,百来号人想要埋伏下来实在太容易了,很难被发现,就跟吃鸡里穿着一身吉利服似的。 赵孝骞等人屏住了呼吸,陈守手里一柄特制的短管燧发枪已悄悄端平,只等他的枪声一响,伏击便发动。 狼狈不堪的黄尘相踉跄走到悬崖边,没来得及打量四周,第一眼便发现了对面的十几个黑衣人。 黄尘相一惊,接着露出冷笑:“赵佶没来,是吗?” 黑衣人不出声,只是目光冰冷地注视着他,仿佛在打量一个死人。 黄尘相似乎早有所料,冷冷道:“想杀我灭口?哈哈,好!早料到赵佶的心思了,不过我若死了,赵佶的麻烦也就来了。” “你们不会以为我毫无准备,就这么傻乎乎地来赴约吧?这几年赵佶收买我的证据,来往的书信,还有被赵佶指使给小皇子下毒等等,所有的证据都被我藏在友人之处。” “我今日若出了事,那些证据马上会被送进开封府和御史台,哈哈,我纵是死了,也要把天捅破,把赵佶拉下来垫背!”黄尘相哈哈大笑,笑得很疯狂。 不远处,赵孝骞伏在草丛里,听着黄尘相歇斯底里的疯狂笑声,不由暗暗瞠目,本以为黄尘相单人赴会,可能智商有点问题,但现在看来,倒也不笨,早就提前给自己留了保命的手段。 十几个黑衣人本来打算动手的,听到黄尘相这番话后,顿时有些犹豫了。 他们只是做事的人,不管不顾把人杀了就算完成任务,可黄尘相这番话分明是打算把赵佶也拖下水,现在这人到底杀不杀,确实让他们为难了。 黑衣人还在犹豫杀不杀黄尘相时,陈守这边却没什么犹豫的了。 时机已到,开始杀人。 平端枪口,瞄准了其中一名黑衣人,陈守毫不犹豫扣下扳机。 砰的一声巨响,一名黑衣人应声倒地,与此同时,噼噼啪啪的枪声响起,百余禁军同时开枪。 不到百步的距离,百余支枪对准十几个人,哪怕枪法再烂,只是碰运气乱射,这十几个人基本也没了生机。 一轮齐射后,悬崖边已只剩了黄尘相一人,傻傻地看着倒地不起的黑衣人。 一场小型的伏击,就这样轻松利落地完成了。 硝烟散尽,赵孝骞仍拽着张小乙没现身,而是朝陈守示意。 “先把人控制住,检查他的身上是否带了兵器,嘴里是否藏了毒,同时把他五大绑,远离悬崖……” 一旁的张小乙愕然看着他。 赵孝骞耐心地解释道:“行走江湖,安全第一。切记防范几个狗血的情节发生,比如反派死于话多,比如主角大胜之时得意忘形,被反派临死反扑,同归于尽……” “比如反派身处绝境,毅然跳崖,结果特么的老天瞎眼,被他捡到了绝世武功秘籍等等,这些狗血的事绝不能发生在我身上!” 张小乙傻傻地张着嘴,嘴唇蠕动几下,不知是不是想表达对他的崇拜。 赵孝骞则老神在在地依旧躲在草丛里,一切尘埃落定前,打死也不现身。 行走江湖,安全第一。 这十个字将来必须当作家训,传给子孙后代。 (本章完) 第629章 活爹截胡 第629章 活爹截胡 这场伏击没有任何悬念,该解决的都解决了,该活着的也活着。 人生大部分时候都是按部就班,发生意外的机会其实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 黄尘相呆呆地站在悬崖边,一脸惊骇地看着地上躺满的黑衣人。 十几个黑衣人没死绝,有的只是负伤,倒在地上痛苦呻吟。 一根长长的绳索猝不及防地从草丛里飞了出来,像牧马人套桀骜的野马似的,不偏不倚正好套中了黄尘相的脖子。 然后绳索突然收紧,死死地勒在他的脖子上,不管黄尘相两眼翻白,绳索生拉硬拽,将黄尘相拖离了悬崖边。 接着陈守和百余禁军终于现身,众人神情冷酷,非常利落地给黄尘相搜身,确定身上没带兵器后,再将黄尘相五大绑,最后陈守亲自上前,捏住他的下颌,强行掰开他的嘴,检查牙齿里是否藏了毒。 一切动作行云流水,非常专业。 直到这时,赵孝骞才现身。 这才是主角登场的正确时机,在反派还有挣扎反扑的能力以前,主角忙不迭跳出来释放嘲讽技能,结果常常阴沟里翻船搞出意外,不是被反派挟持成人质,就是被反派摁下同归于尽键,呵,简直了。 赵孝骞刚一露面,黄尘相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在殿中省当差,他当然认识赵孝骞。 万万没想到,人都已经逃出汴京城了,赵孝骞居然还能追到这里,而且预先布下完美的伏击圈将他活捉。 “你,你……”黄尘相面色苍白看着他。 “你什么你,你干的那些事自以为天衣无缝吗?真以为皇城司是吃干饭的?”赵孝骞不屑地释放嘲讽技能。 没错,这个时候才是主角释放嘲讽的正确时机,因为反派无论如何也动弹不了了。 抬手拍了拍黄尘相那张极度扭曲的脸,赵孝骞微笑道:“黄尘相,不得不说,你是有几分本事的,小皇子一案差点被你耍得团团转,要不是你自己抗不住压力先跑了,想要把你挖出来,约莫还得三五天。” 黄尘相面若死灰,他知道落在赵孝骞手里,下场已经注定了。 “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黄尘相声音嘶哑,不死心地问道。 “是你傻还是我傻?任何时候,正义的一方都不应该对邪恶的反派展示自己的底牌,懂吗?自己慢慢猜去吧。” 赵孝骞含笑打量他,就像打量一件绝世大宝贝。 如果能从这货身上挖出点猛料,这次能不能把赵佶扳倒?留着赵佶这个祸患,终归心里有根刺。 “把他押走,陈守,你亲自把他送进冰井务,告诉刘单,好好侍候,他肚子里的东西给我挖得干干净净。”赵孝骞吩咐道。 随即赵孝骞望向躺满一地的黑衣人,道:“活着的也不必救,这些人多半是死士,不会招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派几个人随便问一问,不肯说就全杀了。” 一行人功德圆满朝山脚走去。 张小乙一脸惊愕地跟着赵孝骞,不敢置信地道:“就这样结束了?如此轻松的吗?” 赵孝骞也愕然看着他:“不然呢?双方一场舍生忘死的血战,你捅我一刀,我戮你一剑,最后正义的一方硕果仅存,得到惨烈的胜利?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伏击战而已,有必要搞得如此惊天动地吗?” 张小乙没经历过杀戮的场面,现在仍有点无法接受。 结局来得太轻松了,总觉得不甘心似的…… 赵孝骞没法照顾张小乙的情绪,他在默默盘算接下来的安排。 黄尘相送进冰井务后,赵孝骞觉得还是亲自审问他比较好,刘单在旁边打辅助,而且审问的时候不能有外人在场,毕竟关于赵佶的一切罪状太惊世骇俗,审问的过程不能节外生枝。 与赵佶的谨慎性格相同的是,赵孝骞的性格也很谨慎,到嘴的鸭子绝不能让它飞了。 队伍押着黄尘相下山,赵孝骞一边走一边沉默思考,到了山脚下,却迎面遇到了一群人。 这群人仍然是黑衣蒙面,标准的反派打扮。 陈守眼尖,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立马下令队伍停下,举起右臂厉喝戒备。 禁军刚端起枪,却见前方的人群散开,一个大胖子慢吞吞走到前面。 赵孝骞瞠目结舌:“父王?” 赵颢估摸是许久没运动了,爬山爬得满头大汗,一边擦汗一边叹气。 走到赵孝骞面前,赵颢没看他,却打量着队伍中间绑得像只大闸蟹的黄尘相,向来和善憨厚的肥脸,突然闪过一丝戾气。 陈守张小乙在面前,赵颢不便多说什么,只是将赵孝骞拉到一边,距离陈守等人远远的,然后指着着大闸蟹似的黄尘相,赵颢问道:“他就是黄尘相?” 赵孝骞愕然:“父王知道他?” 赵颢啧了一声:“你以为你爹是吃干饭的?” “您不是吃干饭的,您是吃减脂餐的……父王为何出现在此,为何认识黄尘相,为何……” 赵孝骞一肚子疑问没说完,赵颢却摆了摆手:“废话少说,黄尘相我带走,你莫走漏风声,如今还不是扳倒赵佶的时候,留着这张底牌,关键时候有用。” 赵孝骞立马道:“不行,此人是谋害小皇子的凶手,父王带走他,孩儿没法交差。” 赵颢嗤的一声,道:“交差的事,你自己想办法,以冰井务的手段,弄几份供状不难,但黄尘相这个人,对咱们有大用,我必须带走。” 赵孝骞苦笑道:“父王,您别这样,孩儿辛苦半天的劳动成果……” 赵颢却没跟他玩笑,神情严肃地道:“骞儿!老夫只告诉你一件事,前日官家在福宁殿吐血了!” 赵孝骞悚然一惊:“父王的意思是……” 赵颢冷冷道:“你还不明白吗?小皇子已死,官家经此剧变,身子愈差,大宋未来的储君注定要从官家的兄弟中选出来,老夫布局多年,就等这最后一击了!” “黄尘相便是对咱们极有利的底牌,但这张底牌不能太早打出去,必须要等最后关头,对赵佶来一次绝杀!” 赵孝骞垂下眼睑,低声道:“父王,接下来纵是储君之争,怎么也轮不到咱们楚王一脉吧?官家有亲兄弟,咱们不过是宗亲,轮也轮不到咱们。” 赵颢冷笑:“凡事不为,怎知不行?骞儿,老夫知你对官家有情有义,不愿辜负他背叛他,老夫从来没勉强过你。” “但若是官家阳寿将尽,你当如何?难道还要为他守君臣之义吗?改朝换代,一朝天子一朝臣,你确定大宋未来的新君仍对你信任如一?你赌得起吗?” “与其等新君登基,收你兵权,圈禁家小,钢刀加颈,还不如奋起一搏,赌一赌未来,至不济,以我儿的本事,也能从容而退,手握兵马退居北疆,做一代朝廷不敢妄动刀兵的一方诸侯。” 赵颢越说,神色越激动,白白胖胖的面孔此刻涨得通红。 赵孝骞仍然沉默。 他并不是野心勃勃之辈,从穿越至今,他忙来忙去做了太多事,可都不是出于他的本心,他更想做的是鼎定天下后,与妻儿老小过着平淡富足,无忧无虑的日子。 所谓的权力,其实跟财富一样,终究是带不走的,终究是要留给别人的。 只有恬淡无忧的人生,家人在侧,妻妾在怀,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这些简单的道理,被权欲蒙住眼睛的人往往是视若无睹的。 见赵孝骞沉默,赵颢也不催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里却不知为何带了几分笑意。 不知过了多久,赵孝骞突然道:“父王,黄尘相可以交给您,我就当今日什么都不知道,至于其他的事,咱们还是静观其变吧,孩儿如今最重要的,是收复燕云,荡平辽国。” 赵颢笑了:“好,老夫还是那句话,我儿尽管在北疆率部驰骋,汴京的事,自有老夫为你筹谋。” 赵孝骞叹了口气。 赵煦吐血了,他并不意外。 历史上的赵煦确实很短命,二十多岁就死了,如今的历史或许已改变了轨迹,但许多人的人生轨迹,却还是依然如故。 对于将来的事,赵孝骞不想表态,但赵颢刚才的话确实听进去了。 脑海里不由自主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赵煦真的英年早逝,那么面对接下来动荡的朝局,他和赵颢如何选择? 总不能真让赵佶顺利即位,跟原来的历史一样,继续当他的宋徽宗,然后轻轻松松败掉江山社稷,重现历史上的靖康之耻吧? 所以,真到了那个时候,赵孝骞自己到底要不要争一争? 皇室宗亲根本没有争夺储君的资格,但凡事没有绝对,尤其是……赵孝骞手握兵权! 再加上汴京的活爹这些年鬼鬼祟祟不知布了多少局,埋了多少底牌,这赢面或许并不差…… 想得头疼,赵孝骞用力甩甩头,把这些不该有的念头甩出脑海。 脑子里另一个念头油然而生,并且越来越坚定。 今生行事,不论善恶对错,只求凭心而为。 如果情势和本心告诉他,到了必须拼命搏一把的时候,他也不会抗拒。 赵孝骞至今还没滋生出野心,更没有做过大逆不道的事,是因为他不想辜负背叛赵煦。 他不善良,只是有底线。 可是如果赵煦注定寿短早逝,这天下,已没有赵孝骞不愿辜负的人了。 (本章完) 第630章 废后出家 第630章 废后出家 父子俩说话没有任何禁忌话题,什么都能聊。 从赵孝骞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天起,父子俩的命运已紧紧捆绑在一起了。 赵孝骞知道赵颢在神神秘秘做着一些事,这些事如今看来是大逆不道,可如果再过几年,这些事或许便是顺应天命。 谋逆? 不存在的,这是我大宋赵氏皇族内部的事,如同唐朝一般,不讲什么嫡长子继承制,而是玄武门继承制,谁行谁上。 “父王,万事小心,官家丧子之后,心性似乎有些不一样了,父王更须谨慎,做任何事首先把自己的痕迹抹掉,切莫给人留下把柄。”赵孝骞认真地叮嘱道。 赵颢笑道:“放心,老夫干这事儿绝对内行,在外人眼里,老夫就是个遛狗斗鸡耍蛐蛐儿的老纨绔,没人会正眼看我。” 赵孝骞看了看远处被捆绑的黄尘相,道:“黄尘相您带走吧,今日就当孩儿带着禁军出城围猎了,啥都没干。” 父子聊完,并肩朝陈守等人走来。 赵孝骞深深注视了黄尘相一眼,然后挥手:“把这人交给我父王带走。” 陈守闻言一怔,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将黄尘相交给了随同赵颢一起来的黑衣人。 赵颢等人带着黄尘相走远,赵孝骞则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的背影消失。 良久,赵孝骞突然道:“陈守,你就不问问为何把人交给我父王?” 陈守咧嘴一笑:“都是亲父子,谁带走都一样。” 赵孝骞看着他,道:“告诉兄弟们,今日咱们出城是为了围猎,回头你们在附近打点猎物,做做样子。除此咱们啥都没干,更没活捉什么黄尘相。” 陈守还是二话不说应了。 赵孝骞好奇道:“不问为什么吗?” 陈守道:“世子的吩咐,一定有您的道理,末将只是个粗人,您说咋办就咋办。” “如果我干的是见不得人的事呢?” “末将就陪您见不得人,世子若要杀人,末将给您递刀。”陈守说得很坦然。 用力拍了拍陈守的肩,赵孝骞笑道:“好兄弟,这些年我的后背一直交给你,你能让我放心。” 陈守垂头轻声道:“末将不懂那些忠君报国的大道理,谁对我好,我便给谁卖命,仅此而已。” 转身看了看身后的百余禁军,陈守又道:“兄弟们跟随世子多年,随您上过战场,杀过辽人西夏人,每次世子亲自率军出征,都是兄弟们护侍您左右,我们对世子的忠心天日可鉴。” “今日之事,末将以我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发誓,绝不会有任何风声传出去。” 赵孝骞深深注视着他,刚才把黄尘相交给赵颢,这个举动或许让陈守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而陈守,也做出了他的选择。 陈守和麾下禁军本身并不隶属楚王府,他们受汴京殿前步军兵马司节制。 可是这些年护侍赵孝骞南征北战,陈守和禁军们早已为赵孝骞效忠,这种同生共死过的情谊,是金山银山都换不来的。 今日赵孝骞敢当着他们的面,直接将黄尘相交给赵颢,也是对陈守他们的信任,赵孝骞相信他们不会出卖自己。 许久之后,赵孝骞哈哈一笑:“走,回城,今日兄弟们辛苦一遭,我得表示表示,回头陈守安排轮流休假,每人都去账房支二十两银子,喝酒也好,玩姑娘也好,你们随便。” 身后的禁军发出欢呼声,纷纷道谢,直呼世子威武,出个小差而已,也就朝一群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放了几枪,就白拿二十两银子,这样的好事上哪儿找去? ………… 朝堂上,废后的传言越来越甚。 不,如今已不是传言,而是铁一样的事实。 章惇奉旨查缉孟皇后在后宫开法坛,求符水一案,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和宗正寺,四有司辅理,数日内被拿问下狱审问的宦官宫女三百余。 事情越闹越大,而贵为一国皇后,在国家机器的碾压,竟毫无还手之力,她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被动地任由章惇带走寝宫所有服侍她的宫人。 如此大的动静,若朝臣还察觉不出什么,那未免就是白痴了。 显然,官家已动了废后的心思,而且已经付诸于行动了。 不得不说,皇后的排面还是很大的,当朝宰相亲自办理,朝堂四有司辅理,一夜之间,皇后的寝宫已被清空,所有的宫人都被带走,寝宫里只剩下孟皇后一人独自哀恸哭泣。 朝中的旧党急了,孟皇后是他们仅剩的最后的代表人物。 尽管这位皇后从来未参与过朝政,可她的立场天生就代表旧党,这是无法洗脱的,谁叫她是被太皇太后指婚给官家的呢。 于是旧党们纷纷上疏,为孟皇后鸣冤,并且声色俱厉地表示,一国皇后不可轻言废立,会动摇国本,令天下人心动荡,臣民猜疑,损害天家威信云云。 可惜如今的朝堂,大部分阵地和位置已被新党们占领,旧党势单力薄,除了上疏劝谏,朝会上吵架斗嘴,他们根本无力改变什么。 对于废后,章惇是非常积极的,任何与旧党有关的一切,他都视为不共戴天的仇人,皇后也不例外。 废后推进得很顺利,孟皇后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寝宫开法坛,求符水,是真有其事。 这个事实令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然而事实上孟皇后是为小皇子生病而开的法坛,她是祈福,并非诅咒。 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谁还在乎她是为了什么而开坛? 章惇更不管她的初衷是什么,总之结论就是皇后行厌胜巫蛊之术。 看到章惇做出的结论后,孟皇后终于死心了,不再挣扎了。 当皇帝铁了心要废后,这天下谁能拦得住他? 于是孟皇后向赵煦上了一道奏疏,奏疏里仍然坚持不认罪,表示自己是清白的,不过既然夫妻缘分已尽,孟皇后自请废黜,请求官家将她贬谪出宫,从此愿为庶人,永不踏入皇宫一步。 皇后的这道奏疏,当即被章惇传示朝堂。 上疏的第二天,赵煦批复了这道奏疏。 允皇后所请,即日废黜孟皇后之位,贬孟皇后出宫,移居瑶华宫出家为坤道,并亲自为孟皇后赐号“玉清妙静仙师”,法号“冲真”。 多年陌路夫妻,赵煦废黜孟皇后没有一丝犹豫。 然而赵煦还是留下了一丝善良,废黜皇后的圣旨里,他并没有将小皇子之死与孟皇后扯上关系,只说皇后行厌胜巫蛊之术,扰乱后宫。 夫妻走到最后,赵煦终究还是为孟皇后留下了一丝清白名声。 绍圣三年正月的一个清晨,孟皇后乘坐马车,离开了这座她生活了五年的延福宫。 五年夫妻,最终落得反目成仇,各赴东西。 坐在摇晃的马车里,孟皇后掀开了车帘,回首看着那座渐行渐远的皇宫,而马车前方的御街,却是阳光明媚,天气晴朗,街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孟皇后压抑五年的心情,不知为何突然跟这天气一样变得明媚起来。她的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丝久违的微笑。 她突然察觉,离开这座皇宫,是她这个皇后的落幕,但却是她人生的重启。 应该高兴吗? 当然。 ………… 朝堂经历了一番轰轰烈烈的争吵辩论,还有一些旧党朝臣痛哭流涕的劝谏,终究改变不了赵煦坚定的意志。 废后的圣旨颁下,再无更改的可能。 汴京遂宁郡王府。 甚嚣尘上的废后风波,郡王府根本没有关心。 赵佶现在关心的是另一件事,这件事令他极度愤怒,极度不安。 前日派去灭口黄尘相的人,一个都没回来,显然是出事了。 昨日上午,赵佶有些忐忑,于是又派了人去那块悬崖附近查探了一番,今日终于有了消息。 十几个人全死了,他们的尸首就埋在悬崖边的草丛里,显然杀人的人很有素质,不仅管杀,而且管埋。 派去的人检查了尸首,发现他们皆是被火器击毙,身上除了火器铁丸打出的致命伤口外,并无刀剑伤痕。 这个结果令赵佶大为愤怒。 大宋的火器仍是绝密的武器,除了汴京上三军配发,朝堂无论文武朝官,皆不准装备,就连打听火器都是重罪。 整个汴京唯一的例外,是楚王府。 赵煦曾经下过特旨,允许楚王府禁军装备火器,包括楚王赵颢随侍的禁军,以及楚王之子赵孝骞随侍的禁军,他们可以合理合法地装备火器。 这道特旨没人反对,因为众所周知,火器本就是赵孝骞发明的,没道理不让他装备防身。 也就是说,击杀十几名黑衣人的人,基本可以确定是赵孝骞麾下的禁军了。 这个结果令赵佶尤为愤怒。 又是赵孝骞! 曾经他被派去戍边时,赵佶与他算是井水不犯河水,然而这货一旦回到汴京,却仍然与他作对。 十几个黑衣人,死就死了,反正都是死士,赵佶不担心他们泄露什么机密,但更令赵佶恐惧的是,黄尘相不见了。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落入赵孝骞手里了。 (本章完) 第631章 不共戴天 第631章 不共戴天 赵佶不声不响耍弄着阴谋,而且很成功。 如果赵孝骞没有被紧急召回汴京的话,那么一切都在按赵佶的谋划顺利地推进着。 小皇子死了,赵佶最重要的目的达到了。 皇族赵氏自立国始,历代官家子嗣不旺,于是赵氏皇族有了一条明文规矩,那就是父死子继,兄终弟及。 有儿子的,父亲死后传位给儿子,没儿子的,死后传位给弟弟。 这一代的官家赵煦自小身子孱弱,从小喝着汤药长大的,赵佶原本喜滋滋地盼着赵煦活不长久,而且以赵煦的身体状况,应该不会有子嗣。 作为兄长,赵煦若一生无子嗣,按照赵煦这一辈的兄弟排行,赵佶将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谁知刘贤妃偏偏给赵煦生了个儿子。 小皇子出生那天,赵佶的脸色非常难看,也是从那一天起,赵佶重新布局,他将重点放在宫闱之中。 得到一个人的忠心并不容易,幸好金钱和把柄能收买别人的忠心。 赵佶就是用这种法子,在宫闱里收买了一个又一个宦官宫女。 因为他经常出入宫闱,经常对向太后献殷勤,拉感情,不知不觉间,宫里的许多人也被他收买。 小皇子被下毒,莫名薨逝,都是赵佶的手笔。 他必须除掉任何拦在他前面的人,哪怕几个月大的婴儿也不例外。 大宋的皇位,只能是他赵佶的。 谋害小皇子的过程很顺利,三个月大的孩子,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他死于一种名叫“铅丹”的慢性毒药,这种毒药不会破坏人的五脏六腑,只会破坏神经,以及引起心脏痉挛,死得突然且自然。 以如今的医学技术,一般是发现不了的,太医们只会诊断为寒邪入体,婴儿身弱不幸夭折。 谋害的过程隐秘且顺利,但终究还是引起了赵煦的疑心,于是赵煦将赵孝骞紧急召回汴京,审理侦缉此案。 但赵佶一点也不慌,因为这根本就是一件死无对证的事,这些日子赵佶看着赵孝骞又是查太医局,又是查尚药局,他只在心里冷笑。 该湮没的证据,早就被湮没了,赵佶是个行事小心谨慎的人,绝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被人拿捏。 除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黄尘相,殿中省少监。 小皇子死后,赵佶不是没想过灭口,但当时赵煦已起了疑心,黄尘相又生活在宫闱之中,一时间不方便动手。 拖延了几日,赵佶故意放出风声给黄尘相,告诉他已经被赵孝骞盯上了,黄尘相果然慌了,当即便潜逃出城。 黄尘相出城,代表着赵佶灭口的机会来了。 万万没想到,赵佶的计划竟然落空了,被赵孝骞横插了一脚进来。 当他知道派去的死士全数被杀,而黄尘相不知所踪时,赵佶的天都塌了。 赵佶想破了头都没想明白,赵孝骞是如何得知他与黄尘相约定的地点。 不过现在赵佶已来不及思考这些,他此时满心惶恐,如果黄尘相落到赵孝骞手里,那么赵孝骞便拿捏了一个很要命的把柄。 这个把柄很严重,谋害皇帝唯一的儿子,断了他的子嗣香火,莫说君臣容不下他,就连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也容不下他。 蛰伏多年,古井无波的心境,今日终于破防了。 赵佶额头的冷汗一滴滴滑落,眼神止不住地惶恐,浑身瑟瑟发抖。 他很害怕,自己谨慎这些年,终究还是一朝不慎,脚滑了。 更令他害怕的是,事发已两天了,赵孝骞却没有找他的意思,更没有把这件事上报赵煦。 悬在头顶的刀,如果真落下来了,反倒是一了百了。 怕的就是那柄刀悬在头顶,迟迟不肯落下,但刀下的人却很清楚,这柄刀迟早会落下。 谁能明白这种心情? 法场上砍头的死刑犯能体会吗?人家刽子手没那么无聊。 但赵孝骞偏偏就是这么无聊。 赵佶在郡王府里咬牙切齿,身边一切能摔的东西全摔了,却只是无能狂怒。 现在怎么办? 难不成主动去问赵孝骞,你最近是不是抓到我什么把柄了?请问你什么时候弄死我? 黄尘相的失踪,给了赵佶极大的心理震慑,这次他是真的怕了。 他很清楚,一旦事发,他将面临怎样的下场。 以前干过的那些所谓培养死士,收买朝臣,渗透宫闱,甚至暗杀赵孝骞等等,这些罪名跟谋害小皇子比起来,算个屁。 仅是谋害小皇子这一条,足以让赵佶死一百遍了。 郡王府里,一大早便充斥着极度压抑的低气压,王府的下人们聚在门外,看赵佶气急败坏,摔了一件又一件精美昂贵的瓷器,字画,桌椅,他的屋子如同被狂风卷集而过,满目疮痍,遍地狼藉。 赵佶疯了似的表情,吓坏了王府下人,众人不敢接近,只是远远地看着他。 此刻的赵佶像个疯子,他喘着粗气,两眼通红,发髻衣衫凌乱,一双养尊处优,天生属于艺术家的修长双手,此刻处处擦伤出血,都是摔打东西时被磕破擦破的。 发泄过后,赵佶的心情终于慢慢恢复了平静,眼神也变得清醒了。 还有机会,是的,还有机会…… 死不承认,他就有机会。 他与赵煦多年的兄弟情,就算黄尘相与他当面对质,他只要不承认,这桩案子就无法定案。 只不过,这件事以后,赵佶与楚王府父子相对微妙的平衡关系,从今以后要被打破了。 赵佶有把柄在赵孝骞手里,赵孝骞何尝没有把柄落在他手里。 手握十万兵权,就是赵孝骞最大的把柄。 赵佶的眼中闪过怨毒之色。 既然注定无法化解仇怨,那么,就让这段仇怨来得更深,更不共戴天吧。 ………… 汴京城。 第一楼的掌柜又挨揍了,被陈守一脚一脚从家里踹到了店铺里,像一只被牧羊犬驱赶着的羊。 掌柜的委屈别提了,本来干着自由职业,没有领导没有加班,想开店就开店,想关门就关门,没想到被这位郡王殿下吃上瘾后,掌柜的居然找到了上班打卡的感觉,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一楼的门外,赵孝骞脾气不好,指着掌柜的鼻子骂了一炷香时辰,骂得掌柜的脸都绿了。 分币没掏,更没入股,他凭啥像个董事长似的指着自己骂? “贵人,小人错了,真的错了!”掌柜的犹豫了一下,然后一咬牙:“贵人,小人把灌汤包的秘方给您,您回去让贵府的厨子做,如何?随时随地都能吃新鲜的。” 赵孝骞冷笑:“秘方就想打发我?不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吗?偏要在你店里吃,别的地方吃灌汤包我咳嗽!” 掌柜的面若死灰,秘方都打动不了他,偏要在他店里吃…… 这破班他是一天都不想上了! 愁眉苦脸的掌柜开始做包子,赵孝骞翘着二郎腿坐在店里,嘴角含笑冷笑看掌柜的那副如丧考妣的表情,心情不知为何特别愉悦。 果然,人类的痛苦很难共情,但人类的快乐却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门外闪过身影,魏节搓着手进来,屁股刚坐下,便朝着掌柜的大喝了一声:“多做三笼……啊不!四笼!” 掌柜的表情更愁苦了。 魏节笑嘻嘻地道:“跟着殿下就是有口福,殿下肯赏脸进去的店铺,里面的东西一定好吃,这家包子店下官当年跟殿下来过一次后,如今已成了下官常来之地。” 咂了咂嘴,魏节叹道:“就是这掌柜的太不争气,开不开门随心情,直娘贼,世上真有人跟钱有仇,这不纯有病吗?” 赵孝骞悠悠地道:“这病好治,揍一顿就好了,你看掌柜现在的模样,是不是一脸大病痊愈的喜悦之情?” 魏节仔细扫了掌柜的一眼,正在揉面的掌柜情知这两位爷都得罪不起,只好奋力挤出一丝苦笑。 魏节不由赞道:“果然痊愈了,果然很喜悦,好!下官记住了,下次掌柜的不开门,老子便去他府上拜访。” 掌柜神情悲苦,揉面的速度更快了。 “殿下,最近朝堂上热闹得很,皇后被废黜了,事情闹得很大,官家如今忙着平衡朝局,安抚旧党,咱们皇城司还要继续查小皇子被谋害一案吗?” 赵孝骞沉默片刻,道:“当然要查,但这桩案子有点棘手,查到殿中省少监黄尘相这个人身上便无法再查了,毕竟……人已潜逃,死无对证,这还怎么查?” 魏节点头,一脸无奈地道:“那就只能……结案了?如实向官家禀奏吧。” 魏节低声道:“不仅是黄尘相,刘贤妃身边的内侍都知龚井,和小皇子的奶娘数日前也莫名失踪了……”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凶手就是他们三人,黄尘相下毒,龚井熬药送药,奶娘喂药,三人搭配完美躲过的验毒的环节,以至小皇子中毒而亡,案情已经很清楚了。” “这桩案子咱们还是查得慢了一点,以至于让黄尘相三人逃了,皇城司的过错我来担,我会向官家请罪的。” (本章完) 第632章 又遇名将 第632章 又遇名将 小皇子一案微妙且敏感,无法无天的皇城司都不大敢碰。 三名凶手查到却被他们逃了,如此严重的罪责,魏节这些人担不下来,赵孝骞只能主动承担。 赵孝骞不会说的是,那三人如今可能在汴京城郊外的某个村庄的地牢里,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赵颢说要拿这三人对赵佶完成绝杀,赵孝骞依了他,有这三颗棋子在手,也算是掌握了主动权。 之所以现在不对赵佶发难,是因为时机未到,对家出一对三,自己总不能扔王炸吧。 热腾腾的灌汤包端了上来,掌柜一脸幽怨,站在旁边敢怒不敢言。 赵孝骞小心地挟起一只小汤包,放在碗里先凉一会儿,然后用汤勺兜住,咬破薄薄的面皮,轻轻吸啜一口热汤,待到汤包不烫嘴了,再嗷呜一口塞进嘴里。 魏节情不自禁朝他表达崇敬之情:“看殿下吃灌汤包这做派,定是懂得美食的饕餮之辈。” 魏节吃汤包没那么讲究,筷子挟起一只直接塞进嘴,然后两眼赫然睁大,眼中很快蓄满了泪水,表情特别扭曲。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蠢货,实在烫嘴就吐出来,没人笑话你,何必强撑着。” 话音刚落,魏节噗的一声吐出了汤包,泪眼婆娑地看着掌柜的。 “狗杂碎,故意做这么烫的?”魏节暴怒而起:“尔要试试我宝剑是否锋利吗?” 掌柜快哭了,生活在汴京的不招灾不惹祸的一个自由职业者,突然天降横祸,不但被人逼着上班,还莫名其妙挨骂。 赵孝骞敲了敲桌子,道:“欺负个小买卖人有意思吗?乡下的狗吃粑粑前,都用鼻子先试试温度,你自己不管不顾一口吞下,怪谁?” 魏节悻悻坐下,眼里的泪水还没干,估摸被烫狠了。 赵孝骞懒得理他,吃了两笼后,已有七八分饱了,于是起身拍了拍肚皮,朝掌柜指了指魏节:“他结账。” 说完转身就走。 魏节嘴里含着包子,一把拽住赵孝骞:“殿下欲何往?” “哦,是这样的,昨日有个女人对我说她怀孕了,但是不确定孩子他爹是谁,于是把最近所有跟她有过关系的男人全找来,逐一鉴别谁才是亲爹,本王恰好是其中之一……” 魏节目瞪口呆,汤包的汤汁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赵孝骞搓手发出桀桀桀的笑声:“想到一群男人站成一排,默默接受被命运挑选的时刻,真有点小兴奋呢……” 魏节只觉得五雷轰顶,天都塌了。 “殿下,您认真的?”魏节狰狞的表情看起来很想把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沉江。 赵孝骞没吱声,默默给了他一记关爱智障的眼神,然后转身拂袖而去。 ………… 城外西郊,一座新开辟的大营。 这里是禁军营地,这几个月朝廷从上三军里挑选了五万禁军,并且装备了火器,五万禁军便临时驻扎于此。 五万人马分别从不同的军队里挑选出来,可以说个个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北方辽国常谓宋人为“南人”,这其实是一个带贬义色彩的词儿,意思就是南方的人身体素质不行,打仗更不行。 当然,话有一定的道理,客观的说,南方人的身体素质确实与北方人有差距,把牛羊肉当主食的,跟把五谷杂粮当主食的,身体素质能一样么? 但南方人里也不乏有高大威猛者,比如从上三军挑选出来的五万禁军。 赵孝骞今日便打算去大营里巡视一番,看看赵煦给他挑选的五万兵马成色如何。 带着陈守等人出了城,赵孝骞一路策马,直奔西郊。 赶了十多里路,大营终于遥遥在望,迎着呼啸的风声,陈守突然指着前方道:“殿下,前面有个人鬼鬼祟祟盯着大营,不知什么路数。” 赵孝骞转眼一瞥,也看见了这个人。 此人正背对着他们,猫着腰看着前面的大营,那模样,那神态,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赵孝骞挑眉,特么的敌国的奸细都张狂到如此地步了么?大白天的就敢公然窥视我军大营,都这么不长脑子的吗? “拿下他。”赵孝骞吩咐道。 陈守一挥手,后面几名禁军加快了马速冲上前,一个小包抄就将此人围住,然后下马打算拿下他。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此人竟然很能打,三五名禁军围住他,居然没能把他制服,反而几名禁军狠狠挨了几下。 赵孝骞大吃一惊:“这是谁的部将,竟如此勇猛?” 围住那人的几名禁军在赵孝骞面前吃了瘪,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气急败坏打得更加激烈起来。 最后一名禁军实在受不了刺激,索性从后腰抽出短管燧发枪,突然顶住那人的脑门。 那人仿佛被使了定身法似的,顿时不敢动了。 赵孝骞眸光一闪,他发现这人好像认识燧发枪,否则若换了个没见识的家伙,被这么一柄古怪的东西顶住脑门,根本不会让他忌惮到不敢动弹。 骑在马背上,赵孝骞突然大声道:“喂,你要不要赌他枪里没有子弹?” 那人迅速瞥了赵孝骞一眼,缓缓摇头:“不敢赌。” 赵孝骞叹了口气,这回答一点都不燕双鹰。 旁边的陈守喝道:“把他绑了!” 很快,那人被五大绑押到赵孝骞面前,但仍一脸不服气,神情非常倨傲。 “我用拳脚,你们却用火器,这不公平,非好汉所为!” 赵孝骞笑了:“你认识火器?” “废话,我每天偷偷摸摸窥视大营,不就为了多看两眼火器吗。” 赵孝骞又吃了一惊,如此坦荡,就一点都不打算遮掩了吗? 皱眉上下打量着他,见此人身形魁梧,膀大腰圆,肚子有点凸出,至于容貌……只能说,有个人样儿,脸上的胡子倒是乱糟糟一大把,快把五官都遮住了。 “你是何人?为何公然窥视我大营?”赵孝骞问道。 那人被绑着,似乎很不舒服,挣扎了几下无果,只好怒哼道:“莫把我当奸细,我是堂堂正正的大宋武官。” 赵孝骞扫了他一眼,道:“报上你的姓名,官职。” 那人却桀骜地抬头看着他:“你又是何人?有何资格问我?” “我名叫赵孝骞,大宋河间郡王,官职嘛,老长一大串,就不具体跟你介绍了。”赵孝骞含笑道。 那人吃了一惊,睁大了眼认真打量他,良久,突然哎呀一声:“果真是郡王殿下,哎呀,可是误会了!” “冲撞殿下大驾,对殿下出言无礼,末将该死!” 赵孝骞淡淡地道:“我还是喜欢你刚才桀骜不驯的样子,麻烦你恢复一下……” “不敢不敢,末将脾气冲,若早知是殿下当面,杀了我也不敢在殿下面前无礼。” “殿下当年横扫西夏,攻破都城,所向披靡,后来数败辽军,扭转宋辽攻守之势,为咱大宋扬眉吐气,天下莫不以殿下为响当当的英雄,当之无愧的第一条好汉,末将在殿下面前无礼,实在是该死!” 赵孝骞失笑:“你说你是武官,从哪儿学来的这些彩虹屁?说吧,你的姓名,官职,在此窥视大营究竟何有企图。” 那人想抱拳行礼,然而被五大绑动弹不得,只好道:“末将名叫郭成,隶属西北军边帅章楶麾下,官封泾原路供奉官,数年前殿下横扫西夏,末将当时奉命驻守延安府,恨未能一瞻殿下尊颜。” 赵孝骞眨了眨眼。 郭成? 名字有点熟,好像在史书上确实是一号人物,算是大宋的一员名将。 此人原本出身西北宁夏,后来受章楶赏识,立过不少战功。 郭成此人有一个强项,那就是擅长防守,后来的历史上,郭成驻守平夏城,将城池守得固若金汤,西夏人根本无法撼动。 如今的郭成,还没到大放异彩的风光时候,如今的他还只是一名供奉官。 赵孝骞没想到,今日居然在汴京与这位名将相遇了。 “你是郭成?西北军的将领,为何出现在汴京郊外?”赵孝骞问道。 “末将奉章帅之命,回汴京向兵部禀报军情,刚才路过大营,末将听见里面的枪声,不由心神往之,故而大胆驻足窥视。” 赵孝骞微笑:“你见过燧发枪?” 郭成叹道:“当年殿下率五千轻骑,突入西夏境内,靠的就是这燧发枪所向无敌,末将当时羡慕得不行,若我大宋边军人人装备火器,何愁天下不定。” 赵孝骞下马,亲自将他身上的绳索解开,道:“等着吧,会有那么一天的。如今大宋装备火器的军队已有十万,三五年后还会更多,西北军迟早也会有的。” 解开了绳索后,郭成单膝跪在他面前,再次向赵孝骞请罪,赵孝骞将他扶了起来。 “你来汴京禀报军情?西夏又有异动了吗?” 郭成笑道:“那倒不是,而是我军有异动。” “殿下曾下令折可适率五千兵马开赴西北边境,入西夏境内袭扰彼国军队和部落村庄,折可适这些日子斩获不少,西夏国已惶恐不安,国主李乾顺派出使节赴夏州,向章帅询问我宋军主动启战,是何意图。” 赵孝骞点头:“不错,是我下的令,看来折可适干得不错,李乾顺破防了……” (本章完) 第633章 巡营请罪 第633章 巡营请罪 离开真定府回汴京以前,赵孝骞下过一道军令,令折可适率龙卫营五千兵马,带足弹药,前赴西北,袭扰西夏。 袭扰西夏的目的,是为了警告李乾顺,通过辽夏和亲一事,赵孝骞发现西夏又开始蠢蠢欲动,看来昔日的伤疤好了,西夏人觉得自己又行了。 大宋即将对燕云发起进攻,这个节骨眼上,必须要将所有的隐患掐死在摇篮里,西夏属于应该被掐死的那一类。 袭扰边境就是为了告诉李乾顺,我大宋时刻盯着你呢,给我放老实点儿,不要给脸不要脸。 至于李乾顺遣使质问章楶,这个无所谓,国与国之间所谓的盟誓,所谓的协议约定,都是不可靠的。 唯一可靠的是国家的实力,只要有实力,可以随意撕毁协议,可以一声不吭就发起战争。 尽管西夏明面上已对大宋称臣,但并不影响大宋教训它。 宗主国无理由教训一下藩属国,有毛病吗? 郭成看起来很粗犷,标准的西北汉子模样,赵孝骞打量他,越看越满意,然后不由自主地冒出了诱拐的心思。 既然老天让他偶遇名将,怎能不收入彀中?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上前一把勾住郭成的脖子,赵孝骞非常亲切地道:“郭成是吧?以后跟我混咋样?” 郭成吃了一惊:“……有点冒昧了吧?” “什么话这是!这哪叫冒昧,这分明是给你脸了。”赵孝骞不高兴地道。 见郭成一时无法回答,赵孝骞也不催,拍了拍他的肩道:“走,随我去大营看看,隔那么老远撅个腚鬼鬼祟祟的偷窥,你也不怕丢人,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咱大宋的装备早已今非昔比了。” 郭成兴奋地抱拳:“多谢殿下,让末将一饱眼福。” ………… 距离大营一两里地,赵孝骞便清楚地看见大营辕门打开,一群披甲武将大步走了出来,站在辕门外列队。 赵孝骞下马后,一名武将迎了上前,躬身抱拳道:“恭迎郡王殿下巡视大营,末将殿前步军兵马司副都指挥使王从之,拜见殿下。” 王从之的身后,一众武将纷纷躬身见礼。 赵孝骞面无表情点了点头,道:“以后开辕门迎候这种事,不要再做了,这里是军队,不是迎来送往的朝廷官署,这种表面上的仪式大可不必。” 王从之神色有些惶恐,急忙躬身赔罪。 赵孝骞大步走进辕门,刚踏足进来,便听得远处的校场上一阵激烈杂乱的枪声。 身后的郭成不由兴奋起来,两眼透着渴望的光芒。 赵孝骞也很好奇朝廷挑选的这五万兵马成色如何,于是领着众武将朝校场走去。 校场上正在操练兵马,人数大约一万左右,他们每人手执一支燧发枪,正在按将领的指示,有条不紊地装弹,演练阵前射击。 赵孝骞沉默地观察着将士们,尤其是将士们的体格,以及操练时的精气神,是否严格遵守命令等等。 身后的王从之和一众武将惴惴不安,见赵孝骞面无表情,也不知他对这五万兵马满不满意。 赵孝骞在校场边驻足观看了许久,一名将士从身前路过,赵孝骞突然叫住了他,扬手取来他手中的燧发枪。 乌黑油亮的枪管,握在手心里冰凉,赵孝骞仔细检查着燧发枪的各种机件,然后又检查了将士的纸壳弹。 一切合乎标准,赵孝骞没多说什么,将枪还给军士后便挥手让他走了。 通过观察演练,赵孝骞发现将士们的素质也不错,朝廷挑选的这五万兵马,果然没有糊弄人。 毕竟是赵煦亲自过问并督促的事,下面的官员们应该没这胆子敢糊弄。 “王从之,这五万兵马不错,现在尔等必须每日操练,火器的战术与刀枪不同,操练时严格按操练典册执行。” “离开春不远了,开春以后,朝廷就会下令五万兵马前赴拒马河,在这期间最重要的是操练,我需要一支拉上来就能直接参战的精锐之师。” 王从之凛然道:“必不负殿下之托,末将一定亲自监督指挥,五万将士上下绝不敢懈怠,否则军法无情。” 赵孝骞点点头,随即望向旁边一脸羡慕的郭成,见他目光痴呆地盯着将士们手里的燧发枪,仿若偶遇通奸已久的老情人,那眼神简直能溢出蜜来。 赵孝骞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想清楚了吗?以后跟我混,我麾下的兵马全部装备火器,战场上所向披靡,立功的机会可不少哦。” 郭成一怔,脸上露出挣扎的表情,这话确实令他动心了。 男儿既然投了军,谁不想在战场上立功,靠军功给自己和子孙后代来个阶级跨越? 赵孝骞麾下的龙卫营,郭成自然是听说过的,当年赵孝骞率五千龙卫营将士突入西夏境内,烧杀抢掠攻破都城,简直不要太嚣张。 如今听闻自己也能加入这支嚣张的军队,郭成确实很难拒绝。 良久,郭成苦笑道:“还是多谢殿下一番美意了,末将出身贫寒,投军也不过是为了三餐温饱……” “后来蒙章帅赏识,末将提拔成了武官,正要在西北报章帅知遇之恩,若末将跟殿下走了,未免寒了章帅的心,说我是不知感恩的白眼狼,末将受不起。” 赵孝骞含笑赞道:“不错,是条好汉,有情有义,你这么一说,我更要把你拐过来了,明日我就给章楶去一封书信,把你要过来,条件随便他开。” 郭成不解地道:“末将不是什么出名的人物,西北军中也是籍籍无名,为何殿下对末将如此抬爱?” 赵孝骞笑道:“我觉得你有潜力,相信我,我看人很准的,从你的面相就能看出来,你将来必会长出一身龟壳,敌人怎么都咬不动你。” 郭成震惊了:“我……会长出一身龟壳?这,难道不应该去看大夫吗?” “夸你的意思呢,说你擅长防守,我麾下都是些喊打喊杀的杀才,防守方面基本没有可用的人才,幸好今日发现了你。” 郭成愈发困惑了:“殿下是如何看出来末将善于防守?为何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因为你还没到牛逼闪闪的时候,”赵孝骞有点不耐烦了:“给你脸你自己不兜着,懒得跟你说了,回头我找章楶要人,不给也得给,你就老老实实服从军令调度吧。” 说完赵孝骞扔下郭成,转身便走。 ………… 延福宫,福宁殿。 郑春和站在殿外,微笑示意赵孝骞入殿。 数日不见,赵煦的神色已灰败了许多,最近可谓是风云跌宕,丧子之痛还未过去,皇后又被他果断废黜了。 说“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可能有点夸张,但差不多也是这意思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还是天下共主的皇帝,短短数日遭遇了这么多事,赵煦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精气,整个人颓然了不少。 赵孝骞入殿行礼,抬头乍见赵煦目光无神地看着他,赵孝骞叹了口气,道:“官家身系天下,望保重身体啊。” 赵煦放下手中的奏疏,起身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容:“子安来了,坐吧。” 赵孝骞摇头,道:“臣今日不敢坐。” “为何?” “臣是来向官家请罪的。” “所请何罪?” “臣和麾下皇城司查出了谋害小皇子的凶手,但在臣即将挖出凶手时,却被凶手发现不妙,提前潜逃,如今不知所踪了。” “这桩案臣辜负了官家,向官家请罪。” 赵煦皱了皱眉:“凶手是何人?” “殿中省少监黄尘相,刘贤妃寝宫内侍都知龚井,还有小皇子的奶娘,此三人便是凶手。” 赵煦沉下脸来:“已确定朕的皇儿是被他们害死的?” “是的,皇城司在尚药局发现了证据,小皇子所用的药材里,发现了少许铅丹粉末,此物是慢性毒药,久服必丧命。” 赵煦的脸色渐渐铁青:“谁干的?” “下毒的人是殿中省少监黄尘相,熬药送药的人是龚井,喂小皇子喝药的人是奶娘,三人是同伙,应该是被人指使,但臣还没来得及查缉,三人便已潜逃,是臣的罪过。” 赵煦狠狠拍案,咬牙道:“连我皇儿身边的奶娘都……此三人罪大恶极,朕若不诛,我可怜的皇儿岂能瞑目!” “子安,将此三人的海捕文书发放大宋各州府县,各地官府严加通缉,朕要凌迟了他们!” “是。”赵孝骞垂头,默默叹了口气。 然后赵孝骞便将整个侦缉的过程娓娓道来,说得非常详细。只不过最后活捉黄尘相一事,赵孝骞终究没说出口,只道是黄尘相仓惶逃走,不知所踪。 赵煦认真地听着,听完后半晌不语,神情萧瑟又痛苦,良久,赵煦长叹了口气:“此事不怪子安,你和皇城司都尽力了,他们自己察觉不妙潜逃,谁也无法预料。” “好在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举国通缉之下,相信他们终会落网的。” (本章完) 第634章 帝王猜疑 第634章 帝王猜疑 案情并不复杂,有人下毒,有人送毒,有人喂毒,大宋唯一的继承人被毒死了,属于是团伙作案。 然后,三个涉案的凶手跑得没影儿了。 赵煦对这个结果有点失望,但不得不接受。 事情没完,谋害小皇子的凶手,是不可能轻易放过的,从今以后,大宋各地的官府都必须将这三人的通缉文书置顶,人没抓到,永远不可能撤销。 “子安的意思是,此三人谋害朕的皇儿,背后是有人指使的,你觉得会是谁?”赵煦问道。 赵孝骞暗暗一叹,这话怎么回答?难道直接告诉他,你同父异母的亲弟弟盯着你的皇位呢,你死了谁能继承皇位,谁就是凶手。 赵煦自然也能猜到这个可能,只不过他与赵佶的兄弟感情很深,根本没往这方面去想,在他眼里,赵佶仍是那个青涩的少年,埋头只读圣贤书,有点小爱好,喜欢玩稀奇古怪的石头,喜欢书法和画画。 多么阳光开朗的大男孩啊,就连业余爱好都透着一股子文雅高端,清新脱俗的味道。 满朝文武对赵佶的评价颇高,都认为这位遂宁郡王是大宋皇室难得一见的少年天才,安邦治国的能力另说,至少人家风雅,而且老实本分。 一个老实本分,且熟读圣贤书的少年,不正是大宋文臣们眼里绝佳的皇位继承人吗? 真实的历史上,赵佶得到这个皇位,除了是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份外,赵佶多年来给自己立下的乖巧老实,博学多才的人设也帮了大忙,无他,文臣们看得顺眼而已。 当然,大宋文臣们打死也没想到,这个老实乖巧又博学的少年,即位近三十年后,不仅玩丢了大宋江山,连老子带儿子都被金人掳掠到北方,受尽屈辱而死。 如今的赵佶,只能说演得非常到位,他仍然是被赵煦和文臣们捧在手心里的老实孩子。 赵煦也一向宠溺这个亲弟弟,而这位亲弟弟在赵煦面前的演技也很精湛,这就营造出了兄友弟恭的虚假景象,当然,只有赵煦觉得这份兄弟感情是真的。 现在赵煦当面问谁有可能是幕后指使人,赵孝骞能怎么回答? 说出正确答案,赵煦能信吗? “这个,臣不清楚,还需皇城司继续侦缉,如果能抓到那三人,所有的答案也就揭开了。”赵孝骞含糊其辞道。 赵煦眉目不动,淡淡地嗯了一声,摆手道:“罢了,此事不提,朕相信,时间会给朕答案,也会让朕看清忠奸。” 赵煦说着,突然抬目注视赵孝骞。 仅仅一瞬,赵孝骞忽然察觉殿内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仿若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赵孝骞后背渗出一层冷汗,心跳陡然加速。 毫无来由地,赵孝骞突然有一种预感。 赵煦,不再是曾经那个赵煦了。 此刻的他,是凉薄无情,六亲不认的真正的帝王。 猜忌多疑,自私自利,唯我独尊,帝王身上的一切特质,他都已拥有。 小皇子的薨逝,皇室子嗣的断绝,终究改变了赵煦的心性。 这个世上,已没有赵煦信任的人了,包括他赵孝骞。 甚至于,关于黄尘相三人潜逃一事,赵煦可能并不相信,或许已对他起了疑心,只是隐而不揭。 赵孝骞抿了抿唇,垂下眼睑,低声道:“官家,臣还有一事禀奏。” 赵煦笑了:“子安尽管说,你知道满朝上下,朕唯一信任的就是你了。” 赵孝骞暗叹了口气,道:“是,臣要奏的,是关于与女真部落联盟,共击辽国之事。” 提起此事,赵煦坐直了身子。 他可以不信任任何人,但他对灭亡辽国,统一华夏绝对有兴趣。 很无奈的事实是,只有凉薄无情的帝王,才能创造出一番丰功伟业,名垂青史。 赵孝骞将他与完颜阿骨打商量的结果如实告诉赵煦,说完后,赵煦的眼神露出兴奋之色,猛地一拍大腿。 “子安妙呀!一南一北,两头夹击辽国,令其首尾不能相顾,女真部落在北方牵制辽军,子安率部收复燕云岂不唾手可得?” 赵孝骞微笑道:“臣也是这个意思,所以臣想请官家恩允,朝廷国库开支,给女真部落送去粮草军械和战马。”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至少暂时是。我大宋帮助女真部落壮大,他们越强大,辽国越难受,臣率部收复燕云也就更有把握了。” 赵煦当即点头:“好,朕准了。明日便召集政事堂商议此事,国库马上调拨粮草军械战马……” “不过,如何把粮草军械送过去?女真部落在辽国的东北方,除非……” 赵煦语气一顿,赵孝骞立马接口道:“除非,用海运。我大宋水军神舟所载甚多,民间商人也造了许多海舰用以对外贸易,征用几艘海船很简单。” “咱们可以将粮草军械调至苏杭出港,绕过高丽和日本北上,将粮草直接送到女真部落,辽人不可能察觉。” 赵煦欣喜点头:“不错,就这么办,此计甚妙,子安大才。” 赵孝骞又道:“臣昨日巡视了上三军挑选出来的五万精锐兵马,虽说将士们对操作火器仍有些生疏,但再过两三个月约莫便熟练了,臣认为他们可以参战。” 赵煦欣然道:“子安满意就好,这五万兵马可是朕亲自过问,挑选出来的都是精兵悍将,用来收复燕云再合适不过了。” 赵孝骞微笑道:“臣就提前恭喜官家,今年之内必能收复燕云十六州,大宋历代帝王,唯官家创此不世功绩,可耀于祖宗高庙,名载于青史竹帛,为后人瞻赞仰望。” 这话听得特别舒坦,赵煦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当皇帝的,一辈子升不了官,也不在乎发财,这类人此生唯一的追求,大约只有青史留名,万世敬瞻了。 眼下,机会即将到来,赵煦怎能不高兴。 “子安,朕在汴京静候佳音,等你为大宋立下这盖世功勋,那时的朕固然风光无限,子安你也足以名耀千古,堪比卫霍,你我君臣一同在史书上留下佳话,岂不妙哉。” 君臣聊了一阵闲话后,赵孝骞告辞离去。 赵孝骞走后,赵煦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宽敞的大殿内仅剩他一人,他突然觉得浑身孤寂冰冷,前所未有的孤独感袭上心头。 良久,赵煦突然道:“郑春和,召皇城司魏节来见。” 半个时辰后,魏节躬身垂首站在赵煦面前。 赵煦此时已没了面对赵孝骞时和煦如春风的笑容,他的眼神冰冷锐利,仿佛一柄利箭,能够刺穿人心。 魏节被赵煦这陌生又凌厉的眼神吓得浑身发抖,面色苍白地站在他面前,神情不知所措。 许久之后,赵煦冷冷开口:“魏节,你告诉朕,朕如今还能信任皇城司么?” 这话太严重,魏节浑身一激灵,扑通一下跪倒:“官家,皇城司永远只效忠官家!” 赵煦阖目不语,半晌才缓缓地道:“赵子安领皇城司侦缉小皇子被谋害一案,你把赵子安侦缉的过程原原本本告诉朕,一字不准漏!” 魏节不明其意,但确实一字不敢隐瞒,于是将赵孝骞侦缉的过程老老实实说了一遍。 从太医局,查到尚药局,然后查到刘贤妃寝宫的宦官和内侍都知,一路追查下来,渐渐的,线索越来越多,最后查到尚药局的药材里含了少许铅丹时,答案已快揭晓了,才突然得知殿中省少监黄尘相潜逃。 与此同时,刘贤妃寝宫的内侍都知龚井和小皇子的奶娘也莫名失踪,整个案子这才首尾串联起来,得出了清晰的答案。 得知三人潜逃,赵孝骞并未片刻耽误,皇城司立马全员出动查缉三人的下落,赵孝骞还第一时间签发海捕文书送往京畿地区的各地官府。 魏节说得很详细,每一个细节都说得清清楚楚,而且确实是据实以告,没有半句虚言。 赵煦听完后一言不发,阖目沉思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赵煦点点头,叹了口气道:“看来此案的过程,赵子安确实没隐瞒朕,那三名凶手潜逃,确实是他们见势不妙才逃掉的,子安有疏忽,却非故意。” 魏节低声道:“是,臣以性命担保,殿下侦缉此案的过程,臣全程在侧,皆是亲眼所见,殿下并无半点私心,官家若不信,可遣人调查。” 赵煦突然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子安是朕的兄弟,朕怎会不信他?不过毕竟遇害的是朕的皇儿,朕不得不问个仔细,抓不到凶手,朕不甘心。” 意兴阑珊地挥退了魏节,大殿内再次恢复了孤寂清冷。 赵煦阖目养神,神情一片冷酷,殿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的侧脸上,整张脸半明半暗,仿若神魔合体。 良久,赵煦喃喃叹道:“暂时如此吧,收复燕云最重要……” 自语之后,赵煦突然莫名流下泪来。 脑海里不断浮现他那三个月便夭折的孩子,那张肉嘟嘟清澈纯真的脸庞,如今已成了他的心魔梦魇。 (本章完) 第635章 佳人易安 第635章 佳人易安 走出延福宫的赵孝骞,步履很缓慢,一边走一边凝神思索。 有个事实是无法否认,男人真正的成长,是必须要经历剧痛之后的。 赵煦便是如此。 历史上的赵煦算是明君,史书对他的评价颇高,如果不是那么短命的话,如果不是把江山给了赵佶,北宋兴许不会灭亡。 后人对“明君”的概念,或许有些片面。 所谓的明君,不是时刻表现宽宏仁义,那不过是被儒家洗脑的庸君,甚至是昏君。 明君的定义是,他永远有识人用人之明,永远懂得在历史关键的节点上,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从而带领国家朝代走向强盛。 看看,多简单,可偏偏历史上的大部分帝王根本做不到。 所以,明君不是表现一下宽宏仁义就可以的,甚至于,宽宏仁义从国家的层面上来说,往往是一种贬义。 猜忌猜疑,自私贪婪等等,这些帝王的毛病,明君都一样不缺,它并不是评判帝王昏庸或英明的标准。 赵孝骞此刻的心情很复杂。 他欣慰于赵煦这位帝王经历了人生的剧痛之后,终于成长为一位成熟且英明的帝王,但他也清楚,英明的帝王从今以后,只能是孤家寡人了,他已失去了朋友,兄弟,以及人间的情爱。 像一只戴上金箍的猴子,法力无边,毁天灭地,但也灭情灭欲。 以后,赵孝骞必须换一种方式与赵煦来往了,永远不要在他面前提什么朋友兄弟,只是一位臣子对帝王的敬畏,以及疏远。 出了宫门,赵孝骞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每个人都在成长,而成长的代价,是必须要付出的,哪怕自己根本不愿意。 宫门外停着楚王府的马车,陈守和禁军们站在马车旁静候。 赵孝骞刚准备上马车回府,一只胳膊却突然勾住了他的脖子,赵孝骞大惊,然而转眼一看,见陈守他们面露笑意,毫无戒备,赵孝骞顿时放了心。 扭头一看,竟是苏轼那张熟透了的老脸。 “子瞻先生,久违了,别来无恙乎?”赵孝骞急忙行礼。 苏轼却死死勾着他的脖子,不理会他挣扎行礼的样子,一脸怒意道:“好你个子安,回汴京多久了,竟对老夫不搭不理,老夫多次去你家王府拜访,也被告之你不在府里。” “呵,老夫吃你家大米了,这么躲着我?” 赵孝骞挣扎的动作一滞,然后一脸认真实事求是地道:“子瞻先生当然没吃我家大米,但你吃我家肉了,比大米还贵……” 苏轼表情一僵,接着气急败坏道:“多久不见,何时变得如此小气?老夫吃你家的肉,还给你便是!” 赵孝骞竟当仁不让地道:“既然子瞻先生如此懂事,我便却之不恭了,别的肉先不提,至少还我一只熊掌吧?” 苏轼再次愣住。 他记起来了,当初在拒马河大营时,赵孝骞弄来了一只熊掌,与他分食之,那肥美多汁的滋味儿,苏轼至今难忘,回到汴京后与友人饮宴,每次还意犹未尽地追忆那只熊掌的味道。 现在赵孝骞让他还,拿什么还? 熊掌啊,可遇不可求啊,当初赵孝骞吃过熊掌后也是食髓知味,命陈守领禁军兄弟上山再猎一只熊来,结果陈守带人进山转悠了大半个月,连根熊毛都没找到。 动用国家机器都弄不到的珍贵食材,苏轼怎么还?让他这糟老头子独自进山给熊大熊二们精准扶贫吗? 神情呆怔地看着赵孝骞似笑非笑的脸,良久,苏轼突然表情一变,变得热情且欣悦:“子安何时回汴京的?老夫的忘年至交,回来却一声不吭,实在该罚,罚你与老夫今夜饮酒达旦,不醉不归……” 话题转得很生硬,赵孝骞丝毫不为所动,伸出手掌横在他面前:“饮酒的事再说,先还我熊掌。” 苏轼哈哈一笑,随即佯怒道:“子安!……你调皮了!” “快走快走,老夫今日请你饮酒,包醉的。” 二话不说拉他上了马车,上的还是楚王府的马车。 这是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外人啊。 马车摇摇晃晃来到州桥,大相国寺的御街拐角,有一座青楼,这次终于不再是那家名叫“醉阴”的青楼了,苏轼换了一家格调看起来比醉阴更高端奢华的青楼。 下了马车,苏轼热情地拽着赵孝骞进门,刚进门便迎上来一位知客。 有个错误的观念是,青楼外面拉客的都是那些风骚入骨的中年老鸨,挥舞着小手绢儿朝着大街声声呼唤“大爷进来玩呀”。 其实这是不对的,古往今来的青楼都没那么掉价过,更不可能做出大街上公然拉客的低贱行为。 青楼的生意再差,也不会贱到这个程度,那样反而是自砸招牌,沦为暗娼之所,乌烟瘴气之地,但凡脑子正常的老板都不会这么干。 古代的青楼其实更像千年后的上流社会精英人士聚集的高端私人会所,它不仅能与姑娘聊天饮酒作乐,同时还担负恩客们的社交,谈判,舞文弄墨,提供情绪价值等作用。 赵孝骞现在进的这座青楼,知客是个文雅儒士打扮的中年男子,见到苏轼后,文质彬彬地向苏轼行礼,口称“苏学士”,招呼随意且亲切,不让人感觉疏离,同时态度又拿捏得恰到好处。 苏轼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与知客招呼后,指了指赵孝骞笑道:“这位,名震天下的河间郡王,辽人畏之如虎,大宋的英雄豪杰人物,今日老夫做东,好生招待他,莫砸了你家的招牌。” 知客一听赵孝骞的名字,顿时肃然起敬,然后非常正式地整了整衣冠,朝赵孝骞长揖到地。 “末学拜见郡王殿下,殿下率我大宋虎贲之师,平定北辽,洗我国耻,扬威域外,天下臣民莫不敬仰,今日得见殿下尊荣,末学三生有幸。” 见知客如此恭敬,赵孝骞浑身不自在,脸上麻麻的,应该是被他肉麻到了。 而知客却浑然不觉,仍然情真意切地向他表达崇敬之情。 赵孝骞实在听不下去了,双手托起了知客不停行礼的胳膊,正色道:“兄台不必如此,进门就是嫖客,嫖客是不配被你如此礼貌对待的,你应该一边满足我们的需求,一边痛骂我们道德败坏。” 知客一怔,显然没想到自己对偶像如此客气如此崇拜,结果等来了偶像这么一句…… 旁边的苏轼也愣了一下,接着哈哈狂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用力拍着赵孝骞的肩,眼角都笑出了泪儿。 “老夫早就说过,我的子安贤弟是一位妙人,听听,多妙!没错,进门就是嫖客,文绉绉的多虚伪!啰嗦那么多,咱们进来不就是找姑娘的么?” “快去安排雅阁,把你们最美最知情识趣儿的姑娘叫来,莫拿那些歪瓜裂枣凑数,否则老夫把你们的恶名写进诗里。” 拽着赵孝骞进了雅阁,苏轼仍不停在笑。 赵孝骞打量着雅阁里的摆设,不由暗暗点头。 为了满足文人墨客们的骚情,青楼掌柜是舍得下血本的。 雅阁里挂满了前朝后人的字画,甚至一只瓷瓶,一张素琴,一扇山水屏风,都有它的来历和典故。 文人进了这里,不得激动得尿颤,雅不可耐了属于是。 赵孝骞是老恩客了,家里六个婆娘,两个都是青楼魁,对青楼的环境自然不陌生,进门便找了个顺眼的位置盘腿坐下,半坐半躺,一脸慵懒,像一只刚捉完耗子的猫。 很快,知客带来了几位姑娘走进雅阁,赵孝骞随意抬眼一扫,不错,都是国色天香,不愧是苏轼带路的地方,姑娘的姿色果真不凡。 然而赵孝骞如今对美色的阈值实在太高了,家里六个婆娘个个都是绝色,外面的莺莺燕燕虽然貌美,但已引不起赵孝骞的色心了。 毕竟吃惯了细糠,谁还吃山猪啊。 进青楼的目的是与苏轼饮酒,美色反倒不重要,于是赵孝骞随意指了指其中一名姑娘,让她在旁边坐下侍候,苏轼则不客气的拉过两名姑娘一左一右坐在他身旁。 “上酒上菜,今日必与子瞻先生谋一场大醉!”赵孝骞拍案喝道。 苏轼哈哈一笑,道:“子安莫急,还有客人未至。” “谁?” 苏轼神秘地眨眨眼,还没开口,便见雅阁的木门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是面带苦笑的中年男子,一脸苦笑地看着身后的一道娇小身影。 而他身后的娇小身影,则是一身男子装扮,但赵孝骞却一眼便看出这人是女扮男装。 娇小身影个子并不高,容貌清丽可人,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她躲在中年男子的身后,小心地探出头,一双眼睛古灵精怪地打量着雅阁里的苏轼和赵孝骞。 苏轼一见中年男子便大笑起来,指着他道:“李文叔,你迟到了,当罚三杯……” 话没说完,苏轼看到他身后那道娇小的身影,顿时吃了一惊,一生阅女无数的苏学士自然也一眼发现那是个女子。 “文叔,不知这位是……”苏轼迟疑地道。 中年男子苦笑一声,道:“晚生李恪非,拜见苏学士。” “晚生带来的这位,是我家顽劣的女儿,今日刚准备偷偷摸摸出门应苏学士之约,谁知被小女发现,揪着我的胡子非要我带她来见世面,不然与我没完,唉!这世上哪有女子逛青楼的,成何体统!” 赵孝骞脸上刚露出笑意,却见李恪非带来的女儿突然朝前一跳,跳到雅阁中间,一双明眸弯如新月,嘻嘻笑道:“苏学士,还有这位……嗯,这位兄台,小女子名叫李清照!” (本章完) 第636章 豪迈才女 第636章 豪迈才女 李清照,华夏古往今来第一才女。 乍闻李清照的名字,赵孝骞惊呆了,端杯的手停滞不动,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十四五岁古灵精怪的少女,居然是李清照。 缘分何其玄妙,在这繁华的大宋国都,原本应该与她毫无交集的赵孝骞,竟然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与她相遇相识。 目光瞥过她身前的李恪非,乍听这个名字,赵孝骞还很陌生,以前确实没听说过,但此刻赵孝骞才知道,原来这位李恪非竟然是李清照的父亲。 在座的人互相见礼,唯独赵孝骞一脸呆怔地看着李清照,他的古怪反应很快引起了雅阁内数人的注意。 苏轼的表情有点奇怪,以他对赵孝骞的了解,赵孝骞并非一个见色起意的登徒子,不至于见到李清照后竟失态至此。 李恪非的表情则有点警惕,见赵孝骞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李清照,李恪非暗暗皱眉,不动声色地横行一步,将女儿挡在自己身后,遮得严严实实,犹如老登提防骑鬼火的小黄毛。 李清照的身影被她爹挡住后,赵孝骞这才回过神,见众人古怪地看着自己,不由讪讪一笑。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不是登徒子。”赵孝骞尴尬地摸着鼻子道。 李恪非的身后,传来李清照的轻哼:“骗鬼呢,不是登徒子你会坐在青楼里?” 赵孝骞眼皮一跳,呃,逻辑上确实说不通。 但,我特么刚才真不是见色起意啊! 我只是仰慕华夏第一才女的才华。 如今的李清照还是一个小姑娘,大约刚到及笈之年,赵孝骞不知她是否在词坛上有了名声,想想应该还没有露出锋芒,这支潜力股值得投资一下。 见雅阁内的气氛莫名变得有些尴尬,苏轼只好打圆场。 “这位,是河间郡王,赵孝骞,赵子安,哈哈,也叫‘赵半阙’,想必两位都听说过吧?” 李恪非和李清照父女当即一惊。 李恪非立马露出惊喜的表情,急忙上前行礼:“原来是河间郡王殿下,下官刚才失礼了。” 赵孝骞不自在地咳了咳,旁边的苏轼解释道:“李恪非,李文叔,官拜著作佐郎,去年才调入汴京。” 李恪非有些惶恐道:“下官微末,今日得见大宋英雄,实在是三生有幸,刚才下官不知殿下当面,得罪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赵孝骞正要客气几句,却听旁边的李清照突然从李恪非身后探出了头:“你就是赵半阙?” 赵孝骞一愣,含笑道:“算是吧。” 李清照这时也不害怕了,从她爹身后跳了出来,上下打量他,然后点头,像个大人似的背着手,道:“模样也算周正,就是有点色……” 赵孝骞苦笑道:“刚才我真没别的意思……” 李恪非却厉声喝道:“清照!殿下面前不可胡闹!” 李清照不高兴地瘪嘴:“谁胡闹了?女儿就是想问问他,为何作词只作半阙,另外一半是作不出来了吗?” 赵孝骞哈哈一笑:“另一半许是觉得没那么惊艳,便懒得作了,留下一半精彩的给世人看看就好。” 李清照闻言一怔,然后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不精彩的话不如藏起来,莫让人发现了丢脸,我幼时也作过一些词,如今读来犹觉尴尬,后来索性一把火烧了,就当我没作过,原来你也是这么想的。” 赵孝骞笑道:“我也一样,败笔付之一炬,要留清白在人间。” 大家纷纷笑了起来,苏轼捋须大笑道:“老夫虽然不好意思承认,但确实如此,有些东西当初落笔之时觉得妙极,隔几日再看却如一坨狗屎,于是赶紧毁掉,千万莫让人看见,污了老夫清白之名。” 说着说着,雅阁里的四人聊天的气氛热闹了起来。 李清照似乎是个不喜欢讲究礼仪的女子,兴冲冲坐到赵孝骞身边,见赵孝骞旁边还有一位侍酒的青楼女子,李清照指了指她爹,对女子道:“你去侍候我爹饮酒,我与殿下聊聊。” 赵孝骞再次目瞪口呆,看这架势,李清照对青楼简直轻车熟路,而且对她爹喝酒也根本不管。 李恪非见赵孝骞和苏轼眼神奇怪,只好苦笑道:“家门不幸,小女顽劣,与寻常女子不大一样,下官教训了多次,可她依然故我,下官实在无能为力,只好依她高兴。” 苏轼笑道:“谁说女子便只能留待深闺错失季?令媛就很不错,脾性很对老夫口味。” 说着苏轼端杯朝李清照道:“来,小女娃儿,与老夫同饮。” 李清照也不客气,主动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嘻嘻一笑道:“苏学士,久仰大名了,小女子敬苏学士一杯。” 说完李清照仰头一口饮尽,动作非常娴熟地朝苏轼亮了亮杯底。 赵孝骞暗暗点头,从她端杯饮酒的架势能看出,这位才女是酒桌上的老江湖了。 见李清照如此豪迈,苏轼愈发高兴,仿佛找到了酒中知音,立马干了一杯,也调皮地朝她亮了亮杯底。 “还是女娃儿痛快,老夫跟赵子安饮酒,这小子总是偷奸耍滑,要么故意把酒洒身上,要么含在嘴里背对着老夫吐出来,每次老夫烂醉如泥,他却啥事都没有,跟他饮酒简直憋屈死了。” 赵孝骞顿时黑了脸:“子瞻先生,骂人不揭短,你这就没意思了。” 李恪非想笑却不敢笑,李清照却没那么多顾忌,不由大笑了起来,或许是笑声太无礼,被她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后,李清照笑声渐止,但还是朝赵孝骞投去了鄙夷的眼神。 赵孝骞接触到她的眼神,顿时愣了。 我特么刚才是被一个小女孩鄙视了吗? 李清照哼了一声道:“不能喝就别端杯,端杯就要有酒品,偷奸耍滑算什么?坐小孩那桌去呀,那里没人灌你酒。” 赵孝骞:“我特么……” 话没说完,李清照突然道:“你跟我喝,如何?总不会连个小姑娘都喝不过吧?” 赵孝骞冷笑:“你这样的,我能打十个。” 李清照也冷笑:“那就试试?” 旁边的李恪非一脸担忧道:“小女无礼,殿下恕罪,饮酒一事还是作罢吧,殿下三思啊。” 赵孝骞摆手:“无妨,今日恰好有酒兴,又认识了新朋友,理当尽兴。” 李恪非欲言又止,李清照却嘻嘻一笑,道:“好,不过你可不准耍赖,殿下是大宋响当当的英雄,喝酒一事上,总不会自污名声吧?” “一滴都不少。” 两人二话不说开始拼酒。 刚开始时,赵孝骞还能轻松应对,基本都是端杯就干。 这个年代的酒类已经比较丰富了,除了没有蒸馏酒外,其他的酒类都有,如黄酒,米酒,葡萄酒等等。 赵孝骞和李清照喝的是米酒,这玩意儿入口绵淡,度数很低,像是白酒里掺了一大半水似的,喝起来毫无感觉。 但喝多了后劲就上来了,不知不觉便脸红心跳,头晕目眩。 赵孝骞后来渐渐察觉不对劲了,自己已有七八分醉意了,可李清照却啥事都没有,甚至连脸色都没变,一如既往的白皙。 不知喝了多少,李清照情绪上来了,变得亢奋起来,雅阁里只听到她不停的劝酒,催酒,以及嚣张的狂笑。 赵孝骞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后劲上来后,终于察觉自己好像喝不过这位才女,这时想耍赖,已经来不及了,李清照仿佛已看清了他的秉性,每次干杯都要亲自检查他的杯底。 各种耍赖的法子用尽,还是没能赖掉多少,最后赵孝骞往桌上重重一栽,失去了意识。 沉闷的声音令雅阁内骤然一静,李恪非目瞪口呆看着醉死过去的赵孝骞,再看看没事人似的李清照,顿时气急败坏指着她。 “你,你你!逆女,看你干了啥好事!”李恪非勃然大怒。 李清照眼神清澈,一点醉意都没有,闻言小心地摇了摇赵孝骞,见他毫无反应,顿时像闯了祸的孩子似的,心虚地垂下头,不服气地低声嘟嚷:“谁知道他这么弱,女儿这还没热身呢……” “你还说!混账东西,就不该带你出门,明日给我禁足思过一个月!” 苏轼凑热闹似的上来看了看赵孝骞的模样,见他真醉倒了,不由大乐:“真醉了?哈哈,好,好!小女娃儿不错,给老夫报了大仇。” 李恪非担忧地道:“今日小女无状,灌醉了殿下,殿下明日醒来该不会记恨我吧?” 苏轼瞥了他一眼,道:“文叔,你啊,就是心思太重,人生在世当肆吾意,何必如履薄冰?” “再说,殿下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否则老夫怎会当他是忘年至交,以老夫的脾性,你觉得我会和小气的人做朋友?” 李恪非松了口气,苦笑道:“那就好,苏学士莫怪,末学刚调入汴京,朝中立足未稳,若得罪了这位殿下,怕是此生再难有出头之日了。” 苏轼看着醉倒的赵孝骞,捋须淡淡地道:“子安不日将要率兵北征,有这位少年英雄亲自领兵,大宋收复燕云十六州指日可待。” 李恪非一惊,接着喜道:“我大宋要收复燕云了?” 苏轼含笑点头。 李恪非望向沉醉的赵孝骞,道:“还是殿下亲自领兵么?有殿下坐镇帅帐,此战必胜,末学何幸,今日竟见到了立此不世功勋之英雄……” 语气突然一顿,想到自己的女儿刚刚不由分说把这位英雄灌醉了,李恪非愈发生气,怒视着李清照道:“看你干的好事!你若把殿下喝糊涂了,而致王师失利,你百死难赎其罪!” 李清照委屈道:“不过饮了一回酒,爹可莫给女儿扣这么大的帽子。” 苏轼笑道:“不要责怪女娃儿,今日老夫设宴为他践行,本打算与他大醉一场,谁知令媛帮老夫把他灌醉了,倒也省了老夫一场宿醉的痛苦。” 说着苏轼含笑看着李清照,目光满是欣赏:“女娃儿,还能饮否?与老夫再饮几杯如何?” 李清照嘻嘻一笑,一点也不怵苏学士的名头,大大方方地道:“好呀,刚热身就把他喝倒了,正觉没意思呢,今日小女子陪苏学士不醉不归。” 苏轼一惊,急忙道:“不醉不归就不必了,老夫年纪大了,折腾不起,你我浅尝辄止。” (本章完) 第637章 世子醉酒 第637章 世子醉酒 赵孝骞醒过来已是第二天上午。 睁眼懵逼地看着床榻顶部的房梁,赵孝骞仍在努力回忆昨夜发生的一切。 犹记得昨夜在青楼,正与李清照拼酒来着,自己好像大意了,没把小姑娘的酒量放在眼里,结果栽了。 后来的事就记不清了,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依稀记得被人扶回王府后,自己还折腾了一阵。 赵孝骞回忆半晌,渐渐感到一阵头疼,脑袋里就像有个小人儿,拿了把电钻,滋滋滋地钻自己的脑髓。 双手捧着脑袋,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躺着太难受,索性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到处找水喝。 桌上一把贡品白瓷茶壶,赵孝骞抄起壶把便咕噜噜往嘴里灌,一壶水灌完仍觉得意犹未尽。 搁下茶壶,赵孝骞不耐烦地道:“来人,人都死哪儿去了?” 一名丫鬟惊慌地跑进了屋。 赵孝骞伸开双臂,淡淡地道:“给我更衣洗漱。” 丫鬟忙不迭上前,为他更衣。 权贵士大夫腐朽奢靡的生活,从每天有人帮忙穿衣开始,主打一个生活不能自理式服务。 更衣洗漱后,赵孝骞忍着头疼欲裂,出了后院,来到王府银安殿。 刚走到前院,王府的下人们便一脸惧色地看着他,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前院有十几名下人正在打扫,院子里遍地狼藉,有摔碎的瓦罐盆栽,硬掰折断的树枝树干,连根拔起的草草,就连王府照壁上雕刻的祥兽也被挖掉了眼睛。 照壁边站着几个人,王府长史李意忠正带着几名工匠模样的人,讨论照壁上被人挖掉眼睛的石兽能否修复。 赵孝骞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李长史,这是咋回事?昨晚有人来抄家了?何人有此狗胆!” 李意忠扭头,脸颊抽搐了几下,然后长叹口气:“一点小事,世子不必在意,下官很快恢复原样。” “啥叫一点小事?这特么能叫小事?告诉我是谁干的,我今日必烧他房子,打断他全家的狗腿!”赵孝骞怒道。 李意忠叹了口气,道:“世子不如去问问王爷殿下?” 赵孝骞怔忪片刻,然后转身就朝银安殿走。 入殿后,赵孝骞欣然发现今日活爹居然没出去勾搭寡妇,而是老老实实坐在殿内饮茶,走近一看,见赵颢面若寒霜,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赵孝骞走到他面前坐下,老实不客气地端起他面前的小茶盏,给自己斟满,仰头饮尽。 “好茶,再来一杯。”赵孝骞喃喃道,又给自己斟了一盏饮尽。 宿醉的人有个特点,特别缺水,牛饮都不解渴。 赵孝骞喝了好几杯才停下,抬眼见赵颢仍一声不吭地瞪着自己,赵孝骞不由一愣:“父王怎么了?为何如此看着孩儿?我欠你钱了?” “逆子!”赵颢从齿缝里迸出俩字。 赵孝骞又愣了:“听您的语气,孩儿应该欠了您不少钱,到底咋回事?” “逆子,你忘了昨晚回来后做了什么吗?”赵颢终于愤怒了。 赵孝骞微笑:“孩儿酒品好,昨晚在青楼喝醉后,回府倒头就睡。” 赵颢气得浑身肥肉直哆嗦:“酒品好?倒头就睡?呵啐!臭不要脸!” 颤巍巍地指着王府狼藉的前院,赵颢怒道:“看看!都是你昨晚回来造的孽!” 赵孝骞扫了一眼前院,淡定地道:“不可能,父王定是记错了,孩儿不可能干这么离谱的事。” 赵颢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居然还不承认?” 赵孝骞依然淡定:“孩儿的酒品在汴京城里也算有口皆碑,都说孩儿词冠文坛,温润如玉,纵是烂醉如泥,也不至于放浪形骸,失态失仪,父王定是冤枉孩儿了。” 赵颢张了张嘴,脸色铁青,指了指前院,又指了指他。 李意忠这时正好走进银安殿,禀报前院修复事宜,赵颢指着他道:“李意忠,你告诉这逆子,昨晚他干了什么!” 李意忠苦笑道:“世子昨晚喝醉,被陈守送了回来,刚进门世子便醒了,然后……撒酒疯,不但挖了照壁石刻的祥兽的眼睛,还把前庭的草树木都祸害了一遍……” “王府下人都来劝阻世子,被世子一一打了回去,下人们大多挨了世子的揍,世子一人神威无敌,大杀四方,就连王府看门的狗不小心路过,都被世子踹了一脚……” 赵孝骞震惊地睁大了眼,然后紧紧闭上嘴,脸色渐渐铁青。 李意忠接着道:“后来整个王府都被世子闹醒了,王爷怒不可遏来阻止,世子二话不说,对王爷使了一记扫堂腿……” “慢着!”赵孝骞及时制止,一脸震惊:“你说别的我都认了,但我对父王来了一个扫堂腿,这……说不过去吧?父王这体型,岂是我一个扫堂腿能放倒的?李意忠,你夸张了。” 李意忠叹道:“没夸张,世子确实对王爷用了扫堂腿,万幸的是,王爷下盘坚若磐石,纹丝不动,世子没扫动,世子这不孝的名声没坐实,实在是可喜可贺……” 赵孝骞下意识朝赵颢拱手:“父王,同喜。” 赵颢暴怒:“我同喜你娘的¥%#@@#%……” 赵孝骞叹了口气,一边揉着痛得快裂开的脑袋,一边转身朝殿外走,嘴里喃喃自语道:“我家看门的狗何辜,竟莫名受此横祸被我踹了一脚,我跟它道歉去……” 赵颢眼睁睁看他走出了银安殿,暴怒如雷地指着他的背影对李意忠道:“你看看,你看看!这逆子要翻天了,昨晚造了那么大的孽,现在却跟一条狗道歉!” ………… 醉酒大闹王府的事,终究还是被传了出去。 这种事根本瞒不住,毕竟闹得整个王府都知道了,不可能保密。 一天之内,整个汴京城都听说了,楚王世子醉后大闹王府,王府被他一番折腾,如同被抄了家。 汴京城每天都不缺这种新闻八卦,毕竟市井闲汉们传播的速度太快了,尤其是百姓们都喜欢盯着权贵家,这家今天干了什么事,那家丢了多大的人等等,权贵家的八卦越精彩,百姓就越兴奋。 很不幸,在汴京百姓心中向来是正面形象的赵孝骞,这次也成了八卦新闻的主角。 百姓的关注点比较奇葩,都在打听这位郡王殿下当晚究竟喝了多少,跟什么人喝,什么人有如此荣幸,竟能喝到郡王殿下如此失态,纵是当今天子恐怕也不会让郡王殿下喝醉吧? 八卦越传越广,后来传进了宫闱,就连赵煦都好奇了,忍不住跟身边的侍臣打听赵子安究竟跟什么人喝酒,竟然喝成这副德行。 后来郑春和还奉旨给赵孝骞送来了一碗醒酒汤,以示官家对臣子的关心,赵孝骞一脸生无可恋地当着郑春和的面喝下去了。 御赐醒酒汤,啧! 孩子死了来奶了。 下午时分,赵孝骞百无聊赖地坐在王府门前的石阶上,看着御街上的人来人往。 一名五六岁的小孩手里捧着一块酥油糕路过,恰好被赵孝骞发现。 “喂,那小孩,你过来。”赵孝骞招手。 小孩不识人心肮脏,更不知江湖凶险,一脸懵懂地走近。 赵孝骞突然翻脸,劈手夺过小孩手里的酥油糕,低声呵斥:“滚!” 小孩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然后小嘴儿一瘪,哇哇大哭转身就跑。 赵孝骞咬了一口酥油糕,顿时两眼放光,哎?好吃! 回头出征时,让陈守多带点这玩意儿,路上既解馋又解饿。 身侧突然传来噗嗤一声轻笑,笑声越来越大,赵孝骞忍不住扭头吗,见王府门前的石狮旁,探出一个小脑袋,李清照依旧一脸古灵精怪的样子歪头看着他,笑得前仰后合不可自已。 害赵孝骞出丑,八卦传遍整个汴京的始作俑者出现在眼前,赵孝骞眼皮一翻,转过头去,不想搭理她。 才女又如何?我特么还是赵半阙呢。 李清照仍笑个不停,然后走近,盯着他手里抢来的酥油糕,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笑声又大了。 “名震天下的大宋英雄,没想到是这副德行,小孩子的糕点也抢,没天理了!”李清照止了笑轻哼。 赵孝骞一点也不脸红,我为大宋流过血,受过伤,抢小孩一块糕点咋了?打了一辈子仗,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你来干啥?”赵孝骞语气有点恶劣。 李清照一点也不讲究地坐在他身旁的石阶上,道:“来楚王府当然是找你。” “啥事?” 李清照没回答,而是上下打量他:“昨晚……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你那么弱,还害你今日被汴京的百姓议论,抱歉了,我父亲让我来登门赔罪。” 赵孝骞斜眼瞥着她:“你这是赔罪的态度?什么叫我那么弱?我……好吧,酒量我确实不如你,那又如何?酒量不好就不配活着吗?” 李清照笑得眉眼犹如初升的新月,美眸里闪闪亮亮,不带半点杂质。 “当然配活着,大不了以后酒桌上把头埋低一点,多大个事儿。” “太特么伤自尊了,你滚!” (本章完) 第638章 纯洁朋友 第638章 纯洁朋友 虽然只见过两次面,但李清照却对赵孝骞格外热情。 赵孝骞这辈子阅女多矣,自然看得出来,李清照对他的热情无关男女之情,更像是认识了一个好哥们儿的那种感情,大家谈得来,玩得来,对脾气。 老实说,赵孝骞其实也很喜欢这种相处方式。 女人,他已够多了,哪怕李清照有历史名人的光环加持,赵孝骞也没对她产生任何男女之情。 他不是村里配种的猪,不是见了漂亮女人就想上的。 再说,如今的李清照还只是个及笈之年的小姑娘,搁了后世那叫未成年,赵孝骞不会禽兽到对这种小女孩下手。 再长大点儿就说不定了,赵孝骞不确定自己能否管住下半身。 至于目前,赵孝骞很享受与李清照的这种相处模式。 她是他的好妹妹,她只会心疼giaogiao。 他是她的男闺蜜,要发生什么早发生了,还轮得到她丈夫? 多么美好又给旁人添堵的关系啊。 “以后咱俩同时出现的场合,尽量别坐一桌……”赵孝骞颓然叹气:“我主动点儿,坐小孩那桌去,你可以装作不认识我,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李清照笑不可遏,咯咯笑个不停:“你倒是很实在,不像别人那样,明明喝不过我,还死撑着面子不服气。” 赵孝骞幽幽道:“酒量就跟数学题一样,不会就是不会……” 随即扭头瞥了她一眼,赵孝骞道:“你爹让你登门给我赔罪?” 提到这个,李清照有点不高兴了,撇嘴道:“我爹他担心我得罪了你,影响他的仕途,哼!他这人,一辈子就想着升官了。” “对了,你不会为难我爹吧?”李清照终于有些惴惴了。 “江湖规矩,道歉要露出……嗯,既然是赔罪,你态度能好一点吗?我等着呢。”赵孝骞气定神闲地摆出了被赔罪的姿势。 李清照将头一扭:“我又没得罪你,为何要赔罪?酒量不好是你的问题,我没错。” “又提这个……”赵孝骞头痛地揉了揉额头:“罢了,我就当你赔过罪了,不跟你计较,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我后会有期。” 说完赵孝骞起身就走。 李清照却拽住了他:“不准走!” “干啥?” 李清照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他。 赵孝骞茫然接过,册子很简朴,封面都是空白的,不是外面的刻字印刷本,仔细一闻,册子上还带着些许少女的清香体味,嗅之如酥如绵,芳香欲醉。 “这是啥?”赵孝骞翻开了册子,却见里面是手抄的一首首诗词,有的很完整,有的只有半阙,从娟秀又带着几许刚劲的字迹来看,显然是李清照亲手抄的。 再看那些诗词,越看越眼熟,竟都是赵孝骞曾经作过的。 没想到李清照手抄了一整本册子,显然李清照嘴上不说,但对赵孝骞曾经作过的诗词是非常欣赏的。……或许,还有点小崇拜? 见赵孝骞神情怔忪,李清照得意地皱了皱琼鼻,笑道:“赵半阙,感不感动?你作过的诗词,我昨晚亲手抄录下来了,一首都没错过呢,抄得手酸死了。” 赵孝骞却垂着头,一脸挫败,盯着小册子失神地喃喃自语:“这女人昨晚把我灌醉了,居然还有余力回家抄册子……” 这女人的酒量,打十个自己这样的货色应该如探囊取物吧? 李清照哭笑不得:“喂,赵子安,我问你感不感动,你却还是对我的酒量耿耿于怀,男人就那么死要面子的吗?” “叫哥哥。”赵孝骞板着脸道。 “啊?” “我比你大,你得叫哥哥,没大没小的,谁让你直呼我表字了?” 李清照执拗地扬起小下巴:“我就不!就叫你赵子安。哪天你喝酒能喝过我了,我再叫你哥哥。” “……不是说好不提酒量的事了吗?” 李清照哼了一声,道:“你随身带了钤印吗?” “干啥?” 指了指他手里的册子,李清照道:“给册子上盖个印,这本册子我要收藏起来,有你的钤印,它才有价值。” 赵孝骞深深看了她一眼,从怀里掏出私人的印玺,在册子的扉页上盖了下去。 李清照开心地笑了,将册子收回,小心地塞入怀里,然后拍了拍他的肩:“多谢子安兄啦!” “为表谢意,明日请你饮酒吧,我请你。”李清照豪迈地道。 “大可不必!在你面前,我不配提‘酒’字。”赵孝骞断然拒绝。 “不饮酒,只吃饭如何?”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兴许不行,我马上要出征了。” 李清照一怔:“率我大宋王师北伐辽国吗?” “差不多吧,先把燕云十六州收回来。” 李清照立马兴奋了:“子安兄带上我可好?不给你添麻烦,我女扮男装,做你身边的亲卫如何?” “莫胡闹,这是两国交战,战场上尸横遍野的,你一个姑娘家吓尿了裤子,我帮你换?” 李清照气道:“赵子安,安敢小觑我!我李清照此生何曾惧过任何人?你若敢带我走,我便让你看看,什么叫巾帼豪侠之气!” “你就算跪下来给我磕十八个响头,再塞给我十万两银子,我也不会带你走的,死了这条心吧。” 李清照噗嗤一笑,狠狠呸了一声:“想得美!我家穷得很,可没那么多钱送你,我身上的衣裳都穿了好几年,爹没钱给我买新的呢。” 赵孝骞失笑,好像李清照确实不太宽裕,一辈子都手头紧,少女时家道中落,勉强算是中产家庭,后来嫁了一个叫赵明诚的人,这人倒是本分,但他喜欢玩金石书画,这可是个很钱的爱好。 所以夫妻俩一直过得紧巴巴的,后来赵明诚病死,李清照再嫁,命运便开始对她不公了,后半生坎坷潦倒,甚是可怜。 如今的李清照才十四五岁,还未与未来的丈夫相识,她仍是父亲膝下倍受宠爱的女儿,活得无忧无虑。 赵孝骞不知道自己与李清照的相遇相识,是否能改变李清照未来的命运。 但愿如此吧。 无关男女之情,赵孝骞只是觉得,华夏第一才女的人生,不应如此潦倒落魄。 他喜欢李清照现在的样子,没心没肺,想笑就笑,永远在阳光下跳跃,永远不见这世界的阴暗。 “我这几日就要出征了,你好生保重,待我回汴京,给你带点辽国的特产,比如辽军的头盖骨做的酒器,如何?”赵孝骞朝她坏笑。 别的女子若听了,必然容失色,惊恐拒绝。 谁知李清照却两眼放光,忙不迭点头:“好呀好呀!我喜欢!头骨一定要硝制,在太阳下暴晒数日,不然味道会很难闻,我便在汴京等你给我带来,切莫忘了。” “用辽军头骨做的酒器饮酒,哈哈,想想就兴奋,日后可有面子吹嘘了。”李清照的美眸闪闪亮,高兴得不行。 赵孝骞一怔,接着哈哈大笑:“好,我一定记得给你带来,而且会选一个造型外表最完美的头骨,请内行的工匠给你做好,……对了,辽军将军的头骨如何?更有面子。” 李清照兴奋得浑身直颤:“好,好!必须要将军的,最好是一军主帅!赵子安,你可莫诓我,我在汴京等你凯旋的好消息。” 果然,不愧是第一才女,这很李清照。 果然,我交的女性朋友,也是雄鹰一般的女子。 二人坐在王府的石阶上聊了很久,赵孝骞并未打算请她进府,李清照也没打算进王府。 彼此交朋友都很纯粹,没有掺杂任何别的东西。 聊得来,脾气对味,坐在街边也能聊一整天。 直到天色渐暗,李清照抬头看了看天色,才惊呼一声不妙,急忙起身往家里赶。 赵孝骞暗暗舒了口气,幸好她爹没宠得太离谱,小姑娘再桀骜不驯,也是有门禁的,敢犯门禁你试试。 “走了走了!再不回去我爹会活活打死我。”李清照慌慌张张朝御街跑。 刚跑了两步,又蹬蹬磴跑回来,李清照目光灼灼地盯着赵孝骞,久久不语。 “赵子安,能与你这位大宋英雄做朋友,真好,嘻嘻!” 然后李清照收起了笑容,非常严肃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裙,端庄且正式地朝他长揖一礼。 “赵子安,愿你此去,为大宋立下盖世之功,雪我大宋百年之耻,我在汴京盼你的捷报,大宋社稷有你这位英雄扶挽,真好!” 说完李清照朝他嫣然一笑,转身飞快跑远,跑步的姿势仍然没有半点姑娘家的矜持。 赵孝骞呆立王府门前,盯着她远去的背影,良久,突然哈哈一笑。 “能认识你这位朋友,也真好。”赵孝骞喃喃道。 身后传来轻碎的脚步声,赵颢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 “刚才那姑娘是谁?瞧模样才十四五岁,你竟下得了手?” 赵孝骞叹道:“关系非常纯洁的朋友,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赵颢冷哼:“你问问咱家看门的狗,问它信不信。” “孩儿刚才问过了,狗说,它从不干狗拿耗子的事。” (本章完) 第639章 出征北上 第639章 出征北上 楚王府。 世子今晚大宴宾客,被宴请者皆是当朝宰相,使相和尚书。 下午时分,王府的下人们便开始布置起来,不仅打扫清洗前庭后院,而且还请来了汴京青楼里最当红的魁娘子和歌舞乐班,在前庭中搭了一座台子,面朝王府银安殿,以歌舞娱宾。 傍晚时分,王府门前停下数辆马车,赵颢和赵孝骞父子亲自在门前迎客。 马车停下,章惇,曾布,安焘,户部尚书蔡京等重臣下了马车,含笑与赵颢父子俩互相行礼。 礼数之后,章惇微笑注视着赵孝骞,道:“子安戍边辛苦,老夫见你似乎更清减了一些,边事繁多,怕是夙夜难眠吧?” 赵孝骞老脸一红:“呃,倒也没那么辛苦……” 这是实话,真不辛苦,本来就是个甩手掌柜,许将这位副使赴任后,赵孝骞更是变本加厉,啥事不管了。 倒是安焘人老成精,若有深意地瞥了赵孝骞一眼,笑道:“老夫倒是觉得子安没那么辛苦,若是真的辛苦,哪有闲情雅致派兵把出嫁的辽国公主半路截了,安置在自家后院?” 三位老不正经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就连旁边的赵颢也乐得不行,望向赵孝骞的眼神充满了欠揍的暧昧。 向来为人严肃的曾布也乐道:“许将给老夫写信,信里说子安不好好待在拒马河大营,倒是经常往真定城跑,因为城里住着他的几位妻妾。” 章惇笑道:“少年知好色而慕少艾,可以理解,咱们也都年轻过,相比大营枯燥乏味的日子,谁不想沉醉在温柔乡里享尽人间快活呢。” 赵颢一脸自豪地道:“我儿没白跑真定城,就是那段日子,我儿的一位侍妾怀上身孕了,哈哈!我楚王一脉终于有后了!” 众人一愣,接着纷纷向赵颢道喜,场面一时变得十分热闹,楚王府如同操办满月酒。 父子俩将宾客们引入银安殿,下人们端上酒菜的同时,王府前庭的高台上奏起悦耳的丝竹笙箫之乐,歌舞伎们随着乐曲翩翩起舞。 今日登门的都是贵客,而且都是朝中重臣,任何一人走到外面,都是跺跺脚乾坤皆颤的大人物。 当然,赵孝骞也不弱,他的分量足够与大佬们平等相交,在座的宾客们虽然尊贵,可也没人敢拿他当晚辈看,说话的语气都是非常平等且尊重。 今日王府夜宴,赵孝骞不是白请的。 酒过三巡后,赵孝骞挥退了歌舞伎,说起了正事。 “数日后,我便要奉旨出征了,此战非同于以往,这一次我将率大宋精锐王师十万,北上收复燕云十六州,雪我大宋百年之耻。”赵孝骞掷地有声地道。 殿内陡然一静,接着安焘突然垂头,抬袖抹起了老泪。 其余的宾客也是一脸唏嘘和伤怀之态。 许久后,安焘哽咽道:“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竟能等到王师收复燕云的这一天,老夫还以为百年内已无指望,只能带着遗憾入土了……” 章惇叹了口气,道:“是啊,说起来如做梦一般,这才几年光景,大宋已如此强大了,老夫与诸位同僚何其之幸,竟能见证大宋收复燕云,苍天不薄于我!” 曾布擦了擦眼眶,笑道:“若能见到燕云收复,老天纵是让我当场死去,老夫也了无遗憾了,九泉之下见到历代先帝,老夫也能昂首挺胸告诉先帝,我们这一代文臣武将,不曾辜负先帝之夙愿。” 说起收复燕云,在座众人皆是一脸感慨。 大宋百年国耻,今朝一战而雪,在座者皆能亲眼见证,岂非人生一大快事。 纵是纨绔之名有口皆碑的赵颢,此时也禁不住感伤不已。 “自宋辽两立,石敬瑭这狗贼献燕云以娱辽人,说来已过了百年,这一百年里,大宋历代先帝和贤臣,无不依依北望,盼燕云回归汉土,最终却只能含恨而终,难瞑目于泉下。” 赵颢转过目光,感慨又自豪地拍了拍赵孝骞的肩,道:“自己的儿子,老夫向来不愿在外人面前夸赞,不过这几年大宋的变化,老夫不得不腆着脸夸骞儿一句,大宋幸好有你。” 在座的宰相使相们也纷纷点头附和,众人神情严肃,并无半点玩笑之意,显然都不觉得赵颢夸自己的儿子有何不对,他说的每个字都是实话。 赵孝骞倒是被一众老头儿的夸赞弄得有点脸红,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道:“诸公谬赞了,小子何能,怎配让大宋有此变化,无非是官家的英明决策,以及在座诸公的辅佐帮衬,才教大宋具此气象。” “这份功劳我可不敢厚着脸皮受领,会折寿的。” 语气一顿,赵孝骞起身端起酒杯,朝众人敬了一杯。 然后赵孝骞说起了正事:“此次收复燕云,事关大宋国运气数,官家旨令我为主帅,我不得不全力以赴,纵是战死沙场,也不能兵败而归。” “今日小子斗胆邀请诸位相公,是请诸公买我几分情面,大军出征后,朝廷一应粮草军械甲胄战马等后勤,小子便拜托诸公了,千万不可拖延耽误,而令前线的将士们军心动荡,贻误战机。” 章惇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肃然道:“老夫忝为宰相,必亲自督查粮草军械一应辎重,我等皆知官家何等重视收复燕云,朝廷上下必尽全力,免子安后顾之忧,前方战场上,子安尽管放手一搏。” 另外两位枢密院的大佬曾布和安焘,这时也点头附和。 “子安放心,我等皆是大宋臣子,自知轻重缓急,子安率军出征的那一日起,收复燕云便是朝廷头等的大事,天下任何事都要为收复燕云无条件让路,谁若敢在后勤方面贻误战机,莫说官家,我等也容不得。” 曾布微笑道:“子安出征后,枢密院将在汴京和燕云之间增设百余座快马驿站,专门传递前线军报,任何关于燕云的军报皆是八百里加急,枢密院接报之后也会第一时间批复解决,呈报官家。” 一直未说话的户部尚书蔡京也捋须笑道:“粮草一事子安尽管放心,早从去年开始,官家已有意囤积江南粮草,从汴京到真定府沿途的城池官仓里,也都满仓以待,大军随时可征用。” 赵孝骞由衷地笑了。 出生在这个时代,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不幸的是,大宋终究还是文官士大夫的天下,那些怯懦,内耗,自私等毛病,朝廷一个都没少。 但幸运的是,朝堂两党之争,多年来乌烟瘴气的情况下,大宋却仍然是富足的。 莫小看“富足”二字,认真说来,这两个字不知给赵孝骞带来多大的方便。 打仗打的就是一个国家的经济,经济代表着战争期间的粮草,军饷,兵器甲胄等等,这些东西都是靠钱堆出来的。 没钱怎么办?只能付出更大的伤亡代价,来搏一把胜利的概率。 如果大宋是个穷国,赵孝骞想要收复燕云,最少要多等一二十年。 有了充足的粮草军械,殷实丰富源源不断的后勤支持,赵孝骞才毫无后顾之忧,能够全心地将注意力放在敌人身上。 今夜赵孝骞在王府设宴款待朝堂诸位大佬们,目的便在此。 对大佬们客客气气,请他们买自己几分薄面,将来大军出征,后勤方面多帮自己上点心,莫让三军将士饿肚子。 见殿内众人皆一脸严肃地保证,赵孝骞满意地笑了。 其实大军出征,事关重大,今夜纵是不宴请诸位宰相,他们也不会在后勤上给自己使绊子。 不过宴请众人是人情世故,那种私下里啥都不交流,拿着朝廷的鸡毛当令箭的蠢货,这点人情世故都做不到,迟早会栽大跟头。 酒宴持续到子时,众人方才兴尽而归。 ………… 三日后的清晨,北郊大营校场上旌旗蔽日,铁甲如林。 五万将士列阵,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盯着高台上的赵孝骞。 今日的赵孝骞也是披戴铠甲,一身玄色鱼鳞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按剑立于高台上,更是显得威风凛凛,令人敬畏。 将士们在校场内站了半个时辰,终于听得辕门擂鼓,有禁军班直来报,官家銮驾已至。 赵孝骞急忙与众将列队迎候,半晌后,在禁军的簇拥下,一身黄袍的赵煦面带微笑走上高台。 在高台上站定,赵煦看了看校场上密密麻麻的五万将士,见将士们精气神十足,人人脸上皆露出激动之色,显然他们已踌躇满志,打算此次北上定要建功立业,为子孙搏一个未来。 赵煦对这五万兵马感到很满意,侧头悄悄朝赵孝骞挑了一下眉,似乎在向他得瑟,这些是朕挑选的兵马,没让你失望吧? 今日是赵孝骞领五万大军出征北上的日子,随着这五万兵马与拒马河大营的龙卫营会师,赵孝骞麾下能实际掌控的军队已有十万之众。 十万装备火器的精锐之师收复燕云,够了。 巡视了五万将士后,赵煦转过身来,深深地注视着赵孝骞,道:“子安,此去燕云,一切便拜托你了。” 赵孝骞躬身抱拳:“臣必不负官家之托,燕云十六州,臣必收之,将其纳为我大宋疆土,归服大宋天子王化!” (本章完) 第640章 师出有名 第640章 师出有名 同样的出征场面和仪式,赵孝骞已经经历很多次了。 每一次出征,他和麾下的将士们都会给大宋带来好消息,也正是因为这些好消息,赵孝骞慢慢扭转了大宋的国运,让这个历史上以积弱而被后人诟病的朝代,渐渐变成了不一样的模样。 大宋已经不再积弱了。 它被赋予了新的生命,被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和不屈的意志。 或许连赵孝骞自己都没察觉到,如今的大宋,正不知不觉朝着强汉盛唐的方向迈进。 那曾经对大宋来说遥不可及的目标,如今已看到了前方闪亮的终点。 它不是那么难以企及,只要咬咬牙,只要多走一段,只要不偏离方向,那么在华夏的历史上,除了强汉盛唐外,或许还会多一个“强宋”。 赵孝骞做了什么? 他不过是轻轻扳了一下方向盘,让大宋的车轮走回了正轨。 北郊校场上旌旗飘展,猎猎舞动。 隆隆的鼓声仿佛撞击在人们的心头,心跳随着鼓声的节奏而颤动,冗长的号角透着一股悲壮却奋进的意味。 站在高台上的赵煦,也忍不住为眼前的壮阔景象而心潮澎湃,脸孔禁不住涨红了。 “朕多想御驾亲征,也像子安一般号令千军万马,百万军中直取敌酋首级……”赵煦喃喃道。 每个男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武侠梦,也有一个将军梦。 梦中的自己手握帅印,运筹帷幄,麾下的千军万马只为自己的一道军令而奋勇杀敌,血染沙场。 皇帝也有这样的梦,他更希望这座江山社稷是自己亲手打下来的。 赵孝骞听到了他的喃喃自语,微笑道:“官家若欲亲征,臣愿为官家的副帅,为官家冲锋陷阵。” 赵煦苦笑一叹,道:“朕已不再是孩子,不能胡闹了,就算朕真想御驾亲征,朝中那些文臣武将能答应吗?那时不知有多少人会骂朕昏君,指责朕好大喜功,置天下于不顾。” 抬眼望向校场上的五万大宋禁军,密密麻麻且整齐的阵列里,透着一股沉默肃杀的气息,赵煦忍不住心旌激荡。 “子安,此次出征,朕亲自来为你壮行,你当知此战意义重大。”赵煦语气渐重。 赵孝骞点头:“官家放心,臣定为大宋收复燕云十六州,更进一步歼杀辽军,此战之后,官家将成为大宋史上最伟大的帝王,足以名垂青史,功绩耀于祖宗庙堂。” 赵煦笑了:“有子安在,朕很放心,你肯定不会让朕失望的,朕在汴京等你的捷报。” 皇帝送行,仪式和场面更不一般。 同行的不仅有朝中的文武百官,也有来自玉清宫的道士。 赵煦检阅过五万禁军后,道士在禁军阵前布下法坛,开始占卜吉凶。 一阵神神叨叨两眼翻白的作法后,不知道士弄了个什么戏法,从天而降一张黄色的符箓。 道士接下符箓,不由大喜,双手捧给赵煦:“禀奏官家,上天所示,此战出征大吉,大获全胜!” 赵煦一脸喜色地扫了一眼符箓,递给赵孝骞。 赵孝骞微微一笑,明知是心理鼓励之类的把戏,但也还是很配合地扬起符箓,喝道:“将上天所示递下去,传阅全军将士!” 一名禁军将领双手高高举起符箓,朝台下禁军阵列中狂奔,一边跑一边大呼:“此战大吉!此战大吉!” 果然,全军将士兴高采烈,轰然欢呼起来。 这种出征前占卜问吉凶的仪式,一千年以后怕是连小孩子都不信,可在这个年代,却是提振军心士气的绝佳方式。 君不见义和团冲向英法联军时,口里喊的不是什么壮烈正义的口号,而是“刀枪不入”。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一道所谓的上天神谕,便已胜过主帅将领千万句战前动员,五万禁军的军心士气瞬间被提振起来,将士们嗷嗷叫着,像即将放出笼子撕咬猎物的饿狼。 高台上,赵煦和赵孝骞对视一笑,微笑点头。 “军心可用。”赵煦欣慰地道。 赵孝骞喝道:“传令全军,开拔!” 嗷嗷叫的将士们列队出营时,赵孝骞转身朝赵煦躬身长揖:“官家,臣奉旨出征了。” 此情此景,赵煦禁不住激动起来,双手托住了他的胳膊,道:“子安保重,一切拜托了!” 赵孝骞停顿片刻,突然道:“臣的父王在汴京,举止或有些荒诞,臣的母亲在芳林园,还请官家多加体谅照拂,免臣后顾之忧。” 赵煦笑了:“你的父王,也是朕的皇叔,他在汴京朕自然要照顾的。你的母亲朕也会经常遣宫人照拂赏赐,子安勿虑。” 赵孝骞抿了抿唇。 临出征前,他突然说出这句话,自然是有深意的。 他在含蓄地告诉赵煦,我的爹在你的手上,所以不要担心我有反意,纵是手握重兵,我依然忠于皇帝,忠于朝廷。 “千秋功业,在此一战,朕等着子安的捷报。” ………… 从出征的仪式就能看出,这一次朝廷认真了。 以往几次出征,严格说来是与辽国的小规模战争,尽管赵孝骞歼灭了辽国十五万兵马,可神奇的是,大宋和辽国直到今日依然维持着邦交。 两国使臣互有往来,国书互有传递,甚至国书的内容依然还强调两国所谓的“兄弟邦交”。 对的,兄弟散买卖不散交情,辽国兵马被赵孝骞干掉了十五万,两国依然没有撕破脸。 直到今日。 随着赵孝骞率领五万禁军出发,今日大宋皇帝和政事堂也将正式向天下颁下征讨檄文。 征讨的对象是辽国,征讨的目标是燕云十六州。 檄文的内容自然是正义的,师出有名的。 自从汉贼石敬瑭献燕云予辽国,百年来中原蒙羞,宋室无颜,辽国鸠占鹊巢,百年来杀戮燕云汉人无数,大宋上承天命,下抚黎民,怎忍燕云子民陷水火而不见? 今日河间郡王赵孝骞奉旨亲领精锐王师,挥师北伐,收复燕云十六州,北辽若知顺应天命,当速归还燕云,勿使死伤,逆上天之德…… 檄文是翰林院所作,一篇征讨辽国,收复燕云的文章作得团锦簇,读来令人热血沸腾。 檄文里不仅师出有名,而且理由正义,通篇读下来后,给人一种大宋不收复燕云简直对不起祖宗社稷,对不起天下黎民,更是悖逆天命的感觉。 这一仗,不打不行了。 行军路上,赵孝骞忍受着枯燥的旅途,但还是连着发了好几道军令。 给拒马河大营的,给真定城的,也有给潜伏在辽国上京的甄庆,萧兀纳,萧奉先等人的。 大战还未开启,秘密战线已经活跃起来。 战争不仅是沙场搏命,也有战场之外的博弈与斗智。 战场不仅在燕云十六州,同时也在辽国上京的朝堂和街巷。 五万禁军行军三日,仍然没走出京畿,赵孝骞骑在马上,脑子里自动生成燕云十六州的城池地图,一路都在盘算如何打响第一仗。 如今新年正月已过,正是开春之时,天气已没那么寒冷,骑在马上迎着春风,多少还是带了几分寒意。 第四天扎营时,赵孝骞看着陈守等人扎下帅帐,心思突然一动,叫住了正在忙活的贾实。 贾实是个高手,不仅是他,还有十人也都是高手。 这批人是当初赵颢担心儿子战场上遇险,特意拨给他的。 当时赵孝骞还很天真,真以为贾实这些高手是赵颢从民间重金招募而来的江湖人士,现在赵孝骞终于察觉,这批人哪里是什么江湖人士,分明是赵颢的死士。 也不知活爹那股见不得人的势力究竟多庞大,里面有多少高手和人才,总之能确定的是,贾实这批高手绝对不简单。 这样的人才,放在身边未免太浪费了,人才当然要放在能发挥作用的地方。 赵孝骞是一军主帅,无论战事多么惨烈残酷,敌人总不可能冲到他的帅帐里活捉他吧,真到了那一步,主帅的生与死已经不重要了。 “贾实,你过来。”赵孝骞朝贾实招手。 贾实放下手中的活计,颠颠地跑过来,脸上一如既往带着憨厚的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路上遇到的老农。 谁敢信眼前这个看似憨厚朴实的家伙,曾经一手托起了三百斤的粮车,把向来心高气傲的陈守镇得像雷峰塔下的白长虫,从此陈守在他面前乖巧得像恶毒人家买进门的小妾似的。 此时的贾实站在赵孝骞面前,他半躬着身子,笑得憨憨的。 “世子有何吩咐?” 赵孝骞微笑看着他:“行军第四天了,约莫还要行军大半个月才能到拒马河大营,不过你和你那批高手兄弟明日要离开队伍了……” 贾实愕然:“为何?” 赵孝骞叹了口气:“你们吃太多了,我怕是养不起,差点都打算让你们这群肌肉男去接客傍富婆了……” 贾实瞠目结舌:“世子,恕小人直言,这理由……有点不诚恳吧?” “啊,你听出来了?好吧,我说实话,有个忙需要你们这群高手帮一下。” “世子尽管吩咐。” “明日你们脱离队伍先行,乔装赶赴辽国上京。” 贾实顿时露出为难之色:“世子,王爷殿下的意思,是让我们兄弟日夜贴身保护世子,其他的事情不必理会,我们不能离开世子身边。” 赵孝骞笑道:“父王那里我会解释,你们听我的命令便是。” (本章完) 第641章 大战将启 第641章 大战将启 收复燕云之战,赵孝骞的态度也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这一战不仅关乎大宋的国运,同时也关乎自己和楚王一脉的荣辱兴衰。 这个年代的权贵门第,家族的命运是跟国家朝代紧密捆绑在一起的。 若是战事不顺,或是兵败,赵孝骞和赵颢面临的后果将会很严重,杀头或许不至于,但至少会被远谪权力中枢,子孙后代百年翻不了身。 一军主帅的战略眼光,不能只放在战场上。 所以开战之前,赵孝骞要提前布下所有的棋子,身边能调动的资源全部调动,从多个方面向辽国发起攻势。 贾实这批高手,显然也在赵孝骞的计划之中。 放着这批身手超凡的高手不用,岂不是暴殄天物?每天跟在他身边,基本遇不到任何危险,吃得还那么多,一群肌肉男都快养出将军肚了,再不利用一下,赵孝骞都觉得亏得慌。 贾实对赵孝骞的这道命令显然有点不情愿,这跟赵颢的命令冲突了,虽然是父子俩,但贾实终究还是赵颢的死士,自然以赵颢的命令为主。 “世子,不是小人违令,实在是王爷殿下给小人下过死令,违者必斩,还请世子不要为难小人,让咱们兄弟跟在身边保护你吧。” 赵孝骞笑容渐敛,脸上透出一股连赵颢都不曾有过的威严:“贾实,跟我这么久了,你应该了解我的脾气,我把你们派出去办事,不是在跟你商量。” 贾实的脸上顿时露出苦色:“世子……” “在这支军队里,我是唯一的主帅,这里唯我独尊,麾下任何人都要无条件服从我的军令,任何人,包括你们!”赵孝骞加重了语气。 贾实头皮都快炸了,然而赵孝骞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连他这种高手都感到窒息。 一个江湖草莽,武功再高也抗不住手握十万重兵的主帅的压力,大家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良久,贾实终于垂头:“请世子吩咐。” 赵孝骞满意地嗯了一声,道:“我要你们明日脱离队伍,直赴辽国上京,乔装进城后潜伏下来。” “随着我方收复燕云的战事进展,伺机打探和刺杀辽国朝堂重要的臣子,尤其是能在燕云战事上影响辽帝决策的辽臣,以及仇视大宋,反对大宋的辽臣。” 赵孝骞的目光一片冰冷,低声道:“上京有皇城司的属下潜伏,但你们不必与皇城司接触,杀辽臣也不需要经过请示。” “总之就是,你们这批高手进了上京后,可以无法无天,没有任何人能节制你们,除非你们自己不争气,被辽人反杀。” 贾实听懂了,他明白赵孝骞派他们潜入上京的目的,其实就是把他们当作一批武功高强的刺客,刺杀的目标就是那些仇视大宋的激进辽臣。 “小人明白了,我们兄弟明日一早便启程。”贾实痛快地道。 赵孝骞拍了拍他的肩,道:“保重自己,你们潜入辽国举目无援,我无法保护你们,一切靠你们自己,当你们觉得该死的都死了后,便可回到拒马河大营与我会合。” “是,世子放心,我们兄弟必不负世子之托。” 赵孝骞含笑注视着他,道:“贾实,我知道你们是父王精心挑选,派到我身边的高手,而且不出所料的话,你们并不是什么重金招募的江湖人,而是我父王麾下的死士吧?” 贾实对赵孝骞的猜测丝毫不意外,毕竟大家相处这么久,终究会明白些什么。 有些秘密在长久相处的人面前,是根本瞒不住的。 贾实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承认了。 赵孝骞好奇道:“你们这样的死士,父王身边有多少?” 贾实紧紧抿嘴,一个字都不说。 “现在还瞒着我,没必要了吧?而且,我是父王的儿子啊,亲生的,你们以后也将是父王留给我的遗产。”赵孝骞不满地道。 贾实还是紧紧抿嘴,一言不发。 “好吧,换个问题,你们真会誓死保护我和父王吗?若是被我们的敌人抓住了,你们真会一言不合就咬毒自尽吗?” 贾实终于开口了:“会。” “张嘴,给我看看你嘴里藏的毒药,拿出来让我研究一下……”赵孝骞饶有兴致地道。 贾实再次抿嘴,一言不发。 赵孝骞叹气:“真受不了你这死样子……每天吃我十几斤粮食的时候,没见你这么抗拒。” 说着赵孝骞冷不丁道:“我和你娘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救世子。”贾实终于不沉默了,回答得很干脆。 “我父王和你娘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 “救殿下。” “……你就不好奇我父王为何会和你娘同时掉水里吗?” “无所谓。”贾实淡淡地道。 赵孝骞忍不住赞道:“不愧是死士,高级货!……就是有点不孝。” 贾实嘴角一勾:“小人是孤儿,所以,我祖宗十八代掉水里也没关系的。” 赵孝骞明白了,拍了拍他的肩:“明日出发,务必保重。贾实,‘死士’的意思,不是要你们去送死,而是需要你们的忠诚,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活着,最好活到八十岁再死。” 短短一席话,贾实不知为何突然红了眼眶。 沉寂如死水搬的情绪,很多年没像此刻这般翻涌过了。 一股陌生的温情,渐渐盘旋在胸腔里,如饮下了一壶陈年的醇酒,暖暖的很舒服。 ………… 第二天清晨,赵孝骞还在睡梦中,贾实等一批高手已收拾好了行囊,乔装成辽人模样。 众人站在帅帐外,面朝门帘双膝跪拜,然后起身默默地骑上战马,脱离队伍远去。 陈守亲自将他们送出了大营,看着贾实等人远去的背影,陈守怅然若失,同时也感到肩上的责任更重了。 世子身边功夫最高的一批人走了,保护世子的重任完全压在他陈守的肩上,接下来还要面对战场上的刀光剑影,陈守感到了久违的压力。 接下来继续行军,无休止的行军。 枯燥乏味的路途,赵孝骞已经习惯,随着队伍距离北方越来越近,战争的紧张空气也越来越明显。 出了京畿地区,所感受到的气氛已全然不一样。 离宋辽国境越近,土地越广袤,但村庄和百姓却越少。 常年的战争阴云笼罩,还有多年前辽国动辄越境打草谷抢掠大宋边民,导致宋辽国境方圆地广人稀,上好的土地良田竟大多荒废,无人耕种。 明明是土地肥沃的河北平原地带,明明应该被大宋当作国库粮仓产地的富饶地区,如今却是千里无鸡鸣的凄凉景象。 百姓们宁愿放弃土地,拖家带口南下沦为流民,也不敢在这片常年发生战争和劫掠的土地上久居。 赵孝骞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将每一幕凄凉荒芜的画面记在心里。 有些事,是需要循序渐进的,目前他要做的,是争取和平。 敌人倒下了,和平就来了。 天下一统,番邦臣服,大宋就不会再有战争。 有了和平,这些荒芜的土地一定会很快恢复生机,城池和村庄也将迅速地建起来,这是必然的。 行军半月后,赵孝骞和五万将士终于到达拒马河大营。 此时已是二月末,正是春暖开的季节。 拒马河两岸的河滩上正是草长莺飞,远处的宋军大营在这明媚的春光里,都透着几许生机勃勃的气息。 同行的五万禁军将士也渐渐变得躁动起来,大家看着坐落在远处的大营,以及依稀从风声里传来的操练声,喊杀声,将士们的心情顿时激动兴奋又带着些许忐忑不安。 快到大营辕门外,赵孝骞远远便看见一众将领列队站在营外,一脸欣喜地眺望黑压压的禁军,以及一马当先的赵孝骞。 下令安顿五万将士,并在原来的大营旁开辟一块新的地方用来扩建营盘后,赵孝骞独自策马上前。 快到辕门时,赵孝骞下马步行,等候已久的许将,种建中,宗泽,狄谘等将领迎上前,众将在赵孝骞面前一字排开,躬身行礼。 “拜见郡王殿下。” 赵孝骞哈哈一笑,道:“都熟人了,不必客气,拜得再有礼貌,我也没红包给你们,免礼!” 说着赵孝骞上前朝许将和种建中眨了眨眼:“我不在大营这段日子,辛苦两位操持了。” 许将板着脸,冷冷一哼:“你好意思腆着脸回来!可知这段日子老夫与种将军焦头烂额,大营里各种鸡毛蒜皮都要我们来操心,老夫这些日子头发都白了不少。” 赵孝骞无辜地道:“官家突然急召我回京,我能怎么办?要不冲元先生给汴京写道奏疏,去骂官家?” 许将一怔,拂袖怒哼。 赵孝骞又望向种建中,道:“最近几月辽国可有异动?” 种建中含笑道:“一个月前,斥候探得辽军有小股军队试图南渡拒马河,越境抢掠我大宋村庄,末将及时派兵歼灭了数支辽军后,他们终于老实了。” 赵孝骞环视众将,微笑道:“每年都有辽军越境打草谷,抢掠我大宋百姓,咱不能惯他们的毛病,来多少杀多少,而且……” 说着赵孝骞脸上的笑意愈深,缓缓道:“而且,从今日始,也该咱们越境抢他们了。” “众将整顿兵马,准备收复燕云十六州,雪我大宋百年之耻!” (本章完) 第642章 备战试探 第642章 备战试探 当赵孝骞说出准备收复燕云十六州时,将领们全都沸腾了。 燕云十六州,可以说是大宋所有人的执念。 五代十国那段历史,既混乱又残酷,中原王朝更迭频繁,正应了那句话,“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 轮流当皇帝是历史的选择,但其中一个朝代名叫后晋,它的皇帝石敬瑭却干了一件非常耻辱的事,他把燕云十六州如此重要的战略要地,双手献给了契丹人,并恬不知耻地对契丹人自称“儿皇帝”。 为了保住皇位,一个人的底线可以低到什么程度,石敬瑭身上可见一斑。 自此之后,燕云十六州落入契丹之手,而大宋则失去了重要的战略屏障。 地理落入劣势,大宋处处被掣肘,时刻处于被辽国牵制的状态,可以说,燕云十六州的牵制,是大宋积弱的根本原因之一。 大宋历代先帝以及臣民,心里挂念最深的,便是燕云十六州。 百年已过,燕云已不止是兵家必争之地,它成了君臣百姓心中深深的执念,成了一种洗刷耻辱的象征。 国家无论贫困还是富饶,军事是强悍还是弱小,说再多都没用,只有夺回燕云十六州,我便认你是一条好汉。 这大约是大宋百姓对朝廷的想法。 所以当赵孝骞说出准备收复燕云时,在场的将领们无不兴奋欢呼大笑,笑着笑着,许将种建中等人渐渐呜咽,最后嚎啕大哭。 “终于,等到今日了!”许将涕泪横流:“有生之年,若能亲眼得见燕云收复,老夫死亦无憾!” 种建中和宗泽等人使劲抹着眼泪,哭得像孩子。 “我愿战死燕云,战死燕云啊!”宗泽大哭嚎啕。 “殿下,现在就出兵吧,末将都已准备好了!”种建中泣道。 见将领们情绪激动,赵孝骞叹了口气:“都平复一下情绪,此战是国运之战,哪能说干就干。” 众将这才渐渐冷静下来。 没错,说走就走那特么叫旅行,打仗不能这么干。 发起一场大战,粮草军械战马都要备齐,将士们的操练也要有标准,两国之间还要经历摩擦,试探,以及各种谋略和外交手段等等。 最后才是大军出征,正面战场的交战。 “走,进正堂,擂鼓聚将。”赵孝骞吩咐道。 众人朝曾经的飞狐兵马司官署正堂走去,与此同时,隆隆的鼓声急促擂响,赵孝骞麾下都指挥使以上的高级将领们纷纷朝正堂赶去。 三通鼓毕,赵孝骞已端坐正堂,堂内数十名将领整齐地坐在下方。 赵孝骞朝众将环视一圈,道:“折可适所部五千兵马还在西北吗?” 种建中道:“是,奉殿下军令,折可适率五千兵马袭扰西夏,震慑和牵制西夏军,军报每隔两日一递,据折可适禀报,战果颇丰。” “袭扰西夏近两个月,西夏边军被折可适所部击杀近万人,在西北军边帅章楶的配合之下,我宋军拔西夏城池三座,堡寨二十余,西夏边军不敌,节节败退。” 赵孝骞满意地点点头:“李乾顺是什么反应?” 种建中笑了笑,道:“李乾顺自然是震惊暴怒,接连向汴京和夏州遣使,质问官家和章帅,为何大宋无故发起战端。” 赵孝骞望向许将,道:“烦请冲元先生修书一封,派人送去西夏面呈李乾顺。” “明白地告诉李乾顺,我大宋马上发起收复燕云之战,西夏若敢搅局,与辽国不清不楚搞什么联盟,什么东西夹击,就莫怪我暂时放弃攻打燕云,我将率部西征,彻底灭了西夏,再图燕云。” 赵孝骞笑了笑,道:“冲元先生,书信里的语气不妨严厉一些,用辞简洁直白一些,这些蛮夷之人,太深奥的话他听不懂,您最好指着他的鼻子骂娘,人家就吃这一套。” 在座众将哈哈大笑起来。 许将笑骂道:“龌龊!” 赵孝骞笑道:“冲元先生可是咱们大宋的状元公,状元公给李乾顺写信,是给他脸了。” 随即望向种建中,赵孝骞道:“下令让折可适率部撤回拒马河大营,袭扰西夏不过是警告,不能干得太过分,不然真把李乾顺逼得跳墙了,对咱们也是一桩麻烦事。” 种建中小心地道:“折可适所部占领的西夏城池和堡寨,是否归还西夏?” 赵孝骞不解地睁大了眼:“咱们打下的地盘,当然是咱们的,我凭本事占的,凭啥还回去?西夏人有本事,自己再抢回去呀。” “章楶镇守西北,让他跟西夏人慢慢扯皮吧,谈判拖久一点,给咱们收复燕云争取时间,待燕云收复,咱们腾出手了,再狠狠教训西夏。” “归还城池堡寨?想都别想,咱们不仅不还,还要继续占新的。” 众将再次大笑,赵孝骞这话对他们的味儿,听着令人心情愉悦。 时间若倒退十年,大宋就算在战场上占了便宜,朝堂上也是一片忐忑不安,议和的呼声震耳欲聋。 今时不同往昔,大宋是真的不一样了。 “种建中,我造的一窝蜂如今军中火器监打造如何了?”赵孝骞问道。 “军中火器监工匠夜以继日,已打造了四万余具,火箭箭矢造了二十余万支。” 赵孝骞皱眉:“不够,让火器监继续造,这么点数量,勉强只能支应两场大战所用,太少了。” 许将在一旁道:“一窝蜂献上朝廷后,官家下旨令汴京火器监打造,约莫再过一月,汴京或许会送来数万具,火箭数十万支。” 赵孝骞点头道:“那就辛苦冲元先生多催促一下汴京火器监,您的面子比我管用。” 赵孝骞又道:“这次我从汴京带来五万禁军兵马,加上咱们拒马河大营原有的兵马,共计十万余人,而且人人皆装备火器,可以说,这是大宋最精锐的禁军,没有之一。” “诸位,这便是咱们收复燕云的全部兵力了,官家和朝廷这一次赌上了国本,此战若败,大宋元气大伤,从此只能陷入被动守势,百年内再难翻身。” “此战若胜,我大宋雄踞燕云,北望上京,辽国必将一蹶不振,覆灭其国,指日可待。” 众将听得愈发激动,一阵甲叶撞击声后,众将一齐起身抱拳,轰然道:“愿为大宋赴死!” “现在的首要问题是,我从汴京带来的五万禁军必须尽快融入,无论战术战法,还是个人情感上,都必须尽快与咱们的老兵融为一体。” “接下来这几日,咱们等待南方的粮草补给,趁着这几日还未开战,在座的所有将领马上接管五万新兵,并从原来的龙卫营里抽调一万名老兵,手把手教新兵们实际的战术演练。” 众将领命,赵孝骞环视一圈,道:“张嵘何在?” 披戴铠甲的张嵘站出来,抱拳道:“末将在。” 赵孝骞沉思片刻,缓缓道:“予尔五千兵马,带足粮草和弹药,北渡拒马河,向析津府方向挺进,遇到辽军可小规模接战,试探一下辽军的实力,不以歼灭为目的,以袭扰为主。” “看看辽军因你这支兵马越境,会做出怎样的反应,斥候放远一点,顺便打探一下辽国驻扎燕云十六州的大致兵马数量。” 张嵘抱拳道:“遵令。”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散了吧,趁这几日太平,诸位加紧整顿兵马,告诉将士们,此战非常重要,战功也颇丰,官家有过承诺,收复燕云一战,首功前十者,可封爵。” 将领们大喜,一齐站出来刚要自请前锋,被赵孝骞果断挥手制止。 “都闭嘴,是骡子是马,拿战功说话,我用不了那么多前锋官,轮到你们率部交战时,多使把力气就算对得起官家了,战功大小,我自看在眼里,保证做到公平公正。” 众将只好讪讪散去。 赵孝骞独坐在正堂内,刚刚甚嚣尘上的大堂,此时却突然陷入孤寂,赵孝骞一时有点难以适应。 “这群白眼狼,那么久没见了,也不说主动请客给我接风洗尘……”赵孝骞喃喃道。 ………… 一路长途奔波,回到大营又立马聚将议事,所有事情办完后,赵孝骞打了个呵欠,神情有些疲惫。 起身绕过正堂屏风,赵孝骞朝后院走去,他打算睡个够。 再过几日就要出征了,从那以后只能睡在帅帐梆硬的床榻上,继续以前征战时餐风露宿的日子,就连洗澡都成了一种奢望。 趁着还没出征,多缠绵一下舒服柔软的床榻,顺便泡个热水澡,让人从附近抢个良家少女给自己搓澡。 搓四面。 走进后院,赵孝骞朝自己的卧房走去,走着走着,赵孝骞脚步一顿。 蹙眉沉思半晌,赵孝骞喃喃道:“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或者说,是忘了什么……” “忘了啥呢?” 站在院子正中,赵孝骞冥思苦想,突然背后传来一道幽幽的女声:“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把我忘了?” 赵孝骞后背汗毛竖起,脑海里猝不及防放出了bgm。 “为所有爱执着的痛,为所有恨执着的伤……” 赵孝骞脚下一软,现在他终于发现自己忘了什么了。 (本章完) 第643章 破碎月光 第643章 破碎月光 百分百出场带bgm的女人,赵孝骞活了两辈子只见过一个。 每次她靠近他,就像触动了什么开关似的,bg,m就自动在他脑海里播放起来,比榜一大哥进直播间的特效还耀眼。 赵孝骞总觉得这是个很神奇的物理现象,有时候甚至很想深入研究一下,可深入研究的话必须要把自己的脑子开瓢,太痛,舍不得下手。 很诡异啊,这个女人上辈子难道是个被豪门抛弃的怨妇,不然为何如此破碎? 赵孝骞缓缓转身,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张清冷又破碎的脸。 那张脸面无表情,眼里的眸光犹如一滩死水,泛不起丝毫涟漪,沉静得像坠不到底的海底深渊。 可是不知为何,她那双明明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睛,却总给人一种她已历经沧桑而且人生倍受坎坷的感觉,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公主殿下。”赵孝骞笑了:“久违了,别来无恙乎?” 耶律南仙清冷地道:“你走的时候,招呼都没打一声,就把我丢下了。” 赵孝骞一滞,这话说的……好幽怨啊,果真有那股被豪门抛弃的怨妇味儿了。 想一想确实有点不对,毕竟人家莫名其妙被他劫到宋军大营,举目无亲,孤苦无依的状态,或许唯一能稍微亲近一点的人就是他了,结果他却根本没把她当回事,离开拒马河大营时招呼都没打一句。 眨了眨眼,赵孝骞却突然板起脸道:“我把你丢下,你为何不找找自己的原因?” 耶律南仙古井不波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似乎有些震惊为何他能说出如此蛮不讲理的话来。 赵孝骞面色坦然地继续道:“人与人之间是有亲疏远近之分的,对不对?对不熟的人,有时候连招呼都不想打,但对身边人,枕边人,拼了命也要护她周全,这便是亲疏之别。” “你如果是我的女人,我会丢下你不管吗?不论我到哪里,都一定会带上你的,可惜你不是,所以,我一声不吭把你丢下,有毛病吗?” 被赵孝骞的逻辑带了节奏,耶律南仙下意识点头:“没毛病。” 赵孝骞一摊手:“所以,你有什么理由指责我?我把你丢在这里,不是很正常的选择吗?这些日子难道你没反省过自己?” “我……反省什么?” “反省为何不把握住机会,半夜偷偷爬上我的床,生米煮成熟饭后,待遇提升了,身后有靠山了,内分泌失调治愈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都能当娘了。” “这么多的好处,只需要你果断迈出第一步,半夜爬上我的床,我都走了九十九步,你这一步就那么难迈吗?” 耶律南仙绷不住了,脑子有点眩晕。 被赵孝骞一番歪理输出后,耶律南仙却转不过弯来,不停地问自己,明明是他把自己丢下了,为何现在搞得好像是她错了一样? 到底哪里不对劲? 要不要给他道个歉? 幸好耶律南仙性子清冷,而且从来不自我内耗。 想不通的问题就不想,但想要她主动爬上他的床……呵! 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耶律南仙转身就走。 赵孝骞眉梢一挑,这小白眼儿翻的,翻到了他的心巴上。 不得不说,破碎感的白月光对男人的杀伤力太大了,任何表情任何动作,都是一幅绝美的画,每一刻都值得珍藏在记忆里,用尽余生来缅怀那道青春的背影,然后跟身边人老珠黄的黄脸婆吵架闹离婚。 跟上耶律南仙的步履,赵孝骞关心道:“这段日子住在后院里,有没有受委屈?吃穿可够?” 耶律南仙头也不回道:“无所谓了,吃的穿的我都不挑,你们有个叫许将的宋人给我送了几名丫鬟侍候,倒也周到。” “你每天都待在院子里,没出去走走吗?我说过的,只要有禁军跟随,你可以随意在附近活动。” 耶律南仙道:“偶尔出门走动一下,没甚意思,留在院子里可以看看你们宋人的书籍。” 说着耶律南仙脚步突然一顿,走在后面的赵孝骞猝不及防撞上来,与她的后背碰撞了一下,软软乎乎的,很舒服。 耶律南仙没在意,她的性子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 “我听说宋军又要对大辽开战了?”耶律南仙突然问道。 赵孝骞点头:“没错,大宋准备收复燕云十六州,没什么好隐瞒的,宋辽两国都清楚这一战避免不了。” 随即赵孝骞小心翼翼地道:“……你又要破碎了吗?” 耶律南仙:“???” “国仇,家恨,不仅报国无门,眼睁睁看着敌人屠戮你国的将士族人,还不得不在敌营寄人篱下,人生落入如此境地,这还不破碎?” 耶律南仙冷冷道:“两国交战,我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 “如果有一天宋军攻破上京,辽国灭亡了,你怎么办?”赵孝骞好奇问道。 耶律南仙摇头:“我只是宋国的阶下囚,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何来心思管国仇家恨?” 赵孝骞朝她竖了竖大拇指:“豁达!” “不过是无可奈何的认命罢了。”耶律南仙冷静地道。 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耶律南仙道:“殿下风尘仆仆归营,我烤只兔子给你接风如何?你是这里最大的官儿,我不能得罪你,还要讨好你。” 赵孝骞惊奇道:“你会烤兔子?” “以前不会,关在这里后,闲着也是闲着,便学会了。” 二人走到后院北厢廊柱下,这里摆了一排小笼子,赵孝骞随眼一瞥,不由大吃一惊,笼子里的兔子大大小小竟有一百多只了。 “这是你抓的?” “是你抓的,你忘了?不过是这几个月繁殖了,生了一窝又一窝。”耶律南仙淡淡地道。 赵孝骞这才想起来,好像回汴京以前确实带她抓过兔子,抓了十几只放在笼子里养着。 没想到兔子的繁殖能力这么强,这才几个月不见,竟有一百多只了。 耶律南仙蹲在兔子笼边,清冷的目光打量了一阵,选了一只比较肥的兔子拎了出来。 “这只如何?” 赵孝骞除了说好,还能说什么? 耶律南仙点头,走到院子中间,然后赵孝骞便见她徒手捏住兔头,面无表情地一扭,兔子不再挣扎,当即气绝。 赵孝骞倒吸一口凉气,这个青春清冷且破碎的少女,无数男人心中的白月光,谁能想象她竟是徒手扭断兔头的雄鹰一般的女子。 看她如此娴熟利落的动作,这活儿恐怕干了不止一次两次了。 “兔兔辣么阔爱,为什么要吃兔兔……”赵孝骞一脸受惊。 耶律南仙皱眉:“死都死了,到底吃不吃?” “吃。” 烤架上炭火白烟升腾,无辜丧命的兔子被剥光了皮,在烤架上不停翻身,撒上孜然,浓浓的肉香扑鼻。 耶律南仙烤兔子的手艺也不错,这段关在宋军大营的无聊日子里,破碎的白月光似乎学到了不少技术学问。 兔子烤好后,耶律南仙主动撕下了一块鲜嫩的肉递给他。 赵孝骞一口咬下,顿时赞不绝口。 “不错不错,手艺真不错,可以想象这段日子你有多无聊了。” 耶律南仙嗯了一声,仍然专注地烤兔子,淡淡地道:“不算无聊,至少这里比上京轻松,活得没那么累。” 赵孝骞看了她一眼,道:“听说你是辽国宗亲的族女,本来是郡主,后来因和亲而被封为公主,你的家族对你管教很严厉吗?” “很严厉,而且我并不受家族重视,否则和亲时也不会把我推出去了。”耶律南仙淡淡地道。 “如果我拿你当筹码,跟耶律洪基谈判,用你换一座城池,耶律洪基会答应吗?” 耶律南仙俏脸露出讥讽的笑:“一座城池?呵,能换一头牛都算你占便宜了。” 赵孝骞吃了一惊:“这么便宜的吗?这是你们辽国的物价?” 耶律南仙没理他,只是痴痴地盯着炭火上滋滋滴油的兔子,忽然眼眶泛红,低叹道:“我是被俘虏的辽国公主,上京根本不闻不问,纵是你愿意放我回去,我恐怕终其一生也无法回到故土了。” “赵孝骞,我没有家了。” 赵孝骞深深地注视着她,良久,低声道:“我给你一个家。” “这里是拒马河,属于两国交战的战区,已经不安全了,明日我便派人送你去真定城,那里有我的郡王府,府里有六位夫人。” “我派人送你到真定城,以后你便是我的客人,我夫人会好生照顾你的。” “当然,你若实在想回辽国,我也不拦着,说实话,到了今日,你对大宋的价值并不大了,当初劫你是为了阻拦辽夏和亲联盟,如今战事将启,有你没你都影响不了大局。” 耶律南仙垂头思索了很久,道:“我不回上京了。” “为何?” “回到上京家族,我又成了一件货物,等到合适的人和时机,我会再次被家族交易出去,换取他们想要的利益。” 长长舒了口气,耶律南仙看着他突然绽开了明媚的笑靥。 “你们宋军将我劫了,其实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好像……走出那座牢笼了,为何还要回去?” (本章完) 第644章 校场实战 第644章 校场实战 耶律南仙是幸运的,她的命运并不算悲惨。 落到赵孝骞的手里,甚至成了她人生新的转折点。 如果回到辽国,她的命运可就说不定了,赵孝骞也是出身尊贵的宗亲家族,自然比谁都清楚,宗亲家族的儿女看似无忧无虑,甚至狂妄跋扈,可实际上他们的命运是牢牢掌握在父母长辈手里的。 他们只是一件镶满了金玉的高级货物。 货物就是货物,外表再高级,价格再贵,终究难逃被交易的命运,只不过买家比较阔绰而已。 而耶律南仙留在大宋,命运便完全不一样了。 在赵孝骞的保护下,她至少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身份虽然是阶下囚,可是赵孝骞能将她护在羽翼下,保证她能平安过一辈子。 这段时间的分离,留给了耶律南仙充足的思考时间,她大约是想清楚了其中的关键。 能决定她命运的人,是赵孝骞。 想要让自己决定命运,就必须让赵孝骞对她产生信任,慢慢的不设防。 耶律南仙最终的目标不是回到辽国,而是以普通平民的身份,永远留在大宋,在大宋的土地上平安到老。 这也是为何赵孝骞刚回到大营,耶律南仙这般清冷的女子居然主动给他烤兔子。 作为辽国公主,能放下身段如此讨好赵孝骞,已然不容易了。 “移居真定城,住进你的郡王府,那么,我算什么身份?”耶律南仙眼眸低垂,看不出情绪。 赵孝骞怔了怔,道:“刚才不是说了么?你是我的客人啊。” 耶律南仙摇头:“名不正言不顺,这身份不合适。” 赵孝骞眼睛眯了起来:“要不,算我新纳的妾室?” 耶律南仙仍然摇头:“这个身份的话,我应该住在坟墓里,因为我不可能嫁人,如果非要嫁,便只能一死了之。” 赵孝骞脸颊抽搐了一下,这女人还真特么幽默。 “你到底想怎样?”赵孝骞不耐烦了。 耶律南仙抬眸,定定地注视他:“我不想住进你的郡王府,如果可以,你给我在真定城另寻一处宅院。” “我不介意你派人盯着我,而且我也没有逃跑的心思,但住进你的郡王府,名不正言不顺地面对你那么多的女人,我不自在。万一你的夫人误会了什么,找个机会把我悄悄吊死,我很冤。” 赵孝骞睁大了眼,良久才讷讷道:“……我们大宋流行把人扔井里,一般不会吊死。” “我同样也冤。” 赵孝骞揉了揉脸,喃喃叹道:“还真特么有点道理,确实不宜再往府里塞女人了,数量有点多。” 每塞一个女人进来,都在考验狄莹的心理承受能力,虽说她出身大户人家,对丈夫纳妾这种事已经能够平静接受,但丈夫也不能肆无忌惮挑战她的底线。 更何况以耶律南仙的绝色姿容,若进了郡王府,势必会引起六个女人极度的警惕,六个女人若联合起来排挤她,耶律南仙又是那种死都不怕的性子,搞不好真会出事的。 于是赵孝骞道:“好,我让真定府判官李清臣给你在城里买下一座小宅院,再给你买一些下人侍候,……如果你有思故土之心,想要回辽国,我不拦着,随时可以走。” 达到了目的,耶律南仙难得地露出了笑容,那一抹笑仿佛冰天雪地绽放的梅,令赵孝骞有一瞬短暂的窒息。 这个女人的美,是毫无瑕疵的,可惜她的心已经冰封,不会对任何男人动情。 但凡她稍微表露一点对赵孝骞暗生情愫的迹象,赵孝骞都不会放过她。 试问谁不想把白月光摆成三十六种不同的姿势呢。 那是睡白月光吗? 不,那是告祭自己曾经的青春,曾经爱而不得的梦想,如今已完全成了自己的形状,对男人来说,是何等伟大且满足的成就。 看着眼前笑靥如的绝色佳人,赵孝骞不自禁地将她的容貌,与前世某个模糊的脸颊重合在一起,一时间竟恍惚怔忪,不知今夕是前世还是今生。 烦躁地摆了摆手,赵孝骞道:“明日便启程吧,我派人护送你去真定城。” “赶紧走,不要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耶律南仙垂下眼睑,低声道:“好,你……你保重,战场刀剑无眼,你千万不能死,你死了,我便难过了。” 赵孝骞嘴角一勾:“我若死了,你真的会难过吗?” “当然,我的日子肯定很难过,大概连饭都吃不饱了。” “你说的‘难过’,不是心里难过,是日子难过?”赵孝骞愕然。 耶律南仙一脸茫然:“不然咧?” “我特么……”赵孝骞突然很想揍她。 这么漂亮的女人,被揍一拳的话,应该会哭很久吧? ………… 大战将启,不能再考虑儿女情长,而且赵孝骞对耶律南仙也不算儿女情长。 耶律南仙与他的相处,时时刻刻都在提防着他这个老色批。 他与耶律南仙的相处,时时刻刻都在见色起意。 耶律南仙的提防不是没有道理的,她大约已看清了赵孝骞的真面目,他看她的眼神只有欲望,莫得感情。 带着陈守等禁军,赵孝骞来到大营的校场上。 校场上正在演武,两拨人马激烈搏杀,将领们操练阵列,普通的将士练习枪法,以及近身肉搏。 说是演武,看起来却跟实战差不多,双方都打出了火气,出手更是不留情面,赵孝骞甚至注意到有些将士搂抱在一起,拼命用手抠眼珠,掏裆,吐口水,揪头发,咬喉咙…… 看着眼前这副惨烈的景象,赵孝骞不仅不制止,反而点头赞许不已。 没错,这种实战的场面,是赵孝骞的意思。 演武操练,就要玩真格的,别搞那种虚假的红蓝方对抗,双方不痛不痒装模作样打几下,心平气和地接受胜利或失败的结果。 这种搞法只会让这支军队渐渐堕落,丧失军心士气。 当赵孝骞领着从汴京挑选出来的五万禁军回到拒马河大营时,半路上已经想好了这个主意。 想要让五万新兵快速融入这个大集体,就必须让他们第一时间适应真正的战争场面,让拒马河大营的老兵们给他们一个狠狠的下马威。 站在校场边,赵孝骞负手而立,神情悠然地看着校场上黄尘滚滚,漫天烟尘里隐约可见人影幢幢,里面的惨叫声,喊杀声,气急败坏的骂娘声,声声入耳,令人特别愉悦。 身旁有脚步声渐近,许将一脸忧色地走过来。 “子安,一场演武,咱们折损不小,许多将士受伤颇重,大战将启之时,咱们还未与敌接战,自己却内耗了将士,这样不妥吧?” 赵孝骞摇头:“没什么不妥,汴京的五万禁军承平已久,他们在汴京过惯了太平日子,每天只在大营里操练几下,并不知道真正的战争是多么残酷,我要让他们早点见识战争,否则,这支兵马不堪重任。” 许将终究是文人,对这种惨烈场面很不习惯,指了指激烈厮杀的双方,叹道:“演武归演武,折损将士没这个必要吧?已有不少将士受了重伤,接下来的收复燕云,很多人恐已无力上阵了。” 赵孝骞表情冷酷地道:“技不如人,是他们活该,重伤的人抬下去,要么养好伤,等着吃这一战的残羹冷炙,要么滚回汴京去,我的军队容不下这种窝囊货。” 许将叹道:“将士减员已达到近两千人了……” “无妨,我能接受这个结果,而且也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冲元先生,我要的是一支精锐剽悍的军队,而不是浑水摸鱼捡便宜的废物,这场演武就是为了精简淘汰。” 许将叹了口气,不再求情。 相处这么久,对赵孝骞治军风格,许将也算大致了解了。 别看赵孝骞像甩手掌柜似的,对军中的事务不怎么上心,可实际上这支军队却牢牢地掌握在他手中,他在军中发出的任何一道军令,麾下的将士们都会毫不犹豫地遵从。 这便是赵孝骞的威望,在这支军队里,他是唯我独尊的存在,无人敢挑战他的权威。 校场上,厮杀仍在继续,折损的数字也在增加。 赵孝骞面无表情,目光清冷地看着校场,对将士们的哭嚎惨叫声浑若未闻。 漫天的黄尘里,一道身影倒飞了出来,重重跌落在赵孝骞的身前,发出沉闷的响动。 一名普通军士捂着肚子,佝偻着腰跪在地上,脸上的表情扭曲狰狞,显然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赵孝骞一眼便认出来,这人应该是他刚从汴京带来的新兵。 判断新兵老兵,倒也不是通过他们身上的皮甲新旧,而是看他们的表情和眼神。 跟随赵孝骞南征北战的龙卫营老兵,他们的表情是淡漠的,冷酷的,刀砍在身上也丝毫不皱眉头的那种,杀戮敌人时更是冷漠无情,就像生产线上打螺丝的工人,重复着枯燥单调的流水线工作,千篇一律,莫得感情。 哪怕只是站在原地不动,老兵也透出一股潇洒惫懒,满不在乎的兵油子模样,无论任何时刻,任何事件,都不会引起他们情绪上的剧烈波动,但却给人一种随时能豁出命去,不服就干死他的独特气质。 而新兵,很容易一眼认出来,因为他们的脸上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对战功的渴望和贪婪,眼神里却透着大学生般的清澈和愚蠢。 眼前这名捂着肚子痛苦呻吟的新兵,便是典型。 (本章完) 第645章 慈不掌兵 第645章 慈不掌兵 赵孝骞治军比较特别,至少在如今大宋的武将群体里,他治军的方式算是独树一帜。 别的武将治军,要么仁慈软弱,要么严苛到不近人情,也有的武将索性上梁不正下梁歪,全军上下烂到了骨子里。 赵孝骞却是恩威并施,张弛皆俱。 平日里对军纪睁只眼闭只眼,更是直接告诉将士们,外出作战允许抢掠杀戮敌方平民,抢掠所得不必上缴,对敌方平民干出任何丧心病狂的事,都默认允许。 所以当初跟随赵孝骞的龙卫营老兵,一个个赚得盆满钵满,从最初的怯战畏战,到如今的闻战而喜,这其中大部分是利益所驱动。 好处给了你们,你们也得争口气,天大的利益不会平白送给废物,只会给那些敢于豁出命去的英雄好汉。 于是龙卫营的老兵们为了留在这支军队里,为了能够继续得到利益,在必须豁出去的时候,他们真的能豁出一切。 因为他们知道,战场上但凡敢稍微后退一步,哪怕是露出一丝畏惧的表情,都会看在将领们的眼里,回去后必然面临被清退的下场,从此战功和钱财与他们永远无缘。 用敌人的财物,养肥自己将士的口袋,再用自己严苛的纪律,保证战场上的不退半步。 这便是赵孝骞治军的方式。 麾下的将士大多数并不是为了什么忠君报国而投军的,他们可以为了升官,可以为了发财,赵孝骞都能接受。 手下的兵如果只是光吃粮,发不了财,那是当主帅的没本事,遇到战事溃逃兵败是活该。 但主帅给了你们利益,满足了你们的贪婪,允许你们抢掠,把你们变成一群无法无天的疯子,这时候你们若还不为主帅拼命,那就是道德有问题了。 逻辑有毛病吗? 完全没毛病。 赵孝骞就是这么治军的,许将作为副使,或许并不认同,但赵孝骞才是手握十万兵权的人,许将纵不认同,也只能服从。 捂着肚子痛苦呻吟的新兵,仍然倒在赵孝骞的面前,半晌起不了身,显然刚才有人踹了他的肚子,有点严重。 赵孝骞毫无怜悯地垂头看着他,眼神泛不起半点波澜。 上前两步,赵孝骞蹲在新兵面前,终于露出了微笑:“难受吗?” 新兵认出了赵孝骞,咬牙点了点头。 赵孝骞又笑了:“难受就对了,舒服是留给死人的……” 说着赵孝骞露出关心之色,一脸心疼地道:“好像伤得很严重啊,要不要帮你叫大夫?” 新兵铁青着脸,咬牙道:“小人忍得住,不用叫大夫,但是,殿下,这不公平!” 赵孝骞吃惊地道:“公平?你在战场上跟敌人讲公平?” 新兵也愣了:“这是战场?难道不是校场吗?自己袍泽动手如此下作,丝毫不留情,这能叫公平?” 赵孝骞气定神闲地道:“错了。这不是校场,这是战场,你们的敌人,就是自己的袍泽,那些老兵。” 新兵表情挣扎片刻,忍不住道:“殿下,为何如此?袍泽之间为何如此不要命地厮杀?” “因为你们的太平粮吃太久了,因为我要让你们先经历什么是真正的战争,因为我不希望看到你们上了战场后一个个成了怂货,影响战争的胜负。”赵孝骞语气冷酷地道。 赵孝骞停顿下来,眼角不经意似的瞥了瞥旁边沉默无言的许将。 这番话不仅是明确地教育新兵,其实也是说给许将听的。 “慈不掌兵”这个词的含义,作为状元公的许将,恐怕还不是很了解,今日必须让他亲身经历,否则将来这老家伙还会动辄跳出来指责自己治军太严苛。 新兵顿时涨红了脸,仿佛受到了侮辱,抗声道:“我不是怂货!” 赵孝骞满怀恶意地一笑:“谁知道?谁相信?靠你一张嘴说吗?被人踹了一脚肚子就痛成这副德行,嘴里还嚷嚷着不公平,怂货应该具备的素质,你都有了。” 新兵极度愤怒,若不是赵孝骞的身份太尊贵,这货恐怕马上要跳起来给他一记透心凉了。 强忍着怒意,新兵几乎嘶吼般道:“我不是怂货!咱们明明装备了火器,隔着数百步便能击杀敌人,为何还要让我们近身肉搏,为何还要增加无谓的折损伤亡?” 赵孝骞嗤笑:“给你们装备火器,是为了让你们放这种轻巧屁的吗?若真如此容易歼灭敌人,为何用你们?我用几千条狗对准敌人扣扳机不同样轻松吗?” “这么简单的活儿,狗也能干,还不用给它们发军饷,战死了朝廷也不必给它们抚恤,省钱又省事,所以,请问你们与狗的区别在哪里?” 一番话刺激得新兵脑血管快炸了,年轻稚嫩的面孔已涨成了猪肝色。 赵孝骞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冷笑道:“很生气,对吗?想弄死我,对吗?来打我撒,来打我撒!” 许将看不下去了,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袖:“莫说了,老夫都想打你了,子安你收敛一点。” 赵孝骞咳了两声,收起了一身凌厉的贱气。 目光冰冷地盯着新兵,赵孝骞冷冷地道:“我只告诉你一个事实,去年龙卫营与辽军有过一场交战,辽军势大,骑兵突破了我军的第一道防线,近在咫尺,火器已失去了作用,袍泽们不得不拔刀厮杀。” “那一战,我军将士折损三千余,也正是因为平日注重刀枪操练,被敌人欺上近身时,将士们才没有全军溃逃,反而拼死歼灭了辽军。” “现在,你知道为何明明装备了火器,也要实战操练近身肉搏了吧?” 新兵的表情顿时变了,他的眼神终于不再清澈,而是有了一种明悟。 “决定战争胜负的,永远是人,是双方的将士,而不是先进的武器,只有将士不屈不退的意志,才有资格享受胜利,你若不明白这个道理,便不配留在我的军中,趁早滚回汴京去。” 新兵咬了咬牙,单膝朝赵孝骞跪倒:“小人知错了!” 话音刚落,校场滚滚黄尘里,走出一道六亲不认的身影,迈着无法无天的步伐,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 “刚才被老子一脚踹飞的混账呢?赶紧滚过来,再与老子决一生死,老子今日非把你的蛋黄攥出来!桀桀桀桀……人呢?那怂货呢?” 听到这道陌生却狂妄的声音,赵孝骞笑了。 不用看就知道,这货绝对是龙卫营的老兵,只有老兵才有这股子混蛋又难缠,油腔滑调又随时能跟人玩命的独特气质。 跪在地上的新兵显然认出了这道声音,眼神闪过一瞬的畏惧后,最终使劲咬了咬牙,嘶声怒吼道:“去你娘的!老子不是怂货!” 说完新兵跳了起来,转身以拼命的架势,疯了似的朝老兵的方向冲去。 新兵的身影再次湮没在校场的黄尘里,瞬间朦胧模糊,直至与黄尘融为一体。 赵孝骞脸上露出了欣悦的笑容,他不知这个新兵最后的结局,但他知道,自己麾下多了一位从青涩蜕变到成熟的老兵。 校场边,许将凑了过来,表情有点复杂。 “子安治军真是……”许将欲言又止,不知如何评价。 赵孝骞挑眉:“冲元先生还是不认同?” 许将叹道:“老夫还是认为太残忍了,多好的男儿大丈夫,都是铁铮铮的汉子,没能上阵杀敌,却不料折损在袍泽的手下,未免太……” 赵孝骞笑道:“不认同没关系,尊重我的决定就好,冲元先生若实在不赞同,不妨也亲身参与一下将士之间的近身厮杀,有些事情只有感同身受,才能明白我的一番苦心……” 左右环视一圈,赵孝骞一脸期待地道:“我给冲元先生找个互搏的对手如何?您喜欢肥的还是瘦的?我都能满足您。” 许将眼皮一跳,情不自禁后退了两步,面色惊恐地道:“大可不必!老夫这身子骨,碰一下就死,真的。” ………… 校场演武厮杀,结束后没多久,种建中送来了结果。 总的来说,新带来的五万禁军输得一塌糊涂,轻重伤近五千人,大部分都是新兵。 赵孝骞简单看过数据后,便在新兵的营帐附近转了一圈。 这次演武厮杀,新兵们受到了战争的洗礼,大营里处处传来伤兵们的呻吟声,咒骂声,但赵孝骞却能从他们的咒骂声里,听出不一样的味道。 那是由弱变强的最后的阵痛。 他们的身上,终于有了几分老兵的气质。 “老种,吩咐伙夫准备大块的肉,各种肉,今日战胜的一方有资格吃肉,管饱。输的一方老老实实在营帐里啃野菜饼,喝涮锅汤。”赵孝骞淡淡地道。 种建中作为跟随多年的老将,自然明白赵孝骞治军的手段,含笑道:“是,末将这就去吩咐,并且把老兵吃肉的消息不经意地传到新兵的营地。” “没错,传令下去,明日继续演武,近身搏杀操练,同样是新兵对老兵。”赵孝骞顿了顿,接着道:“告诉新兵们,赢了才有肉吃,军中只认拳头硬不硬,别的道理都是扯淡。” (本章完) 第646章 檄文传京 第646章 檄文传京 当将军跟当爹的性质其实差不多。 对将士太仁慈,就等于太宠溺孩子,溺子即杀子,对孩子的未来绝对没好处。 该严厉的时候一定要严厉,无底线的宠溺只会把孩子教成一个废物。 对麾下的将士们也是如此,为了赢得麾下将士的拥戴,一味的迎合将士们的心意,平日操练时将士们倒是轻松了,但上了战场只有丢命的下场。 赵孝骞不惯着将士们,他很清楚一支军队被冠以“精锐”的名号,需要付出怎样的努力。 校场实战,袍泽之间近身肉搏,古往今来的将军们都没这么干过,赵孝骞偏偏就这么干了。 而且干了一次又一次。 军队里生存,只认丛林法则,拳头硬的待遇就好,拳头软的坐小孩那桌,甚至坐不上桌,直接清退。 第二天的校场上,新兵和老兵的较量继续。 昨日打得昏天黑地,新兵们鼻青脸肿回到营帐,将领冷着脸扔给新兵们一块野菜饼和一碗涮锅汤,面对新兵的抱怨,将领只是冷笑。 输了阵仗,就这待遇,不想吃就饿着。 然后,营帐外传来了老兵大营的消息,郡王殿下亲自下令,奖赏胜利者,老兵们人人吃肉,管饱。 如此不公的待遇,新兵们急眼了,一个个暴跳如雷,却被将领呵斥镇压。 只有胜利者才有吃肉的待遇,输了的人不配吃肉,打架打不赢,还想吃肉,你们要脸吗? 一句话把新兵们顶得五脏六腑翻腾,却讪讪然没脾气。 然后将领慢悠悠地告诉新兵,明日还有一场近身厮杀,同样是新兵与老兵对阵,如果你们明日仍是失败者,连野菜饼都没得吃,回营后自己蹲在角落里灌凉水吧,你们也就只配喝凉水饱肚。 入夜,漆黑的营帐里,新兵们的呼吸并不平稳。 第二天一早,校场点兵后,赵孝骞下令继续昨日的操练流程,包括新兵老兵的近身肉搏。 这一次,新兵的表现与昨日截然不同,每个人如同拼命似的冲向老兵,用拳头揍,用头撞,用牙咬。 有聪明的新兵还懂得三五成群结队厮杀,以小型的合击阵势对老兵围殴。 龙卫营的老兵们没想到,才一夜过去,新兵的进步竟如此大,猝不及防之下,吃了不小的亏,有不少人当场就被新兵弄晕了抬走。 老兵们混乱了一阵后,终于开始正视这群新兵蛋子,校场上喊杀声震天。 这一次,双方阵营势均力敌。 赵孝骞站在校场边,面无表情观察许久,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转身离去。 结果已不重要了,新兵的魂,已被唤醒。 回到官署,正遇上耶律南仙在不配拥有姓名的宫女的搀扶下,动作优雅地登上马车。 今日,是耶律南仙被送去真定城的日子,拒马河大营已是战区,不太安全了。 赵孝骞站在官署正门前,双臂环胸静静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仿佛有所感应似的,耶律南仙登马车的动作一顿,下意识扭头望去。 赵孝骞朝她露出一抹微笑,像偶像剧的帅气男主似的,朝她挥手告别,挥手的动作别提多潇洒了,他都恨不得当场照个镜子。 “不上班行不行?我养你啊!”赵孝骞忘情地大喊。 没办法,这氛围,这画面,实在太到位了,不说这句台词都是对经典的侮辱。 耶律南仙一脸莫名其妙,呆怔地看着他。 见赵孝骞脸上的笑容透着一股不正经的味道,耶律南仙尽管没听懂,但也隐约明白,可能这不是什么好话,于是朝他白了一眼,表情恢复清冷,一声不吭地进了马车。 一如既往的高傲小仙女,人设半点也没崩。 马车即将启行,陈守走过来低声道:“世子,我已派了二十余禁军随车护送辽国公主……” 顿了顿,陈守迟疑地道:“公主在真定城安顿下来后,郡王府少夫人那里,是否隐瞒此事?” 赵孝骞脸颊微微一抽:“你说呢?嫌我麻烦还不够多是吧?一群女人手执棍棒打上门,揪头发吐口水的,那画面好看吗?” 陈守讪讪道:“少夫人温良淑德,不至于的……而且,世子的风流性子,少夫人应该早已习惯了才是。” “什么叫风流性子?我这能叫风流吗?我跟哪个女人不是真爱?我跟她们每个人都发过誓,此生不渝,痴心绝对,你敢说这不是真爱吗?” 陈守严肃点头:“确实是真爱,世子的每一份真爱都是十足赤金,天日可鉴。” 赵孝骞眯眼看着徐徐启动的马车。 马车将行,窗内的帘子掀开一线,露出里面一双勾魂的美眸。 美眸定定注视着他,里面蕴含着他看不懂的情绪,若隐若现,欲说还休。 赵孝骞暗暗叹了口气。 不论以后与她的关系如何,她终究是个苦命的女人,日后送她一生安定便罢。 “陈守,让李清臣给她找好宅院,调派一二十名禁军护卫宅院,她的日常开销让府衙垫上,回头我跟李清臣结算,再给她找好官家丫鬟下人,公主该有的待遇,尽量给她。” “是。” 陈守应后,忍不住道:“世子对她,想必也是真爱吧?” “那是,以后我们八个人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陈守适时提醒道:“九个,世子,有九个,你忘了汴京城还有一位李清照姑娘?” 赵孝骞如梦初醒:“对,以后我们九个人把日子……” 话没说完,赵孝骞黯然一叹:“九个人……这日子能过得好吗?后院不出命案都谢天谢地了。” ………… 辽国,上京。 皇宫里一片冷肃,耶律洪基面色铁青,侧旁坐着的监国太孙耶律延禧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二人的面前,摆着一张传檄,是从宋国送来的。 大宋正式对辽国宣战了! 自古以来,两国正式交战是有固定程序的,宣战檄文便是其中的一环。 耶律洪基面前的檄文,正出自大宋翰林院那些文人之手,一篇檄文作得团锦簇,妙笔生。 不但将辽国形容成罪大恶极,人神共愤,而且历数了辽国从立国而始的罪状。 首先是觊觎中原,窃取王土,得国不正,历代帝王倒行逆施等等。 引经据典从辽国立国说起,首先从法理上否定了辽国这个国家的合法性,然后便历数辽国百年来屡犯大宋,袭扰边境,杀戮掳掠边民,以兵威逼迫大宋签下澶渊之盟,每年勒索岁币。 最后提到了辽国窃取燕云十六州,鸠占鹊巢,以恫吓大宋。 大宋皇帝顺应天命,承应天时,忍无可忍,遂率王师以伐北戎,为天下除害,为万民解此百年忧患。 一篇檄文将辽国历代帝王从古骂到今,顺势飞快占领了道德高地,居高临下顺应天命,以正伐邪。 此刻的耶律洪基满腹怒火,心却沉到了谷底。 宋国,终究还是出兵了。 其实这早在辽国君臣的意料之中。 以宋国今非昔比的军事实力,北伐辽国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不过迟早而已。 一个国家拥有如此恐怖甚至无敌的军事实力,哪个皇帝会跟你谈“和平”,这不有病吗。 辽军数败于赵孝骞,共计被歼十五万后,辽国朝堂也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明争暗斗。 争斗的结果已能看得见,耶律洪基不得不退居二线,令皇太孙耶律延禧监国,辽国皇帝的权力被一分为二,朝堂上也渐渐形成了新的势力。 这几个月来,为了平衡朝堂,镇压国内的反对声音,耶律洪基便已用尽了力气。 与此同时,耶律洪基还下令举国征调青壮,充入军中,重新整顿操练兵马,以应对未来宋国必将发起的战争。 仅只做这些事,已令耶律洪基忙得焦头烂额了,好不容易将国内平定,宋国的宣战檄文送到了上京。 正式开战了,以往粉饰太平的所谓“两国睦邻”“永世兄弟之邦”之类的外交套话,再也没人提起。 从此刻起,宋辽便是正式的敌对国,双方只能不死不休。 “南人要战,那便战!我辽国勇士天下无敌,岂惧南人哉!”耶律洪基在朝会上,当着群臣的面暴怒嘶吼。 旁边的耶律延禧起身,一脸苦涩地道:“陛下,孙儿昨日接到南京奏报,宋军拒马河大营的兵马有异动。” 耶律洪基冷着脸道:“拒马河大营,赵孝骞的麾下?” “正是,细作奏报,赵孝骞数日前从汴京赶到拒马河大营,同时带来了五万宋国禁军,皆是拱卫宋国都城的精锐之师,而且,人人装备火器。” “再加上拒马河大营原本的五六万兵马,也就是说,赵孝骞如今麾下可指挥的宋军兵马,已达到十万之数了,而且全部都装备火器,皆是禁军精锐。” 耶律洪基痛苦地闭上眼,呼吸愈发沉重急促。 十万宋军兵马,全部装备火器。 这仗怎么打? 以前赵孝骞麾下才三万龙卫营,辽军都被他干得服服帖帖,折损在赵孝骞手下的辽军已有十五万之巨。 如今他的麾下已有十万,这世上还有能挡住他的军队吗? (本章完) 第647章 议和之争 第647章 议和之争 宋辽百年历史里,两国其实也经历过几次大战。 其中最有名的是宋太宗在太平兴国四年发起的突袭幽州之战,也称“高粱河之战”。 有个事实是无法否定的,那就是大宋开国时期的两代帝王还是颇有进取心的,至少他们的心中装着“统一”二字。 于是在太平兴国四年,宋太宗御驾亲征,对燕云十六州的幽州发起了突袭。 事后的结果自然也是人尽皆知,宋军这一战失败了。 失败的原因有很多,比如当时的宋军刚刚灭了北汉,全军还没来得及休整,便立马转战突袭幽州,将士疲累,士气低落。 也有指挥决策不当的原因,宋军最初的突袭确实打了辽军一个措手不及,但反应过来的辽军立马增调精骑驰援幽州,宋军顿时陷入三面被围的境地,而致战败撤军。 华夏自古不以成败论英雄,失败的原因不必细究,至少宋太宗没怂,他敢对辽军动手,这就很了不起了。 高粱河一战后,距今已百年,大宋忍辱负重一百年。 如今的宋军,再次主动发起了战争,目标仍然是燕云十六州。 一百年时间,初衷未改,大宋对燕云十六州的执念根深蒂固,代代相传,代代不甘。 今日,大宋河间郡王赵孝骞,率十万精锐卷土重来。 然而百年沧海,物是人非。这一次的辽国,却已没有把握了。 不仅没把握,相反,辽国朝堂君臣对大宋宣战的消息,表现得甚为惶恐。 每个人都很清楚,今时不同往日,宋辽的情势早已不同了。 曾经有人不信邪,不承认事实,一次两次迎上前挑衅,被赵孝骞麾下的宋军狠狠扇了几个大逼兜后,终于乖巧了。 如今辽国朝堂上下已然达成了一种共识,宋军已不好惹了,无论用怎样的战略战术,最终在强大的武器面前,终究如纸糊一般不堪一击。 已经强大起来的宋国,主动对辽国宣战,意外吗? 一点也不意外,换了谁当皇帝都会这么干,毕竟百年来,宋辽两国积怨已深,水火不容。 “十万精锐……”耶律洪基阖眼黯然一叹:“仍是赵孝骞领军,宋国得此奇才,我大辽将亡矣!” 偌大的朝殿内一片寂静,辽国朝官们看着耶律洪基老态龙钟的模样,以及英雄末路般的语气,群臣顿觉悲怆黯然,有的人已忍不住抬袖低泣起来。 叹英雄迟暮,叹日薄西山,偌大的强盛帝国,为何短短数十年间,竟已落得如此境地,颓势如下坡失控的马车,拉都拉不回来。 见耶律洪基一脸伤怀挫败之色,一名辽臣站了出来,大声喝道:“陛下怎可长宋人志气,灭大辽威风?” “不过是个黄口小儿,领一群乌合之众,我契丹勇士纵横天下百年,为何怕他?大不了一死而已,死前也要咬下赵孝骞小儿一口肉来!” “战!兴举国之兵死战!不信他赵孝骞啃得下去!” 这番话顿时引来大部分辽臣的认同。 说到底,辽臣们仍然无法低下高傲的头颅,他们仍沉浸在当年无敌的美梦中不愿醒来。 “我大辽常备五十万兵马,还不算各部落各仆从的青壮,咱们以五十万战宋军十万,潮水般扑过去,他们火器再厉害,能把我们全灭了吗?” “没错,调集全国兵马,齐赴南方,一举歼之,五十万对十万,我不信咱们还会败!”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耶律洪基却面无表情。 作为皇帝,对臣子们如此偏激的言论,他其实是不以为然的。 没人比他更懂宋军。 他很清楚宋军的实力,更知道赵孝骞这个人是怎样的不好对付,两国交战是要靠实力说话的,不是在朝堂上吆喝几句提振士气,战争就能胜利。 至于所谓的“五十万对十万”,更是个笑话。 莫说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集结如此多的兵马,就算集结起来一齐调往南方对付宋军,辽国其他方向的国土疆域谁来戍卫? 别的不说,东北方向的女真部落就是个大麻烦,至今对辽国不服不忿,虎视眈眈,一旦被他们得到机会,一定会狠狠撕咬辽国一大口。 朝殿内吵吵嚷嚷,大多数朝臣喊打喊杀,却无人拿出具体应对的决策,耶律洪基静静听了半晌,神情越来越失望。 最后耶律洪基的视线落在萧兀纳身上,缓缓道:“萧兀纳,你如何看?” 殿内陡然一静,萧兀纳却不慌不忙地道:“臣等诸位同僚说完。” 耶律洪基嗯了一声,环视群臣道:“何人有良策退敌?” 殿内没人吱声了,刚才的喊打喊杀不过是在耶律洪基面前表现一下自己不屈的气节罢了,真正面对今非昔比的宋军,谁能拿出良策? 良久没人出声,殿内突然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沉声道:“陛下,臣以为……可遣使议和,敌军势大,我大辽宜当隐忍,以待天时。” 众人闻声望去,发现说话的人竟是萧奉先。 自太孙耶律延禧监国后,便安插了不少心腹亲信在重要的位置上,其中最受耶律延禧重视的,便是这位萧奉先,耶律延禧的大舅哥。 如今的萧奉先可以说是兄凭妹贵,他的妹妹萧贵哥受封元妃,颇得耶律延禧宠爱,耶律延禧刚坐上监国的位置,自然要大肆任用党羽,萧奉先便被任为南院枢密院副使。 此刻满殿喊打喊杀声里,萧奉先却非常突兀地说要遣使议和,殿内陡然一静,接着片刻之后,满殿喧哗大骂。 群臣纷纷指责萧奉先气节尽丧,不配为契丹儿女,大辽立国而始,从未有过主动向敌人议和的先例,简直丢尽了祖宗的脸面云云。 面对满殿的呵斥责骂,萧奉先却神情淡定,阖目岿然不动,任何责骂对他来说都是唾面自干,丝毫不往心里去。 耶律洪基目光冰冷地注视着萧奉先,突然指着他大吼道:“萧奉先,你可还有一丝契丹男儿的血性?何人给你的胆子,竟说出如此不知廉耻的话,契丹男儿宁死不屈,怎能对南人低头议和?” 萧奉先叹了口气,神情淡然道:“陛下若不纳臣之谏,就当臣什么都没说。” 说完萧奉先退回了朝班,双手交叉腹下,阖目不言不动。 朝班的前列,萧兀纳朝萧奉先投去若有深意的眼神,然后他嘴角一勾,垂睑也不说话。 散朝之后,萧奉先无视朝臣们憎恶指责的目光,坦然自若地走出殿外。 落在后方的萧兀纳正想叫住他,与他深聊一番,却见一名宫人匆匆走到萧奉先面前,低声说了一句“陛下御书房召见”。 萧奉先淡淡一笑,气定神闲地跟着宫人朝御书房走去。 殿外一众辽臣目瞪口呆,心头愈见沉重。 刚才陛下厉声呵斥萧奉先,现在又单独召见他,所以,陛下真有议和的打算? 大辽这艘老迈的破船,果真已拦不住下沉的趋势了吗? 短短一瞬间,殿外的辽臣们纷纷浮起一股迟暮末路的悲凉,人群沉默地朝宫外走去,不时传出低泣哽咽之声。 ………… 拒马河大营,官署后堂内。 赵孝骞翘腿坐在首位,他的面前,站着几位熟人。 皇城司的甄庆,赵信,以及在真定城被充当女真部落质子的完颜阿骨打,还有许将,种建中等人。 完颜阿骨打是赵孝骞下令从真定城紧急召来的,这货虽然是大宋的质子,可他在真定城这段日子毫无质子的觉悟,每日带着监视他行踪的大宋禁军,大摇大摆逛街购物,喝酒闹事。 闹事时特别嚣张,他挑事,监视他的禁军不得不帮他平事,行为很是恶劣,也不知一个穷到饭都吃不饱的女真部落,这副纨绔子弟的德行是怎么养成的。 若不是赵孝骞回到大营,紧急将这货召来,还不知会把真定城闹成怎样鸡飞狗跳的场面。 后堂内,赵孝骞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盯着完颜阿骨打,上下打量他。 完颜阿骨打开始还浑若无事,理直气壮,被赵孝骞盯得有点发毛后,终于心虚了,神情露出讪讪之色。 “那个……你们宋国的东西不错,我最近买了不少。”完颜阿骨打状似憨厚地笑道。 赵孝骞皮笑肉不笑地道:“嗯,你的意思是你在我们大宋消费了,我该把你当大爷供起来,对吧?” “殿下……”完颜阿骨打神色一苦,最后狠狠一咬牙,道:“好吧,我承认了,我这人喝了酒脾气不好,有点管不住自己的手脚,偶尔会动手揍人,也喜欢砸点东西,给殿下添麻烦了!” 赵孝骞悠悠地道:“这段日子,你在真定城酒后揍了十几个平民百姓,伤重者骨折多处,伤轻者也是鼻青脸肿……” “还有,你共计砸了五家酒楼,三家青楼,两家杂货商铺,以及一户平民人家。” 叹了口气,赵孝骞摇头道:“完颜阿骨打是吧?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其实是个质子,知道啥叫‘质子’吗?” “就是人质的意思,理论上你应该被关在猪圈里,给你喂泔食,不饿死就行,因为你女真部落如今与我大宋是盟友,所以才对你客气,不限制你的自由,可你好像没把我大宋的王法当回事儿呀。” 不轻不重的一番话,令完颜阿骨打紧张起来,这时也不再表现桀骜不驯那一套了,很乖巧地低下头认错。 “殿下,是我错了,我愿赔偿道歉。” 赵孝骞淡淡地嗯了一声,语气不容置疑地道:“赔一万两吧,知道你穷,没那么多钱,回头给我写一张欠条,我跟你们女真部首领要。” 完颜阿骨打一听只赔钱,刚松了口气,谁知赵孝骞紧接着又开口了。 “还有,稍后去我大营领二十鞭子,鞭鞭入骨到肉的那种。你不是我麾下的将士,但你对真定城的百姓来说是个坏人,坏人……就应该教育。” (本章完) 第649章 先取河间 第649章 先取河间 大战未启,布局已定。 收复燕云之战,赵孝骞难得地认真起来,他知道这场战争对大宋的重要性。 前几次与辽军的交战,只能定义为小规模冲突。 没错,辽军被歼十五万人,它仍然被定义为“冲突”。 冲突不是正式的战争,那时的宋辽两国还未彻底撕破脸,也没有正式宣战,那么无论双方伤亡多少人,都只能是冲突。 现在不一样了,大宋已对辽国正式宣战了,两国正式进入战争状态。 既然已是正式的战争状态,赵孝骞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精力认真对待。 这次不像以往那般随意,以前都是辽国主动袭扰启衅,赵孝骞率部还击,只不过辽国被打脸打得有点惨。 以往调动兵马都是临时的,大多数时候属于两军的遭遇战,其中根本没有任何施展谋略手段的空间。 这次开战之前,赵孝骞已对辽国上京和燕云各个城池布下了局,除了正面战场的交锋,更重要的还是让隐秘战线活跃起来。 下毒,纵火,暗杀,离间…… 这才是战争真正的面目。 完颜阿骨打踉跄离去后,赵孝骞伸了个懒腰,站起身。 “种建中。” “末将在。” 赵孝骞揉了揉眼角,道:“传令下去,三日后拔营,全军北渡拒马河,向河间府进发。” “收复燕云第一战,拿下河间府!”赵孝骞语气变得激昂起来:“告诉将士们,我受封‘河间郡王’,这个河间府给我拿得痛快点儿,让我的爵号实至名归,拿下河间府后,我请全军将士喝酒。” 种建中激动抱拳:“是!” 赵孝骞轻轻呼出一口气。 当初赵煦封他为“河间郡王”,其中的深意便是让他收复燕云,实实在在拿下河间府,到了今日,终于快实现了。 所以,拿下河间府后,赵煦会不会再给他改个爵号,比如“上京郡王”什么的,继续给他这个牛马员工画个大饼让他实现? 以赵煦的性格,恐怕真有可能。 活了两辈子,仍然乐此不疲地吃着老板画下的饼,不同的是,这辈子他总算是个比较高级一点的牛马了。 ………… 军令如山,三日后出征的消息传到大营,将士们立马开始整顿军备,收拾行装。 后勤开始统计粮草军械辎重,并提前装车,从河北附近征调民夫。 火器监工匠夜以继日打造一窝蜂和火箭,一天十二个时辰连轴转。 朝廷的后勤也没拖后腿,就在赵孝骞下令即将出征的前两天,朝廷从河北诸城官仓征调而来的第一批粮草也到位,粮草足够十万将士一个月之用。 万事皆俱,只欠最后一道出征的命令。 三日后的清晨,拒马河大营的校场上,赵孝骞披戴鱼鳞铠,神目如电环视校场上的十万将士。 赵孝骞的身后,是一面硕大的赭黄色帅旗,帅旗上绣着一个飞扬跋扈的“赵”字,旗帜的白色侧边从上到下,绣着“钦命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河间郡王”字样。 晚春渐炎,微风拂面,天空飘荡着几朵厚重的白云,明媚且美好。 校场边搭起的高台上,赵孝骞站在前列,身后伫立着一众武将,许将站在他旁边,隐隐后退一步,很自觉地突出赵孝骞在这支军队中独一无二的地位。 校场上人头攒动,密密麻麻。 十万将士披甲骑在战马上,偌大的平原几乎站满了人。 将士们背着长长的燧发枪,腰侧挂刀,还有一部分将士背着厚重的黑色铁匣子。 各色旌旗飘扬在校场各处,将十万将士分成了若干方块,每军每营每队泾渭分明,明媚的阳光下,一张张年轻鲜活的脸庞掩藏在盔甲里,眼神里透着对战功的渴望。 微风拂过,黄尘骤起,鸦雀无声的校场渐渐弥漫森然肃杀之气。 种建中上前躬身抱拳:“禀殿下,三军将士整装已毕,请殿下下令。” 赵孝骞嗯了一声:“擂鼓,出发。” 种建中有些惊愕,压低声音道:“殿下要不要与将士们训几句话?” 大战之前,按规矩主帅是要跟将士们动员一下,说几句振奋人心,提升士气的话。 但赵孝骞偏偏不喜欢循规蹈矩。 “训什么?他们是稚龄的孩子吗,听我训话才会懂事?不要搞这种虚头巴脑的事,马上给我拿下河间府才是正道。”赵孝骞不耐烦地一挥手,大声道:“全军,开拔!” 话音落,隆隆的战鼓擂响,冗长的号角在天地间呜咽回荡,各军各营的将领们纷纷大声呵斥,将士们沉默地侧转方向,列队出营。 赵孝骞站在高台上,默默地注视着将士们出营后宛若蜿蜒长蛇般的队伍,眼神里闪烁着任何人看不懂光芒。 ………… 燕云,河间府城池外二十里。 张嵘率领的五千兵马在一处狭窄的山谷内休息。 接连数日,张嵘奉命率轻骑五千越境进入燕云,并按赵孝骞的命令,在河间府附近游荡袭扰。 数日下来,五千兵马对河间府造成了不小的震慑。 城外方圆百里内的村庄,部落以及乡镇,都被张嵘扫荡了一遍。 河间府守将逼不得已,派出数千辽军出城围剿,谁知刚出城就被埋伏在城外的宋军斥候发现,及时向张嵘禀报了军情。 一场毫无悬念的伏击战,数千辽军被全歼,一匹马都没跑回去,就这样从世上抹去了痕迹。 这也意味着,河间府本就不多的守军,在守将轻率的决定下,又少了数千。 而张嵘所部五千兵马,接连在河间府方圆百里袭扰劫掠,将士们确实有些疲累了,于是张嵘下令全军原地休息半日,补充干粮饮水。 将士们都瘫坐在山谷内潮湿的土地上,有的闭目养神,有的索性躺下睡觉,战马悠闲地在旁边啃噬着青草。 张嵘不敢休息,尽管他也很累了,但他是这支兵马的主将,必须时刻保持高度的警惕。 “统计一下粮草和弹药,看看剩余多少。”张嵘沉声喝令,身后跟随的一名营官匆匆领命而去。 半个时辰后,营官来到张嵘面前禀道:“粮草可供五日之用,弹药少了大半,约莫只能支应一场大战了。” 张嵘烦躁地挠挠头:“粮草还好说,从附近村庄抢了便是,弹药这个……啧!一群混账东西,击敌之时也不说节省一点,咱们孤军深入敌境,上哪儿找弹药去?” “将军,殿下交代的任务,是袭扰燕云,试探辽军的反应,并打听清楚燕云诸城的兵马数量,末将觉得殿下交代的事情,咱们都办到了,是否该撤回拒马河了?” 张嵘环眼怒睁,道:“撤什么?殿下的主力大军恐怕已经拔营北上了,咱们就等着与殿下在河间府城外会师呢。” “再说,咱们辛苦跑到河间府来,难不成办了这点小事就灰溜溜回去?殿下点将点中了我,是对我的抬举,咱们没干出什么拿得出手的战功,有何脸面回去见殿下?” 营官嗫嚅道:“将军是打算……” 张嵘嗯了一声,目光望向北方的尽头。 “河间府被咱们歼灭了数千辽军,不出意外的话,守将必然向析津府求援,咱们便在河间府的北面选个风水宝地,对析津府的援兵来一场伏击,哈哈,这份战功,不是被咱白捡了吗?” 营官两眼一亮:“有道理!天上掉下来的战功,不要白不要!末将也想混个军功,升两级官儿呢。” 张嵘心情极好,拍着他的肩道:“都有,都有!老子也想升个都指挥使,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封个爵呢,殿下说了,河间,大同,析津三府,先登之功者封爵。” 越想越激动,张嵘身上的疲累仿佛瞬间消失,浑身充满了干劲,精神也振奋起来。 看着歪歪斜斜躺满一地的将士们,张嵘纵是心急也不忍催促,于是道:“再休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出发向北。” ………… 辽国,上京。 萧奉先一脸春风得意地走出了皇宫,上了宫门外萧府的马车。 马车启行,许久后路过上京的集市,突然感觉马车停了下来。 马车内的萧奉先皱眉:“何事?” 外面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禀枢密副使,北院知枢密院事萧兀纳大人,欲请副使酒楼一会。” 马车内的萧奉先沉默了,良久,车帘掀开。 “带路。”萧奉先淡淡地道。 路旁的一家酒楼,里面空无一人,门口三三两两或坐或立一群人,萧奉先随意一瞥,便知这些人是萧兀纳府中的亲卫家将,这家酒楼显然已被提前包下。 走上二楼,一个临窗的桌边,一身便服的萧兀纳正自斟自饮,颇为悠闲。 萧奉先静静地看了他一眼,走到面前露出了笑容。 “使相相邀,令下官受宠若惊呀。” 萧兀纳也起身,含笑示意萧奉先落座。 “萧副使刚从宫里出来,想必陛下已决定遣使向宋国议和了?”萧兀纳笑着问道。 萧奉先一怔,神情迟疑了一下,但想到这事儿根本瞒不住人,索性坦然道:“不错,陛下已决定议和,明日便将遣使南下,先求见赵孝骞,试探其口风,只求能令赵孝骞撤军,我大辽可酌情答应宋国的条件。” 萧兀纳摇摇头,失笑道:“宋国皇帝和赵孝骞,皆对燕云十六州志在必得,遣使议和恐怕是徒劳一场。” (本章完) 第650章 辽奸相认 第650章 辽奸相认 辽国的官制在中国历史上比较特殊,它相当于古代版的“一国两制”。 即“南北院”制度。 通俗来说,北院管自家契丹族人,南院管汉人。 当然,无论南院北院,核心的高级官员都是契丹人担任。 就比如金老先生的《天龙八部》里,辽帝封萧峰为“南院大王”,这个官职是真实存在,并非老先生杜撰的。 所谓南院大王,已经算是辽国朝堂的核心人物,权力很大,对辽国境内的汉人有生杀予夺之权,正是因为萧峰虽是契丹人,但他在宋国长大,这样的经历更适合帮辽帝管理汉人。 此刻坐在酒楼二楼的萧兀纳和萧奉先,一个是北院知枢密院事,相当于辽国枢密院的二号人物,另一个是南院枢密院副使,相当于三号人物。 可实际上在今日之前,萧兀纳和萧奉先其实并不熟,二人虽同殿为臣,可交集并不多。 毕竟二人根本不是一个系统,也根本不在一个圈子。 萧兀纳是靠个人能力升迁上来的,是耶律洪基的老班底,耶律洪基对他很看重,曾经评价他“忠诚纯正”,将他比作唐朝武周的狄仁杰,这个评价很高了。 而萧奉先,众所周知,他是皇室外戚,靠着妹妹萧贵哥才被皇太孙耶律延禧信任,最近几个月才骤然升上来的。 至于本事和功绩……不好意思,暂时没发现他有任何治国安邦的能力。 反倒是经常登上娱乐版新闻头条,在上京各种风流不羁各种争风吃醋,这都不能说他投胎技术强了,事实上,全靠他妹妹投胎技术强。 萧兀纳和萧奉先,可以说是完全不对路数的两个人,此刻二人居然坐在同一张桌上谈笑风生,画面怎么看都显得格格不入。 包夜八百的中年失足妇女,跟全国首富的儿子互诉衷肠,那像话吗? 下蛊了吧。 二人坐在靠窗的桌边,桌上几样精致的小菜,一壶酒。 互相敬了几杯,二人本不是一个圈子的,也没什么共同话题,辽人也没学会汉人官场上那套云山雾罩的话术,萧兀纳直奔主题。 议和。 对辽国来说,是一个悲哀的话题。 这个字眼出现在辽国君臣的脑海里,都有一种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的悲凉感。 曾几何时,强盛无敌的大辽,居然有主动向南人议和的一天?简直恍如做梦一般。 这个国家,肉眼可见地衰败了,而且任何人都无法阻止,任何努力都无法挽回。 “陛下确实打算议和了,”萧奉先叹了口气,眼神却终究没露出任何悲哀之色。 萧奉先的为人,或许赵孝骞看得比辽人更准确。 他是一个只重利益的人,这样的人是不存在所谓的忠诚的,谁有利他就跟谁走,利益不分国界。 所以此刻萧奉先语气说得沉重,但情绪却十分稳定,仿佛说着一件与他毫无相干的事。 萧兀纳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观察着萧奉先脸上的表情,包括他的眼神,刚才说到议和,萧奉先眼神里的淡漠色彩被他捕捉到了。 萧兀纳目光闪动了一下,有了一个模糊且大胆的猜测,但仍不动声色地为萧奉先斟酒,敬酒。 “陛下欲议和,愿意给宋国怎样的条件?”萧兀纳问道。 萧奉先神情迟疑,按说大家同殿为臣,没什么好隐瞒的,但议和的条件终究是国家机密,再说他与萧兀纳也不算熟,犯不着对他知无不言。 于是萧奉先打了个哈哈儿,端杯抿了一口,笑道:“萧使相品味不凡,这酒不错,应该是宋国所酿吧?” 萧兀纳淡淡一笑,道:“副使不必对我隐瞒,或许你我是同路人呢。” 萧奉先一怔,眼神瞬间闪过慌乱,接着很快镇定下来,认真地打量萧兀纳。 “使相说的同路人……下官不太明白。” 萧兀纳啜了一口酒,头望向窗外,悠悠地道:“我萧家近年从宋人那里拿了一桩买卖,获利颇丰,此物名叫‘雪盐’,不知副使听说过否?” 萧奉先一惊,立马明白了什么,失声道:“我大辽贩卖的雪盐,竟出自你萧家?原来不是宋辽的商队带来的……” 萧兀纳嘴角一勾,继续道:“我也听说,副使最近手头颇宽裕,好像也在贩卖一种来自宋国的风雅之物,名叫‘明雨茶’,对吗?” 第651章 兵临城下 第651章 兵临城下 有本事的人,无论是治国还是祸国,都是手拿把掐。 当他对国家忠诚时,被帝王比作宰相狄仁杰,当他祸国时,一个主意便可令江山颓陷。 萧兀纳面色沉静,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眸光里如一潭死水,他曾经对辽国的忠诚,彻底溺死在这潭死水里。 人类天生懂得趋利避害,当他发现辽国这艘大船已渐渐下沉,彻底湮没于水底只是时间问题时,他必须为自己,为家人自救。 自救的方式很简单,尽快离开这艘快沉的大船。 为了搭上新的大船,他愿意表现自己新的忠诚,让那艘快沉没的大船沉得更快一些。 时至今日,辽国已肉眼可见的加速沉没了,而萧兀纳,也要加快速度推波助澜,为了自己和家人的未来,他必须为大宋为赵孝骞立功。 “郡王殿下克河间府后,朝堂必然大乱,而陛下的底线也会一降再降,这是你我的机会。”萧兀纳沉声道。 “什么机会?” “为郡王殿下立功的机会,”萧兀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副使那时不妨自荐为使臣,出使宋国,你我可在陛下面前说服他,辽国彻底让出燕云十六州,用这个筹码换得宋辽再次签下盟书。” 萧奉先忍不住道:“郡王殿下真的只要燕云十六州?” 萧兀纳又瞥了他一眼,暗暗叹了口气,跟蠢货聊天是真的累。 心累。 “你只要签下盟书,其他的事不是你能掌控的,郡王殿下若是不满足于燕云十六州,那时他若再兴刀兵,也不是你的责任,陛下不会怪罪于你,懂吗?” 萧奉先笑了:“懂了,只要签下盟书,便算我的一件大功,对辽国,对大宋,都是大功。” 萧兀纳郑重提醒道:“是‘你我’的大功!” 萧奉先如梦初醒,急忙点头:“没错,是你我的大功。” 萧兀纳暗暗皱眉,这狗东西怕是靠不住,没准会在赵孝骞面前抢自己的功劳。 不行,还是马上修书一封送给赵孝骞,必须把自己在其中的努力和作为一五一十告诉他。 我特么都卖国了,总不能连卖国的功劳也被人抢了吧。 那我不是白卖国了吗。 两位辽奸相视而笑,一同定下了献出燕云的计划。 ………… 十万大军向河间府开拔。 从拒马河大营到河间府,相距不过三百余里,赵孝骞麾下十万兵马皆是骑兵,行军两日便已到达河间府外围,距离城池仅有二十里时,赵孝骞下令全军扎营。 宋军的火器是工匠日夜打造出来的,但战马却是赵孝骞这几年辛苦攒下的。 积攒战马的方式不拘一格,有敲诈勒索,有拦路抢劫,也有战后缴获。 曾经皇太孙耶律延禧被俘,耶律淳付出了一万匹战马的代价,私下与赵孝骞做成了交易。 西夏李乾顺为了在两国夹缝中生存,也送了赵孝骞五千匹战马。当然,截下和亲的辽国公主,公主殿下的嫁妆也被赵孝骞笑纳了,其中就包括一万匹战马。 更多是数次与辽军交战,战后缴获的战马足有数万匹。 这些都是赵孝骞的家底,套用郭老板的一句话,每一匹马都倾注了赵孝骞的骨血。 如今分配给十万大军,果然全军的机动性强了不少。 十万大军兵临城下,河间府城外的村庄部落乡镇都混乱了。 随着大军的推进,随处可见携家带口逃难的百姓,以及大户人家满载金银的马车,大军所到之处,皆是一片兵荒马乱,人心惶惶。 甚至于,大军行进的路上,还遇到小股乡民团练的偷袭。 偷袭的法子很鬼祟,类似于张良博浪沙刺秦,他们看准了赵孝骞的帅旗所在,就在赵孝骞即将路过时,从山丘上砍断绳索,推下巨石,试图将赵孝骞砸死。 所幸乡民团练终究经验不足,对距离和时机的拿捏不够准确,巨石被推下时,早已被宋军发现,并及时让开,这场偷袭并未造成任何伤亡,不过虚惊一场。 遇袭之后,赵孝骞还未表示什么,陈守已勃然大怒,领着数百禁军冲过去,将策划实施偷袭的团练乡民都拿下。 押解到赵孝骞面前,赵孝骞只看了一眼乡民们的表情和仇恨的眼神,便知道没必要再审,吩咐陈守推出去斩首。 经历此事后,赵孝骞意识到一件事。 燕云十六州脱离中原太久,他们已经习惯了辽国的统治,对大宋抱有敌意,在他们的眼里,如今的大宋是侵略者,是侵犯他们家园,抢掠他们财产,糟践他们妻女的贼子。 无法否认的是,燕云是辽国的疆域,燕云范围内的百姓是多民族聚居,有辽人,有靺鞨人,有羌人,也有汉人。 要想把燕云十六州彻底收复,仅仅收复城池土地是不够的,大宋还要收其人心,这将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 当夜,距离河间府城池二十里外的南面,赵孝骞下令扎营,然后擂鼓聚将。 将领们匆忙赶来帅帐,赵孝骞并不多废话,当即便下达军令。 “张嵘遣斥候来报,河间府守军日前被张嵘所部歼灭三千余,如今城内守军大约两万,以及一万余团练乡军,城内平民约十余万,大军到来之前,已逃走不少。” “明日辰时,大军围城,种建中,令你领七万兵马将河间府围住,记住围三阙一,将西面放开,任敌逃窜。” 种建中起身抱拳领命。 赵孝骞又道:“宗泽。” “末将在。” “令你领一万兵马,今夜开拔,埋伏在河间府城西面十里外,若城内有敌人逃窜,你率部歼之。” “末将遵令!” “狄谘。” “末将在。” “令你领一万兵马,明日辰时北上,切断河间府与北面析津府的联系,若遇河间府逃兵,率部歼之,若遇析津府援兵,亦歼之。” “末将遵令!” 赵孝骞缓缓道:“剩下的一万兵马,由我亲自率领,作为右军机动,何处遇变故,我便率部驰援。” 说着赵孝骞又望向种建中,道:“明日攻城,可用一窝蜂辅战,城墙下用盾牌和一窝蜂压制城头敌军,我军将士趁势攻城。” “这法子不一定管用,但应该能够减少我军伤亡,试一试吧,若是有效,以后攻城皆用此法。” 种建中凛然领命。 赵孝骞环视帐内众将,终于露出了微笑:“诸位,官家封我‘河间郡王’,但河间府却一直未被大宋收复,搞得我每次站在朝堂上都有点心虚……” “我这个郡王究竟能不能实至名归,明日可就指望诸位了,莫让我失望。” 众将轰然大笑起来。 “官家已承诺,河间,大同,析津三城,先登之功者封爵,另外,谁在河间府拿下先登之功,我个人赏赐黄金一千两,够不够意思?” 众将再次大笑起来。 种建中用力拍着胸脯大声道:“殿下放心,明日若不克河间府,末将提头领罪,明日之后,管教殿下这河间郡王名正言顺!” “光说不练假把式,明日我便看诸位的表现了。” ………… 是夜,河间府北面五十里的平原上,一场激烈的狙击战鏖战正酣。 宋辽两军其实都不习惯夜战,毕竟古代的条件没有照明弹,更没有热成像仪,敌我双方的前方都是一片漆黑,根本辨不清目标,夜战很难施展开。 可是今夜此时,谁叫张嵘与辽军在这野外遭遇上了呢。 张嵘率领的五千兵马,像渗入燕云的一群孤魂野鬼,赵孝骞没有给他任何实质性的任务,只说了一句“袭扰”。 这便给了张嵘极大的选择自由,于是这几日张嵘率部围绕着河间府,像一群规模宏大的马贼盗匪,所过之地席卷一空,城外各地村庄堡寨的团练乡民,也被张嵘杀了个七零八落。 然而就在今夜,张嵘派出去的斥候却意外地带来了一个消息。 从析津府方向开来一支辽军兵马,人数大约两万左右,方向正是河间府。 很显然,这是一支驰援河间府的援兵。 赵孝骞率十万大军直取河间府的消息,约莫已传到了析津府,辽国南京留守耶律淳紧急派去了两万兵马驰援。 没想到竟被孤魂野鬼般游荡的张嵘所部探得了动向。 这还说什么?干就完了! 五千对两万,优势在我! 经历了几场大战后,张嵘的胆子也大了,主要是他有充足的底气,底气来自于麾下将士人人装备的燧发枪,以及新装备的一千余具一窝蜂。 燧发枪的弹药有点紧张,没关系,这一场狙击战后,张嵘会马上撤军,与主力会师。 一场突如其来的狙击战,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张嵘率部在辽军的必经之路上铺开阵势,借着黑夜的掩护,五千宋军如鬼魅一般,神不知鬼不觉地横在辽军的前方。 一个时辰后,行色匆匆的两万辽军赶到。 隆隆的马蹄声距离宋军阵前越来越近时,张嵘率先开了第一枪。 漆黑的夜色里,枪口的火光一闪即逝,随即数千燧发枪齐射,进入射程内的辽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当即便有数千人栽倒马下,成了一缕莫名其妙的亡魂。 多么熟悉的挨揍方式,辽军悚然震惊。 宋军阵前,张嵘的枪打得最欢,他的脸上透出一股变态般的狰狞,一边激射一边疯狂大笑。 “战功,都是战功!收复燕云之战,老子拔头筹了!哈哈哈!” (本章完) 第652章 首战首功 第652章 首战首功 收复燕云之战是大宋的头等大事,君臣无比重视,对战功的封赏自然也是前所未有的丰厚。 除了先登之功外,别的功劳也比以前的封赏高了几级,朝堂上下鼓足了一口气,将大宋所有的资源,军队,以及国运,都押在了赌桌上,大宋国祚只看这一战。 所以张嵘会兴奋得几近癫狂,他知道伏击析津府的援兵这一战,含金量有多高。 尤其是赵孝骞的主力还未对河间府发起攻城,王师的首战应该就是他麾下的五千兵马此时应对的两万辽军了。 只要首战能胜,这桩功劳就跑不了,而且在赵孝骞的功劳簿上,张嵘将是第一个名字。 “小崽子们,给老子卯足了劲狠狠打!记住,这是收复燕云的首战,首战告捷,咱们便是首功,明白意思吗?升官发财能听懂吗?”张嵘双目赤红,疯狂大笑。 前方一片漆黑,不时有辽军的箭矢射来,宋军阵营内偶尔也有倒霉的家伙中了箭,旋即位置很快被袍泽补上,继续向前射击。 但张嵘和五千将士心中却一片火热,人人兴奋嘶吼,似乎他们面前的根本不是敌人,而是满地的经验值和紫色橙色的装备。 “后军闲着的崽子们,给老子弄点光亮,看看对面的辽狗是个啥模样。”张嵘扭头嘶吼道。 宋军后军阵列,一张张强弓将烧得正旺的火把搭在弓弦上,然后拉满弓弦射了出去。 火把在漆黑的半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落在前方的辽军阵营中。 原本双方都是摸黑夜战,一支支火把的出现,辽军阵营顿时出现一阵短暂的光明。 借着这短暂的一瞬,宋军看清了对面辽军的位置和阵型,枪口顿时找准了具体的目标,将领们一声令下,一阵阵齐射无情地覆盖下来,无数辽军中弹惨叫倒下。 辽军大乱,忙不迭将火把踩灭,然而刚才短短的一瞬,辽军终究还是付出了数千伤亡的代价。 被打得措手不及的辽军在经历了不小的伤亡后,终于也缓过劲来了,立马调整阵型,平复了慌乱的心情,在辽军将领的组织下,辽军组成的骑兵开始朝宋军阵线发起了冲锋。 宋军阵列内,张嵘听着马蹄声开始逼近,顿时急了眼,暴喝下令将士们射击,四段式阵列轮换加速。 夜战根本没有准头,打人还是打马,甚至是对着空气放枪,是谁也控制不了的事情,将士们只能凭着直觉,尽量朝马蹄声传来的方向齐射。 张嵘站在前军阵列,不仅亲自指挥作战,而且时刻注意着辽军的马蹄声,默默计算声音的方向和距离。 片刻之后,支起的耳朵动了动,张嵘嘴里喃喃念叨:“快了,快了……快到两百步了。” 随即扭头瞋目大喝:“一窝蜂呢?都摆出来,听老子号令!” 一千余将士将背上的大黑匣子卸下,然后扛在肩上,密密麻麻的弹口对准了前方。 张嵘哈哈一笑,道:“今夜不但是咱们的首战,也是一窝蜂的首战,叫辽狗们尝尝新鲜味道,然他们换一种新的挨揍方式。” 马蹄声越来越近,辽军射来的弓箭也越来越密集,张嵘知道,两军的距离已在弓箭的射程内了,也就是说,同样也在一窝蜂的射程内。 “一窝蜂,点火!对准前方!”张嵘突然厉喝。 嗤的一声,引线点燃,漆黑的夜色里,突然凭空窜出一千余道火龙,以不规则的轨线,如长蛇般蜿蜒,急速朝前方激射而去。 火龙所过之处,只留下一道道火红的残影,眨眼间,突然在前方炸开,紧接着便是辽军一片凄厉的鬼哭狼嚎,以及战马的悲鸣声。 然后,对面竟然出现了死一般的寂静。 张嵘看不到一窝蜂齐射后的战果,但对面的一片寂静已经给了他答案。 “这么厉害的吗?全死了?”张嵘瞠目结舌。 自己的武器,自己都被惊呆了,这样的战果连他都没料到。 对面辽军没有反应,也没有声音,宋军阵营内也是一片安静,将士们停止了射击,端着燧发枪面面相觑。 “再弄点光亮,看看辽狗是个什么下场。”张嵘暴喝道。 无数火把用力抛射出去,短暂照亮了夜空。 亮光闪过之处,遍地尸首,人马皆亡。 更远的地方,一队队辽军勒马,震惊地在燧发枪的射程外原地伫立,久久没有动静。 光亮过后,大地恢复了漆黑。 张嵘心里却有了底,厉声喝道:“列阵,向前推进!” 沉重而有节奏的脚步声朝前迈进,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辽军的心上,犹如死神渐近的信号。 对面的辽军快绝望了,他们很多人曾经跟宋军交过手,体会过那种绝望的滋味,如今的宋军仿佛一座无法征服的高山,人力根本不可抗衡,他们那种犀利的火器,是这个时代的刀剑戟矛无法战胜的。 辽军将领也胆寒了,不敢再下令进攻,而是步步后退,唯一的抵抗方式只能是隔着老远放箭,投矛。 在张嵘的指挥下,宋军踏过满地辽军的尸首,步步前进。 然后张嵘便听到将士禀报,对面的辽军往析津府方向逃了。 大约是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心理绝望,辽军将领也无法挽回倾颓的军心,带着辽军将士一同逃了。 张嵘只好下令全军止步,放出斥候追踪辽军。 “穷寇不必追了,恐上了他们的当。”张嵘一脸不甘地捶地:“他娘的,要不是大晚上的看不清,加上咱们的弹药确实不够了,这两万辽军老子必然全歼了,也好在殿下面前露个脸。” 见全军呆立不动,张嵘不由心中来气,怒喝道:“傻站着干啥?放出警戒,打扫战场,统计战果,派人向殿下报捷,还用老子教你们吗?” ………… 清晨,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倾洒在大地上。 十万将士埋锅造饭,大营各处炊烟袅袅。 赵孝骞难得起了个大早,伸着懒腰走出帅帐,睡眼惺忪地环视四周。 种建中站在帅帐外,似乎等了很久,见赵孝骞终于赶在辰时前睡醒,种建中不由松了口气。 这位年轻的主帅脾气大,毛病多,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起床气也大,一般睡到不气了才起来,种建中受过几次教训后,轻易不敢打扰他的睡眠,只能等他睡到自然醒。 “殿下,昨夜丑时,宗泽和狄谘已各率一万兵马离营了。”种建中禀道。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今日攻河间府,指挥权全部交给你,我就不给你添乱了,攻下河间府你有把握吗?” 种建中笑道:“我军装备火器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攻城,不过殿下昨日说的法子,末将认为很有道理,今日不妨一试。” 赵孝骞拍了拍他的肩,道:“优势在我,没道理攻不下来,具体的指挥我不管,我在后方只听结果。” “末将必不让殿下失望。” “将士们用过饭后便准备出发吧,我找个地方玩耍去……” 种建中愕然:“殿下不坐镇后军吗?” “我坐镇个啥?接下来是你干的活儿了,我若在后军,难免对你的指挥指手画脚,那就乱套了,把我的帅旗插在后军,假装我在现场便可。” 赵孝骞说完正要洗漱,却见陈守匆匆走来。 “殿下,张嵘率所部将士回营了,昨夜他们打了一场大仗。” 赵孝骞顿时喜上眉梢:“张嵘跟谁打起来了?” “据说是从析津府紧急驰援河间府的辽军,大约两万人马,昨夜一战,张嵘所部五千兵马硬生生灭了辽军大半,其余的皆逃回了析津府。” 赵孝骞哈哈一笑,道:“不错,首战首功,不出意外就是张嵘了,这货挺争气,走,我去夸夸他。” 种建中跟在身后,听闻首战首功竟被张嵘拿了,心情顿时一阵失落,随即狠狠咬牙咒骂:“这狗杂碎,以前咋看不出他如此会抢功?” 原本种建中美滋滋盘算着,今日若能攻下河间府,那么首战加先登之功毫无悬念便落到自己头上,那时报上朝廷,种建中的男爵多少得往上升一级。 结果大军还没出发,首战之功就被张嵘抢了。 辰时一刻,全军将士用过饭,赵孝骞同时也移交了指挥权。 种建中沉声下令全军开拔,目标:河间府。 与以往征战不同的是,今日大军将士出发时,军中流传着一句振奋人心的口号。 “誓必让郡王殿下的爵号实至名归!” 宋军攻破河间府,赵孝骞便是实至名归的河间郡王。 这句口号莫名提振了三军将士的军心,种建中下令开拔之时,将士们几乎是嗷嗷叫着冲出了大营,直奔河间府而去。 赵孝骞站在帅帐前,目送将士们离开了大营,轻轻呼出一口气。 收复燕云之战,今日开始正式拉开了序幕。 仰望天穹,不知何时布满了一片乌黑的阴云。 该做的事情已经做了,本应紧张的他,此时却突然没了压力。 “陈守,带上禁军人马和燧发枪,咱们打猎去!”赵孝骞喝令道。 (本章完) 第653章 克破河间 第653章 克破河间 别人攻城我打猎,赵孝骞就是这朵不一样的烟火。 这就像读书时的大考,考前死记硬背,吃不好睡不好,各种焦躁各种压力,可真当考试当天,心态突然就平缓如得道高僧,什么焦躁,什么压力,全都莫名消失了。 总之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赵孝骞此时就是一个考完试的学子,反正该努力的地方已经努力过了,试卷做完也交上去了,接下来等考试结果的过程里,不如痛痛快快玩耍,将焦虑和压力抛之脑后。 这个节骨眼上,赵孝骞说要打猎,陈守简直不可理解,他根本不知这位世子到底是脑回路与众不同,还是天生的没心没肺。 但赵孝骞说打猎,陈守不敢不从。 由于大营附近是辽国燕云地界,宋军最近仍然有许多团练乡民袭扰,陈守不得不谨慎,于是难得大张旗鼓地带上了三百禁军跟随。 赵孝骞骑着马在广袤的平原上飞驰,只有策马狂奔的时刻,他的脑子才会彻底放空。 而他的腰间,则斜插着一支短管燧发枪,是他亲手打造的。 这种改变时代和国运的火器,本来出自赵孝骞的手,可神奇的是,赵孝骞很少使用过。 这种心态大约跟厨子有点像,厨子的手能做出各种珍馐美味,可偏偏厨子却不喜欢吃自己做的菜。 策马狂奔一二十里地,赵孝骞都不知自己跑到哪儿了,陈守和禁军们则步步紧跟,袍泽们一边策马一边紧张地四下张望,生怕在这片陌生的平原上突然冒出辽国的刺客,或是本地的团练突袭。 “世子,前方有一片树林,不如在那里打猎吧。”陈守指着前方大声道。 赵孝骞眯眼看了看,然后点头。 一行人很快来到树林边,赵孝骞还没进去,陈守却拨出一百禁军率先入林,排除可能存在的埋伏。 赵孝骞笑道:“不必那么小心,临时决意的事情,敌人是很难提前布下埋伏的。” 陈守严肃地道:“世子一人关乎大宋社稷兴衰,不能不小心,若世子出了事,末将百死莫赎。” 赵孝骞不置可否,但还是耐心地等在树林边,良久,一百禁军出来,朝陈守禀报,林内并无埋伏,世子若想打猎,随时可以进入。 此时赵孝骞却站在树林边不动,眯眼眺望远处的平原和起伏的山丘,不知在想着什么。 陈守见赵孝骞不动,不由上前问道:“世子是担心今日的攻城吗?” 赵孝骞摇头:“并不担心,此战没有悬念,有了火器的辅助,攻城可在三个时辰内结束。” “河间府即将到手,世子好像不太高兴?”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福兮祸之所伏,将士们太争气,不一定是好事,危机或许很快会到来。” “什么危机?” “来自汴京的危机……”赵孝骞突然笑了:“你若是皇帝,敢把这样一支无敌的军队交到别人手里吗?” 陈守立马明白了,吃惊地睁大了眼:“官家不是向来对世子甚为信任吗?” “官家已经不是当年的官家了,男人经历了人生变故,终归会变得成熟的,成熟的男人最基本的素质是,永远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亲兄弟都不行。” 陈守沉默片刻,低声道:“世子的意思是,官家会对你产生猜忌?” 赵孝骞笑了:“不猜忌才是怪事,大宋最精锐的十万兵马,兵权却掌握在别人手里,你若是皇帝,你担不担心?” “可是世子已将火药和燧发枪等火器的秘方,毫无保留地献给了官家……” “那又如何?十万兵马是实实在在地掌握在我手里呀,这支兵马究竟是对我个人忠诚,还是对朝廷忠诚,谁能说得清?” “尤其是,当这支兵马立下的战功越来越多,威名越来越盛,官家和朝廷就会越来越不安,这是必然的,无法避免的。” 赵孝骞的目光投向远方,低声叹道:“王师完全收复燕云的那一天,官家的动作便该来了。” ………… 河间府城,硝烟弥漫。 宋辽攻防之战正酣,双方将士豁出命开始了对城头的争夺。 无数云梯架上城头,宋军将士拼命攀爬,城头的辽军拼了命用钩镰将云梯推下去,用火油和巨石狠狠朝城下砸去。 城下的宋军一排排盾牌抵挡着辽军的箭矢,盾牌的后面,一列肩扛一窝蜂的宋军点燃了引线,对准了城头。 火箭尖啸而出,犹如一条条桀骜的火龙,在城头上方炸响,无数守城的辽军被火箭内的三角铁片刺入脸庞和身体,双手捂脸凄厉惨叫。 随着一窝蜂的加入,城头抵抗宋军攻城的辽军无人再敢冒头,宋军趁势迅猛攀爬,嘴里横咬着钢刀,双目充满了狰狞的杀意,手脚并用攀上城头。 仍然有人摔落城墙下,惨叫落地再无声息,然而随着一窝蜂不间断的发射打击,宋军终究还是占了上风,趁着辽军不敢冒头,第一名宋军便已登上了城头,跳下跑马道后,当即便砍翻了一名辽军。 这名宋军状如疯魔,拼了命地左砍右劈,一时间竟被他放倒了不少辽军,他一边挥刀一边兴奋狂笑。 “哈哈哈哈!先登!我是先登之功!” 话音刚落,已有更多的宋军登上了城头,跳到跑马道上,与辽军展开近身厮杀。 “河间府,归我大宋了!郡王殿下的爵号,实至名归矣!”一名宋军发出夜枭般的怪笑声。 不远处的城头箭楼上,正在紧张督战的辽军守将脸色苍白,见越来越多的宋军已登上城头,这座城池也即将宣告失陷。 辽将瞋目裂眦,当即便拔出刀来,亲自冲向城头的宋军,俨然已是同归于尽的架势。 混战中一声巨响,一名宋军空出手来扣动了扳机,正中辽将眉心。 辽将睁大了眼睛,身躯停顿在原地,晃悠了几下后,重重栽倒在地。 城外中军阵中,种建中站在帅旗下,一脸凝重地注视着远处激烈的攻城战,依稀见身着暗红色皮甲的宋军将士们已有不少登上了城头,种建中不由大喜。 “传令擂鼓,为我大宋儿郎助威!” 种建中难得地露出激动之色,兴奋地嘶吼起来:“河间府,得矣!” 似乎觉得擂鼓的节奏还是不够快,种建中一个箭步上前,将擂鼓的将士一脚踹远,然后脱下上衣,露出一身虬结的腱子肉,抄起两只鼓槌,亲自擂起鼓来。 宋军中阵,鼓声的节奏突然变得急促且激烈,攻城的宋军将士听到了鼓声,士气愈发振奋,架起云梯更加不要命地朝城头攀登。 登上城头的宋军已如蚂蚁一般密密麻麻,而辽军的抵抗也越来越软弱,所有守军都流露出绝望的神情。 他们知道,大势已去,河间府已陷落了,无人能挽回。 逃兵开始出现,一个,两个,扔掉兵器仓惶地朝城墙下跑,一边跑一边脱去身上的皮甲,衣裳,鞋子。 趁着宋军来不及追击,逃兵们光着上身窜入了城内的民居巷道中不见踪影。 军中一旦出现败逃,趋势已成,无人阻挡得住。 很快城头出现了第三个,第四个逃兵,乃至一群,一营,一军。 随着宋军登上城头,守军的士气瞬间土崩瓦解,大部分辽军已失去了抵抗的意志,有的人逃了,有的人索性扔了兵器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投降。 当然,也有宁死不屈者。 这些宁死不屈的大多是契丹族人,他们性情刚烈,哪怕城池已陷落,他们仍未放弃最后的抵抗,鼓起身上最后一丝力气,用尽全力地劈砍,厮杀,直至最后倒在血泊中。 片刻后,河间府的南城门缓缓打开,开门的是宋军将士。 城外待命的数万宋军顿时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声,令旗挥舞下,数万宋军朝城门冲去。 直到此刻,种建中才终于确定,河间府已到手,没有悬念了。 “来人,速速禀报殿下,报捷!” 扔掉擂鼓的鼓槌,种建中浑身疲累地瘫坐在大鼓下喘着粗气。 他的脸上洋溢着兴奋激动的笑,眼中却不觉流下泪来。 “百年耻辱,今日一洗之,可告慰大宋历代先帝矣!” 种建中垂下头,明明是享受胜利喜悦的时刻,他却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而他的前后方,无数将士却在迎着罡风狂笑,欢呼。 种建中嚎啕的哭声,泯然于笑声里。 此时此刻,百感交集。 ………… 距离河间府三十里外的树林里,赵孝骞端起了短管燧发枪,睁只眼闭只眼,瞄准了不远处一头正在啃噬树叶的梅鹿。 小鹿欢快,蹦蹦跳跳,浑然不觉危险临近。 赵孝骞瞄了许久,却始终未曾扣下扳机,只是静静地通过枪口的准星,注视着那只欢快的小鹿。 良久,身后传来低抑如蚊讷般的声音。 “世子,种建中遣人来报,河间府,克矣!”声音低沉,但难掩兴奋激动。 赵孝骞却神色不变,仍然端着燧发枪,静静地注视着那只小鹿。 良久,赵孝骞不知为何突然抬高了枪口,扣下了扳机。 砰的一声巨响,惊起林中无数鸟雀,而那只小鹿却毫发无伤,惊慌失措地蹦跳跑远。 身后的陈守一脸不解:“世子,你明明能击中那只鹿的,为何……” 赵孝骞面无表情地收起枪,目送那只小鹿跑远,淡淡地道:“不缺吃不缺穿,为何非要杀它?” “君不知,逐鹿之乐,甚于射鹿。” (本章完) 第654章 女真统一 第654章 女真统一 燕云十六州的河间府,不到三个时辰,便被宋军攻破。 仍旧是新文明对旧文明的碾压,结果毫无悬念。 破城的那一刻,数万宋军蜂拥冲入城内,与退缩到城里的辽军展开了巷战。 巷战是一边倒的屠杀,随着城池的攻破,辽军彻底胆寒,再也提不起抵抗的意志,与其说是巷战,还不如说辽军被宋军追杀。 杀红了眼的宋军眼里,看到的已不是辽军,而是一颗颗新鲜滚烫的头颅,是一桩桩可以换升官发财的军功。 自古以来,城池被破后,往往是人间地狱,城池里无论是守军还是官员百姓,很难有好下场。 不幸的是,这一次宋军破河间府,也没有例外。 河间府被攻破的那一刻起,城内的守军官民的命运,已注定了凄惨。 军纪这方面,赵孝骞对麾下的将士向来是颇为放纵的。 对古代的军人来说,宽松放纵的军纪,其实也是一种利益,上面的将领睁只眼闭只眼,普通将士的利益这不就来了么? 于是破城后的宋军,一部分追杀肃清城内的辽军,另一部分便闯入了官署和富户,开始大肆杀戮和抢掠。 宋军将领们跟着入城,看着麾下将士们如野兽般的疯狂行径,将领只是叹了口气,然后把头扭过去。 我看不见,这事儿就没有发生。 拦不住,也不想拦。 放纵杀戮抢掠,是对麾下将士的福利和嘉奖,自古以来犹是。 城破之后将领们若阻止将士们烧杀抢掠,无异于挡人财路,杀人父母,日后是要后背挨黑枪的。 满城混乱,满城哭嚎,四处火光冲天而起,伴随着男子的怒吼,女子的惨叫,河间府城此刻犹如一座人间地狱。 种建中披戴甲胄,大步入城,见满城这般景象,不由皱了皱眉。 默许将士抢掠,但河间府终究是特殊的,它是郡王殿下的爵号。 “一个时辰后,所有入城将士集结归建,不允许再发生杀戮抢掠之事,违者斩!”种建中冷冷下令。 “恭迎殿下入城前,我要看到河间府太平繁盛的景象,莫给殿下添堵。” 一个时辰,是种建中默许对将士们最后的放纵。 坐在他这个位置,思考的事情比普通将士更多,更深刻。 他知道大宋收复燕云的城池只是第一步,更重要更麻烦的,是朝廷收拢燕云官民的人心。 这般杀戮抢掠,无恶不作,人心如何收拢? 地盘城池打下来了,朝廷消化它,令其真正归心需要多少年时光? 燕云十六州的百姓被辽国统治多年,早已对中原朝廷离心,甚至已有敌意,收拢人心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 “赶紧肃清城内残敌,将河间府衙清扫干净,封存府库官仓,颁下安民告示,尽快恢复城内秩序,最后派人恭迎殿下入城。”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后,种建中再次看了一眼满目疮痍的街巷,面无表情地朝府衙官署走去。 ………… 两个时辰后,陈守等三百禁军簇拥着赵孝骞,骑马缓缓来到河间府城外。 城外的空地和吊桥边摆满了来不及收殓的尸首,高耸的城墙处处缺口,箭楼和城头悬挂着破碎的旌旗,随处可见袅袅升腾的硝烟。 残破的景象令赵孝骞仿佛感觉自己置身于末世废土,尽管明知自己是胜利者,可他实在无法产生胜利者的喜悦心情。 城门外下马,赵孝骞踏上这块焦土掺杂着鲜血的土地,神情冷肃地环视四周。 数千宋军将士队列整齐地站在城门外,躬身垂首等候赵孝骞走近。 “恭迎河间郡王殿下入河间府!”将士们齐声大吼,声震如雷。 种建中站在队列前方,迈步迎上前。 赵孝骞瞥了他一眼,指了指迎接他的数千宋军将士,道:“你搞出来的名堂?” 种建中咧嘴一笑:“末将也不习惯弄这个,但河间府对殿下的意义不一样,末将想了想,还是走个过场,殿下满意吗?” “呵!真是满意死了呢。想得很好,以后别想了。” 赵孝骞再看了一眼满目疮痍的城池,面无表情地进了城。 城内的景象比城外更惨,种建中提前下令收拾,并及时约束将士的行为,然而战争对一座城池的摧残,终究不是几个时辰能恢复的。 城内许多民居仍冒着火光,宋军仍在肃敌,无家可归的百姓携家带口瑟缩在街道边,闲着的宋军将士慢吞吞地搬运着街道上的尸首。 尸首有辽军的,也有无辜百姓的。 赵孝骞看着这一幕,暗暗叹了口气。 这是战争的代价,谁都无法避免的,赵孝骞作为一军主帅,更不会指责将士们的滥杀。 事实上当攻破一座城池时,敌我双方的精神都是非常紧绷的,那些无辜死于战争的百姓,谁也说不清究竟是敌人的乔装,还是宋军为了发泄紧张情绪而肆意杀戮。 和平的环境里才会有王法,有约束,战争状态下制造出来的混乱,王法这东西显得尤为可笑。 “种建中,赶紧恢复城内秩序,马上让真定城派遣官员差役接管河间府,城外搭起善棚,给无家可归的百姓施粥,城内只留三千将士维持治安,其余的全都退出城外扎营。” “是。” 赵孝骞接着道:“退出城的将士分出三万兵马,河间府辖下的州县乡镇,以及辽国驻军,当地的团练等等,全都扫荡一遍,这片土地彻底属于大宋了,辽国的官府机构,民间武装等等,是不允许存在的。” 种建中领命,随即迟疑地道:“殿下,河间府已破,接下来我军是进攻大同府,还是析津府?” 赵孝骞笑了笑,道:“不急,让将士们休整几日,我们已动了手,接下来看辽国君臣的反应。” ………… 辽东以北,长白山之麓,白山黑水之间,女真部落在此繁衍生息。 女真部在历史上的称谓不一,汉晋称其为“挹娄”,南北朝称其为“勿吉”,隋唐称其为“黑水靺鞨”。 称呼不一,但它的族人是自古繁衍至今的。 就在赵孝骞率部攻破河间府的同时,女真部落也发生了一场战乱。 女真部中向来以强大著称的完颜部,终于对其他的部族发起了统一之战。 完颜部首领完颜颇剌淑亲自率族人,对其他的部落动手了。 战争来得猝不及防,昨日完颜部还在与其他的部族友好相处,今日便突然翻了脸。 完颜颇剌淑率领完颜部三千人马,对栖居在长白山和粟末水,以及宁江州的生女真部落发起了突袭。 突袭来得太突然,那些大大小小的生女真部落根本来不及提防,半夜在睡梦中,便被完颜部杀了进来,一场残酷无情的杀戮就此展开。 相比完颜部对其他生女真的残酷手段,宋军破河间府的所作所为简直能称得上仁慈了。 蛮夷之族不擅耕种,不擅谋略,不擅文化,他们什么都不擅长,但唯独对杀戮却是天赋异禀。 为了达到兵贵神速的效果,完颜颇剌淑率部突袭一个部落后,根本不留活口,杀完接着奔赴下一个部落。 当然,完颜颇剌淑如此胆大妄为,自然有他的底气。 大宋通过海运赠送给完颜部的粮草甲胄兵器,已经到账了。 完颜部三千壮丁从头到脚武装了起来,本来就是最强大的部落,加上有海外资金的支持,又有武器装备和粮草,完颜部更是如虎添翼。 短短数日,完颜部突袭了一个又一个的部落。 终于在赵孝骞率部攻破河间府的同一天,完颜颇剌淑也对女真部最后一个部落的最后一名青壮,狠狠劈下了最后一刀。 四周野兽般的欢呼声震彻云霄,完颜颇剌淑浑身浴血,如同鬼魅般站在尸首遍地的草地上,面对周围族人发狂似的嚎叫声,完颜颇剌淑狠狠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右手执刀高高举起。 “我完颜一族,今日彻底统一女真,此后女真各部,皆以我完颜氏为王,不服者,灭族!”完颜颇剌淑张开血盆大口嘶吼。 四周又是一片嚎叫欢呼声。 身后传来脚步,却是完颜颇剌淑的侄子,完颜阿骨打的异父同母的弟弟完颜杲。 完颜杲站在他身后,待族人们发狂似的庆祝胜利之后,才在他身后低声道:“叔父,兄长从宋国送来了急信,催促我们尽快统一女真,并对辽狗开战,不能再耽误了,宋国的郡王赵孝骞已快失去了耐心。” 完颜颇剌淑皱了皱眉,道:“我们的族人刚刚经历了血战,勇士们都很疲惫,此时对辽狗开战,怕是……” 完颜杲叹道:“宋国的兵器甲胄粮食,不是白送给咱们的,若是贻误了战机,不仅兄长可能会被宋人杀害,而且辽狗也不会坐视我完颜部统一女真,他们的兵马很快就会到来。” “与其被动防御,不如趁着辽人疲于应付南方的宋国,我们按照约定在北方发起战事,南北夹击辽狗,主动权在我们手上,进退皆可从容。” 完颜颇剌淑垂头沉思,良久,狠狠一咬牙:“明日以我统一女真部的名义,向白山黑水的渤海族,室韦族,兀惹族等各族勇士们发起召集令,辽狗欺压我等部族百年,如今到了讨还的时候!” “明日之后,以我女真部为首,伐辽!” (本章完) 第655章 郡王外宅 第655章 郡王外宅 一骑快马疾驰向西。 马上的骑士背着一个黑木匣子,匣子上插着一支红色翎羽,它代表着八百里紧急军情,快骑所过之处,大小官民人等皆须避让。 快骑从河间府出发,直奔汴京,一日后路过真定城,骑士毫不犹豫地策马进城。 进城之后,骑士便扯开了嗓子大吼。 “河间郡王殿下,率大宋王师破河间府,斩首辽贼守军两万级,王师节节推进,辽贼兵败如山倒!” 快骑如风,卷过真定城的大街小巷,王师胜利的消息也随之传遍全城。 城内的百姓闻之愕然,接着大喜过望。 很快,城内各处传来敲锣打鼓的庆祝声。 百姓们都知道,河间府属于燕云十六州,它是辽国的城池。 大宋对辽国宣战,王师欲收复燕云的消息早已传遍天下,如今河间郡王率王师收复燕云的第一战,便打得如此漂亮利落。 如今的大宋,果真与以往不同了,朝廷有了底气,军队有了战力,百姓同样也觉得扬眉吐气。 街头巷尾,胜利的消息如疾风拂过,迅速蔓延。 “果然,只要是河间郡王殿下统军,天下便没有殿下攻不破的城池,也绝不可能打败仗。” “殿下何曾让咱们百姓失望过?当初听朝廷颁下的政令,听说官家拜郡王殿下为帅,我的心便踏实了,天天睡安稳觉。” “哈哈,郡王殿下同时还是咱们真定知府呢,咱们真定的百姓脸上也沾光了。” “以殿下和麾下王师的骁勇,想必过不了几年,辽国就该被咱们大宋灭亡了吧?那时天下一统,共享太平,咱们百姓的好日子终于来了。” 民间市井议论不绝,皆是对河间郡王的赞颂。 而此时真定城的郡王府内,狄莹正搀扶着越见显怀的袅袅,在后园里缓缓散步。 袅袅其实是个性子比较懒散的人,跟赵孝骞一样,平日基本不愿动弹。 无奈身为主母的郡王妃太强势,不论袅袅愿不愿意,她每天都亲自督促袅袅至少散步半个时辰,围着郡王府不停转圈。 袅袅烦恼且幸福,尽管丈夫不在身边,但有姐妹的关心也很甜蜜。 怀孕已近五个月了,袅袅的身材有些臃肿,睡觉行走都显得分外笨拙,一边陷入无尽的容貌焦虑,一边抚摸隆起的肚皮体会当母亲的快乐,这种矛盾的心情,大约只有当过娘的人才懂。 狄莹搀扶着她,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嘴里却没好气。 “懒死你算了,自己的事不上心,每天还要我来督促你,让你每天散步是害你吗?生娃时就知道好处了,那些怀了身子动都不动弹的懒婆娘,半只脚都已踏进了鬼门关,你也想死一死?” 袅袅嘴角漾起笑,转身抓着狄莹的手摇摆撒娇:“好姐姐,人家肚里的小家伙越来越重,走路很辛苦的,你多体谅一下啦。” 软软糯糯的撒娇,不仅男人吃这一套,其实女人也吃这一套。 狄莹绷不住脸,噗嗤笑了。 “没皮没脸,官人莫非就看中了你这一点?” 二女正说着,突然见丫鬟匆匆跑来,见到二女后丫鬟一脸喜意。 “王妃,袅袅夫人,大喜了!” 狄莹冷下脸:“府里没规矩么?跑跑跳跳的成何体统!到底什么事?” 丫鬟瑟缩了一下,显然对狄莹十分敬畏,垂头乖巧地道:“前线报捷,郡王殿下率王师十万,前日破了河间府。” 二女顿时露出喜色,互相对视一眼。 “官人好厉害!就知道他一定战无不胜!”袅袅露出痴女脸,满脸幸福地欢呼。 狄莹白了她一眼:“德行!” 随即狄莹看着丫鬟道:“官人大胜,是府里的大喜事,传话下去,今日府里设宴,官家丫鬟杂役,还有外面护府的禁军兄弟,全都有份,另外每人赏银五两,禁军兄弟赏银十两。” 一番话落地有声,主母雷厉风行且泼辣强势的风范令人肃然起敬。 丫鬟刚要领命离去,狄莹却叫住了她,神情露出深思之色。 良久,狄莹道:“请真定府判官李清臣过府一叙,就说郡王妃有事相请。” 丫鬟离去后,袅袅不解地道:“姐姐请李清臣过来作甚?莫非府里也要拿钱出来犒赏府衙差役?” 狄莹叹了口气,怒其不争地戳了戳她的额角:“你啊,也就剩一张脸可看了!你知不知道这次宋辽开战之前,官人将一个女人送来了真定城?” “啊?竟有这事?”袅袅怔忪半晌,道:“官人他……打仗也不闲着呀。” “哼!那个女人被送来后,她的吃穿住行皆是李清臣操持,我倒是想问问他,官人到底给了他多大的好处,让他一个朝廷官员为妇人奔走忙活。” 郡王府前庭,狄莹见到了李清臣。 狄莹等三女来到真定城后,对李清臣等一众府衙官员自然不陌生的。 没那种狗血的郡王妃被欺负,城里上下官员全不认识她们的情节,事实上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狄莹与李清臣也算比较熟了,毕竟赵孝骞在府里时,这个没皮没脸的家伙几乎每天都跑来郡王府蹭饭,对王府的伙食赞不绝口。 一来二去的,狄莹怎么可能不认识他。 然而今日的李清臣进府以后,神情明显有些心虚,垂睑望地,不敢看狄莹。 狄莹面若寒霜盯着李清臣,一脸的不满。 这家伙吃我家的,蹭我家的,结果反帮着官人养外宅。 良心但凡没被狗吃干净,都干不出这种事儿。 沉默许久后,狄莹才冷声道:“李判官,我是官人明媒正娶的正室大妇,官人受封郡王后,我也被官家封为郡王妃,这些你应该知道吧?” 李清臣一脸苦涩道:“是,下官当然知道。” “那么,李判官是不是有事忘了对我这个郡王妃说了?” 李清臣的眼神茫然且无辜:“有事?有啥事?郡王妃是要过问真定府衙的公事么?” 狄莹冷笑:“好,你继续装,来人,送客!明日府门外立一块牌子,上书‘李清臣与狗’不得入内!” 李清臣一惊,还没来得及开口,狄莹却突然改口:“不,还不够,牌子上就写‘狗可入,李清臣不准入’。” 李清臣身躯一晃,脸色铁青。 郡王府一家子的毒舌是家学渊源么? 太特么欺负人了! 狄莹说完就起身,她已没有耐心了。 李清臣急了:“郡王妃且慢!有事,下官有事禀报。” 郡王府若真立了这块牌子,他李清臣以后没脸做人了。 ………… 耶律南仙来到真定城后,李清臣按照赵孝骞的吩咐,第一时间便为她租了一座宅院。 宅院不大,只是一座三进的宅子,除了后院的几间厢房外,中庭还颇为精致地布置了假山池塘和亭台水榭,环境倒是颇为幽雅。 不仅如此,李清臣还给宅院买了三五名丫鬟,几名杂役和一名管家,同时陈守也派了二十余禁军日夜在宅院外守护。 耶律南仙很喜欢这座宅院,从小到大,她都无法脱离家人长辈的掌控,直到今日,她才拥有了自己的宅子,在这座宅子里,她便是唯一的女主人,府里的一切都由她做决定。 跟随耶律南仙同来的,还有当初那名一同被宋军俘虏的宫女。 不配拥有姓名的宫女。 宫女如今摇身一变,成了耶律南仙的贴身丫鬟。 没办法,她只是弱女子,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只能随波逐流,从最初的不适,到如今的认命,大约是没怎么经历过挣扎犹豫的,反正公主殿下在哪里,她就在哪里。 此刻的耶律南仙,正在宅子的后院,手拿一把小锄,在小小的园里面挖呀挖呀挖。 挖的不仅是土,还有后院园里种满的各种卉。 没错,耶律南仙是不一样的烟火,别的女子喜欢草草,一看就觉得可爱欢喜,可耶律南仙却偏偏不喜欢,租下这座宅院后,耶律南仙看什么都顺眼,唯独不喜欢后院园的卉。 今日天气不错,宜动土,宜辣手摧。 宫女也陪着她铲除草草,忙得满头大汗。 看着秀美脱俗的园被二女折腾得疤瘌的脑袋似的,光秃秃的一片,非常难看,宫女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公主殿下,草都除掉了,这块土空闲下来做甚?”宫女问道。 耶律南仙试了试脚下的土壤,清秀的黛眉微微一蹙,道:“这土不够肥沃,要养个一年半载……” “土地……如何养?” 耶律南仙纯洁的脸颊清冷脱俗,简直如同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似的,不染半点凡尘。 谁知从这位仙女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惊世骇俗。 蹙眉思索半晌,耶律南仙道:“出去杀两个人吧,把人埋在土里,过个一年半载,土地就肥沃啦!咱们以后可以用来种菜,种各种菜。” 说完耶律南仙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她觉得自己大多数时候其实是机智的一批。 宫女张大了嘴,表情如同被五雷轰顶。 这是纯洁无瑕的白月光嘴里说出来的话? 一定是自己早上起得太猛,脑子还在犯懵…… 一名丫鬟匆匆跑来,脸上布满了惊惶。 “殿下,有客来访,是两位贵夫人,其中一位还是孕妇,另外一位夫人自称是郡王妃……” (本章完) 第656章 王妃上门 第656章 王妃上门 宫女慌了,这戏码太熟悉,活脱脱的正室上门打小三的桥段。 毋庸置疑,耶律南仙就是那个小三。 郡王妃都亲自上门,公主殿下离被揪头发,被扒光衣裳,被一群娘们儿圈踢还远吗? 一点也不远,人家就在门口磨刀霍霍。 “殿下,怎么办?怎么办?奴婢送您从后门跑出去吧,风头过了您再回来……”宫女急得团团转。 耶律南仙却毫无慌张之色,看着宫女焦急的模样,她反而有点奇怪。 “你在害怕吗?怕什么?”耶律南仙问道。 宫女跺脚:“怎能不怕?郡王妃亲自上门,必是来者不善……” “对我不善吗?为何?我都不认识她。”耶律南仙不解道。 “殿下是那位赵郡王送来的,郡王还给您钱租了宅院,雇请了下人……” 耶律南仙愈发糊涂了:“那又如何?因为这些,所以我得罪了郡王妃?说不通呀。” 宫女叹气,现在才知道,这位公主殿下根本就是活在象牙塔里,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于是宫女耐心地道:“殿下,赵郡王安置您,给您钱,看在别人眼里,尤其是看在郡王妃眼里,殿下您就是赵郡王的女人了,作为郡王的正室王妃,是不容许自己的男人对她不专情的。” 耶律南仙黛眉轻蹙:“胡说,什么他的女人,我的男人……赵孝骞安置我,是对我这个大辽公主的礼遇。” 说着耶律南仙仰起头,难得地露出了公主的小傲娇之色。 宫女仰头望天,无语叹息。 半晌,宫女叹道:“总之,殿下您记住这句话,这位郡王妃来者不善!” 耶律南仙轻轻一哼:“我是辽国皇帝册封的公主,谁敢对我不善?宋国的皇帝都不敢。” 说完耶律南仙当即便朝宅院大门走去,走了两步,耶律南仙突然停步,默默弯腰拾起那把小锄,插在腰带后。 宫女沉默地看着她,眼中露出赞许之色。 我家公主终于有忧患意识了,她要反抗命运的不公了。 耶律南仙大步朝宅院大门走去,有小锄傍身的她,走路的气势都变得陡然高涨起来,走出了一个虎虎生风,六亲不认。 宅院不大,几步便来到大门,耶律南仙打开侧门,第一眼便看到门外站着两位气质雍容的女人,其中一位还挺着个大肚子,看模样约莫有五六个月身孕了。 另一位贵妇人倒是小腹平坦,但她的气势却明显强势很多,一双凤目淡然平视,上下打量着耶律南仙。 此刻的狄莹注视着门内的女子,她的心情很平静,表情也很淡然。 今日上门不是为了争风吃醋,而是为了认识耶律南仙。 官人有那么多女人,多一个少一个有意义吗?作为郡王妃,总不能因为这一个女人而大发雷霆吧?没那个必要。 狄莹只是想知道,官人和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说得更通俗易懂一点,她就想知道赵孝骞跟这个女人睡了没。 李清臣将耶律南仙安顿在真定城的第二天,狄莹其实便已收到了消息。 她没有什么情报网络,但郡王府这么大,府里的丫鬟杂役和禁军兄弟那么多,真定城又实在不算大,城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狄莹想不知道都难。 此刻狄莹定定地注视着耶律南仙,饶是她自己也是女子,现在见到耶律南仙,狄莹的眼中也情不自禁闪过一丝惊艳。 随即狄莹狠狠咬牙暗骂:“这狗男人,眼光是真不错啊!” 眼前的耶律南仙,一身素绿窄裙,眉如新月,美眸如星,皮肤白皙得像刚从冰天雪地里挖出来的冰雕,眉眼五官组合在一起,竟给人一种一碰就碎的既视感。 狄莹一个女人都忍不住打从心底里想要保护她,更何况赵孝骞那个狗男人了。 这模样,这姿色,大约便是所有男人梦中完美佳人的样子吧,真的……好破碎啊。 “为所有爱执着的痛……” 狄莹的脑海里骤然冒出一句古怪的曲调歌词。 狄莹一怔,使劲甩了甩头,强行将脑海里那首古怪的歌甩掉,哪里来的靡靡之音,难听死了! “你便是辽国公主?”狄莹盯着耶律南仙终于开口了。 耶律南仙点头,不卑不亢道:“本宫是辽国皇帝册封的成安公主,耶律南仙。” 好高端的样子! 狄莹下意识便想主动行礼,膝盖刚弯,狄莹便猛地惊醒。 不对呀,我是正室大妇,凭啥给这个跟官人不清不楚的女人主动行礼? 倒反天罡了吧? 狄莹顿时挺起胸脯,露出傲然之色,道:“我是大宋河间郡王的正妃,狄莹。” 一直站在狄莹身后沉默不语的袅袅,终于耐不住寂寞刷起了存在感。 “我是郡王殿下唯一的香火持有者,赵袅袅!” 狄莹扭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显着你了?” 袅袅毫不害怕地嘻嘻一笑,很顽皮。 耶律南仙朝二女点了点头,但仍堵在侧门正中,似乎没有让二女进门的意思。 “你们来我家做什么?”耶律南仙问道,她的眼神清澈如泉,似乎完全不知道待客的礼数。 狄莹俏丽的脸颊微微一抽。 官人从哪儿找的这么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绝色美女,美则美矣,但好像出生时把技能点点错了,把其他方面的技能点全加到“美貌”这一项上,导致她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的样子,憨憨笨笨的。 这得进商城买一张洗点券啊…… “我们来你家做客,跟你认识一下,而且,你住的宅子是我家官人钱租的,可以进去吗?” 跟这种笨美人无法搞含蓄委婉那一套,人家根本听不懂,狄莹索性打直球了。 耶律南仙想了想,觉得狄莹说的很有道理,实在没理由拒绝人家进门做客。 于是耶律南仙侧身一让,道:“你们进来吧。” 三女进门,狄莹和袅袅左右观察宅院的环境。 见宅院规模不大,甚至略显破败寒酸,狄莹顿时释然。 就不喜欢别的妖艳贱货过得比自己这个正室好,现在放心了。 狗男人终归还是有点分寸的。 若是发现他给辽国公主的宅子比郡王府还豪奢,就别怪她发飙了。 三女走进前堂,前堂内的摆设很简陋,只有几把旧椅子,和一些破败不知朝代的字画瓶,狄莹更满意了。 不配拥有姓名的宫女勇敢了一回,此刻她站在耶律南仙身旁,紧张略显慌乱地盯着狄莹和袅袅,一副随时豁出命忠心护主的样子。 耶律南仙却很淡定,一点也不慌张,反而像招待正常的客人一样落落大方。 狄莹打量前堂内的摆设后落座,目光在耶律南仙身旁的宫女身上停留一瞬后便移开。 “听说公主殿下是我家官人亲自吩咐送来真定城的,为何送你来此定居?”狄莹味道。 耶律南仙道:“我本住在拒马河宋军大营,赵郡王说宋辽要开战了,拒马河大营是战区,我留在那里恐有危险,于是将我送来此城。” 狄莹哼了一声:“我家官人倒是怜香惜玉。” 耶律南仙摇头:“不,我只是宋国的俘虏,嗯,也是赵郡王的俘虏。对俘虏来说,关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狄莹吃了一惊,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复杂。 耶律南仙这句话把她整不会了。 不是说她是官人的女人吗?怎么成俘虏了? “你不是我家官人的女人?”狄莹不死心地追问道。 耶律南仙认真地道:“我是辽国公主,不是谁的女人,本来可能应该是西夏国主李乾顺的女人,但后来你家官人半路把我劫了,现在我谁的女人都不是。” 狄莹木然张了张嘴。 怎么办?好像有点理亏的样子,不仅理亏于上门寻衅滋事,更理亏于自家狗男人破坏了人家姑娘的姻缘…… 要不代狗男人给她道个歉吧? 不得不说,耶律南仙简简单单一句话,把狄莹凌厉高涨的气势打了个七零八落。 耶律南仙如果是见不得人的小三,狄莹以郡王妃的身份登门自然居高临下理直气壮。 可现在人家不过是官人抢来的俘虏,而且还是正儿八经的尊贵公主,狄莹还有什么理由给人家下马威? 更别说狗男人还亲手剪断了人家的姻缘红线,多缺德一男的,多惨一女的…… 狄莹挠了挠头,眸光闪烁不定。 袅袅坐在一旁,垂头掩嘴无声地笑。 耶律南仙则好奇地看着二女,她也在思考,宋人所谓的“登门做客”,这“客”到底是怎么做的?难不成就是宾主干巴巴地坐在前堂,聊着干巴巴的话题? 颇为无趣啊,比她的人生更无趣,没意思。 耶律南仙轻叹了口气,神色变得索然阑珊。 良久,狄莹突然语气变得和善了许多,脸上也带了几许假惺惺的笑意:“你是官人吩咐送来的,又是公主殿下,平日里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我理应代我家官人照顾你。” 是的,狄莹多么机智的一批,判断出耶律南仙与自家官人真正的关系后,她立马换了画风,从寻衅滋事改为社区送温暖了。 耶律南仙感动坏了,扭头望向身旁的宫女:“她们人怪好的嘞,你还说她们来者不善,胡说!” 狄莹:“…………” 袅袅:“…………” 宫女满头黑线:“…………” 气氛突然变得好尴尬,宫女很想挖个地缝钻进去,狄莹和袅袅却很想提前告辞走人。 (本章完) 第657章 铩羽而归 第657章 铩羽而归 三女初见,有点尴尬。 耶律南仙的脑回路与狄莹二女似乎不在一个维度,导致狄莹今日的登门更像个笑话。 原本狄莹打算上门给耶律南仙一个下马威,作为赵孝骞的正室,趾高气昂给妾室来一次灵魂的洗礼,顺便教她认识大小王,教她规矩,这不是所有权贵大户人家的正室夫人都应该干的吗? 为何到了她这里,画风却截然不同了? 眼前这位辽国公主,思维好像与众不同,甚至连她与赵孝骞的关系都出乎狄莹的意料。 人家是俘虏,不是妾室,接下来还怎么趾高气昂?姑娘够可怜了,狄莹若还摆出正室夫人的嘴脸教训,这跟猛踹瘸子仅剩的好腿有啥区别? 造孽啊! 于是善良的狄莹决定,今日社区送温暖必须送到位。 “公主殿下的宅子有点简陋了,我家官人太粗心,而且忙于军国大事,李清臣办事也不靠谱,如此陋居实在不符合公主殿下的身份……” “这样吧,我马上吩咐下去,给公主殿下在城里另寻一座宅院,至少是五进的院子,管家丫鬟下人也都增加一批,总归要把殿下侍候周到才是。”狄莹笑吟吟地道。 耶律南仙摇头:“不必了,我是宋国的俘虏,不配这般礼遇,郡王妃莫在我身上浪费钱财。” “要的,要的。”狄莹笑道:“殿下身份尊贵,怎样的礼遇都不过分,不知殿下还有何要求,尽管说出来,我一定为你办到。” 耶律南仙眨了眨眼,道:“真能办到吗?” “真能。大宋境内都能。”狄莹郑重承诺。 耶律南仙想了想,道:“郡王妃能不能斩断你家官人对我起的色心?” 狄莹瞳孔地震:“???” 袅袅肚皮内的孩子猛踹:“???” 耶律南仙耐心地解释道:“你家官人,也就是赵郡王,他总是色眯眯地盯着我,对我有不轨的企图,常常像一个登徒子般撩拨我,调戏我。他力气太大,麾下还有十万精兵,我怕是反抗不了……” 见狄莹脸色泛起青绿,呼吸愈见急促,耶律南仙小心翼翼地道:“郡王妃……能收拾你家男人吗?” 狄莹深呼吸,脸上的青绿始终消除不下去。 袅袅扭过头,双手捧着隆起的肚皮,肩膀一耸一耸如同岔了气。 良久,狄莹从齿缝中迸出仨字:“……能收拾!” 耶律南仙长松了口气,难得地露出释然解脱的笑容,这一笑如冰雪初融,春满人间,前堂的光线都变得明媚起来。 “多谢郡王妃,我只想安安分分做宋国的俘虏,不想做赵郡王的女人。” “……好的,我保证你能当一辈子的俘虏。”狄莹咬牙道。 耶律南仙蹙眉:“???” 这话……是好话吗? 不管了,耶律南仙觉得跟狄莹聊天很愉快,人家郡王妃看似气势汹汹,但其实很好说话的,耶律南仙有一种遇到亲人的感觉,心里很舒服。 于是耶律南仙又扭过头,目光谴责地望向身旁的宫女。 “谁说郡王妃来者不善,这不是很通情达理吗?” 宫女垂首叹息。 ……求求了,你就当我死了吧。 聊不下去了,再聊狄莹都觉得该跟这位辽国公主磕头赔罪了。 狗男人干的好事! 毫不犹豫地搀起笑得没人样儿的袅袅,狄莹铁青着脸,咬着牙告辞。 耶律南仙起身送客,谁料刚站起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三人垂头看去,见一把小锄静静地躺在地上。 耶律南仙也颇为意外,弯腰将小锄捡了起来,面不改色地道:“不要怕,这是我用来防身的,很合情合理吧?” 说完淡定地将小锄重新插回腰带后。 狄莹的表情都麻木了,一旁的袅袅终于克制不住,发出了大笑声,笑得前仰后合,脚步踉跄。 “不,不行了……告辞,哈哈哈哈,告辞……”袅袅抢先走了出去。 耶律南仙大约终于领会到人情世故,居然亲自将狄莹二女送出了门外。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狄莹站在耶律南仙的家门口,毕恭毕敬地朝耶律南仙躬身行礼,赔罪道歉,一脸铁青地转身离去。 本打算登门寻衅滋事,给耶律南仙一个下马威。 谁能料到最后临出门,郡王妃却不得不给耶律南仙躬身赔礼道歉,人生啊,……真是处处充满了意外。 袅袅依然在笑,双手捧着大肚子放肆地笑,走路的姿势像一条歪歪扭扭的长虫,狄莹不得不用尽力气搀扶着她。 “姐姐,姐姐……哈哈哈哈,我不行了,肚子痛,快找大夫开药给我安胎,哈哈哈哈……”袅袅笑得枝乱颤。 狄莹咬着牙将袅袅扶上了马车,吩咐车夫赶往城内的医馆。 看着笑得没人样儿的袅袅,再想想今日经历的一切,狄莹很想哭。 因为那个狗男人,她最终不得不跟人家道歉,最后还要带袅袅去开药安胎…… 这辈子她都没这么狼狈过。 终究还是她默默承担了所有。 现在狄莹唯一的心愿,只想杀夫证道。 ………… 河间府。 坐在府衙官署正堂的赵孝骞突然发现鼻子痒痒的,龇牙咧嘴半晌,一个喷嚏震彻堂内,如猛虎啸林,百兽震惶。 旁边的许将和种建中露出关怀之色,许将关心地道:“子安,如今虽已入夏,但天气乍炎还寒,日夜冷暖无常,子安尚须保重身体,十万将士不可缺主帅啊。” 赵孝骞揉了揉鼻子,道:“无妨,刚才的喷嚏我感觉跟身体无关,应该是陷入了某种神秘的玄学仪式……” 扬了扬下巴,赵孝骞示意种建中接着说。 种建中道:“河间府攻陷数日,城内已恢复了秩序,破城之时无辜遇难的百姓尸首也已妥善处置,如今城内的商铺也已陆续开门,当然,还有小半的商铺始终不敢开门,百姓们大多也不敢上街。”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收拢人心是个漫长的过程,慢慢来吧,回头我上疏朝廷,请官家给河间府一些减免税收的政策,同时官府和守军也当严厉约束行为,不准再发生滋扰欺压百姓的事件。” 种建中又道:“另外,据斥候来报,辽国上京已调集了二十余万辽军,正在上京集结,不日将开赴燕云十六州,显然辽帝不会放弃燕云,打算与我军一决生死。” 赵孝骞笑了:“确实是一决生死,这二十余万辽军应该是辽国最后的希望了吧,若是被咱们歼灭,辽国以后再无还手之力,我大宋官家一统华夏指日可待。” 堂内众人顿时露出兴奋之色。 五代十国至今,原本大宋只是占据了华夏一半的国土,算不上统一王朝,说得难听点,大宋只能算是地方割据政权。 谁能想到立国百年后,大宋居然有一统江山的实力,而且距离最终胜利的曙光已经近在咫尺了。 换了十年前,在座众人简直做梦都不敢做得如此奢侈啊。 许将缓缓道:“子安的意思,我军克河间府后,十万将士按兵不动,只等辽国这二十余万兵马杀来?这样是不是太被动了?”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我感觉辽帝可能还有别的心思,所以不用着急,现在该着急的应该是辽国。” “别的心思?” “嗯,一手做好打的准备,另一手做好议和的准备,辽国如今日薄西山,颓势渐显,辽帝不一定有勇敢跟我大宋硬刚到底,朝堂上也应该会出现别的声音。” 许将目光闪动:“子安的意思是,辽国可能会主动议和,放弃燕云十六州以换取两国休兵?” 赵孝骞望向他,微笑道:“冲元先生若是辽帝,你敢拿这仅剩的二十余万兵马,赌上社稷国运吗?” 许将怔忪片刻,苦笑摇头:“老夫没那么大的魄力,利弊权衡之下,议和偏安或能勉强为国祚续命。” 赵孝骞点头道:“所以,辽帝应该更煎熬,满心不甘却无能为力,如果他理智尚存,我认为他最终会选择遣使议和。” “如若辽帝欲议和,子安如何抉择?” “当然答应啊,我又不傻,能兵不血刃收复燕云,减少将士的伤亡,谁会拒绝?” “但议和之后,宋辽两国签下和议,从此永罢刀兵,我大宋再无理由兴王师灭辽了,怎么办?”许将追问道。 赵孝骞叹了口气。 状元公虽然学识渊博,文才绝世,但还是太讲道德,太放不下面子了。 “冲元先生,国与国之间,讲的是实力和利弊,而不是所谓的契约精神,收复燕云后,我大宋再次积蓄力量,随便找个借口就能继续对辽国开战,多简单的事,比如我们某个士兵在辽国境内失踪……” 许将一怔,立马明白了赵孝骞话里的意思,脸色顿时有些复杂,看得出他内心的挣扎,在道德和家国功业之间煎熬不已。 种建中却笑了:“殿下所言,甚合末将口味,没错,咱们拳头硬,想打就打,岂是一张和议废纸能约束的?” 赵孝骞朝他赞许地竖起大拇指:“你懂我!” (本章完) 第658章 天降横财 第658章 天降横财 自从三国司马懿指洛水为誓后,“承诺”这东西,再也没有诚信。 写在白纸黑字上的也不可信,与其说它像渣男提上裤子发的誓,还不如说是后世的渣男效仿司马懿。 国与国之间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契约,凡事能立则能废。 许将当然也没那么天真,只不过他有点不好意思毁诺而已,这就可笑了,又不是让他个人毁诺,咱们整个大宋都毁诺了好不好,全员恶人衬托着,有啥不好意思的? “先跟辽国谈,只要他们愿意放弃燕云,我们大宋就跟他们签下和议,将来咱们在燕云站稳了脚跟,再撕毁和议继续出兵便是。”赵孝骞无所谓地道。 种建中呵呵直笑,郡王殿下说话不算话的嘴脸,很合他的胃口。 武将没什么肠子,就想立军功博前程,天下若真太平了,他们这些武将咋办?职业没前途了啊。 所以,停战是不可能停战的。 下午时分,天下起了暴雨。 雨很大,比沈佳宜叫柯景腾大笨蛋那天还大。 城外的宋军大营遭了殃,由于大营是仓促搭建,排水方面没做得太好,暴雨导致水位上涨,大营淹到了小腿。 赵孝骞闻报后不敢怠慢,急忙出城赶赴大营,与许将种建中一同指挥将士们挖排水渠,将雨水引入护城河,并交代城内维持治安的将士也时刻注意河间府城的水位,发现异常立即上报并排查。 一直忙活到子夜,大营终于清理干净,疲惫的将士们回到营帐倒头就睡,赵孝骞也不打算回城了,准备在帅帐里凑合一宿。 谁知种建中却坚持请赵孝骞入城。 赵孝骞果断拒绝,在哪儿睡不是睡,都快半夜了,进城干啥? 向来很听话的种建中这次却不听话了,坚持请郡王殿下务必进城一趟,有要事相商。 说着种建中还跟赵孝骞神秘地眨眼,老男人抛媚眼别提多恶心了。 赵孝骞有点不耐烦了,想发火,被种建中阻止。 “殿下先进城,如果进城后让殿下失望了,末将愿领二十军棍。”种建中信誓旦旦。 赵孝骞忍住气,指了指他:“好,倒要看看你搞什么名堂,若是一些无关紧要鸡毛蒜皮的小事,呵呵,种建中,你等着受死吧,二十军棍交代不过去。” 种建中胸脯拍得啪啪响:“杀了末将也行。” “陈守,走,进城!”赵孝骞想了想,又道:“把冲元先生也叫上,今日劳累了一天,一把年纪估摸抗不住,进城找个大夫给他开个驱寒的方子。” 种建中愕然,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闭嘴了。 大营距河间府城只有五里,很快就到。 叫开了城门,种建中领着赵孝骞直奔府衙。 一行人径自进了府衙后院库房,库房外站着数百名执枪巡弋的宋军将士,四周环境幽雅,但戒备森严,赵孝骞一路走来,甚至发现了不少隐藏在各处的暗哨。 种建中神秘地一笑,下令打开库房。 库房大门刚打开,赵孝骞便眯起了眼。 好强大的金光银光各种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库房内的架子上,满满当当摆着各种金砖金条金叶子,还有大大小小的箱子,箱子里全是珠宝和银子。 赵孝骞倒吸一口凉气:“这……” 身后的许将也惊呆了,捋须的动作完全僵住,一脸震惊地看着库房内的值钱宝贝。 见二人的反应,种建中笑了。 “殿下,冲元先生,末将率部破河间府后,第一时间便封存了府库,里面的东西分文不少,全在这里了。” 说着种建中压低了声音,道:“殿下,府库所存,应该向朝廷报多少,全由殿下定夺。” 赵孝骞收回了震惊的目光,瞥了他一眼。 种建中话里的意思,他听懂了。 不自在地咳了咳,赵孝骞迅速望向身后一脸呆怔的许将,然后正义凛然道:“什么话!这是什么话!当然是有多少报多少,本王像是贪墨府库的小人吗?你这是在侮辱我!” 种建中一愣,然后也迅速瞥了许将一眼,嘿嘿干笑不语。 赵孝骞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 老种这事儿办得有点糙,神秘兮兮一脸半掩门拉客的样子,早说是这个呀,自己何必还把许将拉来?咱自己关上门闷声发财不好吗? 现在许将也在场,事情不好办了。 种建中也是一脸无辜,许将是你叫的,怪我喽? 用力揉了揉脸,赵孝骞继续正义凛然的嘴脸:“我等身受皇恩,只为报效官家,报效家国,岂能对这等黄白腌臜之物动歪心思?这些都是辽国搜索河间府百姓的民脂民膏啊!” 说着赵孝骞望向发呆的许将,道:“冲元先生,您说是不是?” 许将被唤回了神,强自镇定地道:“不错,子安所言,甚是道貌岸然。” 赵孝骞一怔,“道貌岸然”这词儿,用在这里合适吗? 不管了,想办法把钱搞到手才是王道。 赵孝骞话锋一转:“不过话又说回来……” 种建中两眼一亮,来了,神转折来了。 “话说回来,虽说这些都是民脂民膏,但我们身为官员,其本质也是‘民’呀,先民而后官,所以,理论上,这些黄白之物也应有我们的一份,老种,我这么说没毛病吧?” 种建中非常懂事地道:“太没毛病了!” 赵孝骞满意地一叹:“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辽国从百姓身上取,我们帮百姓报仇,狠狠掉这笔钱……冲元先生是状元公,自是文才绝世,我这么解释没错吧?” 许将睁大了眼,一脸惊愕地看着他。 什么“民脂民膏”,什么“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居然还能这么解释,真是活到老学到老,今日长见识了。 许将还没开口,赵孝骞又道:“老种,你先出去,把门关上,我与冲元先生有要事相商。” 种建中识趣地退出了府库。 赵孝骞靠近许将,低声道:“冲元先生,我王师破河间府,这府库里的钱财,其实已是无主之物,俗话说,无主之物有德者居之……” 许将此刻大约明白了什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你的意思是,你就是那个‘有德者’?” 赵孝骞羞赧地笑了笑了,迷之自信道:“冲元先生与我相识这么久,必知我深矣,‘德’这个东西,我向来是不缺的……” 许将叹了口气,道:“就凭你这句没皮没脸的话,老夫就知道相识这么久算是白费了,老夫唯一不知的是,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赵孝骞一滞,“晓之以理”这个路数,好像走不通呀。 好吧,换个路数,总之,府库这笔横财他今晚必须过一遍手,否则必受天咎。 别人都是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而他这个一军主帅,多久没发过财了! “冲元先生,这笔钱我不可能独吞的,朝廷当然要交一部分,更多的是打点汴京各位宰相使相,伐辽之战漫长久远,我们需要汴京朝堂的支持,终归是要给些好处的,这人情世故想必冲元先生应该懂的吧?” 许将表情有些复杂,捋须默不出声。 “当然,我自己肯定也清白不了一点,我知道冲元先生是官家派来的副使,但我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儿,不过是想弄点钱,犒赏一下自己……” “就像一个孤独寒冷无家可归的孩子,瑟缩在角落里,想象这些冰冷无情的钱财就是亲人的双手,我不过是想让亲人的双手抱抱自己而已,我有什么错?” 许将深吸了口气,道:“赵子安,直接说重点,不要用这种恶心的论调刺激老夫。” “好吧,重点就是,汴京朝堂的大佬们各送一部分,我与冲元先生拿一部分,留下一部分买些猪羊肉犒赏将士,最后剩下的交给朝廷,冲元先生以为如何?” 许将冷哼:“老夫不要。” 赵孝骞嘴角一撇,啧!读书人…… “冲元先生可要想清楚,现在不是讲面子讲道德的时候,事关汴京诸多大佬的利益,你一人阻止不了的,你若不取,只能便宜了别人,你的那份同样会落入别人的口袋,朝廷照样得不到。” 许将怒道:“老夫久沐皇恩,一生为官清清白白,岂能行此贪墨枉法之事……哎?哎!赵子安,你要作甚?” 赵孝骞二话不说,抓起府库里一把看起来特别值钱的东珠,以及几块金砖,朝许将的怀里塞去。 许将奋力挣扎,然而赵孝骞力气太大,直到将他的怀里塞得满满当当,肚子隆起像八个月的孕妇似的,赵孝骞才停了手。 然后赵孝骞打开府库的门,把许将往门外一推。 许将踉跄退出门,外面巡弋的数百名将士立马便看到了他,以及……他鼓鼓囊囊挺起的肚皮。 将士们非常识趣,飞快扭过头去,装作看不见。 然而许将的脸色却已涨成了猪肝色。 他知道,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许将恨恨跺脚怒骂:“赵子安!竖子误我!” (本章完) 第659章 再收名将 第659章 再收名将 赵孝骞贪财,但不吃独食。 吃独食是真会惹祸的,自古利益动人心,别人没分到利益,指不定会冒出什么邪恶的想法和行为。 赵孝骞很清楚,想要安安全全得到这笔横财,事情就无法避过许将。 人家这副使不是吃干饭的,府库这么一大笔钱财根本瞒不住他。 既然避不过去,就只能与他分享。 再说,把这位清清白白的副使弄脏,对赵孝骞的未来绝对没坏处。 我特么都跳进粪坑了,你凭啥不跳?还是不是一个战壕里的好兄弟了? 许将站在府库外,指着大门跳脚大骂,许久以后,种建中一脸怪笑把许将拽进了门里。 好了,接下来大家一起分赃。 许将无法拒绝,他怀里揣着钱财的模样,被几百名将士看到了,这怎么解释? 他说他分文未取,有人信吗? 没吃到羊肉,反惹一身膻。 分钱的过程很愉快,当然,许将可能还是有点拉不下脸,全程很被动。 赵孝骞说个数,他也不反驳,于是叫了陈守进来,把许将该分的那部分装车送走。 接下来便是汴京朝堂的大佬们了,这一点赵孝骞没说假话,确实该给章惇,曾布,安焘,蔡京等大佬们分一部分,每人十万两左右,章惇多分一些,二十万两。 大军征战在外,朝廷拍着胸脯说支持。 咋支持?不给真金白银的好处,真以为大佬们那么无私,要啥给啥? 个人喂饱了,公事上才不会刁难拖延,大军需要的粮草军械等后勤物质,才会源源不断地送到前线。 官场就是这么现实,赵孝骞很早就知道了。 莫说这辈子,哪怕是前世公司里一个后勤主管,赵孝骞都有事没事送包烟,请个饭。 于是赵孝骞但凡缺少了什么东西,大到标配电脑,小到圆珠笔鼠标键盘,赵孝骞都能第一时间拿到,并且还能经常换新的。 人情世故这东西,你可以讨厌,但不能不懂,不能不做。 许将气冲冲地离开了,当然,也许不是气冲冲,是他实在拉不下脸坦然接受分赃,于是装作气冲冲地逃离了分赃现场,回去找个没人的地方羞答答地岔开双腿,任由腌臜钱财把他玷污。 文化人,而且还是状元公,脸皮薄一点可以理解。 府库里只剩了赵孝骞和种建中。 二人相视一笑,赵孝骞看着堆满的金银,眼中终于不再掩饰地露出了贪婪的光芒。 “老种,你分十万两,叫你的心腹亲卫来搬,莫走漏了风声,”赵孝骞搓了搓手,抬臂使劲一划拉:“我要整个府库的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一给汴京的大佬们,还有三分之一送交朝廷国库。” 种建中会意地一笑:“末将这就调走巡弋府库的将士,此时直到天亮,府库方圆附近没有一个人。” 赵孝骞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前世史书上赫赫有名的老种经略相公,不知为何,此刻他发觉老种比史书上更顺眼,眉清目秀的。 种建中退出府库,赵孝骞立马叫来了陈守。 “自己估摸一下,派人去车马行雇几辆大车来,装走三分之一,派心腹禁军押送到真定城,给我家婆娘,让那瓜婆娘高兴一下。”赵孝骞笑呵呵地道。 陈守看着满库房的金银,不由惊呆了,半晌才回过神。 “世子的意思,这三分之一都是……”陈守颤声道。 “没错,都是我的,本来我不打算要的,老种非要给,盛情难却,实在不忍拂了麾下部将的一番好意,只好勉为其难……嗯嗯,你再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叫人把你扒光了吊旗杆上,信不信?” 陈守立马垂睑肃然,噤若寒蝉。 吩咐了装车押运事宜后,赵孝骞走出府库,看着漫天的繁星,长长呼出一口气。 许将被玷污了,汴京大佬们送了,朝廷国库也有交代了,自己盆满钵满了。 开心! ………… 一觉睡到下午,赵孝骞起床后觉得神清气爽,心情十分明媚。 大约是万恶的金钱的力量吧,食欲都比以前强了许多,多吃了两碗饭。 洗漱用饭后,陈守匆匆来报,有两位武将求见。 两位武将是刚从西北风尘仆仆赶来的。 赵孝骞隐隐有所预感,急忙召见。 两名披戴铠甲,皮肤黝黑的年轻武将昂然走入府衙后院。 赵孝骞立马大笑迎上前:“郭将军,老折,你们终于来了。” 来人正是与赵孝骞有一面之缘的郭成,以及奉命率五千轻骑袭扰西夏,警告西夏国主的折可适。 郭成和折可适都是西北军章楶的麾下部将,要说这西北军也是神奇,军中名将辈出,赵孝骞开了挂,很容易分辨谁是名将,于是折可适被他挖来了,如今郭成又被他挖来了。 不知道章楶如今对赵孝骞是什么印象,应该不会太好,任何人挖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墙角,都会在家跳脚破口大骂。 理解,且尊重。 下次还敢。 先拍了拍折可适的肩,赵孝骞笑道:“老折辛苦了,将士们无恙吧?” 折可适躬身抱拳:“禀殿下,末将奉命袭扰西夏,大小历经数十战,斩西夏边军四千余,毁西夏村庄部落十余座,麾下将士伤亡近千。” “直到西夏国主李乾顺遣使赴夏州,与章帅交涉两国摩擦冲突之事,末将才率部返回河北。” 赵孝骞点头,近千的伤亡不算大,可以接受。 宋军纵有火器,也不是绝对的天下无敌,行军打仗不死人未免有点天真了。 “李乾顺有何反应?他还有联盟辽国的意图吗?”赵孝骞问道。 折可适摇头:“李乾顺受到教训,估摸不敢动弹了,而且章帅得了官家旨意,也调集了西北军近十万,日夜巡弋于宋夏边境,西夏国但有兵马调动异常的迹象,章帅便马上出兵,直入西夏境内。” “官家旨意,一切以收复燕云为重,四方蛮夷藩属,但有趁乱言兵者,必斩。” “霸气!”赵孝骞赞道。 随着大宋的实力日渐增长,赵煦的底气越来越足,说话也越来越霸道了,这该死的王霸之气,比回归都市的龙王更猛。 “老折,你与麾下将士迅速归建,河间府已被咱们拿下了,但燕云十六州仅只拿下这一城,将来还有很多仗等着你显身手,下一仗的先登陷阵之功等着你,看你有没有本事拿了。” 折可适振奋地道:“殿下看末将的表现!末将和麾下将士们从西北日夜赶路,就是为了赶上收复燕云之战,兄弟们都憋了一口气呢。” 折可适说完后便告退,临走拍了拍郭成的肩:“殿下看重你,你的造化来了,跟着殿下好好干,升官发财,殿下亏待不了兄弟们。” 郭成苦笑数声。 赵孝骞朝他眨眨眼:“郭将军,我费了好大功夫,请枢密院下了调令,把你从西北调来河北,你咋还不情不愿的?来我麾下效力,怕被我欺负吗?” 郭成苦笑道:“殿下抬举末将,我怎会不情愿,不过章帅对我有知遇之恩,对我分外看重,如今背离旧主,改投新主,末将这心里终归有点别扭,殿下恕罪。” “什么旧主新主的,你我皆是朝廷官员,官家才是咱们的主,这话可不敢在外面说,被有心人听到了,不大不小是桩麻烦。” 郭成急忙道:“是末将失言了。” 赵孝骞点点头。 郭成确实是他费了好大功夫调来的,毕竟史书上郭成也算是大宋名将了,他有个很特别的长处,那就是擅守。 历史上的郭成,一生效力于西北军,对阵西夏军多有战功,边帅章楶发现了他的优点,把大宋境内重要的城池堡寨交给他守。 而他守卫的城池,可以说是固若金汤,西夏军无法撼其分毫。 也正是因为擅守,郭成渐成名将。 如今赵孝骞的麾下部将里,都是一群只知道进攻的杀才,实在太缺少擅守的武将了,这才费尽功夫调来了郭成。 当然,除此之外,赵孝骞还有一个小小的癖好,那就是有生之年把史书上有名有姓的贤臣名将都收集起来,就跟集邮似的,算是他个人的业余爱好吧。 也不知集齐七个名将能不能召唤神龙…… 实在不行,将来带一群名将小弟走在街上收保护费,也特别有面子。 “既来之,则安之,意思就是,你既然来了,就安葬在这里吧。” 郭成:“…………” “郭将军,跟着我征战四方,往大了说,这是报效官家,报效家国,往小了说,也是为了你个人的前程,儿孙的未来。” “大丈夫当马上取功名,建功业,你若还纠结于故主难背,我也不勉强,你就此转身回西北章楶帐下效力,你我就当没认识过。” 话说得有点重,郭成脸色数变,沉思半晌,终于躬身抱拳:“末将郭成,愿投郡王殿下麾下效力。” 赵孝骞笑了:“好。郭成,跟着我,保证不会埋没你的才华。” 指了指脚下的土地,赵孝骞道:“既然已入我帐下,就不跟你客气了,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接管河间府城防务,大军不日开拔后,予尔五千守军,你就给我守城。” “将来我军若再攻下城池,你便再调往新城,继续守城。” “我得郭将军,当保后顾无忧,永不担心我的城池再次陷落。郭成,你能做到吗?” (本章完) 第660章 分兵缓击 第660章 分兵缓击 宋军破河间府数日后,消息终于传遍天下。 世人皆惊。 这场战事对天下造成的影响,足以在史书上浓墨重彩书就。 因为这是大宋自太宗突袭幽州兵败后,百年来第二次以主动进攻的姿态,再次发起的收复燕云之战。 而且,这场战事的结果是大宋收复河间府,辽国统治百年的燕云十六州,被赵孝骞率领的宋军狠狠敲开了一丝裂缝。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道裂缝将会越来越大,辽国是否能保住燕云其他的城池土地不失,已然成了天下人争论的焦点。 不在局中,不知局中事,世人的争论终究只是纸上谈兵。 他们看到的不过是结果。 捷报飞传,大宋臣民震惊之后,举国城池皆欢呼庆贺。 燕云十六州,是整个大宋帝王臣民的执念,它代表的意义不仅仅是城池土地和战略要地,更代表着这个国家失去百年的尊严和体面。 如今,河间郡王赵孝骞,率麾下十万精锐之师,将大宋的尊严体面要回来了。 捷报所经之地,大宋城池乡镇臣民敲锣打鼓,说话的底气都比以往强硬了许多,腰杆子不觉挺直了,一种看不到摸不着却真实存在的东西,正在大宋臣民心中悄然滋长。 可以称它为“骨气”,也可以称它为“脊梁”,这一战的意义在于,它给大宋臣民的身体里注入了一股全新的蓬勃的力量。 燕云其中的一座城池被宋军攻破,已极大地鼓舞了大宋臣民的士气,反之,辽国的契丹族人却一片惊惶哀呼。 一个国家到底行不行,普通百姓是不知道具体数据的,但他们能清晰地感知到周围环境的变化。 如今的辽国,早已在走下坡路,这是所有契丹人看得非常清楚的事实。 只是契丹人没想到,下坡路竟已开始加速,没人能力挽狂澜。 河间府被宋军轻松攻破,那便意味着燕云地面上其他的城池和土地,也能被宋军轻易占领。 曾经天下无敌的辽军铁骑如今仿佛中了邪似的,明明看似那么强大的武力,那么多勇敢无畏的契丹勇士,可偏偏遇到宋军便如泥捏纸糊一般,简直不堪一击。 所以,这天下究竟怎么了?哪里需要反思? 然而,辽人来不及反思了。 郭成投入赵孝骞帐下后,宋军的后方终于有了定海神针,赵孝骞没了后顾之忧,当即擂鼓聚将。 斥候来报,辽帝耶律洪基征调的二十余万兵马已在辽国大定府集结,正朝南京析津府方向开拔,估摸五日后到达。 宋军十万,对辽军二十万,不是调侃玩笑,优势真的在我。 河间府城外,宋军大营帅帐。 赵孝骞坐在首位,看着帐内将星云集,帐外更是十万控弦之士,心中不由分外满足。 但凡他有一丝反心,就凭这股力量,足以争霸天下了。 “昨日斥候来报,二十余万辽军已从大定府出发,到达辽国南京析津府大约还需五日,诸位整顿兵马,下一场战事要来了。”赵孝骞沉声道。 帐内众将不惊反喜,纷纷抚掌大笑,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 种建中道:“殿下,末将以为我军当主动出击,提前布下北部防线,不如以河间府为中心,大军向前开拔五十里布控,辽军若至,我军可以逸待劳,一举歼之。” 赵孝骞点头:“不错,我打算将麾下十万兵马分兵两路,分别从河间府西北和东北两个方向出发,两路兵马互成犄角之势,以对北面辽军。” 宗泽迟疑了一下,道:“殿下,不如索性率兵马将辽国南京析津府打下来,然后以析津府为中心布下防线,辽国南京若陷,辽军军心必乱,我军可借此一役,一举收复整个燕云。” 帐内众将顿时沉默下来。 种建中和宗泽的意见不一,但他们的战略方向听起来都有道理,于是所有人的目光望向赵孝骞,他们知道,最后拍板的权力在赵孝骞身上。 赵孝骞眉头微蹙,一时有些踟躇。 种建中的意见偏保守,讲究一个用兵谨慎,大军以河间府为中心布下防线,就算不敌辽军,退守河间府城不过是朝夕之间的事,不至于产生太大的伤亡。 宗泽的意见偏激进,眼下的战局很复杂,但是如果打下了析津府,那么整个燕云的南北便算通透了,无论战略要地的争夺,还是战略缓冲地带的延伸,都将对宋军极为有利。 更何况,辽国若失五京之一的南京,对辽国君臣和军队的打击将是十分巨大的,这更给辽国的灭亡埋下了伏笔。 如果换了一年前,赵孝骞或许会选择宗泽的建议,先进的火器在手,战略上激进一点无可厚非,反正宋军有必胜的把握。 可是如今,赵孝骞还是更偏向种建中的保守建议。 作为一军主帅,赵孝骞要考虑的层面比普通将士更多更深,他要考虑的不仅是军事,也有政治。 政治包括大宋汴京和辽国上京两个方面。 辽国上京方面,耶律洪基已有意与大宋议和,燕云十六州很有可能从谈判桌上拿到,如果能有办法兵不血刃地收复燕云,何乐而不为? 至于二十万辽军压境,看似来势汹汹,其实根本不必害怕,赵孝骞多少明白耶律洪基的心思,老家伙其实就是打算以打促和。 二十万辽军不过是一种恐吓手段,也可以视作辽国的谈判筹码。 不出意外的话,辽国谈判的使团很快将来到河间府,有二十万大军当底气,谈判桌上辽人自然可以嚣张一点,谈判的条件也就提得更苛刻一点。 所以赵孝骞根本不在乎那二十万辽军,无论这二十万人马是用来恐吓还是真打算跟宋军干一场,赵孝骞都有必胜的把握。 赵孝骞现在考虑最多的,还是大宋汴京朝堂的反应。 官家已不再是当年的官家,尽管朝堂没有任何风吹草动,赵煦对他也是一如既往的信任,可赵孝骞还是隐隐有一种莫名的压力。 麾下将士斩将夺旗,立功无数,对国家固然是好事,但对皇帝可不一定是好事了。 战事推进得越快,杀敌越多,将士们表现得越剽悍骁勇,赵煦的猜忌心也就越重。 这样一支无敌的兵马,完全掌握在臣子手中,哪个皇帝能睡得着觉? 这已经跟所谓的宗族亲情和私人交情无关,它是君臣博弈层面的问题了。 思忖良久,赵孝骞终于做出了决断。 “暂缓进攻析津府,全军北进五十里,以河间府为中心,在西北和东北两个方向布下防线,呈犄角之势迎击辽军。” 一语定音,帐内众将无论支持还是反对,军令已不可更改,于是众将纷纷起身领命。 “兵马各半,西北路由种建中率军,东北路由宗泽率军,你二人马上筹备粮草军械战马,点齐部将军卒,明日辰时拔营北上。”赵孝骞又道。 这次统军赵孝骞还是将兵权分给了麾下部将,他打算在河间府坐镇,静候辽国和汴京两方的反应。 众将正要散去,赵孝骞扭头四顾,好奇道:“冲元先生今日为何不在?” 种建中笑了笑,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殿下,冲元先生这两日忙得很……” “他忙啥?” “忙着转移赃银……啊不对,忙着给老家运送正当合法所得。” 赵孝骞呆怔半晌,最后叹了口气:“状元公终究不干净了……” “干净得很,无主之物,有德者居之,状元公还不够有德吗?应该是他的。”种建中急忙道。 ………… 辽国上京。 河间府陷落宋军之手的消息,终究还是传到了都城。 朝堂炸了锅。 消息刚进宫,便有无数辽臣踉踉跄跄聚集在宫门外,面朝宫门跪地哭嚎,有痛心疾首者,有不甘嘶吼者,也有麻木不仁者。 宫外朝臣众生相,宫内耶律洪基却急火攻心,闻报之后当即便身形一晃,吐了一口血,脸色苍白如纸。 耶律洪基的反应吓坏了宫人,急忙宣太医入宫,皇太孙耶律延禧和萧兀纳等几位重臣也纷纷赶进宫觐见。 河间府又称瀛洲,是燕云十六州之一,位于燕云的最南端,地理位置十分重要,随着宋军夺取燕云的第一座城池,对辽国的君臣来说,这无疑是惊天噩耗。 辽帝闻噩耗吐血,宫里一片兵荒马乱。 萧兀纳萧奉先等重臣等候在寝宫外,耶律延禧也是面露焦急之色,不停在门外来回踱步。 寝宫外焦急等候的重臣除了萧兀纳等人,还有一些耶律皇族宗亲,以及朝中诸宰相使相。 其中一人年约六十许,气度不凡,雍容自若,正是北院枢密院使耶律俨。 耶律俨本是汉姓,父族姓李,投奔辽国后改了耶律姓。 此人颇有政绩,历任北院宣徽使,大理寺卿,景州刺史,御史中丞等职,后来耶律洪基用人难以抉择,竟令朝官投掷骰子,以大小决定官职,耶律俨手气好,投了个最大点,于是当上了北院枢密院使。 (注:真事,这位使相真是掷骰子当上的,耶律洪基晚年多昏庸,由此可见一斑。) 今日惊闻噩耗,耶律俨当即便与萧兀纳等朝臣入宫,众臣焦急地等在殿外,看着太医们忙进忙出。 每个人心中都是一片灰暗绝望,河间府陷落的消息不仅耶律洪基无法接受,朝臣们也无法接受。 焦急等候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宫人出殿禀报,陛下被救醒了,宣众臣入殿觐见。 (本章完) 第661章 南北夹击 第661章 南北夹击 辽帝寝宫内。 耶律洪基面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无神的双眼环视跪在他面前的群臣,良久,耶律洪基闭上眼,轻叹了口气。 耶律俨心中凄然,低声道:“陛下保重贵体,我大辽不过失一城而已,还没有那么……悲观。” 这话更是刺激了耶律洪基,他猛地从床榻上支起身子,瞪着耶律俨道:“今日失一城,明日再失一城,我大辽有多少城池任南人予取予求!” 一阵猛烈的咳嗽,太医急忙上前安抚。 耶律洪基重新躺了回去,叹道:“朕的身子怕是不行了,皇孙何在?” 耶律延禧立马上前,垂头啜泣道:“孙儿在。” 耶律洪基抬眼看着他,眼神里的光芒比以往更黯淡。 “朕对不住你,留给你的竟是这千疮百孔,危机四伏的江山……朕在位无德,而致苍天不佑,只是为难了你啊!” 耶律延禧泣道:“陛下莫说这不吉之话,您一定能长命百岁,大辽国祚也能世代延续不绝。” 耶律洪基苦笑:“时至今日,还拿这些话诓骗朕,有意义吗?朕莫非是瞎子,看不清如今的时局?” “皇孙,令群臣择个日子,朕把这皇位传给你吧,名不正则言不顺,朕对大辽江山越来越力不从心,不如趁早退位,让你上来,你还年轻,兴许有办法挽大厦之将倾。” 耶律延禧慌了:“陛下万万不可如此,大辽怎能没有陛下,孙儿无德无能,担不起重任,求陛下再莫说什么退位的话,否则便是置孙儿于不忠不孝。” 耶律洪基无力地道:“你莫慌张,朕是发自肺腑所言,并非试探,这般时节了,朕哪有心思猜忌你和朝臣,朕是真的支撑不下去了……” 当面对内忧外患一筹莫展时,此时耶律洪基的禅位已说不清是身体原因还是甩锅推责了。 见耶律洪基真打算禅位,耶律延禧至少表面上没有露出任何喜色,反而一片惶恐,张嘴正要再劝,耶律洪基却转移了话题。 目光缓慢地扫过殿内群臣,耶律洪基叹道:“赵孝骞已破河间府,燕云剩下的十五州皆危矣,我大辽当如何应对,望诸位谏之。” 殿内群臣面面相觑,无一人敢开口。 时局如此危急,谁也不敢提出建议,如果事后证明又错了,没人担得起责任。 耶律洪基躺在床榻上等许久,仍然没听到任何声音,神情不由愈发灰暗苦涩。 “国难思贤臣啊!天下还有谁可挽扶我大辽?”耶律洪基悲凉地叹道。 殿内仍无人敢说话。 耶律洪基像课堂上提问的老师似的,开始主动点名。 目光巡梭过后,耶律洪基淡淡地道:“萧兀纳,你来说说,河间府已陷,大辽如何处之。” 老师都点名了,萧兀纳不得不开口。 沉吟半晌,萧兀纳道:“陛下,臣以为,应该遣使与宋国议和。” “如何议?我大辽能拿出什么条件?”耶律洪基问道。 萧兀纳迟疑了一下,道:“臣所言有些大逆,但臣为大辽国祚计,不得不直言。” “你尽管说,朕不罪也。” 萧兀纳咬了咬牙,道:“多日前陛下亦打算议和,但给出的条件臣以为远远不够,陛下当时愿割河间府和北面三百里土地予宋国,臣私以为,宋国根本不可能答应。” “如今赵孝骞率军破了河间府,陛下当初愿意舍出的条件,如今已毫无意义,若想让宋国认真与咱们谈,我大辽恐怕要付出更多筹码才有资格上桌。” 耶律洪基苍老的眼睛微微一眯,道:“你觉得我大辽拿出什么条件,才可打动宋国?” 萧兀纳沉默片刻,咬牙道:“陛下,如今的时局万分危急,说实话,燕云十六州已然守不住了!” “既然守不住,索性……把燕云十六州当筹码吧,大辽以此为凭,与宋国签下类似于当年的澶渊之盟,约定永罢刀兵,两国继续兄弟友睦之邦。” “如此,大辽舍燕云而续国祚,利大于弊,和议之后,陛下和下任帝王励精图治,整顿兵马,寻求破解宋军火器之法,或许还有机会令大辽再次中兴。” 萧兀纳说完,殿内一片沉寂。 上次朝堂上,萧奉先说出议和的建议后,引得满朝哗然,无数人指着萧奉先的鼻子咒骂,斥其数典忘宗,卖国求荣,各种难听的话骂尽,朝臣们激动愤慨的情绪压都压不下去。 然而今日,萧兀纳提出更过分的割舍燕云十六州,殿内群臣竟无一人吱声,一个个神情黯然悲凉。 残酷的现实,逼得他们不得不接受。 燕云十六州主动让出去,可以换来大辽至少十来年的和平,如果大辽坚持不让,打定主意捍卫燕云,不惜代价调集兵马迎击抵抗宋军,那么结果呢? 结果其实与主动割让并无不同,以宋军的战力,和他们那恐怖的火器,占领燕云十六州其实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 反而大辽会折损二十万将士,而且赵孝骞愈发没了约束,说不定占了燕云之后,还会率军打进上京,那时的辽国,距离亡国就真的不远了。 利与弊,非常直观地摆在众人面前,君臣无法逃避。 要么赌上国运死战,要么低眉顺眼议和,没有第三项。 打与不打都是一样的结果,打的话损失更大。 事实俱在眼前,群臣再也没有底气指责萧兀纳谗言卖国,因为大家很清楚,萧兀纳只不过说出了实话。 耶律洪基自然更清楚目前危急的局势,闻言只是沉沉叹了口气,目光扭转望向耶律延禧,道:“皇孙,你意下如何?” 耶律延禧有些失措,脸色变幻不定,作为即将登基的大辽新君,他当然不希望自己刚即位就要面对亡国的现状。 想要坐稳皇位,想要多享受几年皇帝的待遇和威风,萧兀纳提出的议和条件无疑对他也是有利的。 君臣被现实狠狠扇了耳光后,不知不觉间已产生了偏安的念头。 思忖过后,耶律延禧咬了咬牙,低声道:“孙儿以为,萧兀纳的提议……可允。” 耶律洪基不甘地闭上眼,喃喃道:“燕云十六州啊,你们知道它多重要么?它是兵家必争之地,它是辽宋南北必经的门户啊,我大辽经营燕云百年,难道要在朕的手里舍弃?朕何颜面对祖宗社稷?” 说完耶律洪基流下泪来,阖目啜泣。 北院枢密院使耶律俨终于忍不住道:“陛下若不甘心,不如拼死一博?奉陛下旨意,从西北路招讨司,乌古敌烈统军司等诸地征调的二十余万兵马正向析津府开拔,我契丹勇士们仍有奋死抗击宋军的能力!” 耶律洪基阖目不语,苍老的眼角止不住地抽搐,显然正处于激烈的挣扎权衡之中。 良久,耶律洪基终于睁开了眼,语气却不那么坚定地道:“要不……试试?” 萧奉先终于开口道:“陛下,二十余万契丹勇士,已是我大辽最后一支精锐了,若仍是兵败,大辽再也无法阻挡宋军北上了,臣请陛下三思!” 耶律洪基情绪突然失控,大哭出声,用尽力气嘶吼道:“最后试一试吧!朕不想做亡国之君啊!燕云十六州不能从朕的手里丢掉啊!” 话音刚落,一名宫人踉跄从殿外跑进来,满脸慌张之色。 “陛下,不好了!女真部反了!” 耶律洪基悚然一惊,奋力挣扎着从床榻上支起身子,睚眦欲裂地盯着这名宫人。 “陛下,半月前,女真完颜部首领完颜颇剌淑举全族之兵,突袭劫掠女真其余的部落,数日前已一统女真部。” “完颜颇剌淑以女真部首领的名义召集渤海族,室韦族,兀惹族等诸部落,向我大辽宣战,并兵出宁江州,陷出河店,一路向西杀我契丹族人,陷我城池,掠我土地,如今女真部兵锋已直指黄龙府……” 耶律洪基瞋目裂眦吼道:“完颜颇剌淑!他有多少兵马?” “据黄龙府所奏,完颜颇剌淑麾下兵马不足一万,但却装备精良,且骁勇异常,我大辽勇士不可敌,已是节节败退至黄龙府。” 耶律洪基面色瞬间涌上不健康的潮红,恨恨捶了一下床榻,咬牙道:“女真族,女真族!朕就知道不该留这些祸害!悔不该当年一时之仁,未曾诛灭女真全族!” 话音突然一顿,耶律洪基睁大了眼喃喃道:“赵孝骞,完颜颇剌淑……二人一南一北同时起兵,莫非他们,他们……” 群臣这时也反应过来了,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巧合若太离谱,必然是人为,所以,这是赵孝骞和完颜颇剌淑互相配合的一场针对辽国的阴谋? 南北夹击,首尾发难,竟以大辽为失鹿,二人共逐之。 这已不是大辽的噩耗,简直是奇耻大辱了。 耶律洪基越想越怒,脸色涨成了诡异的青紫色,无力地抬手指了指耶律延禧,张嘴正要说什么,却见他哇的一声,又吐出了一口鲜血,整个人颓然瘫倒在床榻上,闭上眼失去了意识。 (本章完) 第662章 妥协议和 第662章 妥协议和 三番两次的沉重打击下,辽帝耶律洪基再次吐血昏迷,辽国朝堂大乱。 当日太医慌忙救治耶律洪基,一直救到夜晚,耶律洪基才醒过来,但人已说不出话。 皇孙耶律延禧和群臣一直等候在殿外,耶律洪基醒来后,无力地抬手指了指耶律延禧,便挥退了众人。 群臣知其意,耶律延禧在一片兵荒马乱的情况下,负起了监国之责,与群臣继续商议国事。 对辽国来说,情况越来越严峻了,不仅宋国的赵孝骞麾下兵马来势汹汹,北边还有女真部落造反,眼看已将直捣黄龙府了。 南北两边夹击之下,辽国便失了分寸,两头无法顾及。 议事的群臣里,萧兀纳和萧奉先亦颇感震惊。 大宋与女真部落联手夹击辽国,这是二人都没想到的,赵孝骞事先根本没与他们通过气。 但对已经是辽奸的二人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严峻的局势,已如泰山压顶之势,沉沉地压在辽国君臣的头上,原本耶律洪基打算以二十余万兵马与宋国拼个死活的计划,随着女真部落的起事,计划也宣告流产。 这二十余万辽军是耶律洪基从辽国各部临时抽调而来,为了凑足这些兵马,辽国许多地方已经兵备空虚,根本无法镇压女真部的叛乱。 而女真部却势如破竹,一路长驱直入,明明不到一万兵马,却根本无人可挡,辽国直到今日方才如梦初醒,对女真部的战力有了全新的认识。 不得不说,赵孝骞定下的谋略,确实给辽国造成了极大的麻烦,宋辽之战因为女真部的加入,而变得愈发复杂诡谲起来。 西夏已指望不了,李乾顺就算有心与辽国联盟,在赵孝骞派折可适率部袭扰了一番,西北边帅章楶又日夜率军巡视边境,等于将西夏军队硬控在国境内,根本不敢动弹。 此时辽国君臣已明白,为了收复燕云十六州,宋国的赵孝骞事前是经过周密的布局的,如今这些布局生效,辽国刚开战便处处陷入被动。 “议和吧,我大辽已别无选择。”耶律延禧无力叹息,此刻他只觉得心力交瘁,心中更是对未来充满了担忧。 明明自己即将继承皇位,可他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愈发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接手的将是怎样一座千疮百孔,内忧外患的江山。 枢密院使耶律俨神情有些不甘,又拿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皱眉道:“皇太孙的意思是,大辽让出燕云十六州?” 耶律延禧无力地道:“不然呢?除此之外,安有良计退敌?赵孝骞麾下十万虎贲之师,天下何人可挡?他对燕云十六州志在必得,大辽既然打不过,便只能妥协。” 说着耶律延禧望向耶律俨,道:“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耶律俨一滞,黯然气短叹息。 萧兀纳沉声道:“一时妥协,为大辽争得时日,陛下用争来的时日革弊务新,学习宋国变法,增强国力,辽国方可重现当年的强盛,失去燕云换大辽的新生,太孙殿下,臣以为付出这个代价是值得的。” 在座群臣纷纷点头,萧兀纳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令人无法驳斥,而且出发点也是为了辽国,没人怀疑他的一腔忠诚。 萧奉先悄悄用敬佩的眼神飞快瞥了他一眼。 辽奸当如是! 用最正义的言辞,最忠诚的态度,说着祸国殃民的话,忽悠得满朝君臣深以为然,这才是辽奸的最高境界。 自己显然差了些火候,以后还是多听多看少说,免得露馅儿。 耶律延禧也被萧兀纳这番话打动了,动容地道:“萧使相所言甚是,日后大辽确实不该再自大自负了,应该谦逊地向大宋学习,效仿大宋变法,辽国方可重回昔日荣光。” 顿了顿,耶律延禧道:“议和之事便定下了,何人愿为使臣,出使宋国与赵孝骞交涉谈判?” 群臣默不出声。 割让燕云十六州,辽国历史上第一次丧权辱国的谈判,没人愿意去,都怕坏了自己的名声。 等了许久没人吱声,耶律延禧皱了皱眉,下意识第一个望向自己信任的人,然后亲自点名。 “萧奉先,你可愿为?” 萧奉先浑身一震,垂头道:“殿下恕罪,臣,臣实在不愿见宋国那些人的丑恶嘴脸。” 耶律延禧黯然叹道:“你嘴上说不愿见宋人的嘴脸,其实是不愿担负辱没契丹祖先的恶名,我知你忠心,但我已无人可用,只能辛苦你走一遭了,就算背负恶名,也是我来背负,你不过奉命而为,何罪之有。” 萧奉先立马露出忍辱负重的悲屈表情,垂头道:“既然殿下坚持臣出使,臣不敢违命。” 耶律延禧道:“事不宜迟,速速准备,今日便出发,若再延误,宋军都快兵临析津城下了。” 萧奉先应是,行礼告辞之后转身就走。 殿内众人目送萧奉先离去,心中愈感悲戚,每个人心中堵着一口气,那种帝国大厦将倾,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深深地袭扰每个人的心头。 ………… 赵孝骞穿着便服,走在河间府城的街上,像个无所事事的富贵公子,漫不经心地走马观,悠闲的神态与城内的百姓截然不同,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在这里没人认识赵孝骞,但他身后的陈守和一众禁军却如临大敌,每一个无意接近赵孝骞的百姓,都被禁军用魁梧的身躯挡住,赵孝骞身边一丈方圆内,被禁军用身躯隔绝成了四面围墙。 经历了破城的河间府,城内人口和商业大不如前,尽管官府一再张贴安民告示,恢复城内正常秩序,可河间府的商人百姓还是疑虑颇多,每天活得战战兢兢。 安享百年太平的城池,战争突然来临,宋军以迅雷之势破了城,当日在城中造了不少杀孽。 无可否认,河间府的商人百姓对宋军是抱着敌对态度的,只是不敢表露出来。 面对这个情况,赵孝骞也无可奈何。 军纪涣散是双面刃,一方面能极大地激励士气,另一方面,却也失去了占领地的民心。 破城当日的杀戮抢掠,是任何将领都阻止不了的,赵孝骞麾下的将士没有太高尚的信仰,他们如此拼命杀敌,为的就是升官发财,破城之后宋军对城内做的一切,将领们都只能默许。 沿着最繁华的大街走了一遍,看着街上稀疏的人群,三三两两关门的商铺,赵孝骞眉头紧皱。 “要恢复秩序和昔日的繁华,还是要给政策啊……”赵孝骞喃喃道:“为今之计,只能散出消息,以免税和补贴政策鼓励商贾进驻,还要从河北诸城迁徙一批汉人百姓进来。” 河间府是一座多民族杂居之地,城里有契丹族,渤海族,铁骊族,靺鞨族等等,汉人百姓大约占了一半,可这座城池里的汉人习惯了辽国的统治,对中原王朝日渐疏离,他们基本已自认为辽人了。 未来要收拢城内人心,将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 所谓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盛况,是根本不存在的,赵孝骞今日在城里走了一圈,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眼神都是充满了淡漠甚至是仇恨。 赵孝骞默默看在眼里,脑子里盘算着如何收拢占领地的人心。 脑子里想着事,脚步难免迟缓,赵孝骞正打算转身回府衙,突然街边一阵喧嚣,然后一道身影以平沙落雁之式倒飞出来,重重倒在地上,距离赵孝骞仅数尺之遥。 赵孝骞神情不变,陈守和身边的禁军们却大惊失色,下一瞬间便纷纷拔刀,几名禁军迅速将赵孝骞围住,形成阻挡刺杀的人墙肉盾。 每名禁军都深知新占领地的凶险,这座刚占领的城池可谓是处处危机,谁都不知道暗地里有多少辽国的奸细和刺客,正对赵孝骞虎视眈眈,寻找机会下手。 入城这些日子,陈守和禁军们脑子里时刻紧绷着神经,防的就是辽国的刺客趁隙而入。 见陈守如临大敌的模样,赵孝骞只是拍了拍他的肩,道:“不要紧张,人家只是挨了揍而已,与我们无关。” 倒在地上的是一名中年男子,看衣裳打扮,应该是汉人。 男子捂着肚子痛苦呻吟,紧接着,路边一家酒楼里走出一名铁塔般的汉子,汉子的身后还跟着几个闲汉模样的人,正嘻嘻哈哈地看着倒地的汉子。 赵孝骞静静地盯着这名铁塔般的魁梧汉子,从他的衣裳以及小辫发型来看,这人似乎是契丹人。 而他身后的那些闲汉,一个个也不像是汉人打扮。 果然,魁梧汉子出了酒楼的门,指着倒地的男子便一通叽里咕噜,不知说了什么,赵孝骞判断他应该是在骂人,而且骂得很脏。 陈守皱了皱眉,凑近道:“世子,这些是契丹人。”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听出来了,咱们破城之后,城里为何还有契丹人?他们难道不是望风而逃了吗?” 陈守道:“河间府的情况有点复杂,契丹人占了不少,破城时混乱了一阵后,种将军下令严禁滥杀百姓,并且下令我军将士大部退出城外扎营。” “城里的契丹人见将士们停了手,约莫便不害怕了,继续在城里住了下来。” 赵孝骞愈发不解:“就算如此,如今我大宋已占河间府,城里的契丹人也该夹着腚做人,为何胆敢如此欺辱汉人?” 陈守苦笑道:“当惯了主人,看见狗就情不自禁上前踹一脚,大约便是如此了吧。” 赵孝骞顿时不高兴了:“咱们没来时他们是主人,咱们来后他们还是主人,咱们不是特么白来了吗?” (本章完) 第663章 江湖好汉 第663章 江湖好汉 赵孝骞对契丹人谈不上仇恨,毕竟他在契丹人面前向来都是胜利者。 胜利者是不会对失败者产生仇恨的,只有权衡利弊后的仁慈,以及俯视和怜悯。 但赵孝骞多少有点民族主义倾向,思想深处带了几分排外性。 河间府曾经是辽国的城池,契丹人在这座城池里作威作福,以前的赵孝骞管不着。 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河间府已是大宋的城池。 宋军不对城里的契丹人大开杀戒,那是宋军仁慈,为了当地民心不愿多造杀孽。 可城里的契丹人不但不感恩,反而继续欺压汉人,这就没法忍了。 宋军不能白来呀。 大街上,一群穿着绸缎绫罗的契丹人,指着倒地的汉人哈哈大笑,笑声轻蔑且傲慢,那种讥诮不屑的眼神,就像人类看着自己豢养的牲畜,随时能将它们宰杀吃肉。 赵孝骞的脸色阴沉下来。 “这些契丹人难不成真把我宋军当成仁义之师了?”赵孝骞喃喃自语,深刻地反省自己:“我特么看起来如此慈眉善目的吗?” 眼见这群契丹人缓步上前,一边辱骂蔑笑,一边抬脚正打算继续对倒地的汉人施暴,赵孝骞的脸色愈发阴沉了。 “陈守,把这些契丹人全宰了。”赵孝骞冷声下令。 陈守正气得蠢蠢欲动,闻言立马领命,拔刀刚上前一步,却听酒楼内又传来一道粗犷嘶哑如破锣般的嗓音。 “兀那契丹狗贼欺人太甚!赵郡王殿下率王师破此城,这里已是我大宋的城池,狗贼安敢欺我汉人百姓,没王法了吗?” 说罢从酒楼里又走出几道魁梧的身影,个个皆是汉人打扮,听口音竟是中原官话,显然这几人是正宗的宋人。 几人大步流星走出酒楼,站在那群契丹人的面前,魁梧的汉子上下打量这群契丹人,然后露出轻蔑的笑容。 “呸!失城失地,丧家之犬,也敢在我大宋的城池里作威作福,狺狺狂吠,当我大宋王师将士的刀剑不利乎?” 这群契丹人明显能听懂中原官话,闻言勃然大怒,两拨人当即便撸起袖子在大街上动起手来。 陈守和禁军们的脚步一顿,下意识望向赵孝骞,不知该不该上前杀了这群契丹人。 赵孝骞却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几个仗义出手的宋人汉子,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朝陈守摇摇头,示意他和禁军停下。 街上已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和商人,赵孝骞也混在其中,静静地看着两拨人大打出手。 渐渐地,赵孝骞看出了一些名堂。 这几名宋人的身手委实不凡,尤其是带头仗义出手的那个,出手既准又狠,一拳打出隐隐带了一丝破空风声,刚硬的拳头打在契丹人身上,立马便是一阵惨叫。 旁边观战的陈守脸色越来越严肃,凑在赵孝骞耳边道:“世子,这群宋人身手不错,是练家子。” 赵孝骞好奇道:“你若与那汉子对上,谁赢?” 陈守思索了一阵,迟疑地道:“胜负应是五五开。” “谁五?” 陈守翻了个白眼,又道:“若是贾实哥哥在的话,收拾这几个汉子轻松之极,世子,这群人身手不凡,又不知来路,咱们还是小心提防为上,万一是辽国的刺客就麻烦了……” 说着陈守下意识上前,半个肩膀挡在赵孝骞身前。 赵孝骞深以为然,将陈守整个人拉到自己身前挡住,道:“你们要保护好我,我这条命很金贵的,伤了死了你们赔不起。” 大人物所谓的不惧凶险,视死如归的大无畏气势,赵孝骞是一点都不具备。 主打就是一个小心驶得万年船。 一时装逼一时爽,被人刺死火葬场。 街上两拨人打得热闹,几名练家子宋人的武力值明显高于契丹人,没过多久,几名契丹人全部被放倒,躺在地上哀哀呻吟痛呼。 为首那名魁梧宋人汉子哈哈一笑,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道:“当真以为我大宋还是以前的大宋,赵郡王麾下精锐王师对你们辽狗百战百胜,好教你们知道我大宋的厉害,看你们还敢不敢欺压汉人。” 说完汉子又走到最初那名挨揍的汉人男子身前,也呸了他一口道:“不争气的东西,郡王殿下为我大宋百姓打出来的骨气,被你这种软骨头败干净了,挨了揍都不敢还手,趁早把卵蛋割了当女人吧。” 然后汉子又环视围观的百姓,抱拳大声道:“我们兄弟伙是外来行商的,正经八百的大宋子民,今日在我大宋的城池里路见不平,略微出手,城里的契丹狗贼但有看不过眼的,过来城里客栈寻我报仇便是!” 说着汉子哈哈狂笑几声,神情尽是大国子民的傲然与自信。 赵孝骞嘴角的微笑越来越深,望向汉子的目光充满了欣赏。 这才是汉人应有的模样,数千年沉浮兴衰,始终不改汉唐之风。 “陈守,去补刀,把这些契丹人全杀了。”赵孝骞淡淡地下令。 陈守和禁军们轰应一声,抄刀上前,不等汉子和周围百姓反应,当即便一刀一个割喉,倒地的契丹人全被禁军们杀了。 陈守等人的举动,吓得四周百姓一阵惊叫,有些怕事的当即掉头就跑了,原本密密麻麻看热闹的人群,瞬间跑得干干净净。 为首那几名宋人汉子也惊呆了,见这群契丹人已气绝,地上流满了鲜血,汉子吃惊地看着陈守等人,最后目光落在赵孝骞身上。 没办法,主角光环太耀眼,汉子一眼便看出他是陈守等禁军的主人。 汉子皱了皱眉,抱拳道:“朋友,杀契丹人虽是快事,但朋友当街妄开杀戒,犯了大宋王法,终究有些不妥吧?” 赵孝骞缓步上前,微笑道:“无妨,几个契丹贼子欺压汉人百姓,杀便杀了,我下令杀人不算犯法。” 说着赵孝骞打量汉子一番,道:“还未请教阁下是……” “在下王冲,洛阳人士,这些年拉了几个兄弟往来于大宋辽国和西夏之间贩马行商,干点辛苦营生。” 赵孝骞当即抱拳:“原来是王兄,久仰久仰。” 王冲勉强一笑,看了一眼地上契丹人的尸首,道:“看得出朋友是一条好汉,对契丹狗贼也是恨之入骨,不过如今河间府已是大宋城池,朋友犯了大宋王法,趁着官府差役没来,你还是赶紧逃出城去吧。” 赵孝骞愈发欣赏王冲,摇头笑道:“我说过,我杀人不算犯法。” 王冲皱眉打量他,见赵孝骞穿着便服,但衣裳佩饰甚为华贵,俨然一副风流富贵公子模样,身后的陈守等禁军也是个个剽悍冷峻,气场强大,王冲顿时好像明白了什么。 “还未请教阁下是……”王冲犹疑抱拳问道。 赵孝骞想了想,觉得自己的名字和身份没必要瞒着人家,那种隐姓埋名假装穷屌丝,最后在某个紧要关头曝出身份装逼惊艳世人的路数,他实在玩不来。 于是赵孝骞坦然道:“我叫赵孝骞。” 王冲一怔,喃喃道:“居然跟郡王殿下同名同姓……” 赵孝骞眨眨眼:“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那个郡王殿下呢?” 王冲和身后几名汉子大吃一惊,王冲失声道:“你是郡王殿下?” 赵孝骞摊开手,看了看自己富贵的装扮,以及身后如狼似虎的陈守和禁军,道:“还不明显吗?” 王冲这时大约也明白了,于是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地道:“哎呀!竟真是郡王殿下,王某何德何能,今生得见殿下真容,祖上积德了!” 说完王冲和几名汉子纳头便拜,果真是双膝着地虔诚式跪拜。 “殿下是我大宋第一好汉,更是让我大宋子民扬眉吐气,由弱变强的大英雄大功臣,王某今日撞了大运,竟亲眼见到活的殿下,祖坟冒青烟了!” 赵孝骞:“…………” 这就是古代版的粉丝见偶像吗?都语无伦次了。 上前将王冲扶了起来,赵孝骞笑道:“不必如此,我不过是奉大宋官家旨意,率王师平辽剿贼而已,对社稷有功绩的是官家,不是我。” 王冲愈发钦佩万分,七尺高的汉子,眼里冒出了小星星,画面既违和又瘆人,不忍直视。 “居功而不自傲,功在社稷却依然如此谦逊,不愧是我大宋第一好汉,……更爱你了!” 赵孝骞:“…………” 这货不对劲。 下意识离他远了一步,赵孝骞重新打量他。 见王冲和他身后的几名汉子一身粗布短衫,头未着冠,身无佩饰,满身风尘,性格却豪迈洒脱,正直仗义,显然这几人不仅是贩马的行商,也应是传说中的江湖人。 武侠小说里的侠客整天为了江湖事到处跑,到处打架斗殴,没个正经工作,出门在外也不知哪里来的钱财住店吃喝,动辄便是一声大呼“小二来十斤酒,五斤牛肉”,就好像侠客能到处签单打白条似的。 实际上的江湖中人,应该就是王冲这几人的模样。 他们有正经的买卖营生,也需要养家糊口,一身武功也是行商自保的需要,所谓的江湖并不远,它是路上的风霜烟尘,也是市井的人情世故。 (本章完) 第664章 王冲献马 第664章 王冲献马 无事出门闲逛,莫名认识了几位江湖客,对赵孝骞来说也算是一桩惊喜。 男人都有一个武侠梦,每个男人年少都曾幻想过自己是仗剑天涯的少侠。 究其原因,是因为“侠客”这类群体,集结了无数男人梦想中的特质。 比如强大,正义,豪迈,以及说走就走的旅行,旅行途中还有各种美貌绝色的侠女无怨无悔地跟随。 一个连正经工作都没有的少侠,却能无视金钱的作用,在这华夏大地上到处跑,吃饭喝酒住店随手就扔一锭银子,同时还要负担侠女的各种消费,这种谜一样的来钱方式,大约也是所有男人的梦想。 眼前的王冲等人,大约还算是靠谱的,至少人家是用力在活着。 宋辽夏三国之间贩马,说来容易,但其中的凶险与辛苦,根本不是外人能共情的。 王冲等人对赵孝骞的崇拜仍在滔滔不绝,几张算不得英俊的脸上泛起熠熠光彩,看着赵孝骞的眼神都是亮汪汪的,搞得赵孝骞很不自在。 “不要把我当神,请你们把我当个人吧。”赵孝骞劝道。 “郡王殿下已破河间府,不知何日再率军伐辽?我等兄弟不才,愿为殿下效力。”王冲躬身道。 身后几名江湖兄弟也纷纷躬身,表情都很真挚且憨厚。 赵孝骞叹道:“军国大事少打听,你们好好干你们的营生,不过最近宋辽不太平,最好少往跟前凑。” 王冲兴奋地道:“不怕,我们兄弟贩马,干的就是刀尖舐血的活儿,我虽不是行伍出身,但也算是江湖草莽,有一把子力气,殿下若有需要之处尽管吩咐。” 赵孝骞笑了:“心意领了,不过咱们只是萍水相逢,你们有自己的生活和责任,我没道理指使你们干什么,好好挣钱养家吧。” 说着赵孝骞朝几人颔首,转身对陈守道:“把这几个契丹人的尸首收拾一下,扔远点儿,让守将郭成发个告示,警告城里的契丹族和其余几个外族,想在城里活命就老实点儿,不允许欺负汉人百姓。” 陈守领命,一挥手,十几名禁军上前将契丹人的尸首抬远。 赵孝骞朝王冲笑了笑,道:“江湖中人,也算是朋友,若是无事,我请几位兄弟喝几杯如何?” 王冲一怔,接着大喜过望,急忙行礼道:“能与殿下共饮,已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怎敢让殿下做东,今日我请了。” 说着王冲侧身一让,恰好街边就是酒楼,今日这场闹剧便是这座酒楼闹出来的。 赵孝骞抬步走进酒楼,里面的掌柜已面色苍白,吓得魂不附体,见赵孝骞进门,第一反应便是下跪。 赵孝骞淡淡瞥了他一眼,见酒楼内已空无一人,显然刚刚的变故闹出了人命,酒客都被吓跑了。 环视一圈后,赵孝骞找了个顺眼的位置坐了下来,王冲瞠目朝掌柜喝道:“上最好的酒,最好最贵的菜,敢偷工减料老子拆了你们这破楼。” 掌柜吓得一激灵,慌忙应下,转身忙活去了。 赵孝骞哈哈一笑,有股子江湖豪侠的味儿了,脾气暴躁,嫉恶如仇,更重要的是,无视金钱,无视消费额度,啥都要最贵最好的…… 古龙咋说的来着? 喝过最烈的酒,杀过最恶的人,日过最野的狗…… 王冲和几名江湖兄弟在桌边坐下,王冲表现得比较淡定,但其余几个却颇为局促不安,面对赵孝骞这位名满天下的英雄,显得非常紧张,却又难掩激动兴奋。 赵孝骞望向王冲,好奇道:“你们这贩马的营生很挣钱吗?一年能挣多少?” 王冲知无不言,苦笑道:“能挣多少?周遭几国时局太平的话,一年能挣几千两,若是有战事有冲突,这一趟就算白跑了,还要往外倒贴钱,咱们这营生,就算愿意玩命也不一定有收获。” 赵孝骞点头,其实王冲这类人的营生,就跟明清朝代的民间马帮差不多,也算是江湖帮派了。 对江湖侠客,赵孝骞还是颇感兴趣的,纯粹是个人爱好,毕竟前世那么多武侠小说不能白看。 “你们行走江湖,应该都有一个响亮的外号吧?比如‘铁掌镇神州某某某’,‘一剑光寒十四州某某某’……” 王冲和几名汉子眼睛都直了,神情陷入了呆滞,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王冲小心翼翼地道:“呃,殿下是从何处听得这些传闻的?不知世上有哪位好汉的外号如此冗长,似乎有点……夸张了吧?” “夸张吗?这不很正常吗?外号越长越响亮,别人一听纳头就拜,多威风。” “呃,是这样的,殿下,江湖中人大多是没有外号的,就算有,也不可能取得这么不要脸……嗯,这么长,殿下试想,若是两人面对面交手,没等把自己的外号念完,人家就出招揍得他满地找牙了。” 赵孝骞惊了:“这么不讲江湖规矩的吗?总要等外号念完再动手吧?” 王冲有点无语了,但却不敢顶撞,只好小心翼翼地道:“江湖中人吃的是卖命的饭,与人打斗也是为了活命,所谓的规矩,在你死我活的打斗面前其实是没啥用的,谁能弄死对方,就算他有本事。” 赵孝骞打量他一眼,道:“你有外号吗?” 王冲顿时露出赧然之色,道:“我与兄弟们行走江湖时,与人动手往往不要命地猛打猛冲,恰好我的名字里也带了个‘冲’字,故而江湖上的朋友送我一个外号,叫‘冲王’,呃……就是把我的名字反过来叫。” 赵孝骞肃然起敬,立马抱拳:“王冲?冲王?久仰久仰,请了!” 王冲下意识抱拳回礼,傻傻地道:“请了!……请啥?” 赵孝骞正色道:“我也给自己取了一个外号,叫‘骞骞不吃香菜努力版’,请了!” 王冲和几名汉子皆瞳孔地震。 这是什么鬼外号!你堂堂郡王殿下取这种江湖外号,一点都不觉得羞耻吗? 见众人一脸震惊的模样,赵孝骞认真解释道:“我是真的不吃香菜,这个外号完美介绍了我的个人特点,非常贴切。” “‘香菜’是……” “就是你们说的‘芫荽’,嗯,个人体质,吃一口就死。” 王冲浑身一激灵,立马扭头朝酒楼掌柜暴喝:“菜里不准放香菜……芫荽!敢放一片小叶子,老子要你的命!” 酒楼掌柜脸色苍白,连滚带爬朝后厨飞奔而去。 江湖豪侠见面,互相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和外号,赵孝骞顿觉仿佛完成了某种神秘且高端的仪式,对自己刚才的表现非常满意。 王冲等人也面面相觑,然后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意。 今日未相识以前,王冲等人眼里的河间郡王是高高在上的,他会威风凛凛地坐在帅帐,对麾下骁勇的部将们发号施令,每一道军令皆是杀伐果断,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决定着千万人的生死。 那种俯视苍生的神祗般的形象,令普通的凡人只想跪拜供奉,完全不敢有任何反抗意识,哪怕是曾经欺压大宋百年的辽军,也只能在这位神祗的脚下匍匐臣服。 没想到这位高高在上的神祗,原来也是凡人。 他有自己的喜恶,有温润友善的气度,有屈节折交的胸怀,更有豪迈洒脱的性格。 在王冲这些江湖草莽的面前,他完全没有任何郡王的架子,反而对他们这些江湖人的生活很感兴趣。 他给人一种感觉,仿佛他根本不是尊贵的宗亲子弟出身,而是最底层的百姓一步步走上来的,很容易与底层的子民共情共鸣。 这样一位英雄好汉,活该他成就千古伟业,名垂青史。 当高高在上的形象渐渐湮没,王冲等人却对赵孝骞愈发敬佩崇拜。 神祗固然法力无边,但他终究太过冷漠,神圣不可触碰。 幸好这位神祗落在了凡间,他有血有肉,有情有义,与所有的凡人一样,带着一股人间烟火气。 酒菜上桌,掌柜战战兢兢退下。 赵孝骞吃了一口菜,果然没放香菜,表情更满意了。 “王冲,河间府刚被我宋军收复,你们便赶来做买卖,嗅觉如此灵敏的吗?”赵孝骞突然问道。 王冲露出了一抹笑意,与其余几人对视了一眼,然后王冲起身,斟满了一杯酒,朝赵孝骞躬身敬酒。 “殿下是我大宋第一好汉,我王冲心服口服,先敬您一杯,算是代大宋千万百姓感恩殿下虎威无敌,收复燕云的壮举,大宋社稷有了殿下,咱们这些百姓终于能盼上太平年岁了。” 说完王冲仰头一口饮尽。 赵孝骞眨眨眼:“你是江湖好汉啊,而且还是有外号的江湖好汉,喝酒难道不该抱坛猛灌吗?” 王冲沉默了一阵,终于忍不住道:“殿下不是江湖人,……尽量还是少听信那些无稽的传闻吧,江湖人不是这样子的。” 说着王冲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道:“我等来河间府,并非做买卖,其实是特意为殿下您而来。” “今日若非有缘与殿下相识,明日我等便将去河间府衙,跪地求见殿下了。” 赵孝骞眉梢一挑:“特意来河间府见我?有事?” “欣闻殿下率虎贲之师收复燕云河间府,我王冲一介草莽,无法为殿下做什么,只觉得殿下如此威风赫赫的大人物,率军北伐辽贼,应该有一匹与殿下身份相衬的坐骑。” “我王冲是做贩马买卖的,去年正好在西夏收了一匹大宛汗血马,此马高大神骏,脚力速度不凡,正配得上郡王殿下的身份。” “王某不才,愿将此马赠予殿下,愿殿下骑上此马,率王师威服辽贼,征战天下。” (本章完) 第665章 奔袭涿州 第665章 奔袭涿州 王冲等人来河间府,居然是为了给赵孝骞献马。 这个消息令赵孝骞大感吃惊,忍不住上下打量王冲,心里冒出一个跟乾隆一样的念头,呵呵,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大宛汗血马?”赵孝骞喃喃道。 老实说,他真有点心动了。 这玩意儿若搁在一千年后,简直是全世界都宝贝的物种,衣食住行比人还金贵,亿万富豪才有资格觊觎一下,哪是他这个朝八晚八的社畜敢妄想的。 现在,这个叫王冲的家伙居然就这样水灵灵地想献给自己了。 而且看王冲的表情,那匹汗血马能让他这个郡王殿下骑,还是它的荣幸。 王冲点头:“不错,纯种的汗血马,去年我在西夏贩马时,认识了一位大食商人,他在曾经的大宛国弄到了一匹汗血马,辗转经历了数国。” “大食商人本打算将这匹马留作自用,后来我用了一些手段将这匹马弄到手了,马儿还小,不到四岁,正是身强体健的年纪,适合殿下骑用。” 赵孝骞眸光闪动,王冲嘴里说的“用了一些手段”语焉不详,但赵孝骞大约能猜到,这些手段恐怕不是那么光彩。 自汉唐而始,各国商人多经丝绸之路与异国通商,其中就数中原华夏商人的脑子最活泛,经商的手段最多最狡诈,异国的商人被华夏商人骗得一愣一愣的,被人卖了还傻乎乎帮人数钱。 王冲得到这匹汗血马的过程,大抵也是如此。 赵孝骞摸了摸下巴,神情颇为意动。 有生之年能骑上传说中的汗血宝马,哪个男人能拒绝? 不得不说,王冲挠中了他的痒处,非常舒坦。 在这个没有豪车的年代,谁能明白拥有一匹汗血宝马的含金量…… 它就是这个年代的布加迪威龙啊。 “呃,那匹宝马我确实有点想要,但我不能白拿你的东西,若你愿意割爱的话,我用一千两黄金买下如何?”赵孝骞道。 王冲果断摇头:“能给殿下献上宝马,殿下骑上它戍边镇守江山社稷,是我王冲前世修来的福分,殿下若要给钱,未免太瞧不起我了。” 见王冲神情激动,提到给钱仿佛对他是奇耻大辱似的,赵孝骞倒也不好再坚持,但人家干这营生,终究不能白拿。 赵孝骞想了想,道:“那就换个说法,那匹宝马我要了,咱们也不谈钱,但你王冲以后遇到什么麻烦,不管在大宋还是西夏或是辽国,尽管来找我,我帮你解决,不给你钱,给你这个承诺吧。” 王冲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赵孝骞摆了摆手,道:“不准拒绝,咱们都是江湖中人,不要做这惺惺儿女之态。” 说完赵孝骞朝他一抱拳:“就这么说定了,骞骞不吃香菜努力版,请了!” 王冲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还是抱拳回礼,勉强一笑:“骞骞不,不……那啥。” 赵孝骞认真纠正:“骞骞不吃香菜,记住了,以后行走江湖遇到麻烦,便打出我的名号,不过仅限于大宋以及辽国局部地区,你若在辽国上京打我的名号,会被人打出屎来的,慎用。” 搁下筷子,赵孝骞左右环视一圈,然后问道:“宝马呢?让我先见识见识。” 王冲和几名汉子顿时露出讪然之色:“那匹宝马……被人半路截了。” 赵孝骞瞳孔赫然扩大,然后微微眯起了眼:“我感觉你好像在耍我,但我没有证据……” 王冲表情似愧疚又似愤慨,道:“听闻王师收复河间府,殿下也正在河间府城坐镇,我们兄弟当时在辽国来州做买卖,听到消息后立马带着汗血马从来州赶往河间府。” “后来经过燕云涿州时,被辽国官员拦下了,然后截下了我们的汗血马,把我们赶走。” 赵孝骞语气渐冷:“涿州?是哪个辽国官员如此狗胆,敢截我的马?” 王冲叹道:“辽国蕃息畜牧,有专门的官府负责蓄养牛羊和马匹,其名曰‘群牧使司’,全国共设六路群牧使司,使司下设地方群牧所,其中燕云涿州的群牧所隶属辽国西南路群牧使司。” “截下那匹汗血马的涿州群牧所官员,他是群牧所的都林牙,呃……‘林牙’是辽国的官职,大约主管治下群牧所的账目和簿籍,权力不小。” “我们路过涿州时,那名官员一眼便看中了汗血马,悍然下令截下,不由分说将我们赶走。” 赵孝骞摸了摸鼻子,堂堂大宋郡王,辽国的官制系统居然需要一个江湖汉子给他扫盲,似乎有点没面子…… “废话少说,你跟我说那辽国官员的来历毫无意义,我特么又不跟他相亲。” 赵孝骞咬了咬牙,道:“敢截我的宝马,天王老子来了也要扒他一层皮,涿州……涿州在哪儿?” 王冲急忙道:“涿州距河间府不过三百多里,也是燕云十六州之一,快马一日可至。” 赵孝骞嗯了一声,扭头朝店外大喝道:“陈守,拿地图来!” 店外陈守匆匆进来,从怀里掏出一份缩小版的羊皮地图,上面所绘正是燕云十六州的城池路经地图。 地图摊开,赵孝骞仔细看了几遍,然后道:“三百来里,可以干,陈守,我军主力谁离涿州比较近?” 陈守虽是赵孝骞的贴身侍卫角色,但他终究是日夜接触军国机密的人,闻言毫不迟疑地道:“宗泽部所领五万大军,正驻军于河间府东北路五十里外,宗泽离涿州最近,大约二百多里。” 赵孝骞点头:“有人抢了我的宝马,而且还是辽国官员,这人太没礼貌了,必须要教训一下。” 王冲等人立马露出兴奋之色,眼睛亮汪汪地盯着赵孝骞。 何其有幸,居然如此近距离地看到郡王殿下发号施令,调动兵马。 赵孝骞沉着脸道:“派人快马给宗泽传一道令,让他麾下的折可适亲自率五千轻骑奔袭涿州,涿州那个啥……” 王冲在一旁提醒道:“涿州群牧所,都林牙……” “对,让折可适率军把这个群牧所灭了,那个什么都林牙给我杀得零碎一点,顺便把我的汗血宝马毫发无伤地带回来。” “此令紧急,让宗泽速办,去吧!”赵孝骞挥手。 陈守领命匆匆转身而去。 赵孝骞重新端起酒杯,朝王冲等人露出了笑容。 “来,咱们继续喝,尔等且在河间府稍候数日,三日内必有消息,我的汗血宝马谁都不准染指,谁伸手老子就剁了谁的手。” 王冲兴奋得枝乱颤,也不知他究竟兴奋个啥。 “王某江湖草莽,有幸见殿下帐中传令,调动千军万马,实在是威风赫赫,令人敬畏仰止。” 赵孝骞一口饮尽,然后淡淡地道:“小事,调动数千兵马出个公差而已。” 其实不仅仅是为了那匹汗血宝马,五千宋军奔袭涿州,赵孝骞也有给辽国施压的用意。 他要用实际行动告诉辽国君臣,今时不同往昔,我宋军在燕云这片土地上来去自由,如入无人之境。 辽国就算想把燕云十六州割让出来,其实也算不得多么丰厚的筹码,你纵不给,我也能轻松取之。 与王冲等人一顿酒,赵孝骞喝得很愉快,宴散时已有七八分醉意了。 与王冲等人道别后,赵孝骞被陈守送回了河间府衙。 ………… 两日后,一道军令送达东北路宋军宗泽帐内。 赵孝骞亲自传下的军令,宗泽不敢怠慢,当即便叫来了麾下的部将折可适,分了他五千轻骑,令折可适率部马上出发,奔袭涿州。 折可适接到军令有点懵,然后听说涿州群牧所内,居然有辽国官员胆敢截下郡王殿下的汗血宝马,折可适顿时大怒,当即便点齐了兵马出发。 五千装备精良的轻骑直奔涿州,一路快马疾驰,五千轻骑如同一团乌云,黑压压地席卷河北平原大地。 不到一天,折可适所部便已赶到了涿州城外。 这支宋军兵马的突然到来,涿州城顿时陷入一片兵荒马乱,无数百姓纷纷卷起细软,携家带口逃出城,涿州城内不到一万辽国守军也慌了神,立马整顿兵马,调集守城军械,严阵以待宋军。 对涿州城的混乱,折可适只是轻蔑一笑,特意率部从涿州城墙下疾驰而过,仿佛炫耀武力一般,但却没有任何攻城的动作,反而一路向北。 涿州城北面二十里外的群牧所,仍是一片岁月静好,祥和宁静。 辽国的畜牧业其实早已崩坏,立国早中期的时候,辽国确实重视畜牧,尤其是马政,毕竟辽国最早是游牧民族,天下无敌的辽国铁骑,依靠的便是源源不断供给军队的战马。 但是由于游牧转型农耕,朝堂官府和军队的各种腐败,所谓的畜牧业也就渐渐崩塌,辽国的衰败不是一个两个的原因,但畜牧业尤其是马政的衰败,也是国家走入颓势的重要原因之一。 如今的辽国六大群牧使司,早在耶律洪基中年时期便基本算是名存实亡了,不过这个官府机构还是一直存在着。 宋军奔袭涿州,城外的群牧所上下却显得非常悠闲安宁。 说到底,群牧所不过是个基本快消亡的机构,谁能想到一个存在感几乎快透明的小小群牧所会被宋军盯上。 人家宋军五千轻骑这次奔袭涿州,就是冲着这个群牧所来的。 (本章完) 第666章 杀官夺马 第666章 杀官夺马 入夏后天气渐渐炎热,河北大地上吹拂而来的风都仿佛被太阳灼烧过,吹在脸上只觉得闷热。 涿州群牧所位于涿州城外北面,一个蓄养牲畜的部门,当然不可能将它设在城里,它离涿州城大约二十来里,由于是群牧使司的分支,群牧所平日里只有一名林牙,以及几名小吏和差役驻守。 辽国的畜牧业在早年间其实是非常发达的,它直接与国家的气运和军队的实力相关。 直到后来,随着国家的实力走入下坡路,很多方方面面的东西都随之陷入了颓势。 辽国的群牧使司也是如此,全国六大群牧使司早已名存实亡,许多群牧司私底下贩卖牛羊战马以肥己,史书上都正式记载了,“诸群牧私卖日多,畋猎亦不足用”。 当然,如果人没有上进心的话,在群牧所当官倒也是一桩肥差。 名存实亡之下,已经没有多少辽国官员关注了,群牧所里每日吃吃喝喝,还不愁没钱,只要缺钱了,随便卖几头牛羊战马,往上报个虚账,卖来的钱装入自己的口袋。 从上班的角度来说,这简直是个神仙岗位,社畜们做梦都不敢想。 涿州群牧所的林牙郑从涣便是如此。 没错,为难王冲兄弟,截下汗血宝马的群牧所林牙,是辽国的一名汉人官员。 郑从涣今日心情不错,或者说,最近几日他的心情都不错。 前几日从一个过路的马帮手里,他居然神奇地发现了一匹大宛汗血宝马,这简直是天降横财。 在这个畜牧颓势的年代,马匹的价格也随之浮动,但是一匹汗血宝马的价格绝对能卖出天价。 至于具体的价格,只能以黄金来衡量,最少五百两黄金起,遇到合适的买主,卖到一千两黄金也不奇怪。 这几日郑从涣忙着到处找买主,直到昨日,他与涿州城的一位富户搭上了线,这富户对汗血宝马颇感兴趣,郑从涣与他约好今日来群牧所看马,合适的话今日便可成交。 郑从涣高兴坏了,马上将有一笔巨款入账,而且这笔巨款是他私下抢来的,官府方面根本不知情,可以完全落入他的口袋。 干完这一笔,郑从涣突然有了一种辞官归乡的念头。 这些年钱也赚够了,足够他在故乡买几百亩良田,做个富足的地主,名下的土地当作传家宝,子子孙孙传下去,未来五代内的子孙估计穷不了。 越想越巴适,郑从涣忍不住哼起了古怪的曲儿,他都不记得从涿州城哪个勾栏大鼓里学来的了。 正半躺在群牧所简陋的小院树荫下养神,郑从涣哼着曲儿,顺手从旁边的小桌上拈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再放回小碟里。 糕点在小桌上落下了几许碎屑,郑从涣随意瞥了一眼,目光来不及收回,却见小桌上的糕点碎屑突然无规则地颤动起来。 小小的碎屑仿佛一只只欢快起舞的小蚂蚁,在小桌上肆意地跳跃舞动。 郑从涣愕然睁大了眼,满头雾水盯着桌上的碎屑,一脸不解。 随即更多的不对劲发生了,他的脚下也感受到了震动,就像地震了一般,整个人都感受到大地震动的频率,非常有节奏。 郑从涣一怔,脱口道:“咋回事?” 话音刚落,一名群牧所差役连滚带爬进来,一脸慌张道:“禀郑林牙,不好了,宋军!宋军铁骑至矣!” 郑从涣倒吸一口凉气,失声道:“宋军来涿州了?他们要攻城吗?” “不,他们没攻城,宋军数千铁骑竟直奔咱们群牧所而来!” 郑从涣脸色数变,却突然嗤笑一声:“混账东西,你想多了吧,咱们一个小小的群牧所,值得宋军惦记啥?还劳动他们数百里奔袭而来?” “宋军定是路过此地,告诉下面的人不要慌,更不准拿兵器反抗,朝廷军国之事,与咱们小人物无关。” “让群牧所的所有人都出来,跪地恭迎宋军过路,都老实一点,莫给自己惹祸,宋军对咱辽人可向来是杀人不眨眼的。” 说着郑从涣整了整身上的官服,匆忙跑了出去。 群牧所的官员小吏和差役,加在一起不过十余人。 此刻十余人姿势标准地双膝跪在群牧所院子外,一脸麻木地等候宋军铁骑到来。 郑从涣双膝跪在土地上,膝盖感受着越来越急促的大地震动,远远地传来马蹄声,隆隆敲打在心上。 还未见到宋军铁骑的身影,郑从涣便已深深感受到那种无从抵抗,仿若一座大山朝头顶压下来的无力感。 群牧所的所有官吏差役都面无人色,在路边跪得笔直且标准,丝毫不以失去抵抗的血性为耻。 那是一座山啊,凡人如何抵抗? 就像蝴蝶飞不过沧海,没人忍心责怪…… 此刻郑从涣只希望宋军赶紧从群牧所路过,最好把他的群牧所和他本人当作一个无影无形且透明的屁,彻底将他无视。 然而,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令郑从涣揪心的是,马蹄声的节奏却越来越慢。 也就是说,宋军到了群牧所后,竟打算停下了。 郑从涣心跳陡然加速,各位祖宗,你们停下来干啥?我这里是群牧所,养牛羊和战马的地方,没有给人类的补给啊! 良久,郑从涣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却见群牧所外,一片黑压压的人头,铁甲叶片的碰击,以及战马不耐的响鼻。 数千兵马披戴甲胄,骑在战马上列成整齐的阵势,所有人的目光都静静地注视着他。 为首一人身着鱼鳞铠,头戴双翅盔,身后一面将旗,旗帜上用正楷绣着一个大大的“折”字。 旌旗舞动,猎猎生风,四周没人说话,没人擅动,数千兵马只是静静地原地站立,郑从涣却已感到一股森然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用力地扼住了他的喉咙,逼着他不准呼吸。 郑从涣打从心底里颤栗瑟缩,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这就是名震天下的宋军铁骑么?仅只看端正的军容和森严的军纪,郑从涣便察觉到,宋国的军队果真与往年大不相同了。 这是一支真正能让敌人的灵魂都害怕发抖的铁血骁勇之师。 郑从涣愈发不敢说话,跪在地上的双膝都止不住地瑟缩抖动。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为何这支剽悍的宋军会在他这个小小的群牧所停下,更不知道他接下来是怎样的命运。 他只能用尽全力地向宋军表示臣服,让宋军相信他是无害的,绝对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 良久,将旗前的宋军将领下马,随着甲叶撞击声,一步一步走到郑从涣面前,然后蹲下身,捏住了郑从涣的下巴,让他与自己的视线平齐。 “此地可是涿州群牧所?”折可适语气冰冷地问道。 郑从涣浑身一颤,道:“是。” “你是何人?官居何职?”折可适淡淡地道。 “小人名叫郑从涣,官居群牧所林牙。” 折可适笑了,今日这趟差事太顺利了,立马就找到了正主儿。 表情变得和颜悦色,折可适仿佛怕吓死了这位正主似的,语气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听说前几日,你截下了一匹大宛汗血宝马,可有此事?” 郑从涣心头一沉,他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表情顿时变得无比绝望。 这支宋军果然是冲着群牧所来的,准确的说,是冲着他来的。 谁能知道,那匹珍贵的汗血宝马竟有如此强硬的后台背景,当初截下它时,它也没说呀! 早知如此,郑从涣嫌命长了,敢截下它? 坑死人了! 深吸了一口气,郑从涣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不敢有丝毫隐瞒:“是临时截下了一匹汗血宝马,小人没别的意思,准备留在群牧所观赏几日后原物奉还,绝无强占之意,将军万莫误会。” 折可适笑了,语气愈发温柔,简直能掐出水来。 “现在,你告诉我,那匹汗血宝马在何处?” 郑从涣立马道:“就在群牧所的马厩里,宝马珍贵,不敢怠慢,小人将它单独关在一间马厩中,这几日喂的皆是上等的精细草料和豆巴,绝无丝毫亏待之处,请将军明鉴。” 折可适嗯了一声,扭头朝部将示意了一下。 部将会意,立马冲进了群牧所的马厩内,片刻后回来禀道:“折将军,马厩里确实有一匹棕色汗血马,看模样应该无恙。” 折可适由衷地松了口气。 此行的任务就是带回这匹汗血宝马,它可是郡王殿下定下的坐骑,若是被群牧所糟蹋残虐,折可适可没脸见赵孝骞了。 “将马儿牵出来,小心一点,莫伤了它,一根毛都不准掉,把它当你家祖宗伺候就对了。”折可适叮嘱道。 直到汗血宝马被牵出来,折可适亲眼见到这匹传说中的宝马的神骏,他才放了心。 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汗血宝马太珍贵,但这辽国群牧所的人命,可就比草还贱了。 “留下这个姓郑的什么林牙,其他人都给个痛快。”折可适下令。 话音刚落,一阵阵惨叫声此起彼伏,眨眼之间,群牧所十余名官吏差役,全被宋军一刀送走,倒在血泊里气绝。 郑从涣面无人色,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凄声求饶:“将军饶命,全都是误会,小人愿投大宋,为大宋立功赎罪……” 折可适哈哈一笑,轻蔑地打量了他一眼,道:“知道我为啥留你一命吗?” 郑从涣抖如筛糠,跪在地上不敢回话。 折可适笑容渐冷,淡淡地道:“我家郡王殿下吩咐了,你这个什么林牙,莫让你死得太痛快,让老子把你杀得零碎一点……” “敢觊觎我家郡王殿下的宝马,你他娘的好大的狗胆!你们辽国的狗皇帝都对我家殿下忌惮七分,你他娘的是个什么东西,敢截我家殿下惦记的宝马!” “来人,先断其四肢,削其皮肉,最后剁了他的脑袋,挂在群牧所的旗杆上,这狗屁群牧所一把火烧干净了!” (本章完) 第667章 捷报入京 第667章 捷报入京 两日后,一千宋军护送一匹汗血宝马,回到河间府。 府衙后院的马厩内,赵孝骞一脸好奇地打量正在悠闲吃豆料的汗血马,嘴里啧啧有声。 “这就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赵孝骞围着它转圈,赞道:“看起来确实高大神骏,有点意思。” 赵孝骞的旁边围满了人,包括王冲等兄弟。 王冲显然对这匹宝马很得意,一脸炫耀地道:“殿下,此马来自大宛国,听说还是纯血马,纵是盛产汗血马的大宛国内,此马也被诸多王公追崇,欲万金求之而不得,后来倒是被那个大食商人得了手。” 赵孝骞伸手在它的脖颈摸了一下,然后看了看手掌。 王冲看出了他的意思,笑道:“马儿要跑动起来,发热流汗之后才可见汗血,现在没出汗,殿下可摸不着什么。” 赵孝骞满意地点头:“不错,这马以后就归我了,王兄不反对吧?” 王冲躬身道:“此马我诚心送予殿下,殿下能将它当坐骑,是我等兄弟的荣幸,将来殿下骑着它鼎定天下,为大宋开疆拓土,戍边四方,南征北战,我等兄弟亦面上有光彩。” “以后我逢人便可吹嘘,名震天下的郡王殿下骑的宝马,正是我们兄弟所献,倒不知引来多少人艳羡嫉妒,哈哈!” 赵孝骞哈哈一笑:“倒也不必那么威风,可以肯定,骑着它很有面子,终归让人多看一眼。” 没错,这匹宝马的含金量,无异于后世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开着一辆布加迪,别提多得瑟了。 “王冲兄弟,还是那句话,此马我收下了,但无功不受禄,我给你的承诺依然有效,将来遇到什么难办的事尽管来找我,我给你办了。” 王冲呵呵一笑:“殿下经手的皆是军国大事,事关大宋国祚和千万黎民福祉,才有资格让殿下思索着手,我等草莽遇到的事,顶天了不过些许摩擦争斗,可不敢让殿下分神分心,误了军国朝政。” 说着王冲转身朝几名兄弟笑了笑,欣然道:“虽然遇到了些许波折,但咱们送给殿下的这匹汗血马,总算有惊无险到位了。” 几名兄弟也露出了由衷的笑容,看得出他们确实诚心想将这匹宝马送给赵孝骞。 赵孝骞拍了拍王冲的肩,深深地道:“你们这番心意我领了,我知你们赠马不是因为我个人,而是我为大宋社稷和百姓做了点什么,以后我会继续做下去,不负天下,不负黎民。” “若我将来居高位却忘了本心,做出辜负黎民百姓的恶事,管教这匹马引我入绝路,再弃我而去。” 王冲等人深深动容,恭敬地朝他单膝跪下:“得殿下此言,天下黎民幸甚,大宋社稷幸甚,愿殿下为天下争得太平,容黎民百年喘息。” 完成了献马的任务,王冲等人向赵孝骞告辞,他们将要离开河间府,继续为生活奔波。 赵孝骞亲自将几人送出城外,依依告别。 临走,王冲骑上马,突然扭头朝赵孝骞一笑:“江湖再见,骞骞不吃香菜,哈哈!” 赵孝骞一怔,然后也大笑起来:“人间处处是江湖,你我兄弟总有重逢之期,保重!” 王冲等人打马远去,赵孝骞仍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的背影。 河间府的守将郭成走过来,一脸疑惑地道:“‘骞骞不吃香菜’是什么鬼?” 赵孝骞认真地解释道:“它不是鬼,是人,准确的说,是我。” 郭成大惊:“殿下怎会有这种名字?是外号吗?” 赵孝骞傲娇地仰头:“昔年行走江湖时,道上的朋友们送的雅号,是不是听起来特别响亮?” 郭成:“???” 哪里响亮了?根本一点都不响啊!反而十分羞耻啊!这位殿下是怎么好意思面不改色说出口的啊! 赵孝骞浑然不觉郭成内心的腹诽吐槽,面色淡定地转身,正打算回城时,却见一名禁军骑马匆匆赶来。 “禀殿下,辽国使臣已至河间府北城外,欲与殿下议和。” 赵孝骞停下了脚步,神情却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淡淡一笑:“算算日子,也该来了,辽国遣何人为使?” 禁军禀道:“辽国使团共计四十余人,为首者名叫萧奉先,官封辽国南院知枢密院事。” 赵孝骞一怔,突然笑了起来。 “这个使臣……我喜欢!” “郭成,我不便亲自出迎,太给他们脸了,你出北城迎接辽国使团,将他们安顿在城内馆驿,先晾他们几天再说。” “传令种建中和宗泽所部,两路大军即日拔营,再向北方推进二十里,其后每日拔营推进十里,兵锋缓进,直指辽国南京。” 郭成顿时一脸兴奋地领命。 每日拔营朝辽国南京析津府推进十里,这种无形无声的压迫感,犹如悬在头顶越来越近的利剑,辽国使团不慌了神才怪。 宋辽还未开始议和,大宋已在气势上对辽国形成了碾压之势,辽国必须尽快拿出更多的筹码,才能与大宋达成协议。 “郭成,辽国使团交给你招待了,普通规格就好,别太给他们脸了,我回去继续跟我的汗血宝马玩耍,尽快把它驯服。” 说完赵孝骞转身就走,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 大宋,汴京。 捷报终于入京。 一骑快马飞驰入城门,手里高高举着一张公文,一边策马一边嘶声高呼。 “燕云大捷!燕云大捷!河间郡王殿下率王师收复河间府,斩敌首两万级,燕云大捷!” 入城后骑士一路疾驰,直奔延福宫而去。 城内沿街的官员百姓商人们闻言一怔,大街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只待骑士飞奔而过之后,暂停键取消,接着街头巷尾传来一阵震天的欢呼声。 “河间郡王殿下壮哉!王师将士壮哉!” “克破河间府,指日收复燕云十六州!郡王殿下好本事!” “哈哈,咱大宋越来越有指望了,过不了几年,天下怕是要一统了,有生之年得享太平,夫复何求。” “掌柜快沽两角酒来,要贵的,要好酒,今日大喜,老子豁出去不过了!哈哈!” 一道来自燕云的捷报,瞬间令大宋国都沸腾起来。 不知何人带头,家家户户开始张灯结彩,满城酒楼酒肆和勾栏都挤满了人,街头巷尾处处可闻敲锣打鼓声。 这等热闹喜庆的气象,纵是除夕年节亦不如。 延福宫,福宁殿内,赵煦仍如往常般批阅奏疏。 数月不见,赵煦却似乎苍老了许多,脸色更是泛着不健康的苍白,一边批阅奏疏,一边掩嘴轻咳几声。 小皇子薨后,赵煦也落下了病,本来自幼多病的身子更是雪上加霜,赵孝骞率军出征后,赵煦如今已每日离不得汤药了。 这些日子赵煦也没闲着,他依然在后宫嫔妃身上努力耕耘,对赵煦来说,这已经不是男人的乐趣,而是传宗接代的神圣事业了。 然而终究如太医所言,以赵煦本就亏伐的身体,已很难令嫔妃怀孕了。 夜以继日,赵煦愈发绝望。 江山皇位,最终无可避免地落入兄弟之手,他这一支算是断绝了。 赵煦仍未死心,为了子嗣,他的努力已快陷入疯狂。 就在上月,赵煦下旨选秀,从民间选取百名容貌尚佳,品行端正的秀女入宫。 这次选秀来得突然,而且过程十分匆忙,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百名秀女便稀里糊涂地进了延福宫。 接着便是赵煦无尽的宠幸,夜夜当新郎,天下到处是他的丈母娘,百名秀女轮着班儿的承受天恩泽露。 然而,终究毫无结果,后宫嫔妃无论新人还是旧人,一个蛋都没下。 不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无法体会赵煦的心情多么焦急与绝望。 后世讽刺重男轻女的家庭,总会说一句“咋地,你家有皇位要继承啊?” 如今在大宋,赵煦也是重男轻女,他只想要一个儿子。 不过,他家是真有皇位要继承。 如假包换,原汁原味的皇位。 本就亏虚多病的身子,每晚魔怔了似的疯狂宠幸嫔妃秀女,这就造成了恶性循环,只过了一个月,赵煦的身子愈发不行了。 此刻的福宁殿外,郑春和站在殿外廊柱下,探头悄悄注视着赵煦一边咳嗽一边伏案的身影,不由黯然叹了口气。 对赵煦最近不正常的举动,群臣都劝谏过,很多御史甚至上疏指摘官家之过失,皇帝纵欲亏身也是必须要被指责的。 然而赵煦疯了似的,根本不往心里去,反而变本加厉,每晚的次数更频繁了,而且要求太医进献房中秘药助兴,甚至于,有宫人发现偶尔可见到炼丹术士偷偷摸摸进出福宁殿的身影。 赵孝骞率王师在外征战,战事顺利,大扬国威,可在汴京宫闱之中,却完全是另一种气氛,低沉压抑,状若疯魔。 郑春和作为赵煦的贴身内侍,赵煦这段日子过得多煎熬,以至于煎熬之后是何等的疯狂与痛苦,郑春和都一一看在眼里。 他知道。这位年轻的大宋皇帝变了。 自从小皇子薨后,官家的性情变得古怪,多疑,且暴戾。 绝嗣的打击,是任何皇帝都无法接受的。 所以赵煦一直处于无谓的疯狂努力状态中,他要逆天改命。 (本章完) 第668章 帝王心思 第668章 帝王心思 郑春和小心地站在福宁殿外,自从小皇子薨后,赵煦性情大变,郑春和也渐渐体会到何谓“伴君如伴虎”了。 这位年轻的官家,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阳光开朗的少年,不得不说,如今的赵煦,更符合帝王的心性。 内敛,藏锋,谋算,阴鸷……帝王的一切特质,他都已具备。 而郑春和,本是赵煦最信任的贴身内侍,如今赵煦对他不像从前那般亲和,而是越来越严厉,郑春和侍候他时不小心犯的一点小错,都会被赵煦严厉呵斥。 陪伴赵煦多年,早在潜邸之时便跟随他的郑春和,如今已明显察觉到,赵煦不再将他当作身边的亲人,而是一个侍候他的奴婢,仅此而已。 殿外的郑春和苦笑数声。 好吧,他确实是奴婢,官家如此待他,或许才是正常的吧。 一名年轻的宫人匆匆赶到福宁殿外,先朝郑春和行了一礼,然后兴奋地道:“郑内侍,河间郡王传来捷报,王师已破河间府,斩辽敌两万级。” 郑春和一怔,接着大喜。 王师收复了燕云十六州的第一座城池,绝对的好消息。 如果这个好消息能让连日阴鸷的官家高兴一阵,说不定能让官家恢复到以前那个明朗的少年。 于是郑春和挥退了宫人,自己整了整衣冠,迈着无声的小碎步进入殿内,躬身站在赵煦面前。 赵煦正在蹙眉批阅奏疏,心情一阵阵的烦闷,他头也没抬,但却知道郑春和进来了,于是淡淡地道:“有事?” 郑春和垂头道:“是,官家,河间郡王殿下传来捷报,王师破河间府,斩敌首两万级。” 赵煦批阅奏疏的笔一顿,赫然抬起头,眼神里终于多了几分欣悦之意。 郑春和时刻紧盯着赵煦的表情和眼神,见他的眼神露出欣喜,郑春和刚松了口气,谁知赵煦却很快恢复了冷漠的模样。 “嗯,子安不错,我王师也足够争气,没教朕失望。” “郑春和,传旨枢密院,朝廷拨出钱粮,送到河间府前线,犒赏三军将士。” 郑春和躬身领旨。 赵煦沉默了一会儿,又道:“给许将传一道密旨,问问他王师将士如今军心士气如何,赵子安在军中的威望如何,另外再告诉他,以后军中无论大小事,必须如实奏报。” 郑春和一怔,心中陡然一沉。 官家这句话释放的信号太强烈了,郑春和一时竟没回过神,有点不敢置信。 赵煦却从桌案堆积如山的奏疏中,挑拣出一道奏疏打开。 “许将最近的奏疏,皆是赞褒王师和赵子安如何神勇,如何横扫燕云……呵,会唱赞歌的人那么多,朕何须用他?这份差事,许将做得很不称职。” “郑春和,给许将的密旨里,把朕的态度也告诉他。” 郑春和恭声应了,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道:“官家,王师破河间府,郡王殿下为部将请功的奏疏怕是也快入京了,那时……” 赵煦冷淡地道:“燕云十六州,才破了一州,不急封赏,待王师拿下燕云所有的城池和土地后,朕自会加恩重赏。” “子安麾下部将的官职勋号,一切照旧吧。” 郑春和不敢多嘴劝谏,依旧是躬身领旨。 但他心里却突然感到一阵发寒。 猜疑,寡恩,依然是帝王的特质。 郑春和离去后,福宁殿又进来了一个人。 此人正是枢密院使曾布。 曾布走进殿内行礼,赵煦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仍如往常般起身托住了曾布的胳膊。 “先生不必多礼,朕待先生,先是长辈,其次才是君臣。” 一番话情深义重,曾布感动不已。 赵煦亲自搀扶曾布坐下,然后自己坐到曾布的身旁,君臣寒暄了一阵闲话后,赵煦才缓缓说到了正事。 “上月朕秘密嘱咐先生办的事,如何了?”赵煦问道。 曾布老脸闪过几分复杂之色,随即迅速调整了情绪,低声道:“臣遵陛下的吩咐,从汴京以及京畿州县的上三军和地方禁军将领中,挑选了三十名厢都指挥使,日前已秘密派驻北郊大营,封闭操练。” “这三十名将领以河间郡王留下的操练典册为范本,日夜训练战阵,枪法,排兵等各种技能。” “更重要的是,他们绝对忠心于官家,并且直属官家节制,他们指挥交战的能力或许尚嫌不足,但臣能保证他们对官家的忠心却是毫无瑕疵。” 赵煦满意地点头,脸上的笑意愈深。 “赵子安已破河间府,辽帝怕是坐不住了,接下来要么是遣使议和,割让燕云十六州,要么拼死一搏,誓保燕云十六州,不论辽帝选择哪种方式,赵子安和麾下王师收复燕云已无悬念。” 赵煦语速渐慢,垂下眼睑看不出表情端倪,只是低声道:“赵子安收复燕云十六州后,朕会下旨,将汴京的三十名将领便全部充入他的麾下,这支精锐之师,必须全部掌握在朕的手里。” 曾布沉默片刻,叹道:“官家所虑,臣能理解,臣只是觉得,收复燕云之后,官家为何不直接将河间郡王解职,令他回到汴京,从此当他的逍遥宗亲郡王呢?如此,他麾下的精锐之师依然掌握在官家手里。” 赵煦摇头:“收复燕云后,北方的辽国气数仍未尽,朕还需要赵子安率师继续北伐,直到辽国灭亡,朕一统天下。” “朕要用人,也要防人,先生莫说朕寡恩,你若是朕,只怕做得比朕更过分,朕已尽量顾及宗亲兄弟之情了。” 曾布无言反驳,赵煦说得对,无论多么信任器重的臣子,当他的手里掌握十万兵权时,哪个皇帝不猜忌,不防备? 赵孝骞掌握的哪里是什么兵权,根本就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雷,不果断选择扔出去的话,便只有被炸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可偏偏官家还需要赵孝骞继续北伐,这颗雷他就算想扔都扔不了。 只有官家才能决定赵孝骞手里的雷什么时候该爆。 这才是赵孝骞最大的麻烦。 曾布很清楚,站在官家的立场上,他的决定其实没错。曾布作为文臣,内心其实也反对武将兵权过甚,隐患实多。 但不知为何,想到那个在前线号令将士攻城掠地的年轻人,那个洗刷了大宋百年耻辱,令大宋君臣子民扬眉吐气的郡王殿下,曾布就忍不住心里发堵,闷得慌。 飞鸟尽,良弓藏。 历来帝王,大抵如是。历来忠臣,难逃结局。 华夏数千年王朝更迭,仿佛驴拉磨一般,只是一圈一圈走着重复的路,一遍一遍经历着相同的命运。 ………… 郑春和走出宫门,怀里揣着草拟过的圣旨。 圣旨自然不是赵煦亲笔所写,而是中书舍人代拟。 郑春和此时要亲自将圣旨送去枢密院,王师破河间府是大喜事,无论帝王如何寡恩,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 官职可以不升赏,至少钱粮酒肉方面的犒赏还是必须要有的,否则官家的心思未免暴露得太明显了。 刚走出宫门,转过一道弯走上御街,却见御街拐角处,一个看起来非常憨厚的大胖子,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郑春和怔忪了一下,急忙躬身见礼:“奴婢拜见楚王殿下。” 不得不说,赵颢那副胖乎乎又憨厚亲切的样子,实在是他人生里最合适最有利的伪装。 任何人见到这么傻憨的胖子,都情不自禁地放下戒备,忍不住与他交好。 见郑春和行礼,赵颢急忙托住了他的胳膊,笑道:“郑内侍是官家的贴心人,本王可不敢受此礼,你我倒是有缘,今日恰恰在此偶遇。” 郑春和迅速朝四周扫了一眼,然后露出苦笑。 “有缘”?“偶遇”? 真的吗? 为何我总觉得你好像在宫门外特意堵我似的…… 赵颢笑得愈发和善,笑容看起来跟庙里的弥勒佛似的,竟有些可爱。 “郑内侍出宫,这是要……办差?”赵颢仿佛拉家常似的不经意问道。 郑春和对楚王父子颇有好感,当然,这跟赵孝骞经常塞钱送房有莫大的关系。 金主爸爸面前,再张狂的性格都要收敛一下的,更何况郑春和的性情向来温和有礼,没有传说中的奸宦那么多毛病。 “王师大捷,官家十分欣悦,着奴婢去一趟枢密院宣旨,朝廷欲拨钱粮犒赏三军。” 赵颢笑呵呵地点头。 没错,今日确实不是偶遇,一个多时辰前,当他在楚王府听到王师大捷的消息后,赵颢当即便出了王府,直奔御街,然后静静地等在御街旁,吩咐眼线盯着延福宫的宫门。 他知道,听闻王师大捷后,官家一定有所反应,至少犒赏三军是必须的,赵颢很想知道,官家对赵孝骞和麾下将士究竟如何犒赏,以此来分析官家对赵孝骞的态度是否有变。 果然,没过多久,赵颢在御街边等到了郑春和出宫。 赵颢眸光闪动,眼神透出一股与他憨厚的外表完全不符的精明。 “呵呵,不知官家如何犒赏三军将士?这应该不是机密,郑内侍能说说吗?”赵颢依然笑吟吟地道。 郑春和一怔:“刚才奴婢不是说了吗?朝廷欲拨钱粮,犒赏三军。” 赵颢也一怔:“只是拨钱粮犒赏?” 郑春和迟疑了一阵,低声道:“殿下,奴婢受郡王殿下诸多大恩,但有些事,实在不便说,奴婢只能说,王师收复燕云后,还请郡王殿下考虑放手兵权,回到汴京做个闲散逍遥郡王吧。” (本章完) 第669章 童谣诛心 第669章 童谣诛心 郑春和简单一句话,透露了太多信息。 赵颢闻言顿时愣住了,许久才品过味儿来,心中不由一沉。 是的,手握兵权,怀璧其罪。 当初赵孝骞手握三万龙卫营兵马,赵煦对他信任如故,那是因为赵孝骞只有三万兵马,掀不起风浪。 如今赵孝骞手握十万兵马,而且是大宋最精锐的十万禁军,全军装备最优良的火器,拥有全新的军械甲胄和战马,这个性质就不一样了。 赵颢早料到赵煦有心生猜忌的那一天,不过在他的预料中,赵煦对赵孝骞心生猜忌,至少应该在王师全面收复燕云十六州之后。 没想到赵煦的猜忌之心比他预料的来得更早。 短短一瞬间,赵颢想了很多,脸上却依然带着和煦憨厚的微笑,像一个毫无心机的傻胖子。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儿如今本事大了,本王的话他不一定听得进去……”赵颢叹息道。 郑春和也叹息:“殿下还是尽量劝劝郡王殿下吧,功劳太大不一定是好事,您的亲家狄家就是例子,殿下当引以为戒啊。” 赵颢眸光闪动,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张薄薄的房契,出手如电塞入郑春和的怀里。 “我儿孝骞常与本王说,他与郑内侍交情甚厚,引为知己,如今我儿在外征战,无暇回京,本王对郑内侍也是非常欣赏的……” “这是汴京东城外宜春苑的一座四进宅邸,本王闲置已久,今日有缘偶遇郑内侍,不如送予你,郑内侍千万笑纳。” 郑春和一惊,急忙推辞:“万万不可,奴婢受郡王殿下恩惠多矣,怎可再受殿下所赐。” 赵颢语气不容置疑地道:“收下!难不成你瞧不上本王所赠?” 郑春和推脱半晌,终于才忸忸怩怩地收下了这份房契。 有些宫闱秘事郑春和不打算说的,然而楚王父子的大恩难报,郑春和迟疑了许久,才低声道:“殿下,官家怕是已对郡王殿下有了猜忌之心,今日对河间府大捷反应颇为平淡,却对副使许将甚为不满。” “官家谓许将只知赞褒王师,未尽副使之职,今日已下密旨严厉训斥,由此来看,官家恐对郡王殿下有了猜忌之心,而且官家更关心郡王殿下麾下十万将士的忠心,这个势头可是不妙啊……” 赵颢闻言心中愈发沉重,但仍笑呵呵地道:“多谢郑内侍提醒,本王心中有数了,我儿太年轻,凡事出惯了风头,也该到了收敛的时候,我楚王一脉本就闲散逍遥,对权力毫无野心,官家怕是有些误会了。” 郑春和微微一笑:“收复燕云后,郡王殿下若能自卸兵权,官家对楚王一脉的恩仪必然如故。” 赵颢神色严肃地点头:“必须要卸兵权了,这玩意儿看似威风,但轻易不可沾惹,自古大权多有大祸,本王会写信叮嘱我儿的。” 郑春和神情忧虑地一叹,二人这才互相告辞离去。 赵颢带着微笑转过御街,街边窄巷内停着一辆马车,在亲卫的搀扶下,赵颢艰难地进了马车,盘腿坐在车内阖目沉思,此时的赵颢,脸上已没有一丝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鸷。 良久,赵颢突然屈指敲了敲马车的车壁。 马车外传来一道嘶哑的人声:“殿下有何吩咐?” 赵颢语气很低很慢,淡淡地道:“甲五如今何在?” “甲五在洛阳城外的大山里,为殿下操练死士。” 赵颢道:“给甲五传句话,让他紧急赶往蜀地遂宁城,并在城中散布几句童谣,童谣曰:‘龙子终,蟒袍继,天狼醒,朱雀兴’。” 顿了顿,赵颢的语气愈发阴寒:“童谣务必传唱遂宁城的大街小巷,童谣兴起后,让甲五马上撤走,不准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是!” 赵颢吩咐过后,在马车内又阖上了眼。 既然官家已对我儿生了猜忌,那就让君臣的矛盾转到别的地方。 对帝王来说,童谣的威力,更甚十万雄师。 确定官家无后,那么就提前捅破窗户纸,让第一顺位继承人提前出现在官家面前,到时候看看赵煦会对遂宁郡王赵佶做何反应。 ………… 河间府。 守将郭成出面招待辽国使团数日,却始终见不到赵孝骞本人。 今时不同往日,辽国使团在大宋面前已不敢猖狂跋扈,纵然心中再是不耐,也只能在郭成面前陪着小心,询问河间郡王殿下何时有暇见辽国使臣。 郭成的回答既平淡又冷漠。 郡王殿下诸事繁忙,何时有暇,要请示他本人,殿下身份尊贵,旁人没有资格催请。 这话回得硬邦邦的,辽国使团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敢稍露怒色,只得忍气吞声地住在河间府城的馆驿内继续等待。 就在辽国使团焦急等候之时,辽国不断有消息传来。 宋军十万兵马分作两路,种建中和宗泽各领一路,每日拔营向北推进十里,目标方向正是辽国南京析津府。 一步两步,一步两步,摩擦,摩擦…… 宋军推进的每一步,简直如针扎般,深深地扎进辽国使团的心里。 每日推进十里,伤害不大,但却十分诛心。 赵孝骞的动机其实很明显,正常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宋军挟兵威,对辽国使团制造压力,增加自己的筹码。 如此简单的伎俩,辽国使团知道归知道,但心中的压力终究还是与日俱增,每过一天,他们的心情便更惶恐一分。 数十名辽国使团成员里,唯独为首的萧奉先是最悠闲的,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急,反而每天都在河间府城里闲逛。 城里的大小店铺,萧奉先都很感兴趣,这几日他也采购了不少东西,看起来这货根本就不是来谈判的,而是来宋国进货的。 辽国使团官员们对萧奉先的态度有点两极分化。 有人认为他是大将之风,每临大事有静气,此子虽年轻但足够沉稳,担得起重任。 也有人认为萧奉先纨绔成性,不思进取,如此重要关头仍有心思闲逛,简直不堪与任,皇太孙所托非人,辽国气数尽矣。 三日后,辽国使团的焦急情绪快达到峰值时,终于有禁军来到馆驿,告诉辽国使团官员,今日下午河间郡王殿下有暇,可见辽使。 长久的等待,终于云开月明,辽国官员们激动得有点想哭。 明明被宋人怠慢至此,不知为何他们此刻竟有几分感恩的心思。 当日下午,以萧奉先为首的辽国官员们穿上辽国的官服,非常守规矩地来到河间府衙。 府衙后堂内,一身锦衣便服的赵孝骞含笑等着众官员。 众人走进后堂,见堂内端坐的赵孝骞,大家纷纷一惊,眼神复杂地打量着他。 这位,便是传说中的宋国河间郡王了,真的好年轻啊! 这样一个年轻人,谁敢相信就是他一人之力,给辽国这辆正在下坡的马车狠狠地提了一把速呢。 可以说,辽国整个国家的颓败,军事上的一败涂地,朝堂君臣的无能为力,朝野愈发艰困的现状,一切皆跟这位宋国的郡王有着不可分割的密切关系。 一众辽国官员心情复杂,对赵孝骞大多是仇恨和愤怒,但却没人敢表现在脸上。 面对赵孝骞时,他们反而不得不强行挤出礼貌的微笑,丝毫没有触怒赵孝骞的心思。 时局已不同,如今的辽国,已无资格在宋人面前跋扈嚣张了,更何况眼前这位更是不能招惹,否则很可能是灭国之祸。 看着笑吟吟如沐春风的赵孝骞,使臣萧奉先上前两步,朝赵孝骞长揖。 “辽国使臣萧奉先,拜见宋国河间郡王殿下。” 赵孝骞也起身含笑道:“辽使久仰了,不必多礼,诸位请坐。” 萧奉先直起身,与赵孝骞的目光相碰,二人互相眨了眨眼,瞬间交换了眼神,然后彼此都是一副今日初识的模样,有礼却疏离。 双方落座,赵孝骞翘着二郎腿坐没坐相,完全不在乎自己在辽臣眼里的形象。 绝对的实力面前,再无礼的行为,都是性情豪爽,值得追崇的。 双方没有寒暄闲聊,而是直接进入正题。 赵孝骞垂着眼睑,不紧不慢地道:“听府衙官员说,贵使几次三番要见我,其实啊……根本没什么可见的,我大宋已正式对辽国宣战,接下来攻防各凭本事,国运气数只凭天命,贵我两国私下里,还有何可谈的?” 说着赵孝骞朝萧奉先笑道:“所以,不如请贵使原路回去,告诉辽帝,你我战场相见便是,如今这时局,咱们谈什么都不合适,贵使觉得呢?” 一众辽臣大惊,纷纷窃窃私语。 萧奉先也露出惊惶之色,同时脸上还带着几分压抑的怒意,显得既憋屈又很有种的样子。 赵孝骞悄然一乐,这货的演技不错嘛,表情的层次感很丰富,这种表情很熟悉,前世看那么多电影,常常在夫目前犯的片子里看到,就是床边无力瘫坐的丈夫的表情。 心思不自觉地飘远,赵孝骞觉得这个剧情完全可以在大宋重演一遍。 当然,他对别人家的老婆没兴趣,可以改成“妻目前犯”,就是让狄莹瘫坐在床边,而床上正是无力挣扎反抗的他,以及袅袅姜妙仙鸢儿等各种妖娆美丽的反派…… 为了剧情更丰满更真实,他还可以抽空泪眼婆娑地看着床边的狄莹,说一句“老婆对不起,原谅我……” 越想越觉得很精彩,赵孝骞顿时蠢蠢欲动了。 男人,这辈子至少要行一次说脱裤就脱裤的房事! 赵孝骞腾地一下站起身,突然道:“你们在城里多玩几天,我有事过几天再回来!” 萧奉先急了,这时也分不清他到底是在演还是真情表露。 赵孝骞刚起身,萧奉先便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他,双手用力地按住了他的肩膀,眼神里透着“你是不是疯了”的意味。 “郡王殿下,……莫闹了!”萧奉先加重了语气道。 (本章完) 第670章 人前人后 第670章 人前人后 床笫之事,姿势繁多,需要男人无尽的展开想象,产生创意。 赵孝骞想出个创意不容易,毕竟为了大宋江山社稷,被迫跟婆娘们搞成了异地恋,哪有时间想夫妻闺房秘事。 现在好不容易来了灵感,赵孝骞实在很想跑回真定城,跟婆娘们试一试。 萧奉先按住他的肩,很用力。 赵孝骞不满地看着他,然后开始思考,阻拦夫妻行房者,是不是跟挡人财路一个性质。 “殿下,您认真点,行吗?”萧奉先苦笑道:“两国谈判,不能再拖了。”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宋辽两国根本没有谈判的必要,咱们战场上见真章,成王败寇,仅此而已。” 萧奉先迅速瞥了其余的辽国官员一眼,然后大声道:“郡王殿下此言差矣!两国虽交战,但我大辽向来将宋国当成兄弟之邦……” “如今兄弟阋墙反目,我大辽皇帝却十分不忍,愿以玉帛来化解干戈,只求兄弟和好如初,永罢刀兵。” 赵孝骞冷冷道:“你们辽国势大之时,对我大宋边民动辄抢掠杀戮,百年来抢走的钱财和人口不少吧?现在轮到我大宋势大了,结果你们又来谈和平?” “咋地,啥道理都被你们占了呗?以前我大宋在你们辽人手里吃的亏,白吃了呗?” 萧奉先苦笑道:“话不能这么说,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我大辽这次欲与大宋休兵谈和,是带着十足的诚意的,殿下何必拒我于千里之外?” “支应一场大战,宋国想必也要耗费无数钱粮,动用国帑巨大,两国若能停战,宋国也能免了这笔开销,对宋国皇帝陛下来说,也应是皆大欢喜的吧?” 赵孝骞淡淡地道:“无所谓呀,我大宋以战养战,消耗的钱粮从你们辽国抢来便是,燕云十六州境内,你们辽国设大小官仓上百座,我军何愁粮草钱财?” 萧奉先一滞,明知此刻他与赵孝骞当着辽国官员的面在做戏,但赵孝骞口才之佳,词锋之绝,就算是做戏,也令他难以招架。 见萧奉先无言以对,辽国官员们都有些着急了。 赵孝骞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突然轻笑一声,道:“好吧,你们大老远过来,我若连话都不让你们说完,未免太过失礼了,你们便说说求和的条件,我姑且听听,看合不合心意。” 萧奉先急忙纠正道:“非是‘求和’,是‘和议’,有区别的……” 赵孝骞拍了拍他的肩,嗤笑道:“别死要面子了,就是‘求和’,你们辽国若不怂的话,咱们接着干呀。” 听到赵孝骞如此嚣张的话,在座的辽国官员们神情低落黯然,有些感性的家伙甚至都红了眼眶。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曾几何时,大辽已如此落魄颓势了,当年在谈判桌上,嚣张跋扈的向来是我大辽啊! 重新坐了下来,赵孝骞翘起二郎腿,悠悠地道:“说说吧,你们辽国愿意拿出什么条件,换我大宋休兵。” 萧奉先与辽国官员们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萧奉先强笑道:“我大辽愿割燕云八州的城池和土地,赠予兄弟之邦宋国,并再送二十万汉人壮丁人口,不知殿下觉得合意否?” 赵孝骞沉默了许久,见萧奉先不再说话,不由探过身子惊讶地问道:“没了?就这?” 萧奉先和一众辽国官员顿觉后背发凉,萧奉先苦笑道:“割让燕云一半的城池和土地,难道还不行吗?” 赵孝骞嗤笑:“我军令一下,十万精锐之师席卷燕云,十六州的城池土地轻松取之,现在搞得好像你们辽国送了我多大的人情似的,萧奉先,这点寒酸的条件,完全没有诚意,我大宋不要也罢。” 说着赵孝骞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摇头道:“果然不合我心意,我看咱们没什么好谈的,诸位在河间府吃好喝好,我再派兵礼送诸位出境,告辞了。” 见赵孝骞要离开,萧奉先急了,再次拦在他身前:“郡王殿下,和谈不是一蹴而就的,殿下若对条件不满意,咱们可以坐下来接着谈,怎能一言不合就走?” 赵孝骞神情很不耐烦地道:“我军务繁忙,何来空暇与你们坐在这里斗智斗勇?有这点空闲,我军都已攻下好几座城池了,用得着你在这里装大方送给我?” “萧奉先,机会我给过你们了,是你们自己不珍惜,拿什么燕云一半的城池土地给我,你觉得我看得上这点东西?” 说完赵孝骞拂袖而去。 萧奉先紧追几步,打算再次拦住他,却被陈守横移截住了去路。 萧奉先只好颓然止步,看着赵孝骞走远,然后一脸挫败地回到后堂内坐下。 堂内只剩下一众辽国官员,众人面面相觑,气氛十分低迷压抑。 良久,一名辽臣不满地道:“这位郡王殿下实在是不好打交道,一言不合便掀桌子,自古两国和谈你来我往,各种条款各种拉扯,各种锱铢必较,往往耗时数月甚至一年半载方才谈成。” “哪有他这样冲动的,一句话不对付便走,根本一点规矩都不讲!” 另一名辽臣黯然道:“两国时势如此,他强我弱,夫复何言……” “有句话他没说错,咱们这次确实是来‘求和’的,重点是这个‘求’字,我大辽强盛百年,实在很不习惯这个字……” 众人议论半晌,也没拿出个好主意让赵孝骞回心转意坐下来继续谈。 于是便有人将目光投在萧奉先身上,开始禁不住埋怨。 “萧副使刚才不应跟赵郡王玩弄心眼的,索性直接亮出底牌,把燕云十六州全割让给宋国,如此赵郡王兴许会坐下来继续谈,而你却说什么只给燕云一半的城池土地……” “宋军如今火器无敌,攻城掠地无坚不摧,这点寒酸条件,难怪赵郡王看不上,没心情与咱们接着谈了,换了我是他,我也没耐心耗下去。” 众人于是七嘴八舌,将火力全集中在萧奉先身上。大家都在责怪他谈判不利,口才尚缺,显然使团里的辽臣们众口铄金,打算把谈判失败的责任推卸到萧奉先身上。 萧奉先气笑了,然后露出委屈之色:“我还不是想为大辽多留几座城池,多保几分颜面,万一赵郡王答应了呢?谈判总是要你来我往谈下去的,谁知道这位郡王殿下如此没耐心……” 众人哑然,倒也没人再说话。 谈判失败就是失败,现在互相推卸责任已无意义,重要的是把赵孝骞重新拉回谈判桌。 见众人沉默,萧奉先没好气道:“既然大家都认为应该马上亮出底牌,那么我舍了面皮再次求见赵郡王,直接说我大辽愿送上燕云十六州,诸位没意见吧?” 环视一圈,萧奉先的语气渐渐变得冷漠:“有意见现在就提,将来无论成败,可莫再把责任往我身上推,也莫让我听到什么‘我早就说过’什么的马后炮……” “丑话我已说在前面,你们将来若有非议,可莫怪我翻脸无情,呵,我对付不了赵郡王,还对付不了你们吗?” 辽臣们依旧沉默。 萧奉先冷笑数声,道:“你们不开口,我便情当你们默许了,如此,我现在就去求见赵郡王,再次开出大辽的条件。” 说完萧奉先转身就走,留下一众辽臣面面相觑。 ………… 河间府衙后院的一间厢房内,赵孝骞再次见到了萧奉先。 此时房门外有陈守等禁军把守,附近已被戒严,萧奉先这时才卸下刚才的伪装,对赵孝骞笑得分外明媚。 赵孝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刚才演得不错,一副誓不折节,铮铮铁骨的样子,我差点都以为你又反水,重新回到辽国那头去了。” 萧奉先急忙道:“殿下误会了,当着众多辽臣的面,在下实在不便表现得太急切,否则惹人疑窦,难免暴露,日后如何为殿下潜伏辽国朝堂,为殿下分忧呢。” 赵孝骞又笑道:“听说你官封南院知枢密院事,倒是要恭喜你了。” “托殿下的福,实在是辽国朝堂近来动荡不小,辽帝耶律洪基被宋军多次刺激,气出了大病,如今耶律洪基已心灰意冷,嘱意皇太孙耶律延禧监国……” “后来宋军破河间府,耶律洪基又被重重打击了一回,这次已是卧榻不起,看来时日无多了,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了多久,耶律延禧将会正式即辽帝位。” 赵孝骞打量了他一番,道:“你是耶律延禧的大舅哥,他对你颇为信任吧?” “是,主要是耶律延禧在朝中缺少信任的朝臣支持,只能将身边亲近的人扶持上位,用以牵制旧朝老臣的势力。” “不谦虚的说,我算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了,他必会重用我的,如今的南院知枢密院事还只是个开头,将来兴许会封我更大的官儿。” 赵孝骞满意地笑了。 这个冷灶烧得好,也幸亏自己是个挂逼,知道萧奉先必然腾达,提前将他收买为棋子。 如今的辽国,已被赵孝骞埋下了萧兀纳和萧奉先两颗重量级棋子,未来的辽国不灭亡,简直没天理了。 (本章完) 第671章 再要三城 第671章 再要三城 谈判时锱铢必较,不卑不亢的萧奉先,私下里与赵孝骞见面时却完全换了一副模样。 那种恭敬小心的态度,好像赵孝骞是他的顶头上司似的,言语和表情处处透着一股逢迎的意味。 赵孝骞对萧奉先的态度倒是无所谓,反正他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只要把这颗棋子喂饱了,它就能发挥它最大的作用,给日薄西山的辽国背后狠狠推一把,直至推下万丈深渊。 “不出意外的话,辽帝给你们使团的底牌,应该是送出燕云十六州,换取我大宋永罢刀兵,两国签下类似‘澶渊之盟’的和议,对吧?”赵孝骞问道。 萧奉先笑道:“殿下果然聪慧无双,一语中的,没错,在下率使团赴宋之前,耶律延禧便是如此交代的。” 赵孝骞沉默片刻,缓缓道:“不够。” 萧奉先愕然:“殿下觉得不够?” 赵孝骞没回答,扬声令屋外的陈守拿土地进来。 当着萧奉先的面,赵孝骞展开地图,二人的目光落在地图上。 赵孝骞指着地图,道:“燕云十六州已是我大宋的囊中之物,辽国给与不给,我宋军都将拿下,所以,送出燕云十六州其实不够诚意。” 萧奉先愕然,原来这位赵郡王刚才当着众人的面说的话是真的,他是真觉得辽国给的诚意不够。 当然,萧奉先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和立场,此刻并没有像刚才那样与他争论,而是非常诚挚地道:“殿下还需要什么?” 赵孝骞指了指地图上的某处,缓缓道:“除了燕云十六州,我还要燕云之外的来州,辰州和苏州,以及城池方圆范围内的土地。” 萧奉先凝目望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地图上的来州,辰州和苏州,恰好是辽国境内渤海湾沿海的三座城池。 三座城池在渤海湾边形成三角之势,像三根铁钉牢牢地钉在渤海湾的西南北三个方向。 尤其是辽国的苏州,与大宋原有的登州互为犄角,一南一北隔海对望,恰好扼住了渤海湾的进出口。 是的,大宋和辽国都有一个地名相同的城池,名叫“苏州”。 大宋的苏州自然是众所周知的江南,而辽国的苏州,却是后世的大连市,正好处于渤海边。 萧奉先盯着地图,很快明白了赵孝骞的用意,同时暗暗佩服赵孝骞的眼光之毒辣狠准。 这三座城池若归了大宋,等于大宋完全实现了对渤海湾的控制。 如今看不出三座城池的价值,但若是换个思维角度,多年以后大宋实现了华夏统一,那么渤海湾便是天然的港口。 用来发展水军,或是造船出海,那么北方的木材等原料便可源源不断地提供,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不可否认,萧奉先是辽国的奸臣,但奸臣不是蠢货,甚至于,奸臣比普通的臣子更聪明。 萧奉先看了一眼地图后,顿时明白了赵孝骞的用意。 “殿下,未来大宋欲打造水师?” 赵孝骞笑了:“你这么聪明,将来辽国亡后,倒是可以给你一个实权的官儿。” 见赵孝骞没否认,萧奉先愈发惊讶。 宋人的聪慧,实在强于辽人甚多,如今大宋还未统一华夏,这位郡王殿下已开始筹谋未来数十年后的战略布局了。 他的志向与野心,绝不止于灭亡辽国,而是要征服星辰大海。 见萧奉先明白了,赵孝骞也就不浪费口舌解释,只是淡淡地道:“这三座城池,是我向耶律延禧提的条件,若能答应,我大宋可暂时休兵,若耶律延禧不答应,我大宋径自去取。” 萧奉先呵呵一笑:“我听说殿下麾下的两位大将种建中和宗泽,各率两路兵马,每日向南京析津府推进十里?” 赵孝骞也笑道:“不错。” 萧奉先道:“如此,耶律延禧应该会答应的,他马上要即位了,朝中太多事务要解决,还要制衡朝中的势力,清除一些党羽,内忧已让他焦头烂额了,根本承受不起外患,殿下如此给他施压,他不答应都不行。” 顿了顿,萧奉先又道:“耶律洪基之前调集了二十余万大军,已集结于析津府,辽国君臣其实现在很害怕宋军突袭析津府,这二十余万大军,已是辽国最后的底牌了。” “照以往的战果,宋军若是对这二十余万辽军动手,很大概率将会一举歼之,辽国的兵备将愈发雪上加霜,一蹶不振,所以耶律延禧一定会保住这二十余万辽军。” “只要两国达成了和议,耶律延禧就会下令二十余万辽军后撤,从此两国疆界重新勘定,宋国大获全胜。” 赵孝骞沉默片刻,却突然道:“你能说服耶律延禧将这二十余万辽军留在边境上么?” 萧奉先大吃一惊:“殿下这是何意?” “不要问原因,你只说结果,能不能办到?” 萧奉先犹豫了一下,道:“我可以试试。” “嗯,拿出你胡说八道的功力,尽力劝耶律延禧在宋辽边境驻军二十万。” 赵孝骞不想说原因,因为这个原因实在无法跟外人说,尤其是对一个辽奸说。 赵孝骞考虑的不仅是两国战争的胜负,他更要考虑应对来自汴京的压力。 不出意外的话,赵煦应该已对他有了猜忌之心,势必会做出一些动作来削弱他的兵权。 若是大宋外部仍然存在压力,随时可能会爆发新的战争,那么汴京方面的压力不敢施加太大,毕竟大宋江山是赵煦的,他也怕引发严重的后果。 若是大宋的外部没有压力了,赵煦的手段或许会更过分,朝堂上对他落井下石的人也就越多。 让萧奉先劝说耶律延禧边境驻军二十万,赵孝骞就是这个目的。 说句不好听的,这叫“养寇自重”。 以前听说边军养寇自重,赵孝骞总觉得边军主帅没有格局,不惜损失国家利益而自保。 如今同样的事情临到自己头上,赵孝骞发现自己或许能理解那些边帅了。 没有外部的压力,自己恐怕真会落个兔死狗烹的悲惨下场。 而赵孝骞,从来不是那种愚忠的人,要他坐以待毙引颈就戮,他做不到。 前世接受的九年制义务教育告诉他,对皇帝无所谓忠不忠,那都是封建腐朽的糟粕,我特么只忠于人民! 所以,留下这二十万辽军,在边境上对大宋虎视眈眈,对赵孝骞来说是好事。 当然,这倒也不是卖国,毕竟赵孝骞十分笃定,以辽军如今的战力,还有宋军的实力,辽军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主动挑起边境战争。 他们反而会对大宋小心翼翼,忍气吞声,时至今日,想必辽人都应该看清了局势,大宋他们已经惹不起了。 “你马上派人回上京,告诉耶律延禧我提的条件,两路大军日进十里的压力当然也要告诉他。” “至于咱们这里,我就不露面了,让副使许将跟你们谈吧,反正都是装模作样的极限拉扯,我没兴趣参与,你看着办便是。” “三日后,谈判必须尘埃落定,你们辽军全部退出燕云十六州和我提的三座城池,我大宋全面接管燕云防务,有问题吗?” 萧奉先连忙道:“没问题,这本是耶律延禧的底牌,他会接受的,只不过多了三座城池而已,也容易解决,辽国对南方已渐渐无法掌控,这是事实。” “尤其是北面的女真部落又在造反,都快破黄龙府了,耶律延禧只能赶快解决南方的问题。求得一夕之宁,转过头巩固北方才是明智的选择。” 萧奉先低声道:“耶律延禧还说,大辽日薄西山,国势渐颓,他即位后要效仿大宋变法,欲革新除弊图强……” 赵孝骞两眼一亮:“还有这好事儿呢?变!鼓励他狠狠地变,让他务必变出儿来。” 心中暗暗冷笑,以汉人数千年的智慧谋略和聪明,如今的变法都搞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的。 辽国简直猪油蒙了心,居然敢效仿大宋的变法。 呵,变不死你。 君与臣的矛盾,朝堂各派势力之间的矛盾,臣与权贵地主的矛盾,权贵地主与普通百姓的矛盾,还有各方势力各种集团的利益恩怨纠葛…… 比特么言情剧的狗血多角恋还麻烦,普通人连线头都找不着,更别说理顺这一团乱麻了。 耶律延禧? 赵孝骞亲眼见过耶律延禧被俘后的窝囊样子,说实话,他不认为这货有这个本事。 而且如今的辽国也没什么力挽狂澜的英雄人物,朝臣权贵们效仿中原王朝的骄奢淫逸之风,整日沉迷于享乐与作威作福,偏偏中原王朝的文化和数千年谋略的智慧,却根本没学到。 辽国已经腐朽至极,烂到根了,纵是秦皇汉武再世,恐怕也挽不回大势。耶律延禧更不是这块料。 这样的国情下,想要变法图强,性质基本等同于寿星公上吊。 见赵孝骞突然变得兴奋起来,萧奉先大感愕然,小心地道:“殿下,辽国欲变法图强,为何殿下看起来如此高兴?” “为你们辽国高兴,真的。”赵孝骞诚恳地道,随即大手一挥,目光深邃望向远方:“广阔天地,大可作死,快去变吧!” (本章完) 第672章 杀兔儆马 第672章 杀兔儆马 前世有句话,“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换个说法,“辽国一变法,王安石就想笑”。 地球上最聪明的汉人族群都没整明白的问题,契丹人居然想来个东施效颦,确实有点好笑了。 与萧奉先聊了一阵后,赵孝骞有点不耐烦了,萧奉先也是个有眼力的,立马识趣地告辞。 临走前赵孝骞突然叫住了他。 “大宋占领的燕云土地良田,我分你一万亩,退路给你明明白白安排好,保你无后顾之忧。” 萧奉先一怔,接着大喜过望,躬身道谢:“多谢郡王殿下,在下定为殿下肝脑涂地,誓死效力。” 赵孝骞微微一笑,正想纠正他的说法,不是为自己效力,而是为大宋官家效力。 然而话到嘴边,赵孝骞不知想起什么,突然住了口,微笑着默认了萧奉先的说法。 “忠诚”二字,如今对赵孝骞来说已成了一个哲学问题,是统一还是对立,需要时间来辩证。 萧奉先迟疑了一下,看了看赵孝骞的脸色,小心地道:“殿下,辽国有个萧兀纳,不知殿下……” 赵孝骞眨了眨眼,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笑了:“看来你们接上头了?” 萧奉先苦笑道:“是萧兀纳先发现了我……” 赵孝骞眼睛一眯,道:“那是只老狐狸,你被他发现身份很正常,既然你们二人已坦露了身份,以后便精诚合作,互相配合。” “还是那句话,你们的退路,我已安排好,辽国若亡,你们仍是我大宋的官儿,以及足够子孙享用好几代的钱财家产和土地。” ………… 接下来的几日,宋辽两国陷入了繁琐的扯皮之中。 谈判的大方向没变,燕云十六州辽国肯定保不住了,现在两国使臣争执的重点是赵孝骞提出索要的渤海湾三座城池。 许将作为大宋的使臣,在谈判桌上终于展现了他状元公的风采,面对辽臣的寸步不让,许将据理力争。 时而引经据典搬出“自古以来”,时而以大宋兵威作为威胁,时而言语又如涓涓细流,将爆发边缘的辽臣安抚下来,时而又如土匪般拍案而起,指着辽臣的鼻子破口大骂,叫嚣着“不服就干”。 总之,很分裂。 赵孝骞听说后都忍不住肃然起敬,这老家伙,看不出竟有这么多副嘴脸,状元公果然还是有点东西的。 谈判的事扔给了许将,赵孝骞不再过问。 时至今日,谈判已经成了过场,具体的内容早已内定,所谓的谈判,是辽帝拼命给自己挽回的最后一丝颜面,纯粹是做给辽国的子民们看的。 至少表面上要让子民们知道,这次辽国并未吃亏,辽宋向来是兄弟之邦,如今弟弟有点叛逆,想要分更多的家产,辽国作为兄长,自然要让着弟弟…… 当然,这种掩耳盗铃似的说法,能不能取信辽国的臣民,那是耶律延禧该操心的事了。 国家已到了如此地步,一间处处漏风的茅屋,再怎么掩饰也挡不住寒风裤裤往里灌。 河间府衙后院的马厩里,赵孝骞正跟那匹汗血宝马联络感情。 一人一畜隔着马厩的木栅栏对视,已经很久了,大家都没说话。 良久,汗血马突然打了个响鼻,硕大的脑袋扭过一边,似乎对赵孝骞有点不屑。 赵孝骞叹了口气,柔声道:“乖,好宝贝,让我骑一骑你,可好?” 汗血马又打了个响鼻,这次赵孝骞看清楚了,这货是真的对他不屑。 “如此傲娇,果然是高级货!”赵孝骞暗暗赞道。 来到这个世界,骑马这种事对赵孝骞来说已不陌生,如何善待自己的坐骑,他自然也是有经验的。 于是赵孝骞试着伸出手,抚摸那张长长的马脸,这是骑手与坐骑之间培养感情的第一步。 谁知汗血马仍然傲娇地扭过头去,见他的手不屈不挠地伸过来,汗血马不耐烦了,张嘴便要咬,赵孝骞反应飞快缩回了手。 “特么的,傲娇有点过分了啊!你再怎么宝贵,也只是一头畜生,对自己还没有清晰的定位吗?”赵孝骞有点生气了。 “噗——”汗血马不屑地打响鼻。 赵孝骞甚至敏感地捕捉到这货翻了个白眼。 一头畜生居然会翻白眼,谁敢信? “别逼我跪下来求你。”赵孝骞咬牙。 一直站在身后的陈守忍不住了,上前道:“良马认主,是需要驯服的。” 赵孝骞冷着脸道:“你的意思是我跟这畜生干一架?” 陈守神色尴尬地道:“呃,通常草原上的牧民驯服烈马,还真是人跟马干一架,干赢了这匹马从此便只认你为主。” 赵孝骞脸颊抽搐了一下,黯然道:“……我跟它干架,顶多三七开。” 陈守颇为意外地道:“世子认为自己有七成胜算?” “它后腿踹我三脚,我过头七。” 陈守:“…………” 再看赵孝骞,人已经蹲在马厩前的栅栏边,无力地耷拉着脑袋,依稀可见身边秋风萧瑟,落叶飞舞,黑白色的画面非常悲凉。 “……我居然干不过一头畜生。”赵孝骞无限萧然地道。 陈守嘴唇嗫嚅,若论驯马,他倒是能帮忙,可这匹马若是被他驯服,就只认他为主了。 世子好不容易得到这匹宝马,为了它甚至调动了军队,不惜数百里奔袭,辽国涿州城因此而陷入一片兵荒马乱,辽国的群牧所也被他下令杀了个干干净净。 宝马难求,得来不易,若是被他陈守驯服了,世子怕是活剐了他的心都有了。 所以,这事儿陈守还真帮不上忙。 二人站在马厩边许久,汗血马对赵孝骞低落的情绪不仅没有共情,反而发出短暂的嘶鸣,仿佛对他释放嘲讽技能。 “特么的,欺人太甚!十几万辽军都被老子灭了,还搞不定你一头畜生!”赵孝骞终于发狠了。 “陈守,去弄一只活兔子来,快!” 陈守愕然,却还是飞快转身离去,没多久便跑了回来,手里拎着一只不停蹬腿的兔子。 赵孝骞吩咐把兔子吊起来,接着后退几步,站在汗血马前,从身后的腰带里拔出亲手打造的短管燧发枪,瞄准了那只兔子。 砰的一声巨响,燧发枪爆出一道火光和一缕白烟,兔子被打得血肉模糊。 这一声枪响委实来得猝不及防,不仅陈守被吓了一跳,马厩里的汗血马也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四蹄不安地在马厩里来回踏动,大脑袋紧张地上下摇摆。 赵孝骞冷着脸,把那只死得不能再死的兔子拎到汗血马眼前,让它看清楚这只兔子的下场。 然后赵孝骞扔掉兔子,手里的短管燧发枪便顶住了汗血马的大脑门。 宝马确实有灵性,枪管顶上它脑门的那一刹,赵孝骞终于从它的眼神里看到了畏惧和忌惮。 “畜生,要不要赌我的枪里有没有子弹?”赵孝骞顶着它的脑门冷冷地问道。 汗血马不敢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也不敢眨,一人一马仿佛被按下了时间暂停键,陷入了僵持。 良久,顶住汗血马的枪管缓缓退开。 汗血马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 赵孝骞好整以暇地继续填药,装弹,然后枪口朝天扣动扳机。 又是砰的一声巨响,汗血马再次被吓了一跳,大眼睛里的畏惧之色更浓了。 赵孝骞再将枪口顶住它的脑门,冷着脸缓缓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让我骑,不然就跟那只死兔子一样彻底废了。畜生你记住,不让我骑的马,再珍贵都没有活着的价值,只能弄死。” 汗血马紧张地摆了摆大脑袋。 然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它终于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在赵孝骞面前垂下了头,甚至伸出舌头,非常谄媚地舔了舔他的手掌。 旁边的陈守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他自然清楚马儿的这个动作代表着什么,惊喜道:“居然驯服了?这……不合理啊!” 赵孝骞的脸色转怒为喜,伸手拍了拍它的大脑袋。 汗血马毫不反抗,反而低下头让他拍得更顺手。 赵孝骞哈哈一笑,道:“越是珍稀的畜生越有灵性,这话果然没错。” 陈守对赵孝骞钦佩得五体投地,由衷地道:“世子高明!这招杀兔儆马不错,末将受教了。” 赵孝骞道:“取马鞍缰绳来,我给它装备上,今日试试传说中的汗血宝马究竟是个什么成色。” 亲自给汗血马装上马鞍和缰绳,整个过程汗血马都乖乖地站在马厩内,一动也不动,非常配合地任由它的新主人给它套上马鞍缰绳。 牵着缰绳,赵孝骞将汗血马拉出马厩,从后门出了府衙。 城里不便骑马,赵孝骞牵着它一直走出城外,后面陈守和一众禁军跟随。 出了城,环视城外空旷广袤的平原,顿觉天地宽。 赵孝骞终于骑上马,发出豪迈的大笑。 “驾!”赵孝骞双腿猛地一夹马腹,汗血马拔腿便飞奔起来。 四周的景色飞速地后退,夏风带着热浪吹拂在脸庞上,回首再看陈守和禁军们,他们也骑着马飞奔,但却离他越来越远。 赵孝骞不由大赞:“好畜生,不愧是宝马!以后你就跟我混了。” 汗血马一边飞奔,一边发出欢快的嘶鸣,看来它对新主人也颇为满意。 “既然跟我混了,给你取个响亮的名字吧。” 马儿继续欢快嘶鸣。 “决定了,以后叫你‘狗剩’,贱名好养活,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喜欢吗?” 风驰电掣的速度突然定格,赵孝骞骑在马上差点被甩出去,汗血马居然毫无征兆地停住了,并且不停地摇摆它的大脑袋,身躯也跟着无规律地乱动,跟抽风似的。 “狗剩你怎么了?狗剩你有心事吗?狗剩你有什么心里话要对我倾诉吗?”赵孝骞马背上俯身抚摩着它的脖子,一脸关切地柔声问道。 汗血马气急败坏,发出一声不甘的长长的嘶鸣,然后前蹄腾空人立而起。 前蹄腾空半晌才落下,然后,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再次顶上它的脑门。 “狗剩,你的脸那么长,不能给脸不要脸哦……”赵孝骞语气冰冷。 汗血马顿时安静下来,垂头丧气地打了个响鼻。 赵孝骞乐了,扭头朝赶上来的陈守等人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它喜欢我取的名字,看,它多高兴。” (本章完) 第673章 童谣之威 第673章 童谣之威 取名这事儿比较主观,看个人爱好。 前世那么多影视剧看多了,里面的主角得一匹好马,总要取个带劲的名字,什么“追风”,什么“叱雷”…… 弱爆了。 “狗剩”多好听,通俗易懂,还容易养活,寄托了古代底层劳动人民对长命百岁的美好祝愿。 陈守和一众禁军围在汗血马周围,目瞪口呆听着赵孝骞一口一声“狗剩”,叫得亲切又温柔。 “它,它叫……狗剩?”陈守艰难地问道。 赵孝骞龇牙一笑:“好听吗?” 陈守迟疑半晌,忍不住道:“可是世子,它……是一匹马啊!” “人都能叫狗剩,马为何不能?多好听的名字,旁人听一声就能记住。” 赵孝骞无视众人古怪的眼神,犹自温柔地抚摩着马脑袋。 马儿不甘地摇摆了一下,扭头朝陈守投去求助的目光。 陈守是个仗义人,终于还是期期艾艾地道:“可是,它好像不大喜欢这名字,都打摆子了……” 赵孝骞嗔道:“胡说!它明明很高兴,兴奋得发抖了。是不是呀?狗剩。” 马儿无奈地打了个响鼻,垂头默默地消化这个噩梦般的名字。 陈守赞叹地看了看这匹宝马。 良驹果真有灵性,谁能相信这张长长的马脸上,居然能表露出如此丰富的表情和情绪。 这货就差会张嘴说话了。 当然,最好还是别说话,不是怕惊世骇俗,而是这货张嘴吐人言的话,一定会骂街,楚王一脉祖宗十八代都会被它问候个遍。 再次骑上马,赵孝骞特意测试了一下汗血马的速度。 速度果然不凡,陈守和禁军们骑的马刚发力就被它甩开老远。 不过这马还是有个缺点,就是耐力不够,打个比方,田径项目里它适合百米短跑,一跑一个不吱声,但若是马拉松的话,保准拉稀。 这次测试从下午测到黄昏,赵孝骞对汗血马的速度和耐力大致有了数,这才下令回城。 回到府衙后院马厩,赵孝骞亲自搬来草料和豆巴喂马。 这也是骑手与马儿之间培养感情的一种方式,畜生不认权力和金钱,它与主人的感情是非常纯粹的,感情培养深了,哪怕身临绝境,哪怕万箭穿心,它仍对主人不离不弃。 喂完了马,赵孝骞又打水给它擦拭身体,直到这时,狗剩才渐渐对他表现出几分亲昵,主动地舔舐他的手掌,把头低下任他玩狗一样地摩挲,轻抚。 一人一马在马厩内腻歪了很久,直到天黑赵孝骞才离去。 回到府衙后院,赵孝骞赫然发现许将一人独坐在院子里,他的手里捏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纸,纸被他的手指捏出了褶皱,显示出他此刻的情绪并不平静。 赵孝骞走到他身后,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 许将顿时魂飞魄散,吓得尖叫一声,脸色苍白地回头望去。 “冲元先生鬼鬼祟祟的,看啥呢?”赵孝骞嘻嘻坏笑道。 许将擦了擦脑门的冷汗,颤巍巍地指着他,一脸气急败坏:“你,你你,竖子!老夫被吓死了对你有何好处?” 嘴里说着话,赵孝骞却敏锐地发现,许将悄悄将那张纸迅速塞入怀中。 “老相好给你写的情书?”赵孝骞好奇问道:“害羞个啥,拿出来奇文共赏之,我好歹也是名满天下的‘赵半阙’,咱们一同品鉴一番,我还能帮你老相好改一改错别字呢。” 许将露出几分慌张之色,连连摇头道:“不是情书,子安你莫乱猜,污了老夫名节。” 赵孝骞哈哈一笑,他突然发现调戏老头儿比调戏妇女更有意思。 尤其是立下道德君子人设的老头儿,一旦跟绯闻沾边儿,那气急败坏的模样,简直不胜凉风般娇羞。 许将似乎不想继续这种桃色话题,突然问道:“子安,上次查抄河间府库,落下那么多钱财,你真留了一部分给汴京的诸位宰相使相送去了吗?” 赵孝骞茫然点头:“早已派人送去了啊,好几天了,如今估摸已至京畿,离汴京不远了。” 许将沉默了一会儿,道:“送去就好,但愿……” 见许将心事重重的样子,赵孝骞终于正经起来,然后敏锐地察觉到,汴京方面应该有反应了。 随即赵孝骞想到刚才许将手里的那张写满字的纸,以他聪明的头脑,大致便明白了几分。 自从许将赴任河北西路经略安抚副使以来,赵孝骞与他相处颇为愉快,彼此从生疏到慢慢熟悉,最后两人的相处已然没大没小,有几分忘年交的意思了。 此刻赵孝骞也回过味来。 许将,终究是副使,是皇帝和朝廷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这才是他真正的身份啊。 “冲元先生,是否汴京方面对先生有责难?”赵孝骞低声问道。 许将一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苦笑叹息不语。 这副默认的态度,赵孝骞看懂了。 “老夫或许不适合当这个副使,打算向官家请旨,请官家另选贤能继任,老夫不如回汴京做官。” 许将顿了顿,又叹道:“大约真是年岁已老,不堪边塞风霜,近日老夫常觉身子不适,乏力无神,子安,老夫怕是不能亲眼见你收复燕云,雪我大宋百年之耻了。” 赵孝骞握住了他的手,深深地注视着他。 “冲元先生何必托辞,你我也算是忘年之交,我总不能让你为难,官家让你做什么,你照做便是,我心坦荡,绝无异志,平日言行与战时调遣兵将,先生如实记下,如实向汴京禀奏。” 许将露出感动之色,良久,叹道:“子安,收复燕云后,老夫劝你还是尽快卸下兵权,回汴京做个闲散逍遥郡王吧,自古臣子拥兵过重,都没有好下场的。” 赵孝骞沉默半晌,道:“我明白,兵权如此烫手,我怎能不知,我只是凭心做事,原本的初衷不过是改变自己和亲人的命运。” “如今大宋显然已扭转了国运,收复燕云后,我自当卸甲归京,从此不问朝政兵事。” 许将露出欣慰之色:“难得子安拥兵十万,却如此清醒,老夫便再陪你一程吧,不然若是老夫走了,朝廷再派来继任的人,可就说不准是个什么秉性了。” “子安,无论如何,在老夫眼里,在大宋臣民眼里,你是当之无愧的大英雄,大宋若没有你,至今恐怕仍在忍气吞声地每年交岁币,对辽国一忍再忍。” “谁能想到,短短数年光阴,我大宋在你的帷幄之下,竟有了如此气象,老夫日夜与子安相处,深知你并非狼子野心之辈,官家……若能对你再多几分信任,那该多好。” 赵孝骞苦笑道:“官家对我已经足够信任了,只是如今我拥兵十万,换了任何皇帝都会紧张猜忌的,这是皇帝的天性,我能理解。” 话题太敏感,许将不便继续说下去,只是拍了拍他肩,起身黯然离去。 赵孝骞独坐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夜空皎洁的一轮明月,眼神里闪动着莫测的光芒。 理解归理解,但是……他可不是任人宰割的愚忠之辈。 如果某天,刀已伸向他的脖子,他难道真引颈就戮,只图史书上给他留一个“忠臣蒙冤”的名声? 呵呵,想屁吃呢。 老父老母,妻妾儿女,全都跟着他人头落地? 这是忠臣吗?这明明是待宰的羊羔。 一个穿越者若活到这地步,真该找根绳子自己吊死算了。 独自在院子里坐了很久,赵孝骞突然扬声道:“陈守!” 陈守闪现,躬身抱拳。 赵孝骞淡淡地道:“派个信得过的人,飞马赶回汴京,面见我父王,问问他汴京是个啥情况。” “另外告诉我父王,亲爹就是用来使唤的。汴京的破事儿影响我打仗了,让他赶紧想办法解决。” ………… 汴京是个啥情况? 汴京最近很热闹。 蜀地遂宁城,一道八百里紧急奏报背负在皇城司密探身上,然后一路快骑,风驰电掣赶往汴京。 数日后,飞骑入京,奏报当日便出现在官家赵煦的桌案上。 这道奏报可谓十分诛心,而且吓人。 赵煦仅只看了一眼,脸色立变,气得拍案而起。 奏报上寥寥数语,却字字诛心。 遂宁城内最近流传着一首童谣,童谣只有四句,十几个字。 “龙子终,蟒袍继。天狼醒,朱雀兴。” 自古以来,童谣的威力是十分可怕的,它可不是简简单单脍炙人口的流行歌,统治者将它视作神秘的预言,帝国灭亡的前兆。 秦二世即位,陈胜吴光大泽乡起义,那时便有鱼腹藏书,四野流传狐狸鸣叫,还有那句“大楚兴,陈胜王”的童谣。 它的出现,直接推翻了整个秦朝。 威力大不大? 从那以后,历朝历代的帝王都对童谣十分敏感,简直闻之色变,比直接起兵谋反更恐惧。 如今,在这大宋朝的蜀地,赫然也出现了童谣。 而且预言性,指向性十分明确。 赵煦由衷地愤怒了,愤怒中夹杂着几分惊惧的情绪。 双手放在桌案上,赵煦的拳头紧紧攥住,手背上青筋凸现。 赵煦脸色铁青望向殿外,咬牙道:“召……司天监正速速觐见,为朕解谶!” (本章完) 第674章 解谶生疑 第674章 解谶生疑 大宋司天监,主掌天文,气象,占卜。 总之,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封建迷信部门,现代科学的死敌,同时又是现代科学的尽头…… 司天监的权力看似不大,但十分重要。 正史上记述王朝某年某月发生了某事,开篇第一句便是年月日,然后记述当日的星象如何,它预示了什么,最后才说到正事。 一句“臣夜观星象……”出口,你可以不信,但在古代的环境里,你心里会不会打鼓犯嘀咕?最后潜意识里终究还是被这句“夜观星象”影响了倾向。 正因为司天监对君臣十分有话语权,也就导致了这个部门人员不多,但历来却是朝堂党争的激烈争取对象。 奇怪吗? 一点也不奇怪。 朝堂党争里,但凡司天监站出来说一句“臣夜观星象”,然后巴拉巴拉巴拉…… 以星象玄学的名义,给敌对阵营扣个大黑锅,比如敌对阵营干了啥不长脸的事儿,而致这颗星暗淡了,那颗星坠落了。星象示警,国有大祸,若不严惩则社稷必受天咎…… 你若是皇帝,听到这句话你慌不慌? 所以,这就是历来朝堂党争,为何双方都拼了命地拉拢司天监官员的原因。 人家干的就是垄断行业,星象也好,占卜也好,只有他们能懂,也就是说,最终的解释权归司天监。 得罪了司天监,等于给自己埋了一颗大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你爆一下,炸你个尸骨无存。 而拉拢司天监后的好处,也是十分巨大的。 比如宰相章惇,这货就很聪明,在绍圣元年正式拜相后立马拉拢了司天监正,然后司天监在朝会上禀奏天象时就多次暗示,大宋如今天象大吉,紫微星炽亮,谓之曰“贤臣在位”。 一句“贤臣在位”,指的是谁,满朝文武自然清楚。 这就让章惇这个宰相有了更深一层的合理合法性,他还合了天意,谁敢跟老天对着干? 大宋司天监的监正名叫蒋束,他本是道家人,后来神宗时期被特召为官,元祐六年被升为司天监正。 司天监本是个清闲衙门,基本上每天只要抬头看看太阳月亮星星,没有太多公务可办。 听到官家赵煦的急召,正在扮演一条咸鱼的蒋束梦中惊坐起,慌忙穿戴好官服,匆匆入宫。 走入福宁殿,赵煦面色铁青地坐在桌案后,身旁站着郑春和,半躬着身子大气也不敢出。 蒋束心头一紧,急忙见礼。 赵煦摆了摆手,阴沉着脸让他过来,递给他一张字条。 字条上写着十几个字,“龙子终,蟒袍继。天狼醒,朱雀兴。” 蒋束只扫了一眼,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难看道:“这,这这……何人如此大胆?简直大逆不道!” 赵煦目光冰冷地注视着他,道:“蒋监正看出什么了?” 蒋束深吸口气,小心地问道:“官家,不知这句话从何而来?” 赵煦冷冷道:“蜀地遂宁城,大街小巷四处流传的童谣,当地稚龄孩童皆在传唱,被皇城司探得,紧急奏予京师。” 蒋束严肃地道:“官家说这是童谣?” “是童谣,皇城司是如此奏报的。” 蒋束叹道:“官家,恕臣放肆,这句话可不是什么童谣,是蛊惑人心的大逆之言,官家不可不究。” 赵煦淡淡地道:“朕召你来,便是要你解一解这句话的意思。” 蒋束道:“‘龙子终’的意思,官家想必明白,意谓官家的小皇子薨逝……” “‘蟒袍继’的意思也很容易懂,‘蟒袍’者,亲王也,指的是官家的亲兄弟,这两句合起来,意思就是官家的小皇子薨逝,将来必是兄终弟及,即位大统者将是官家的亲兄弟。” 赵煦沉默地坐在桌案后,脸色愈见阴沉。 “‘天狼醒’,‘天狼’又称犬星,属南方朱雀七宿中的第一宿井宿,此星意寓侵犯与夺占,非正也。‘天狼醒’的意思,是有邪恶的人将现世,天下将有动荡,不吉也。” “‘朱雀兴’这句,正好呼应了‘天狼醒’,朱雀者,属火,位南,主光明繁盛,意思就是说,若是让此人得了大统,天下必将兴盛,而这句童谣所现之地在蜀地遂宁城,恰好位于南方……” 蒋束顿了顿,小心地看了看赵煦铁青的脸色,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也就是说,遂宁城将有主宰天下之人现世,童谣里的意思,他是顺应天命之人……” 话没说完,赵煦终于忍不住,猛地一拍桌案,勃然怒道:“他若是顺应天命之人,朕是什么?是暴君,昏君吗?朕逆了天命吗?” 蒋束和郑春和吓得慌忙跪地,面色苍白。 赵煦咬牙道:“郑春和,让皇城司魏节马上派人去遂宁城严查!查清楚这句童谣究竟是何人所传,此人罪大恶极,当诛九族!” 郑春和急忙领旨,匆匆出殿。 蒋束一脸惶然仍跪在殿内。 赵煦喘息半晌才缓过神来,慢慢恢复了情绪,看了蒋束一眼,道:“蒋监正请起,朕并无针对你的意思。” 蒋束起身,额头的冷汗也不敢擦拭,陪笑躬身不语。 “蒋监正,大宋自朕之后,果真是‘蟒袍继’吗?你有通神之能,不知可否为朕解之?” 蒋束苦笑道:“官家恕罪,臣只能说天意难测,因为天象和星象不是一成不变的,故而世事也是变幻不定的。” “不过数日前臣听闻河间郡王殿下率王师破河间府,兵指燕云十六州后,臣在司天监设下法坛,为大宋国运气数占了一卦。” 赵煦不禁坐直了身子,沉声道:“天意如何?” 蒋束躬身长揖,笑道:“大吉之象,大宋国祚已非昔年那般暗淡,而是愈见明亮绵长。” “王师收复燕云,至少可为大宋延国祚二百年。此后百年内,我大宋将会迎来不逊汉唐的盛世,而官家,正是大宋中兴之明君,可名垂青史,后人盛赞。” 赵煦大喜,虽说心里清楚,司天监的官员向来是报喜不报忧,凡事都拣好听的说,可这番有理有据的封建迷信之厥词说出来,他还是由衷感到高兴。 如此动听且权威的好话,真是令人无法反驳呢。 蒋束解释了童谣,又吹嘘了几句大宋盛世后,赵煦的情绪渐渐好转,挥退了他。 蒋束退出后,赵煦脸上刚露出的笑容又渐渐黯淡,脑海里不停浮现两张熟悉的面孔。 其中一张是赵孝骞,另一张,则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赵佶。 “龙子终,蟒袍继……”赵煦喃喃念叨,眉头越蹙越紧。 为何他的脑海里浮现赵佶的脸庞? 因为赵佶的爵号便是“遂宁郡王”,而童谣最初流传之地,便是蜀地的遂宁城。 偏偏赵佶又恰好是他的亲弟弟,正合了“蟒袍”二字,以及大宋立国以来便存在的优良传统,那就是“兄终弟及”。 赵煦默默盘算了一下大宋赵氏皇族的族谱,然后,越盘算心越凉。 赵煦的父亲神宗先帝,子嗣方面与大宋其他的帝王比起来,还算是颇为高产的。 神宗在世时,共计生了十四个儿子,十个女儿。 不少了吧? 可惜的是,高产固然高产,但质量实在不高。 神宗的十四个儿子里,其中大部分都幼年夭折了,赵煦排名老六,前面五个哥哥全是早殇,以长幼来算,神宗驾崩时,继承皇位的居然轮到老六,可见这一代的皇子血条低得多么可怕。 而赵煦的后面,还有八个弟弟,可这八个弟弟里,幼年夭折的有三个,把夭折的排除在外,赵煦若无后,那么只能从剩下的五个弟弟里挑选继承人。 按长幼排序的规矩,赵煦之后即位的应该是九弟申王赵佖,可赵佖幼年时患了一场急惊风,导致双目失明,是个瞎子。 大宋的皇帝自然不能由一个瞎子继承,所以,九弟赵佖……out。 接下来呢? 接下来,皇十弟赵伟依旧是早殇。 赵煦盘算之后,神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再接下来,便是皇十一弟,遂宁郡王赵佶了。 赵煦若驾崩时无后,那么赵佶便是皇位继承人。 结合如今蜀地遂宁城流传的童谣,所谓的“蟒袍继”,赵煦心里堵得慌。 “佶弟……已如此急不可待了么?”赵煦失神地喃喃道。 没错,赵煦若死了,赵佶确实是合理合法的继承人,可皇权这东西太敏感太犯忌。 朕给你,你可以收着,朕若不给,你不能抢。 现在赵佶主动冒了出来,他的爵号封地到处流传童谣,这性质基本就等同于动手抢了。 赵煦深深地感到被冒犯。朕才二十多岁,还没死呢,你就打算抢了? 现在赵煦要确定的是,遂宁城的童谣究竟是不是赵佶授意传唱的,如果是他,赵煦可就真容不得了。 此时的赵煦,满心都被这句童谣占着,根本无暇分心想别的事,甚至远在千里之外拥兵甚重的赵孝骞,他都没心情多想了。 在帝王的心里,童谣的威力是不逊于拥兵甚重的臣子的。 历朝历代开国皇帝,他们的崛起往往都伴随着一些神奇的事件和预示性强烈的童谣歌谣。 陈胜吴广的“大楚兴,陈胜王”,汉高祖刘邦的斩白蛇等等。 更令赵煦寝食难安的是,本朝开国太祖赵匡胤也有! “点检做天子”,这是后周柴氏为帝时,民间和军队中流传甚广的一句话。 最后,这位赵点检果然做了天子。 所以,童谣的威力,赵煦怎能不重视? (本章完) 第675章 河间之盟 第675章 河间之盟 当一首童谣在城池的大街小巷传唱时,就意味着这件事根本瞒不住天下人了。 赵煦比别人早知道,是因为有皇城司的八百里紧急奏报。 但朝臣和普通人知道这件事的时间,不会比赵煦晚太多,大街小巷都唱着同一首流行歌,莫说南来北往的旅人客商传播,就说遂宁城的官府肯定也吓坏了。 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官府是无法装聋作哑的,否则便是杀头的大罪。 于是皇城司的奏报刚入京,遂宁知府的紧急奏报也随之而来。 地方官员的奏报,首先是直接入汴京政事堂的。 于是,几乎与赵煦得知消息的同时,政事堂的诸位大佬们也听说了这首童谣。 倏忽一下,政事堂顿时炸开了锅,大佬们神情震惊,面面相觑。 一个同样的疑问,在大佬们的脑海里回荡。 究竟是何方妖孽如此大胆,竟公然传唱这种大逆不道的童谣? 尔要试试我宝剑是否锋利吗? 政事堂的大佬们聚集在一起,表情从未有过的凝重。 大佬们都是文人出身,而且是当世的顶级文人,对文学的理解能力自然也是顶尖的。 这句童谣十几个字,大佬们很容易便听懂了其中的意思。 于是,君臣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远在千里之外的蜀地遂宁城,以及从“遂宁”这个名字,联想到了当今官家的亲弟弟赵佶身上。 遂宁城距离汴京太远,目光看不到,但赵佶可是在汴京啊。 这首童谣究竟是否与赵佶有关,或是有人暗中营造舆论,把赵佶架在火上烤,事情的真相不得而知。 但无可否认的是,不论赵佶是否清白,他已莫名陷入了舆论的风暴之中。 更严重的是,大佬们默默推算了一番后,发现这首童谣居然有它的道理。 赵煦能推算出未来大宋的皇位由哪个弟弟继承,政事堂的宰相使相们自然也能推算。 众人默默一算,卧了个大槽,皇位居然真有可能落到赵佶身上,按皇室兄终弟及,长幼有序的规矩,赵佶即位的可能性很大。 那么,这首童谣就不算是空穴来风了。 这下好了,赵佶与这首童谣的关系,愈发洗不清白了。 政事堂内一片寂静,许多重臣捋须默然,纵是位高权重,可如此敏感犯忌的话题,哪怕是当朝宰相使相,也不敢随意议论。 章惇坐在首位,捋须阖目沉思了许久,眉头越皱越深。 良久,作为当朝宰相,章惇终于开口。 “此事不可坐视,首先当责遂宁知府马上严查,并禁止童谣传唱,否则若传遍天下,必损大宋皇威。” 在座众臣纷纷颔首同意。 “其次,当速速禀奏官家,并请官家召遂宁郡王入宫奏对,以证清白。” 章惇接着道:“其三,官家诸多兄弟中,九弟已封申王,遂宁郡王赵佶如今正好已成年,官家亦当赐一字亲王封号,我等须上奏官家,请易遂宁郡王爵号,赐爵亲王。” 三条处置意见,章惇所言合情合理,众臣纷纷点头赞同。 尤其是第三条,等于是把这首童谣掐死在萌芽中,把它变得毫无根据。 当然,童谣被掐死,只不过是表面,事实上改了遂宁郡王的爵号,官家就能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但以章惇的能力,他只能做到这一步,至于接下来官家怎么想,未来的皇位由何人继承,章惇无法参与,也不敢参与。 堂内众臣面面相觑,对章惇的处置并无意见。 不过从此刻章惇淡漠的表情和语气中,众人也渐渐有了一些模糊的念头。 似乎这位当朝宰相……并不满意遂宁郡王? 众人只是隐隐有这种感觉,这种问题当然不便开口问,毕竟章惇平日里也是不苟言笑,一副冷面阎王的模样,很难说他对赵佶到底是什么评价。 于是在一片诡异的沉默中,章惇将奏疏飞快批示了几句,便令宫人紧急送入宫中。 ………… 燕云,河间府。 今夜赵郡王不关心人类,只关心畜生。 接连数日,赵孝骞的精力都放在狗剩身上,嗯,那匹取了个狗名的汗血马。 主人与坐骑之间需要培养感情,真正到了要命的关头,坐骑便是主人最值得信任的战友。 这几日赵孝骞亲自给狗剩喂草料,洗刷刷,亲自带它出城放风疾驰,几乎日夜驻在马厩边,与狗剩长相厮守。 培养感情渐渐显出了效果,几天下来,狗剩与赵孝骞的关系越来越好,它终于渐渐认可了这位新主人,时不时地在他面前表现亲昵的一面。 赵孝骞对这匹宝马也非常满意,毕竟是传说中的汗血马,仅是这道光环就了不得,更何况这匹马全速疾驰起来确实很快。 到了战场上,赵孝骞完全可以让敌人先跑三十九米,最后他再掏出四十米的大刀…… 这天赵孝骞仍待在马厩外,隔着栅栏摩挲狗剩的大脑袋,低声呢喃与它继续联络感情。 “狗剩啊,我这个主人你应该认可了吧?最近从你的眼神里,我能看出你对我越来越喜欢了……” 狗剩猛地摇摆大脑袋,狠狠打了个响鼻。 虽说渐渐认可了这位主人,但它对自己的名字仍然存在过敏反应,听到就浑身不适。 赵孝骞对此并不在乎,没关系,中国人也好,中国马也好,不管对任何东西过敏,只要裤裤一顿猛炫,再过敏的东西都会慢慢习惯,最后变得不过敏了。 “狗剩啊,不谦虚的说,我这个主人还是非常可圈可点的,被我骑过的都夸我,我家里六个婆娘,她们也夸我……” 狗剩一脸懵懂,完全听不懂这货在说什么。 “罢了,成年人的话题,你听不懂也正常,再过几年,我给你找几匹容貌绝佳,品德贤淑,宜家宜室的母马,你努努力多给我配几匹汗血小马驹……” 赵孝骞说着,突然露出邪恶的笑,弯下腰道:“来,先让我看看你的本钱雄壮否……” 狗剩在马厩内开始剧烈甩动摇摆踱步。 这主人如此不知羞耻的么?连畜生都不放过…… 片刻后,赵孝骞睁大了眼,惊道:“本钱不错啊!好适合用来泡酒!” 狗剩浑身摇摆愈发激烈,快变疯马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赵孝骞扭头,却见许将一脸喜意急匆匆小跑,状元公的仪态是一点都不顾了。 “子安,好消息!”许将欣喜若狂道:“老夫与辽国使团谈妥了,辽国使团奉监国皇太孙之旨令……” “燕云十六州境内所有辽军,以及契丹,渤海,奚族等族,愿悉数退出燕云,宋辽国境以燕云析津府北面一百里为新疆界重新划定。” 赵孝骞眨眨眼:“说人话……呃,抱歉,冲元先生,军中待久了,习惯性粗鲁了,刚才您这番话可否用通俗的语言再说一次?” 许将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随即继续兴奋地道:“通俗的说,辽国愿割让燕云十六州予我大宋,辽军和契丹等诸族人口将逐渐迁出燕云,燕云十六州的城池和土地,皆转交我大宋官府所治……” “也就是说,我大宋收复燕云十六州了!” 许将忘形地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大笑道:“收复燕云了!子安,我大宋收复燕云十六州了!” 笑着笑着,许将眼眶渐渐湿润,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有生之年,老夫竟真能见到燕云重归我大宋!此时老夫仍恍如做梦一般……” 赵孝骞笑了笑,笑容很淡。 燕云十六州的回归,早在他的意料之中,谈不拢才叫奇怪,这本就是辽国内定已久的条件。 耶律延禧和辽臣们都很清楚,以辽军如今渐渐迟暮的实力,根本守不住燕云的,与其付出无谓的伤亡拼死守卫燕云,还不如直接送给大宋,换取未来数十年的和平,给辽国的重振留出充足的时间。 条款早已内定,赵孝骞自然感受不到太大的惊喜。 “冲元先生,我要的来州,辰州,苏州三城,萧奉先怎么说?”赵孝骞突然问道。 许将止住了哭声,哽咽道:“都答应了,萧奉先遣快骑入上京,请示了耶律延禧,今日清晨,耶律延禧的回复已到了河间府,他答应送出这三座城。” “于是今日上午,老夫便与辽国使团达成了和议,由于和议的地点是河间府,大宋与辽国将此议统称为‘河间之盟’,两国已约定停战,从此睦邻友好,永罢刀兵。” “两个月内,辽国军民逐渐撤出燕云,留下燕云的汉人不予迁徙,余者皆去,当然,燕云十六州境内所有的官仓粮草,各地府库的钱财,军械,马匹等,所有的东西皆由辽人带走,大宋不予追究。” 赵孝骞原本平静的表情,此刻突然一愣,怔忪半晌后,赵孝骞勃然怒道:“钱财也带走?” “特么的,萧奉先这狗东西,谁给他的权力,敢带走老子的钱财!” “燕云既然让出来了,燕云的钱财自然是我的……嗯,是咱大宋的!凭啥让辽人带走?” 赵孝骞骂骂咧咧,撸着袖子转身便朝府衙正堂走去,一脸杀气腾腾的样子。 “陈守,派人把辽国使团带回来,老子重新跟他们谈谈!” (本章完) 第676章 强势威压 第676章 强势威压 赵孝骞很不高兴。 可以践踏我的尊严,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你不能带走我的钱。 燕云十六州,不算州城辖下的属县,若是辽人带走全部的粮草钱财和物质,等于只给大宋留了十六座空城,以及空城里上百万张嗷嗷待哺的嘴。 我特么是收复失地,还是精准扶贫来了? 这是绝不能忍的。 宋辽两国刚刚结束谈判,辽国使团正被官员送出府衙外。 陈守便马上安排一队禁军将萧奉先等辽国官员请了回来。 赵孝骞很生气,谈成这个结果,简直一塌糊涂。 兵威压境之下,本来是大宋占尽便宜的谈判,结果谈成了双方共赢互惠,我拳头比你大,凭啥跟你共赢互惠? 许将跟在赵孝骞的身后,赵孝骞一通发脾气后,许将的老脸也浮上了讪然之色,一把年纪的老头儿了,此刻臊眉耷眼跟着赵孝骞,想认错又拉不下脸的样子有点好笑。 这会儿许将大约回过味来了,这个谈判结果让辽人占了便宜,难怪赵孝骞如此生气。 倒也不怪许将的草率,大宋的文人对辽国终究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惧意,毕竟大宋立国这一百多年,实在是被辽国打怕了。 哪怕如今大宋军事实力已经强于辽国,可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怯懦,终究不是一年半载能消除的。 所以许将谈判时下意识便陷入了误区,谈判时的功利性心理太强烈,一心只想着收回燕云十六州就好,哪怕收回的只是十六座空城。 至于以后,大宋朝廷还要调拨大量的粮草钱财去消化这片新地盘,还要收拢燕云百姓的人心等等,这些事情许将都已顾不得,他只要燕云收回来。 于是便造成了这个谈判结果,辽国割让了燕云十六州,却把钱财粮草物质抽走了,明明是丧权辱国,结果搞成了一桩纯粹的买卖,等于把燕云十六州估价卖给了大宋,辽国带回了大量的粮草钱财。 人站的高度不同,看问题的立场也就不同。 或许赵煦和许将都能欣然接受这个结果,甚至包括大宋所有的臣民都一样,只要燕云十六州收复,管它是不是空城,收复了就是天大的面子,就是举国扬眉吐气。 但赵孝骞可不惯着辽国的毛病,以赵孝骞贪财的性子,燕云各个府库积攒的钱财,自己是必须要贪一份的。 辽人带走钱财,就等于是断他的财路,这能忍? 府衙正堂内,萧奉先等一众辽国官员被陈守半请半强迫地带回来,众人一脸疑惑地四下张望,不知道赵郡王为何突然把他们叫回来。 没过多久,赵孝骞沉着脸走出来,萧奉先露出微笑,客气地迎上去行礼。 赵孝骞摆了摆手,扭头看着许将,道:“冲元先生,盟约之事,两国是否已确定?” 许将脸色赧然道:“确定了……” 随即许将立马补充道:“但事关重大,两国的盟约只是双方使团确定,结果还未报向朝廷和官家……” 赵孝骞点点头:“盟约还未盖章,也就是说,这份盟约其实是没彻底确定的,对吧?” 许将点头:“是的。” 二人一问一答,旁边的萧奉先和辽国官员们有点懵,许多人的心顿时悬了起来。 这位赵郡王又要搞事?他想干啥? 赵孝骞看向萧奉先,露出一丝微笑:“盟约未定,咱们坐下来再谈谈?” 当着辽国官员们的面,萧奉先跟赵孝骞还是要维持不熟且疏离的样子,甚至还要隐隐表现出几分敌对的态度。 其中演技的拿捏并不轻松,但显然萧奉先完全能驾驭。 “不知郡王殿下对盟约有何不满之处?”萧奉先客气地问道。 赵孝骞淡淡地道:“哦,基本都满意,就是有个地方要修改一下……” “外臣愿闻其翔。” “是这样的,我大宋收复燕云十六州,本来是一件喜庆的事儿,对你们辽国其实也算是喜事,毕竟两国因此休战,辽国至少得到了数十年的和平,对吧?” 萧奉先强笑:“对……吧。” 赵孝骞嘴角一勾,道:“不过呢,你们在盟约里说,撤走燕云的辽军和契丹族人的同时,还要带走所有的粮草钱财和物质,这就有点不妥了吧?” 萧奉先沉默片刻,扭头与辽国官员们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随即强堆起笑容。 “燕云十六州各官仓府库的粮草钱财,皆是我大辽经营多年所得,如今我大辽退出燕云,带走属于自己的东西,难道不应该吗?” “不应该,很特么不应该!”赵孝骞断然道。 在场的辽国官员们勃然变色。 赵孝骞叹道:“咱们谈判之前,是划下了一条底线的,谈判不过是让两国避免刀兵相向,折损兵马,少造杀孽,彼此与民休养生息,简单的说,我们是为了和平,你们呢?” 猝不及防的上价值,萧奉先都懵了,怔忪半晌才期期地道:“我们……也是为了和平。” “这就对了,但咱们换个思路,如果没有这次谈判,我大宋直接用战争来收复燕云,试想一下,收复燕云后,十六州官仓府库的粮草钱财是不是也归我宋军了?” “是,是……吧?” “你看,你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说,燕云十六州官仓府库里的粮草钱财,其实本就属于我大宋,是这个道理吧?” 萧奉先更懵了,艰难地道:“是……是吗?” “当然是,所以你们要带走粮草钱财,等于临走之前打劫了我们的官仓府库,而我们,只得到了十六座空城,还要欢天喜地地庆祝,萧副使,我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但没有证据……” 一番看似正理又似歪理的话,辽国使团所有人都懵逼了,众人眉头紧蹙,眼神空洞,似乎在努力消化赵郡王刚才的这番话,试图捋清其中的逻辑。 赵孝骞身后的许将脸色愈发讪然,他知道自己犯错了,不该答应得如此爽快,若不是赵孝骞此刻阻止,恐怕已被辽人占了大便宜。 赵孝骞的话没错,我家的东西,凭啥让你带走啊? 这时萧奉先和辽国官员们也渐渐明白了,赵孝骞的意思是留下燕云十六州的粮草钱财和所有物质,辽人只能光着腚撤出燕云。 当着辽国官员的面,萧奉先的辽国忠臣姿态还是要摆出来的,于是脸色难看地道:“郡王殿下,两国的盟约协议已谈定了,此时若再更改,不妥吧?” 许将这时终于上前一步,捋须淡然地道:“郡王殿下刚才说了,没盖印就不算确定。” 辽国官员们顿时一阵喧哗,刚谈好的事马上就不作数了,你们这样搞,我们很难不怀疑大宋停战的诚意啊。 澶渊之盟好歹还维持了宋辽近百年的和平,现在这个河间之盟的含金量,简直跟澶渊之盟没法比。 不,河间之盟根本就不含金! 萧奉先是谈判的正使,此刻被一众辽国官员的目光逼视,萧奉先实在不便露出卖国求荣的嘴脸,只好一脸难看地道:“郡王殿下,您如此作为,怕是有些过分了吧?” “不过分!本就是我的东西,你们全部带走才叫过分。”赵孝骞断然道。 萧奉先还待继续争辩,赵孝骞却懒得跟他费口舌。 于是赵孝骞态度十分强硬地道:“诸位请看清楚情势,谈判是你们主动找上门的,我大宋不是非谈不可。” “若你们不满意,尽可马上离去,我也马上赴宋军大营点兵,十万大军席卷燕云,你们不给的,我们自己拿。” “辽国两个月内全面退出燕云十六州,燕云的所有粮草钱财和物质,一律不准带走,盟约签订之日,我宋军立马接管十六州所有的官仓府库。” “就这样决定了,谁赞成,谁反对?” 气势强硬且凌厉的一番话,萧奉先和辽国官员顿时噤若寒蝉。 良久,赵孝骞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望向许将道:“冲元先生,辛苦您修改一下盟约条款,咱们的东西,不可轻易许与他人啊。” 许将一脸惭色,急忙点头道:“老夫明白了。” 赵孝骞笑了笑,也不理会一众脸色铁青的辽国官员,转身就走。 临去之前,赵孝骞深深地注视了一眼萧奉先。 萧奉先也是一脸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但却十分隐晦地点了点头。 赵孝骞乐了。 敌国潜伏高级间谍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这就是高级间谍的用处,里通外国,卖国求荣这条道路上,奸细向来是不遗余力的,一旦发挥他的作用,一个人做成的事,往往抵得过千军万马在战场上的浴血厮杀。 辽国使团的正使是萧奉先,实在是省了太多麻烦,而且大宋得到的利益也是远远超出了预期。 赵孝骞离去,府衙正堂内仍是一片沉寂。 许将捋须淡然道:“诸位,为了两国永罢刀兵,咱们还是尽快修改条款,落实河间之盟吧,盟约晚一天签成,两国的百姓便要多受一日兵灾战火之苦,人间不知多造多少杀孽,善哉啊!” (本章完) 第677章 盟书已成 第677章 盟书已成 国家实力相当,两国之间可以称作“谈判”。 国家实力不对等,尤其是军事上一方碾压另一方,那么两国之间就不能叫“谈判”,而叫“求和”。 这样的事儿,大宋曾经干过。 数百年后,辫子朝也干过,它干得更彻底,对洋人下跪时心悦诚服,奴相丑陋。 如今的大宋有了赵孝骞,历史的车轮仿佛突然被外力狠狠一拽,莫名拐了个弯儿,然后奔向另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这条道路最终奔向何方,对千百年后的华夏有何影响,作为局中人的赵孝骞其实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自己在做着正确的事,为这个数千年的苦难民族尽量争取更多的时间和空间,尽量避免原来历史上百年国耻的发生。 还能做什么呢? 一个人的力量太有限,做不了什么的。 能做到如今这样,已经够了。 第二天,河间府衙正堂内,两国官员齐聚。 赵孝骞身着正式的大宋官服,头戴双长翅官帽,他的身后跟着许将,郭成等一众官员和武将。 而对面,萧奉先和一众辽国官员也非常正式地穿上了官服,众人对立而坐。 赵孝骞神情严肃地起身,许将努力掩饰表情的激动,双手奉上赵孝骞的官印。 赵孝骞执官印于手,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盟约协定后,用力在落款处盖上了自己的官印,然后提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紧接着,萧奉先也在盟约上盖印,署名。 至此,宋辽两国盟约已成,大宋以赵孝骞为代表,辽国以萧奉先为代表,双方签下的“河间之盟”正式生效。 仪式过后,萧奉先笑着朝赵孝骞长揖行礼,赵孝骞含笑回礼,然后转身与许将郭成对视。 众人大笑,声震屋梁,豪迈畅快的笑声传出堂外,直至传遍天下。 百年前宋辽签下澶渊之盟后,宋辽今日再次签下河间之盟。 盟书已定,传示天下。 即日起,辽国归还大宋燕云十六州,燕云境内所驻辽军,以及契丹族等多民族人口悉数离去,境内只留汉人官员与百姓。 除了撤军,同时辽国解散燕云境内所有的地方武装,包括地方厢军,乡军团练,村镇地方祖宗武装等等。 燕云十六州境内,一应官员乡绅宗族,皆臣服于大宋朝廷,从此以大宋朝廷和官家为尊,共服王化,顺命顺民。 盟书冗长数十页,其中的条款大多是毫无意义的官面套话,但斟词酌句非常讲究。 盟书是许将亲自草拟,与辽国使团争论多日后定下的。 饶是许将曾为大宋状元公,起草这份盟书也令他耗费心神,几近崩溃。 直到今日,此刻,一切努力都值得了。 数十页盟书,归结起来只有一句话,“燕云十六州从此归于大宋矣。” 接下来的流程,便是两国交接权力,城防,官仓,府库,人口等,这些繁琐的事情,朝廷很快将派来官员具体办理。 河间府衙外的空地上,赵孝骞早已命石匠提前刻好了一块石碑,上面的字句仍是许将起草,将河间之盟的谈判人员,过程,以及盟书内容皆刻在石碑上,以作未来两国凭证。 谈判尘埃落定,府衙内一片祥和欢庆之声。 赵孝骞等宋人固然为收复燕云而高兴,萧奉先和一众辽臣也松了口气。 他们不见得高兴,但终归有一种解脱的情绪。 他们已看不到辽国的未来,唯有指望大宋遵守盟约,让辽国和他们的家族能多几年喘息之机。 赵孝骞亲自将萧奉先等人送出府衙。 府衙外,两排上千人的大宋禁军整齐列队,手中的燧发枪朝天高举。 萧奉先和辽臣们刚走出府衙门外,随着将领的一声令下,两排禁军一齐鸣枪。 一阵轰然巨响,萧奉先和辽臣们猝不及防吓得双腿一软,看着两排军容严谨,表情淡漠的禁军将士,以及他们手中形状古怪,却无形散发森森杀气的燧发枪。 萧奉先等人不由面色苍白,更有胆小者已是浑身颤抖。 许将含笑解释,此乃大宋独有的鸣枪礼,表示盟约已成,双方共同遵守的意思。 辽臣们勉强笑了笑,壮着胆子挺直了腰,努力掩饰刚才丢人的样子。 隔近了仔细看看宋军将士手里的燧发枪,辽臣们的表情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铁物件儿,逼得辽国节节败退,屡战屡败,最终不得不签下耻辱的河间之盟,辽国从此永远失去了燕云十六州这个极为重要的战略要地。 时也,势也。 倾颓之势犹如汪洋一泻千里,有生之年,恐怕再也看不到辽国的再次伟大了。 原本谈判结束,身心解脱的辽国官员们,此刻心中五味杂陈,悲苦难言。 含笑送走了萧奉先,赵孝骞和许将仍站在府衙外,目送萧奉先快消失的背影。 终于,许将不再掩饰心中的兴奋,仰天哈哈狂笑起来。 “燕云十六州,收复矣!”许将突然力竭声嘶地大吼起来。 府衙外,千名禁军将士也跟着兴奋嘶吼,欢呼雀跃。 燕云,大宋臣民心中永远的执念。 它的意义已不止是战略要地那么简单,它是大宋百年耻辱的标志,它是汉人民族尊严的一杆大旗,它还是唐末五代十国后,贯穿各地割据势力历史始末的一段悲惨史书。 今日,此刻,它正式回归中原王朝。 像久别母亲的游子,衣衫褴褛一事无成地回到了故乡。 没人嫌弃,没人鄙夷,回来就好。 故乡只有美酒,洗涤游子身上多年的灰尘,伴随着多年的屈辱与不易,与美酒一同入喉,随风散去。 千名禁军嘶声欢呼,吼到喉咙沙哑失声,仍止不住将士们兴奋激动的情绪。 渐渐地,整座城池仿佛被点燃了似的,许多渐渐认同中原大宋的汉人百姓们走上街头,城内处处传来敲锣打鼓声。 越来越多的商铺,有的开门迎客,有的关门与家人庆祝,人们从自己的家里走出来,互相搂抱行礼。 都是普通的百姓,他们或许并不太明白“家国”的概念,但他们却隐隐知道,期盼百年的太平年月,快来了。 府衙外,兴奋嘶吼许久的许将终于渐渐平复了情绪,然后整了整衣冠,非常突然地朝赵孝骞长揖一礼。 赵孝骞吓了一跳,急忙避开:“啥意思?” 许将直起身,目光灼热地注视着他,加重了语气道:“我大宋能收复燕云,皆因子安之功,老夫这一礼,子安可坦然受之。” “我不受!你存心折我的寿数,刚才你那一下,我至少短命两个月!”赵孝骞笑嘻嘻没个正经。 “子安,可曾想过,如果大宋没有你,官家和天下臣民焉有今日之喜?”许将突然认真地问道。 赵孝骞神情怔忪,刹那间前世今生的种种,在他脑海里不停闪过。 是啊,如果没有他的到来,大宋的今日将是什么模样? 大概,朝堂上还是新党旧党打个头破血流,赵煦忙着制衡朝局,忙着艰难地推行新政,忙着游走于辽夏吐蕃这些强大邻国之间,对外不得不忍气吞声。 民间的百姓埋头奔波于生计,勾栏里的歌女咿咿呀呀,依依北望唱着后庭,权贵们奢靡而风雅,享乐之余抽点空闲赋词一首,顺手嗟叹一下家国情怀,叶公好龙一般羡慕一下边塞的金戈铁马。 大约,这才是真正的大宋吧。 没有赵孝骞的大宋。 谁能想到,萦绕大宋百年的执念,燕云十六州,居然就这样被大宋收复了。 百年一梦,千年魂归。 赵孝骞从史书的冰冷文字里抬起头,恍惚之时,已变了人间。 满城欢庆,沸反盈天。 赵孝骞阖上眼,再睁开时,他又回到了这个陌生却熟悉的时空。 “冲元先生,八百里快马将盟书送去汴京,面呈官家,燕云已复,但两国交接仍需时日,请朝廷速遣官员接管燕云十六州诸城官府城防。” 许将笑容满面,连连点头:“好,好!此事不宜迟,当速办!” 赵孝骞含笑补充道:“多遣几匹快马,选嗓门大的骑士,沿途一路吆喝过去,告诉大宋臣民,咱们拿回燕云十六州了,让百姓们也高兴一下,多喝几杯酒。” “老夫这就去安排!”许将兴冲冲地离去。 赵孝骞独自站在府衙外,听着满城的欢呼声,他的心中却十分平静。 盟书已成,但接下来的两国政务军务交接,才是最麻烦也最繁琐的。 天下人都在高兴,唯独赵孝骞并无太多高兴的情绪。 他是务实且谨慎的性格,很多东西说得再好听,哪怕已是白纸黑字,他也不能完全确定。 有句俗话叫“落袋为安”,只有燕云十六州彻底划入大宋的治下,官府和军队彻底接管了燕云的一切,那时才叫真正的收复燕云。 现在? 不算。 谁都不知道意外何时会来,一切仍存在变数。 招了招手,赵孝骞招呼郭成过来。 “郡王殿下,末将我,我……哎,末将嘴笨,啥都不说了,只说一句,末将对殿下佩服得五体投地。”郭成激动得脸孔通红:“燕云十六州,可以说全因殿下才收复,殿下……太厉害了!” 赵孝骞笑了:“什么嘴笨,这不挺会聊天的么,一句话把我哄得心怒放的,差点给你涨军饷了,幸好我及时恢复了理智。” “好了,你派人出城,向种建中和宗泽两路兵马传我军令,种建中部撤回河间府,宗泽部继续前进,于析津府城外驻军,催促辽军让出析津府,由我军进驻。” “大宋欲接管燕云,必须先把辽国的析津府占了。” (本章完) 第678章 举国同庆 第678章 举国同庆 辽国有五京,其中南京析津府位于燕云之内。 析津府可以说是燕云十六州的代表性城池,因为它以前的称呼就叫“幽州”。 历史上对燕云十六州的称谓比较杂,有叫“幽云十六州”,也有叫“幽蓟十六州”。 这些称呼里,幽州自然是非常重要的城池,石敬瑭献燕云后,辽国将幽州改名为析津府,并定为辽国南京。 如此重要的城池,在赵孝骞的眼里自然是第一个要收复的目标。 历史上的幽州,是兵家必争之地,因为幽州自古以来在华夏的地理上便非常重要。 这片土地不仅是养马产马之地,它还有一个特产,那就是名震天下的“幽州铁骑”。 幽州铁骑存在千年,东汉刘秀依靠幽州铁骑得天下,三国时的公孙瓒依靠幽州铁骑成就一方诸侯,甚至于,唐朝鼎盛时期,时任幽州节度使的安禄山也是依靠幽州铁骑反叛唐朝,横扫天下。 “得幽州者得天下”这句话或许有些夸张,但它终归有一定的道理和论据的。 赵孝骞现在也很重视幽州,也就是辽南京析津府。 别的事可以缓一缓,析津府必须第一时间拿到手。 军令很快传到数百里外的两路大军中,种建中接令后,当即下令五万大军拔营撤军,朝河间府行进。 宗泽则大喜过望,率领麾下五万大军加紧行军,朝析津府进发。 作为未来的名将,宗泽自然也很清楚析津府的重要性,宋辽既然已签下和议,那么首先析津府必须落袋为安。 数日后,当种建中所部大军来到河间府城外扎营,种建中向赵孝骞交令时,宗泽所部五万大军已距析津府仅只五十里了。 ………… 与此同时,几名背负黑色匣子的骑士在中原的驰道上飞奔。 骑士们的嗓子早已嘶哑,他们从河间府出发,一路朝汴京城赶去,每每路过城池乡镇,骑士们都会放声大喊“大宋收复燕云十六州”。 “宋辽已定河间之盟,燕云十六州归宋矣!” 从河间府一直喊到汴京城,骑士们的嗓子早已冒烟,有两个甚至都已失声,根本说不出话来。 随着骑士们的一路狂奔,沿途听到消息的大宋臣民也沸腾起来。 中原欢庆,举国同此捷讯。 沿途的城池里,官员们面朝汴京方向三拜,再朝河间府方向一拜,然后府衙设宴,歌舞庆之。 民间的百姓商人纷纷拍掌而贺,大街上,酒楼里,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们凑在一起,互相敬酒,谈笑风生。 曾经萎靡软弱的民族脊梁,不知何时起,渐渐挺直坚硬起来。 民间处处听到百姓们议论国事的声音,百姓的那些见解或许有些幼稚可笑,或许有些狂妄跋扈,但从人们的精气神里,却能清晰地看到一个汉唐鼎盛时期才具有的特质,那就是“不惧”。 如今的大宋,已不惧任何敌人。 因为大宋有强大无敌的精锐王师,也有运筹帷幄,战无不胜的河间郡王。 民不好战,民只不过期盼太平。 赵郡王若能率王师扫平天下,大宋实现华夏一统,太平不就来了? 数日后,报捷的骑士终于赶到汴京城下。 骑士们嘴里含着薄荷叶,努力滋润干涸的喉咙,城外放马休憩之后,数人上马直奔汴京城门而来。 黑色的匣子高高举起,骑士们快到城门口时便放声大呼。 “河间府八百里捷报!八百里捷报!大宋收复燕云十六州!” “辽国求和,退出燕云十六州,燕云从此归宋矣!” 值守城门的禁军将士原本要阻拦,然而见到骑士手上的黑色匣子,以及他们奋力大呼的捷报后,禁军们顿知轻重,急忙让开,任由骑士们策马奔入城中。 捷报入京,骑士们入城后继续狂呼捷报,汴京街头的官员百姓们顿时愣住,繁华喧闹的汴京街头出现了短短一刹的寂静,人们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皆目瞪口呆地看着骑士们策马奔向延福宫。 良久,一名百姓猛地一拍巴掌,吃惊地道:“我刚才不是做梦吧?怎么听到有人说……朝廷收复燕云了?” “是那个燕云吗?燕云十六州的‘燕云’?” “哎呀,可了不得!朝廷收复燕云十六州了!” “快快,再去问问,我总觉得恍惚,这消息……真像是做梦。” “何人如此厉害,竟为朝廷收复了燕云十六州?这可是泼天盖世的功劳啊。” “还能是谁,官家任命的击辽主帅只有河间郡王殿下,除了他有这本事,还有谁?” “赵郡王真是……咋就恁厉害咧,他也才二十多岁吧?大宋有这位功臣,以后愈发了不得了!” “买酒,去买酒!收复燕云,这消息够我倾家荡产喝一顿,哈哈,痛快得很!” ………… 市井民间无数纷扰窃窃的议论被抛到身后,骑士们已赶到了延福宫门外。 很快,一名宦官捧着黑色匣子,脚步匆匆地直奔福宁殿。 从宫门到福宁殿,宦官也是一路兴奋高呼。 “官家,大捷!大捷!辽国求和,大宋收复燕云十六州!” 一路咋咋呼呼赶到福宁殿,赵煦早已闻讯而出,站在殿外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狂奔而来的宦官。 宦官跑到赵煦面前,喘着粗气还没说话,赵煦已懒得听他啰嗦,劈手夺过黑色匣子,拆掉火漆,展开里面赵孝骞和许将联名的报捷奏疏,以及一份冗长的河间之盟的条款盟书。 赵煦眼神兴奋,脸孔涨得通红,握信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奏疏上的每句话他都逐字逐句读了许多遍。 终于,赵煦的身躯微微一个踉跄,阖目深呼吸,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个震惊的喜讯。 “这,这就……收复燕云十六州了?”赵煦语声颤抖道。 一如汴京街头普通百姓的反应,赵煦此刻也觉得自己仿若在梦中,做梦都不敢做得如此美好啊,太奢侈了。 旁边的郑春和已是老泪纵横,哽咽道:“官家,是真的,河间郡王殿下真的收复燕云十六州了!” 赵煦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然后展开河间之盟的条款内容。 上面的每一条逐句看过去,赵煦发现这份条款大宋占尽了便宜,条款几乎是一面倒地偏向大宋,从它的字里行间,赵煦甚至能隐隐看出大宋对辽国残酷无情的威压气势,辽国却只能无奈地服从。 一份两国和议的盟书,每个字每句话都是十分平和,里面不止一次地强调两国和睦的重要性,以及兄弟之邦的美好历史和未来。 可这些字句组合成一个整体时,赵煦却真的看出了其中蕴含的满满的杀气,仿佛有人把刀架在辽国的脖子上,逼着辽国承认宋辽的关系是何等的和睦友好。 “两个月内,燕云十六州的城池土地上驻守的辽军,一律无条件撤出燕云,过期之后,宋军若在燕云地面上见到辽军的踪迹,当以敌对视之,一律诛杀。” “燕云的各级官府全数废黜,等待大宋朝廷派遣官员交接地方和城池权力,辽国的厢军,部族军,宗族团练军等,当即解除武装,臣服于大宋朝廷,官府当尽快派员整编安顿,违者一律以叛逆诛之。” “辽国官员军队撤出燕云,不准带走任何粮草钱财军械战马等,只允许辽人带走私物,宋军当在三日内接管燕云十六州所有官仓府库并封存,辽人敢私挟财物出境者,诛之。” 赵煦一条一条喃喃地念着,越念嘴角的弧度越上扬,眼神里的欣喜更是遏止不住,满心满腔的喜意简直快要溢出来了。 “好,好!哈哈哈哈!子安拟的这些条款够全面,也够狠毒,纵是朕遣汴京朝臣去谈,怕是也谈不下这般结果!”赵煦大笑道。 郑春和见赵煦高兴,立马在旁凑趣道:“也亏得是郡王殿下跟辽人谈,殿下多次大败辽军,辽人对殿下已深感恐惧,殿下虎威正盛,他提出的条件,辽人不敢不从。” “不错,亏得是子安,幸好当初朕也将谈判的权力交给了他,子安果然没让朕失望,这份河间之盟……哈哈!大快人心!子安做得很好!”赵煦欣喜地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捷报奏疏。 “嗯,子安还说了,盟书签下后,他便马上派遣麾下将领,分赴燕云十六州各城池,接管城池防务,封存各地官仓府库,催促驱赶契丹人和诸部族人离开燕云。” “子安说什么……落袋为安,嗯,倒是颇有道理,哈哈!没错,落袋为安,拿到咱们手里的,才真正是咱们的,没到手之前,却不能高兴得太早。” “不过……朕还是很高兴,很高兴!哈哈!有子安在,这份河间之盟谁敢不从?不从者,以子安的脾气,绝不会惯着他!” 郑春和红着眼眶,看着赵煦露出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看得出赵煦此刻的心情极佳,朝廷收复燕云十六州,这是何等的大喜事。 两年以前,它曾是赵煦立下的雄伟志向,只是连赵煦都没想到,这个志向居然真有实现的一天,而且只用了两年! “郑春和,将河间之盟的盟书送去政事堂,命礼部和翰林院撰抄,工匠印出万份,颁行传示天下诸路州府县,天下官员士子百姓咸使闻之,举天同庆!” “另,传召文武百官,穿戴梁冠朝服,礼部撰写祭文,安排礼仪,朕与百官要以此盟书告祭太庙历代先祖!” 停顿片刻,赵煦又缓缓道:“……可令楚王叔随侍在朕之侧,由他念诵祭文。” 郑春和嘴角微微上扬,躬身领旨退下。 (本章完) 第679章 告祭太庙 第679章 告祭太庙 汴京城市井民间沸沸扬扬,满城百姓商人都在欢庆朝廷收复燕云。 此时的延福宫门外,无数朝臣聚集,朝臣们脸上笑意盎然,哪怕是平日互相不对付的政敌,今日此时也是热情地招呼寒暄,仿佛完全放下了昔日的恩怨。 河间郡王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消息,朝臣们自然是听说了。 天大的喜事,今日此时,无论新党旧党,无论任何政见,无论多大的恩怨,在这个天大的消息面前似乎都已变得不重要了。 百年耻辱,百年憋屈,百年执念,随着收复燕云的消息入京,喜气已然覆盖了一切不合时宜的争斗,猜疑和恩怨。 至少是暂时覆盖了。 今日,大宋官家要告祭太庙。 大宋的太庙其实并不在汴京城内,它在应天府,即后世的河南商丘。 但汴京延福宫里也设有太庙。 今日虽是国朝大喜,但皇帝实在不自由,不可能离开汴京来一场说走就走的告祭,于是这次告祭只能在延福宫的太庙举行。 朝臣们聚在宫门外,一脸喜意地互相招呼寒暄,然后高声议论宋辽战事,以及收复燕云后的种种繁杂事务。 这时一辆马车驶来,马车在宫门数百步外停下,车夫将马车上的人搀扶下来,赫然竟是一个大胖子。 大胖子下马车都费劲,一脸气喘吁吁的模样,宫门外的群臣见到这个胖子后,气氛陡然一静。 随即群臣如见到血的蚊子似的,立马热情地扑了上去,纷纷主动朝他行礼问候,口称“楚王殿下”。 大胖子毫无疑问是楚王赵颢,他被宫里的人临时传诏赶来延福宫,朝廷收复燕云的消息,赵颢在王府里已听说了,大喜之余听说今日官家格外恩典,令他在太庙前宣念祭文,赵颢还是大吃一惊。 这差事可是不一般,宣念祭文的人往往代表着他在朝堂里的分量。 以往宣念祭文的朝臣,要么是当朝宰相,要么是宗正寺卿,有时候官家也会亲自宣念,总之,当着君臣的面念祭文,一定是朝堂上举足轻重的人物。 没想到今日居然轮到赵颢宣念祭文了。 当然,赵颢很清楚官家为何给他这个差事。 不过是父凭子贵罢了。 这桩泼天盖世的功劳,是他儿子赵孝骞立下的,让他这个父亲宣念祭文,不正合适吗? 再说赵颢也是大宋赵氏皇族贵胄,由他亲自告祭祖宗,也算对赵氏先祖的一番孝心了。 太祖赵匡胤得国不正,欺负孤儿寡母得来的江山,赵家人约莫也知道不光彩,于是从此不再提什么“忠君”的口号,毕竟赵家人自己都做不到,也就不强求天下人了。 所以自大宋始,儒家和朝廷便开始提倡“以孝治天下”,“忠”字是绝口不提。 你以为是朝廷不想提吗? 是没脸提啊。 今日赵煦告祭太庙,楚王赵颢宣念祭文,与赵家祖宗们分享收复燕云的荣耀,这便恰好合了“孝”这个字。 宫门打开,满朝文武整理衣冠,列队鱼贯入宫门,直赴太庙。 延福宫的太庙位于西面崇孝门内,文武百官到达后,见赵煦穿着黄袍已等候。 今日的太庙四周旌旗飘扬,禁军林立,道僧跪坐太庙两侧,念诵经文,太庙门外广场正中的社稷大鼎内,正燃着袅袅柱香,场面庄严肃穆,令人敬畏。 百官站在太庙前,神情也不自觉地严肃起来,人人垂手肃立,表情虔诚。 告祭太庙的仪式开始。 礼部官员筹办仪式,翰林院编修才子临时撰写一篇团锦簇的祭祖骈文,楚王赵颢穿着亲王朝服,肥胖的身躯站在太庙前,手里握着那篇祭文,此刻的他仍是一脸懵逼。 人在王府,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就被拎到太庙前念祭文。 家人们,谁懂啊,真的好突然啊,换地图太快了。 迎着赵煦和百官们的目光,赵颢硬着头皮一字一字大声念诵祭文,念得有些磕巴,声调抑扬之处明显也有些不对,甚至还念错了字。 百官目光古怪地盯着赵颢,人群鸦雀无声,但很多人的眼神却带了几分嘲讽的笑意。 听说这位楚王殿下不学无术,却常常喜欢附庸风雅,平日里吃喝嫖赌俱全,却偏自诩风流文士,喜欢往文人堆里凑。 今日看来,汴京传闻不虚,这位楚王殿下的成色,大约便是这样了。 许多人的目光嘲讽,赵颢却浑然不觉,念祭文的状态越来越好,念错了字也丝毫不慌,只要我自己不承认念错字,那么这个字就不是错的。 是通假字。 祭文念完后,赵颢长舒了一口气,一脸解脱地望向赵煦。 “官家,臣已念完祭文了。”赵颢陪笑道。 赵煦露出了一丝笑意,低声道:“楚王叔,子安很争气,朕很高兴,王叔有子若此,此生足慰矣。” 赵颢憨厚地呵呵一笑:“劣子都是托官家洪福,才得了这点小小功劳,若无官家器重,他不过只是汴京一个纨绔膏粱罢了,官家不足为夸。” 这句话很得体,至少赵煦听得很舒服。 “不管怎么说,子安立下的这份功劳都是无与伦比的,朕都不知如何封赏他了,燕云诸州接管后,子安也该回京了,塞外风霜苦寒之地,子安经受了太多,朕实在不忍见他继续受苦。” 赵颢闻言目光闪动,表情却一如既往地憨厚朴实。 “官家恩典,臣感激涕零,近年臣的身子多有抱恙,唯一的儿子却不能侍奉膝前,官家怜臣孤苦,让骞儿回京孝奉臣,臣代骞儿叩谢官家天恩。” 说着赵颢感动地流下泪来。 赵煦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犹疑,楚王叔此刻感激的表情真挚,模样仍如往常般毫无心机,所谓“知子莫若父”,看赵颢的神态语气,赵孝骞似乎真的没有丝毫二心异志。 不过,不管赵孝骞有没有野心异志,朝廷接管燕云十六州后,对辽国的战事暂时停止,赵孝骞确实也该回到汴京了。 重要的是,回到汴京后,他该卸下兵权了。 哪怕亲如兄弟,皇帝也不可能允许臣子手里握着如此恐怖的兵权。 十万王师将士,而且皆装备火器,强大的辽国在他面前都不得不俯首认栽,乖乖奉上燕云十六州,尤其是主帅在军中的威望如日中天,赵煦怎能不寝食难安。 “这两年,子安为朕,为大宋社稷餐风露宿,夙夜匪懈,如今燕云归宋,辽国伏首,天下已太平,子安也该回京过几天好日子了。” 赵煦笑着叹道:“朕很怀念与子安微服出宫,在汴京吃灌汤包,勾栏听曲听书的日子,喜欢看子安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在汴京城里横行,哈哈,说真的,朕有时候很羡慕子安……” 赵颢感动地道:“官家抬举不弃,臣为骞儿高兴,待骞儿回京后,便可与官家再游汴京,臣见官家与骞儿甚笃,宗亲兄弟亲密无间,臣很欣慰。” 赵煦点了点头,叹道:“是啊,朕与子安是兄弟,朕很希望一辈子与子安亲密无间……” 与赵颢聊了几句后,此时道僧们已念完了经文。 赵煦转身面朝太庙双膝跪下,依朝仪三叩九拜之后,赵煦抬起头,第一次理直气壮地注视着太庙内供奉的大宋历代先帝的画像。 “儿臣赵煦,顺应天时天命,历经数年绸缪,奋历代先祖之余荫,今日欣获捷报,自石贼敬瑭献燕云于契丹,百年以还,中原蒙尘,国朝不振,而今儿臣告慰历代先祖先帝,燕云十六州于儿臣治下,归矣!” “臣负祖宗社稷天命,不敢菲薄,今日以燕云归宋之功绩,耀于祖宗太庙社稷,愿先祖佑我大宋,国祚绵长,盛世似锦!” 说完赵煦面朝先祖画像重重叩首,直起身时,赵煦已是泪流满面。 身后的朝臣们也面朝太庙叩拜,人群里的嚎啕痛哭声此起彼伏。 ………… 告祭太庙的仪式结束,朝臣出宫,各归官署。 赵煦回到福宁殿,此时此刻,激荡的心绪仍未平静。 直到此时,赵煦的脑子仍嗡嗡作响,从见到捷报奏疏,到告祭太庙仪式,再到此刻回到寝宫,赵煦已不止一次暗暗掐自己的大腿。 他仍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燕云十六州,就这么到手了? 多么神奇! 赵孝骞到底对辽人施加了怎样巨大的压力,令辽人如此乖巧地送上了燕云十六州,要知道燕云的地理位置,和它代表的意义,不仅是大宋的执念,同时也是辽人的执念啊。 赵煦未曾亲眼见过宋辽交战的场面,他不知道大宋的火器对辽军造成了怎样恐怖的心理阴影,更不知道昔日强大的辽军被歼十多万后,辽军从上到下对宋军已经产生了绝望和极度恐惧的心态。 所谓的军心士气,在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面前,是根本没有丝毫用处的。 回到福宁殿的赵煦,再次取出赵孝骞的奏疏,以及河间之盟的条款,认认真真地仔细看了好几遍,这才放心地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口气。 “今晚,朕欲谋一醉,谁也不准拦朕……”赵煦带着笑容喃喃道。 赵煦如今的身体状况堪忧,太医叮嘱多次不能饮酒了。 但今日的意义不一样,赵煦很想喝个痛快。 大宋历代先帝做不到的事,朕却做到了,这还不值得谋一醉乎? 付出身体健康的代价都认了,今夜必须一醉。 正思忖间,郑春和碎步走入殿内,小心翼翼地道:“官家,遂宁郡王赵佶殿外求见。” 赵煦眼中精光一闪,沉默片刻,缓缓道:“让他进来。” (本章完) 第682章 最后血性 第682章 最后血性 如今是将星凋零的时代。 不仅是大宋缺少名将,辽国同样也缺少名将。 大宋缺少名将的本质,是重文轻武的政策,极大地压抑了权贵和民间的人才。当人人以“武”字为耻时,这个国家不会再出现英雄了。 而辽国并不轻武,它缺少名将的本质,是辽国已经烂到根子上的朝堂,权贵士大夫阶层的骄奢淫逸,不思进取,国力的颓败,普通将士上升通道的堵塞等等。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耶律淳屡战屡败,却依然没被彻底罢官问罪,仍然让他当这个南京留守。 因为如今的辽国已经无人可用了。 耶律淳尽管打过几次大败仗,可他终究是皇室宗亲,忠心方面没有问题,更何况耶律延禧曾被宋军所俘,也是耶律淳积极营救,仅凭这件事,耶律延禧便必须要重用他。 所以耶律淳这个南京留守不仅没有被罢免,耶律延禧反而还给他加封了一个“彰圣军节度使”的官职。 此刻的耶律淳坐在留守府里,看着府里官员差役来来往往搬运物件,耶律淳的心情十分低落,垂头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语。 燕云十六州,终究没能守住。 或者说,辽国根本没有守,与宋国一次谈判后,便将燕云十六州拱手让给了宋国,包括他就任的南京析津府。 如今宋国方面已派人送来了书信,令他赶紧收拾行装,准备与宋国官员交接,并且所有辽军退出析津府。 河间之盟后,两国疆界重新划定,如今的宋辽疆界在析津府以北一百里外,南京这座繁华的城池,很快就不是辽国的了。 耶律淳满心不甘,他不想走,不愿走。 他更痛恨上京朝堂的君臣,辽国竟堕落至此,连基本的反抗勇气都失去了,就这样把大好江山让给了宋国。 听到宋辽签下河间之盟的消息后,耶律淳又急又气,数次向上京上疏,请求监国太孙耶律延禧三思,燕云十六州是战略要地,绝不可失,否则将来宋国若撕毁和议,挥师北伐,辽国将陷入极大的被动。 数次上疏,数次被驳回。 耶律延禧最后给了他一封亲笔信,措辞十分严厉,勒令他马上整顿兵马,放弃燕云的所有城池,率燕云境内所有辽军撤回。 然后耶律延禧语气渐温和地问他,如今宋军战力无敌,火器犀利,辽国若死守燕云,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就算付出了这些代价,最后的结果真能守住吗? 既然守不住,不如保存有生力量,放弃燕云,收缩兵力,在与宋国停战以后,辽国变法图强,厉兵秣马,社稷国祚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耶律淳看到最后不由哑然。 最纠结的地方就在这里了,放弃又不甘心,打又打不过,仔细想想,上京朝堂的决定其实没错。 理智的做法只能是放弃燕云,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到未来的变法图强上,只不过这种理智的决定,已全然放弃了国家的尊严和气节。 耶律淳只能遵从,于是下令留守府官员和驻军收拾行装,准备撤离析津府。 曾经辉煌繁华的辽南京,如今城里城外一片兵荒马乱。 宋国即将接管析津府的消息传遍了全城,城内官员百姓仿佛天都塌了,各种谣言传闻随风而起。 什么宋军进驻后必然屠城,什么年轻女子不论美丑,皆会被宋军充为营妓,日夜遭受凌虐,什么城内无论贫富,家产都将被宋军抢掠。 各种传闻沸沸扬扬,整个析津府都慌了,留守耶律淳和守军还没出城,许多官员和百姓就已收拾了行李,仓惶地往北逃窜而去。 南京留守府内,行李也被收拾得差不多了,满满装了几十辆大车,耶律淳神情落寞地起身,黯然叹了口气。 正要抬步出门,却见一名武将匆匆行来。 耶律淳一怔,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 这名武将很年轻,大约不到三十岁,身形特别魁梧壮硕,一把络腮胡子遮住了脸上的五官,却仍能从他眼中看出肃杀精锐之气。 武将名叫萧酬斡,十四岁时尚越国公主,是辽国的驸马都尉,辽帝耶律洪基对这个女婿十分喜爱,在萧酬斡十八岁时,便封他为兰陵郡王。 母族因涉宫闱争斗,萧酬斡被波及,被流放乌古敌烈部,直到最近耶律洪基身体不行了,想起了昔日疼爱的妃子和驸马,于是一纸令下,将萧酬斡从乌古敌烈苦寒之地召回,送往南京析津府任副统军。 萧酬斡来南京就职才短短两个月,结果上京一道圣旨,所有驻军撤出燕云。 萧酬斡还不到三十岁,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想到辽国竟如此无能,对宋军毫无抵抗便放弃燕云,越想越气,于是跑来责问南京留守耶律淳。 耶律淳对这位少年将军也是颇为喜爱的,这位可不是什么绣枕头,实则非常骁勇善战,人家就算流放乌古敌烈苦寒之地,也为辽国扫平渤海族叛乱,立下赫赫战功。 若是辽国朝堂决定死守燕云的话,这个萧酬斡必然是辽军帐前第一先锋。 可惜…… 耶律淳情绪复杂,萧酬斡可没理会那么多,走到他面前劈头便问道:“留守大人真准备不战而退吗?” 耶律淳叹了口气,苦笑道:“不退如何?萧将军,我们必须要承认,如今大辽已不如宋国了,就算死守,恐怕也守不住。” 萧酬斡断然道:“不行!不能退!” 耶律淳明白他的心情,表情愈发苦涩。 他当然也不想退,可上京已来了旨意,不退便是抗旨,耶律淳已经挂有兵败的前科了,他承受不起后果。 萧酬斡语气激动地道:“不战而退,丢不丢人!我大辽何时竟堕落到如此地步了?上京那些混账自己懦弱,不像个男人,我若遵了令,岂不是跟他们一样没种?我不退!” 耶律淳皱眉,沉声道:“萧将军,太孙殿下监国,已下了旨意,为人臣者不可抗旨。” 萧酬斡冷冷道:“不发一矢,不动一卒,燕云十六州就这样拱手让给了宋人,连南京都说弃就弃了,太孙殿下和那些朝官对得起祖宗社稷吗?我若听了他们的,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留守大人若退,尽管退去,我为南京副统军,上有乱命,我决计不从!若要治罪,等我活着回上京再治。” “举国无男儿,我便是大辽最后仅存的一丝血性!” 说完萧酬斡转身大步离去。 耶律淳脸色铁青,盯着萧酬斡的背影,刚才萧酬斡一番痛骂,无疑将他也骂了进去,可许久以后,耶律淳的眼神渐渐缓和,神情露出悲怆之色。 萧酬斡骂错了吗? 是的,举国无男儿,包括他耶律淳。 此刻他突然有些羡慕萧酬斡,人家虽然年轻冲动,可那一丝尚存的血性,却是真真实实在他身体里流淌着。 耶律淳沉思半晌,突然招手叫来了一名官员。 “萧酬斡将军要做什么事,尔等不必相阻,任他去吧,带走多少兵马也随他。” ………… 接收燕云十六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 河间之盟签订了,可实际上辽国的地方官府,地方驻军,包括各地的辽人百姓,都对宋军颇为抗拒。 朝廷答应了,那是朝廷的事,让这些辽人离开生活了百年的故土,没人愿意。 于是,在大宋官员前往离河间府最近的涿州接收时,便遇到了激烈的抵抗。 一支当地的乡军团练,在官员去往涿州的半路上,突袭了官员的车马和随从。 官员原本一脸喜气去接受涿州城的,他原本是汴京的寄禄官,有官职品阶却无实权,这次朝廷选任官员,他了大力气和大价钱,在汴京上下打点,才谋得了涿州知府的实权官职。 谁知道人还没到涿州,半路便冒出了一支兵器甲胄不全的辽国团练武装,上千人马将他的车马截住,然后不要命地朝他的马车发起冲锋。 随车马而来的仅仅只有数百人的厢军兵马护送,这支厢军只是真定城冯晟麾下的将士,并未装备火器,突然遇袭之后,厢军仓促接战,却终究被杀得溃不成军。 于是幸存的厢军护送官员,狼狈地逃走。 消息很快传到了河间府赵孝骞的案前。 看着跪在面前泣不成声的官员,赵孝骞嘴角微微一扯。 “继续得瑟呀,城池还在辽人手里,你这一路风风光光跟特么衣锦还乡似的,辽人不揍你揍谁?”赵孝骞冷冷道。 官员不敢顶撞,垂头哽咽不语。 赵孝骞叹了口气,转头望向许将:“冲元先生,大宋接收燕云十六州,恐怕不会太顺利。” “辽人纵然撤走,也不会甘心将十六州白白送人,对于辽军和民间的抵抗行动,他们定是睁只眼闭只眼,说不定还会在暗中煽风点火,总之不会让咱们太轻松接收。” 许将捋须点头:“不错,所以咱们接收燕云十六州,怕是要换一种法子了。” “以往老夫想的是用温和的方式接管燕云,毕竟燕云的民心还需笼络,朝廷不可对燕云的百姓太过暴虐,否则将来于治不利。” “如今看来,燕云民间对我大宋颇为抵触,他们不愿成为我大宋治民,可燕云十六州是必须要收回的。” 赵孝骞沉默一阵,叹道:“上手段吧,先派禁军进城接管防务,再派官员重建官府,若遇任何抵抗,诛之。” (本章完) 第683章 亲赴析津 第683章 亲赴析津 不到万不得已,赵孝骞是不愿意向普通百姓动刀兵的。 燕云十六州在法理上已归大宋,那么燕云的百姓便是大宋的百姓,赵孝骞对自己国家的百姓向来和善。 当然,对敌国百姓就没那么亲切了,麾下龙卫营一入敌国便烧杀抢掠,军纪涣散的名声都是这么得来的。 如今燕云已归,对自家百姓就不能再抢掠了,赵孝骞早已下令,麾下十万将士在燕云境内严禁杀戮抢掠,违者必斩。 想升官发财,想满足兽欲,枪口不要对准自家百姓。 可惜赵孝骞的善意终究被辜负了。 接收燕云十六州比想象中的复杂,朝廷答应了,百姓不答应。 这个时候如果还存善念,那就是对自己麾下将士的生命不负责了。 对朝廷王师拿起刀枪的百姓,还叫自家百姓吗? “宗泽的五万兵马围住南京不动,用以震慑还未撤出的辽军,保证辽南京的顺利交接。” “种建中麾下五万兵马分出五路,每路各一万人,护送朝廷官员接收城池,若遇抵抗,无论辽军还是百姓,皆就地歼灭。” 赵孝骞断然下令,许将嘴唇嗫嚅了一下,似有不忍,但还是叹了口气表示没意见。 “是老夫天真了,没想到接收燕云十六州如此不容易,还以为只要朝廷派驻官员,就能接收权力呢。”许将叹道。 赵孝骞呵呵一笑:“西门大官人接收金莲,都还要谋害原配,流放武二叔,最后闹出人命呢,接收一个女人都如此不容易,更何况接收十六座城池。” 许将一怔:“西门大官人是谁?” “吾辈楷模,有钱有闲,可谓财大器粗,最后死在女人肚皮上,死法都是男人的梦中情死。”赵孝骞敷衍地道。 许将怔忪片刻,缓缓道:“子安说的是你自己吧?” 赵孝骞一愣,想了想自己的生平种种,突然感到一阵惊喜。 对呀,我跟西门大官人比,不仅不差,还比他更牛逼,女人比他多,家产比他厚,权力比他大,不用当奸夫抢人家老婆,更不用下毒害原配。 赵孝骞莫名感动了自己,原来,我已活成了所有男人羡慕的模样,将来若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那也是死得其所,当有此报,壮哉幸哉。 “传令种建中,让他分出兵马,各委将领,护送官员接收燕云城池。” 赵孝骞敲了敲桌子,道:“赶紧把事情解决,我婆娘还在真定城,肚子都六七个月大了,若为这点破事耽误我陪婆娘生产,种建中责二十军棍。” 堂内禁军领命匆匆离去。 赵孝骞朝许将瞥了一眼,笑道:“冲元先生,我孩子快出生了,您是不是表示一下?打个一斤重的黄金长命锁,不过分吧?” 许将白了他一眼,道:“你先问问你家孩子过不过分吧,一斤重的长命锁挂脖子上,他还能喘气儿吗?” “无妨,我这个当爹的帮他保管,冲元先生,时间不多了,赶紧准备黄金,在我孩子的满月宴上,请先生务必送上重礼,惊艳世人。” 许将:“…………” 如此厚着脸皮主动索要礼物,活久见。 这人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幸好许将也不为难,毕竟查收河间府库时,在赵孝骞的坚持下,许将欲拒还迎地接受了一笔横财。 接下来的几日,种建中奉令分出兵马,分五路护送朝廷百名官员接收燕云城池。 果然如赵孝骞所料,不仅是涿州城,燕云其他的城池也遇到了民间的各种抵抗袭扰。 这些袭扰的民间武装大多来自本地乡绅宗族势力,辽国退出燕云,对本地乡绅宗族来说,简直是天塌了的坏消息。 宋辽朝廷交接,不是表面上只移交官府权力,更重要的是,各地城内城外的商业,土地,农庄等等,都要经历重新洗牌。 接收权力后,宋廷必然是容不下对大宋心怀敌意的乡绅地主,这些人是要被清除出去的,要么驱赶出境,要么没收田产,沦为普通农户,若是有罪证落在大宋官员手里,说不定还会被一刀剁了。 权力交替,伴随而来的必然是清洗,历来如此残酷,说是腥风血雨也不过分。 燕云各地的乡绅地主自然也很明白这个道理,他们大多是家业丰实,田产甚广,名下也有许多乡民农户人丁。 他们本可以世世代代将家产传下去,如今却因国家倾颓,自己的命运也被波及,即将受到清洗,试问哪个乡绅地主甘心受戮? 于是各地乡绅地主们联合起来,组织起地方团练乡兵,以及名下的农户青壮,发下兵器和战马,这些力量纠合在一起,便形成了一股颇为强大的抵抗武装。 种建中麾下兵马分成五路,接收燕云城池,刚出了河间府,便受到了各地武装的突袭。 突袭并非是正面作战,而是设下埋伏和机关,比如山上落巨石,密林放冷箭,道路被挖断,路上设陷阱等等。 这些本是上不了台面的招数,可宋军将士却被袭扰得不甚其烦,而且确实造成了将士的伤亡。 各路将士受袭的消息传到河间府,赵孝骞坐镇府衙正堂,面对这些消息,眉头不由紧蹙。 禁军领着一人走入正堂,赵孝骞凝目注视着他。 此人是普通百姓装扮,见礼后自称是皇城司甄庆属下探子。 “禀殿下,辽南京析津府近日也不正常,南京留守耶律淳退出了析津府,率南京留守兵马两万余撤回了辽国境内,但前日皇城司探知,有一支兵马却突然离开主力,折道往西,不知所踪。” 赵孝骞皱眉:“这支兵马是什么来路?” “是南京守备兵马,大约三千余人,主将是辽国南京副统军萧酬斡。” “此人是辽帝耶律洪基的女婿,官拜驸马都尉,其人骁勇善战,十八岁时剿灭渤海族叛乱,被封为兰陵郡王,刚从乌古敌烈部调回析津府任副统军。” 赵孝骞感到事非寻常,于是问道:“萧酬斡此人,对我大宋态度如何?” 探子道:“此人对大宋甚为仇视,早在少年时便看不起宋人,在上京和南京任职时,常常以杀戮汉人为乐,并且脾气暴戾刚烈。” 赵孝骞皱眉道:“这种人带着三千辽军不见了,他想干啥?” “殿下,皇城司还探知,辽军退出析津府时,萧酬斡与南京留守耶律淳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争吵过后便独自回营,点齐了三千兵马便离营而去。” 赵孝骞越想越觉得不对,沉声道:“这人是个祸害,必须除掉。” 然后赵孝骞叫来了陈守,道:“派人飞马传令宗泽所部,派出兵马往西,追剿萧酬斡所部三千兵马的下落,如若遇到,全部就地歼灭。” ………… 原本大好的形势,宋辽两国朝廷和平交接权力,辽军全面推出燕云。 然而事到执行之时,赵孝骞却觉得愈发艰难。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力量,在拼命阻止大宋接收燕云。 这股力量不是来自两国的朝廷,而是辽军和民间。 第二天,赵孝骞又收到了坏消息。 种建中所部分出的一支万人兵马,在护送官员前往鄚州的路上,遇到了突袭。 这次突袭规模甚大,半路不仅遇到了巨石,陷阱等诸多机关,而且在宋军触发机关,阵列混乱之时,路旁的密林里射出了漫天箭矢,宋军将士中箭者无数,主将张嵘肩部腿部都受了箭伤。 赵孝骞闻讯不由大怒,指天骂了张嵘半晌,才渐渐恢复平静。 “冲元先生,看来我必须去析津府坐镇了,这次我终于能确认,抵抗我宋军王师的不仅是当地的团练乡兵,这里面也有辽军的影子,他们在阳奉阴违,阻拦我大宋接收燕云。” 许将迟疑了一下,道:“前方不安宁,子安何必亲身赴险,不如待种建中和宗泽扫清路上的叛逆后,子安再赴析津府不迟。” 赵孝骞叹道:“我这么懒的人,若不是逼不得已,你以为我乐意长途奔波呀,可现在没办法了,我只能去析津府坐镇,有我在析津府,辽军想耍什么阴谋,也要掂量掂量。” “更重要的是,辽国如今的边境上,至今还驻扎二十万大军,我担心若是接收燕云不顺利,这二十万辽军恐怕会有什么动作,那时我若在析津府,也好从容调动兵马,彻底剿灭辽军。” 接着赵孝骞望向许将,笑道:“冲元先生便坐镇河间府,随时向官家禀奏消息,盟书都签下了,若我大宋仍然无法顺利接收燕云十六州,那才叫丢人,官家的脸上也无光彩。” 许将苦笑数声,见赵孝骞态度坚决,便只好答应了。 赵孝骞当即便叫来了陈守和贾韭二人,吩咐点齐身边的禁军护卫,准备启程赴析津府。 陈守有点吃惊:“世子,如今燕云地面不太平,世子轻身北赴,怕是不妥吧?” 赵孝骞叹道:“我不能不去,现在各地城池接收都有点棘手,我必须去析津府坐镇,宗泽麾下五万兵马驻守析津府外,我不会有危险的。” 陈守急道:“可是从河间府到析津府这路上……” “河间府是重镇,郭成麾下守军才五千,不能抽调兵马了,就咱们几百人去,一路乔装成商队,自己不作死的话,应该不会遇到危险的。” (本章完) 第684章 马帮兄弟 第684章 马帮兄弟 大宋朝廷和赵孝骞,两者都一样。 大宋立国百年,对辽国一味忍让,献岁币,被辽国颐指气使也不敢吭声。 在忍气吞声这方面,大宋可以说是行家了,这个领域没人比大宋更有发言权。 但在如何接收新占领城池土地这方面,老实说,大宋朝廷还是个新瓜蛋子,完全没有经验。 赵孝骞其实也一样没经验,活了两辈子不代表他什么都会,上辈子不过是个被资本家压榨的社畜,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居然有接收十六座城池的这一天,他上哪儿积攒经验去? 在大宋普通百姓眼里,如何接收新占领地城池土地,是一个幸福的烦恼。 但对赵孝骞来说,幸不幸福的先不提,这特么确实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烦恼,他是真不会。 朝廷在这方面大约也是预估得过于乐观,以为两国签下了盟书,燕云十六州便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 事实的情况是,朝廷归朝廷,民间归民间。 朝廷跪了,民间还站着。 倒也不完全因为民间的骨气或尊严什么的,大多数的原因,是本地乡绅地主势力的不甘,他们知道自己即将面临重新洗牌的下场,没人愿意数代的努力化为飞灰。 大宋接收燕云十六州,接管城池反倒是相对比较容易,但在城池之外的广袤土地,田庄,宗族势力等等,这才是真正难啃的骨头。 这便是赵孝骞必须去析津府坐镇的原因。 只有他在辽国昔日的南京坐镇,以析津府为中心的燕云十六州,才能被他的存在所震慑,同时坐镇析津府,更方便他调动兵马,随时剿灭民间各地的地主宗族势力。 河间府衙后院,赵孝骞和陈守等数百禁军更换了百姓的衣裳。 赵孝骞穿着一身绸衫,头戴乌纱笼帽,十根手指戴了五个镶金嵌玉的戒指,腰带上更是镶满了黄金和玉石,看起来就像一个被老爹逼着出社会历练的富二代纨绔公子。 陈守等禁军则是一身护镖武夫的打扮,一个个看起来倒也英姿雄发,剽悍精干。 赵孝骞的人设是大宋商队,商队的标配自然不可少。 从河间府城里临时征调了上百头骆驼和骡马,采购了一些坛坛罐罐的货物,顺便再插上某个商家的镖旗,一支规模不小的商队就此成型。 赵孝骞站在铜镜前,左扭扭,右扭扭,对自己的富二代形象特别满意,尤其是那股子“老子有钱”的暴发户气质,从他手指的五个戒指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咋样?觉得我这形象可恨不?有没有一股为富不仁欺男霸女的可爱气质?”赵孝骞笑嘻嘻地问陈守。 陈守大嘴一咧:“世子容貌俊朗,扮啥像啥,甚至根本都不用扮,您只要收着点儿就很传神了。” 赵孝骞:“???” 我怀疑你在阴阳我…… 一脚踹上陈守的屁股,赵孝骞骂道:“少废话,准备出发了!” 陈守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道:“世子,末将还是觉得应该多调些人手随行,郭将军麾下的五千守军里,至少能抽调一千人,否则路上若遇袭,末将这几百人恐怕……” “不能因为我个人而坏了整个布局,河间府的守军已经够少了,不能再抽调,咱们一路低调一点,河间离析津府不过数百里,除非有人提前泄露我的行踪,否则应该不会遇到危险。” 陈守看着赵孝骞这副富二代暴发户的打扮,以及手指和腰间亮瞎狗眼的黄金玉石,几番欲言又止。 你就是这么理解“低调”二字的? 在许将担忧的目光注视下,赵孝骞领着数百禁军,驱赶着商队的骆驼和骡马,满载一堆乱七八糟的所谓货物,就这样低调地上路了。 目标,析津府。 ………… 阳光炽烈,闷热如蒸笼。 刺眼炎热的阳光下,一支人数不多的商队正沿着驰道缓缓前行。 商队的掌柜正是王冲等兄弟,自从给赵孝骞献了汗血马后,王冲兄弟也不居功,当即便告辞离开了河间府,整支商队十几个人,驱赶着一百多匹马到了析津府。 在析津府,王冲等人的马儿卖了一个不好不坏的价钱,除去成本,兄弟们都分了一些银子,养家糊口之外,也算略有盈余。 所以尽管天气炎热,王冲等人的心情却不错,他们接下来要赶往大同府,从那里再收一批骡马,赶往太原府试试运气,这笔买卖若能成,接下来一整年的销便算有着落了。 盛夏时节,众人脸上被晒出一层又一层的油汗,擦拭之后又冒了出来。 皮囊里的凉水都被烤成了热水,水淋在头上只凉爽了片刻,立马便被阳光蒸发。 可众人的心情却很不错,近一两年,尽管宋辽边境战事不断,可王冲他们却明显地感受到,跟辽人做买卖似乎比以前容易了。 以前跟辽人做买卖,往往会被契丹人恶意压价,甚至抢掠,每次去辽国的城池,王冲他们都心情忐忑,生怕这一趟买卖被压成了白菜价,甚至被契丹人白抢了。 可是最近一两年,跟王冲打交道的契丹人变得礼貌多了,他们会用礼貌用语,会以小心翼翼的语气砍价,买卖做完后会主动邀请王冲进酒楼饮酒。 依旧是一如既往地南来北往,餐风露宿,赚点养家糊口的血汗钱,可一切又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王冲他们已经感受不到契丹人对汉人的欺压,如今的契丹人看汉人的眼神里,多了几许莫名的敬畏之意。 如今的王冲也才知道,原来契丹人也是懂礼貌的,他们会文质彬彬地说一些客套话,还故意引用中原圣贤的话强行与汉人拉近关系,买卖方面遇到争执时,契丹人还会主动妥协,就算谈不拢,也尽量不得罪。 这是一种无声无形的待遇。 百年以还,汉人在契丹人面前终于能够挺直了脊梁,理气直壮地说话了,汉人开口说话时,契丹人的耐心也前所未有地充足,纵使在辽人的城池里,汉人的声音也能传出去,被契丹人倾听了。 百年了,汉人何曾得到过这般尊严? 奔波于两国之间的商人,是最能清晰地感受到一个国家强大与弱小的区别的。 大宋若仍如当年般孱弱,契丹人怎么可能对汉人如此和颜悦色? 这一切,是因为大宋出了一位大英雄,他以一己之力扭转了大宋的国运。 国家强大了,普通百姓的脊梁便挺起来了,每个人的骨子里多了一股从未有过的自信与底气,让他们在面对曾经凶神恶煞的契丹人时,也不再怯懦隐忍。 因为他们确信,自己的背后,有郡王殿下的十万雄师,正对契丹人虎视眈眈。 王冲等人离开了析津府,赶了两天的路,距离大同府还有三两日的路程。 烈日当头,王冲他们实在受不了了,于是在路边找了一棵大树,众人坐在树荫下乘凉歇脚,补充干粮饮水。 “这鬼天气,真想把这该死的日头射下来。”一名兄弟一边灌水一边喃喃地咒骂。 王冲举起皮囊,朝自己的头上淋水,然后使劲一抹脸,嘴里淡淡地道:“再忍忍吧,三两日便到大同府了,这笔买卖做完,咱们便回家看看爹娘妻儿,等秋天收了地里的麦子再出来跑买卖。” 一名兄弟兴奋地道:“说来我已大半年没见婆娘了,呵呵,怪想她的……” 王冲笑骂道:“呸!你那是想她么?你分明是馋婆娘的身子,狗杂碎,刚分了银子你便在析津府找了半掩门,折腾一晚了不少吧?” 兄弟忸怩地一笑:“男人嘛,长久不发泄一下,火气消不下去,太难受了。” “以后咱好好干,郡王殿下与辽国和议了,燕云十六州被殿下收复,这可是泼天的大喜事,往后咱们兄弟做买卖更方便了,赚钱也会更多。” “待朝廷完全收复燕云后,明年咱再招几个兄弟入伙,把买卖做大!” 王冲说话时眼睛闪亮,神采飞扬,那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光芒,在树荫的阴影里熠熠生辉。 一名兄弟搓着手笑道:“那可好,明年买卖做大了,我把钱送回家,给家里再置办几亩上等田,嗯……自己再留一点,老子不想找半掩门的老寡妇了,老子要进青楼,嫖年轻姑娘!” 众人大笑,男人之间的话题总是这么粗俗,但却格外引男人的共鸣。 正说着话,突然听到西面一阵隆隆的马蹄声传来。 王冲等人笑容一滞,神情顿时凝重起来。 王冲兄弟伙都是贩马为生,自然对马蹄声不陌生,而且从马蹄声里立马能判断出马匹的数量。 西面的尽头,扬起漫天的黄色烟尘,烟尘滚滚中,一群黑衣铠甲的骑士若隐若现,为首的骑士高举一面旌旗,隔得太远,看不清旌旗上的字。 王冲沉声道:“听马蹄声,大约有三千骑,不知是大宋还是辽国的兵马,兄弟们别动,也别逃,咱们是商队,他们应该不会为难的。” 王冲说这话有把握,百年以来,宋辽的关系无论是战是和,两国的军队通常不会为难商队。 因为在这个年代,两国都比较重视通商,军队若动辄对商队劫掠,带来的后果是很恶劣的,往往一年半载都不会有商队敢来,辽人虽然粗鄙,但也很明白这个道理,基本上不会跟商队过不去。 随着三千铁骑越来越近,王冲他们仍然沉住气,坐在树荫下一动不动。 三千骑越来越近,王冲也看清了这支军队前方高举的旌旗,心头不由一沉。 那是一面绣着狼图腾的旗帜,上面还绣了一串看不懂的契丹文字。 这支骑兵是辽军。 (本章完) 第686章 慷慨赴死 第686章 慷慨赴死 仗义每多屠狗辈。 小人物的光辉,在这一刻亮若皓月,掩盖了他一生的平庸暗淡。 前无生路,后亦悬崖,匹夫纵死亦当血溅五步。 王冲表情仍然平静,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隔远了看,他和十几名兄弟的神态毫无异常,在辽将们的眼里,他们不过是一群跑马帮的低贱汉人,蝼蚁一般渺小,渺小得都不屑用手指头碾死他们。 年纪最小的吴二郎低垂着头,眼泪止不住地滴落在地上,身躯止不住地发抖,腮帮子咬得格格直响,仿佛不忍见接下来的生离死别。 王冲转身,与十几名兄弟眼神对视,彼此的眼神里流露出释然,悲壮,还有不舍。 陪伴多年的兄弟,谁都没想到离别来得如此突然。 此时此刻,他们甚至无法为彼此留下一句“下辈子还做兄弟。” 深深地看了兄弟们一眼,王冲转身再面对树荫下的辽将时,脸上已堆起了谄媚讨好的笑容,这一刻的他,就是一个满脸市侩,毫无人格尊严的商人。 朝辽将走去,王冲一边走一边掏向怀里,嘴里笑道:“诸位将军,小人与诸位相逢即是有缘,这大热的天气,小人无以为报,这点小小的心意,还请诸位将军笑纳。” 说着王冲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看大小分量还挺重。 辽将们对王冲的慷慨甚为意外,他们都没开口,这商人便主动送钱上门,而且还笑得那么谄媚。 萧酬斡的眼中露出讥诮轻蔑之色。 呵,宋人,比上京朝堂那些狗官更没骨气。 今日宋国得势,不过是仗着宋国冒出一个赵孝骞,若没有这个人,宋国还不是照样被辽国狠狠压制,根本没有出头之日。 老天瞎了眼,让这么个人物投生在宋国。 王冲双手捧着银子,一脸谄笑上前,身后十几名兄弟也露出了讨好的笑容,跟在王冲身后,一个个跟老实巴交的农民似的,看起来特别好欺负。 王冲走到萧酬斡面前,萧酬斡冷哼一声,取过一锭银子在手心里掂量了一下,瞥了他一眼道:“你倒是懂事,确实是商人的德行。” 王冲陪笑道:“出门在外靠朋友,小人高攀不起将军,但也知人情世故,一点小小心意,将军万莫嫌弃。” 萧酬斡嘴角一勾,眼神依旧冰冷。 如此懂事的人,他倒真有点舍不得杀了,可惜,麾下这三千兵马带出来伏击赵孝骞,是事关国运的大事,王冲这些人见到了他们的踪迹,是万万不能放过的。 人当然要杀,但,钱也要收下。 银子坦然塞入怀里,萧酬斡正打算说几句夸赞他的话,却不知为何,短短一瞬间,萧酬斡突然感到一阵心悸,浑身汗毛陡然直竖,莫名有一种大祸临头的预感。 身经百战的萧酬斡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几乎没有任何思考,萧酬斡下意识便朝后一跳,下一个瞬间,一柄精致的匕首落空,狠狠插在他身后的大树上。 萧酬斡又惊又怒,凝目望去,却见刚刚还是一脸谄媚笑容的王冲,此刻却双目赤红,杀机毕露,手里的匕首深深地扎进树干里。 刚才那一瞬,若萧酬斡的反应稍晚一点,匕首便会刺入他的身体里。 “狗贼安敢!”萧酬斡大怒拔刀。 话音落,王冲身后的十几名兄弟纷纷冲了上来,对着树荫下乘凉的几名辽将便发起了刺杀。 行走江湖的汉子,纵是不带兵器,至少也会随身携带一柄匕首。 此刻汉子们的兵器就是匕首。 几名辽将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汉子们用匕首割了喉或是刺入了心脏。 不得不说,王冲等人虽然半是商人,半是江湖人,平日里对谁都陪着笑和气生财,不显山不露水的,可一旦动起手来,下手却是又狠又准。 树荫下的几名辽将根本没想到,这十几个低贱的宋人居然敢先发制人,此前他们心存轻视,一直没把王冲等人放在眼里,现在王冲等人骤然发难,辽将们顿时倒了霉。 片刻之间,除了萧酬斡,其余的辽将全被杀,出手可谓干脆利落,教科书式的行刺。 萧酬斡靠着身经百战的直觉躲过了一劫,顿觉手脚冰凉,一边挥刀与王冲缠斗,一边嘶吼出一串契丹话。 随着他的话音传开,不远处原地休息的三千辽军投来目光,一眼望去,辽军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居然有人敢行刺萧将军,而且树荫下软趴趴躺着的那几个也是他们的将领,显然已经被杀了。 三千辽军惊怒交加,立马抄着兵器冲了过来。 与此同时,王冲一边进攻萧酬斡,一边扭头嘶吼:“吴二郎,狗杂碎!你还在等什么!” 吴二郎眼神痛苦,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从大树后方牵出一匹马,飞身跨上奋力鞭马,马儿嘶痛拔腿飞奔。 飞驰的马背上,吴二郎扭头回望,见潮水一般的辽军涌向王冲等人,而王冲和十几名兄弟却毫无惧色。 喧闹的厮杀声中,吴二郎听到了王冲一阵哈哈狂笑,随即笑声戛然消失,他们已被湮没在洪水般的大军中。 一群江湖草莽,以血肉寂灭为代价,悄然无声改变了历史的轨迹。 历史,不仅仅是大人物创造的,小人物的一个念头,也能改天换地。 萧酬斡站在烈日下,目光愤怒地看着王冲等人被辽军湮没,转而再望向吴二郎骑马逃走的方向。 “居然逃走了一个,切不能让他通风报信!全军上马,追上去!”萧酬斡暴喝道。 ………… 坎坷的驰道上,乔装成富二代纨绔公子的赵孝骞,正顶着炎炎烈日,骑在马上深一脚浅一脚地缓缓前行。 身后跟着陈守等数百名禁军,众人也被烈日晒得不成人形,一个个软耷耷像被婆娘半夜踹下床的中年男人。 “这鬼天气,下一场雨该多好,下冰雹砸死我都好……”赵孝骞喃喃咒骂道。 胯下的马儿也有些无精打采,赵孝骞爱怜地拍了拍马脖子。 马儿正是被他亲自驯服的狗剩,这次出行,赵孝骞终究还是忍不住把它骑了出来。 马总是要被人骑的,不然呢?把它当祖宗供起来? 汗血宝马又如何,再名贵的马儿,它的生存价值都是被人当坐骑。 不过狗剩出行的排场比普通马儿大多了,终究是名贵宝马,赵孝骞不能太怠慢,这次出行赵孝骞特意多带了两匹马,专门用来装载狗剩的口粮。 汗血马吃的草料,豆料什么的,都比普通马儿金贵得多,这个方面赵孝骞倒也尊重专业,不敢虐待它,若是吃得太糟粕,影响了身体和体力,最终千里马也将沦为驽马,多可惜。 “狗剩啊,你吃得这么金贵,拉的粑粑我都舍不得扔,如果遇到要命的关头,你可要对得起你吃的草料豆料啊……”赵孝骞拍着狗剩的脖子叹道。 狗剩扭头,大大的眼睛朝天一翻,居然是个白眼,显然很不屑。 “脾气倒是傲娇,但愿你的本事配得上你傲娇的脾气,不然你就给我蒙上眼拉磨去。”赵孝骞哼了哼道。 狗剩打了个响鼻,表示很不乐意。 仰头看了看晒得人冒烟的烈日,赵孝骞突然道:“受不了了!陈守,传令停下休息,原地补充干粮饮水。” 说着摸了摸马脖子,一摸一手血,果然是汗血宝马,名不虚传。 数百名禁军当即停下,路旁找了一片还算茂密的林子,赵孝骞领着大家一同钻了进去。 进了林子后,禁军横七竖八或坐或躺,大家也都累得不行。 赵孝骞的待遇最高,陈守居然给他带了一块凉席,席上洒点水,用布擦了擦,赵孝骞躺上去顿觉后背冰凉,特别舒服。 “世子,距离析津府还有二百来里,今日已是下午,约莫赶不到了,晚上找个傍水的平地扎营,明日中午时分能到。”陈守道。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不急,事情没到不可收拾的时候,咱们慢慢走,像寻常的商队那样不慌不忙。” 陈守担心地道:“燕云地面不太平,各地宗族地主都纠集了反军,抵抗朝廷,末将实在担心路上会遇到危险。” “世子,不如派个人快马至宗泽部,请宗将军遣一支兵马来护送,世子身系天下社稷安危,不能出事啊。” 赵孝骞不置可否道:“大热天的,谁愿顶着烈日跑去宗泽那儿送信?” 陈守当即挺胸道:“末将麾下兄弟愿为世子赴汤蹈火,这点辛苦算个啥。”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你去问问谁愿意送个信,把兵马带来护送我,愿意跑一趟的,我赏赐二十两高温津贴。” 陈守不知高温津贴是个啥玩意儿,但赏钱还是听懂了。 立马扭头吆喝了一声,当即便有数十名禁军站起来主动请缨。 陈守选了个办事利落的,令他骑快马去宗泽所部送信,这名禁军痛快答应了,仰头狠灌了一口水,骑上马便朝北而去。 赵孝骞心情放松了一些,老实说,这一路上他还是有点担心的,毕竟他不像那些装英雄好汉的二百五。 明明可以不出事的,偏要逞英雄装好汉,无端把自己陷入绝境,最后快被人打出屎了,再来一句悲壮的“力拔山兮气盖世”…… 赵孝骞绝不会逞英雄,如果可以,赵孝骞恨不得把千军万马拴在裤腰带上,这次出行是例外,因为河间府实在无法抽调兵马,只能惴惴不安地带着数百禁军出来。 现在距离析津府只有两百里,赵孝骞还是有点担心,让宗泽派一支兵马来接应他是最安全的。 (本章完) 第687章 夜下示警 第687章 夜下示警 既然派人让宗泽接应自己,接下来的路程赵孝骞就更不急了。 于是众人行进的速度愈发缓慢,赵孝骞这时才有心情四处打量燕云地面的环境。 从河间府出发开始,燕云这块地面就给赵孝骞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荒凉,清冷,破败,像被飓风席卷而过,破坏之后只留下满目疮痍。 沿途路过的许多村庄都已空无一人,纵有留下来的,也只是一些奄奄将死的老弱。 这片土地给赵孝骞的印象,仿佛经历了一场战争的清洗。 可赵孝骞很清楚,燕云十六州除了河间府,其余的州府并未有过战争。 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百姓都离开了家园逃难去了。 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是,燕云十六州终究被辽国统治了百年,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无论契丹人,汉人还是别的民族,都已经对辽国的统治有了归属感,对大宋反而有一种敌意。 宋辽签下河间之盟,对燕云百姓造成的恐慌和悲愤,恐怕已超出了朝廷和赵孝骞的预料。 百年割据的历史,南北已经颇为对立,南北的百姓也互不认同。 这才是最棘手的事,也是大宋朝廷接下来要解决的麻烦。 而且这个麻烦不是三两年能解决的。 赵孝骞记得历史上,直到朱元璋建立明朝,南北汉人对立的情况仍然存在,这也就造成了明朝科举时出了南北榜案。 国土割据再久,终有统一的一天。 可人心割据太久,想要它们重新归拢,朝廷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 眼下还只是燕云十六州归宋,就已经如此麻烦了,未来若干年后,大宋灭亡了辽国和西夏,统一了华夏,要面对的问题更多。 以如今大宋文官系统的德行,将来就算统一了华夏,朝廷统治上恐怕也会出很多问题。 一个推行新政还是维持旧法的问题,文官们便已争执了数十年,朝堂内愈争愈烈,内耗甚剧,谁能指望这些打嘴仗的文官们能够好好治理统一后的国家? 无论新法还是旧法,其实各有利弊,扬长去短,取精去粕,捏合成更完善的新政,而且朝堂上只允许存在这一种新政,不再有别的声音,大宋朝廷才能推动这个国家往前走一步。 如今大宋朝廷的现状,说起来都是各有各的小算盘。 官家只顾制衡朝堂势力,用帝王术拿捏新旧两党。 新党旧党各有利益,老的权贵地主不愿失势,新的权贵地主又要起来,双方在朝堂民间互相博弈,看似打得热闹,文官相斗甚至带了几分风雅意味。 可真正在这场内斗中受到倾家荡产伤害的,却是无辜的百姓。 队伍顶着烈日沉默前行,走了数十里后,夕阳渐沉之时,赵孝骞下令禁军傍水扎营。 这一路上,赵孝骞都很沉默,眉头紧蹙着,不知在思考什么。 陈守等禁军跟随赵孝骞这么久,深知世子一定是在思索社稷大事,路上没人敢出声打扰,一直到傍晚扎下营盘,数百人开始埋锅造饭,陈守才小心地走过来,打断了赵孝骞的思考。 “世子,该用膳了……” 赵孝骞嗯了一声,陈守递过来一只仍在滋滋冒油的羊腿。 精致的小刀割下一块肉塞进嘴里,赵孝骞吃得没滋没味儿。 他突然察觉自己这辈子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收复了燕云后,还要灭掉辽国。 灭掉辽国后,还要兵指西夏吐蕃,实现大宋统一。 统一以后呢?其实还有更多的事等着他。 这辈子又特么活成了牛马,只不过是比较高级的牛马,跟狗剩一样,吃的草料豆料精细一些罢了。 还有一个跟普通牛马的区别,那就是他不必去做拉磨这种低贱的工作,他比较高级,他被人骑。 想到这里,赵孝骞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夜幕降临,赵孝骞吃完了羊腿,嘴里发腻,含了几片茶叶在嘴里,感受微微的苦味从舌蕾散开。 不想那么多了,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到了析津府后,用雷霆手段狠狠治理燕云,收拢燕云人心的事放一边,先破后立,拿人开刀。 正思忖间,坐在篝火旁的陈守突然直起了身子,警觉地望向西面。 赵孝骞一愣,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可他看到的却只是一片漆黑。 “你在看你黯淡无光的前程吗?”赵孝骞的眼睛仍盯着西面,茫然问道。 陈守神情凝重地摇头:“世子,末将好像听到了马蹄声,很急很快。” 赵孝骞支起了耳朵,凝神听了一会儿,结果什么都没听到,顿时大受打击。 身手不如陈守也就罢了,听力也不如,这就过分了,难不成习武之人还会练听力? 沉默片刻,赵孝骞突然也直起了身子,这时他好像也听见马蹄声了。 “啥情况?大晚上的谁骑马,还跑这么快,不怕一头栽沟里……”赵孝骞喃喃道。 马蹄声越来越近,赵孝骞四周的禁军们都露出警觉之色,默默地抄起了燧发枪,不需要陈守下令,他们已排成了一字阵列,枪口指向马蹄传来的方向。 很快,漆黑的夜色里,赵孝骞依稀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正朝他们飞驰而来。 骑士选择的方向很准确,大约是营盘里点起的篝火将他吸引过来了。 单人单骑,在黑夜里拼命狂奔,赵孝骞尽管未见其人,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名骑士焦急慌张的心情。 见马儿疾驰而来,却没有减速的迹象,陈守平端手里的短管燧发枪,厉声喝道:“来人勒马止步!” 话音刚落,马儿忽然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悲鸣,接着仿佛脱力了一般,庞大的身躯顿时便朝地上栽倒,马上的骑士也控制不住地摔落在地。 陈守的枪口指着他,缓步向前,冷冷道:“你是何人,为何冲撞我宋军营盘?” 来人面色苍白,脸上隐隐带着泪痕,喘着粗气道:“敢问可是河间郡王殿下营盘?” 陈守一愣,神情愈发狠厉:“你是如何知道的?” “太好了!苍天不负,兄弟们在天有灵……”来人也不解释,只是仰头嚎啕大哭,哭声凄厉悲伤。 陈守懵了,但仍未放松警惕,枪口仍然平稳地指着他。 “说话!你到底是何人,为何知道我家世子的行踪?” 来人哽咽道:“我叫吴二郎,别的事来不及解释了,只求诸位护送殿下速速躲起来,后面有辽人追兵,他们要杀殿下!” 陈守大吃一惊,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辽人如何知道世子行踪?” 吴二郎泣道:“郡王殿下出河间府城时,就被辽人的眼线盯上了!后面的辽将名叫萧酬斡,是辽国驸马都尉兼南京副统军,麾下率三千铁骑,正直奔殿下而来,你们这点人马挡不住他们的!” 躲得老远的赵孝骞这时终于忍不住走了出来,接着篝火微弱的光亮,赵孝骞走到吴二郎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眼,道:“我记得你,你是王冲的兄弟?” 吴二郎抬头,见赵孝骞正看着他,顿时又止不住流下泪来,双膝着地朝赵孝骞一拜。 “小人何幸,殿下竟然记得小人,我正是王冲的兄弟……” “王冲呢?你们兄弟伙十几个人,咋就只剩你一个了?” 吴二郎哭道:“我们在西面一百多里外,被萧酬斡的骑兵截下,王冲大哥听懂了他们的契丹话,说是河间府的辽人眼线盯上了殿下,萧酬斡已率兵寻迹而来,誓要杀了殿下,还请殿下速速躲起来。” 赵孝骞眉头一皱,再次问道:“王冲呢?你们十几个兄弟呢?” 吴二郎大哭道:“王冲大哥为了拖住辽人,换小人活命来向殿下报信,他带着兄弟们……冲进了辽军阵中,生死不明,但应已是凶多吉少!” 赵孝骞身躯赫然一震,眼中露出震惊之色,接着神情渐渐哀伤起来。 对王冲这群江湖汉子,赵孝骞颇有好感,他们无私给自己献上汗血宝马,与自己豪爽痛饮,坐在一起谈笑风生,大口吃肉喝酒,一言不合拍桌子骂娘。 赵孝骞曾深深羡慕王冲的生活,大约每个男人都向往那种仗剑走天涯的美好梦想,因为自己做不到,他才会羡慕别人。 此刻听到噩耗,而且听说王冲和兄弟们是为了给自己报信,而从容冲进辽军阵中赴死,赵孝骞心中一痛,一股深深的哀伤从心头蔓延开来。 人生便是如此,来不及好好道别,甚至没有时间哀恸故人。 吴二郎焦急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殿下,不要犹豫了,辽人一路追着我,三千铁骑距此不到十里,殿下速速躲起来!” 赵孝骞暂时搁下了哀恸的心情,深吸了口气,缓缓道:“夜晚方向不明,无处可逃,而且行军终究无法掩藏行迹,躲是躲不了了。” “陈守,传令禁军,原地结阵,检查装备弹药,准备迎战辽骑!” 陈守迟疑了一下,道:“世子,末将派几人护送世子离去,我等在此截击辽骑吧。” 赵孝骞此刻已拿出了一军主帅的威严和霸气,满身凛冽肃杀之气,目光冰冷地瞥了陈守一眼。 “抛下袍泽独自逃命的主帅,以后我说话还有人肯听吗?你们这群混账心里还看得起我吗?” “我下令,你只管执行,少特么废话!” “全军列阵,准备击敌!我就在你们的身后,与尔同生共死!” (本章完) 第688章 深夜激战 第688章 深夜激战 萧酬斡这个名字,赵孝骞在河间府时便听说过。 辽国的驸马都尉,南京副统军,河间之盟签订后,南京留守耶律淳都老老实实撤走了,这个萧酬斡却偏不服气,率领三千辽骑愤而离开了析津府,整支骑兵不知所踪。 皇城司的探子向赵孝骞禀报过这个消息,赵孝骞当时也没有忽视,他知道三千辽军在燕云地面上会造成多大的破坏,于是传令宗泽派出宋军追击。 没想到萧酬斡居然是冲着他来的。 今夜此时,他与萧酬斡终于在这里遭遇了,或者说,人家根本就奔着自己而来。 此时双方的人数并不对等,陈守和贾韭麾下的禁军和高手们加起来才四百人左右,而萧酬斡的麾下却有三千铁骑。 四百对三千,优势在…… 好吧,赵孝骞心里也有点打鼓,虽说己方有火器,可如果对方战术运用得当,火器并不一定能压制对方。 “全军列阵——!”陈守激昂嘶吼,神情并不畏惧,反而带了几分兴奋。 作为赵孝骞的贴身护卫,陈守和麾下的禁军其实甚少上阵杀敌,平日里基本没有机会,没想到今夜却等到了。 投身入军,每个人都渴望建立功勋,不然当兵不是白当了?昔日的殿前司袍泽们大多立功升迁,陈守其实早就眼红了。 四百名禁军迅速行动起来,面朝西面严格按照火器操练典册,列出三段式射击方阵。 贾韭和十几名江湖高手则一声不吭地围在赵孝骞身边,此时开始,赵孝骞的人身安全便全交给贾韭了。 吴二郎坐在篝火边,一边流泪一边大口啃着烤好的羊肉,一下午的奔波早已耗尽了他的体力。 赵孝骞则坐在方阵后面一块大石头上,从腰后拔出随身携带的短管燧发枪,认真地检查燧发枪的机件,准备弹药。 沉默无声中,一股大战来临前的肃杀之气渐渐充斥于天地之间。 四周非常安静,此刻数百人散发出来的杀气,周围的虫鸟都仿佛被震慑住了,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刚才吴二郎报信,萧酬斡所部骑兵一直在追杀他,距离此地最多十里,赵孝骞相信他很快就会到了。 果然,一炷香时辰后,一阵隆隆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赵孝骞唇角一勾,表情无悲无喜。 “来了……”赵孝骞喃喃道。 马蹄声纷杂,距离越来越近,陈守此刻也禁不住紧张起来,这大约是他第一次亲自指挥战斗,表现实在有些生涩。 虽然参与得少,可陈守常年跟随赵孝骞,宋军如何迎敌对阵,陈守也学了不少。 “敌至矣!全军准备!第一排——!”陈守瞋目大吼道。 听着马蹄声的距离,陈守神情紧张地默默计算辽军进入射程的步数。 “八百步,六百步,四百步……不急,再放近一点,”陈守喃喃出声。 很快,当三千辽骑进入三百步左右时,陈守终于嘶吼起来。 “第一排,放!” 轰然一阵巨响,在这静谧的黑夜中犹如一道雷霆,猝不及防地炸开。 紧接着,对面三百步外,一阵人仰马翻的声音,然后便是惨叫声,大骂声,将领气急败坏的呵斥声…… 三千辽骑的前锋倒下,但并未停止冲锋,后面的骑兵继续朝禁军前阵冲去。 放了第一枪后,陈守终于不那么紧张了,非常淡定地下令:“第二排,放!” 又是轰然一阵巨响。 “第三排,放!”陈守大吼:“后面的抓紧装弹,快!” 三排枪响,对面一片漆黑,不知给辽骑造成了多大的伤亡,但从对面的惨叫声中基本能推算,这三排枪弹给辽军带来了不低于数百人的伤害。 陈守丝毫不敢松懈,一边催促禁军装弹,一边嘶声喝问道:“咱们的一窝蜂带了多少?” “不到一百具。”有禁军回答。 “填装一窝蜂的弹药,辽军冲入一百步内,便用一窝蜂招呼!”陈守道。 赵孝骞含笑看着陈守指挥战斗,从开始时的紧张生涩,到此刻的有条不紊,渐渐已有几分成熟将领的模样了。 然而三轮齐射后,对面的辽军突然安静下来,没有任何动静了。 前方远处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辽军的动向,想必是萧酬斡认为刚接战便造成了如此大的伤亡,有点扛不住了,打算改变战术。 赵孝骞四下张望,观察周围的地形。 燕云在后世属于河北平原,这里的山脉甚少,偶见山丘,绝大部分地形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和树林。 如果萧酬斡要改变战术,大约只能选择侧翼包抄。 赵孝骞忍不住提醒道:“陈守,对面没动静了,你觉得萧酬斡打算怎么做?” 陈守四下张望一番,道:“应该会选择侧翼包抄吧。” 赵孝骞笑了:“好,你自己决断。” 陈守点头,随即喝道:“分出二百人,左右各一百人,两段式列阵,守住侧翼!” 禁军飞快行动起来,很快以赵孝骞为中心,四百禁军迅速列出了三面合围的阵型。 果然,对面安静了一炷香时辰后,马蹄声又传来。 这次的马蹄声不仅来自正面,左右侧翼也有,而且萧酬斡选择不计代价的进攻,三面同时冲锋。 赵孝骞挑了挑眉,喃喃道:“萧酬斡这货,有点疯啊……就这么急着除掉我吗?” 幸好陈守提前列阵,侧翼的辽军冲锋时,禁军们仍然毫无惧色,像数百部没有感情的机器,有条不紊地按照操练典册严格执行。 辽军冲至三百步内,陈守下令放枪,三面同时枪响,又是一片人仰马翻的声音。 深夜漆黑无人的荒郊野外,没人知道一场激烈的宋辽对战正在进行。 拉长历史的时间线,从整个宋辽的历史上看,或许今晚这一次交战,是辽国最接近扭转局势的一次战斗。 因为这一次被攻击的对象是赵孝骞,而且赵孝骞身边只有四百禁军护卫,若是此战真能杀了赵孝骞,对大宋对辽国,都将是极大的震撼,甚至对两个国家都将造成无法预测的后果。 如今赵孝骞的生死,确实有这个分量决定两个国家的兴衰。 远在辽国上京的耶律延禧或已经撤出析津府的耶律淳,若是知道今夜竟被萧酬斡抓住了突袭赵孝骞的机会,大概会后悔得跳脚自扇耳光。 三千辽骑对四百宋军,胜负仍然有点悬,若能让萧酬斡领一万兵马,就在今夜击杀赵孝骞,兴许宋辽的历史将会改写。 可惜,如果只是如果,它不是事实。 事实是,四百宋军对阵三千辽骑,竟丝毫不落下风,从接战开始到此刻,辽军大约已伤亡了数百上千,但宋军却仍无伤亡。 因为直到此刻,辽军骑兵还未冲进宋军前阵一百步内。 这一次辽军的三面冲锋,依然失败了。 对面再次安静下来。 陈守将禁军的阵列布置之后,走到赵孝骞身前,低声道:“世子,弹药怕是不太够了,还能支撑辽军两次冲锋,一窝蜂也只够发射两次……” 赵孝骞挑了挑眉,笑道:“两次冲锋之后,我觉得辽军剩下的人马也不多了,实在不行咱们便刀剑相搏。” 陈守神情凝重道:“可是世子您在这里,末将有些分心,不如让贾韭带着世子先撤,让末将专心击敌。” 赵孝骞笑骂道:“我特么堂堂一军主帅,还成了你的累赘了?” “刚刚我说过,与你们同生共死,这个决定不会变。”赵孝骞严肃地道。 陈守急了:“世子……” “别说废话了,赶紧整顿兵马,等待辽军下一次进攻吧,今晚我铁定不走的,让我把你们丢下独自逃命,事情传到军中,我以后如何有脸指挥千军万马?” 赵孝骞叹道:“也就在这种时候,我才稍微要点儿脸……终归还是阅历不够丰富,太过腼腆了。” 陈守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表示很好笑。 从他的表情上看,大约是真有些着急了。 宋军如今最大的倚仗是火器,若是现在火器弹药不足的话,便等于失去了优势,无法再应对辽军的冲锋。 换了别的时候,陈守或许并不在乎,弹药没了可以与敌人近身肉搏厮杀,生与死各凭天命。 可偏偏今日赵孝骞在,他若出了事,整个大宋的天都会塌了,而陈守作为赵孝骞的贴身护卫,怕是会被钉在耻辱柱上一千年,被后人无尽唾骂。 所以此刻陈守的压力很大。 远处数百步外,辽军将领的呵斥怒骂声依稀传来。 陈守神情一凛,沉声道:“辽军又要进攻了!” 赵孝骞朝陈守扬了扬下巴,道:“去做好你自己的事,不要管我,若到了不得不拼命的时候,我也不会当你们的累赘,挥刀砍人这方面,我可以试试。” 陈守朝他行了一礼,转身匆匆回到阵列后。 远远传来战马嘶鸣,然后战马开始奔跑,加速,其势如电。 赵孝骞依旧安静地坐在后方,他甚至悠闲地割下篝火上烤着的羊腿肉,慢慢地送进嘴里。 然而不知为何,此刻赵孝骞突然感到一阵心悸,隐隐间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直觉这东西很玄妙,重视它的人,往往会在生死关头救自己一命。 此时的赵孝骞说不清这股不安的感觉从何而来,他在犹豫要不要信自己的直觉。 (本章完) 第689章 生死一线 第689章 生死一线 两军对阵的战场上,赵孝骞很少有这种不安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造出来的火器有多强大,至少在这个冷兵器时代绝对是碾压级的存在,作为一军主帅的他,向来安坐后方,只等胜利的消息,通常是不会遇到危险的。 可是今晚此时,赵孝骞却没来由感到不安,有那么一瞬间,心跳都失去了原有的节奏,变得忽快忽慢。 赵孝骞忍不住坐直了身子,深邃的目光望向前方的一片漆黑,试图找到让他感到不安的原因。 可惜并未看到任何端倪,这是一场深夜的交战,敌我双方都在摸黑攻守,除了听声音,完全看不到敌人的部署和战术意图。 对面的马蹄声开始急促,辽军的第三次冲锋开始了。 今晚的萧酬斡抓住了赵孝骞落单的机会,除掉他的决心异常坚决,哪怕三千辽骑已付出了极大的伤亡,可他仍然不死心。 抛开敌我的立场不论,赵孝骞觉得萧酬斡确实是一名合格的将领,他会主动寻找机会,把握机会,创造战果,有这种战术意识的将领很难得了,不得不承认,他比大部分宋军将领都强了许多。 陈守阴沉着脸,显然有着极重的心事。 作为一线的指挥将领,此刻他并不担心辽军能冲破己方的阵线,他担心的是弹药问题。 四百禁军是赵孝骞出行的标配,但这四百人基本是轻骑,这就意味着他们跟随赵孝骞出行根本不可能携带太多的物质,包括弹药。 所以现在麻烦来了,如果弹药打光了,四百禁军只能刀剑相搏,那时赵孝骞的安全可就很难保证了。 世子若出了事,陈守死一百次都不够赎罪的。 “全军听令,把敌人放近了打!”陈守改变了战术,现在以节省弹药为主。 “敌人进入两百步内再齐射,一窝蜂随时准备!” 随着陈守的嘶吼,对面辽军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终于,冲锋的辽军进入两百步射程内,陈守大声喝令齐射。轰然一阵巨响,又是成片的人仰马翻。 陈守脸上毫无欣喜之色,眼睛死死地盯着一片漆黑的前方。 战事依旧胶着,萧酬斡没有放弃进攻,不计伤亡地一次次下令辽军冲锋。 陈守不记得禁军齐射多少轮了,他只知道弹药所剩越来越少,而辽军的伤亡肯定越来越大。 双方鏖战中,一个疑惑浮上陈守的心头。 萧酬斡为何如此疯狂地下令进攻?明知每次进攻都毫无战果,甚至辽军都无法冲进宋军阵前百步内,可他像个执拗的疯子,仍然毫无理智地让麾下部将冲锋。 三千辽军,经得起几次这样的消耗? 赵孝骞这时也站了起来,眼神凝重地注视前方。 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可他观察了半晌,也没看出到底哪里不对劲,这种感觉很不好,有一种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无力感。 来回踱了几步,赵孝骞扭头望向一旁默不出声的贾韭,道:“你们要好好保护我,千万不能让我出事。” 贾韭躬身道:“世子放心,除非我们战死,否则没人会……” 话没说完,突然一道破空尖啸声,一支利箭从赵孝骞的身后射来,几乎毫无预兆地,赵孝骞一个踉跄,右肩胛首先是一阵麻木,接着剧烈的疼痛感才传到他的脑部神经。 贾韭大惊失色,与十几名死士迅速转身,面朝后方,死死盯着后方的一片漆黑。 嗖的一声,又是一支利箭从后方射来,准头和力道又狠又稳,而且目标明确,径自对准了赵孝骞。 贾韭眼皮一跳,下意识挥刀,铛的一声,那支利箭被他磕飞。 “世子中箭了!”贾韭瞋目大吼,眼睛迅速充血赤红,浑身肌肉紧绷,像一只正在搜寻猎物的阴狠的猎豹。 这一声吼,顿时令陈守等禁军大惊失色,所有人禁不住扭头望向赵孝骞。 赵孝骞脸色苍白,右肩胛的剧痛令他差点晕过去,额头豆大的汗珠潸潸而下。 “他们……有人绕到咱们身后了!”赵孝骞咬牙道。 陈守大急,厉声喝道:“左右侧翼各抽出五十人,在后方列阵!”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宋军还没来得及变换阵型,顷刻间便见一支百人左右的辽骑风驰电掣般冲入宋军后方的缺口,挥舞着长刀朝赵孝骞冲来。 赵孝骞双目赫然睁圆,死死咬着下唇,掏出随身的短管燧发枪,当即便朝为首的一名辽骑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响,为首的辽骑落马。 然而一枪之后,赵孝骞已来不及装弹,于是迅速朝后退。 这时陈守和一众禁军正飞快朝赵孝骞奔来,贾韭和十几名高手飞身而上,拦在后方突袭的百人辽骑前。 贾韭突然凌空而起,手里的长刀狠狠一挥,劈中一名辽军后落地,接着再次凌空而起,长刀继续劈落。 眨眼间,三名辽骑已死在贾韭的刀下,另外十几名高手也是几次飞身起落,冲入了辽骑阵中。 然而贾韭等人终究是以寡敌众,突袭的辽骑有百人,贾韭他们武功再高强,也无法阻挡所有的辽骑冲向赵孝骞。 此刻从后方突袭的辽骑目标非常明确,他们已看准了赵孝骞,以不惜生死伤亡的代价,全部冲着他而去,为的就是将赵孝骞当场击杀。 赵孝骞的脸色越发苍白,他没想到自己居然有面临绝境的这一刻。 眼见陈守等禁军还在朝他狂奔,距离他大约还有数十步,而贾韭等人已在后方陷入混战,仍然无法阻止所有的辽军,混战的时候仍有十余骑辽军朝赵孝骞冲来。 赵孝骞咬牙,忍着肩胛的剧痛,目光四处巡梭,然后在靠近篝火边的地上看到了一柄棹刀。 棹刀的刀刃和刀柄都比较长,有点像唐朝的陌刀,分量也不轻。 此时的赵孝骞别无选择,双手握紧了棹刀,死死地盯着朝他冲来的辽骑。 “杀——!”赵孝骞双目赤红厉喝。 瞳孔剧烈放大,赵孝骞眼见辽骑疾驰而来,距离越来越近,他甚至看到为首那名辽骑眼中闪烁的凶色,以及辽骑手中长刀散出的雪白寒光。 须臾间,辽骑近在咫尺! 赵孝骞咬牙,随即棹刀挥舞而上,朝冲向他的第一个辽军狠狠横扫而去。 “去你妈的!”赵孝骞嘶吼。 刀光闪过,却劈中了辽军的战马,马儿一声痛嘶,脖子被棹刀劈入了一半,鲜血汩汩流出,战马不支倒地,背上的那名辽骑也随之栽落在地。 赵孝骞来不及高兴,后面一骑辽军眨眼间已冲来。 手中的棹刀来不及拔出,赵孝骞下意识松手急步后退,辽骑却不依不饶地冲来。 根本无法躲避,也来不及反应,赵孝骞胸口一痛,然后被马撞飞,他只觉得自己腾空而起,最后狠狠摔落。 后背重重摔在地上,赵孝骞差点晕厥,嘴唇一张,吐出一口血,脑子浑浑噩噩,嗡嗡作响。 辽骑见赵孝骞被撞飞,不由大喜,吱哇大叫了几声,正要策马上前补刀,生死关头,迷迷糊糊的赵孝骞终于听到了枪响。 砰的一声,准备上前补刀的辽骑倒下马来。 随即更多的枪声传来,辽骑纷纷落马,伴随着陈守和贾韭焦急的呼声,赵孝骞眼中瞳孔渐渐失焦,最后双眼一闭,失去了意识,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 昏迷的时间不知多久,赵孝骞只觉得自己好像在一艘小船上,随着大海的波澜而起伏。 像是做了一场漫长的噩梦,梦里一片漆黑,寻不到光亮,意识也很模糊,依稀间好像听到很多人大声呼唤自己,又好像回到了前世当牛马的公司,正卑躬屈膝地朝领导陪笑,挣着三两千的窝囊费。 画面闪现很快,他又发现自己降生在一个古代的厢房里,然后被抱在襁褓中。 一个大胖子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捧着,满是自豪地告诉身边所有人,这是他的儿子,楚王唯一的儿子。他还小,但他长大后一定不凡。 婴儿,孩童,少年,画面飞快闪过,最后画面定格,他披戴铠甲,威风凛凛地站在十万兵马前,意气风发地抬手,指向遥远的北方。 不,不止是北方,我带你们去征服星辰大海。 十万将士的呼声如山崩地裂,震撼九天,那黑压压的人群里,皆是狂热崇敬的光芒。 终于,赵孝骞睁开了眼,只觉得很累,眼皮如千钧般沉重。 他回到了这个世界。 那片星辰大海还在,他也还在。 耳边一片嘈杂,有努力压抑的哭声,也有不远处愤怒的嘶吼声。 眼珠使劲转动到一侧,赵孝骞发现自己竟躺在一间颇为奢华的屋子里,床榻边密密麻麻站着许多人,都是熟人。 接着赵孝骞看到了守候在床榻边的陈守。 而此时陈守也注意到他睁开了眼,立马惊喜大叫起来。 “世子醒了!醒了!” 哗啦一阵甲叶撞击声,赵孝骞发现许多人飞快赶到他的床榻边,一个个惊喜地看着他。 映入眼帘的都是熟人,有陈守,贾韭,宗泽,狄谘…… 身边的护卫,麾下的部将,全都到齐了。 宗泽眼中泪光闪动,直到这时才大哭出声。 “殿下终于醒了,终于醒了!” 轰地一声,其余的部将们竟纷纷朝他单膝跪下,一脸羞惭自责。 “末将接应不力,而致殿下遭此不测,末将死罪!” 异口同声的请罪,终于把赵孝骞魂儿也唤了回来。 “我……我在哪儿?”赵孝骞开口声音嘶哑难听。 (本章完) 第690章 风云再起 第690章 风云再起 赵孝骞不知自己沉睡了多久,也不知为何睁开眼却看到了这么多熟人。 他只记得自己昏迷以前,正与辽骑生死一搏,最后被辽军的战马撞飞,彻底昏了过去。 床榻边,陈守,宗泽,狄谘等人泪流满面,见赵孝骞终于睁了眼,他们才露出庆幸的表情,久悬的情绪陡然释放,他们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陈守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口里大喊着未能保世子周全,罪该万死。 宗泽一脸羞惭自责,说自己派出的将士未能及时接应殿下,也罪该万死。 一屋子的人莫名其妙,都说自己罪该万死。 赵孝骞闭上眼没理他们,他只觉得很痛苦,五脏六腑灼烧般的痛,仿佛腹部的器官都移了位。 “都闭嘴……”赵孝骞阖眼无力地道:“该不该死的,以后再说,我现在在哪儿?” 宗泽凑上来道:“殿下在析津府官署里。” 赵孝骞睁眼,目光瞥向陈守:“我为何来此?当时不是辽骑突袭我后方吗?后来如何了?” 陈守垂首内疚地道:“后来殿下被马撞飞了,末将马上率部将突袭我后方的百名辽骑当场击杀,这一轮冲锋后,辽将萧酬斡兴许是觉得咱们不可战胜,于是率残部逃走了。” “辽骑逃走后,世子昏迷不醒,末将不敢耽误,派快马在附近村庄寻找郎中,天亮时正好遇到宗将军派来接应的人马,于是将世子送来了析津府,并找来城里的大夫诊治。” 宗泽在一旁低声道:“大夫说,殿下受的伤不轻,右肩胛中箭只是小伤,麻烦的是殿下被战马撞了,受了内伤,需要数月至半年调养方可痊愈……” 通过二人的叙述,赵孝骞终于找回了昏迷后的那部分记忆。 难怪自己觉得五脏六腑灼烧似的痛,原来是受了内伤。 想来也很合理,那么大一匹战马,至少时速数十公里朝他撞来,自己还是正面被撞,不受内伤才叫奇怪。 阖目沉默一会儿,赵孝骞缓缓道:“昨夜一战,辽军伤亡如何?” 陈守道:“辽将萧酬斡率残部逃走后,末将打扫战场,附近战死的辽军尸首大约一千余具,伤者数百,那些伤者末将懒得收拾,命部将全部处决了,昨夜一战,咱们总计歼敌两千左右。” 赵孝骞嗯了一声,又道:“咱们禁军袍泽伤亡呢?” 陈守道:“伤亡很小,大约五十余人,主要是被辽军的冷箭所袭,另外就是辽军突袭我后方时,被他们冲入阵中,袍泽们费了一番手脚才将他们收拾。” 赵孝骞回想昨夜的一幕幕,躺在床榻上苦笑道:“昨晚虽歼敌不少,但咱们确实栽了个跟头……” “这个萧酬斡,是有几分本事的。三面列阵的情势下,他居然能遣一支奇兵从背后发起突袭,咱们还偏着了他的道儿……” 陈守惭愧地道:“是末将思虑不周,回头定向王爷殿下和殿前司请罪。” 赵孝骞瞥了他一眼,道:“我都没想到的事,指望你那猪脑子能想到?没事瞎请什么罪。” “谁都没罪,是我自己大意了,萧酬斡……呵呵。”赵孝骞冷笑数声:“这人留不得。” 宗泽露出狠厉之色,沉声道:“殿下在燕云地面上,竟被辽人行刺残害,此若能忍,孰不能忍!” “殿下,末将请命,调动兵马,扫荡燕云!” 赵孝骞阖目,仿佛睡着了似的。 宗泽等了半晌,没等到赵孝骞的回应,脸上却露出残忍的笑容,竟朝赵孝骞俯身一拜。 “末将明白了!” 说完宗泽便大步朝门外走去。 卧房内,陈守仍跪在赵孝骞面前,脸上的表情依然是自责内疚,恨不得当场拔刀抹脖子。 赵孝骞又睁开眼,叹道:“你起来吧,这事儿不怪你,也别跟我家里婆娘说,免得她们担心。” 陈守垂头道:“怕是来不及了,世子昏迷被送来析津府,宗将军听大夫说世子受伤颇重,立马派人向汴京奏报,真定城的几位夫人恐怕也知道了……” 赵孝骞叹了口气:“我不过是昏迷,又不是死了,宗泽这货为何如此急不可待地报丧。” 正埋怨着,赵孝骞脑海里突然想到活爹给他送的那句话。 “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 朝廷收复燕云后,赵孝骞原本该回汴京的,如今受了重伤,却正好拖延回京的日期,留在燕云暂时不走了。 如此说来,受伤倒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在燕云多留几个月,看看汴京朝堂的情况再说。 ………… 宗泽走出析津府官署,大步来到正堂。 正堂外的空地上,数十名宋军将领正披戴铠甲,整齐地列队而立。 见宗泽和狄谘出来,众将立马上前,神情焦急地询问郡王殿下伤势如何。 宗泽的表情已不像刚才那么焦虑担忧,转而换上几许轻松之色。 “天佑大宋,天佑殿下!”宗泽大声道:“殿下刚才醒了,但大夫说,殿下受伤颇重,而且受的是内伤,需要数月至半载的调养。” “总之,殿下活过来了!” 众将领纷纷发出欢呼声,以及恨恨咒骂辽人的脏话,每个人脸上都由衷地露出轻松之色。 不得不说,赵孝骞统领这支军队两年多,他已成为这支军队的灵魂和毫无争议的领袖。 从此刻将领们脸上露出的笑容便知,他对这支军队有着怎样的意义。 听说赵孝骞受伤,今早被抬回析津府,宗泽麾下的宋军将领们都炸锅了,纷纷离开大营,自发来到析津府官署门外打听消息,关切焦虑之色溢于言表。 直到此刻宗泽宣布了好消息,众将这才彻底轻松下来。 待众将欢呼庆幸之后,宗泽却突然沉下脸来,语气冰冷地道:“殿下醒了,辽人的报应也该来了!” 众将陡然一静,接着立马列队肃立。 一名将领高举拳头,嘶声吼道:“没错!辽人的报应来了!咱们要为殿下报仇!” “活捉萧酬斡,老子撕碎这狗娘养的!” “老子早说过,朝廷收复燕云太温和了,对辽人太客气了,正好趁此机会,咱们横扫燕云,肃清辽狗,燕云留地不留人!” 官署外的空地上,随着宋军将领们的一声声怒吼,空气骤然变得肃杀凛冽,众将领如同一只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面色狰狞地嘶声高呼,一句句怒喝咒骂,化作十万宋军统一的意志。 “报仇——!” 宗泽冷着脸环视众将,缓缓道:“辽人敢刺杀咱们的殿下,他们不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 “咱们要用手中的刀剑和火枪,让辽人知道,惹到我宋军主帅的下场!” “传令全军将士,为殿下报仇!众将听令,尔等各领一师出营,以析津府为中心,向西面搜索追击辽将萧酬斡残部,如若遇到,务必活擒,咱们要当着殿下的面,把那狗杂碎剐成一片一片的!” 众将双目赤红,兴奋抱拳:“遵令!” “再遣快马赴河间府,向种建中将军通报殿下受重伤的情况,请种将军亦遣所部,配合扫荡燕云,为殿下肃清燕云境内的契丹人,奚人,渤海人等。” 宗泽脸色阴沉地道:“告诉种将军,殿下受伤,辽人之罪也,因此我王师收复燕云,从今日起,当以雷霆手段肃之,若遇当地宗族地主不臣者,叛逆者,皆斩!” 众将一起躬身领命,然后纷纷高举拳头,怒吼出声。 “杀——!” 令人胆寒颤栗的喊杀声,惊起树上一群鸟雀,整座析津府城的官员百姓不知感应到什么,纷纷驻足环视。 ………… 赵孝骞受重伤,外人并不知道这对宋辽两国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两国刚刚和平下来的局势,很快重新进入到不太平的阶段。 当日,宗泽麾下五万宋军倾巢而出,各自分兵朝不同的方向行军。 其中狄谘和张嵘两支各领五千兵马,朝西面大同府方向疾驰而去,他们的目的是搜寻辽将萧酬斡的下落。 另外四万兵马,则以析津府为中心,朝燕云地面的乡村堡寨横扫,清剿各地宗族地主的武装势力。 这一次,宋军挟主帅重伤之怒,气势汹汹杀向各方,人人皆带着满身的戾气,对待各地的宗族地主的态度也由以往的包容忍让,变成了杀伐果断。 不服者杀,抗拒者杀,甚至对王师稍有不满者,亦杀。 两日之内,燕云地面上突然变得阴云密布,杀气盈野。 两日的时间,五万宋军肃清燕云地方上的宗族地主势力数支,杀反抗者数千人。 这时候已不管什么契丹人汉人了,谁敢拿起兵器反抗王师,谁就定性为叛逆。 与此同时,与析津府相隔数百里的河间府,种建中也收到了赵孝骞受重伤的消息。 消息入耳,种建中大惊失色,拍案而起。 直到听说赵孝骞转危为安,留在析津府调养身体,种建中才松了口气,随即狠狠一拍桌案。 “辽人好大的狗胆,看来咱们对辽人还是太客气了,竟敢谋害我宋军主帅,哈哈!好!好得很!” 种建中怒极反笑,突然暴怒大吼:“来人,擂鼓聚将,为殿下报仇!” (本章完) 第692章 雷霆手段 第692章 雷霆手段 萧酬斡率三千辽骑擅自行动,上京朝堂确实不知情。 耶律延禧彼时正满心打算与大宋停战,然后一边专心对付女真叛乱,一边准备筹办即位登基。 辽国已经摇摇欲坠了,耶律延禧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惹怒大宋,尤其是惹怒赵孝骞? “萧酬斡……该死啊!”耶律延禧脸色铁青,重重拍案。 萧奉先的脸色也不好看,他与大宋签下河间之盟,回到上京后挨了不少骂,辽人都骂他是卖国贼,……虽然是事实,可是,重点是挨骂了啊。 直到最近几日,上京的风头才渐渐平缓,骂他的人没那么多了,毕竟这时人们也都恢复了理智,知道萧奉先签和议不过是个执行者,真正授意的人是监国皇太孙。 骂也挨了,此时大宋却突然撕毁和议,重新开始挑起战事,杀了不少辽人,和议相当于白签了,萧奉先挨的骂也白挨了。 尤其是,赵孝骞那里,萧奉先也不好交代,说好的两国和平交接燕云十六州,结果辽人搞出这么大的事,据说赵孝骞还受了重伤。 萧奉先打心底里惶恐,这怕是会影响自己的前程啊,……影响他在大宋的前程。 “太孙殿下,眼下当务之急,应当立即遣使赴宋,与赵孝骞当面解释……” “并且咱们大辽也应拿出姿态,宣布萧酬斡是大辽叛贼,举国缉拿,派兵配合宋军清剿追杀萧酬斡,如此才可消宋军雷霆之怒,否则事态会愈发严重。”萧奉先沉声道。 耶律延禧神情有些无措,不自觉地望向一旁的萧兀纳。 萧兀纳当然是跟萧奉先穿同一条裤子,于是沉稳地道:“殿下,臣以为萧副使所言有理,大辽国势已不如当年,如今切不可触怒宋国,必须拿出态度,以消赵孝骞之怒,萧酬斡必须死!” 耶律延禧眼神闪过一丝杀意,点头道:“可!此事便辛苦奉先再跑一趟大宋,与赵孝骞当面解释清楚,另外,从上京遣精锐皮室军三千,急赴边境,配合宋军剿灭萧酬斡。” “遇之,则杀之,萧酬斡的头颅送去析津府赵孝骞帐前。这是我大辽的诚意。” 二人躬身领命。 显然耶律延禧已经决定放弃萧酬斡这位辽国驸马都尉了,竟然派遣皮室军出上京追杀萧酬斡。 皮室军,编制仅三万,直属辽国皇帝统领,是精锐中的精锐。 它的性质相当于大宋的禁军班直,也可以说是御林军,当皇帝一旦动用这支兵马,便可见事情的严重性了。 ………… 燕云,析津府。 宋军对辽人的杀戮仍在继续。他们打的旗号是为郡王殿下报仇。 在两国的关系里,赵孝骞遇袭重伤事件是个转折点,事发之后,宋军在燕云的态度截然大变。 他们显然放弃了和平接收燕云十六州的方式,还是拿起了惯用的火器和刀剑。 跟蛮夷讲道理是不管用的,火器和刀剑才是他们听得懂的语言。 宋军此时势大,那就以势压人,不管你服不服,先跪下再说,跪下还能留你一条活命好好改造,不跪者,此子断不可留。 短短数日,宗泽所部数万兵马横扫燕云以北,大军所过乡村堡寨,当地宗族武装团练要么望风而逃,要么投降受死。 宗泽麾下将领更是毫不留情,重点肃清燕云地面上除了汉人之外的民族。 乡村镇县肃清后,大军直下顺州,儒州,檀州,蓟州等城池。 大军临城,城门大开,城内暂时维持统治的辽国官员出城迎宋军,并主动交还官府权力,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或不满。 现在的燕云十六州对契丹人来说,简直是人间地狱。 宋军杀辽人都杀红了眼,以往不愿离开故土的契丹人,早已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跑得远远的。 接收城池之后,大宋官员立马上任,随便一统计,发现城里只剩了汉人百姓,其他各族的百姓已跑光了。 南边的种建中也没闲着,五万大军从河间府分兵而出,数日内直下涿州,鄚州,新州等城,并继续往西推进,兵指应州,朔州,云州…… 收复燕云十六州,本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两国和平交接的话,正常的速度至少半年以上。 可是赵孝骞遇袭事件后,宋军单方面加快了行动,短短几天时间,燕云十六州大半城池已入宋军之手。 而且宋军挟怒横扫燕云,动辄杀戮肃除,各地本来存在的一些地方抵抗武装在宋军风雷之势的扫荡下,终于心生惧意,跑的跑,散的散,宋军两路大军基本没遇到抵抗。 析津府官署后院。 赵孝骞躺在床榻上,一名新买来的侍女小心翼翼地服侍他喝药。 比命还苦的药汤入嘴,赵孝骞五官扭曲成一团,侍女急忙将准备好的一块麦芽送入他嘴里。 丝丝甜味盖过了汤药的苦,赵孝骞的表情这才恢复如常,躺回床榻上长喘了一口气。 这回算是自己命大,被马撞飞了居然还能捡回一条命,老天显然是看他没完成使命,舍不得让他死。 像他这种自带主角光环的人,不会那么容易死,理论上赵孝骞可以在两军交战时独自站在阵前,脱下裤子朝敌军方向撒尿,并极尽挑衅之能,“来打我撒,来打我撒”。 对面射来的弓箭都会绕着他走,……嗯,理论上是这样的。 被送到析津府好几天了,随着大夫的诊治,赵孝骞的伤势好了不少,每天乖乖喝药,五脏六腑没有那种痛苦的灼烧感了,说明内伤正在缓缓愈合。 除了内伤,赵孝骞身上还有不少伤口,比如肩胛上的箭伤,还有被马撞飞后的摔落在地的各种擦伤,据说被人抬回来时,赵孝骞浑身血淋淋的,跟死人一样,陈守和贾韭都恨不得当场抹脖子自尽了。 这么重的伤势居然还能活下来,赵孝骞不认为这是自己的体质好,多半归功于老天爷瞎了眼。 床榻上躺了几天,赵孝骞很想出去走走,可自己实在没法动弹,转眼望向旁边侍候的侍女。 “你叫什么名字?”赵孝骞和颜悦色地问道。 侍女一惊,小心翼翼地道:“奴婢叫……” 赵孝骞立马打断:“不重要,有个事情你办一下,我要去院子里躺着,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被剥夺姓名权的侍女有些为难:“大夫说,殿下半月能不能动……” “刀架在大夫脖子上,他会鼓励我现在就下地活蹦乱跳。”赵孝骞道:“算了,不为难你,你叫陈守和贾韭进来。” 侍女如释重负,急忙出了房门。 很快陈守和贾韭进来。 几天过去了,陈守每次看到重伤的赵孝骞时,脸上都带着无尽的愧色,贾韭更是气色灰败,像从坟里掀了先人板板的摸金校尉,浑身透着一股死气。 陈守与贾韭的身份不同,陈守是禁军武将,但贾韭却是赵颢身边的死士。 死士未能保护好世子,可就不是一句“失职”能交代过去的,现在汴京的赵颢估摸快收到消息了,大概率会赐他当场自尽。 所以贾韭如今的气色,大约已开始提前实习死人的状态了。 二人进门行礼,赵孝骞拍了拍床榻:“你们,想办法把我弄到院子里,我要呼吸新鲜空气。” 陈守是个糙汉子,倒也没管大夫怎么说,他习惯听赵孝骞的命令,让干啥就干啥。 于是陈守立马召来几名禁军进屋,将赵孝骞的床榻拆了,只留一个身位的床板,众人小心翼翼地抬着赵孝骞出去,赵孝骞躺在床榻上纹丝不动,一点也没扯动伤口。 终于到了院子里,禁军们扯着被褥将赵孝骞转移到准备好的软塌上,侍女急忙帮赵孝骞盖上被子。 赵孝骞抬眼看着她:“你是不是傻?七月大夏天的,你给我盖被子?回头中了暑你来抢救我?” 侍女一惊,急忙将他身上的被子拿走。 赵孝骞转眼看着面前的陈守和贾韭,然后道:“贾韭,你现在去领二十军棍,让陈守麾下的禁军施刑,现在就去。” 陈守和贾韭有点意外,但贾韭还是一声不吭地领命。 半晌后,贾韭一瘸一拐地回来,军棍打得很重,禁军一点没留情,普通人挨了这顿军棍半条命都没了,但贾韭仍然能走能站,不愧是练武的,身体底子确实不错。 看着贾韭的模样,赵孝骞满意地点点头,道:“护卫不力的事,我已经惩罚过了,你给我父王去封信说一声。” 顿了顿,赵孝骞突然朝他一笑:“一事不二罚,我既然罚过你了,我家那活爹就不能再罚了,以后好好留在我身边做事。” 贾韭和陈守一愣,这时他们才知道赵孝骞罚军棍的用意。 贾韭更是眼眶一红,嘴唇嗫嚅想说点什么,终究还是无言出口,只是默默朝赵孝骞双膝一跪,深深地磕了下去,然后起身。 贾韭心里很清楚,赵孝骞受了重伤,楚王殿下是决计不会饶了他的,等汴京的消息过来,贾韭这条命多半活不了。 但此时赵孝骞罚了他二十军棍,便算惩罚过了,楚王便不好再罚,这等于救了贾韭的命。 (本章完) 第693章 以役代杀 第693章 以役代杀 院子里阳光很刺眼,如今正值七月盛夏,天气最是炎热之时。 赵孝骞坐在院子里一棵银杏树下,饶是树荫茂密,仍出了一身大汗。 不过赵孝骞丝毫不觉得难受,相比屋子里躺着不能动的床榻,他更喜欢自然的空气,和直接晒在脸上的阳光。 转头望着侍女,赵孝骞朝她示意了一下:“给我卸甲。” 侍女:“???” “给我卸甲,快卸快卸!” “???” 旁边的陈守看不下去了,沉声道:“为殿下除衣,没见殿下这么热吗?谁买的侍女,一点都不懂事!殿下,末将去人牙子那里给您再买两个听话乖巧懂事的侍女来。” 侍女受刺激了,杏眼含泪充满了乞求看着赵孝骞。 赵孝骞淡淡一笑:“不必了,就她吧,蠢蠢笨笨的挺好,没啥心眼儿。” 侍女手忙脚乱给赵孝骞脱去衣裳,在赵孝骞的示意下,就连他的里衣都脱去了,此刻的赵孝骞光着膀子躺在软塌上,唯有贴身缠了几道敷伤的布条。 没了衣服的束缚,赵孝骞只觉得神清气爽,由衷地呼了口气。 “再来碗冰镇酸梅汤,那就更美滋滋了……”赵孝骞喃喃道。 陈守急忙道:“这个……真不行,世子正在养伤,大夫交代不可食用寒凉之物。” 赵孝骞不高兴地瞥了他一眼,道:“那再给我熬碗红姜汤,再给我贴一片姨妈巾?” “大夫能救活我一次,就能救活我第二次,我喝碗冰镇酸梅汤能死吗?” 陈守坚决地摇头:“世子就算打死末将,今日也万万不可饮寒凉之物,想都别想。” 赵孝骞更不高兴了:“滚蛋!全都给我滚蛋!” 陈守和贾韭悻悻地离开。 赵孝骞躺在树荫下,正打算闭眼打个盹儿,却见宗泽走进了院子。 宗泽凑上前,仔细观察了一下赵孝骞的脸色,方才捋须笑道:“殿下今日的气色好了几分,万幸救回来了,不然咱们这些麾下部将都得抹脖子……” 赵孝骞:“……你去给我弄碗冰镇酸梅汤来。” “呵呵,末将打死不从。”宗泽拒绝得很干脆。 “特么的,一个个都不听话!”赵孝骞恨恨地骂道。 “说正事,你来干啥?说完赶紧滚。” 宗泽坐在他面前,缓缓道:“殿下受伤后,末将和种建中所部十万将士为殿下报仇,这些日子大军席卷燕云,杀契丹人无数,虽然造了不少杀孽,但也让燕云大部分城池和乡镇臣服了。” “如今燕云唯有西面的大同府等几个城池还未接管,再过几日兴许便差不多了。” 赵孝骞眉目微微一挑:“这几日杀了多少契丹人?” “包括契丹人,奚人,渤海人,靺鞨人等各族在内,被我军诛杀者近万,驱离燕云者三十余万,同时我军还封锁了宋辽边境,那些逃难到边境的契丹人约莫还要经受一番清洗。” 赵孝骞皱眉道:“杀人有点多了,杀汉人了吗?” 宗泽垂睑道:“刀剑在手,难掩杀心,有些汉人不服王化,只认辽国为主,试图反抗者也杀了,殿下,这是无法避免的。” 赵孝骞沉默了一阵,道:“传令下去,适当放点水吧,燕云接管之后,也需要人口来耕种和做工,人口都是资源,平白杀了可惜,不如将燕云的契丹人和各族人都圈禁起来,以役代杀。” 宗泽睁大了眼睛:“以役代杀?” “是的,通俗的说,想活命就给我大宋当苦力,燕云十六州经历这番交接,尽管大致是和平交接,但也有许多城池和房屋被兵灾破坏,这些都需要人丁做工修复。” 宗泽想了想,欣喜道:“殿下好主意,把那些契丹人和各族人留下来,不必给工钱,只要别饿死,想活命便只能给我大宋到处做工,省下了多少钱粮。”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做工满三年再把他们赶回辽国,这些人丁估摸也被咱们榨成渣了,麻烦就丢给辽国去处理吧。” 宗泽抱拳道:“末将明白了,人尽其用,物尽其用,平白杀之不仅无益,反招天下非议,不如以役代杀,以示我大宋仁义。” 赵孝骞颔首:“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你脸皮厚一点,好意思说什么‘仁义’,我就不行了,我腼腆内向,没脸说出口……” 宗泽:“…………” 不跟重伤患者计较。 宗泽又低声道:“殿下受伤后,末将派出狄谘和张嵘二将,各领五千将士分赴燕云以西,搜捕追缉辽将萧酬斡,今日清晨斥候传来军情,二位将军在大同府以北发现了萧酬斡残部踪迹,似乎打算逃回辽国。” “约莫就在这两日,两位将军定能将萧酬斡拿获,为殿下报此大仇。” 赵孝骞微微抬眼,神情不变:“辽国怎么说?” “辽国遣八百里快马送来耶律延禧的亲笔书信……”宗泽伸手入怀,将一封未拆的书信递给赵孝骞。 赵孝骞抬手拆开,匆匆扫了一眼,然后收起书信,冷笑道:“遣使解释致歉……呵呵,这事儿是解释几句就能交代过去的吗?老子的命如此金贵,辽国岂能不付出代价。” “殿下是打算……” “辽使萧奉先已在路上,数日后到达析津府,这次我拖着这副重伤将死之身,亲自跟萧奉先谈,我要让辽使见到我就惭愧得扯绳子在我面前上吊……” 宗泽笑了:“末将可以帮他们踢掉椅子……” 赵孝骞淡淡地道:“我听说,那个萧酬斡是辽国的驸马都尉?” “是的,名义上算是耶律延禧的姑父。” “萧酬斡率军突袭刺杀我,辽国除了遣使致歉,就没别的态度?” “辽国信使传话,耶律延禧已将萧酬斡从宗族中除名,罢免了他一切官职,并在朝堂宣布他是辽国的叛臣,派出了三千皮室军前往大同府方向,配合我军追缉剿杀萧酬斡,用他的头颅来向殿下谢罪。” 赵孝骞笑了:“甚好,这个态度很端正,我都不忍心敲他们竹杠了……” 聊了一阵,见赵孝骞神情有些疲惫,宗泽道:“末将这就传令下去,让将士们尽量收起屠刀,以抓捕圈禁燕云境内的契丹人为主,……殿下还有何吩咐?” 赵孝骞没精打采地抬眼:“有。” “殿下请吩咐。” “……去给我弄碗冰镇酸梅汤。” 宗泽呵呵憨笑:“既然殿下没吩咐了,末将这就告辞。” 说完宗泽转身就走。 赵孝骞在他身后不甘地道:“喂,给我弄碗……特么的,翅膀硬了是吧?” 一只茶杯砸在宗泽后背的铠甲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宗泽浑若不觉,脚步更快了几分,眨眼就消失不见。 ………… 大同府北面一百余里外,萧酬斡正率领残部仓惶北逃。 逃命的方向自然是辽国,只要过了大同府疆界,往北便是辽国境内,那时他和部将就算活下来了。 萧酬斡自己都没想到,突袭赵孝骞一战后,他好像捅了马蜂窝,燕云境内的宋军不仅态度大变,而且不要命似的寻找他和残部的下落。 萧酬斡率军几经风险,四处逃窜,逃窜的方向根本没有规则,左突右冲,好几次差点被追缉的宋军发现,深山里,峡谷里,普通的乡村民居里,各种能躲的地方都躲了,这才勉强活下来。 几日下来,风头不仅没有平息,宋军的追缉反而愈发疯狂,大同府附近的宋军兵力和搜索力度明显加强了。 这是奔着要他死无全尸的目的去的啊。 没想到仅仅只是让赵孝骞受了伤,却彻底激怒了十万宋军,早知这个结果,萧酬斡当初动手前就该多思量一番的。 终究是他轻率鲁莽了。 那一夜的交战,萧酬斡后来才知道,赵孝骞身边才四百名禁军,就是这四百人,却生生挡住了他麾下三千精锐之军的进攻,而且令他麾下伤亡惨重。 三千余人最后只剩了不到千人,唯一的战果却只是将赵孝骞撞成了重伤,不出意外的话,这人应该死不了。 实在太可惜了,萧酬斡想想就觉得扼腕,同时更痛恨辽国上京朝堂那些软骨头。 如果上京能允许他突袭伏击赵孝骞,如果再多给他一些兵马,哪怕多两三千人,那一夜交战的结果应该就不是这个样子,赵孝骞大概率会没命。 身边只有四百禁军护卫,想想当时,多么好的机会,一辈子都不见得能遇到一次,萧酬斡抓住了机会,却没完全抓住。 一夜激战,终究只是重伤了赵孝骞,萧酬斡没能为大辽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当然,这次萧酬斡也终于亲身领教了宋军的火器,不得不承认,宋辽局势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确实怪不得辽国,宋国有如此厉害的火器,辽国多少兵马都不够死的。 一个事实他不得不承认,大辽的气数……似乎真的走向衰亡了。 就算赵孝骞死了,真能扭转宋辽两国的局势吗? 萧酬斡不知道,他只是一名武将,想不了那么多。 抬眼望向远处的山峦,萧酬斡轻轻呼出一口气,扬声道:“兄弟们加快脚程,翻过前面的山,我们便回到大辽了,没人再追杀我们了。” (本章完) 第694章 越境追杀 第694章 越境追杀 只要前方有希望,有曙光,奔波就不会那么累。 萧酬斡确信自己和残部一定能逃出宋军的追杀,一定能越过边境,回到辽国境内。 进入了辽国后,生命就有了保障,他和残部都能活下来。 萧酬斡的内心里,甚至还怀着一丝丝期盼,他期盼回到辽国后,会受到英雄般的待遇和荣光。 令辽人闻风丧胆的赵孝骞,萧酬斡差点把他杀了,就算没死,他也丢了半条命,萧酬斡难道不是大辽的英雄? 对辽国来说,赵孝骞可是整个契丹辽国不共戴天的仇人,能把仇人干到这个程度,英雄之名实至名归。 萧酬斡就是这么想的,他骑在马上,看着宋辽边境遥遥在望,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意。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萧酬斡和残部纷纷面露惊色回望,这几日宋军大规模地搜捕追杀,萧酬斡所部已成惊弓之鸟,风声鹤唳了,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都能引起将士们的极度紧张。 幸好,身后飞奔而来的骑士是自己人,众将士松了口气。 但这名飞奔的骑士却没松气,神情反而一片惊惶。 “萧统军,不好了!宋军发现了咱们的踪迹,已然追上来了!”骑士语气颤抖道。 萧酬斡双眼一眯,望向后方,见广袤的平原远处,正扬起一片烟尘,烟尘里人影幢幢,不知有多少追兵,但从烟尘的规模来看,绝对比萧酬斡的残部多了不少。 “宋军多少人马?何人统军?”萧酬斡冷静地问道。 骑士是负责殿后的辽军斥候,闻言毫不犹豫地道:“宋军分两路,每路各五千兵马,分别由宋将狄谘和张嵘领兵,正从西南和东南方向合围包抄而来。” 萧酬斡眼皮一跳,宋军竟派出一万兵马追杀他,显然突袭赵孝骞的行动已严重激怒了宋军,否则不会为了他区区千人而调动如此多的兵马。 实在是太看得起他了,也就是说,宋军这次必要将他除之而后快,拿他和残部的项上人头向赵孝骞请功。 追兵即至,萧酬斡却不慌不忙,甚至冷笑了几声。 “前方翻过那座山,便是我大辽境内,进入大辽后,咱们便安全了,宋军不敢越境,我等可活!”萧酬斡高声鼓舞士气。 残部将士发出稀稀拉拉的呼应声,为了躲避宋军追杀,辽军将士这几日又累又饿,更难受的是无尽的心理压力,时刻折磨着将士们的内心,此时就算能逃出去,他们也实在表达不了太多的欣喜。 见残部士气并不高昂,萧酬斡再次放话。 “我等这次击杀赵孝骞有功,回到大辽后,陛下和北枢密院定当重赏我等,兄弟们,升官就在眼前,加把劲儿快走,先甩掉后面的宋军,荣华富贵不远矣!” 不得不说,这句话确实刺激了残部将士。 重赏,升官,谁不喜欢?辽国军功甚厚,这次重伤宋国主帅,差点将他斩首,回去面对那些对宋国心生惧意的软蛋,这牛皮能吹一辈子,更何况还能论功行赏。 于是辽军残部将士立马打了鸡血似的,精神振奋起来,发出嗷嗷的怪叫声,快马加鞭便朝宋辽边境疯狂疾驰而去。 萧酬斡所部后方三四里外,狄谘和张嵘所部宋军已会师。 这几日二人兵分两路,从大同府西南和东南两个方向搜寻萧酬斡的踪迹,今日两路兵马终于同时发现了萧酬斡。 萧酬斡尽管只剩下残部不到千人,可终究还是上千兵马的行军,只要动了起来,很难掩藏形迹。 闻讯之后,狄谘和张嵘不约而同从两个方向朝萧酬斡追去,两军在大同府城外相遇,然后顺利合为一师。 颠簸飞驰的马背上,狄谘双目充血,盯着前方三四里外的萧酬斡残部,一手挽着缰绳,一手狠狠抽打马臀。 马儿吃痛嘶鸣,狄谘却浑然不顾,疯了似的朝萧酬斡追击,队伍里唯独他的速度最快,以至于与麾下部将拉开了老长一段距离。 身后传来焦急的呼唤,张嵘咬牙鞭马赶上了他,苦笑道:“狄将军,不必太匆忙,萧酬斡既然已被咱们发现,他就跑不了……” “咱们节省点儿马力,以防萧酬斡狗急跳墙冲锋。” 狄谘没理他,冷冷道:“张将军,今日老夫向你讨个人情,萧酬斡的人头让我来砍。” 张嵘脸颊抽搐了一下,有点不情愿。 郡王殿下重伤,始作俑者便是这个萧酬斡,他是罪魁祸首,全军十万将士如今疯了似的到处杀契丹人,追杀萧酬斡,为的不就是亲手剁了萧酬斡的狗头,为殿下报仇么。 殿下部将那么多,能为殿下亲手报仇,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风光,这牛皮他能吹一辈子。事后张嵘能拎着萧酬斡的狗头,在析津府转五圈。 现在萧酬斡就在眼前,要他张嵘把这个天大的人情送给狄谘……老实说,就算狄谘是殿下的老丈人,张嵘还是有点不乐意。 “啊,这个……狄将军,战场刀剑无眼,我也说不好能不能把萧酬斡的狗头留给你呀。”张嵘油滑地耍起了小聪明。 狄谘冷冷瞥了他一眼,道:“战功给你,名声也给你,老夫只要亲手砍了萧酬斡的头,仅此而已,张将军能否给这个面子?容后必有厚报。” 话说到这个份上,张嵘再不答应未免有点不懂事了。 “狄将军这么说,这份人情……”张嵘佯作一脸为难地思索片刻,然后狠狠咬牙,一副忍痛割爱的不舍表情:“萧酬斡的狗头,就送给狄将军了吧!” 狄谘冷若冰霜的老脸终于挤出一丝笑意:“多谢张将军,人情老夫记下了,日后必有厚报。” 张嵘见狄谘眼神愤恨地盯着前方萧酬斡残部,不由好奇道:“狄将军似乎非常恨这个萧酬斡?” 狄谘咬牙道:“老夫如何不恨!这狗贼差点杀了老夫的好女婿,我女儿是郡王正妃,差点害她当了寡妇,不诛此贼,老夫焉有颜面见我女儿女婿!” 张嵘理解地点点头,是了,老丈人为女婿报仇,天经地义,不恨才怪。 还有一点狄谘没明说,狄家如今渐渐起来了,不仅女儿嫁得风光,狄谘也受了恩荫,开始驰骋沙场立功挣功名。 可以说,如今狄家的一切,无论感情还是利益,都与楚王府和赵孝骞深度捆绑,一损俱损。 这次赵孝骞差点被萧酬斡杀了,也就等于差点把狄家也推下了万丈深渊,狄谘都恨不得活剐了萧酬斡。 “哈哈,行!稍后追上萧酬斡这狗贼,我指挥将士把他围起来,狄将军尽管动刀砍了那厮!”张嵘豪爽地笑道。 狄谘嘴角扯了扯,突然狠狠一抽马臀,再次疯了似的加速追上。 一炷香时辰后,狄谘和张嵘距离萧酬斡已越来越近。 然而张嵘却皱起了眉,迎着风大声道:“狄将军,前方数里后,已是辽国境内……” 狄谘冷冽一笑:“那又如何?” 张嵘沉默了一会儿,也放声大笑起来:“不错,那又如何!今时不同往日,我大宋越境杀贼,正道也,何惧之!” 说着张嵘扭头恶狠狠地道:“快马加鞭追上去,今日这萧酬斡跑不了,为咱们郡王殿下报仇!” 身后万人骑兵齐声轰应:“报仇——!” 声震九霄,穿透苍穹。 前方拼命疾驰的萧酬斡骑在马背上,竟被宋军带着浓浓杀意的齐喝声震得身躯一颤,差点从马上摔下。 双目赤红注视前方,萧酬斡整理心情,眼中希望的光芒越来越盛。 一里,八百步,六百步,四百步…… 国界已越来越近。 只要越过国界,便回到大辽境内,便算逃出生天了。 晃动颠簸的视线内,萧酬斡眼尖,依稀看到前方大辽国境内出现了一支兵马,为首的将领旁一面绣着契丹文字的硕大旌旗迎风招展,而旌旗的后面,是黑压压的重甲辽骑,人数大约三千左右。 萧酬斡是辽国的驸马都尉,经常出入宫闱,目光朝前方的这支辽军扫了一眼,便兴奋大笑起来。 “皮室军!是禁中皮室军!”萧酬斡欣喜若狂大声道:“兄弟们,陛下知我等立下大功,竟遣大辽精锐皮室军来接应我等了!” 三千辽骑驻留在大辽国境内,全军黑甲肃立,枪戟如林,他们只是站立不动,便透出一股冲天的肃杀之气,令人见之胆寒心颤。 萧酬斡的后方,追杀他们的狄谘和张嵘也微微眯起了眼。 “辽国重甲骑兵,难道是接应萧酬斡的?”狄谘喃喃道。 张嵘扭头朝后方的宋军将士大喝道:“全军检查火器弹药,准备迎敌!” 狄谘咬牙道:“天王老子来了,今日萧酬斡也必须留下命来!多少辽狗都杀干净!” 刹那间,一万宋军骑在马上一边飞驰,一边端起燧发枪,在颠簸的马背上开始检查弹药。 与此同时,萧酬斡率残部已越过了宋辽国境,萧酬斡哈哈狂笑出声,笑声充满了狂喜和挑衅。 然而笑声还没停,却见身后紧追不舍的宋军也越过了国境,毫无顾忌地继续朝萧酬斡冲来。 萧酬斡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突袭赵孝骞一战,萧酬斡已领教过宋军的火器,确实厉害。 但他没想到宋军如此强势,两国的边境线居然视若无物,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越境了。 这两年萧酬斡被贬谪乌古敌烈部统军,那是大辽境内极遥远的北方,被调任回南京也不过两月左右,根本没适应如今宋辽两国的新局势。 萧酬斡对宋军的印象,还停留在若干年前大宋怯懦逢迎的样子,辽军越境打草谷是常有的事儿,但宋军越辽境却闻所未闻。 此刻见宋军竟如此猖狂,萧酬斡又惊又怒,朝前方三千皮室军放声呼道:“前面皮室军袍泽们,助我挡住追兵!” 皮室军仍然不言不动,严整肃立的队列里,却分出一支兵马,拦住了萧酬斡和残部的路。 直到此刻,萧酬斡的心情依然很美好。 皮室军拦住他和残部的举动,被萧酬斡自动理解为两军会师,共击强敌。 停下马来,萧酬斡独自上前朝皮室军的将领躬身道谢:“多谢将军相助。” 皮室军的将领也是披挂重甲,就连脸部也被铁甲面具覆盖,根本辨认不出模样,更不知姓名。 但萧酬斡还是由衷地松了口气。 有三千重甲辽骑相助,这支宋军不见得能讨了好去。 (本章完) 第695章 最后体面 第695章 最后体面 皮室军是辽国精锐中的精锐,没有之一。 作为一个马背上立国的游牧国家,骑兵这个兵种自然是非常常见的,但辽国常规五十万兵力里,皮室军却仅仅只有三万人的编制,可见这支精锐军队挑选兵员是何等的严格。 事实上皮室军如今是作为辽国皇帝的近卫御林军而存在的,而且指挥权也直属皇帝,任何人都无权调动。 这样一支军队的含金量,萧酬斡作为驸马都尉比谁都清楚。 这也是萧酬斡见到皮室军后,打从心底里松了口气的原因。 有这支皮室军在,他和残部就算保住命了。 一点不夸张,宋军火器再厉害,在面对重甲骑兵的冲锋时,不见得能讨了便宜,只要全军冲锋突破宋军第一道阵线,这场遭遇战的胜负基本也就注定了。 “这位将军,末将愿与将军联手对付宋军,皮室军依托重甲,可正面冲锋,末将率麾下将士从侧翼穿插,破了宋军第一道阵线,我军必胜!”萧酬斡迫不及待地道。 皮室军的将领面部被铁甲覆盖,看不清他的表情,铁甲上只留了两个洞,锐利如刀锋的目光从两个洞里透射出来,萧酬斡瞥见之后不由浑身冰凉。 良久,皮室军将领冷冷道:“你有何资格对战事指手画脚?” 萧酬斡一怔,顿觉讪然:“是是,末将冒昧了,我与部将在此,愿听将军差遣。” 皮室军将领没理他,目光放在远处勒马驻留的一万宋军身上。 此时的宋军正与皮室军相距两里,两军已进入对峙状态,宋军停步后很快下马,然后列出了阵势,燧发枪冰冷的枪口遥遥对准了辽军。 许久后,宋军阵中,狄谘骑马缓缓出阵,一直走到辽军阵前数百步才勒马。 狄谘披戴铠甲,完全无视辽军前阵的重甲枪戟,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皮室军将领身后的萧酬斡。 萧酬斡原本毫无惧色,然而隔着老远与狄谘的目光相触,萧酬斡却不由心头一震,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 狄谘的眼神平静如湖,但湖水的底部却透着一种狂暴的漩涡,仿佛随时能冲天而起,毁天灭地。 萧酬斡是辽国青壮将领,胆子和谋略向来是同龄将领中的佼佼者,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否则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擅自行动率部突袭赵孝骞。 可是如此优秀的萧酬斡,在看到狄谘那双充满森森杀意的眼睛后,终究还是忍不住从心底里感到颤栗。 狄谘未说一句话,但萧酬斡却分明已看懂了他的眼神。 今日誓杀萧酬斡,不死不休。 重伤赵孝骞的后果,此刻萧酬斡体会得更深刻了。 数百步外,狄谘勒住马,目光终于落到皮室军将领身上。 打量他片刻,狄谘缓缓道:“辽国皮室重骑?” 皮室军将领点头。 狄谘语气渐冷:“今日尔等要保下萧酬斡?” 皮室军将领不言不动,没有任何表态。 狄谘却突然笑了,笑声阴冷如隼:“你们最好能保住他,萧酬斡被你们保下了,我大宋便有充足的理由北伐了。” 身后不远处的宋军阵内,张嵘暴戾的声音传来。 “全军准备——!推进——!” 话音落,刹那间天地风云变色,战场上刮起一阵狂风,卷集漫天的黄尘。 黄尘蔽日,旌旗漫卷,杀气盈野。 尖利呼啸的风声里,宋军徐徐推进的脚步声很有节奏,一步一步仿佛鼓点,重重地踏在所有人的心头。 辽军阵中,三千皮室军勃然变色,他们没想到如今的宋军竟如此暴戾,一言不合便已摆出绞杀的进攻阵型。 天可怜见,从两军相遇之时算起,皮室军的将领一句话都没说呢。 驻马停在皮室军将领身后的萧酬斡,眼见宋军已开始徐徐推进,萧酬斡不由双目赤红,浑身直颤,或许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此刻是兴奋还是害怕。 双方战事一触即发之时,驻马停在两军阵前的狄谘突然大喝道:“辽国皮室军,尔等确定要保下萧酬斡吗?” 皮室军将领还没开口,萧酬斡却露出疯狂的神情,发了狂似的尖利大笑起来。 “狄谘老匹夫,我大辽只有战死的勇士,没有屈敌的懦夫!尔要杀我,战便是了!” 漫天烟尘不见人影,却传来狄谘的大笑声。 “好,好!今日不死不休了!传令——!” 话没说完,一直没出声的皮室军将领却突然道:“且慢!” 这一声大吼,令双方将士都暂停了动作,充斥战场的浓浓杀气,还有漫天的风沙烟尘,也仿佛有了感应似的,瞬间平息下来,片刻后,烟尘已散,两军复见。 狄谘仍骑着马立于阵前,目光冰冷地注视着皮室军将领。 皮室军将领面覆铁甲,低沉的声音透过铁甲传出,竟有些瓮声瓮气。 “宣大辽监国皇太孙谕旨,大辽驸马都尉,南京副统军萧酬斡,私自集结南京兵马,未经请旨,擅自兴兵,重伤宋国河间郡王殿下,制造两国纷争摩擦……” “皇太孙殿下谕旨,萧酬斡当视为叛臣,大辽举国官府兵马,诸统军司,诏讨司,部族军等,凡遇萧酬斡及残部者,可斩!” 皮室军将领说完,身后的萧酬斡和残部将士们惊呆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耶律延禧对他们竟是如此定性。 突袭重伤赵孝骞,为大辽除去这个心腹大患,虽败亦荣,回到大辽纵是不受封赏,至少在朝野间也应该是英雄待遇。 所以,为何上京朝堂对他和残部的定性,竟然是“叛臣”? 他萧酬斡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辽国社稷么?究竟哪里出了错? 这一刻,萧酬斡的表情充满了惊愕,不解,愤怒,那种人生信仰全然崩塌的绝望,令他的五官极度扭曲狰狞起来。 “叛臣?我为大辽社稷出生入死,击杀祸患,我是叛臣?哈哈,哈哈哈!”萧酬斡疯狂大笑。 “大辽,果真气数尽矣!” 平原上一片肃静,呼啸的风声里,唯有萧酬斡的狂笑声如杜鹃啼血,声若哀鸣。 两军将士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宋军阵中无喜无悲,而辽军阵中,却传来此起彼伏的抽噎声,哭泣声,不仅是萧酬斡的残部将士,就连皮室军将士的铁甲面罩下,也有许多人泪流而下。 他们哭的,或许并不是萧酬斡的命运。 许久后,萧酬斡策马行至皮室军将领的身前,突然扭头注视着他,此刻萧酬斡的表情已经平静下来,平静的表象里,已是一片心灰意冷,绝望寒心。 “我既是叛臣,那就请将军容我这个叛臣最后为大辽尽一份力吧,我愿像真正的契丹勇士一样赴死。” 说着萧酬斡缓缓拔出刀,面朝前方的宋军,面色凛冽地举刀,吐气开声大喝:“我,萧酬斡,今生最后一次冲锋——!” 然而,话没说完,萧酬斡却突然觉得脖颈一凉,随即发现自己竟腾空而起,视线所及之处,他看到了自己骑在马上的无头尸身,正鲜血喷涌。 短短一刹,萧酬斡陷入永久的黑暗中。 皮室军将领缓缓收回了刀,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不过他收刀入鞘的手却微微发颤,几次都没能顺利入鞘,显示他此刻内心亦极不平静。 策马上前,马鞍上俯身将萧酬斡的首级拾起,皮室军将领停顿片刻,将萧酬斡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抚过合上,沉沉地叹了口气,然后一人一骑朝狄谘奔去。 两名将军在战场正中见面,皮室军将领递过萧酬斡的首级。 狄谘面无表情地接过,揪着首级的头发,仔细地打量一番。 皮室军将领骑在马背上,竟朝狄谘按刀行礼。 “罪魁祸首已除,首级在此,将军可交给河间郡王殿下处置。” 狄谘点了点头:“有劳了。” 皮室军将领又道:“转告我大辽皇太孙殿下一句话,萧酬斡擅自行动,非大辽君臣授意,纯是他个人所为,如今既然罪魁已除,还请殿下约束部将,暂息刀兵,解封边境,放我燕云契丹族人一条生路。” 狄谘冷冷道:“我会转告郡王殿下的,……但是,还不够。” 皮室军将领一怔:“将军何出此言?” 狄谘的目光越过他,望向辽军阵中那不到千人的萧酬斡残部将士,再次重复道:“还不够。” 皮室军将领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沉声道:“非要赶尽杀绝么?” 狄谘点头:“是的,赶尽杀绝。” 皮室军将领深吸了口气,极力忍耐心中的愤怒,沉思片刻,突然转身朝辽军将士吼道:“萧酬斡所部将士皆为逆从,当斩!” 话音落,皮室军将士突然拔刀,狠狠朝萧酬斡的残部将士落下。 残部将士又惊又怒,却根本来不及反抗,猝不及防间,近千将士全部被皮室军屠戮殆尽,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尸首,竟无一条活命。 至此,当初所有参与突袭击杀赵孝骞的辽军,已全部授首,无一逃脱。 皮室军将领已不忍回头查看,语声发颤道:“够了么?” 狄谘这才点头:“够了,有劳将军。” “宋辽可罢刀兵否?”皮室军将领追问道。 狄谘冷淡地道:“是战是和,由大宋官家和河间郡王殿下决定,你问我作甚?” 皮室军将领面甲上透出的目光阴冷且仇恨,冷冷道:“既如此,那便别过了。” 拨马转身,皮室军将领的拳头紧攥,指甲深深地掐入肉中。 今日发生的一幕幕,是皮室军的耻辱,更是大辽的耻辱! 知耻,却不敢洗刷耻辱,这才是最耻辱的事。 回想起萧酬斡被朝廷当作弃子,打算独自策马发起契丹勇士的最后一次冲锋的悲壮背影,皮室军将领面甲下的脸庞更是泪如雨下。 契丹勇士最后的体面,终究没能完成。 (本章完) 第696章 正义旗号 第696章 正义旗号 萧酬斡已授首,残部也被绞杀殆尽,而且是辽人自己动的手。 这一手背刺可谓既准又狠,狄谘看了都忍不住暗赞一声。 站在宋人的立场,狄谘亲眼见证了皮室军背刺萧酬斡的这一幕,不由暗自喟叹。 辽国,是真的衰败了。 一个国家的衰败,不仅仅只看数据,也要看人心。 数据只能记录国库税赋的减少,粮食产量的下滑,国内人口数量的降低等等。 这些数据固然可参考,但也只是参考的一方面。 更重要的是看子民和军队的人心。 当一个国家道德沦丧,民风不再朴实,凡事只求利己,毫无忠诚可言,为了利益可以无视道德和法律的约束,对外称霸,对内镇压,这样的国家,纵是数据再好看,它的亡国已是必然。 眼熟吗? 千年以后的大洋东岸,有个国家也是这样的。 今日当皮室军将领毫不犹豫斩杀萧酬斡,并悍然对其残部赶尽杀绝之时,狄谘就知道,辽国的国祚长久不了。 一个合理合法对自家军队痛下杀手,只求平息异国之怒,维持目前的和平的国家,它已没有希望可言了。 任务完成,皮室军默默地撤回上京。 狄谘拎着萧酬斡的首级,也下令撤军,下一个目标,大同府。 燕云大部分地区已被大宋接管,除了西面少数几个城池,大同府就是其中之一。 追杀萧酬斡的任务已完成,狄谘和张嵘当然要顺手把大同府也接管过来。 一万宋军兵临城下,暂时维持官府运转的辽国官员就算不情愿,也不敢不让出城池。 ………… 数日后,析津府。 赵孝骞仍在官署后院调养伤势,伤势恢复得很快,也亏得二十来岁的身体底子比较好。 平日虽然不怎么锻炼,但经常骑马,带领大军南征北战,终究勉强算是维持运动了,至少比汴京那些不事生产只知沉迷酒色的年轻纨绔们强了许多。 如今的赵孝骞被人搀扶着,勉强能下地走动了。 “五十年的老山参搞里头,红枣枸杞搞里头,风韵犹存娇艳欲滴走地老母鸡搞里头,文火慢炖半个时辰……” 恢复行动能力后,赵孝骞第一件事就是被侍女搀到后院厨房,坐在厨房外的院子里,亲自指挥厨子做菜。 “山参不必多,五十年份太霸道了,切两片足矣……”赵孝骞吩咐得很仔细:“把我补出鼻血来,你全家都挨军棍。” 厨子脸色苍白,战战兢兢,手脚都没处放,像莫得感情的机器人,赵孝骞说一句,他便跟着做一件。 赵孝骞绝对是个对自己身体非常珍惜的人,重伤未愈,进补必须跟上,啥金贵好玩意儿尽管用上,反正是燕云各地宗族地主们送来的礼物,不用白不用。 是的,这几日赵孝骞在析津府养伤期间,每天仍然有工作安排,那就是接见燕云十六州各地的宗族地主代表。 朝廷收复燕云,对十六州民间的宗族地主进行了一次大清洗。 清洗是师出有名的,宋军不可能无缘无故拿人开刀。 宋军的理由是搜捕缉拿萧酬斡,这个理由非常充分,毕竟郡王殿下如今还躺在析津府呢,伤势目测真实,如假包换。 于是宋军搜捕的过程里,无端端拿问了许多宗族地主,反正一审就是萧酬斡的同党,就是他们向萧酬斡通风报信,泄露了郡王殿下地道行踪,导致郡王殿下受了重伤,不杀你杀谁? 许多宗族势力就以这个理由,被宋军连根拔起,扫得干干净净。 连续多日的清洗后,燕云各地的宗族地主势力们终于服软了。 他们已清醒地认识到,如今的宋军与最初进入燕云时的宋军,态度已截然不同。 其中便以赵孝骞重伤为转折点,也不知那个名叫萧酬斡的混蛋为何非要捅马蜂窝,这下好了,萧酬斡被宋军满天下追杀,燕云各地的宗族地主们也无辜被牵连。 原本宋军接收城池土地,大宋官员们对地方宗族势力还是颇为客气的,请客喝酒,好话说尽,希望他们能认大宋官家为新主,说服他们为大宋皇帝效忠,并且配合官员治理地方,清算田亩土地人口等等。 宗族势力们被如此优待,不自觉就昂首挺胸,气焰纵然谈不上嚣张,至少也是有商有量,与官员平起平坐。 结果河间郡王赵孝骞遇袭重伤后,一切都变了。 官员的嘴脸一夜之间变得狰狞可怖,宋军更是痛下杀手,屠刀挥落,第一个倒霉的便是这些宗族地主势力。 偏偏这些宗族们还不敢多说什么,人家宋军打的是追杀萧酬斡,肃清叛逆同党,为郡王殿下报仇的旗号,大义的旗号下,谁敢反对谁死。 毕竟如此正义且合情合理的旗号下,就算辽国的君臣都不得不服软,用尽一切办法消除赵孝骞和宋军将士的怒火,他们这些地方武装势力算个啥? 宗族势力在燕云这片土地上生活传延百年,势力根深蒂固,和平时期是不容易被清除的。 但宋军如今占据了天时地利,不仅有充足的理由,更有利的是,燕云十六州如今处于两国权力交替的混乱时期,混乱时期发生任何事,都是默许且事后无法追究的。 于是趁着这个机会,在重伤的赵孝骞的授意下,燕云十六州那些势力比较大的宗族被连根拔起了不少,剩下的那些宗族势力也都害怕了,大的都被一棍子打死了,小的难道比他们还头铁? 聪明的宗族势力立马将目光投向析津府,他们都知道,大宋河间郡王如今正在析津府养伤,这个时候必须表忠心了,不然下一个被灭的就是自己。 于是养伤的赵孝骞不得不继续为朝廷当牛马,每天被人抬着躺在院子里,接见了一拨又一拨的各地宗族地主代表。 宗族地主们见到这位名扬天下已久的传说中的郡王殿下,不由震惊不已。 知道这位郡王殿下年轻,没想到他这么年轻。 看模样也不过二十出头,这个年纪的同龄人,个个都是富家少爷,整日遛狗玩鸟斗蛐蛐儿,横行乡里欺男霸女,青楼一掷千金争风吃醋,这才是正常的富贵少爷该做的事啊。 为何这位年轻人却立下了如此盖世的功绩,声名传遍天下,手握重权睥睨捭阖。 人比人得死,宗族地主们想想自家不争气的混蛋,再看看眼前这位受了重伤躺在软塌上,却依然风度如仪,温润如玉的年轻人…… 众人突然就觉得多年前那个鸟叫虫鸣的夜晚,当时自己在婆娘身上猛地一哆嗦的时候,应该趁势拔出,射在墙上,如果那一刻这么做了,人生该少了多少烦恼啊。 与宗族地主们见面,赵孝骞面带微笑,说的都是一些客套的官面话,具体的事情不聊,这是他们与本地官员该聊的话。 宗族地主们拜见赵孝骞的主要目的是表忠心,顺便送厚礼。 而赵孝骞要做的,便是面带微笑听他们表忠心,顺便云淡风轻地收下他们的厚礼,宾主谈笑风生,皆大欢喜。 坐在赵孝骞这个位置上,具体的事务已经不需要他亲力亲为了,他只要宗族地主们的态度,明确了他们的态度,他们就能活,而且继续活得滋润。 莫看赵孝骞接见宗族地主很枯燥无聊,事实上,这几日不断接见燕云各地的宗族地主代表后,燕云各个城池的官员们已顺利接管了官府权力,而地方上的治理也开始渐渐巩固。 新旧交替时,民间最大的阻力便是宗族势力的暴力或非暴力的不配合,在赵孝骞的谋划下,宋军亮出屠刀,赵孝骞面带微笑安抚,双管齐下,接收燕云城池土地的官员进展已非常平顺了。 这便是赵孝骞接见宗族地主的意义。 上午接见完最后一波来自蓟州的本地宗族地主,赵孝骞已觉得深深厌烦了。 这工作,怎么越干越不对味儿了? 客人上门,自己陪喝陪聊,客人心满意足,情绪价值得到空前的满足,于是留下丰厚的小费,拍拍屁股告辞离去…… 客人走后,自己还要留在院子里,喝着人参鸡汤补身体,准备随时迎接下一拨客人,喝一口鸡汤,仰头默默留下屈辱的眼泪…… 这流程……咋就那么熟悉呢? 前世好像自己也经历过,不过前世自己的身份是客人…… 银制的精致汤勺舀满人参鸡汤送进嘴里,味道非常鲜美。 赵孝骞咽下鸡汤,仰天沉默思索一阵后,突然道:“……我要有尊严地活着!” 随即赵孝骞突然扬声道:“陈守!” 陈守闪现,抱拳。 “收拾行李,我要回真定城,另外派快马去河间府,把副使许将接来,安抚各地宗族地主的破事儿,扔给他去办,老子不干了!” 陈守愕然:“世子这时候要回真定城?” 赵孝骞瞥了他一眼道:“这个决定很难接受吗?我婆娘肚子快八个月了,再不回去,孩子出生的第一眼见到的不是我,知道这会给孩子带来多大的心理阴影吗?” “啊这……”陈守无言以对。 “试想我家娃儿出生后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我这个爹,而是家里看门的狗,你说他的心态会不会炸裂?他幼小天真的心灵会怎么想?” “我爹,为何长得这么像……狗!?” 赵孝骞瞪着他,一字一顿道:“我,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回真定城,现在就走!” (本章完) 第698章 分化渗透 第698章 分化渗透 宋辽两国关系的逆转,表现在方方面面,不仅仅限于战场。 其中一个方面便是,在外交关系上,大宋不再像往年那般对辽国小心翼翼了。 以往若是楚王赵颢无缘无故把辽国使臣揍了个半死,必然是震惊朝堂的大事件,朝中多少御史参劾就不说了,政事堂的大佬们都得亲自出面向辽使赔罪,并严惩肇事者。 如今,御史们自然也参劾赵颢,但并不是那么激烈,参劾他的理由都不是“友邦惊诧”,而是赵颢这位亲王品行不端,举止孟浪失仪。 而赵煦的态度,则更是轻描淡写,送点礼过去把辽使的嘴堵上,完事了。 不得不说,战场的胜负已影响到方方面面,前方的将士为大宋的臣民打出了尊严。 “尊严”就是,从此不再为异国的鸡毛蒜皮而战战兢兢,异国的喜怒也不再令大宋臣民的情绪产生波动。 强汉盛唐之时,普通的百姓走在街上,尽管一贫如洗,可他们仍然有底气有自信瞧不起任何胡人,打从心底里认为这种蛮夷番邦都是未进化的半人类,类似猢狲。 大宋如果能一直这样发展下去,赵孝骞再多努力几年,兴许大宋也将成为下一个强汉盛唐。 随口两句话,赵煦压下了楚王殴打辽使一事,就这么决定了。 郑春和喜滋滋地去传旨,正要迈出殿门,赵煦突然在身后道:“召枢密院曾布觐见。” 郑春和一怔,急忙领旨退下。 半个时辰后,枢密院使曾布匆匆来到福宁殿,入殿后行礼,赵煦非常和气地请他坐下。 “子宣先生,试试楚王府送来的新茶,今年清明前送来的那批贡茶,火候稍淡了些,这批新炒制的茶倒是正好,入口回甘淡雅了许多。”赵煦含笑道。 曾布很识抬举地端起茶盏品了一口,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不错,确实是好茶,楚王府倒是寻了个生财的好门道,他家的明雨茶社开在州桥,臣去买过几次,可惜实在有点贵了,臣偶尔买两斤都小心藏在书房里,平日里可舍不得喝。”曾布笑道。 赵煦笑道:“子宣先生这话可不实在,你是当朝使相,俸禄可不差,不至于这点茶水都喝不起。” 曾布苦笑道:“臣的俸禄确实不少,可耐不住楚王府卖茶开价太黑了啊,如今汴京城里能享用此物者,只有京中权贵王公,百姓闻闻味儿都是奢侈。” 赵煦大笑:“回头朕遣宫人给子宣先生府上送十斤茶便是,先生何必在朕面前哭穷。” 曾布大喜过望,连忙起身道谢。 君臣相谈甚欢,赵煦作为一个已经成熟的帝王,自然是懂得如何与臣子交道,短短几句话,既没把曾布当外人,又向他示了恩。 闲聊片刻后,赵煦脸色渐渐严肃,沉声道:“河间郡王赵子安送来了奏疏,朕听说他被辽人所谋,受了重伤,如今正在析津府养伤……” 曾布露出愤恨之色,道:“臣也听说了,辽贼不守盟约,悍然谋害我大宋主帅,此不可忍也,臣以为应举兵惩戒。” 赵煦摇摇头:“辽国皇太孙耶律延禧已送来了国书,言称是辽将个人擅自所为,上京绝无任何撕毁盟约之意,此事是个误会,耶律延禧已宣布萧酬斡是叛臣,天下人尽可诛之。” 曾布眼神一瞥,轻声道:“官家信了?” 赵煦笑了笑:“朕信不信不重要,赵子安的仇,十万王师将士会帮他报,朕就不必多事了。” 曾布眼中瞳孔微微一缩:“十万将士为他报仇?” 赵煦嗯了一声:“赵子安重伤,麾下十万将士义愤填膺,大军席卷燕云,不仅搜捕追杀萧酬斡,而且燕云地面上许多契丹百姓也被杀戮,各地宗族地主和地方团练也被杀得七零八落……” 赵煦轻叹一声,道:“赵子安这次受伤,整个燕云都乱了,朝廷反倒是因祸得福,收复燕云城池土地愈发顺利了。” 曾布却眉头紧锁,低声喃喃道:“郡王殿下在军中的威望……如此高了吗?” 赵煦眼中闪过莫测的光芒,叹道:“是的,赵子安在军中的威望,无人可及,一呼万应。” 曾布仿佛明白了什么,低声道:“官家的意思是……” 赵煦沉默许久,才道:“赵子安如今在析津府养伤,军中事务交托给许将,种建中和宗泽三人,至少这几个月里,他应该不会插手军中事务……” 曾布试探着问道:“官家欲削郡王殿下的兵权?” 赵煦摇头:“燕云刚收回来朕便削兵权,太难看了,但燕云所驻之兵,朕也不能任由掌控在赵子安手里……” 曾布顿时懂了,低声道:“官家,枢密院从各地禁军中挑选三十余指挥使将领,在京郊大营受训已数月,他们可以接管部分燕云驻军。” 赵煦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闻言点了点头,道:“如今时机已成熟了,枢密院便拟下任命文书,将这三十余名指挥使送去燕云驻军里。” 曾布急忙道:“臣敢保证,这三十余名将领完全忠于官家,绝不可能有二心,他们若入军中任职,定能为官家分化燕云驻军,并拉拢军中其他将领,慢慢降低和架空赵孝骞在军中的威望。” 赵煦沉默半晌,叹道:“朕不得不如此,愿子安不会怨朕。” 曾布凛然道:“官家此举是正道,臣以为并无不妥,臣子拥兵过重本就不应该,如今天下即平,郡王殿下养好伤后,也该早早归京,坐享富贵了。” 赵煦苦笑数声,脑海里却浮现这些年与赵孝骞交往的种种。 当年多么融洽亲密的关系,如今为何变成了这样? 或许,赵孝骞并没有任何变化,他仍是那个全心全意帮他实现理想的宗亲兄弟,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野心。 可是没有野心并不代表能放心坐视他拥兵十万,作为帝王,他不可能幼稚地仅凭这点信任,而放任臣子手握重兵。 这不是个人感情的选择,而是个人身份的选择。 他是皇帝,就应该这么做。 甚至于,赵煦如今对赵孝骞的做法,真的已经很仁慈了。若换了别的皇帝,针对赵孝骞的手段只会更冷酷,更残忍。 “早早归京也好,朕会给他位极人臣的富贵,朕也希望他每日带着朕出宫,亲密无间地游玩,吃喝……但愿,朕与他还能回到从前的日子。”赵煦喃喃道。 曾布垂头不语,他知道赵煦在说什么,但作为枢密院使,这次他是站在赵煦这一边的。 为了皇权永固,赵孝骞的兵权必须削。 曾布是宋臣,食宋天子之禄,便该做宋臣该做之事。 ………… 马车晃晃悠悠,数日后路过河间府,赵孝骞并未入城,而是直接从城外奔真定城而去。 城外坎坷颠簸的乡道,赵孝骞实在晃得难受,坐马车坐到晕车想吐,也是没谁了。 此刻颠簸摇晃的马车外,车帘掀开,吴二郎跪坐在车辕上,一脸悲恸地垂着头。 赵孝骞后背靠在软垫上,脸色仍有些苍白,见吴二郎悲恸的模样,赵孝骞不由叹了口气。 “陈守派了三拨禁军去事发之地寻找了……对不起,仍然没找到王冲他们的尸骨。”赵孝骞语气沉重地道。 吴二郎忍不住落下泪来,点头道:“事发之地是野外,辽贼杀了王冲大哥他们后,兴许便不管不顾走了,王冲大哥他们的尸骨多半已被野兽啃噬……” 赵孝骞喃喃道:“为了我,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值得吗?” 吴二郎用力点头:“当然值得,殿下身系天下兴衰,您为天下苍生做了这么多,我们不过贱命一条,能为殿下豁出命去,是我们的荣幸。” 赵孝骞盯着他,缓缓道:“吴二郎,以后不准再说什么‘贱命’之类的话,你们的命比普通人高贵得多。” 顿了顿,赵孝骞道:“交给你一个任务,王冲和那些落难兄弟们的家人妻儿,你代我去探望一下,给他们带些钱财,并且告诉他们的家人,所有家眷老幼的吃喝读书,育儿养老,我赵孝骞管了。” 说着赵孝骞的语气愈发低沉:“另外,帮我给他们在故乡立下衣冠冢,天下太平后,我会亲自去拜祭他们。” 吴二郎感激涕零,跪在车辕上重重磕了个头,哽咽道:“小人代王冲大哥他们多谢殿下。” “是我该谢谢他们,也谢谢你。”赵孝骞支撑起身子,艰难地扶起了他。 “这些事办完后,你若没有好的去处,不妨来我这里,入陈守的麾下,每月的俸禄还是不错的,不过我这人太招人恨了,说不定偶尔也会遇到危险……” 吴二郎摇头:“殿下莫说了,小人愿意。此间事了,小人便来投奔殿下,多谢殿下不弃,小人定为殿下效死力!” 赵孝骞拍了拍他的肩,叹道:“王冲他们虽是江湖草莽,却也是忠义之士,吴二郎,你也是,你能为我效力,我很放心。” 吴二郎哽咽数声,再次重重磕了个头,然后跳下马车。 等候在旁的陈守朝他递来一个沉重的包袱,里面叮叮作响,吴二郎接手便知这里面是金银,颇为意外地看了赵孝骞一眼。 赵孝骞朝他颔首:“拿着,这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代我分送给王冲他们的家人,以后家眷们的生老病死,我都会管的。” “代我向他们的家人道个歉,我……害他们的儿子丈夫和父亲战死,我对不起他们。” (本章完) 第699章 回城归家 第699章 回城归家 车马簇簇,旌旗如林。 数日后的真定城外,一支千余人的骑队缓缓行走在城外的驰道上。 此时还是下午,城外大道上人流来往,许多进城出城的百姓商人见到车马这般威严的仪仗,顿时心生敬畏,立马自觉地避让一旁。 而眼尖的百姓却看到了骑队前方迎风招展的旌旗,仔细看过旌旗上的字迹后,顿时失声大喊:“是郡王殿下的仪仗!” 周围的百姓一愣,急忙问道:“哪位郡王殿下?” “咱真定城还有哪位郡王殿下?” “河间郡王?哎呀!是郡王殿下回来了!” 原本只是避让一旁的百姓商人,在听到“河间郡王”之后,立马双膝着地,朝骑队簇拥的那辆奢华马车跪拜,人人神情虔诚,充满了敬意。 赵孝骞人还没进城,没想到竟已引起外面百姓的骚动,陈守禀报之后,赵孝骞只好命人掀开车帘,而他则在陈守的搀扶下,勉强走到车辕上,朝道路两旁跪拜的百姓拱手行揖。 “诸位父老抬举,万不可行此大礼,都起来,起来吧!”赵孝骞脸色苍白,声音明显中气不足,却仍带着和煦的笑意。 百姓们纷纷抬头,痴狂地盯着这位名扬天下的郡王殿下,然而见到赵孝骞那苍白重病的脸色,百姓们不由心头一痛,许多感性的人已禁不住落下泪来。 “郡王殿下为天下苍生受苦了!”一名百姓大哭道。 “听说殿下被辽贼所害,受了重伤,原来是真的!”另一名百姓垂头抹泪,道:“我大宋百年难遇的大英雄,辽贼安敢如此!” 此时城外越来越多的百姓商人闻讯赶来,见到赵孝骞后亦纷纷虔诚跪拜,更是心痛于赵孝骞此时虚弱的模样。 不知是谁带头,哽咽喊出一句“殿下,保重啊。” 然后四周的百姓纷纷齐声高呼。 “殿下,保重啊!” 赵孝骞和随行的禁军们被这一幕深深感动,众人眼眶含泪,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艰难且缓慢地前行,朝城门行去。 赵孝骞一直站在车辕上,含泪带笑,不停地向周围的百姓们行礼。 看着百姓们虔诚跪拜的模样,赵孝骞突然明白了这个多苦多难民族的秉性。 数千年来,黎民百姓并不是没有信仰,他们的信仰也并非那么现实势利。 他们信仰的人或神,必须值得他们信仰。 为国为民,忠义无双,在百姓们眼里,纵是肉体凡胎,他也是神,值得香火供奉。 沿路听着百姓们的殷殷呼唤,感受到他们关切痛惜的眼神,赵孝骞心中暖洋洋的。 这些年为大宋做的这一切,尽管出于自私的理由,但论迹不论心,赵孝骞突然觉得,这些年的付出已经收到了满满的回报。 禁军开道,马车缓行,一直走到城门外,马车却突然停下。 驻守城门的厢军单膝下跪行礼,而城门正中,却是几名绝色女子,轻纱蒙面,露出一双双深情的美眸,正痴痴地看着站立车辕上的他。 赵孝骞急忙下了马车,陈守搀扶着他,艰难地走了几步,快步跑来的狄莹和姜妙仙等女子已上前围住了他。 “官人……” 一声声大哭,赵孝骞已被妻妾们包围,她们用力地搂着自己的腰和胳膊,生怕他突然消失似的。 “夫人们,官人我回来了……”赵孝骞含笑安抚。 狄莹抬头,心痛地打量着他,尤其在他苍白的脸庞上注目许久,眼中的痛惜之色更浓。 “官人重伤未愈,身上的伤还痛不痛?” “早就不痛了,真的,一点小小的擦伤而已。”赵孝骞尽力宽慰道。 狄莹泣道:“官人何必骗我,妾身已从父亲那里打听到了,官人受的是内伤,差点没命,那些辽人好狠的心,官人麾下的将士该把他们碎尸万段!” 赵孝骞笑道:“碎了,碎了,将士们已经给我报仇了,你爹亲自拎着仇人的脑袋,所有害我的辽军都没跑,全死了。” 狄莹把头埋在他怀里,恨恨咬牙:“那也不够,应该把他们掘坟,鞭尸!” 赵孝骞失笑:“不愧是郡王妃,说话就是狠,有杀伐果断那味儿了。” 拍了拍众女,赵孝骞道:“好了,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们不害羞么?咱们回府吧。” 狄莹朝四周环视一圈,见周围成百上千百姓都面带善意地看着她们,狄莹脸蛋儿不由一红,但仍镇定地道:“我是郡王正妃,与自家官人亲密一点又如何?天经地义!” 说完狄莹还是搀扶着赵孝骞的胳膊,小心将他扶上马车,众女挤在马车里,车帘放下后,禁军仪仗入城,朝郡王府行去。 马车仪仗过后,道路两旁的百姓仍凝视着马车和禁军的背影,长揖行礼久久不起。 入城之后,马车行驶终于比较平稳了。 赵孝骞放松地躺在狄莹的大腿上,姜妙仙和俩日本姐妹分别为他轻轻按揉太阳穴,捶腿,捏肩。 一时间,赵孝骞仿佛穿越了时空,从战场上杀伐帷幄的主帅,变成了妻妾成群,坐享富贵,沉迷温柔乡的纨绔败家子。 角色变化太突然,赵孝骞此刻被妻妾们如此侍候着,都感觉有点不真实了,半天都没适应过来。 “夫人,袅袅身孕如何了?算算日子,快八个月了吧?”赵孝骞首先便关心起自己还没出生的娃儿。 狄莹为他揉着太阳穴,闻言白了他一眼,瘪着小嘴儿道:“回来都不关心一下妾身这个正妃……” “这话说的,今晚为夫便狠狠关心一下你,关心到你四肢无力,哭爹喊娘……” 狄莹红着脸呸了一声,随即严肃地道:“官人重伤未愈,不准近女色!” 说着狄莹凤目含威环视姜妙仙和日本姐妹,认真地道:“你们都听好,官人养伤这些日,绝对不准勾引官人,官人再坚持再无赖都不可从了他,他的身子经受不住。” 众女红着脸掩嘴直笑,纷纷应是。 赵孝骞目瞪口呆,半晌才道:“我虽重伤,但我……可以的!” “不,官人不可以!”狄莹断然道。 “我特么又没伤到那儿,官人我依旧身怀利器,丈八蛇矛,怎么就不可以了?” “呸!反正不可以,官人养伤这段日子,谁敢跟官人发生点什么,可莫怪妾身使家法了!” 赵孝骞毫不犹豫地朝马车外大喊道:“陈守,转道出城,回析津府,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儿没办……” 狄莹噗嗤一笑,纤手捂住了他的嘴,道:“不准走!好不容易夫妻团聚,难道官人心里只想着那点儿事么?” 姜妙仙这时也清楚赵孝骞如今的身体开不得玩笑,于是认真起来了,附和道:“姐姐说得是,那事儿……就那么有意思么?” 赵孝骞无奈地把脑袋耷拉到一边,幽幽地道:“……有啊。” 从汴京回到北方前线几个月了,赵孝骞都没碰过女人,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正是火力最旺的时候,他能忍住这么多天不近女色,是爱吗?是责任吗? 不,是特么前线附近的村姑太丑了,太丑了啊! 看着赵孝骞无奈的模样,狄莹好笑地揉了揉他的脸,道:“官人快快养好身子,妾身姐妹就在府里,还怕我们跑了不成?” 说着狄莹又道:“袅袅如今已是八个月身孕,妾身每日都请大夫来把脉,大夫说母子都很好,没有任何问题,约莫下月就要临盆了,官人能赶回来接孩子出生,袅袅很高兴呢。” “得知官人今日回来,袅袅本打算也出城来接官人的,但妾身看她大着肚子太辛苦,怕会出事,便不准她出门,留在家里等官人。” 赵孝骞含笑注视着她,道:“很幸运,我娶了你这么一位妻子,这几年你里里外外都操持得很好,家里交给你,我很放心。” “夫妻说这话……哎呀,官人,你少肉麻了!” 旁边的姜妙仙坏笑道:“官人若真心疼姐姐,不如赶快养好身子,再让姐姐怀上身子,官人可不知姐姐有多着急,咱家至今还没有嫡出的长子呢。家无嫡子,家里会乱套的。” 赵孝骞朝狄莹眨眨眼:“等我伤愈后,我会好好在夫人身上使劲的,那时夫人不必与我客气,尽管把我当牲口使。” 狄莹大羞,又不好捶重伤未愈的官人,一双粉拳只好捶在坏笑不已的姜妙仙身上。 马车伴随着一阵阵欢笑声,离郡王府越来越近。 车外骑马护卫的陈守嘴角微微一勾。 似乎……很久没见世子如此高兴开怀了,暂时抛却压在肩头的家国社稷的重担,世子他也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啊。 并没有任何人赋予他担负拯救天下苍生的使命,为何要让他承受这么多? 陈守想起了多年前的汴京街头,那个无忧无虑的楚王世子,带着他和麾下王府禁军,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与汴京的纨绔们一样猖狂跋扈,只论人间风月与美食。 不知为何,陈守非常怀念那个时候的世子,更由衷地希望世子能回到当年无忧无虑的生活里。 没有谁注定必须担负所谓的社稷与苍生,那不该是他一人的责任。 平稳的马车在真定城的街上缓缓行驶,沿路的百姓商人仿佛被情绪感染了似的,纷纷虔诚地避让马车和仪仗,满怀敬意地躬身行礼。 许久后,陈守在马车外提醒道:“世子,郡王府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