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 第1章全府皆炮灰 半夜时分,永昌侯府府门洞开,两边灯笼照如白昼。 有打更人路过,站在门口望进去,只见侯府乱哄哄的,衣着贵重的宾客们来来往往,里面哭声摇山振岳。 顾南夕还未睁开眼,古朴的丧乐声,僧道念经声,男男女女的悲泣声一股脑钻入耳朵,让人莫名心焦。 “阿娘,大哥去哪里?祖父出殡,这么重要的日子,他怎么还不来?”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顾南夕脑门生疼。 顾南夕难受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悬挂的白色帷幕和一群披麻戴孝的男男女女。 眼前嘟着嘴,不断往外张望的明艳少女,正是自己不争气的小女儿。 顾南夕重重叹口气,前世自己熬夜为学生们改试卷,导致过劳死。 迷迷糊糊之中,绑定了慈母系统,要穿到《商女逆袭录》这本书中,当永昌侯侯夫人。 永昌侯夫人有两子一女,大儿子苏玄明,为身为商女的女主,掏钱又掏心,最后成功被当做垫脚石,凄惨而死。 二儿子苏云亭身子病恹恹,却一个劲往江湖扑腾,最后被贼师陷害,女主举报,连累全府满门抄斩。 小女儿苏云烟恋爱脑,一心想要皇帝为她遣散后宫,惹怒佟贵妃,最后幽禁冷宫,活活饿死。 慈母系统的任务是丰富这几个反派炮灰的人设,然后继续走剧情。 顾南夕很无语,合着自己的任务是补足他们童年缺爱,然后继续带着全家共赴黄泉? 很好,早死晚死都是死,还不如躺平摆烂再死。 顾南夕再次闭上眼睛,准备睡上一觉。 “宿主!快醒醒!马上就到关键时间点了!大儿子苏玄明马上就要带着女主,大闹灵堂。你快起来演一演!”慈母系统在脑海里叫个不停。 大儿子苏玄明为了顺利娶到女主,会打着让女主给祖父送葬的主意,把两人的婚事坐实,顺便给女主扬名。 原主自然是不同意,当场被气晕过去,这就导致女主没法进门,大儿子苏玄明名声受累,被学院退学,并对女主怀恨在心。 “别睡了!快醒醒!”慈母系统焦急不已。 顾南夕没忍住,在脑海中询问:“你不是慈母系统吗?为什么不想办法改变反派命运?” 慈母系统理所当然道:“能为女主去死,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啊。总好过,反派眼睁睁见女主另嫁他人,痛苦一生!” 顾南夕:“那你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让反派们在有限的生命里,获得曾经缺失的母爱。” 顾南夕哽住了,这难道不是更虐反派吗?家庭美好,人生得意,仅仅是情场失意,就失去了性命。 罢了,炮灰就要有炮灰的觉悟。 自己这个侯门主母,也不是个炮灰? 顾南夕头一歪,又睡了过去:“到我上场的时候,再喊我。” 慈母系统还没反应,一旁的小女儿苏云烟先着急了:“阿娘,你怎么又睡了?没有您主持,这葬礼可怎么办呀!” 顾南夕沉沉睡去,耳畔的急呼,权当王八念经,就是不听。 苏云烟急得直跺脚。 “夫人,林尚书家来人了。” “夫人,前院招待的仆从不够用。” “夫人,采购说,今日食材价格上涨,预算不够。” 一群仆从堵在苏云烟面前,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可苏云烟身后的顾南夕,依旧睡得那么香。 苏云烟眼见侯府乱成一锅粥,急得直掉眼泪,想去寻祖母求救,可环顾四望,哪里瞧得见祖母的身影? 苏云烟没了法子,只能赶鸭子上架,接过这一摊子事:“前院人手不够,就从后院调!后院不够,就从门房调!” 仆从们一窝蜂地来,又一窝蜂地走。 乱糟糟的,没了规矩。 苏云烟只觉得四周全是戏谑的目光,叫人难堪不已。 永昌侯后门处,大公子苏玄明紧紧牵着一布衣银钗女子的手,表情十分愧疚:“静娘,今日委屈你从后门进。他日,我必定八抬大轿,抬你进门。” 被唤作静娘的女子,温婉一笑:“老永昌侯疼你入骨,他仙逝离去,我只想替你尽尽孝心。若是夫人坚持不同意,你莫要为了我,同夫人发生冲突。夫人不过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罢了。” 苏玄明瘪瘪嘴:“在她心中,永昌侯夫人这个位子,才是最重要的。何曾将我放在心上?你放心,若是门房敢阻拦你我,我就硬闯进去!” 静娘双眼饱含泪水,却偏过头去,不让苏玄明看见:“我自是信你的。” 苏玄明见状,恨不得将静娘搂进怀中,好生宽慰。 可是,时间紧迫,接下来是一场硬仗,自己不可分神! 苏玄明拉着静娘大步朝后门走去,只见一路上仆从们匆匆忙忙,慌乱至极。 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拦自己! 苏玄明疑惑不已,自己娘亲管家的能力一等一,事事都亲力亲为,府中从没这样乱过。 这是发生何事了? “苏郎。”静娘小声呼唤。 苏玄明这才回过神来,带着静娘一路从后院走到前院,直到来到顾南夕面前,畅通无阻。 “阿娘,明日祖父出殡,静娘也想去送上一程,以表心意。” 苏玄明站在顾南夕面前,语气邦邦硬,似是在征询意见,却又坚定如铁。 在慈母系统的催促下,顾南夕这才幽幽转醒。 “打他!骂他!这个不孝子,竟然在灵堂上逼宫!简直大逆不道!”慈母系统在脑海中撺掇。 周遭的宾客们也注意到这一幕,窃窃私语。 “这女子不就是静娘?城东李氏药材铺的药材西施?” “正是她。太学的学子们个个追捧上天,没成想,她竟瞧上了苏玄明。” “这有甚好奇怪的?比苏玄明有权势的,不可能娶静娘。能娶静娘的,又比不得苏玄明。” “这静娘倒是厉害,能撺掇苏玄明来灵堂上闹。” “她能越过几个兄长,当上李氏药材铺的大掌柜,哪能没点手腕?” “堂堂永昌侯府世子,竟然要娶一商女为妻,这脸面掉到泥里,被人踩,捡都捡不起来。” “生下苏玄明,还不如生块叉烧。我要是侯夫人,我定要将他们赶出去。” 第2章摆烂到底 掐着点,顾南夕才准备开始营业。 顾南夕微微睁开眼睛,只见一身材高大,披麻戴孝的少年,挡在一明丽少女面前,正警惕地望着自己。 显然他就是大儿子苏玄明。 顾南夕同那少女对上视线,少女并未躲闪,反而微微一笑,纤手拨弄腰间的麻绳,表情充满志在必得。 这便是女主李宁静了。 “弟媳,苏玄明太不像话了!怎么能带一商女来灵堂?何曾将永昌侯府的名声放在心上?你还不赶紧处理此事?”说话之人古铜肤色,贼眉鼠目,小眼珠子提溜转,瞧着不像好人。 他嘴上说着为永昌侯府着想,眼神里却是巴不得把此事闹大。 若是依照原主的脾气,见侯府的面子被人这般踩,定是忍不住脾气,要将静娘赶出去的。 看来,这人就是永昌侯的大哥了。 原主只有两子一女,老二还是病秧子,老大要是废了,说不定这侯府的爵位就能落到大房手中。 唉,不知这永昌侯是得罪了哪路神仙,阖府上下,不是反派炮灰,就是这等心怀鬼魅之辈。 “阿娘。”小女儿苏云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话给咽了下去。 顾南夕瞥见苏云烟发髻上戴的纯玉簪,雕工精细,颇有片玉万两金的架势。 苏云烟一个月的月钱才5两,如何买得起这玉簪? 自然是有人相送。 顾南夕再看向静娘,静娘低垂着头,并未因苏云烟没开口求情,而感到失落。 “咳咳咳,阿娘,人生苦短,我这身子骨,怕是不能为侯府传后了。何不如让大兄得偿所愿?好叫您早日抱上乖孙孙。”二儿子苏云亭用手帕捂嘴,咳得撕心裂肺。 他一身素白,看上去艰苦朴素,唯独腰间挂着一把短剑,瞧着不像是府中之物。 他时不时摩挲下剑柄,动作轻柔,显然是爱极这柄剑。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侯府老夫人也淡淡开口:“儿媳妇,玄正自幼被我抱走,养在膝下。你素来对他不喜。但在此等人生大事上,你还是发发慈母心,心疼心疼玄明吧。” 随着老夫人的夹枪带棒,苏玄明就像个炮仗,脸色越来越黑,眼瞅着就要爆炸。 千钧一发之际,静娘轻轻拉扯他的衣袖。 苏玄明竟是把怒气压了下去,死死抿唇,眼神冒火,看顾南夕的眼神就像看仇人一般。 本该在院中吊唁的宾客们,见有好戏瞧,纷纷走了进来。 脑海里的慈母系统见顾南夕迟迟不发作,便挑拨道:“这女主送小女儿首饰,送二儿子宝剑,你婆母又和你素来不合,她分明是想孤立你!拿出穿越女主的气势,让她看看,谁才是大王!” 顾南夕懒洋洋地瞥了众人一眼,对苏玄明勾勾手指。 苏玄明看向身旁的静娘,对上她担忧无比的眸子,一颗心,又燃起无穷的勇气。 苏玄明视死如归地走到顾南夕跟前。 这少年,个子足足有一米八。 顾南夕坐在凳子上,需要仰脖才能瞧见他的下巴。 顾南夕揉揉发酸的脖子,示意少年蹲下身体。 苏玄明犹豫一瞬,还是蹲了下来。 “我不同意。”顾南夕淡淡开口。 眼见苏玄明怒火中烧,想要站起来对峙,慈母系统还在脑海中拍手叫好,直呼打起来! 顾南夕紧接着说道:“你二弟的宝剑,你小妹的玉簪,都是静娘送的?” 苏玄明的神色变幻数次,他为人有些死板,最是瞧不上送礼之事。 但做这件事的是静娘,为的又是两人的亲事,他只能当没瞧见。 如今,这事被母亲一语道破,苏玄明一时气弱。 “啊,嗯,这个,唉,是的。”苏玄明垂头丧气地承认。 一只随时待发的藏獒,瞬间变成一只落汤狗。 顾南夕不免失笑:“你啊你。” “夫人,一切都是我的错。您不要怪苏郎,是我求的他!老侯爷仙逝,苏郎茶不思饭不想,我只是想陪着他,送老侯爷一程。” 静娘听不清这母子二人说了些什么,她只瞧见顾南夕对苏玄明说了句话,苏玄明就无精打采的,气势瞬间落了下来。 静娘担心苏玄明被顾南夕说服,于是顾不得其他,嘭地一下对着顾南夕跪下来。 宾客们大多是当家主母,谁家院子里没几朵绿茶花?远远的,便能闻出味来。 “这永昌侯夫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丈夫后院有绿茶花,儿子还要娶一朵绿茶!想想都替她感到憋屈。” “幸好静娘黏上的是苏玄明,若是黏上我儿,我得请出家法,把那臭小子的腿给打折。” 夫人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在场的所有人听见。 静娘却丝毫不在意,自己执掌商铺多年,听到的闲言碎语不知凡几,怎么会因此动怒? 更何况,这些人骂得越凶,苏郎只会更心疼自己。 果然,苏玄明听到后,看向静娘的眼神满是内疚。 他也跟着跪了下来:“阿娘,这都怪我,跟静娘无关,您要打要骂,我都认了。” 顾南夕有气无力道:“你确实也有错。” 苏云烟担忧地望向顾南夕,阿娘向来谨言慎行,极注重仪态,这会子,怎么这般失态?莫不是被兄长们气狠了? 顾南夕端起一杯茶,润润口唇,这才在万众瞩目之下,缓缓开口:“你知道叫她投其所好,怎么就不知道投我所好?” 顾南夕歪了歪头,打量苏玄明半响,这才恍然大悟道:“莫不是,你不知晓为娘喜欢什么?” 苏玄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阿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字面意思,还是在反讽? 静娘也收敛起楚楚可怜的神态,全身戒备,等着顾南夕出大招。 顾南夕示意苏玄明附耳过来:“为娘偷偷告诉你,我生平只对一物矢志不渝!那便是金子!” “哈?!”苏玄明不敢置信地掏掏自己的耳朵,这还是自己那风光霁月,只喝露水,觉得谈钱财俗气的娘亲吗?! 顾南夕嗔怒:“怎的?我悉心养大的好大儿,便是按斤卖了,也得卖上了个百十金。她身为商女,难道不知晓这个道理,竟想白饶我一个好大儿?” 此言一出,万籁俱静。 第3章脑补是个病! 苏玄明恍恍惚惚,忍不住开口询问:“阿娘,你刚才说甚?” 顾南夕上下打量苏玄明一圈,这才开口道:“我是问静娘,打算拿出多少金子来孝敬我?你浑身上下得有上百斤,可不能便宜了。” 苏玄明为娘亲终于松了口而感到高兴,又觉得此事,说不出哪不对劲,反正就是哪哪都难受。 “阿娘,您怎可朝静娘开口要东西?”苏玄明凑到顾南夕耳边,悄悄说道。 顾南夕横眉竖立,呵斥道:“你弟弟妹妹收得,就我收不得?莫不是瞧不起我?” 顾南夕说话并未放低音量,叫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一时间引得众宾客交头接耳。 苏玄明尴尬得脚指头能抠出个三室一厅。 反倒是静娘,很快便冷静下来:“送二公子和小姐的礼物,都是小打小闹。正儿八经给您送礼,可不能失了礼数。待我跟父亲仔细盘点后,再给您送来。” 顾南夕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拉住静娘的手:“我知晓你是个极好的女子。我这大儿心地纯善,眼光甚高。他倾心与你,自然是因为你有过人之处。” 静娘娇羞不已:“夫人过赞了。” 静娘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这侯夫人很是看重苏玄明,不惜走人情,把苏玄明塞进京里顶级私学,松山学院。 她能这么轻易地就答应自己和苏玄明的事?! 莫非是有后招? 顾南夕扶着自己额头,唉声叹气道:“唉,我这身子骨不争气,连着几日操劳丧事,竟是没撑住。老夫人年岁大了,不忍心让她操劳。小女年纪尚小,亦撑不起这摊子事。” 静娘先是瞪大双目,随即不敢置信地打探道:“那您是想?” 顾南夕欣慰地拍拍静娘的手,如释重负道:“上天垂怜,送来一个你。辛苦你,担起这遭吧。就当为日后练练手。” 巨大的惊喜冲昏静娘的头脑。 她知晓,这不符合礼制和规矩。 但能操老侯爷的丧事,那就意味着她是日后板上钉钉的宗妇! 这样大的馅饼,从天而降,谁能不昏头? 静娘连连点头:“夫人,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有了主事人,静娘很快就被仆从唤走,淹没在一堆琐事之中。 苏玄明像只呆头鹅一样,呆站在原地。 顾南夕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还不去帮帮静娘?女眷的事,她能负责。前院男子的事,莫非也要她抛头露面?” 苏玄明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称是,在临出门前,他竟是回过身,对着顾南夕重重磕一个响头:“阿娘,我……我竟不知道,比起侯府名声,在阿娘心中,我的欢喜会更重要。” 说完,苏玄明挺直腰背去了外面。 顾南夕不好意思地抿抿唇,嗨,这傻孩子,太会脑补了吧。 自己只不过是觉得吵闹起来,太费力气,所以想尽快息事宁人罢了。 至于安排静娘和苏玄明去处理丧事,那纯粹是因为自己不想干活呀! 上辈子,加班好歹有个加班费。 这辈子,少干活就是赚! “阿娘,您怎么宁可把这么大的事给外人,也不给我?”苏云烟嘟着嘴,抱着顾南夕的胳膊,左摇右晃,险些将顾南夕给晃摔了。 顾南夕牢牢把住凳子扶手,疼得直抽冷气。 自己的胳膊被抱住的地方,犹如被一对铁钳紧紧掐住,再掐会,要不过血了! 这小女儿,长得楚楚可人,偏偏有一身与长相不符的气力! 就这气力,能一巴掌扇飞一个成年男子。 难怪,原书中,她入宫后不受宠。 皇帝又不是傻子,谁敢留个人形杀器在身边过夜? “傻闺女,你当操心丧事是个好活?一个苦差事,一个个都争着抢着去做。”顾南夕用力拔胳膊。 哦吼,没拔动。 反而胳膊更疼了。 算了,就这样吧,疼麻木了,也就不疼了。 顾南夕的摆烂,不是说说而已。 苏云烟想起方才的手忙脚乱,心有戚戚然,只不过终究不甘心,便想出去看看静娘是如何操持的。 一路上,苏云烟隐隐听见女眷们在交谈。 “永昌侯夫人是不是气傻了?竟然允许一商女,操办丧事。这叫侯府颜面何存?” 另一道比较苍老的声音,循循善诱道:“你还是太年轻了。你先想想,方才商女接待我们时,是何场景?” 年轻女子回忆片刻:“殷勤过甚,有失分寸。” “正是如此!她不过一商女,没侯夫人带着,如何能得知高门贵族的交往礼仪?她以商人之态,招待我们,便是落了下乘。你猜,她有没有察觉?” 年轻女子恍然大悟:“商人最擅察言观色,她自是知晓的!永昌侯夫人,是想借我们之手,给她个下马威,让她知难而退!” 年老的女子满意地点点头:“若你夫君心悦一女子,想要休妻另娶。你可会硬抗?” 年轻女子寻思片刻,再次了然:“初期定会强硬试探一番,若不见成效,我则会示之以弱,再挨个击破!原来如此!” “永昌侯夫人之前强烈反对过,可苏大公子依旧闹出此事,侯夫人这才转变对策!高手,实在是高手!只是,侯夫人如此厉害,为何还会叫妾氏们爬到自己头上?” 年老女子好笑道:“你啊,功夫还是没到家。你只当侯爷远在边关,另有两房小妾,就当是侯夫人不受宠。你怎知,这不是侯夫人所求?” “有子有女,还不用伺候丈夫,府里是自己的一言堂,何必跟去那苦寒边关,伺候男人,吃沙子?有没有男人的宠爱,有甚要紧?侯夫人的位子,坚不可摧。” 年轻女子拜服不已:“侯夫人的境界,是我远远不能及的。” 年老女子也赞叹:“我年近六十才看破的道理,她早早就通达了。” 听到这番话的苏云烟,犹如醍醐灌顶,原来,永昌侯府中,段数最高的不是段姨娘,也不是祖母,竟然是母亲吗?! 苏云烟一溜烟地跑回顾南夕面前,叭叭一顿说,并深表佩服之情,恳切请求顾南夕,看在母女情的份上,教她个两三招。 对此,顾南夕表示,脑补是个病,得治! 原主纯属宅斗失败,自己则是为了摆烂罢了! 另一头,也偷听到谈话的静娘,死死咬唇,眼中具是冷芒,想让自己知难而退?做梦! 第4章还有这好事? 不知是不是穿越的原因,顾南夕只觉得身子疲乏得紧,怎么睡也睡不够。 偏偏,时下办丧事讲究厚葬。 哪怕倾家荡产,也要叫老人走得风风光光,否则就是不孝。 永昌府,灯火通明,彻夜吹拉弹唱。 顾南夕好不容易逮个空挡,想要休憩一会,就见到苏玄明在不远处探头探脑。 明明是英俊挺拔的少年,却一番畏畏缩缩的作态,看着十分滑稽。 顾南夕对上苏玄明发亮的眼神,翻过身去,继续眯眼。 不远处的苏玄明见状,眼神一下就暗了下来,在原地徘徊片刻,还是一步一挪地蹭到顾南夕跟前。 “阿娘,谢谢您。” 顾南夕闻言,微微睁开眼睛,就见苏玄明被狗撵一般,踉踉跄跄地跑远了。 啧,顾南夕翻过身继续补觉。 同样在谢谢顾南夕的,还有静娘一家人。 “静娘,今日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你实在是太出息了!”李老爹围着静娘,一顿夸。 李大郎原本因掌柜之位被夺走,对静娘心生怨念,可眼瞧着一家人会因静娘鸡犬升天,立刻换上一副好哥哥的做派:“我们家静娘,蕙质兰心,秀外慧中,谁看了都得夸一句好。” 李老爹落座后,抹着眼泪道:“没成想,永昌侯夫人,竟是如此通情达理之人。侯夫人如此疼爱苏郎君,你日后嫁过去,享福了。” “我改明儿就去大相国寺,为侯夫人点一盏长明灯。这样好的婆母,只盼着能长命百岁才好。”李大嫂艳羡不已。 若是自己有这样好的婆母,日子不晓得有多美! 被家人夸赞艳羡的静娘,此时板着一张俏脸,目露寒霜:“你们只当她是个好的,却不知她心机深沉似海!” “哦?”众人齐齐看向她。 静娘坐下来,腰杆笔直似白杨,清清冷冷地开口道:“她故意让我一个人治丧,被贵人们刁难,想叫我知难而退。” 李老爹迟疑:“不至于吧?老侯爷的丧事,这般重要。侯夫人岂会拿此事开玩笑?” 静娘扯起嘴角冷笑:“死人重要,还是活人重要?” 李老爹腾地一下站起身,按住静娘的肩膀:“静娘,这名声,你一定要担得瓷瓷实实!我们全家,就是你的后盾!”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永昌侯府门前再次热闹起来。 这是丧事最重要的一步,送葬! 宾客们包含了镇国公之孙,现袭一等伯李继宗,齐国公之孙,世袭三品镇国将军柳瑞文,治国公之孙…… 十来顶大轿,二三十顶小轿,再加上其他的车辆,最起码有上百乘。 宾客们交头接耳:“今日,总不能再叫那商女出面办事了吧。” 有相熟的贵妇斩钉截铁道:“侯夫人是何等重规矩的人?除非病得起不来炕,否则定会来主事的。” “昨日商女吃了不少暗亏,哪有有脸面出现在这里?” “永昌侯府怎么回事?出门百十米,竟是连彩棚都不设?!”有人皱眉挑礼。 话音刚落,就听到路尽头处传来和音奏乐声。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堆浩浩荡荡的人群,担着纸钱和纸制金元宝,正朝侯府走来。 那打头的,不正是商女静娘? 静娘走到众人跟前,落落大方地同昨日招待过的女眷打招呼,俨然一副主事人的做派。 年轻贵女低声询问长辈:“这静娘竟是厚着脸皮来了!侯夫人的盘算,怕是要落空。” 年长妇人亦是脸色沉重:“这一局,侯夫人要么功亏一篑,要么就得吃个哑巴亏,左右两难啊。这商女,果然是个狠角色。” 有人为永昌侯夫人担忧,也有人等着看好戏。 熙熙攘攘的现场,一时间,竟肃静了下来。 大家的视线都落在侯府大门,静等着这一场对决。 永昌侯府内,顾南夕命贴身侍女给自己捏酸疼的后背:“下次,我若是在屋外睡着了,你们就把我抬上床。” 侍女绿梅轻声开口:“好的,主子。只是,时辰已到,您是不是该动身了?” 顾南夕一想到,书中繁复的送葬的流程,就头皮发麻。 “快起身!女主又出现了!赶紧去打她脸!”慈母系统又蹦了出来。 昨天,因顾南夕没按照剧情走,慈母系统赌气,不理她。 没想到,今天女主又出现了!赶紧把剧情线拉回正轨! 得到慈母系统的提示,顾南夕问绿梅:“我隐约听到静娘的声音,莫不是她来了?怎么不请进来?” 绿梅的动作一顿,主子这话是何意?是真请进来,还是要赶走? 这时,披麻戴孝的苏玄明在门口高呼:“阿娘,时辰快到了,咱们赶紧出发吧。静娘亦来了,还在路边设了彩棚。” 绿梅险些被这话气哭:“大公子真是被鬼迷了心窍!那破落户,分明是来逼您的!她为了担实主事人这名声,竟然自掏腰包设彩棚!彩棚是她想设,就能设的吗?” 顾南夕却是眼睛一亮,还有这好事?! 居然有人愿意掏钱,帮人干活?! 只是想要一点名声罢了,名声值几个钱?名声能帮人干活吗? 顾南夕招招手,示意绿梅过来,一顿叮嘱。 绿梅猛地瞪大双眼:“主子,你!” 顾南夕重新躺回床上,拉上被子,斩钉截铁道:“你照做便是。” 绿梅气鼓鼓地走到侯府大门,一路上苏玄明还在问:“阿娘为何不出来?可是身子有恙?” 绿梅阴阳怪气道:“大公子真是孝顺,知道关心夫人。” 苏玄明的眼睛左瞟右瞟,脸颊微红:“以往是我对阿娘误会颇深。直到昨日,我才醒悟,原来,阿娘爱我至深。” 绿梅一哽,冷笑着阔步走到侯府门前。 静娘见绿梅一出来,就探头往后张望:“侯夫人呢?” 苏玄明哒哒地跑到静娘身边:“阿娘并未出来。”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绿梅,侯夫人打算如何接招? 绿梅对上静娘挑衅的眼神,就气不打一出来,但一想到主子的吩咐,不得不压下怒意,一板一眼道:“夫人哀痛过甚,病倒了。夫人有话,烦请静娘操持一应事宜。” 现场哗然。 第5章可怜的永昌侯夫人 年轻贵女像是受到极大的打击一般,忍不住惊呼:“侯夫人,就这样投降了?!” 老妇人亦是连连摇头哀叹:“她还能如何?在颜面和儿子中,她选择了儿子。” 年轻贵女气得直抹眼泪:“这么大的事,竟退让给未过门的商女。侯夫人受委屈了!” 老夫人拿出手帕帮贵女擦眼泪:“日后,你要好生教导亮儿。咱家要是出个苏大郎,我宁可一出生,就把他溺死!” 两人的对话,悉数落入苏玄明耳中。 苏玄明这才隐隐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或许,真的伤了母亲的心。 “苏郎,我是第一次操办这样大的事,没有经验,你能否帮帮我?”静娘察觉到苏玄明脸上一闪而过的愧疚,立马打断他的沉思。 苏玄明连连点头:“那是自然。” 静娘冲他甜甜一笑:“我爹爹说了,侯夫人如此看重我们,我们也不能给夫人丢份。因此,彩棚,一应执事陈设的花费,都由我家出了。” 苏玄明摆手拒绝:“这如何能行?” 静娘牵着他的手,目光里满是感激和爱慕:“我对苏郎的心,一如苏郎对我的心。只是区区一些银钱罢了,只要我们能在一起,便是散尽家财又何妨?” 苏玄明感动不已,只觉得自己三生有幸,既有疼爱自己的母亲,又有痴心一片的静娘。 这场送葬,规格上等,就是准备得有些匆忙。 宾客们一个个赌气的赌气,笑开花的笑开花,就是没人愿意留下,同主事人多交流。 待到太阳偏西,顾南夕命人把餐食移到院子中,准备来一场烧烤,拖着沉重疲惫步伐的苏家人,这才迟迟归来。 “阿娘,听说你病了,你身体可好些了?” 自从得知自己亲娘才是深藏不露的宅斗高手,苏云烟就恨不得黏在顾南夕身边,好学个一招半式。 顾南夕躺在躺椅上,远处夕阳红似血,院中炊烟袅袅,鼻间是烤串的香气,好一副岁月静好。 可惜,这份静好,被莽进来的苏家人破坏掉了。 见苏云烟冲过来,顾南夕猛地抽回臂膀。 苏云烟瘪瘪嘴,只能扶住躺椅的把手。 顾南夕隐约能听见把手发出的嘎吱声,心中暗暗庆幸,自己的胳膊保住了! “好多了,你们怎么来了?” 侯老夫人用拐杖重重跺地,怒斥道:“你身为永昌侯主母,竟然把老侯爷的丧事交给一个外人,这让永昌侯的脸面,往哪摆!” 顾南夕捂住胸口:“绿梅,绿梅,快去叫大夫!我头疼,胸口疼,哪哪都疼。唉,我这身子骨,真是不争气。要不,府中交给您管家?” 侯老夫人脸色一僵,转身就走:“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你还忍心叫我操劳?今日太过疲惫,我先回院中休息。” 顾南夕转向娇娇俏俏的段姨娘:“段姨娘,要不让你……” 段姨娘走路也不弱柳扶风了,她风风火火地追上侯老夫人:“夫人,我要去伺候老夫人了,老夫人,您慢点走!” 顾南夕望着两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彻底无语。 这永昌侯府怎么回事? 别人家为了管家权,婆媳之间,妯娌之间,妻妾之间几乎要打破头。 永昌侯府可倒好,管家权成了烫手山芋,竟然推不出去了?! 顾南夕狠狠咬一口烤香菇,鲜嫩的汁水在口腔里爆开,简直鲜掉人的舌头。 自己原本是想借着装病,躲过治丧的事。 这样做肯定不合规矩,侯老夫人定会前来发难,自己再借机把管家权推出去,最好能落个禁足的惩罚。 多么完美的一石二鸟之计! 可惜,前面的事情发展,都在计划之内。到了管家权这一步,竟然折戟沉沙了! 不行,为了自己的摆烂生活,自己必须再想想办法。 “阿娘,好一招以退为进!高手啊!”苏云烟星星眼,内心无比激荡。 原来这就是高手过招吗?! 难怪阿娘的管家之权,稳如老狗,原来在不经意的小细节,高手们已经过了好几招。 顾南夕爱恋地拍拍苏云烟的脑袋:“乖孩子,等出了孝,让厨房给你多做点脑花。孝期,你就多吃点豆花。” 都说以形补形,豆花也能补脑吧? 苏云烟感动得用脑袋蹭顾南夕的胸膛:“还是阿娘疼我。” 顾南夕只觉得一个重锤压在自己的胸口,差点喘不上气了。 凸(艹皿艹),大意了! 顾南夕用力推了推苏云烟的脑袋,竟然没推动! 苏玄明瞧出顾南夕的难受,连忙放下正在烤的串,上前来掰苏云烟的脑袋。 苏云烟偏过头去,不满道:“大哥,你作甚?!莫不是嫉妒我同阿娘更亲近?” 说完,苏云烟还故意用力蹭了蹭。 苏玄明同情地看向面色通红的顾南夕,嫉不嫉妒的是后话,小妹再这样用力下去,自己怕是没有亲娘了! 顾南夕瘫在躺椅上,像死鱼一样,张开嘴呼吸。 算了,不挣扎了,白费力气。 苏云烟这小妮子,才12岁就身怀巨力,再长几岁,估计能力扛千斤鼎。 这身体素质如果跟老二换一换,老二高低能混个武林盟主当当。 “小妹,烤串好了,吃串吧。”苏玄明祭出好吃的,这才成功救母。 因为要服丧,烤得都是素菜,但即便如此,也比水煮菜要好吃得多。 苏云烟吃得头不抬,眼不睁,却仍然堵不住那张得罪人的嘴。 “回来路上,我听好多人都在说,永昌侯夫人是个孬种,竟然被一个没名分的商女压了下去。” 一句话,得罪在场的两个人,真是好样的。 “要我说,这事确实是委屈阿娘了。您以后可怎么出门哟?这一出门,不得被那群贵妇们笑死?她们话里藏刀,狠毒着呢。” 苏云烟拍拍胸口,心有戚戚然。 苏玄明沉默地垂下头。 顾南夕笑眯眯地递给苏云烟一串烤韭菜:“阿娘不出门就是了。” 多么贴心的闺女,竟然把不出门的借口,都帮自己找好了!多吃点! 多亏了苏云烟,顾南夕消消停停地在自己院子躺了两天。 第三天,她不得不离开心爱的床和躺椅了。 第6章禁足一个月! “太祖立朝之初,行事检素,更留书后人,不可厚葬,耗费民力。今,老永昌侯仙逝,朕心哀痛。但厚葬之风不可取!望侯府慎之!” 传诏书的太监,念完诏书后,急忙扶起顾南夕:“侯夫人,圣人是知晓原委的。这番话,并非说给您听,莫要往心里去。” 顾南夕使眼神,绿梅拿出一个小香囊,不着痕迹地塞进太监手里。 太监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京城繁华,贵人们平日里讲究些,也就罢了。偏偏这治丧一事,由原本的火葬,逐渐发展成厚葬。” 顾南夕请太监坐下,喝口茶水,歇歇脚再走。 太监抿口茶水,小声说道:“圣人勤俭,一双袜子破了又补。前几日,佟贵妃堂伯父去世,几乎陪进去半个国公府。圣人本想下诏斥责,却被贵妃拦住,两人好生吵了一架。” 顾南夕懂了,圣人本就想治一治这厚葬之风,却被佟贵妃拦住。 这不,永昌侯府撞到枪口上,成了杀鸡儆猴里的这只鸡。 绿梅默默地又递上一个小香囊。 太监笑成一朵花,继续说道:“侯夫人的事,京城内传得沸沸扬扬,圣人也有所耳闻。圣人深知,永昌侯府的事全是商人作祟。 “临出发前,特意叮嘱老奴,叫老奴跟您好生解释,莫叫您吃了气。” 在皇权面前,顾南夕不得不营业。 顾南夕对着皇宫方向,感激涕零道:“多谢圣人惦念。这都是妾身不擅教子的过错!妾身不敢辜负皇恩,自请禁足三个月。” 嘿嘿,三个月不用上班,爽歪歪。 太监闻言,心中暗叹,不愧是侯夫人,真识趣! “侯夫人,三个月太久了。您的罪责不止于此!半个月即可。” “不不不,若不重罚,何以震慑他人?” 太监泪眼婆娑:“老奴一定将夫人的品行,回禀圣人。只是禁足三个月,会显得圣人过于严苛。” 顾南夕紧紧蹙眉:“那就两个月。” “侯夫人莫要严于律己,依老奴看,最多一个月。再多,老奴回去,是要被圣人斥责的。” 顾南夕没办法,只能勉强同意一个月。 好生送走传召太监,顾南夕刚想回院子,就见苏玄明跪在小路上,下人们低着头,守在一旁。 “阿娘,是儿子不孝,连累您受圣上斥责。儿子愿意一起禁足一个月。” 顾南夕心下一惊,苏玄明禁足了,那前院那一摊子事,不是要回到自己手中?!坚决不行! 好不容易才推出去的! 顾南夕扶起苏玄明,但苏玄明实在是太高了,顾南夕抬头说话,抬得脖子酸。 于是,顾南夕示意苏玄明再次跪下。 苏玄明一头雾水,但还是乖乖听话。 顾南夕拿出帕子,给苏玄明擦擦汗水:“傻孩子,既然有我一人受罚,何必再搭上一个你?再说了,明日之后,你还要去书院的。” “可是,眼睁睁看着阿娘受罚,您叫我于心何忍?”苏玄明红着眼眶道。 这时,苏云烟像一阵风似的跑过来,挡在顾南夕身前:“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屡屡为了静娘,落阿娘的面子。当时,你想甚了?” 苏云烟一张小嘴像机关枪似的,嘟嘟嘟:“自有我陪着阿娘,不需要你假好心!” 说完,苏云烟拉着顾南夕就往主院跑,等瞧不见苏玄明的身影,这才停下脚步。 “阿娘!我刚才配合得怎么样?我知道,您是想施苦肉计,让大哥内疚,回头是岸!” 苏云烟朝顾南夕眨巴眼睛,若是有尾巴,怕不是尾巴得转成螺旋桨。 顾南夕沉吟片刻,苏云烟的猜测逻辑自洽,就是离答案十万八千里远。 “云烟,你近日都看了些什么书?为何进步一日千里?” 苏云烟兴奋地从衣襟里掏出一本《三十六计》:“正是阿娘前几日给我的秘籍。” 顾南夕回忆了一下,这才记起,那日自己睡的迷迷糊糊,苏云烟又来缠着自己要学习宅斗。 自己便从慈母系统给的新手礼包里,随意掏出一本书打发她。 慈母系统在脑海中冷笑:“呵,这个世界可没有《三十六计》这本神书!这原本是为你家老二准备的。你们全府,就老二的脑瓜子最灵光。” 顾南夕无所谓,给谁不是给? 慈母系统这话说的,好像给了老二,全家不用满门抄斩似的。 顾南夕见苏云烟脸上,满是志得意满的笑容,不忍心打击她:“学得很好,再接再厉。” “好的,阿娘!”苏云烟小心翼翼地把《三十六计》塞回衣襟内。 成功禁足的顾南夕,就像掉进米缸里的老鼠,爽翻天了! 一天二十四小时,她能睡二十个小时,剩下的四个小时用来吃饭洗澡。 大孝女苏云烟一天跑三趟主院:“阿娘,办丧事时采购的商家,来找我们对账。” 顾南夕翻身:“我在禁足,让他们找静娘。” “阿娘,下人们收拾丧事用具,不知如何处理。” “禁足中,找静娘。” “阿娘,宾客们的随礼,要登记上册了。” 顾南夕勉强睁开眼睛。 苏云烟替顾南夕掖好被角:“阿娘,您继续睡。我已经把这一摊子交给静娘了。” 顾南夕满意地往被子里缩。 苏云烟一手拿着《三十六计》苦读,一手轻拍顾南夕,好让她沉沉睡去。 “不愧是阿娘啊。无需出面,就已经让静娘忙得分身乏术,没时间去缠着大哥。” 苏云烟一想到静娘憔悴的模样,心里就直呼学到了! 此时的静娘,何止是憔悴,简直是身心俱疲! 处理侯府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琐事也就罢了,关键还要面对铺天盖地的闲言碎语! “你们听说了吗?圣上亲自下诏,斥责永昌侯府丧事铺张!” “侯夫人被禁足一个月呢!” “要我说,侯夫人是真的冤。送葬那日,我瞧得真真切切,侯府连彩棚都没设一个。” “咦?不对啊,那日又敲又打,很是气派。” “嗨,那都是商女静娘的自作主张!侯夫人真是到八辈子血霉,受她连累。” 第7章侯夫人深不可测! 顾南夕被禁足一事,也被诸多豪门贵族看在眼里。 “这商女静娘着实是恼人得紧,没那三板斧,揽什么差事?这下可好,叫我们如何办事?”成国公的少夫人气炸了肺。 大前头,佟贵妃的堂伯父丧事何等奢华? 往后点,老永昌侯的丧事虽然闹了点笑话,但好歹也算是热热闹闹。 结果,轮到自己家,好么,圣上下诏不许厚葬了! “都是商女李宁静的错!也怪永昌侯夫人,当了那么多年当家主母,竟然连个小小商女都拿捏不住。”少夫人喋喋不休地抱怨。 对面坐着的镇国将军牛夫人,神秘兮兮道:“往日里说你是根直肠子,你还不服气。这一波下来,谁家夫人不对永昌侯夫人竖起大拇指?偏偏就你,像个棒槌。” 成国公少夫人一头雾水:“我俩从小长到大的交情,你勿要唬弄我。” 镇国将军牛夫人没好气地翻个白眼:“我唬弄你作甚?永昌侯夫人跟太后那是手帕交,圣上和佟贵妃争吵一事,她能听不到一丝风声?” 成国公少夫人直抽冷气:“你的意思是……” 牛夫人微微点头:“永昌侯夫人,早就知道圣上的心意,不敢触其霉头,但又不想在一众勋贵中当这个出头羊。” 牛夫人赞叹不已:“不愧是长在先太皇太后膝下的贵女,这探查帝心和明哲保身的能力,真是绝了!” “她一步一算计,忍下一时之气,让商女李宁静当这个出头鸟!” 牛夫人掰着手指头数:“一是把丧事风风光光办了,二是没多花府中一文钱,三是给圣上一个发作口,却还叫圣上对她心怀愧疚,四是把静娘推到人前,使其知难而退,五是收拢苏大郎的心。” 牛夫人语气落寞道:“我若是有永昌侯夫人半分本事,哪里轮得到后院的骚蹄子们,蹬鼻子上脸?” 成国公少夫人咋舌:“会不会太夸张了些?” 牛夫人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我原本也没看得这么深。是昨夜,夫君回来,叫我多学学永昌侯夫人,给我好一通分析,我这才知晓,里面竟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我夫君回来也是这样说的。”一直不吭声,默默嗑瓜子的济国公少夫人突然开口。 济国公少夫人吐一口瓜子皮,嗔怒道:“那老不羞,定是后悔当年没去求娶顾南夕!哼,我一句话就把他怼回去了!” 牛夫人和成国公少夫人异口同声道:“什么话?” 济国公少夫人拍拍小腹,得意道:“我生了个好儿子,没生个苏玄明那样的叉烧。” “哈哈哈!” 三人笑完,成国公少夫人开口道:“这口气,我还是顺不下!我得去找找李宁静的麻烦!以后府里,不许再买她家的东西!” 济国公少夫人拍掉身上的瓜子碎:“虽然是给顾南夕当刀使,但我认了!这李宁静,着实是拎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 李氏药材铺原本做的就是富贵人家的生意,毕竟药材贵重,一百个穷人买的量,都比不上一个富贵人家。 勋贵们这么一抵制,李氏药材铺的流水直线下降。 晚上,李家盘账的时候,李老爹急得嘴角起了好几个燎泡:“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济国公不上咱家买药材了?” 济国公府里的主子,最爱吃药膳,遇到好的药材,眼都不眨一下,说买就买。 这次,竟然宁可去买同济堂五年的人参,也不买自己的十年人参! 李大哥团团转:“不应该啊,看在永昌侯府的面子上,他们也不该做得这样绝!” 披星戴月才回家的静娘,一推开家门,就被塞了满怀的账本。 静娘转动脑筋,便明白里面的玄机:“圣上下诏书斥责侯夫人,这让需要办丧事的其他贵人们,生了怨气。” 李大哥愤愤道:“他们有气,就朝圣上,朝侯夫人发去。找我们作甚?” 静娘把账本扔到桌上:“柿子捡软的捏罢了。侯夫人有永昌侯做后盾,为人又深不可测,勋贵们怎么会愿意同她生怨?” 李老爹抹一把脸,劝道:“静娘,我们及时止损吧!苏大郎任由你驱使,可侯夫人不是好惹的!” 李老爹是真恨自己瞎了眼,怎么就有眼不识泰山? 能坐稳侯夫人位置十来年的女人,岂是绣花枕头? 人家面都没露,自己祖传三代的营生,险些就要毁了! 静娘叫人打盆水过来,洗洗手,淡淡开口道:“爹,您可想好了,上次为置办丧事,我们搭进去大半家产。这时候放弃,那可都打了水漂。” 李老爹肉疼得直抽抽,那可是攒了三代的钱啊! 静娘盯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愣神,很快就坚定道:“爹,这时候放弃,我只能做自梳女,何人敢娶我?但只要我们坚持下去,我就不信,侯夫人还能不顾名声,撇开我!” 李大哥举手赞同:“为长辈服过丧的媳妇,尚不能休弃。何况,小妹还亲手操持丧事。除非侯夫人把苏玄明赶出家门,否则,小妹这个儿媳妇,她不认也得认!” 李家人开了一晚上的家庭会议,一致决定,要一条道走到黑! 第二日,静娘操持侯府琐事到傍晚,终于堵到散学回来的苏玄明。 苏玄明神情恍惚,一副不在状态内的模样,直到静娘轻拍他,这才缓过神来。 “静娘,何事?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归家?” 静娘眸光闪闪,欲言又止道:“苏郎,最近外面的闲言碎语颇多。我,我实在是……” 静娘掩面,小声啜泣。 苏玄明连忙递上手帕:“因为我,静娘你受苦了。等服完丧,我就让阿娘请媒人上门提亲。至于府中的这摊子事,唉,交给我吧。” 静娘一哽,用眼尾余光去瞧苏玄明,见他神情真挚,并非是想过河拆桥,这才松口气。 只是,服丧最起码要一年,依照侯夫人的本事,一年的变数可太大了! “苏郎,我想去见见侯夫人。只要得她一句准话,我便什么都不怕了。”静娘道出最终来意。 第8章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苏玄明拗不过静娘,只能带着静娘来正院求见。 此时,顾南夕正准备吃果子汤。 “你们来的正好。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你们想吃点什么汤,尽管点。” 顾南夕的这副身体,许是往年节食太狠,身体亏空,导致现在,无论顾南夕怎么睡,怎么吃,都胖不起来。 绿梅给苏玄明和静娘搬来两条凳子:“秋末时节,最适合来一碗汤。有橙汤,干木瓜汤,乌梅汤,大公子,您想要哪个?” 苏玄正瞥一眼静娘,见她脸上竟冒出一颗红色的痘痘,便替她做了主:“来两碗乌梅汤,败败火。” “好咧。”绿梅带着婢女们下去,把空间留给三人。 窗外,金黄的枯叶打着旋掉落。 这番秋景不免让顾南夕想起,自己任职的中学,操场两旁也种满了梧桐树。 一到秋天,风一吹,梧桐树叶就落了满地。气得当值的学生们,把扫帚挥舞成旋风。 顾南夕再看向苏玄明和静娘,他俩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若是在前世,此刻应坐在教室里,埋头苦学。 顾南夕的心柔软了一瞬,主动开口:“静娘,不如,我收你做义女?” 苏玄明瞪大双眼,脱口而出:“那我怎么办?” 顾南夕难得起了善心,解释道:“静娘担起府中诸多琐事,会遭外人非议。若是有义女的名头,便会好上很多。” 静娘的眼泪,刷一下就流下来:“夫人,您是不是,不同意我和苏郎的事?我不要侯府的荣华富贵,我只想给苏郎在一起。” 苏玄明感动不已,跟着表态:“就算是义妹,我也要娶静娘!” 顾南夕住了嘴,本来自己只是觉得,这永昌侯府就是一艘破船,能少一个人上船就少一个。 自己和几个儿女是没办法,身份在这摆着,就算自己自请下堂,就算把孩子们逐出家门,最后还是会跟着一块死。 至于静娘,就没必要来跳这个火坑。 既然他们不领情,顾南夕也就不强求了。 她连自己的命都懒得救,多提一嘴,纯粹是触景生情罢了。 “嗯,我知晓了。那静娘,你希望如何?”顾南夕又躺到了竹椅上。 这竹椅做工精良,弧度刚刚好,绿梅还在上面铺上一层厚厚的毯子,躺上去舒适极了。 静娘左右看看,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坚定道:“我就想要夫人一句准话,等苏郎服完丧,您同不同意让他娶我?” 慈母系统尖叫:“当然不能同意!女主是男主的!她和苏玄明结婚,还怎么跟男主好?宿主,你快点阻止她!骂死她!” 顾南夕脚尖用力一踮,竹椅就晃晃悠悠摇起来:“同意啊,只要到时候,你俩心意不变,我当然不会棒打鸳鸯。” 尊重他人命运,不要多管闲事。 女主想要上永昌侯府这条破船,那就上呗。 静娘和苏玄明欣喜若狂,牵着手同顾南夕告别。 房里只剩顾南夕和脑海里的慈母系统。 慈母系统要疯掉了:“你这叫什么慈母?苏玄明娶了女主,一定会被男主狠狠报复的。” 顾南夕:“我还不够慈祥?儿子早恋,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再说了,还能怎么报复?挫骨扬灰吗?” 顾南夕想不出,还有什么比惨死更糟糕的下场。 慈母系统抓狂:“顾南夕,如果没有我,你早就死了!你这一世是白赚的!你就得听我的。” 顾南夕:“拒绝pua,从我做起。嗯,我这一世一定会好好活的。” 摆烂,就是好好活。 慈母系统气急:“主线崩塌,你我都会死的。” 顾南夕昏昏欲睡:“知道了,到时候再说吧。” 着什么急?天不是还没塌么? 顾南夕像个没事人一样,每天睡睡觉,点点餐,听苏云烟聊八卦,偶尔兴致来了,便叫人去市坊里买些话本子。 苏云烟把《白面书生夜会狐狸精》交给绿梅,让绿梅接着念。 “阿娘,静娘最近在大刀阔斧地改革。” “嗯?” 苏云烟把《三十六计》翻得哗哗作响:“她说府里下人贪污太多。市面上鸡蛋2文钱一个,卖到府里竟然要4文。” 顾南夕移开覆在脸上的书:“还有呢?” “她还说,为了避免下人们太过惫懒,要实行绩效考核。每月考核一次,根据考核定一等,二等还是三等丫鬟。” 顾南夕:“全府都是如此?” “是的,祖母那里,段姨娘那里都是如此。祖母用惯了身边的刑嬷嬷,自是不同意的。” 顾南夕瞥了瞥院子中,如同站桩木头人似的下人,了然道:“老夫人被撅回来了。” 苏云烟皱着眉,没在书里找到应对之法:“段姨娘说静娘用府里的银钱收买人心。静娘就发话,下人们的月钱,由她出。” 顾南夕一愣,随即明白,静娘这是想揽权,这才收买人心。 可她却不知道,在这永昌侯府,管家一事,才是最吃人的,没有人愿意去沾它。 “阿娘,静娘用商铺管理法,应用到侯府中,会有效果吗?”苏云烟迷茫道。 “不要问我,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用脑子去想。你想出来的,就是你的。我告诉你的,不过是过耳云烟。”顾南夕站起身活动身体。 就算要摆烂,那也要有具强健的身体去摆烂,否则,不叫摆烂,叫挺尸。 经过这些时日的休养,顾南夕这具身体,总算恢复了点元气,不再是油尽灯枯之像。 顾南夕缓缓舒展身体,没做几个动作,就起了一身虚汗。 顾南夕没再坚持,回屋擦汗去了。 “阿娘,你刚才做的是什么动作?”苏云烟现在看顾南夕,戴上了一层厚厚的滤镜。 她总觉得,顾南夕的每一个动作都有深意。 “八段锦。女子以血为养,八段锦能活跃气血,提升精气。你也练练。”顾南夕在屋里教导苏云烟。 这孩子,某些方面,一点就透,极为聪慧。就是情商这一块,看着让人捉急。 “咳咳咳,阿娘,您快去管管静娘吧。这是要逼死儿子啊!”还没看见人,顾南夕就听到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第9章鸡飞狗跳 顾南夕偏过头去,只见一身材高挑瘦削,五官俊秀的少年,哭丧着一张脸扶门而入。 本就唇色泛白,他偏偏还要给脸上敷上一层厚厚的白粉,越发显得瘦弱无力。 “二哥,你身体不好,怎么出来了?”苏云烟急忙上前,去扶二公子苏云亭坐下。 苏云亭腰间系着麻绳,将细腰勒得好似一巴掌就能握过来。 “阿娘,这日子没法过了。静娘她当了人便想成仙,坐在地上就要上天。拿着鸡毛掸子,搞得侯府上下鸡飞狗跳。” 苏云亭挥舞着帕子,口吐芬芳。 顾南夕一愣,随即眨眨眼,好好的一个病弱美男,怎么就长了张嘴? 苏云烟熟练地给苏云亭端上蜜饯子:“二哥莫慌,阿娘心中有数,你慢慢说来。” 用蜂蜜腌渍出来的蜜饯,也没甜了苏云亭的嘴。 苏云亭唱念做打,好似在上演一场苦情戏:“静娘她竟然取消了小厨房,让我这个病人跟着吃大锅饭!我自幼身体不好,全靠补品撑着。我知自己个拖累了侯府……” 说完,苏云亭哽咽着,伏案哀泣:“苍天啊,你还不如早早收了我去,何必让我受被人嫌弃之苦!” 苏云亭捂住自己的胸口,表情伤心欲绝:“阿娘,我只求粗茶淡饭,一日三餐,留下这条命,侍奉父母。可我在院中足不出户,却仍刺了静娘的眼!” 这哭声凄惨婉转,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苏云烟泪点低,也跟着淌泪。 方才轻松惬意的气氛,瞬间哀怨起来,比灵堂还像灵堂。 顾南夕瞥见苏云亭鞋底的红泥,试探道:“在院中足不出户?” 苏云亭泪眼婆娑,连连点头:“儿子一直在院中为母亲祈福。” 顾南夕冷漠地哦了一声。 祖宗显灵了呢,京城南边岐山上特有的红泥,竟然隔了大半个个京城,出现在他鞋底! “云亭,我觉得有一江湖称号极适合你。” 一提到江湖,苏云亭的眼泪立马止住了:“什么称号?” “玉面寡妇。见人就嚎丧,保准人人见到你,就闻风而逃。” 苏云亭嘴唇哆哆嗦嗦的,一根玉指颤颤巍巍指向顾南夕:“温暖的唇,是如何说出这般冰冷的话?阿娘,你终究是嫌弃我了。” “苏云亭,你莫要仗着阿娘偏疼你,就得寸进尺!”苏玄明一下学,就匆匆赶来正院。 一见到苏玄明,苏云亭就像斗鸡一样,哦哦叫着,想上去叨两口:“呵,阿娘不疼我,难道疼你?” 苏云亭对着苏玄明挑衅道:“你为一女子,害得阿娘被圣上训斥禁足。这就是猪肉贴不到羊身上。” 苏玄明嘴拙,吵不过苏云亭,只站在原地,红着眼眶,气的胸膛一鼓一鼓的。 苏云烟急得站在两兄长之间:“大哥,二哥,莫吵了。” 恰在此时,院子门外传来侯老夫人的叫骂声:“叫你们主子出来!她相中的好儿媳妇,身份低微也就罢了,竟想逼死我这个老婆子!好歹毒的心肠!” 顾南夕扶额,自己禁足了,也挡不住这群人往自己院子里钻。 “去把老夫人和段姨娘请进来。”顾南夕吩咐绿梅。 绿梅麻溜地去请老夫人。 “哼,瞧瞧你干的好事。我就知道,玄明不是你亲手带大的,你就不在意他。竟然相中一个商女给他做媳妇……” 老夫人骂骂咧咧地走进来,话还没说完,就见到苏玄明一脸悲愤地望着她。 顾南夕适时补刀:“老夫人,当初在灵堂上,您可不是这么说的。哦,原来是刀子割到自己身上,您觉得疼了?” 老夫人嘴唇动了动,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苏玄明的一颗心拔凉拔凉的,只觉得诺大的侯府,只有阿娘才是最关心疼爱自己的人。 顾南夕懒得替他们处理官司,便叫人去请静娘,让他们自己商讨去。 自己只负责提供个场所,以及茶水瓜果。 涉及到自身利益,下人们的速度是很快的。 不须一会,侯府的主子们就齐聚主院之中。 大大的圆桌,围坐着侯老夫人,段姨娘,苏玄明,苏云亭,苏云烟以及李宁静。 顾南夕则是让仆役把竹躺椅抬到窗前,往右看是金色秋景,往左看,是高门大户的撕逼大戏。 身侧还有可爱侍女端茶送水,时不时喂口夜市买来的点心。 顾南夕心满意足地摇晃起竹椅,惬意至极! 圆桌上的众人,可没有顾南夕的惬意,反而十分尴尬。 私底下告状是畅所欲言,这一旦摆到桌面上,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静娘头一次处理这般繁杂的管家事,本就忙得焦头烂额,还被人告黑状,一口气堵在胸口,语气便不太好。 “你们有甚意见,冲我来就是!休要打扰夫人。” 苏云亭从小就没受过气,自是不惯着她:“我不管你如何整顿,我院子里的花销不能减!这可都是吊我命用的。” 静娘有备而来,把账本往桌上一拍:“十年的人参百两一根,您一个月用一根。可是库房里,却是三年的人参,价值不过二十两。” 静娘拿出算盘噼里啪啦一顿算:“您一年花费需上千两,真正用到您身上的不过百两,其余的钱,哪去了?” 苏云亭面色一僵,刚想一哭二闹三上吊,就被顾南夕制止了:“谁吵得我头疼,就出去。” 见苏云亭被怼回来,老夫人坐不住了:“我用惯了身边的麽麽,不能换!” 静娘冷笑:“一个邢麽麽月钱50两,四季衣物六套,逢年过节赏钱翻倍。这待遇堪比从九品官吏。老夫人,您若是坚持,可自己用私房钱补贴。” 静娘说完,又转向苏玄明:“这可不是我有私心,便是对苏郎,我也是如此。他每月花在应酬上的费用高达百两,如今也是要砍到三十两的。” 苏玄明张嘴想说什么,在静娘威胁的眼神下,终究没敢开口。 老夫人挂不住脸,拂袖而去。 苏云亭的话却像毒箭一样射向静娘:“装什么大瓣蒜?你家底薄,供不起诺大的侯府,直说就是了。非要将错处往别人身上推。” 静娘一张俏脸,红的白的变换,像是打翻了颜料瓶。 第10章都说侯夫人有后招 苏云亭没给静娘反驳的机会,喷完就跑了。 人群乌泱泱地来,又哗啦啦地走。 主院内,一时间只剩下顾南夕,苏云烟,苏玄明和静娘。 静娘背脊挺直,拗着脖子,从头发丝到脚趾盖,都表露出她的倔犟。 “夫人,这是您故意的吧?把他们都叫过来,向我施压,好叫我知难而退?” 静娘缓步来到顾南夕面前,清凌凌的眸子里透着“我已看破阴谋”的自信。 “夫人,我这人从不畏惧困难。我能顶着压力,在一群兄弟们中脱颖而出,自然不惧侯府这摊子事!” “自今日起,侯府的伙食和仆从开支,我全包了!我就是搭上家中全部钱财,也不会轻言放弃!” 静娘好似出征的将士,大步迈出主院。 苏玄明爱极了她这果敢坚毅的性子,自然是跟随而去。 留下来的苏云烟,担忧地伏在顾南夕双膝上:“阿娘,怎么办?静娘要掰回一局了!” 顾南夕闭上眼睛,轻啄一口干木瓜汤,原主身子单薄,即便生了一女二子,某处仍然平坦如飞机场。 喝点木瓜汤,多补补。 “在错误的方向坚持到底,这就是俗称的,不撞南墙不回头。”顾南夕悠悠开口。 坚持不懈是一种美德,但缺乏正确认知下的坚持不懈,就是人生路上的拦路虎。 顾南夕班里曾有个男生,文采斐然,历史政治都能打满分,物理化学是个位数。 但他坚定认为,男生就该学理科,只要埋头苦学,一定能把理科成绩提上来。 可惜,现实教他做人。 若是学文,他铁定能进top10,结果非要学理,一本线都没上。 静娘就像这个男生,连侯府什么情况都没搞明白,就一头扎进来。 苏云烟睁着一双懵懂的眸子,信任地看着顾南夕:“阿娘肯定有后招,我就不信,静娘能翻出您的五掌心!” 顾南夕怜爱地摸摸苏云烟的发髻,这孩子,满脑子全是宅斗的水,偏偏没有宅斗的智商。 自己哪有什么后招? 唯有躺平摆烂罢了。 反正永昌侯府是一艘即将沉底的破船,任由静娘祸祸一下,又有什么打紧的? 静娘的这番雷厉风行,引起侯府下人们的强烈反弹。 一时间,永昌侯府再次排上京城八卦榜,沦为茶楼酒肆,高门茶话会的笑谈。 “诶呦,可笑死个人。昨日永昌侯采购来找我买鸡蛋,新鲜的鸡蛋不要,偏偏要那快放臭了的。” 茶肆内,一群商贾在一起斗茶,期间不免议论起风头正盛的永昌侯府。 “这可不正救你于水火之中?你这批过期货,都快要拿去腌咸蛋了。” 起头的商人嘿嘿直乐:“正是如此。一文钱一枚,悉数卖给了永昌侯府。话说,这永昌侯夫人怎么回事?当年她十里红妆,惊动了全京城。现在为何这般抠搜?” 他的好友递给他一杯茶水:“你出门寻货去了,错过了好几场大戏。永昌侯府大公子痴迷那药材西施,闹出许多笑话来。侯夫人没招,竟是把管家权让给药材西施。” 胖胖的商人惊得不小心把茶杯掉在地上:“荒唐!他们可曾请过媒婆,交换过名帖,议过亲?” “都未曾。” 胖商人咋舌:“便是普通人家,也没这般没规矩。” “可不呗。这药材西施一管家,就把铺子管理的那一套搬到侯府。” 胖商人了然:“难怪永昌府的下人放着好好的鸡蛋不要,偏要那臭鸡蛋。药材西施定下鸡蛋采购价是2文,下人们想吃回扣,自然是挑便宜的买。” “永昌侯府虽说不及当年鼎盛,但也延绵了好几代。府里的奴仆基本上都是家生子,药材西施这般操作,叫人生了怨气,这才把府里的事传的沸沸扬扬。” 胖商人唏嘘不已:“啧啧,家里漏成筛子的勋贵,也只此一家了。” 商人们聊天的声音并不小,其内容全叫楼上包房里的客人们听了去。 其中,有一间包房里全是女眷。 成国公少夫人捻起一口一个的西川乳糖狮子,放入嘴中,咽下后,才慢慢开口。 “我瞧这永昌侯夫人,不似你们说的那般运筹帷幄。如今,管家权也丢了,永昌侯府名声也没了,那两人也没分开。” 镇国将军牛夫人慵懒地躺在软榻上,淡淡开口:“你且瞧着,侯夫人一定有后招。” 济国公少夫人喝了口茶水:“昨晚我婆母就给我分析了一通,顾南夕向来走一步看十步,这事绝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成国公少夫人却不信:“还能有什么后招?那静娘脸皮厚如城墙,即便满城议论纷纷,也没法阻止她扑向这泼天富贵。想叫她知难而退,侯夫人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 镇国将军夫人塞给她一枚乳糖狮子,娇嗔道:“我们好生看戏就是了。横竖这永昌侯府也不是你我的。” 女眷包间的隔壁,正是一群嵩山书院的学子。 “玄明兄,听说你们府中是你相好的当家。想来,你手中宽泛不少吧。”一风流倜傥的学子摇着扇子,斜睨苏玄明。 “少言兄,这个,那个,家中改了规矩,我可能……”苏玄明支支吾吾的,不敢明说。 一高高壮壮的学子一把搂过苏玄明:“玄明兄,你可真爱开玩笑。一个商女罢了,还能那本事,敢对全侯府下手?其中定然有玄明兄的手笔,高!真是高!” 一旁的几位学子起哄,有人去唤小厮点餐:“蛤蜊来十枚,鹌鹑羹来五碗。其余的拿手好菜,全上一份。” 小厮弓着腰,小声提醒道:“公子,这个时节,蛤蜊需千文一枚。一碗鹌鹑羹需耗费几十只鹌鹑,价格亦不菲。” 听到小厮的话,苏玄明的冷汗都流下来了:“少言兄,法天兄,咱们人少,吃不了那些。要不少点一些?” 李少言没说话,闭目小憩。 高壮的吴法天挑眉:“这才配得上玄明兄的牌面!小厮,上菜。” “好咧,客官。”小厮一溜烟地跑下楼,留下捏着荷包的苏玄明欲哭无泪。 第11章他俩居然吵架了? 苏玄明在茶肆高标准消费的时候,顾南夕也没闲着。 “这鸡蛋羹,不如平时鲜嫩可口。”顾南夕舀一勺蟹黄鸡蛋羹,直皱眉。 绿梅左右看了看,见仆从们都离得远远的,这才在顾南夕耳边轻声说:“主子,我去大厨房看了,那菜都不新鲜呢。” 民以食为天,摆烂的生活质量高不高,重要评判标准之一就是伙食啊! “如何个不新鲜法?”顾南夕关切道。 “菘菜叶上全是虫眼,果干都是陈年的果干,鸡蛋闻着有异味,就连螃蟹,都是死的!” 顾南夕麻了,没有好吃的,摆烂的生活,就失去一大半的生活乐趣。 “为何会这样?府里的仆人竟如此嚣张?” 顾南夕蹙眉,他们平日里贪点就贪点,现在竟然敢给主人家吃烂叶子? 绿梅神色凝重,摇头道:“奴婢去找管家打探过了,这采购的活,原本府里有经年合作的商贾,虽价格贵了些,但质量有保证。” “这不,前几日李宁静放话,说开销由她负责。于是,采买的活计,就落到她父兄身上。” 顾南夕了悟,花别人的钱买东西,和花自己的钱买东西,那是一回事吗? 李家本就家底不厚,想要供应偌大的侯府,当然要死扣钱。 只是,理解归理解,顾南夕可不想自己吃烂叶子。 顾南夕示意绿梅去钱匣子里,拎出一串铜钱:“去找几个闲汉,趁着夜市还没关门,赶紧买些吃的来。” 绿梅应声而去。 当朝的商业经济比较发达,有专门的闲汉负责送外卖。 绿梅想想,这段时日,侯夫人的胃口比以往大了不少,于是点了很多餐:“桥洞子的糟蟹,夜市顶头那家的香辣罐肺,科头细粉,姜虾,还有鼎丰楼的羊脂韭饼……” 单子太大,闲汉自己一个人吃不下来,于是又唤来几个闲汉,分散采买。 等这些美食到顾南夕手中的时候,还是热乎乎的。 “有钱真好啊。”顾南夕狠狠咬一口香辣罐肺。 因辣椒还没大规模普及,香辣罐肺用的是大蒜之类的进行提辣,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顾南夕刚吃了一口,就见苏云烟哭哭啼啼地闯进来。 顾南夕没怪守门的不尽责,毕竟,以这丫头的怪力,谁敢拦呀? “阿娘,这日子没法过了。一碗木瓜炖燕窝,他们竟然用的是碎燕窝!”苏云烟越哭越觉得自己命苦。 还没出生,亲爹就去了边关,一去就是十多年,一次也没回来过。 大哥有祖母疼爱,二哥因早产,身体不好,一直是阿娘的眼珠子。 只有自己是爹不疼,娘不爱,如今,吃一碗燕窝,竟然也是用碎渣渣! “我去找静娘她爹质问,你猜他说啥?他竟说整盏燕窝和碎燕窝,不都是燕窝?反正都是吃燕子的口水,有甚区别?” 苏云烟哭得天崩地裂,上气不接下气。 顾南夕觉得静娘她爹,说的也有道理,可惜,这叫生长在富贵窝里的娇娇女无法接受。 没有谁对谁错,纯粹是消费观不同罢了。 顾南夕还没想好,怎么安慰这个小丫头,就看见有个小丫鬟在门口,对着绿梅一顿戚戚咕咕。 然后,绿梅就双眼发亮,面露红光地跑过来。 “主子,李宁静和大郎吵起来了!” “在哪?我们瞧瞧去!”苏云烟瞬间不哭了,用手帕一抹脸,恨不得立马飞奔出去。 恰好话本子已经全看完的顾南夕,也决定一起去。 绿梅为难:“可是,主子,您还在禁足呢。” 顾南夕点点她的额头:“死脑筋。你去叫几个高壮的小厮,抬着竹椅出去。我躺在竹椅上,脚都不曾落地,自然不算违背禁令。” 禁足禁足,何谓禁足? 禁的只有足,又没有其他部位! “高手啊!原来禁足是这个意思!”苏云烟觉得自己没白来一趟,又学到了! 顾南夕娘俩生怕错过热闹,都不曾梳妆打扮,直奔吵架地点而去。 永昌侯府后花园内,一俏丽的女子,掐着腰,把高出一大块的男子,训斥得头都快低到胸口处了。 顾南夕示意绿梅往前去:“往石山那边去,这里太远了,听不真切。” 几个小厮累得呼哧呼哧的,但一想到能看李宁静的笑话,顿时全身充满力气。 “咦,老二,你怎么在这里?”顾南夕居高临下,一下子就看到石山后面鬼鬼祟祟的苏云亭。 苏云亭被吓了一跳,回身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娘亲和妹妹,瞬间松了口气,示意她们小点声:“吵得正欢呢,莫惊动他俩。” 苏云烟降低声音道:“你不是说,你被气得起不来床?怎么还有精力来这里?” 苏云亭嘿嘿直笑:“这一出,可比百年老参都管用。就是大哥忒不争气些,如果是我,高低得撅回去。” “你以后可少气点二嫂,就你这身子骨,随便一个女子,都能把你扇飞了。”苏云烟是真心替二哥感到担心。 苏云亭:“闭嘴,看戏。” 天色已晚,母子三人躲在石山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喘。 不远处,静娘的斥责声清晰可闻:“苏郎,你居然还怨怪我?你可知,为了同你在一起,我李家的家财几乎散尽。” 静娘抹眼泪:“其他贵人们瞧我不顺眼,纷纷抵制我家生意。这些难处,我可跟你诉过苦?” “府里的小人们不服我,面上恭恭敬敬,心里还不知道如何编排我。” “我原本以为,你是体贴我的,懂我的。可是,你都干了些什么?!去一趟茶楼,居然花了一百两!茶叶是银子做的?泡茶水是金子化的?” 苏玄明气弱,哀求道:“静娘,我,这个。你就帮帮我这一次吧。欠条都写了,总不能让人家到时候,闹上门来要账。跌了身份。” 静娘气炸了:“身份,身份,你是什么身份?只不过是永昌侯府的大公子罢了,连世子之位都没拿到,拿什么谱?” 苏玄明面色十分难堪,但还是不忍心朝静娘发火,只小声提议道:“静娘,要不,你把管家权还给阿娘?有阿娘在,这些钱,我一个月就能还完。” 第12章李家内讧 苏玄明这番话一处,众人大惊。 苏云亭和苏云烟是欢喜得两眼冒光,这光都快把黑夜给照亮了。 “大哥总算说了一回人话。掌家权本就是该给阿娘。”苏云亭一想到自己止步不前的计划,就恨不得按着静娘的头答应。 自己当初真是鬼迷心窍,只是被静娘送了一把宝剑,就觉得静娘当大嫂挺好的。 若是时光回流,自己定要把宝剑拍她脸上! 苏云烟想起那碎燕窝,更是觉得,还是阿娘当家时的日子最好过。 静娘送的玉簪,虽然贵重,但也不当饭吃啊。 顾南夕闻言,心惊胆跳。 自己好不容易才推出去的活计,这好大儿竟然要给自己拉回来?! 果然是男生外向,这好大儿子,是不能要了! 所有人中,静娘才是最心神俱裂的那个。 静娘恨不得挠花苏玄明那张俊脸:“我花费了那些银钱,终日殚精竭虑,狠话都放了,你却要我轻易放弃?!” 苏玄明小声嘀咕:“可是,你银钱花了,我们也没见到钱啊,相反,日子还难过了不少。你殚精竭虑,府里的下人们现在像个木头桩子,戳一下才动一下。” 苏玄明凑近静娘,温声劝慰:“放狠话算什么?我还常跟祖母和娘亲说,我日后要考状元呢。可就我这成绩,能考上秀才,就谢天谢地了。” 静娘气得一张脸通红,这苏玄明就像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可是,自己一家子,在他身上投入太多。 真跟苏玄明翻脸的话,这些投入就全打了水漂! 静娘咬碎一口银牙,坚定道:“不可能的!你阿娘本就瞧不上我,我此时若是退缩了,以后即便进门,又有什么好日子过?” 苏玄明却是极有自信道:“我阿娘嘴上不说,心里最疼的却是我。你日后进门,就是大夫人,加上阿娘爱屋及乌,谁能委屈你?” 静娘觉得苏玄明不是鸡肋,简直是根棒槌! 他对女子之间的争斗,一无所知! 他根本就不清楚,他阿娘是何等手段超绝的狠角色! “不可能!走到如今这一步,我不可能放弃的。欠条的事,我给你解决一半,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 说完,静娘转身就走了。 躲在山石后的苏云亭冷哼,这大哥太没自知之明了,阿娘最疼爱的明明是自己!只要自己一咳嗽,阿娘就会立刻放下手头事,来陪自己。 苏云烟也嘟起嘴,阿娘最看重的分明是自己!连《三十六计》都给了自己! 顾南夕躺在竹椅上冷笑,呵,最疼苏玄明那块叉烧?自己明明最疼的是静娘!瞧瞧静娘多贴心,顶着压力也要管家,可比这群儿女贴心多了。 除了看番热闹,事情没有任何变化,于是母子几人原地告辞。 气呼呼回到家的静娘,本想寻李老爹诉一番苦,却被家庭决议背刺了。 静娘不敢置信道:“什么?!放弃?!凭什么?” 李大哥把账本拍得砰砰响:“凭家里快没钱了!这半个月来,药材铺没一分钱进账。就连老百姓,也跑去同济堂。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坚持厚葬的缘故。” 一提到这,李大哥可太有话说了:“当初,我就叫你,不要闹上门。即便要闹,也没必要设彩棚。有多大的能力,端多大的碗。咱家比不得永昌侯,简简单单操持一下就行了。” “你非要讲面子,怕进门后被他们瞧不起,硬是搭进去大半家产。” 静娘反驳道:“当初,你们可都是同意的。” 李大嫂在一旁弱弱地插话:“我们当初也不知道,侯夫人竟是这般厉害的一个角色啊。我还真当她是活菩萨呢,浪费了我的长明灯。” 静娘冷哼一声,双臂抱胸道:“再厉害又如何?她儿子还是会娶我,侯府管家权还在我手中!她纵有智谋万千,又能如何破局?” “我又不怕那闲言碎语。她比我更在意永昌侯府的名声!” 挫折使人坚强,静娘觉得,经过这段时日的流言蜚语,自己的一颗早已冷硬如铁,没有任何事,还能打击到自己! 下一秒,李老爹的话,就把静娘的道心震得稀碎。 抽着旱烟的李老爹幽幽开口:“这几日,我每天都给邢麽麽塞银钱,终于撬开这老货的嘴。你猜为何侯夫人把掌家权给你,侯老夫人也没意见?” 李老爹长长吸一口烟,再缓缓吐出来:“因为,这些年来,永昌侯府早就是面上光,全靠侯夫人的嫁妆在过活。” 静娘瞳孔猛地一缩,喃喃道:“这不可能!” “静娘啊,且不说家里的银钱能不能支撑到你成婚。就算你成婚了,你能拿出如侯夫人那样多的嫁妆?” 李老爹似乎陷入久远的回忆中:“侯夫人长在太皇太后膝下,当年出嫁时,自己有一份嫁妆,太皇太后给还给了一份嫁妆,如今的太后,也添妆了。” “那浩浩荡荡的送嫁队伍,几十年未见。嫁妆箱子满满当当的,挑夫们的脚步沉重有力。我至今,还对那一幕记忆犹新。” 短短一日,李老爹就好像老了十几岁:“静娘啊,人家先前给你机会,让你知难而退,你不愿意。现在,她略挖一个坑,你就搭进去咱们李家全部家产。你再执迷不悟,我们是不是得赔上全家的命?” 李大嫂扑通一下,跪在静娘脚边:“静娘,我求求你。我有三个月身孕了,看在你未出世的侄儿面上,你给咱们全家,留条活路吧。” 李大哥:“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你若是非苏大郎不嫁,那你就去做妾吧。他对你情深不悔,即便做妾,他定不会欺负你。” 静娘扯着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这就是自己的家人啊,看得到利益时,撺掇自己往前冲。 等事情不如人意,那就全成了自己的过错。 “我李宁静,此生绝不做妾!我是不可能放弃的!”静娘庆幸自己留了心眼,偷偷攒下一笔不小的钱财,存在钱庄。 李老爹淡淡道:“这可由不得你。你在钱庄的那笔钱,就当是给家里的补偿了。” 第13章李家送大礼 当树上的树叶掉光的这一天,顾南夕的禁足也期满了。 “走,咱们去逛街!”顾南夕大手一挥,准备去活络筋骨。 “阿娘,等等我!”苏云烟一溜烟地跟了过来。 逛街耶,阿娘总不能自己吃独食吧,买了好看的首饰,不得分给女儿一份? 苏云烟的算盘打得叮当响。 顾南夕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去把你的私房钱带上,咱们各买各的。” “阿娘!”苏云烟撅着嘴,见顾南夕打定了主意,脚一跺,又跑回去了,“你等等我,我马上就来。” 苏云烟叹气,最近阿娘不给补贴,光凭月钱,哪里够花? 银钱不经花,苏云烟可不敢把银钱交给下人保管,当然要自己亲自去取。 这一等,母女二人就彻底出不了门了。 顾南夕呆呆地望着府门前这一幕,这是做什么? 只见一顶小轿,停在府门前。 轿子后面跟着五个仆从,其中一个捧着一匹红绸缎,其余四人打着四对红灯笼。 永昌侯府门前,围了一圈又一圈看热闹的百姓。 “永昌侯府这是在做甚?” “看样子像是纳妾。可是,谁家纳妾是从正门走啊?” “你们快仔细看,轿子后面的,是不是李氏药材铺的伙计?” “哎呀,还真是他!前几日,我才跟他喝过酒,听他抱怨过,月钱拖了好几日,还没发。” “我滴亲娘,难不成,药材西施被纳成妾了?” “我还记得,她曾经放话,绝不给人做妾!” 缓过神来的顾南夕,示意家丁们把这群人赶走。 纳什么妾?哪有这样侮辱人的? 看热闹的人群虽然被赶离大门,但还是恋恋不舍,不肯走。 主道上被围观的人群,堵了个严严实实。 当朝的官吏们,只在上午办公,中午就放假了。 这条主道,是官员们下值回家必经的路。 眼瞅着就要到时间了,万一真把这群官员给堵个正着,事可就闹大了。 顾南夕沉着一张脸,走进府里。 轿子也被人顺势抬了进来。 “李老板,你这是在做甚?”顾南夕坐在上首,板着脸问道。 李老爹舔着一张老脸,命伙计们把轿子里的静娘扶出来。 “唉,我这闺女,一心爱慕苏大公子。我们昨夜是劝了又劝,她是死活不肯另嫁。” 李老爹作势抹眼泪:“我们深知配不上侯府,不敢奢求正妻之位,只盼着侯夫人发发善心,允许静娘入府。做妾也好,做丫鬟也罢,成全她这一片痴心。” 李老爹脚底抹油,说完就走:“我们也不要聘礼什么的,静娘就交给夫人了,以后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伙计们也跟着撒手,跑了。 噗通! 静娘重重地倒在地上,半天没起身。 绿梅急忙上前,掀开盖头,只见一团破布把静娘的嘴,堵得严严实实。 静娘的眼眶猩红,脸上布满泪水,瓷白的肌肤上,一个青色的巴掌印,是如此刺目。 顾南夕忍着怒气,叫人去喊大夫。 大夫在半路上就听说,永昌侯府又闹出大动静了,结合眼前的状况来看,似乎别有内情? 大夫仔细把脉了片刻,一言难尽道:“这女子,被人灌了药,手脚无力。药劲过了就好了。” 大夫咋舌,这药,通常是花楼里的老鸨,调教楼里不听话的姑娘用的。 究竟是谁把药用在这女子身上?手段忒下流。 顾南夕给大夫一荷包银钱:“今日我身体不适,劳烦您跑了一趟。您医术高超,我已舒适许多。” 大夫明悟,配合道:“夫人操劳过度,静养即可。” 至于府里有中药的女子吗?没有,反正大夫自己没看见! 静娘被扶到椅子上,紧紧闭着双目,舌头被咬出血,浑身颤抖。 “阿娘,我们该怎么办?”苏云烟麻爪了。 往日雷厉风行的静娘,突然落魄得跟落汤鸡似的,一时间,苏云烟心下不忍。 “去把你大哥叫回来。”顾南夕扶额,果然,就不该解除禁足! 自己刚想勤快一把,去逛逛街,就有这么大的麻烦找上门。 难道,这是上天对自己的警告,让自己好好摆烂? “可是大哥还在学堂。”苏云烟不确定顾南夕是说真话,还是说反话。 毕竟,阿娘最看重大哥的学业,大哥曾经有一次,高烧不退,想请个假,阿娘都没同意。 “请个假就行了。”顾南夕还是决定,把事情的处置权交给他们自己。 感情一事,外人不宜插手太深。 本在学堂里昏昏欲睡的苏玄明,听到家里人派人来给自己请假,第一个反应就是:“假的,肯定又是李少言他们的恶作剧!想害我被夫子骂!” 书童急得直跳脚:“大少爷,好像是真的。家里派人说,静娘被她爹一顶小轿,扔到府门外,说是要给您做妾。夫人喊您赶紧回去,处置此事。” 苏玄明如坠云里梦里,什么玩意?阿娘都同意自己娶静娘了,还纳什么妾? 何况,静娘的性子刚硬,如何会同意做妾? 苏玄明顶着一头雾水,急匆匆回到府中。 早守在大门口的绿梅,一见到他,就把事情七七八八说了个大概。 苏玄明心疼得直抽抽,急忙跑到大堂,一把搂住宛若残花的静娘:“静娘,你受苦了。你爹爹怎么如此狠心,居然这样对你!” 顾南夕见状,总算是松了口气:“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处理。你是想纳妾,还是娶妻,或者是一拍两散。我都尊重你们的意见。” 慈母系统此时蹦出来,发出爆鸣:“尊重个屁!女主都快落魄成你儿子的小妾了,剧情线崩成这鬼样子,你就做好等死的准备的吧!” 顾南夕也不知道李老爹发什么昏,不让自己女儿做正妻,上赶着送过来当妾,一张好牌,打得稀烂。 顾南夕再不待见女主,也不想看到好端端的,一个有心气的女子,落到这般田地。 被苏玄明牢牢抱住的静娘,听到顾南夕这番话,彻底爆发了:“不要你假好心!这不都是你设计的吗?你现在可如意了?!” 第14章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静娘的一腔怒火,朝顾南夕喷涌而出:“若不是你,我如何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你明明毒如蛇蝎,偏偏要装作菩萨模样,哄骗众人。” 苏云烟怒视静娘,只觉得阿娘的一片好心,被人溅落到泥里:“李宁静,你的嘴巴给我放干净些。你再敢对我阿娘不敬,我大耳瓜子抽你!” 静娘却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干脆豁出去,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她哀哀戚戚道:“苏郎,苏郎,侯夫人把我害得好苦啊。她明知管家一事,是个火坑,却把我推了进去。” 苏云烟立马不干了,大声嚷嚷道:“是我阿娘拿刀逼你了?当日送葬,你本可以不来,你却偏偏私设彩棚,带着号丧队伍,硬要来当这个主事人。” “让你管家,我们也没让你自掏腰包。府里本就有成例的事,你偏偏要改。好似不改,就显不出你能耐似的。” “改就改吧,你害怕下人不听你话,就想着拿钱买下人的嘴。” www. tt kan. c〇 听说有热闹看,匆忙赶过来的苏云亭,接话道:“可不正是如此?那天晚上,大哥是这样劝你,叫你把管家权让出来,是谁信誓旦旦说自己能行,死活不肯的?” 苏云亭拍拍胸脯,缓一口气,继续说:“从头到尾,我阿娘都同意大哥娶你。把你当成妾送进来的,是你亲爹!你有本事朝他们闹去,莫要欺负我阿娘心善。” 静娘却觉得,这几个公子小姐全被顾南夕糊弄住了:“这都是侯夫人的阴谋!她预判了我的一切,预判到我阿爹他们会舍弃我!” 静娘越想,越认为侯夫人心机深沉:“苏郎,我不要做妾!妾可通买卖,侯夫人一定会把我发卖出去的!你救救我!” 苏玄明一个头两个大,不停地安抚静娘:“好,好,不做妾。我娶你。” 静娘神色仓惶,满目绝望:“我没有嫁妆,没有娘家。纵使嫁进来,我又有什么好日子过?到时,你和我两两相厌。哈哈,这是死局!是死局啊!” 静娘大笑出眼泪:“原来,从我和你好上的那天起,就注定了,我走上了一条绝路!苏郎,我悔啊,我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为何我要去招惹你!” “没有,静娘。是我招惹的你。你说,你想如何做?我都听你的。” 苏玄明只觉得静娘的话,像一把刀,在自己的一颗心上划了一刀又一刀! “我什么都不敢想了。我只想你时时刻刻都陪着我,我怕离了你,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静娘柔柔弱弱地开口道。 “好。阿娘,学堂那头,我请假不去了。”苏玄明立马同意。 静娘阴狠且挑衅地看向顾南夕。 自己这辈子算是毁了,那就把顾南夕最看重的长子,一起毁掉! 嫁人?做妾? 呵,这个永昌侯府,自己是不可能进门的!做妻做妾,都不可能! 顾南夕被静娘这一瞪,只觉得一头雾水,这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一直逼逼赖赖的慈母系统也不吱声了。 等苏玄明抱着静娘离开大堂,苏云烟气得直抹眼泪:“真是个搅家精。我们还没怪她把侯府搞的一团糟,她竟然还敢倒打一耙。” 苏云亭睁大两只亮晶晶的眼睛,看向顾南夕:“阿娘,她管不了家了。是不是该您管了?” 晴!天!霹!雳! 顾南夕呆愣在原地,自己就怎么就忘了这一茬呢?! 顾南夕咳咳两声:“我儿叛逆,伤痛我心。我许是要卧床几日,才能缓过神。这管家之事,暂且交给云烟吧。” 苏云烟闻言,张大嘴巴,不可思议道:“我?!阿娘,我不会啊。” 顾南夕笑眯眯地让绿梅取来一把钥匙:“我早就把嫁妆分为五份。你们兄妹三人和我,各一份。另一份就是留作公中用的。” 顾南夕想起那个久在边关,分文不交给家里的便宜丈夫,决定一点脸也不给他留:“你们爹爹的月钱,全寄去了边关。我们坐吃山空,云烟,你的担子很重啊。” 苏云烟双手不停地揉着衣带,一张小脸既期待,又紧张:“我,我能行吗?” 顾南夕郑重地把钥匙塞到苏云烟手里,直视她的眼睛。 “云烟,你大哥废了,你二哥身体不好,你志向高远,是我们家最有前途的人。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得为以后,练练手啊。” 苏云烟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阿娘,你说得对!女儿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的!” 苏云烟还没走出门,就返回身来:“可是,阿娘,我该怎么做?” “这侯府有成例,也有静娘梳笼下来的条例。你可自行定夺,便是出了差错也不要紧,还有你二哥在呢。” “好的,阿娘。” 苏云亭傻眼:“我?可我是男子。” 顾南夕没好气地瞥他一眼:“你是能从军建功立业,还是能去考科举?” 苏云亭眸光闪烁:“我这身子骨也不行啊。” “既然如此,你就给你妹妹打下手。她若是出了差错,你就去弥补去。她若是无法胜任,那就换你上!” 顾南夕不容拒绝道。 这苏云亭可是慈母系统盖过章的,全府最聪明的人。 他既然这么聪明,就该多干点活,别成天没事就往外跑。 府中有一个女主静娘已经够闹心了,再让他招来一个贼师,那得热闹成什么样? 再次成功地把管家权推出去,顺便给小儿子小女儿找事干的顾南夕,终于可以消消停停地享受自己的摆烂生活。 至于被女主绑在府里的大儿子苏玄明,顾南夕一点也不担心。 不上学就不上学吧,这时候强压他去学堂,只会激起他的逆反心理。 青春期的孩子么,大多都是如此,顾南夕见得太多了。 就在顾南夕命下人把夜市的好吃的,从东到西,每个摊子的吃食都买回来一份,每天买十份,挨个品鉴的时候,静娘在大厅的那番发泄,竟悄悄流传了出去。 一时间,那些尘封的往事,竟然也如暗潮一般,悄无声息地涌出来。 第15章虎父无犬女 茶楼酒肆里,说书人根据静娘的浑话,编排出《侯门主母智斗狐狸精》的大戏。 “上次说到,那商女娇娇被自己亲爹,一顶小轿送入侯府之中。我们接着往下说。” 说书人用力拍惊堂木,吸引客人们投来的视线。 “商女娇娇当着大公子的面,顶撞侯夫人,将侯夫人长久以来的布局,一一说破。” 客人熙熙攘攘的。 “要我说,最蠢的就是商女的父亲。好好的侯爷岳丈不去当,偏偏把女儿送去做妾。” 另一桌的客人,冷笑着驳斥:“你光被富贵荣华迷了眼。侯夫人如此有手段,心性绝佳,商女一家再不断尾求生,恐怕将来死无葬身之地。” 一旁胖乎乎,坐拥右抱的男子,不屑道:“哪有如此夸张?不过是一些内宅之事罢了,侯夫人哪有这样的手段?” 说书人嘿嘿一笑:“诸位客官有所不知。唉,算了,不能说,不能说。” 说书人一下子就勾起客人们的兴致:“有甚不能说的?不过一个故事罢了。” “就是,就是!给你赏钱,你放心大胆地说。” 铺天盖地的铜钱,夹杂着稀碎银子和银票,像下雨一样,落到台子上。 说书人笑得合不拢嘴,故作偷偷摸摸地说道:“我且说着,客官们且听着,这可都当不得真。” “那侯夫人,生父乃当朝战神,曾率军5000,孤军深入,大破敌军3万人!” “侯夫人自幼熟读军书,在她生父外出征战时,便养在太皇太后膝下,承蒙庭训。你们说,这样的女子,岂能是凡人?” 听到秘辛的客人们,心满意足了,决定回家后,再和家人们说一说,显摆一下。 茶楼二层的包房内。 济国公少夫人挤到母亲身旁,八卦地问道:“那顾南夕,真的这般有本事?既然这样厉害,为何教养出的子女,没一个出息的?” 老夫人没好气地揪她耳朵:“你最近,作甚总打听顾南夕的事?罢了,有些事,我告诉你就是了,你莫要再去打听。” 济国公少夫人狗腿地给娘亲倒了杯茶。 老夫人:“说书人说的都是真的,这也算不得秘密。就连永昌侯府靠着顾南夕的嫁妆过活,也有不少人知晓。” 济国公少夫人恍然大悟:“难怪当初,商女静娘抢走管家权,你们都只是笑,一点也不担忧。” 老夫人叹息道:“这也不算顾南夕故意设套,商女只要费点心思,稍微打听下,就能知道这事。顾南夕只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颇有其父之风。” 老夫人放下茶杯,语气怅惘:“顾南夕当年是何等风光,和先皇青梅竹马,是人人眼中的太子妃。可惜,后来顾将军战死,婚事被当今太后抢了去。” “太后担心先皇念旧情,会把顾南夕纳入后宫,给自己增加劲敌,便趁着先皇御驾亲征的空档,给顾南夕赐婚现在的永昌侯苏盐亭。” “当时,永昌侯府已经落败,苏盐亭不过是二公子,没有爵位在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永昌侯府没钱。” “先皇大胜归来,得知心上人另嫁他人,怒不可遏,便把苏盐亭给整到军中。” 老夫人摇头笑道:“苏盐亭这家伙,也是头倔驴。他明知先皇和顾南夕的事,却还是和顾南夕三年抱俩,五年抱三。” “这给先皇气的,顾南夕刚怀上苏云烟的时候,他就把苏盐亭贬去了边关,十年不许回京。” 济国公少夫人,此时,不知该同情顾南夕,还是该佩服她:“所以她才隐忍这么多年,直到先皇薨逝,她才敢……” 老夫人看着茶杯上方热气腾腾,唏嘘不已:“原以为,十来年的时光,消磨了她的傲气,她不过是和我们一样的后院女人。没想到,她的手段越发高超,即便都知道是她做的,却拿不着她的错处。” 济国公少夫人酸溜溜道:“当初她就这样好?叫那么多人恋恋不忘?” “那倒不是。后来,先皇早就把她抛到脑后,只是她生性谨慎罢了。如今,她更胜从前,仿佛沉淀了时光的美酒,愈发醇厚。” 老夫人赞叹道:“若是先皇还活着,见到这样的顾南夕,想必是不肯放手的。” 济国公少夫人不满地轻哼:“男人不都爱十五六的娇花?哪瞧得上我们三十岁的半老徐娘?” 老夫人轻敲她的额头:“阅历会让男子脱胎换骨,同样,会使女子芬芳迷人。男人爱娇花,是因为后宅把你们变成了一个模子。” 济国公少夫人不服气:“顾南夕就不一样了?如此手段,男人们不得畏她如虎?” “傻孩子,如果是妾氏如她这般,男人们自然是不喜。如果是当家主母,谁又不欢喜呢?男人们,才是最现实的。” 同样的对话,在很多勋贵家发生着。 就连好不容易才出一趟门的苏云烟,也被小姐们打趣。 “云烟,你以后可就今非昔比了。你阿娘把管家权给了你,怕是要真正培养你了呢。” 苏云烟羞恼跺脚,不好意思道:“一点小事,你们怎么也传得沸沸扬扬?你们早就开始学掌家了,却还要来打趣我。” 济国公家二小姐笑道:“我们可不一样。我阿娘没你阿娘厉害。” “那倒是的。”苏云烟高兴地咧起嘴角,“只是,你们如何得知我阿娘厉害的?” 济国公家二小姐没好气道:“谁家不知道?你也真是的,你阿娘那般厉害,曾叫先皇挂在心尖尖十来年,你竟然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太不够意思了!” 其他小伙伴也跟着起哄:“就是!你阿娘有如此手段,难怪不怕那商女。” 苏云烟听着小姐妹们一顿叭叭说,瞬间傻了眼。 神马?! 那么牛叉的女人,竟然是自己阿娘? 而且阿娘魅力不减,现在还把一堆二三十岁的老男人,迷得神魂颠倒? 苏云烟迷茫了,可是,自家阿娘就只是在院子里吃吃喝喝,连大门都懒得出啊! 难道,这也是阿娘的计谋之一? 第16章人间绝色顾南夕 听了一肚子亲娘八卦的苏云烟,一回到府里,就像屁股长钉似的,根本坐不住。 “我要不要去问问阿娘?”苏云烟揪掉一瓣菊花,“不行。阿娘肯定不会承认的。” 苏云烟提起裙子,想跑去段姨娘院子。 以前,她同段姨娘关系最好。 一出门,苏云烟的脚步一转,拐向二哥苏云亭的院子。 “二哥!”苏云烟把正准备偷溜出门的苏云亭,堵个正着。 苏云亭悻悻地从围墙上爬下来,没好气道:“府中又出何事了?是账算不明白?还是库房不知如何清点?” 苏云烟见苏云亭回屋的动作慢吞吞的,便一把扛起苏云亭跑回去:“那些都不重要!” 苏云亭被颠得,腹中翻江倒海:“男女有别,快放我下来。” 苏云烟重重地把苏云亭往椅子上一放,险些把苏云亭的屁股整开花:“我有个秘密要跟你说。” 苏云烟挥挥手,叫下人们全部出去,这才神秘兮兮道:“你可知,阿娘曾经是先皇的青梅竹马?” 苏云亭揉揉发麻的屁股,斜楞一眼苏云烟:“就这事?知道啊。曾听祖母说起过。” 苏云烟瞪大双眼:“阿娘重出江湖,迷得各家侯爷找不着北,这事你也知道?” 苏云亭示意苏云烟坐下来,极感兴趣地问:“怎么回事?妹妹,你仔细说说。” 苏云烟:“京中都传遍了,济国公世子,李翰林,内阁侍读唐学士等等,全都倾慕阿娘。前几日在茶馆,因阿娘的事,大打出手。” 苏云亭眯起眼睛,若有所思:“这几人,个个都仪表堂堂,有文有武,虽然都快三十了,年岁大了些,但也勉强配得上阿娘。” www? t tkan? c○ 苏云烟一脸震惊:“二哥!你在说些什么虎狼之词?!” 苏云亭嫌弃椅子太硬,拿了个软垫垫在身后:“休要大惊小怪。父亲十来年没回家,在边关有姨娘伺候。阿娘多几个情郎,不也很正常?” 苏云烟咋舌,结结巴巴道:“情,情郎?!” 嘭! 房门猛地被撞开,五官乱飞的苏玄明如坠梦里:“阿娘有情郎?还是好几个?!” “大哥,你小点声!”苏云烟急忙掩上门。 苏玄明的世界观受到极大的冲击,自己那个一举一动,堪称贵女典范的娘亲,竟然有情郎! 这是何等玄幻的世界?! 苏云亭素来和大哥苏玄明不合,便没好气地问道:“你不去陪你的心尖尖,来我院子作甚?” 苏玄明还是一付“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迷迷糊糊答道:“我想去看看阿娘有没有生气。有你在,能帮我分担些阿娘的怒火。” 苏云亭冷笑,薄唇轻吐:“滚。” 若是往日,苏玄明定要让苏云亭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可是今日,苏玄明竟是乖乖回到自己的院子。 早就做出郁郁寡欢模样的静娘,等了许久,没见苏玄明来哄自己,便回头一看。 苏玄明正失魂落魄地坐在圆桌旁,嘴里还在小声嘀咕什么。 “苏郎,你怎么了?”静娘依偎在苏玄明身侧,关切道。 “阿娘有情郎了,还是好几个!”苏玄明像复读机一样,重复着这句话。 静娘的头猛地后仰,用手紧紧地捂住嘴巴。 屋内的下人们,纷纷低下头,恨不得缩成一团。 静娘惊骇得直抽冷气,难道,最近的传闻是真的? 侯夫人顾南夕曾经是先皇的心上人,被惦记了十几年,是真事? 所以先皇一逝去,顾南夕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情郎! 静娘双手紧紧握拳,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顾南夕!她如此有能耐,又能忍下十来年。 自己继续和她作对,真的会有好下场吗? 如果她真的狠下心肠,宁可废掉苏玄明,也要对付自己…… 静娘没忍住,打了个寒战。 豪门秘辛本就容易勾起人的好奇心,何况是这种沾着皇权,带颜色的秘闻。 尽管反过神来的苏玄明,三令五申,叫小人们管住嘴,不可说些不该说的。 但,一些流言蜚语,还是以爆炸的速度,在京城内流转开来。 “永昌侯夫人,竟然有好几个情郎!情郎之间,还打了一架。” “什么?永昌侯夫人和李翰林,国公世子都有一腿?他们当众拳脚相向?” “真的?假的?永昌侯夫人竟然把内阁和圣上给迷得五迷三道,他们还在朝堂上打了起来?” “啧啧,十多年前,永昌侯夫人就名动京城。没想到风韵不减当年!” “哎呦,圣上不过二十岁,年轻力壮,身边还有个京城第一美女佟贵妃。他都拜倒在永昌侯夫人裙下,永昌侯夫人得美成什么样?” “必定是美若天仙!” 人间绝色顾南夕,这句话一时间传遍京城,并有向四周辐射的趋势。 听到最终版本流言的济国公少夫人,马不停蹄地跑回娘家:“阿娘!顾南夕竟然把当今圣上,也收入幕中?她竟恐怖如斯?!” 老夫人蹙着眉,低声呵斥:“咋咋呼呼,成何体统?” 济国公少夫人见自己亲娘神色不悦,于是乖乖坐下来,讨好笑道:“这不是太过震惊,一时间便失了分寸。” 老夫人长叹口气,发愁道:“你整日傻乐,以后可怎么办?你既然听到了流言,你怎么就不想想,这等大事,怎么会传得沸沸扬扬?” 济国公少夫人傻眼,是啊,虽然圣人脾气温和,但他和顾南夕的事,传出去,总归不体面。 “阿,阿娘……此事,你怎么看?” 老夫人轻喝一口茶,眼里散发着睿智的光芒:“敢把这件事闹出来的,必定是位高权重之辈,或者是有所依仗。” “太后不可能跟圣上对着干,所以排除她。” “有可能是圣上,他想要名正言顺抱得美人归,故意传出来,叫永昌侯主动和离。” “也有可能是佟贵妃,想要用舆论压倒顾南夕。” “最有可能的是顾南夕!她想公开此事,逼迫圣上做出抉择!” 济国公少夫人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一个女人,敢以下犯上,如此逼迫圣上? 第17章众人皆知,唯顾南夕不知 顾南夕和情郎们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被各家主母扒细节分析。 “圣上最爱狸奴,那年狸奴抓伤了顾南夕,圣上便再也没养过狸奴了。” “圣上给旁人赐的都是珠翠,赐给顾南夕的却是水晶簪子!” “无暇胜玉美,至洁过冰清!这是圣上告诫顾南夕,要保持冰清玉洁之身啊!” “难怪永昌侯十来年,即便先皇仙逝,也不得回京。原来如此。” 这些细节联想起来,越发叫人肯定心中的猜测。 作为主人公之一的顾南夕,却丝毫不知道这些。 主院中的侍女们隐隐有所耳闻,但也不敢去询问。 就连一直伺候顾南夕的绿梅,被这有鼻子有眼的传闻,也搞得不自信起来。 莫非,在自己守夜的时候,主子正和他人私会? “绿梅,你在想什么?”顾南夕觉得最近的日子,过得不那么顺心。 府里和院子里的下人总用怪怪的眼神,看自己。 去问他们看什么,一个个抖如筛糠,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来。 绿梅连忙给端上一盘烤肉:“女婢被这烤肉香迷糊了呢。” 顾南夕好笑地分给绿梅一半:“你啊你,真是只小馋猫。不过大相国寺的烤肉确实香,没枉费我等了这么久。这半盘子,你端下去和小姐妹们分一分。” “多谢主子。”绿梅的思绪又发散开,大相国寺的烤肉,半个月才售卖一次,极受京中百姓的追捧,队伍能从京南排到京北。 这次,能如此顺利地买到大相国寺烤肉,直叫帮忙跑腿的闲汉,惊呼幸运。 莫非,这里面有隐情? “阿娘!”时隔半个月,苏玄明再次踏进顾南夕的院子。 苏玄明的到来,打破了院子中奇怪的气氛,下人们像是被按下开关的机器人,殷勤地给苏玄明端茶递水。 这热情的样子,好似苏玄明才是院子真正的主人。 顾南夕忙着嚼口中的烤肉,用眼神示意苏玄明继续说。 苏玄明的下眼睑发青,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他显是朝顾南夕讨好一笑,随即指指桌子上的烤肉,没话找话道:“今日的午膳是烤肉?闻起来很香。” 顾南夕依依不舍地把盘子推过去:“瞧你这瘦得,都快成衣服架子了。你想吃,便多吃些吧。” 苏玄明被顾南夕久违地关怀了一下,鼻子竟然泛起酸,双眼蒙上一层雾气:“阿娘,我……我想去学堂。” 此言一出,不仅是顾南夕,就连绿梅和其他婢女都齐齐把视线投向他。 “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 苏玄明深深垂下头,一米八的大高个,畏畏缩缩的,像只鹌鹑:“没,我就是想去学堂了。” 顾南夕皱着眉,仔细打量苏玄明的神色:“真心的?” 苏玄明点点头,不敢抬头看顾南夕。 “你想去,便去吧。” 得了顾南夕的应许,苏玄明还是没走。 他踟躇片刻,才小声开口:“阿娘,许久没去学堂,我想请同学们吃顿饭。” 顾南夕:“要多少?” “200两。不,不,150两!”苏玄明咬牙道。 顾南夕深深地看了苏玄明一眼:“绿梅,去拿给他。” “谢谢阿娘。”苏玄明拿着钱,转身走出院子,时不时抹一把眼睛。 顾南夕看着桌子上,一动也没动的烤肉愣神。 这时,每日必来一趟的苏云烟,走进来,迫不及待地把烤肉往嘴里塞。 “啊,真香。阿娘,你怎么不吃?” 顾南夕给她倒上一杯温水:“慢点喝。方才你大哥来过,说这烤肉香,却一口也没吃。” “哟,大哥转性了?他自来就是无肉不欢,一顿饭更干两斤肉。今日,竟然不吃肉了?”苏云烟吃得腮帮子鼓鼓的。 若是在以前,肯定会被娘亲训斥。 可现在,娘亲只给她端水,生怕她噎着。 顾南夕也觉得苏玄明不对劲:“你大哥和静娘吵架了?” 苏云烟点点头:“昨夜和今早都吵了一架。大哥想去学堂,静娘不许。” 顾南夕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苏玄明本就不是爱读书的性子,以前都是原主强迫他,压着他,他才去学堂。 前段时间,一连十来天,他都没动过一次笔,更别提上学的事了。 为何今日突然间,就要去学堂? 宁可跟静娘大吵一架,也要去? “你大哥,最近可有什么怪异之处?” 苏云烟想都不想,直接回道:“自从认识静娘,他就跟着了魔似的,哪哪都不似从前。” 苏云烟吃饱喝足,见顾南夕眉头紧锁,难掩担忧,忍不住劝道:“阿娘,你管他们作甚?大哥那么大了,还能被人欺负了不成?您莫管了,好生过您的美日子就成。” 苏云烟站起身,给顾南夕捏肩膀:“阿娘,这些年你辛苦了。二哥说的对,您只管自己过得开心快活就好,不用怕那些流言蜚语。我和二哥都不怕。” 说着说着,苏云烟竟红了眼眶:“只是,您能不能不要和爹爹和离?和离后,再嫁他人,被夫家严管,哪有如今这般逍遥?您和爹爹各管各的,纵使您有三四个情郎,也不碍事。” 苏云烟力气大,按摩起来格外舒坦。 顾南夕舒服都快睡着了,听到这番话,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三四个情郎?你们怎么知道这事?!” 苏云烟一时说漏嘴,又不好意思回答这个问题,手足无措半响,这才嗫嗫开口:“二哥说的。” 顾南夕整个人都麻了,在脑海中疯狂@慈母系统:“这么重要的剧情,你不早说?当初,你只说无痛当妈,没说还有情郎的事啊!” 慈母系统把原著翻烂了,也没找大关于这事的只言片语:“书中又没写这个!你只不过是炮灰反派的母亲,炮灰中的炮灰,谁会在书中写那么多关于你的事?” 一人一系统在脑海争执的时候,好死不死,绿梅又扔下一颗大雷。 “陈翰林高洁清雅,李内阁文采斐然,貌比潘安。但您都招惹了圣上……” ???! 原主的鱼塘这么大,质量这么高?连当今圣上都网了进去? 路子是真的野,顾南夕直呼,演不来,实在是演不来! 第18章校园霸凌? 顾南夕的摆烂日子,受到严重威胁。 不搞明白这件事,顾南夕是吃饭吃不香,睡觉睡不好。 偏偏慈母系统这时成了废物,一问三不知,再问,就自动关机。 “去把你二哥叫过来。”想了想,顾南夕还是决定去问苏云亭。 “二哥说郊外有株老山参在售卖,他想去看看,能不能捡个漏。”苏云烟信以为真道。 顾南夕立马起身,风风火火道:“我们去找你二哥!” 马夫匆匆忙忙牵着马车守候在大门口。 马车车身造型简洁大方,没有过多的贵重装饰,车辕下方,不起眼处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以及永昌侯府的家徽。 苏云烟拧眉,面露不悦:“怎么是这一辆?那辆红梅踏雪呢?” 马夫轻手轻脚搬下脚踏:“老夫人一大早,便叫走那辆马车,说是要去大相国寺为侯爷祈福。” 顾南夕急着去找老二,踩上脚凳,一用力,便跃上马车:“云烟,在家守着,若你你二哥回来,你便拦住他,莫叫他再跑出去。” “您放心。便是绑,我也要将二哥留在家中。”苏云烟重重点头。 马夫轻吁一声,鞭子一甩,马车便缓慢地行动起来。 顾南夕出门的时间不太好,路上行人颇多,导致马车速度极其缓慢,比走路快不了多少。 “夫人,要不咱们换条路走?虽然会绕点远,但行人会少些。”马夫询问。 顾南夕挑起帘子,往外一瞥,整条街道,都是熙熙攘攘的人,大包小裹的。 “行!” 马夫换了一条偏僻小路之后,人就少了很多。 只是走到快没有人烟的地方时,马车却被一个华服少年拦住了:“前方在办事,你们绕道吧。” 马夫赔笑道:“这位郎君,我们有急事要去趟南山,这是必经之路,烦请郎君通融下。” 华服少年抽出缠在腰间的鞭子,指着马夫怒斥:“你自己主动走,还是让我亲自动手请你们走?” “夫人?”马夫对着帘子询问。 帘子后头的顾南夕本想绕道算了,没必要和不知深浅的小青年起冲突。 可耳畔突然传来男子的痛呼声,听声音,竟然有点像苏玄明? 可是,苏玄明此时,不应该在学堂吗?为何会出现在郊外? 顾南夕想起苏玄明那反常的样子,心里顿感不妙,于是决定先暂观其变。 顾南夕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在拳拳到肉的击打声中,夹杂着少年们公鸭嗓般的怒骂。 “苏玄明!我们是不是给你脸了?叫你带200两过来,你竟只拿回来50两!” “你在打发叫花子呢?” 紧接着,是一阵拳打脚踢声。 顾南夕心中一紧,这个苏玄明,是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大儿子吗?还是同名同姓而已? “呵呵,你明明有150两,却把100两还给了茶楼。怎么?在你心中,我们还比不上一个商人重要?” “也是,你爱极了商女,许是爱乌及了。” “不过,我们可不是你那个没用的阿娘!竟然让一个商女爬到自己头上!” 苏玄明本来是蜷缩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一言不发,默默忍受。 一听,这群人竟说嘴到阿娘头上,苏玄明便大声道:“不许说我阿娘!” 这话,引得少年们一阵哄笑。 “这时候,你知道维护阿娘了?当初,你护着商女,把你娘的面子往泥里踩,你怎么就不心疼你阿娘?” “你不去学堂的原因,你当你不说,别人就不知晓?商女被她爹送给你做妾,于是便想毁掉你。全京城的人都在笑话你,就你还自欺欺人。” “哦,对了,就你成绩,考个童生都困难,不如回家陪女人。” 少年人们嘲笑完,又开始群殴苏玄明。 苏玄明死死咬着唇,身上的每一处都疼痛不已。 鼻尖尽是泥土的腥气。 苏玄明的眼泪,一颗接一颗往下掉,重重砸落在地上,融入泥土中,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迹。 一如平凡普通的自己,在天才辈出的松山书院里,便是如水滴般的存在。 无人在意,即便沦落成泥,也没人会看一眼。 没关系的,苏玄明,再忍忍,等他们打够了,就不会再打了。 苏玄明闭上眼睛,用胳膊牢牢护住自己的脑袋,维持防御的姿态。 “夫人,真的是大公子!”马夫定睛一看,那躺在地上,似泥猴一般的,不正是自家公子苏玄明? 顾南夕掀开帘子,站在马车上,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还不快离开?记得把嘴闭紧点。若让我听到一点风声,饶不了你!”拦路少年上下打量一番顾南夕,放狠话道。 顾南夕着急出门,便没有梳妆打扮,只身穿简单棉麻衣裙,披上浅灰色的斗篷,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一根银簪子,束在脑后。 看起来,就是一个家境普通的美貌妇人。 拦路少年自然没把她放在眼里。 顾南夕没有走,也没有上前去阻止这场霸凌。 她就站在那里,犹如一棵挺直的青松,任由秋风拂动,任由高个子少年被人围殴。 顾南夕和苏玄明一样,只字不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许是有心灵感应一般,苏玄明睁开眼睛,正和顾南夕的视线对上。 “阿娘。”苏玄明轻声呢喃。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阿娘。 以前阿娘是严格的,不苟言笑的,一板一眼的,动不动就训斥自己。 后来,阿娘是松弛的,随意的,好像一下子,就把那些刻在骨子里的规矩抛到了脑后。 现在的阿娘,她面无表情,独自站在那里。 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没有失望,瞧不起,也没有心疼,难过。 她像一个旁观者,在等着自己做决定。 可是,阿娘,自己能怎么做? 苏玄明更委屈了,视线模糊了眼睛,也模糊了顾南夕的身影。 阿娘她,一定会很失望吧。 身为永昌侯府未来的世子,竟然被人打成落水狗,还动不动就掉眼泪。 前所未有的挫败感,笼罩住苏玄明。 或许,自己本就不该活着。 “苏玄明,你若是我儿子,就捡起这条鞭子,打回去!” 第19章打!打不过也要打! 眼瞅着苏玄明被打得奄奄一息,慈母系统发出尖叫:“宿主,你还不快去救他?!你就在这傻站着?哪有你这样当母亲的?” 一旁的马夫急得不行,正打算冲过去帮忙,就被顾南夕拦住。 顾南夕用肩膀撞开拦路少年,在离苏玄明五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 “苏玄明,打回去!” 顾南夕把马鞭扔到苏玄明面前,冰冷道。 苏玄明猛地睁开眼睛。 也不知道谁下的黑手,竟把他那张俊脸,打得眼眶乌青。 一直站在一旁的李少言闻言,笑道:“夫人,我们同学之间的玩闹,您还是不要插手了。” 顾南夕扫他一眼,淡淡开口:“嗯,我自是不插手的。玩闹嘛,只有一方占尽优势,多没意思?有来有往才好。” 李少言沉下脸,展开纸扇,威胁道:“恐怕要叫夫人失望了,我们都觉得,如今这样挺好的。对不对,苏玄明?” 吴法天用脚重重踩在苏玄明的脸上,把脸都踩变形了:“李哥跟你说话呢?你耳朵聋了?” 苏玄明紧紧闭着嘴,不肯在顾南夕面前,露出那没骨气的一面。 吴法天气笑,加大力度:“哟,这时候,脊梁骨长出来了?我告诉你,再硬的骨头,我也能给你打折了!” 出乎少年们意料的是,顾南夕没像普通妇人那样,哭哭啼啼,六神无主,也没有像泼妇一样,光动嘴皮子。 她甚至看都不看少年们,只目不转睛地盯着苏玄明,平静又有力道:“站起来,打回去!” “阿娘,我,我打不过。”苏玄明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打不过,也要打!鞭子打不过,就扯头发,撩阴腿,张嘴咬!十个人伤你,你必须要拉一个人下水!只要那人比你伤得重,我就还认你是我儿子!” 顾南夕的话铿锵有力,苏玄明心下一发狠,伸出手,捡起地上的鞭子,对着少年们胡乱挥舞起来。 “苏玄明,你是不是疯了?!居然敢动手打我们?!” “呵,别以为你阿娘来了,就能给你做主!” “今日,就叫你好好瞧瞧我们的厉害!” 起初,少年们被苏玄明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竟真挨了好几鞭子。 少年们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立马开始反击。 本就是十打一,苏玄明不占优势。 又加上,苏玄明没练过武,只会胡乱出鞭,打起架毫无章法。 ⊙Λ n ⊙¢ ○ 一时间,苏玄明又被围了,衣服破破烂烂的,后背,手臂上全是鞭子抽出来的血痕。 眼见,苏玄明毫无还手之力,吴法天一个飞脚,打算踹倒他。 却没想到,一道白色的人影从侧面撞上吴法天,将单只脚站立的吴法天瞬间撞到地上。 白色人影骑在吴法天身上,一双手对着他脸就挠:“你个蠢虫,竟然敢打你爷爷的阿兄!乖孙子,吃我一爪!” 吴法天的脸被挠得一道道的,只能用胳膊护住自己的脸,嘴上怒骂:“你个病秧子苏云亭,莫要像个泼妇的上爪子。有本事,你我一对一对决!” “你脑子灌粪汤了?你们十打一,欺负我阿兄的时候,怎么就不提公平对决的事?”苏云亭见挠不到吴法天,便用膝盖,对准那三寸之物,狠狠一踢。 “嗷!”吴法天嗷一嗓子,痛得几乎昏厥! 废掉一个吴法天后,苏云亭气势汹汹地寻找下一猎物,同时还不忘呲哒苏玄明:“你个榆木脑袋,你打不过,还不会使阴招?他们伤你脸,你就叫他们断子绝孙!” 苏玄明第一个反应竟是:“你素日里,不是最瞧不起我?怎么还来帮我?” 苏云亭气炸了肺:“我现在也瞧你不起!连个架都不会打,还比不上我这个病人。但你苏玄明,只能由我欺负!” 苏云亭眼尾余光扫到一旁的顾南夕,连忙补充道:“还有阿娘!小妹也能欺负你!” 苏玄明转涕为笑,憨憨笑道:“好嘛,给你们欺负就是了。二弟,我不会使阴招,我来抱住他们,你上手,哦,不,上脚!” 话音说完,苏玄明就冲着离自己最近的少年抱去。 他冒着如狂风暴雨般落到自己背上的拳头,死死抱住少年的腰:“二弟,快来!” 苏云亭打红了眼,瞅准空挡,飞起一脚撩阴腿! 嗷! 少年爆发出惨绝人寰的哀嚎,倒地不起! 李少言见状,立刻指挥少年们:“围住他们!先把苏玄明拿下,苏云亭那个病秧子,只敢耍阴招,不敢硬上!” 有了李少言的指挥,苏玄明和苏云亭很快被隔开,再次处于下风。 苏云亭只觉得肺部火辣辣地疼,少年们的拳脚落在自己身上,好似骨头都要被踢碎了。 再看向不远处的苏玄明,他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五个少年围着他,可他顶着暴揍,努力向自己这边前进。 “大哥,不要管其他人!我们直接去揍李少言!”苏云亭一下子就看出,谁才是领头人。 “好!” 兄弟二人不顾身上的疼痛,扑向李少言。 当苏玄明拦腰抱住李少言的时候,一直智珠在握的李少言慌神了:“你们敢!我爹爹是正二品龙武大将军!你们敢动我一根毫毛,我就让我爹弹劾永昌侯!” 苏玄明和苏云亭动作一顿。 龙武大将军是正二品武官,自家爹爹虽有爵位,但实职却只有正四品忠武将军。 且不说弹不弹劾,便是龙武大将军在工作上给永昌侯下点绊子,也够永昌侯喝一壶的。 李少言见二人不敢继续动手,嚣张道:“我家可就我这一根独苗苗,你们若是伤到我,就等着赔命吧!” 其他少年纷纷赞同:“没错!吴法天可是学堂吴山长的侄子,苏玄明,你敢动手殴打同学,你就等着被学堂开除吧!” “今日之事,我一定会回去告诉爹爹,让他们参永昌侯一本!” “没错!还有侯夫人,居然纵子行凶,想来上次一个月的禁足,还是罚少了!” 糟糕,不仅要连累爹爹,还要连累阿娘了! 苏玄明和苏云亭心虚地看向顾南夕。 第20章有事我来扛! 顾南夕冷冷地勾起唇角,这群少年,竟然想把事情闹大,那就闹大好了! 自己但凡有一丁点害怕,名字就倒过来写! “苏玄明,苏云亭,如果你们爹爹连这点事都没法替你们抗,这个爵位和官职,不要也罢!” 顾南夕掂了掂马夫的防身棍,走到李少言面前:“至于我会不会被圣上斥责,这就不是你们能操心的事了!” 顾南夕拎起木棍对准李少言的后背,狠狠一打:“纵子行凶?呵呵,我明明是在替龙武大将军夫人,管教儿子罢了!” 顾南夕的突然发作,直接把现场镇住了,众人眼都不敢眨一下。 直到李少言发出痛呼:“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救我!” 一时间,场面混乱无比。 谁也分不清是谁的拳脚,打在自己身上。 为了自卫,只能对周围无差别攻击 …… 夕阳西下,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大地上。 空旷的空地上,三个人影躺在地上,衣衫凌乱,喘着粗气。 “嘶嘶嘶,阿娘,你刚才的棍棒打到我身上了,好疼。”苏云亭的右边脸肿得老高,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 顾南夕对着手上的青紫呼呼吹气:“就该打你!成天借口养病,偷偷往外跑。你但凡出门时,多带几个小厮,至于我们今日三打十吗?” 躲在车厢底下的马夫闻言,又把自己往里缩了缩。 苏玄明浑身又疼又累,连根手指都不想抬:“阿娘说得对,二弟,下次出门时,大大方方的。” “对你个头的对!你被这群泼皮勒索,你怎么就不知晓多带些人?我若是你,宁可用这几百两去雇些闲汉,也要叫这些人知道,小爷不是好欺负的!” 苏云亭就瞧不惯大哥,这优柔寡断的样子,就会仗着祖母疼他,窝里横。 苏玄明委屈:“他们起初也没要这么多。通常就让我请他们吃顿饭,可是慢慢的,饭食越来越奢华,到最后直接要起了银子。” 苏云亭炸毛了:“敢情,你每个月那么多的花钱,竟是白白便宜了外人?你嫌银子烫手,把银子给我呀!我不仅不会打你,我还会夸你!” 苏玄明气若游丝:“二弟,别气哥哥了。我告诉过祖母,祖母说松山学院的学生,非富即贵,不是我们永昌侯府能抗衡的,叫我忍着些。” “你是不是死脑筋?这学就非上不可吗?你就不知道……”苏云亭顿住了。 三人齐齐陷入沉默。 顾南夕心中微微叹气,苏玄明曾经再三跟原主表示,不想去学堂。 可这松山学院的名额是原主费尽心思搞来的,怎么能允许他不想上,就不上? 原主只当苏玄明是吃不了上学的苦,于是强硬地表示,必须要去。 有一次,苏玄明死活不肯去,原主一怒之下,竟让下人把他绑了去。 当着那么多学生夫子的面,他被绑进学堂…… 顾南夕心里沉甸甸的,原书中,这三个孩子下场凄惨,跟他们的性格有关,难道就跟原主的教育没关系吗? 良久之后,苏云亭忐忑地问:“阿娘,我们今日把他们打得这样惨,他们家里找上门的话,我们该怎么办?” 顾南夕手掌撑地,站起身:“他们不来找我,我还要去找他们呢!” 说完,顾南夕拉起苏云亭和苏玄明,坐上马车,回永昌侯府。 刚到府门前,就见苏云烟像个小炮仗似地冲上来,掀开门帘子,嘴里嘟嘟一连串:“阿娘,你去哪里了?找到二哥了吗?我一直在家等着,他没回来。” “啊啊!阿娘,大哥,二哥,你们是怎么回事?谁打的你们?”苏云烟的眼眶刷一下,就红了。 苏玄明用袖子捂住脸:“小妹,赶紧叫人去烧水,我要洗漱一番。” 苏云亭不停地揉大腿:“快去叫大夫来,不得了,我这腿怕不是要废了!” “等等!”顾南夕拦住他们,“不许洗漱!我先洗。” 苏玄明和苏云亭对视一眼,俱是无奈。 …… 于此同时,京城里不少人家鸡飞狗跳。 龙武大将军李府中,一群人乌泱泱地围着李少言。 “我的乖孙孙,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竟然敢打你?来人!快去酒坊,把大将军喊回来!”头发花白的老夫人心疼得直抽抽。 “祖母,是永昌侯夫人和她家两个儿子。下手可狠了疼死我了。”李少言委屈巴巴地告状。 老夫人捂住胸襟,怒道:“好一个顾南夕!她如何打的你,我明日就如何给你打回去!” 一旁的温婉妇人小声道:“可坊间有传闻……” 老夫人挥手打断她:“这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我就不相信,顾南夕一个有夫之妇,敢把这事摊开来说!” 老夫人阴森道:“她同先皇青梅竹马,又有一段情。然后还敢同现在的圣上,有私情。一女侍奉两代圣人,这要是摆到明面上,那群酸孺能生吃了她!” 李少言闻言,放心了不少,撒娇道:“祖母,您可一定要替孙儿出口气!” 松山书院。 吴山长急切地追问大夫:“大夫,我侄儿如何了?” 吴山长成婚二十年,膝下只有两女。整个吴家,只有吴法天这根独苗苗! 他平日里调皮捣蛋也就罢了,这次居然躺着被送回来。 伤的还是那最要紧之处! 这万一出了点问题,整个吴家,岂不是要断子绝孙了? 大夫接过银两,如实说道:“吴公子受了点伤,以后在闺房之事上,会略微扫兴。但,不会影响传宗接代。” “我要杀了苏云亭!杀了苏玄明!”听到大夫诊断的吴法天,挣扎着想要下床,拎刀砍人。 吴山长急忙扶住他:“莫要动气,你先好生静养。” “大伯,您一定要替我报仇啊!”吴法天泪流满面。 一旁照顾他的吴家小女儿把帕子往盆里一扔:“竟是苏玄明打的你?那你就是活该了。你和李少言总欺负他,还不许老实人还手?” “说什么话?!分不清里外人了?”吴山长瞪一眼小女儿,随即安抚吴法天,“放心,我一定开除他!” 第21章敲锣打鼓去告状! 顾南夕身穿从三品淑人诰命盛装,从主院中走出来。 “阿娘,您这是要上哪去?”苏玄明晃神,自从阿娘被封诰命后,她从未在平日里穿过这身衣服。 顾南夕端正好发冠,一挥衣袖:“去找回场子!” 永昌侯府正在孝中,不能穿得太过隆重艳丽。 但人靠衣装,马靠鞍装。 顾南夕便选择穿上这从三品诰命服。 “阿娘,为什么不去哭丧?”被顾南夕勒令,躺在门板上的苏云亭,眼睛明亮地问道。 顾南夕扯起嘴角:“哭丧是示敌以弱,引发舆论,占领道德高位。我们永昌侯府本就衰弱,何必要把自贱到泥里?我今日,就是要叫他们知道,就算永昌侯府衰弱了,那也不是人人想踩一脚,就能踩的!” 最关键的是,原主养了那么多条鱼,其中还有一条金龙鱼。 此时不杀了上桌,难道要等鱼跑了,再来后悔吗? 顾南夕可没那个自信,能像原主那样养这么多条鱼,还不翻船。 听到风声,急匆匆赶来的静娘死死拽着苏玄明的胳膊:“苏郎,你不能去!龙武大将军,松山学堂山长,御史大夫……这些人家,我们得罪不起的!” 苏玄明拽开静娘的手,郑色道:“他们今日欺我一人,明日就敢欺我满门!必须要将他们打服了才成。静娘,你莫怕。你未进我家门,此事连累不到你。” 静娘见无法说服苏玄明,便劝顾南夕:“夫人,您是侯门主母,您难道要因苏郎和同学们的小小争执,就把整个侯府拉进泥沼吗?” “没错!顾南夕!你不能去!我是你婆母,你得听我的。”从大相国寺上香回来的老夫人,挡住顾南夕的去路。 顾南夕先是对静娘,认真严肃道:“苏玄明是我儿子,我必须替他去讨这个公道。今日,遇到这事的,不是苏玄明,是苏云亭或者苏云烟,我一样也会如此。” 顾南夕说完,绕开老夫人,率着一众人浩浩荡荡地向外走去。 顾南夕一袭隆重的诰命服装,走在最前头,左手边是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苏玄明,右手边是用门板抬着,身体单薄,哎呦哎呦叫个不停的苏云亭。 苏云烟走在苏云亭另一侧,拿着水囊,时不时给苏云亭喂一口水。 顾南夕身后跟着一众家仆,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很快,家仆身后,就跟上一大群看热闹的人。 “打头的可是人间绝色顾南夕?” “咦?你也知道那些事?没错,正是她!这气势,比起娘娘们,丝毫不落下风!” “那可不,从小长在太皇太后膝下的贵女,气质哪能差了?只是,她敲锣打鼓的,要去作甚?” “难不成,是要找圣上逼婚?” “这么刺激?走,跟上去瞧瞧!” 家仆身后的人群越来越多。 许多不明真相的百姓,听说是人间绝色顾南夕,要去叩宫门,饭都不吃了,直接跟在屁股后面走。 “就是这家!从五品礼部郎中!张嘴咬人的那个!”苏玄明小声道。 顾南夕微微点头:“玄明,你去敲门。” 苏玄明听话地去敲门,却没有一点动静。 门后,陈郎中的夫人抱着儿子嚎啕大哭:“你个没本事的,叫我们娘俩跟着受委屈!不过是一个顾南夕罢了,做出那等事,你倒是去弹劾她啊!” 李郎中灰着一张脸,没好气道:“莫要胡说!你可有证据?” 李夫人怼他:“你讲证据!你讲证据的话,作甚害怕她?!躲在府中,不敢开门?” 李郎中满脸胀得通红:“我这叫好男不跟女斗!” 府外的顾南夕早就猜到,这群家长不会轻易地开门。 开门当众认错,自家脸面往哪摆? 拒不承认,同顾南夕当众争执,万一顾南夕同那些池塘鱼,甚至跟金龙鱼吹枕头风,更得不到好。 索性,大门一闭,冷处理此事。 顾南夕更不可能姿态高高摆起,最后却轻轻落下。 这不就是明着告诉众人,来吧,尽情欺负永昌侯府,他们就是没牙的老虎,一点危险性都没有! “大声喊起来!”顾南夕下令。 只见永昌侯的下人们先是一阵急促的敲锣声,引起众人的注意。 然后随着动次打次,动次打次的节奏,下人们齐齐高呼:“李明德,你有本事张嘴咬人,就有本事开门啊!” “李明德,你有本事张嘴咬人,就有本事开门啊!” “李明德,你有本事张嘴咬人,就有本事开门啊!” 呼声整齐明亮,足以叫众人听个清清楚楚。 李郎中府中,李明德捂住脸,就想屋子里跑。 李夫人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气得浑身哆嗦:“好个顾南夕!这是要毁我儿子的名声啊!” 顾南夕的举动颇为无赖,传出去,只会叫各家主母笑话。 可是,自己儿子又能得着什么好? 一个七尺男儿,张嘴咬人,被妇人堵在家门口,简直丢死个人! “夫君!你快想想办法,这样叫咱儿子以后如何出门见人?”李夫人拉着儿子李明德,跪在李郎中面前。 李郎中左思右想,最后决定:“明德,你去打开大门,啥话都别说,当众向苏玄明道歉!” 李明德如遭雷劈:“什么?叫我跟那个废物道歉?” 李郎中恨铁不成钢道:“你现在被这个废物堵在家里,名声尽毁!大丈夫能屈能伸,是这一时之气重要,还是你以后的仕途重要?难道,你想以后当官,被同仁们拿你咬人的事来打趣吗?” 李明德咬碎一口牙,胸膛剧烈起伏:“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 李郎中冷笑:“你爹我就能咽下去?动动你的脑子,顾南夕如此咄咄逼人,她能放过李少言?李少言平日里没少撺掇你们办事,他得个清白名声。这次,就让他们狗咬狗去!” “你好好道歉,若是顾南夕得理不饶人,那更好!你任由她打骂便是。世人只会觉得她嚣张跋扈,你的名声反倒洗刷干净了。” 李郎中把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讲给李明德听。 第22章攻心为上! 李郎中给李明德做了一顿腹黑学教育,随即信心勃勃地打开大门。 然而,大门一打开,灯火通明之下,苏玄明脸上的青淤是如此恐怖骇人,躺在门板上的苏云亭面色惨白,宛若死人。 “这就是你说的小纠纷?”李郎中从牙缝里轻轻挤出一句话。 此时,他恨不得把自家那个小兔崽子赶出家门! 坑爹玩意,闯祸之后,光知道回家告状,却避重就轻,丝毫不提,他们这群兔崽子竟然把顾南夕的两个孩子打成这个鬼样子! 顾南夕就这两个儿子,老大苏玄明还未继承世子之位,老二从小就病恹恹的,能活到现在都是个奇迹。 自家儿子把他们打成这样,难怪顾南夕会不顾体面,打上门来。 换成自己,就是舍掉这身官袍,也要和对方拼命! 只是这样一来,方才制定的方案,怕是不能奏效了,得换个策略才行。 李郎中冲着夫人使眼色,李夫人微微颔首。 “苏兄,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打要骂,我都认了。”李明德一个箭步,跑到苏玄明面前作揖。 “啊,啊?我……”苏玄明求救似的,看向顾南夕。 月色如银,月影如钩。 一袭盛装的顾南夕,披上缟素一般的光华,圣洁威严如天上神女。 顾南夕对着苏玄明微微点头。 苏玄明这才扶起李明德:“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是李兄,日后莫要再欺负戏耍其他同学了。” 李明德用眼尾余光瞥向自己亲爹,这苏玄明忒不懂人情往来,说话这样耿直,自己该如何作答? 李郎中看都没看李明德,而是带着一张笑脸,对着顾南夕道歉:“怎么还劳烦您跑一趟?方才,我正在大厅教训犬子,同学之间小打小闹也就罢了,怎么下手还如此之重?” 李郎中一把拉过李明德,小声对顾南夕道:“今日之事,您也在场。犬子虽不争气,但伤在那要紧之处,连大夫还没来得及瞧。” 李夫人哀哀戚戚落泪:“我就这一个儿子……他……” 李郎中瞪一眼李夫人,佯怒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慈母多败儿!我就说,这是他活该!往日里没个正形,跟同学玩闹得太多!” 李夫人抱屈:“儿子上次在学堂里摔断腿,我们都不曾找上门。” 苏玄明听到现在,隐隐感觉到,李郎中一家人似乎不是在真心道歉。 苏玄明偷瞄一眼顾南夕,果然,顾南夕正勾起嘴角,眼神中闪烁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顾南夕真诚地发问:“令郎摔断腿,是何时的事?因何受伤?” 李夫人眸光闪闪,遮遮掩掩道:“去年年初的事了。唉,不过是好友之间的无心之失,我们也不便去追究些什么。” 言下之意就是,自己家儿子被苏玄明整断腿,都不曾去追究。 顾南夕此次,就为了苏玄明这点小伤,闹上门来,实在是小题大做,斤斤计较。 周围的群众议论声,也按照李夫人预想的那样走。 “李夫人的意思是,上次苏玄明害得李明德摔断腿了?” “嗯,如果上次永昌侯夫人未曾登门道歉,此次也不应该上门讨说法。” “没错,苏玄明虽然形容狼狈了些,但又没断胳膊断腿。” “永昌侯夫人的气焰过盛了些。” 李夫人和李郎中对视一眼,得意一笑。 苏玄明听到议论,这才反应过来,自家这是被倒打一耙了?这可怎么办? 苏云亭想站起来骂街,却被苏云烟一把按下去,动弹不得:“二哥,阿娘说了,让我看住你。你现在是病人,可不能乱动。” 苏云亭呼吸急促道:“小妹,阿娘让你看着我,没让你杀了我。快把你的手从我胸膛上挪开,我要喘不过气了!” 苏云烟立马收回自己的手,讪笑道:“不好意思啊,二哥。我也不知晓为何这段时日,气力又大了许多,一时没控制住。” 苏云亭翻白眼,但不也敢真惹恼小妹,只能把充满希冀的视线投向顾南夕。 顾南夕像是没听到周围的议论似的,追根究底地问:“哦?竟然还有这种事?这可怎么能行?孩子在学堂里受了欺负,做爹娘的不帮他们,谁会帮他们?李夫人,莫要不好意思,你大胆地说出来!” 顾南夕怜爱地拍拍李明德的手:“好孩子,虽然你欺负了我家大郎。但一码归一码,你若是被人欺负了,你爹娘不帮你出头,便来找我。我来替你主持这个公道!” 这一番话,险些叫李明德掉下泪来。 当初摔断的那条腿,自己养了半年才养好。可自家爹爹却对罪魁祸首,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爹娘口口声声说心疼自己,却只会叫自己吃下哑巴亏,还不如一个永昌侯夫人! 李明德吸吸酸涩的鼻子,故作坚强道;“多谢侯夫人的好意,但不用了。” 顾南夕差点没绷住笑,这李明德嘴上说着不用了,可满脸写着“宝宝委屈,你快问,你一问,我马上说!” 顾南夕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好机会,皱着眉,不悦道:“你这孩子!你不说,那害你之人,岂不是还会再害别人?!” 李明德借坡下驴,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抖搂个一干二净。 “是李少言干的!李少言嫌我不听话,便叫吴法天打断我的腿!” “我刚进学堂,吴法天就让我请客吃饭,等从我身上再也榨不出银子,便叫我和他一起,去找班里的同学。” “这么缺德的事,就算我再混球,我也不敢干呀!于是,他们便把我从石山上推了下去……” 说完,李明德的眼泪哗哗掉。 自己又不是天生恶人,好不容易考上松山学院,目标是高中状元,出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虎作伥。 “逆子!休要胡说!明明是你们玩闹时,你不小心从山石上滚落下来。你怎么还敢诬赖他人?”李郎中的一张脸,吓得惨白。 李明德的怨气在这一刻,喷涌而出:“我才没胡说!陈侍郎,蒋御史,光禄寺少卿……他们家的郎君,都可以作证!永昌侯夫人,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们!” 第23章起来,学子们! 李明德口里说的这些人,也是下午打群架的参与者。 顾南夕本就是要去找他们,自然应允:“好!好孩子,我当然是相信你的,但既然你爹爹不这样认为,我们就去找人证,以证明你所言非虚!” 李明德热血涌上头,踏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义无反顾地走在队伍最前面。 李郎中几乎要昏死过去:“永昌侯夫人,你怎么可以让我家大郎去当出头鸟?!他这是以卵击石啊。” 顾南夕不紧不慢地跟在李明德身后,绿梅时不时给她喂点,一口一个的小点心。 “李侍郎,一个人是一颗鸡蛋,那么两个,三个等等聚在一起,你焉知是鸡蛋,而不是铁锤呢?” 李郎中见自家儿子,打算一条道走到黑,而且还有顾南夕在旁添油加醋,扇风点风,心知,这一次,自家肯定会和龙武大将军对上了! 既然要对上,那肯定是能拉多少同盟,就拉多少同盟! 李郎中心里脏话成篇,行动上,却是紧跟在顾南夕身后。 “侯夫人,前面就是光禄寺少卿家。”李明德哐哐敲门,“陈逸轩,快开门!别躲在府中不出来。” 陈逸轩躲在家中,都快飚出泪了:“这个李明德,损人不利己,为何不去蒋光海,却头一个就来找我!” 小厮急得够呛:“少爷,夫人和老夫人都去大相国寺吃斋去了,还得过几日才回来。老爷随光禄卿去郊外选购食材了,今晚亦不会归来。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 陈逸轩急得直转圈,阖府上下,只有自己一个正儿八经的主子,没人能替自己拿主意。 门外,李明德的声音清晰可闻。 “侯夫人,陈逸轩就自己一个在家,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来开门了。” 李郎中小声替儿子解释:“圣上节俭,前段时间,命六部九寺自查自身。光禄寺卿觉得光禄寺花费有点大,故而和陈少卿一起,寻找新的货源。” 光禄寺掌总朝会,祭享等典仪中的膳馐供设,油水很足。 光禄寺卿担心自己被杀鸡儆猴,故而赶紧想法子弥补去了。 有脑瓜子灵活的商家,急忙从自己店内售卖的梨花木椅子,搬过来,请顾南夕坐下。 顾南夕坐在华贵的椅子上,一口茶,一口点心,悠闲自得,好似在永昌侯府一般。 果然,半柱香的时间都没过,光禄寺少卿的府门就打开了。 陈逸轩一步一挪地走出来,支支吾吾道:“苏,苏兄,对不起。” 苏玄明连连摆手:“无碍。” 阿娘说了,十个少年里,必须有一个伤得比自己重,她才会继续认自己当儿子。 陈逸轩就是这个比自己伤得重的少年,别看他脸上没有伤痕,实际上,伤口都在被衣服遮挡住的身躯上! 李明德跃过苏玄明,扯着陈逸轩的胳膊就问:“去年年初,我从石山上滚落下来,是不是吴法天和李少言推的?” 陈逸轩闻言,连连后退几步,一双眼睛瞪得溜溜圆,磕磕巴巴道:“你,你在说什么胡话?” 李明德:“怕甚?侯夫人自然会为我们做主!” 陈逸轩跳脚,脱口而出:“不过是一个永昌侯府罢了!” 顾南夕把茶杯放下,对着皇宫方向拱手行礼:“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当今圣上贤明,自然不会允许有人仗势欺人,做下违法之事,却逃避责罚。” 李郎中紧跟着道:“圣上圣明!” 李侍郎素日里总和光禄寺少卿去茶馆喝茶,两家关系不错。 陈逸轩见李侍郎也出面了,便以为他和自己爹爹通过气了,于是如实道:“是的,去年是他们推的李明德。”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松山书院是京城有名的私学,人人都以能上松山书院为荣。没想到里面竟然如此藏污纳垢!” “连官员的儿子都敢欺凌,何况是咱们普通老百姓。” “难怪我邻居家的大儿子的连襟的大侄子,考上松山书院后,成绩直线下降。天天被欺负,谁能有心思学习?”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只不过是李明德和陈逸轩的一面之词罢了。” 李明德初战告捷,在得到顾南夕夸赞的眼神后,雄赳赳气昂昂地继续带路去蒋御史府。 还未到大门口,众人要遥遥看见,蒋御史一行人早早就在大门口等候。 顾南夕的动作如此大,早就有人去蒋御史府通风报信了。 蒋御史国字脸,一双断眉横在凌厉的双眼上方,越发显得威严。 李郎中和李明德一见到蒋御史,情不自禁后退一步。 顾南夕上前同蒋御史打招呼:“劳烦您在此等候了。” 蒋御史硬邦邦回应道:“侯夫人派人来说,犬子在书院霸凌同学,此时若为真,犬子任凭您处置。若为假,侯夫人亦要给我个交待。” “那是自然!”顾南夕把视线投向浑身僵硬的蒋光海,“我们又见面了。” 蒋光海对上顾南夕似笑非笑地视线,冷不丁打个寒颤,手臂胳膊处疼痛不已。 这永昌侯府夫人,看上去是个普通内宅妇人,打人却专挑刁钻处。 打在胳膊和大腿的手筋脚筋处,外面连一点青紫都看不到,实际上疼得人死去活来。 “蒋郎君,你有何话说?你可参与了围殴?平日里可曾敲诈了他?”顾南夕走到蒋光海面前,目光冷冽。 “不要去看旁人,也不要想着说谎。今日的事,是我亲眼所见。以前的事,只要去茶等处,询问一番,便可知晓。” 蒋光海不敢直视顾南夕的眼睛,低垂着头,声音小如苍蝇:“是。” 顾南夕:“你为何要针对苏玄明?你可是主使?” 蒋光海连连摆手摇头:“不是我!是李少言!我也不知道,他为何要针对苏玄明,我也不敢问。他让我作甚,我就作甚。不听他的话,得吃苦头。” 顾南夕:“你们以前可曾针对过李明德?” 蒋光海飞速地瞟一眼李明德,悄悄远离蒋御史几步:“有。” 现场轰然。 “原来真的有此事!” 第24章对峙 蒋御史挥挥衣袖,整理好衣服,直到见不到一丝褶皱,这才开口:“天子脚下,竟然发生这种事情。我身为御史,有监察之责。这便和你们一同去看看。” 一行人,挨个敲少年们的家门,队伍一步步壮大。 直到还剩最后两人,李少言和吴法天。 “走,我们去李少言家!”顾南夕果断决定擒贼先擒王。 从李明德一路所述,吴法天分明是李少言的铁杆支持者,如果不先搞定李少言,吴法天肯定不会认错! 李郎中举双手支持:“有您在,李少言翻不起浪!” “走!去李少言家!”李明德的整个人像团烈火,在挣脱某种束缚。 现在的这台戏,主角早就不只有顾南夕和苏玄明等人,而是包含了其余的六名少年。 那些曾经饱受李少言欺辱,然后围绕在他周围,成为帮凶的少年们,再一次凝聚出反抗的勇气。 此时,隐匿在人群中的一些人,拔腿狂奔向龙武大将军府。 “老夫人!永昌侯夫人带人向咱们府走来了!” 小厮气喘吁吁地汇报。 “哼,她竟然敢来,我们就去会会她!”坐在大厅上首的李老夫人用力地拍桌子,耳垂上戴着的一对白玉团蝠倒挂珠缀,一荡一荡的。 小厮跪拜叩首,声音略微发颤:“启禀老夫人,除了永昌侯夫人,还有李郎中,蒋御史,光禄寺少卿家的陈公子……” 由于背部疼痛,只能趴着的李少言霎那间,全身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一颗心如坠千斤。 那些家伙,他们竟然敢! 李少言的薄唇抿得紧紧的,目光冰寒。 老夫人握住座椅把守的手,爆出青筋,她转头询问管家:“大将军可回来了?” 管家低下头,眉头紧锁着:“大将军说,小孩子家家的事,让小孩子自己解决。” 老夫人从鼻腔里冷哼一声:“再去请大将军!告诉他,现在可不是小孩子之间的事,顾南夕打上门来了!” 一旁乖巧站立的将军夫人,猛地抬起头,又飞速地低下去,一双手死死攥着绣帕。 在风靡全城的流言中,李龙武大将军对顾南夕求而不得,为了她,只娶妻应对家里,不曾纳妾。 大将军会因为顾南夕回来吗? 将军夫人的目光投向人群深处…… 在万众瞩目之下,顾南夕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扣响龙武大将军的府门。 轰轰! 厚大的红檀木大门,缓慢地向两侧敞开。 身着淑人朝服的李老夫人拄着拐杖,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身后是李将军夫人,被下人搀扶的李少言,以及一排排持械家丁。 其气势逼人,像是要上战场打仗一般。 顾南夕微微眯起眼睛,这李老夫人亦是诰命,同自己一样,是从三品的淑人。 她故意作此打扮,就是不想落自己一头。 看来,他们是打算死保李少言了! 果不其然,李老夫人率先开口:“虽然我朝鼓励商业,不设宵禁。但,永昌侯夫人带着这么大一群人来叩我家的门,是想做什么?” 李老夫人心疼李少言,命人给他搬条凳子:“我儿不在家,阖府上下皆是妇孺,以及一个身受重伤的孙子。永昌侯夫人,此时来访,来者不善啊。” 顾南夕亦是坐到椅子上,指指躺在门板上的苏云亭,笑意盈盈道:“老夫人误会了。我夫君久在边关,十年未归,他膝下只有玄明和云亭这两个嫡子。如今,这两儿子被人欺辱了去。我就想问问,朗朗乾坤下,可还有公道可言?” “若是讨不了一个公道,这叫为朝廷,为百姓卖命的边关将士们情何以堪?” 顾南夕使个眼色,苏云烟就按照先前顾南夕的吩咐,嚎啕痛哭起来。 “爹啊,你在边关流血又流汗,连家都没回一次。大哥二哥快被人打死了,你还当什么将军?还不如回家种地,卖红薯。好歹一家人整整齐齐,好过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苏云烟本就长得娇小,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只要不开口说,不动手,那就是个水做的娇女娃,此时哭起来,叫人格外心酸。 李老夫人都快被气笑了,这顾南夕打得好算盘! 她直接把自己家定位到普通兵士家庭,她受委屈,不就是千千万万的普通将士受委屈? 龙武大将军本就是武职,若是因此引起士兵们不满,这个位子,如何坐得稳? 李老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她面容哀戚,充满同情:“永昌侯夫人,你家的遭遇叫人同情。可是,您有委屈,报官就是了,来我府上作甚?” 顾南夕再次看向李老夫人,她的神情,好像真的不知道,罪魁祸首是她孙子似的。 顾南夕扯起嘴角,眼里的嘲讽之意几乎要漾出来。 报官? 在官员眼里,一个破落的永昌侯府,哪里比得上龙武大将军? 即便都说顾南夕跟圣上有一腿,那圣上,不是还没发话么? “因为欺负我家大郎二郎的,正是您府中的李少言啊。”顾南夕主打的就是一个真诚。 李老夫人不是装相,明知故问为何而来么? 自己就直截了当地告诉她! 李老夫人的脸瞬间垮下来,冷冷开口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莫要看我孙儿乖巧,就把污水往他身上泼!” “我亲眼所见!李少言的后背上还被我抡了一棍子!”顾南夕歪歪头,作思考状,“背上应该还有痕迹才对。” 李老夫人一口牙咬得咯嘣响,这顾南夕实在是缺德! 这事,要是认下,不就承认自己孙儿参与群架了? 这事,要是不认,自己孙儿挨得打,岂不是白挨了? 偏偏这缺德鬼,还在那笑:“难不成我真的认错了?没关系,等我认出来了,再赏他几棍子。他爹娘不好好教儿子,我就替他们教!” 李老夫人气得胸膛一鼓一鼓的,顾南夕这是明晃晃的威胁啊! “蒋御史,你就这么光看着?”李老夫人质问。 蒋御史点点头,诚实道:“我是右御史,主要监察州县地方政府。你们的事不归我管。” 第25章龙武大将军李傲天 哒哒哒! 疾驰的马蹄声,打破了双方对峙。 “龙武大将军回来了!”大将军府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顾南夕循声望去,只见一身披皮甲的魁梧男子,骑在骏马上,驾驶着马匹左腾右越,从人群穿梭而来。 其勃然英姿,如琼枝一树,鹤立独行。 顾南夕对上他黑不见底的眼眸,如坠入一潭深水,叫人无法喘息。 他骑至双方中间,宛若一尊石像,挡在那里,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顾南夕只能看到,他坚硬冷峻的侧脸上,有一道明显的长疤,从眉骨一路蜿蜒到颧骨处,看上去很是凌厉和狠辣。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酒香,香味源头看向顾南夕:“夫人,你所求为何?” 李夫人突然抬起头,定定看向那道如高山般巍峨的人影,他叫顾南夕什么?夫人? 顾南夕感觉这个龙武大将军的视线,像扫描机似的,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打量个遍。 顾南夕不悦地拧起眉,呵斥道:“看什么看?!” 龙武大将军李傲天被这么一呵斥,先是一愣,然后饶有兴致道:“人人都说,我对夫人求而不得,我想看看,您身上哪里值得我求。” 啥玩意? 顾南夕的表情一僵,原主跟这家伙,也有关系?! 顾南夕惊讶了一秒,反唇相讥道:“我比你优秀的地方,可太多了!例如,如果我儿子犯了错,我定不会包庇他!霸凌同学,逼人加入小团伙,将军的家教,便是如此么?” 李傲天坐直身体,转向李少言,漠然道:“夫人所言,可是真的?” 李少言在冰冷的视线下,不住地打哆嗦:“我,我……” 李明德鼓起勇气,站出来:“我可以作证!为了逼我听他的话,去年,他害我摔断腿!” 陈逸轩左看看右看看,然后低着头,小声道:“他,他让我每天都帮他写作业,不然,不然就……” 陈逸轩不敢再说下,急忙躲到顾南夕身后。 蒋光海唇色苍白,整个人直打晃:“他,他带我去青楼……然后,威胁我,不听他的,就把这事告诉我爹爹。” 说完,蒋光海看都不敢看蒋御史,一个飞步,跑到顾南夕身边。 蒋光海的家教森严,男子不满二十,不允许纳妾。 他在李少言的撺掇下,逛了一回楼子,便被李少言抓住了把柄。 李傲天冷漠地看着李少言,手里的马鞭在火光和月色中,散发着冷冽的寒光:“他们所说,是真的?” 李少言哆哆嗦嗦,说不出话,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李老夫人心疼地抱住李少言,骂道:“你鬼迷心窍不成?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顾南夕能是什么好货色?她治商女的手段,何其狠毒?” 李傲天手里的鞭子,哗哗作响:“与我何干?我只问,李少言,那些事,是不是你干的?” 李少言缩着脖子,微微点头。 “过来,站直。”李傲天示意李少言靠近自己。 李少言一脸惊恐地看向他,想要拔腿就跑,但整个人就像中了邪一样,明明抖如筛糠,还是坚定地向他走去。 李傲天扫一眼众人,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结实的肌肉:“在场的一共十人,每人罚你2鞭,可行?” 李少言瞪大双眼,眼里全是恐惧,却连一个反驳的字,都不敢说。 顾南夕微微蹙眉,20鞭子,是不是有点过了? “哦,夫人皱眉了,那就每人3鞭,一共30鞭。”李傲天话音刚落,鞭子就带着破空声狠狠抽到李少言的背上。 转瞬间,李少言的后背衣衫被抽碎,血液顺着后背,流淌到地上。 那一鞭子,竟然抽掉了他后背的一些肉! 全场皆是抽气声。 李老夫人早就昏了过去,将军夫人倚着门框,默默流泪。 一鞭,两鞭…… 哪怕李少言疼得满地打滚,李傲天抽打的力度,依旧没变。没变重,也没变轻,就好像精心计算过一样,只要打不死就行。 “够了!已经打了十鞭,我们不追究了。”顾南夕走到马前,握住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 李明德咽了咽口水,紧接着道:“我也不追究了。” “不追究。” “别打了。” 少年们被这一幕吓傻了,他们虽然都挨过揍,但那都是巴掌高高举起,却轻轻落下。 何曾见过这样鞭鞭见血的? 李傲天收起下巴,翻身下马:“把李少言带回去。” 将军府的下人们,像看见活阎王一般,抬着李少言,一溜烟地跑回将军府。 李傲天把马鞭挂在腰间,靠近顾南夕。 高大的影子,几乎要把顾南夕整个人都笼罩住。 酒香越来越浓烈,似乎能品尝到其中的辣意。 “夫人,你最好不要落到我手上。”李傲天说话的热气喷到顾南夕的耳垂上,痒痒的。 顾南夕抬头,正好对上李傲天冰冷,没有一点温度的眸子。 顾南夕伸出一根食指,抵在李傲天的胸口,然后一点一点把他推开:“你看,我害怕吗?还有,请叫我侯夫人。” 顾南夕轻嗤,过不了几年,永昌侯府就要被满门抄斩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更何况,顾南夕只打算在永昌侯府宅到死,等此事一了,下次见面,或许就是在刑场了。 顾南夕说完狠话,转身就走:“去松山书院!” 众人见顾南夕不落下风,士气再次高涨起来。 李明德狗腿地摘下爹爹李侍郎的荷包:“侯夫人,您肚子饿了吧?现在夜市正开着,我叫人去给您买点吃的。” 陈逸轩挤进李明德和顾南夕中间,殷勤道:“夜市我最熟!我知道谁家的最好吃!” 蒋光海挤不进去,便把另一边的苏玄明给挤开了:“侯夫人,扇子给我吧,我给您扇风。” 顾南夕…… 这倒也不用,这扇子纯粹是自己装逼用的,深秋时节,扇风得多冷啊。 被挤开的苏玄明:“这到底是给谁出气去?他们做什么这么兴奋?” 躺在门板上的苏云亭翻了个身,没好气道:“你可真没用。连位子都被人抢了去。” 苏云烟迟疑开口:“他们难不成,也相当阿娘的儿子?” 第26章声名赫赫的松山书院 “想当亲儿子是不成了,若是能混个干儿子当一当,也不错。”陈逸轩憧憬道。 苏云亭闻言,转过身子,一张毓秀的小脸冷冷淡淡的,说出来的话最是无情:“我娘有儿有女,作甚要认个废物当干儿子?” 陈逸轩本想反唇相讥,转念一想,苏云亭是侯夫人的二儿子,说不定以后就是自己的干弟弟? 陈逸轩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期期艾艾道:“我也没那么废,我的月考成绩比你哥高。” 苏云亭一口气被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偏偏人家说的是实话,无法辩驳,便冷哼一声,又翻过身去。 在一群人的簇拥下,顾南夕很快就来到了松山书院门口。 在火光和月色的照亮下,隐于竹林之中的小门清晰可见。 小门上方悬挂着一块牌匾,上面书写的“太室书院”四个金色大字,气势滂沱,如游龙走蛇,似乎能听见龙吟。 “灯火纸窗俢竹里,读书声。”蒋御史有感而发,“侯夫人,你可知这块牌匾为何人所写?” 顾南夕在脑海里翻了一遍原小说,回答道:“太宗至道二年,朝廷赐太室书院匾额,并赐印本九经等书。此匾额由当时的太子,也就是仁宗亲笔。” 蒋御史挑眉,诧异地看了一眼顾南夕,眼底流露出一丝赞赏和善意:“没错,松山书院建于五代后周,历经百年,屹立不倒。其学子遍布朝野上下,京城之内,只有太学有与其一搏之力。” 顾南夕懂蒋御史的意思。 当年太宗武装夺权,反手便把手下的将领杯酒释兵权。 自此,朝野就形成了重文轻武的政治正确。 自己方才以大势压迫中低层文官,再同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对抗,这在庙堂之上的相公们眼里,算不得什么。 毕竟永昌侯是武官,李傲天也是武官。 相公们巴不得武官之间互生嫌隙,因而会对顾南夕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松山书院不一样! 顾南夕打松山书院的脸,那就是打全体文官的脸! 跟随而来的百姓们也为顾南夕提着一颗心。 “这松山书院的地位牢不可破,前几日举办的讲学,邀请的主讲是佟太师。” “佟太师深受两朝圣人的重用,其小女儿佟贵妃更备受当今圣上宠爱,在后宫之中,隐隐有压皇后一头的架势。” “没想到吴山长,竟是连佟太师都能请动。上个月太学也想请佟太师讲学,却被婉拒了。” “只不过是学子们之间的打闹,侯夫人为苏玄明差点掀翻半个京城,此时应及时收手,莫要把整个侯府拉入泥潭才好!” 听到众人谈话的苏玄明,挤到顾南夕身边,小声劝道:“阿娘,要不,我们算了?吴法天是山长最疼爱的后辈,甚至都超过山长的亲闺女。” 李明德支支吾吾开口:“侯夫人,虽然山长纵容李少言的所作所为,但我们直接打上门来,山长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陈逸轩疯狂点头:“吴山长平日里笑眯眯的,实际上最记仇。我有次不小心伤到他的狸奴,他连着整治我一个月,最后爹爹花了1000两才摆平这件事。” 蒋光海毫不犹豫地把自己亲爹卖了:“我爹爹曾经上书参了松山学院的不正风气,结果被佟太师好一顿训,最后被调到右御史。” 御史分为左御史和右御史。 左御史监察京官和机构,右御史则负责检查州县地方政府和官员。 这两者名义上是平级的,事实却是人人都想当左御史。 蒋御史从左御史被调乘右御史,名义上是平调,实际上是被降职了。 蒋御史一脸平静,颇有不为物喜不为己悲的境界:“在下的前车之鉴近在眼前,侯夫人还决定一往无前吗?” 顾南夕看了自己身后的一圈人,他们都难掩担忧之色。 李郎中的声音小如蝇蚊:“侯夫人,圣上待官员们十分温和,亦看重佟太师。” 言下之意就是,佟太师的势力如日中天,圣上是性格温顺也好,是爱屋及乌也罢,反正圣上很少在朝堂上跟佟太师对上。 顾南夕没有立刻下决定,她转过头,问苏玄明:“玄明,你此时选择退让,是因为你决定放下那些过往,原谅吴法天,还是因为形势所迫,你不得不放弃?” 苏玄明闻言,整个人微微一愣,放下? 如何放下? 那些曾经被拳打脚踢的伤处,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然而,比身体更痛的是自己的内心,那些活了十来年才养出来的一身矜贵傲骨,在这短短的一年内,被踩了个粉碎! 顾南夕看见苏玄明的眼睛变得发红,酝酿着朦胧的雾气,一双手死死攥拳。 顾南夕伸出手,替苏玄明整理好凌乱的衣襟:“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你是在谨遵孔圣人言,有何可惧?” 苏玄明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声音哽咽:“阿娘……” 顾南夕拍拍苏玄明的肩膀,转身问苏云亭和苏云烟:“阿娘要去给你们大哥讨个公道,你们意下如何?” 苏云亭目露凶狠之色:“江湖儿女,快意恩仇!我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苏云烟撸起袖子,四处咂摸棍棒:“阿娘,待会打起来,你躲到我身后,我保护你!” 顾南夕噗嗤笑出声:“你们想到哪里去了?阿娘可没这么莽撞。你们可都记住了,我们绝不做鸡蛋碰石头的傻事。只是,这石头也休想全身而退!” 说完,顾南夕对着身后众人盈盈一拜:“感谢诸位父老乡大义相助,接下来之行,遍布荆棘,便由我们母子四人,单独前行吧。” 顾南夕对李明德等少年行礼致谢:“自古英雄出少年。感谢诸位郎君们挺身而出,我们就此别过。” 顾南夕说完,就义无反顾地扣响松山书院的大门。 苏玄明吸吸鼻子,虚扶着她。 苏云亭翻身下床板,由苏云烟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跟在顾南夕身后。 恰好月光透过竹林,给这四人打上一道清冷的光,看上去十分悲壮。 第27章我不开心,谁都别想开心! 古朴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从里往外打开。 一身穿纯白之衣,头戴东坡帽,留着长髯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众人眼前,一脸不悦。 “这位夫人深夜拜访,有何要事?” 苏玄明凑近顾南夕,小声道:“这便是吴山长。” 顾南夕眸光闪闪,这吴山长分明知晓自己的身份,却故作不知,这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先从气势上压倒自己? 看来,这又是一个熊孩子家长了。 “我是永昌侯府大郎君苏玄明的娘亲。”顾南夕低头行礼,自我介绍道。 吴山长高高地昂起头,居高临下道:“你们是来道歉的?你儿子把吴法天伤得如此之重,下手狠毒。他对日日相伴的同学都能不存慈悲心,日后,岂不是待天下百姓如牛羊?” 顾南夕心中冷笑,好一个吴山长,公报私仇,用他身为山长的权威给苏玄明扣脏帽! 他肯定是不知,自己早就把半个京城,闹了个天翻地覆,把真相公之于众了! 他能堵学子之口,堵家长之口,难道还能堵天下悠悠众口吗? 顾南夕故作惊诧之色,慌张道:“吴山长这是何意?分明是你的侄儿把我们伤成这样,我儿不过是自保罢了。” 吴山长横眉竖立,不屑道:“你个妇道人家,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跑来学院里胡搅蛮缠作甚?我定会写一封书信给永昌侯,问问他是如何教妻的!” 吴山长话里的嫌弃,就是连目不识丁的百姓,都能听出来。 顾南夕的脸色哐当一下,垮了下来。 当朝风气比较开放,女子可独自出游,也可经商,家里有条件者,也可送女子去女学。 高宗就曾说过:“书不惟男子不可不读,惟妇女亦不可不读。” 鼓励女子认字读书。 但这几年,有部分士子为了提高自己的名声,便开始曲解《礼记》里的三从四德,看来吴山长也是这类人群中的一个! 真要按照他们的三从四德来,顾南夕还如何摆烂? 必须要把这股邪风压下去! 顾南夕一脸羞愧的模样,虚心讨教:“夫君远在边关,十年未归。我身为一介妇人,偶有困惑,却不得解。吴山长桃李遍布天下,为天下之师,请山长为我解惑。” 吴山长见高贵的永昌侯夫人低下她的头颅,心中暗爽,便回道:“你问。” 顾南夕的嘴角微微翘起,图穷匕见道:“《礼记》有云,女子要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我时常疑惑,这个从字,该作何解释?” 吴山长的眼前一亮,自己的学说,虽然受到一部分人的认可,但没广泛流传开来,并不能像孔圣人那样千史留名。 如果能把永昌侯夫人说服,再以她为突破口,辐射整个上层,岂不是事半功倍? 于是,吴山长语气十分肯定地回道:“从,就是服从,顺从的意思……” 还没等吴山长高谈阔论,围观的百姓们就不干了! 他们本就因先前顾南夕的告别,而感到愧疚,又亲眼目睹,吴山长对顾南夕的语言羞辱,全都憋着一口气。 现在,吴山长竟然还曲解孔圣人言,想要把姑娘们贬低到尘埃里,这还了得? “一派胡言!范相国曾开讲过,这个从是指负担,负责的意思。女子出嫁前,应由父母负担生活,负责教养。出嫁以后,丈夫应负担起女子的生活和安全。丈夫死后,女子就由儿子赡养。” “没错!还亏你自己家就有两个娘子。按照你的那番解释,娘子们一出生,不就掉进了苦水里?” “朝廷都鼓励寡妇再嫁,按照你的意思,若是儿子不同意,当娘的就不能再嫁?” “谁家没有出嫁女,或者出嫁的姐妹?若这是这样的三从四德,还不如不嫁了!” 一时间,群情激愤。 顾南夕和蒋御史的目光隔着人群碰撞,顾南夕微微点头,两人各自心领神会。 吴山长被气得满脸通红,呼唤着书院护卫,要把围观人群赶走。 眼见着护卫们抄着棍棒就要跑过来,顾南夕连忙站出来:“吴山长,都是我不好,引起这番争论。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百姓们也在蒋御史和李郎中的安抚下,平静下来。 只是一个个都不肯走,唯恐大家伙一走,永昌侯夫人便会被吴山长欺负了去。 吴山长冷哼一声,令人抬出受伤的吴法天。 吴法天一见到苏玄明和苏云亭,就一把挣脱开仆从们,挥舞着大拳头朝苏云亭冲去:“你个病秧子!你看我打不打死你!” 吴法天身高体壮,看上去气势骇人,但某处受了伤,行动不似以往便捷。 苏云亭拉着苏玄明躲过攻击,嘴里吱吱哇哇大喊:“救命啊!有学子当众杀人啦!山长救命!” 吴山长拖了一会,见吴法天实在是追不上苏玄明兄弟,反而像猴儿一样被戏耍,于是使了个眼色,叫护卫们拦住吴法天。 足足五个大汉,才把吴法天给按住。 围观人群嗤笑:“就这状如牛犊子的体格子,哪里像受了重伤?” “许是知晓自己犯了错,故意倒打一耙吧。” “真是没想到,堂堂一山长的亲侄子,竟然是这样的作风。” 吴山长的脸上,像被打翻了颜料瓶,红一块青一块的。 他总不能跟所有人解释,自家侄子伤的是命根子!这叫他以后如何说一门好亲事,如何为吴家传家接代? 吴山长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平复自己的心情。 几瞬之后,理智回归。 吴山长知道,自己今天是中计了,若非侄子受伤,自己也不会心神不宁,导致这样简单的计谋都没看透。 吴山长瞥一眼人群中的蒋御史,再看看眼前软弱无害的顾南夕,冷笑道:“侯夫人费心了。” “好说,好说,毕竟是松山书院,名震天下。”顾南夕也不装了,直接对上吴山长的眼神,没有丝毫退让。 苏云烟左看看,右看看,一头雾水。 苏云亭的眼睛却越来越亮,看向顾南夕的眼神满是佩服! 苏玄明低头沉思片刻,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第28章步步为营顾南夕 “到底怎么回事啊?”苏云烟急得直跺脚,在场这么多人,怎么就自己一个人不知道? 这样,岂不是显得自己很笨? 苏玄明示意苏云烟附耳过来:“你莫要心急,我慢慢解释给你听!十人之中,李少言虽是领头人物,但吴法天背靠松山书院,是最难处理的。” “于是阿娘先找李明德等人,或威逼利诱,或攻心为上,将八人拢入麾下,同时,去龙武大将军府,要从夜市穿过。这样,就能吸引许多围观百姓,为我们造势!”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到蒋御史府时候,蒋御史第一句话是什么?很显然,阿娘早就同御史通过气了!摆平李少言后……” 苏玄明向后看了看,用只有他和苏云烟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继续说道:“方才,蒋御史配合阿娘,给我们塑造了一个被强权欺负,却不畏强权,又心怀仁慈,不愿连累他人的伟大形象!” 苏云烟懵懵懂懂,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懂。 苏玄明轻抚苏云烟的发顶,感叹道:“听不懂没关系,你只要知道,阿娘步步为营,极懂人心就行。你多帮阿娘干些事,耳濡目染之下,也会有长进的。” 苏云烟重重点头:“大哥,我知道。以后,阿娘小厨房的事,我包了!” 深秋夜晚寒冷,一阵秋风吹过,众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吴山长整理好自己的衣襟,恢复成往日端庄威严的模样:“此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们可报官解决。” 顾南夕轻笑出声,还是这一套! 他们都觉得永昌侯府势微,圣上也不会因一个小小的顾南夕,就同那么多官员站在对立面,所以他们才敢在明知真相的情况下,提报官之事! 顾南夕当然不会选择报官。 她主动后退一步,对着吴山长行大礼:“学子之间的玩闹,怎可惊动官府?是我唐突了,深夜前来打扰山长。”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轰然。 “阿娘!”苏云亭苍白着脸色,紧紧咬唇,颤抖半天,才低低唤出一声阿娘。 苏玄明站在一旁,眼里闪烁着刺痛的光,喉结在细长的脖颈上下起落,整个人像是被从中间撕开,裂成两半!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自己连累阿娘受辱了! 有感性的女子躲到一旁偷偷落泪,好似永昌侯夫人受辱,自己能感同身受一般。 “侯夫人她……性格刚强,竟然也不敢跟松山书院硬碰硬么?” “松山书院如千年老树,盘根错节,永昌侯夫人总是再力大无穷,如何能将大树连根拔起?” “松山书院有佟太师做后盾,别说是永昌侯夫人,便是圣上,也不会拿它如何。” 低落的情绪,在空中蔓延。 百姓们心有戚戚然,连高贵如永昌侯夫人,也要对松山书院退让一步,何况是自己这等小民? 普通女子们不知晓什么大道理,她们只知道,这个吴山长,一心要踩着无数女子的血泪,登上山巅。 吴山长却像换了个人一般,并没有得意洋洋,步步紧逼,而是严阵以待,谨慎道:“既然是小矛盾,那此事就如山间清风,就此了结。如何?” 顾南夕微微一笑,这事就这么过去,日后他以院规训诫政治苏玄明,自己就再也没有发作的借口了。 “自然。” 吴山长得到满意的答复,正打算关上院门,却又被顾南夕叫住。 “吴山长,留步!”顾南夕羞愧不已,叫苏玄明跪下。 苏玄明虽不知自己犯下什么错,但还是听话地跪下来。 顾南夕:“吴山长,学子打闹是小事,我接下来要说的是影响整个松山书院和天下学子的大事!” 吴山长握住门框的手,用力攥紧,心里如擂鼓。 这永昌侯夫人顾南夕步步为营,心眼又小,她搞出这么大阵仗,难不成真有后手? 可是,自己同她并无交集,她又能拿住自己什么把柄呢? 吴山长面上不悲不喜,眼神里却充满警惕:“侯夫人,请说。” 顾南夕唉声叹气道:“这件事说来,也是怪我。我这个大儿子,生性纯善,又有天赋,我不忍心埋没他的天资,便一心想要为他寻个好书院。” “这京城之内,太学和松山书院并列鳌头。我便寻思着,叫大郎上松山学院专心苦读,日后高中状元,为圣上鞠躬尽瘁,为天下万民谋福祉。” 哗啦啦! 四周突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侯夫人说得好!” “一片拳拳爱子之心,让人敬佩。” “谁不想自家孩儿出息呢?侯夫人便是为此犯下一点点小错,也算不得什么。” 顾南夕欠身向众人行礼致谢,这才接着往下说:“松山书院纳天下英才,其入学考试自然是非常人所能及。” 有人在一旁赞同道:“确实如此,我主家大郎考了十次,都没考过!” 吴山长冷冷地等着顾南夕接着往下说。 哪家书院都有入门考试,松山书院考试难这件事,天下皆知。 顾南夕如果想要那这件事做筏子,算盘恐怕要落空了。 “松山入学考试,学生需要引疑义一篇,文理通明者,请入书院。当日考完后,有人寻到我,说是考生人才济济,以我儿的水平,恐怕不能入学。” 顾南夕用袖子擦擦眼角的泪水,脸上神情是追悔莫及:“是我一时起了贪念,听信那人的话,给了3000两。成绩公布当日,我儿的名字竟也在榜单上!” 吴山长的瞳孔猛地一缩,松山书院本为私学,有些暗箱操作很正常。 但吴山长管理的这些年,把松山书院的名声抬得太高!入学考试竟然发生这种事,毁的就是整个松山书院的名声。 不等吴山长做出反应,顾南夕拉住苏玄明,掩面道:“我犯下如此错事,实在是无颜见人。今日,我儿便主动退学,日后绝不踏进松山书院半步!” 顾南夕说完,就要拉着苏玄明离开, “等等!敢问侯夫人,可知那是何人?我松山书院绝不姑息此事!”吴山长义正言辞道。 “正是堂长黎清河!”顾南夕说完这句话,带着一群人又乌泱泱地离开了 第29章杯茶释恩怨 苏云烟扛着苏云亭,一边跑,一边问:“阿娘,黎清河是什么人?我们为什么要跑?” 顾南夕跑得气喘吁吁:“再不回去,夜市就要关门了,你们不饿吗?” 李明德窜出来,积极道:“侯夫人,别着急,您想吃什么?我先去给您买。” “明德,你去桥洞子那家川饭店定几个大包房。今日大家伙都辛苦了,待会好好休憩一下。”顾南夕叮嘱道,“还有南面的鱼兜子,煎鱼饭都给我来一份。” “好咧。”李明德踹上荷包,撒开脚丫子就往回跑。 李郎中瞧着李明德像小鸟般欢快的背影,心里酸涩不已:“平日叫他去跑个腿,都推三阻四的。今日,却上赶着帮人干活。” 陈逸轩挤开李郎中,对着顾南夕扬起一张笑脸:“干娘,您还有什么吩咐,可叫我去,我保准比李明德快!” 干娘? 顾南夕瞥一眼陈逸轩,这小郎君不过十三四岁,脸蛋白净,两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看上去很是喜庆。 “你去找个茶馆包下来,跟我们一起的百姓们,但凡想进去喝口茶的,就记在我账上。” 顾南夕掏出一个荷包,从里面拿出几张银票,塞给陈逸轩。 陈逸轩连连摆手,脚底抹油似地跑了:“怎好叫干娘破费?这事包在我身上!” 等事情都安排好了,顾南夕这才慢下脚步,略带喘息道:“黎清河是吴山长的左膀右臂,但他也是佟太师第十三房小妾的兄长。” 李郎中闻言,不着痕迹地看了顾南夕,然后偏过头去看蒋御史,蒋御史还是那一副波澜不惊的死人脸。 李郎中终于想通,原来自己是个陪跑的! 李郎中小声嘀咕:“啧。永昌侯真是没福气,放着这么厉害的管家娘子在京里,暴殄天物啊!” 苏云烟还是一头雾水,迷茫四顾。 顾南夕爱恋地摸摸她脑袋:“还是豆花吃少了,改明多吃一点。吴山长被我架到火上烤,他若是想挽救松山书院的名声,就得拿黎清河开刀,这样就会得罪佟太师,失去最大的依仗。他若不想得罪佟太师,就要背上这个黑锅。” 横竖,他都得吃一个大亏! 顾南夕没把话更加挑明,一个黎清河怎么敢上勋贵家里,明晃晃地要钱? 他不过是个普通堂长,如何吃得下这么多银钱? 苏云烟懵懵懂懂地点头:“阿娘,虽然我不太理解,但我都背下来了。回去后,我再慢慢琢磨。” 众人边聊边走,很快就到了桥洞子川饭店。 李明德早已等候在门口,带着众人走进包房:“我定了三间包房,两间打通了,足够我们坐下。另一间留着备用。还在大堂里定了十桌,好叫仆从们歇歇脚。” 顾南夕竖起大大地拇指,夸赞道:“不错!你的安排十分周道!” 李明德抿唇掩饰住笑意,亲自上手掀开圆桌上的一个木制手提饭盒:“侯夫人,您饿了吧,这是南面的鱼兜子和煎鱼饭,您尝尝,合不合您口味?” 李郎中彻底绷不住了,怒骂道:“你怎么不问问你亲爹,饿不饿?想吃甚?” 李明德梗着脖子,翻白眼:“您自己个儿有钱,叫个闲汉给您跑腿去。” 没多一会,窗外就传来嘈杂的道谢声。 “多谢侯夫人请吃茶!” “侯夫人太客气了,我们不过是见不惯京城发生仗势欺人的事,没得坏了我们皇城的风气!” “正是如此!好茶!侯夫人大气!” 顾南夕走到窗户前,推开窗子,对着众人盈盈笑道:“人间存正气,公道在人心。因为有诸位的仗义执言,才有了京城的和乐安逸。我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 “共举杯!” 喝完这杯,顾南夕又对着众人说道:“人不轻狂枉少年。我儿苏玄明同李郎君,陈郎君等九名少年不打不相识。玄明,明德,逸轩,光海……你们过来。” 顾南夕招手,示意少年们来到窗前。 陈逸轩还在楼下招呼百姓,听到顾南夕的呼唤,急得直跳脚:“干娘,我在这!等等我!” “快给陈郎君让条路!”百姓们自发地往两侧挤一挤,让出一条狭窄的路来。 陈逸轩挤出一头汗,这才顺利来到顾南夕的窗边。 川饭馆离河仅隔一条路,为了让客人们观赏到美丽的河景,二楼的窗户开得极大,足以让九个少年排排站。 明月高悬,清辉撒满人间。 青石砖路上,站满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抬头看向二楼窗边,九个鼻青脸肿,却散发蓬勃生命力的少年。 饭馆高挂的灯笼,发出红黄光亮,柔和了一地清冷。 一袭华服盛装的顾南夕,在月色之中,美如飞天神女,威严又胜地母娘娘,直叫人不敢直视。 一时间,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只余下河边鸟叫虫鸣。 顾南夕端着茶壶,为苏玄明等人倒上茶水,然后再走到窗边,高声道。 “以明月为鉴,以诸位为证,玄明,明德,轩逸,光海……你们九人,可愿以此杯,化干戈为玉帛,往日种种,皆化为云烟?” 苏玄明等人相互看了看,苏玄明率先站出来:“我愿意!诸位兄弟,我不善交际,往日若有得罪之处,我在这里给兄弟们赔个不是!” 苏玄明把苦涩的茶水一饮而尽! 李明德第二个站出来:“玄明兄,不管我有何苦衷,我对你动手,就是我的不对!我以茶代酒,向你道歉!” 接下来是陈逸轩。 陈逸轩红着一张脸,眼睛水汪汪的:“兄长,我,我不会说话。总之,是我对不起你!” 蒋光海偷偷擦掉眼角的眼泪,举杯道:“一切尽在不言中!日后,我再对你动手,就天打雷劈!” …… 在众目睽睽下,九个少年豪气万丈地饮下这杯茶! “好!这才是我京都好儿郎!” “有错能改,善莫大焉。九位郎君好样的!”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天地广阔,任尔翱翔!” 百姓们爆出热烈的掌声,夸赞话像不要钱似的,砸向这群少年,叫他们羞红了脸颊和眼眶。 第30章又多了八个干儿子! 简单垫了垫肚子,蒋御史就起身告辞。 蒋光海犹犹豫豫地站起来,磨蹭地放下碗筷,脸上满是不舍。 蒋御史还是那副不变的严肃表情:“今日给你特例,可晚归。” 蒋光海的眼睛唰一下亮起来,嘴角上扬,压都压不下:“好的,爹爹,爹爹您慢走。” 顾南夕起身,送蒋御史下楼。 蒋御史边走,边小声道:“我待会回去,就写弹劾折子。” 顾南夕的声音轻不可闻:“您想要肃清朝纲,是件好事。但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切记要慎重。” 蒋御史的腰杆子挺得笔直,一如他刚硬的脾气:“嗯。侯夫人您处境尴尬,日后莫要如此冲动了。如果顾将军还在世,也是盼着您一世平安顺遂的。” 两人一时无言,直到送至大门口,蒋御史突然对着顾南夕深深弯腰行礼:“多谢侯夫人。” 说完,蒋御史大步迈进浓重的夜色之中。 顾南夕目送蒋御史远去,却发现李郎中也下楼来,嘴里还嘀嘀咕咕:“这个儿子不能要了!蒋御史家的孩子,好歹知道嘴上送一送,他倒好,眼神都没给一个!” 李郎中抬头,见到顾南夕正在看自己,尴尬不已:“侯夫人,我家中有事,先告辞了。” “您莫急,我去唤轿夫过来。” “不用,不用,我又没饮酒,无需轿夫。”李郎中在原地踟躇半响,还是轻声道谢,“多谢侯夫人。” 永昌侯夫人占尽优势,在舆论上形成压倒性胜利,又加上蒋御史的动作,吴山长麻烦大了! 她本可以什么都不做,但她还是搞了一出杯茶释恩怨,给其余八个孩子一个全新的开始。 顾南夕笑道:“您客气了。您在刑部秉承初心,何其艰难?我又怎能因孩子间的打闹,就毁您爱子的前途?” 李郎中猛地抬头,却立马低下去,鼻子久违地酸涩起来。 在这佟太师一手遮天的朝堂上,想做一个清官实在是太难了。 李郎中不敢说,自己从没受过贿赂。但他敢发誓,在他手里,绝对没有一起冤假错案! 原来,自己的坚持,是被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李郎中抱拳,匆忙告辞。 等到顾南夕再次回到包房时,没有家长的束缚,少年们笑闹成一团。 李明德指着陈逸轩,嘲笑道:“哈哈,你个小轩子,只是喝杯茶罢了,竟然还掉猫泪。” 陈逸轩像是被踩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你还好意思说我,方才是谁借着出恭的由头,躲在拐角处抹眼泪?” 李明德跑过去,想捂住陈逸轩的嘴:“你是变态不成?我出恭而已,你跟着我作甚?” 陈逸轩躲到蒋光海身后:“光海哥,救我!” 蒋光海拦住李明德:“抹眼泪就抹眼泪吧,我们不会笑话你的。” 李明德炸毛,跳脚道:“笑话谁?!你在敬茶的时候,就掉眼泪了,还当我没看见?” 蒋光海整个人红成一只煮熟的大虾:“谁没哭?苏玄明也哭了!” 九个人,你笑话我,我笑话你,争吵,吵着,笑着,好不热闹。 苏云亭见到这一幕,心中来气,对着苏玄明的凳子,飞踹一脚。 莫名被踹的苏玄明,一脸无辜地回过头:“二弟,你怎么了?” 苏云亭鼻孔朝天,冷哼,就是不回话。 苏云烟磕着瓜子,漫不经心道:“二哥吃醋了。你们一个个这个兄,那个兄的,却没带上他。到底谁才是你亲弟弟?对吧?二哥?” 苏云亭恼羞成怒,挑起一块核桃酥塞进苏云烟嘴里:“就你多话!遇到别的事,怎么不见你有现在的机灵?” 苏玄明好笑不已,牵着苏云亭的手,点点他的额心:“你是个美娇娘不成?扭扭捏捏的。来,大大方方的。” 苏玄明把苏云亭牵到桌子旁:“这是二弟苏云亭。” 陈逸轩:“你二弟,就是我二弟。来,二弟,喝一杯茶!” “二弟打架忒生猛,打得我的胳膊,到现在还疼呢!” “哈哈,长得像个小姑娘,动起手来,却很有武林高手的架势!” 苏云亭被哄得,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那可不呗!我在京郊南山,建了一个比武台!天天都有人去打擂!” “哟?还有这好地方?改明,我们一去凑凑热闹!” …… 脾气各样的少年们,仅需一个晚上,就称兄道弟起来,就是茶水喝的有点多,一个个不停地去出恭。 苏云烟像看傻子似的,看他们:“喝个清茶,都这么来劲?吃食没动几口,个个都灌个水饱。” “这就是少年郎嘛。”顾南夕趴在窗边,迷迷糊糊看见路边有人在卖花。 这才恍然,原来一夜过去,晨光微熹了。 “云烟,你去把楼下那人的花包了。”清晨的花朵刚从树枝上摘下来,娇艳欲滴。 光看着,就叫人心生愉悦。 云烟一溜烟地跑下楼,然后抱着一大捧鲜花,出现在聊得热火朝天的少年们面前。 陈逸轩哇地一声,围着苏云烟直转:“不愧是云烟妹妹!你这个主意真是太棒了!不如我们义结金兰啊!” 苏玄明拍桌:“好主意!” 话音刚落,这个提议就全票通过了。 苏云烟一脸懵逼地和十个少年,饮茶,跪天跪地,还相互往发髻上插花。 等到排辈分时,苏云烟终于找机会说话了:“可是,大哥,二哥,你们是我亲哥哥啊!” 苏玄明大手一挥,决定道:“在家按家里的辈分算,在外面,就按照结义的辈分算。” 哈? 苏云烟求救地看向顾南夕,阿娘,救命!大哥二哥疯了! 顾南夕笑眯眯地看着苏云烟的辈分被排到最后,被称为十一妹。 十个俊俏的少年郎,一个明丽的少女,齐刷刷站到顾南夕面前,异口同声道。 “拜见干娘!” 顾南夕险些没笑出声,苏玄明和苏云亭喊的都是娘,苏云烟这个傻丫头,竟然跟着李明德他们喊干娘。 “诶!过几日,干娘下帖子,邀请你们来永昌侯府聚一聚。” “多谢干娘!” 慈母系统在脑海冷笑:“真棒棒。恭喜你又收了八个炮灰反派当儿子!” 顾南夕闭上眼,任由第一缕阳光照到自己脸上:“我乐意!” 第31章又自请禁足了! 这一夜,有人一笑泯恩仇,有人在家无能狂怒,有人重伤在床,恨意滔天,也有人奋笔疾书,只为还天下正气! 顾南夕叫了几名轿夫,把八个新出炉,热乎乎的干儿子,平安送到家,然后带着苏玄明,苏云亭,苏云烟慢悠悠地回家。 刚到永昌侯府的大门口,就被老夫人身边的邱麽麽拦了下来。 “夫人留步,老夫人有话要同你说。” 苏云亭投来担忧的眼神,凑过来小声道:“阿娘,祖母向来同您不合,必定会借机发作。待会,儿子就假装发病,您见机行事。” 苏玄明眸光闪闪,最后咬唇道:“阿娘,您莫要担忧。祖母若是罚您,我便替您受罚!” 没过多一会,听到信的静娘和老夫人就匆忙跑来。 静娘板着一张脸,对着苏玄明后背一顿拍,指桑骂槐道:“苏郎,你堂堂七尺男儿,竟是连一点委屈都忍不下?你主动退学,得罪书院,得罪大人们,日后还有何前程可言?” 静娘瞥向顾南夕,语调阴阳怪气:“你可没有后路,不像夫人,没了大儿子,还会有小儿子可以依靠!” 苏玄明拉过静娘,悄声解释:“静娘,你以前不曾接触过这些,所以才不知晓内情。这次的事,我们若是轻轻放过,日后,咱们侯府就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静娘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噼里啪啦直掉,委屈的情绪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我就是替你委屈。明明毁的是你的前途,还叫别人赚了个便宜。” 苏玄明灿烂一笑,朝阳照到他脸上,温暖又圣洁:“兄弟之间,何必计较那么多?即便是二弟成了世子,他也不会不管我。静娘,莫要为以后忧心。正好,我本就不爱念书,日后可以好好陪你。” 苏玄明的声音里满是美好的畅想:“我们泛舟湖上,吟诗作对,春日赏花,秋日采菊。你若是厌了京都生活,我们便一起游历四方,做一对神仙眷侣。” “再生上一两个孩子,不用多,一两个就够了。阿娘曾说过,女子生产犹如闯鬼门关,对女子身体损伤极大。我是不忍心让你受生育之苦的。” “最好能生个像你一样的娘子。我教她读书写字,你教她掌家。性格就像你一样坚强果决,不要像我,优柔寡断,日后嫁了人,会被婆家欺负的。” 苏玄明蹙着眉,眼神忧愁,好似真的有一个小小娘子需要他操心一般:“算了,咱们还是多攒些银钱,若是小娘子不愿意嫁人,那就不嫁。有银钱傍身,也能潇洒一世。” “苏郎!”静娘强笑着打断苏玄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们还是先考虑侯府的危机吧。” 苏玄明挠挠头,憨厚一笑:“听阿娘的,阿娘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在这方面,十个我加起来,也比不得阿娘。” 静娘彻底绷不住了,转身就走:“阿娘,阿娘。你是没断奶的娃娃吗?什么都听你阿娘的!” 静娘的声音有点大,一下子就吸引众人的注意。 苏玄明歉意地朝众人作揖,然后小跑着跟上静娘:“若是阿娘不许我娶你,那我定然会反抗的。静娘,莫生气了。在处理外事这一块,我真的不如阿娘嘛。” 小情侣你追我逃,很快就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哼,顾南夕,你可有把我这个婆母放在眼里?我说的话,你听了几句?”老夫人板着脸,深深的法令纹像一条条沟壑,装满了不悦。 段姨娘扶着老夫人坐下,侬言软语:“老夫人一晚上没睡,就是在担心夫人,郎君们和娘子。夫人,老夫人也是在为侯府着想啊!” 老夫人把拐杖重重跺地:“我儿把好好的一个永昌侯府交给你,你打算还给他一片破房烂瓦吗?他在边关舍生忘死,浴血奋战,你却在背后树敌无数,给他添绊子。有你这样做妻子,做主母的?” 苏云烟猛地抬起头,小声反驳:“祖母,阿娘的手段是整个京城都有名的!您从未掌过家,就不要多说话了。就像我,我很多事看不懂,就从不多言,只默默记在心里,慢慢研究。” 段姨娘责怪地瞥一眼苏云烟,嗔怒道:“小娘子,您的意思是说,老夫人没有自知之明?唉,这才过了几个月,您怎么就变得……” 段姨娘恨其不争,连连摇头。 苏云烟傻眼,傻乎乎地解释:“我没有!那话都是你说的,我可没说祖母不识数。” 苏云亭肚子里都快笑抽了,故意配合道:“我证明,小妹确实没说那话!再说了,阿娘的能力,那是全京都贵女圈都夸赞的。祖母,难不成祖母,您的想法特别独树一帜?” 老侯夫人年轻时,不曾掌家,永昌侯府都是由她婆母主持,后来,顾南夕进了门,这管家权直接越过她,传给了顾南夕。 也就是说,这些年,老侯夫人的日子就是在吃吃喝喝,和老姐妹们办办茶会中度过。 这就导致她,格外重视融入社交,俗称讨好型人格。 老夫人一听,老姐妹们都认为顾南夕没错,心里便开始后悔了,为何要如此冲动! 一直插不上话的顾南夕,早就急得不行,多么好的闭门思过的机会,自己可不能错过了! 这几个儿子女儿,嘴皮子贼溜,让自己都没找到插话机会,差点就让他们把这个大好机会给毁掉了! 顾南夕被苏云亭和苏云烟护在身后,费劲力气才从两人中间挤出一条缝,把脑袋钻了出去:“老夫人说得对,我今日所为有失分寸!自请禁足一个月!” “阿娘!”苏云烟和苏云亭不敢置信地齐呼。 好不容易找到梯子的老夫人,自然是借坡下驴:“那便如你所言。” 老夫人带着段姨娘一群人,呼啦全走了。 苏云烟撅着嘴,语气难掩不忿:“阿娘,您作甚要主动禁足?凭什么?” 顾南夕总不能说,自己这一天一夜太累了,想找个机会躲躲懒吧? 于是,顾南夕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便回院子了。 苏云亭苦思冥想片刻,突然眼前一亮:“我懂了!” 第32章松山书院大动荡 “二哥,快说说!”苏云烟一双眼睛亮如繁星,她就知道,阿娘的每一个举动必有深意! 苏云亭哗一下打开纸扇,扇起的微风吹起鬓角两侧的一缕碎发,眼睛散发睿智的光芒。 “阿娘弄的满城风雨,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只会愈演愈烈。虽然阿娘占着理,但有心之人,定会拿阿娘来说嘴。于是,阿娘抢先一步,自罚己身,好堵旁人的嘴!” 苏云亭啪地合上扇子,仿若智珠在握的名士:“这便是,走他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原来如此!”苏云烟星星眼,没想到,阿娘看得如此深远! 不过…… “二哥,扇子坏了。”苏云烟指指苏云亭手里的纸扇,善意提醒道。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小事一桩,不必放在心上。”苏云亭背着手,慢悠悠往自己院子走。 “可是,这是阿娘的扇子,时常带在身边。” 苏云亭的脚步一顿,转身对苏云烟扬起笑脸:“好妹妹,你掌管中馈,可知库房里是否还有类似的扇子?” “没有哩,这扇子是由苏学士亲笔题词的。上哪再去寻第二把去?” 苏云亭黏在苏云烟身后,悄声道:“你的画技惟妙惟俏,你不如帮哥哥……” “你竟敢教我造假,欺瞒阿娘?!我要去告诉阿娘!”苏云烟提起裙子,撒腿就往主院跑。 苏云亭在身后挥手,急切不已:“小妹,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狡辩,哦,不,听我解释!” 兄妹的打闹声,惊飞枝头的小鸟。 小鸟扑腾着翅膀,飞出府门外。 府门外,昨日之事,已经传遍整个京都。 街头小巷,京都百姓们议论纷纷,便是那市集上卖菜的老农,也要就此事发表几句看法。 “永昌侯夫人真是彪悍,竟然真的一家一家打上门去?” “怎么能说是彪悍?那分明是有担当!若是有同村欺凌你儿子,你能忍气吞声?” “那肯定是不能的!对了,你昨夜不是跟了个全程?松山书院的事,可是真的?”有人问旁边卖咸鱼的货郎。 一听是松山书院的事,不少提竹筐路过的妇人们,不约而同地围了过来。 货郎把卖相最好的咸鱼摆在最上头,大声吆喝:“卖咸鱼,上好的咸鱼,用的是渤海的海盐!只要15文一条!” 有妇人催促:“你快点说说。等你说完,我就买一条!” 货郎嘿嘿一笑:“那可说定了!松山书院的事是真的!永昌侯夫人当众说的,花了银钱买入学名额。不过永昌侯夫人当真是果断,当时就主动让苏大郎退了学!” 妇人们哎呀哎呀,叽叽喳喳议论开。 “没想到松山书院竟然是这样的松山书院!难怪我家大郎,考了四五次也没考上!” “咱们普通人家还是别去松山书院了!我看太学也是极好的,都是八品之下官员和平民的子弟。” “都是吴山长的错!以前松山书院哪有现在的事!” 货郎拿出一根根干稻草,穿过咸鱼的鱼鳃,再系个扣,方便客人拎着就走。 “轻点扑腾,上面的盐粒都要掉了。”妇人一边叮嘱,一边和同伴们议论此事。 晚来的摊贩插嘴道:“一条咸鱼,哪够家里吃的?不如买些昆布?价格还便宜。” 摊贩见众人只顾着八卦,没人理他,便大声吆喝:“我这还有个新鲜出炉的大消息,你们想不想听?” 拎着咸鱼的妇人扭过身:“有多新鲜?” 摊贩露出八颗牙齿,笑道:“保准整个市集,没其他人知道。” “你先说说看。” 摊贩:“今日朝会上,蒋御史把松山书院的事给参了,说是影响京都学习风气,难以做天下表率。当今圣上便命松山书院自查,虽然是私学,没个固定规程。但若是靠走后门进去的,不得在招生榜上出现。” “圣上英明!” 两个刚下朝的官员从熙熙攘攘的集市中穿过,挤出一头细汗。 “早上才发生的事,不到中午,就从宫中传到了市井。唉。”李郎中掏出手帕擦汗。 蒋御史的朝服被百姓们挤得皱皱巴巴的,额间掉落几缕碎发,柔和了冷硬的气质:“圣人和佟贵妃的私房话,都能被传出来,何况是朝堂上的事?” 好不容易才挤出市集,李郎中长舒口气:“你是真敢参本子!明知松山书院身后站着的是佟太师,你还敢去硬碰硬。” “这本就是我身为御史的职责。”蒋御史从街旁饮品摊子,买了两杯秦牛乳,递上一杯给李郎中,“永昌侯夫人不惜用自己的名声,和长子的前途,递给我一把刀。我焉能不用?” 李郎中接过牛乳,翻白眼道:“佟太师地位稳若磐石,岂能轻易撼动?你想以蚁吞象,还是多要保重自身才好。” “我知晓的。”蒋御史喝了一口秦牛乳,戏谑道,“《本草图经》有云,水牛乳凉,秦牛乳温,其肉皆寒也。你瞧,我都没敢请你吃牛肉,只敢请你一杯秦牛乳,在这深秋时节,畅饮一番。” 李郎中把牛乳一饮而尽,没好气道:“你就是想请吃牛肉,我也不敢吃呀!今日若是吃了,明日咱俩都得被人参一本。” “哈哈哈。”两人大声齐笑,然后在路口告别。 松山书院的吴山长,可就没这两人的好心情。 自从收到圣上的旨意后,佟太师便对他闭门不见。 “大伯,我不管!不出现在招生榜上,我还怎么入学?怎么见人?不得被李明德他们笑话死?”吴法天气囊囊地坐在凳子上。 吴山长一个头两个大,又不忍心对吴家的独苗发脾气,只能温声劝慰:“圣人正盯着松山书院呢!堂长黎清河已被卸职,佟太师又不肯见我。此时,你如何还能当这个出头鸟?” 吴法天框框拍桌:“都是苏玄明一家的错!害了少言兄,还害了我们!” “嗯,待风平浪静后,我们再收拾他。我同太学那头说好了,你先退学,再去太学念书。等风波过去了,我再把你转回来。” 吴山长眸色深深,他和太学祭酒聊了那么多,可不光光只为了吴法天的事。 第33章被报复了 府门外松山书院之事,闹得沸沸扬扬,院门一关,顾南夕就恢复了悠闲自在的生活。 院子中,绿梅正指挥两三个仆从在桃树下挖坑,再把一个个陶罐埋进坑里。 “夫人,这上好的女儿红埋好了。只是,民间是自娘子出生,就埋女儿红。咱们这埋得是不是有些晚?” 顾南夕盖着薄毯,躺在竹椅子晒太阳。 这气候是越来越冷了,只有正午的时候,阳光照在身上,才不觉得有凉意。 “谁说是留给云烟出阁时用的?过了一年孝期,咱们再挖出来喝。” 若是按《礼记》,是要服丧三年的。 但当朝自开国皇帝起,从上至下都推崇简葬,民间多火葬。 在孝期这一块,要求不算太严,一到三年皆可,情况特殊的,可以月代年,也就是服三个月。 顾南夕就打算中规中矩,随大流服丧一年。 毕竟离满门被抄斩也就短短几年时间,全用来服丧,只能吃素,何其惨绝人寰? 绿梅自是没二话,在埋完女儿红后,又马不停蹄跑去小厨房:“这段时日,夫人您都瘦了!我去给您备点吃食。” 顾南夕认同地点点头,可不咋地,自己还是年龄大了,熬一次夜,歇了好几晚都缓不过来。 再说了,冬日即将到来,适合养膘! 顾南夕躺得十分心安理得! “小娘子?!您这是做什么?” 顾南夕刚想眯会,就听见绿梅惊诧的呼声,睁眼一看,自家那傻闺女,正端着个托盘,一脸兴奋地走过来。 “阿娘!这是我亲手做的橙酿豆腐,烤豆皮,炒豆子,麻辣豆干……” 顾南夕眨眨眼睛,流露出一丝困惑:“为何全是豆子?” 苏云烟一副你可算问到这个问题的表情:“因为阿娘你总叫我多吃豆花,我便知道,您最爱吃豆制品!” 好一个回旋镖,重重插进顾南夕的心口。 在绿梅捂嘴噗嗤直笑中,顾南夕一脸菜色地探头去看托盘。 托盘上凌乱地摆着四个如初雪般干净的瓷盘,如果忽略里面一坨坨焦黑的不明状物,其余的红黄橙色,搭配起来,也是极好看的。 “黑色的是什么?八角?桂皮?” 苏云烟啧啧摇头:“阿娘,这是豆腐,豆子,豆皮和豆干呀!” 顾南夕瞬间觉得自己饱了:“辛苦你了。我现在还不饿。” 苏云烟把托盘递给绿梅,蹲在顾南夕的脚旁边,兴致勃勃地说道:“阿娘,你还想吃什么?尽管点餐。我都会去给阿娘做!” “你还要做?!” 苏云烟郑重点头:“那是自然!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你一个娇娇娘,怎可日夜围着灶台转?”顾南夕奋力挣扎。 苏云烟:“嫁人后,为夫君,为婆母做的,现在,如何为亲娘做不得?” 顾南夕无言以对,只能从怀中掏出一本《厨神秘籍》给苏云烟:“好孩子,你既然如此诚心,我就把这本祖传秘籍交与你!你好生研究,一个月做一道菜给我就行。平日里,可去找你的十个哥哥们试菜!” “多谢阿娘!”苏云烟如获至宝。 慈母系统在顾南夕脑海里尖叫:“顾南夕,你是不是有毒?这本《厨神秘籍》是让你学,然后给你儿子女儿做饭吃的!你居然给苏云烟,让她做给你吃?” 顾南夕闭上眼睛,睡意再次袭来:“谁做不是做?母女感情,不都升华了?” 慈母系统看着苏云烟跃跃欲试的模样,气得原地自闭! 也许是老天也看不惯顾南夕如此摆烂,还没等顾南夕睡着,院门外就传来吵闹声。 “大爷,您不能进后院!于礼不合!” 粗犷的男声,难掩怒气:“笑话!我的一家子都快被顾南夕毁了,我还顾及什么礼不礼的?” 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 “大伯,您有什么事和我就是了,不要去打扰我阿娘。” “哼,找你?!要不是因为你苏玄明,我家怎么会遭此祸事?你给我闪开!” 顾南夕睁眼一看,苏玄明尽力阻拦苏家大爷,却被推搡得踉踉跄跄。 “玄明,让你大伯进来吧。”顾南夕揉揉额角,今日这个午觉,是彻底睡不上了。 苏家大爷气冲冲地过来,指着顾南夕的鼻子质问:“顾南夕,你这个侯府主母还能不能当?要是不能当,就叫我弟弟把这爵位让出来!” 顾南夕见来者不善,便也不给他脸面了,连身都没起,慢悠悠道:“大哥,我许你进后院,已是看在亲戚情分上。你有事就说事,莫要骂骂咧咧,扰人清净。再不注意口德,我就只能把你请出去了。” 苏家大爷还想撒气,却想到近日来,顾南夕的作风大为不同,好似有后台撑腰,于是冷哼一声:“苏玄明不求上进,不愿读书,可我家大郎是读书的好苗子!” “他凭着自己能力,成功考上太学,是我们苏家的指望。可就因为你!太学竟然要将他开除!” 苏家大爷恨不得去宗祠哭诉一番,苏家的文曲星,被这娘们害惨了! “以什么名义开除?”顾南夕嗅到一丝不同寻常。 苏家大爷委屈得直抹眼泪:“说是有三科不能结业!可八年太学生涯,我家大郎已经读了两年,眼瞅着只要试通二经,便能得个文学掌故……偏偏这个节骨眼上,说成绩不合格!” 太学属于官学,归由九常之一的太常管辖,其祭酒和博士的选任都要由皇上审定。 主要教导的是经史,以儒家五经为基本教材,辅修四书。 读太学两年后,考过两门经,便能候补文学掌故…… 虽然现在排队都不知道排到多少年后,但毕竟也是个出路。 “你家大郎平时成绩如何?”顾南夕蹙眉,太学的开除理由很正当,找不出破绽。 苏家大爷:“虽然不及上等,但未曾不及格过!” “大郎考试途中,可有异样?试卷被换?考试被故意刁难?” 苏家大爷脸色难看,咬牙切齿道:“均未曾出现!但据大郎说,这次考试,题目较以往难了一些!” 顾南夕懂了,就是把60分的及格线,通过调整试卷难度,把及格线提高到以前的70分,刚好能把处在中游的学子刷下去! 第34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顾南夕坐直身体,语气凝重:“这可不好办。太学的流程找不出一星半点的错。” 苏家大爷一屁股坐到地上,撒泼打滚道:“我不管!你惹的祸,你得负责!” “你先起来。这件事,定不是一个博士就能决定的,有可能会涉及到祭酒。” 一提到祭酒,苏家大爷就不敢哭嚎了,只是愁眉苦脸,好似掉进苦水里一般。 顾南夕心中哀叹,自己是个什么命哦,好不容易把家里一摊子事推给了儿女们,偏偏树欲静而风不止。 罢了,这事九成与自己有关,得想办法把这事平了,莫叫无关之人受牵连。 “你先回家去。我想想办法。” 苏家大爷来这里侯府闹一场,本就是死马当活马医,既然得了顾南夕一句承诺,他也就借坡下驴,告辞了。 苏玄明却皱着眉,不解:“不过是一件小事,为何会闹得如此之大?吴山长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叫祭酒来配合他?” 这个事,并非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但凡有点政治嗅觉的人,都能看出来,苏家大房家的孩子,是受了牵连。 只是,祭酒这样做,图什么呢?叫旁人看来,实在是小家子气,失了文人风骨。 “因为有人想杀鸡儆猴。”顾南夕抬头看向天空,一群大雁排着人字型,朝南飞去。 “我们就是那只鸡。” 苏玄明还想具体问问是怎么回事,就听见下人惊慌的禀告:“大郎,大郎!不好了!静娘不见了!” 苏玄明拔腿就往自己院子跑。 “我们也跟上去看看。”顾南夕也坐不住了,难不成是对方觉得,威慑还不够,要对静娘下手? 显然,苏云烟也同顾南夕想到一块去了,急迫地吩咐下人:“你们去井边,湖边找找看,有没有静娘的踪迹!” 苏云烟的额角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嘴里小声嘀咕着:“虽然静娘是个搅家精,但罪不至死!姝瑶曾告诉过我,那些失踪的妾室丫鬟们,通常是在湖边,井里被发现的。阿娘,你说会不会……” 顾南夕的一颗心也高高悬着,静娘不过十五六岁,若是真因此丧命,自己良心难安! “勿要惊慌,我们先去看看再说。” 顾南夕和苏云烟刚跑到院子,就见苏玄明拿着一张信纸,哭得死去活来。 顾南夕的一颗心跳到嗓子眼,沙哑着声音问道:“大郎,静娘她如何了?” 苏玄明泪眼婆娑,一把抱住顾南夕的腰,嚎啕大哭:“阿娘,她……她……” “她要跟我分手!说是要去浪迹天涯,叫我莫去寻她。” 顾南夕双腿一软,多亏身旁的苏云烟搀扶住,这才没摔到地上:“大郎,以后说话,莫要大喘气。静娘安全无忧便是好事,我们侯府风雨飘摇,何必连累了人家好姑娘?” 原著中,苏玄明的情敌,想送侯府去死。 苏云亭的贼师,惹出来的祸,足以夷侯府九族! 苏云烟又把佟贵妃得罪得死死的,也是连累全家的结果。 三重buff叠加,侯府必死无疑! 静娘是不是好人,都没必要拉人家下水。 苏玄明一把鼻涕一把泪,声音凄惨如丧偶鸳鸯:“阿娘,我知道的。但我心中难过,情难自控。” 顾南夕:“那你哭吧。只是,能不能别把鼻涕抹阿娘裙子上?新做的裙子,挺贵的。” “哦。”苏玄明从衣襟里,掏出一张白色绢布,擤完鼻涕,又抱着顾南夕的腰痛哭。 太阳由正空,慢慢落向西边。 一片极美的明霞余光染红了天,下面一线薄雾,映出地上的惨寂,一如众人的心情。 “阿娘,大哥哭一下午了,您累不累?”苏云烟贴心地给顾南夕喂一口小点心。 “我不累,但腿麻了。”顾南夕生无可恋道。 苏玄明闻言,立即松开手,红肿着双眼,给顾南夕搬来一条圆凳:“阿娘,请坐。” 顾南夕颤颤巍巍地坐下,以为苏玄明终于发泄完了,没成想,双腿又被他抱住了…… 苏云烟对此,佩服得五体投地:“都说女儿是谁做的,男儿是泥捏的。依我看,大哥才是水做的!女儿家也没他这么多眼泪!” “大哥!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你想要什么样的?我都可以替你去寻来。”李明德气喘吁吁地赶过来,就见苏玄明哭得好像死了亲爹一般。 苏云烟小声问:“三哥,你怎么来了?” 李明德用手捂住嘴,凑近苏云烟悄声说:“云亭派人去告诉我们这件事。现在,兄弟们都在京城里四处找静娘的踪迹呢。一个大活人,不可能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不放心大哥,便先过来看看。” 苏玄明沙哑着声音,悲悲戚戚:“多谢三弟关怀。只是,识尽千千万万人,终不似她好。” 苏云亭翻个大白眼:“你明明就识得静娘一个女子,莫要吹牛皮。” “云亭,大哥心中难过……”苏玄明可怜巴巴的看向苏云亭。 苏云亭双手抱于胸前,倚靠在门框上,无奈地撇嘴角:“你哭吧,我不说就是了。” 半柱香后,蒋光海蹑手蹑脚地走进来,轻声问苏云亭:“大哥还在哭呢?” 苏云亭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可不呗,声音就没小过。” “啧啧,当初挨揍时,他要是哭成这样,我们铁定不敢打二次。”蒋光海后怕不已。 李明德问:“情况怎么样?” 蒋光海:“我们查到静娘从侯府后门离开后,上了一辆马车。中途又换了两三次,驶往京郊。逸轩等人正在追查,我先回来告诉你们进展。” 李明德松口气:“还在京城就行。最好连夜解决此事,不然,我真怕大哥会哭上一天一宿。” 又过了一炷香,太阳彻底落下山去,明月徐徐升起。 激动的少年声,一路从大门口传到小院。 “大哥!大哥!我们找到静娘的踪迹了!” “大哥,你可要现在去找静娘?” 苏玄明猛地回过头,一脸的不敢置信:“逸轩,你是说真的?真的找到静娘了?!” 第35章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 苏玄明踉踉跄跄地跨出屋门,一把握住陈逸轩的手,眼神既期盼又忐忑:“逸轩,静娘她……她可好?” 苏玄明的一颗心,像是被人揉来搓去,既怕静娘离去之意十分坚定,又怕她孤身一人无所依,只能独自黯然伤神。 陈逸轩的笑意僵在脸上,大黑眼珠子不敢看苏玄明,只一个劲偷瞄顾南夕。 苏云亭在门外等得腿都酸麻了,便没好气地催促道:“大哥问你话,你如实回答就好了。看我阿娘作甚?” “这……啊?嗯,那个……”陈逸轩的脚尖不自觉地在地上画圈,以缓解内心的为难。 顾南夕忍着双腿的不适,对陈逸轩点点头:“事已至此,没什么是不能当众说的。你放心大胆地说。” 得了顾南夕的应允,陈逸轩这才气呼呼道:“静娘连着换好几辆车,走的又是那种偏僻小道。九哥说,这路数看起来像拍花子。于是让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去府衙报官,一路紧跟其后。” 苏玄明一听,这还得了? 静娘正处碧玉年华,天生丽质,被拍花子骗走,只会卖去那肮脏之地! “快!逸轩,带我去找静娘!她现在需要我。”苏玄明抄起挂在墙上的佩剑,气势汹汹就要去救美。 没成想,因心情太过急切,左脚拌右脚,摔了个大马趴。 “啧啧,就你这个身手,去一个搭一个。”苏云亭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沉香水。 苏玄明不赞同地看向苏云亭,责怪道:“二弟,你不愿意去就不去,莫要阻拦我。” 苏云亭冷哼一声,冲陈逸轩的方向努努嘴:“你看十弟可着急了?你倒是听他把话说完呀。” 眼见两兄弟又要因静娘的事吵起来,陈逸轩急忙加快语速,把事情原委说清楚。 “马车在京郊的一处小院子停了下来,里面走出来个老婆子,两人交谈甚欢,最后老婆子把静娘迎了进去。我们去邻舍打听,得知这小院的主人,是一年轻男子。” 苏玄明闻言,瞬间僵在原地。 现场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忽然,一阵邪风刮过,一大朵浓厚的乌云,遮挡住明月。 在一片漆黑中,众人看不清苏玄明的神色,只能听见他沙哑着声音,缓缓开口:“我总要去看一眼,万一,她真的出事了呢?” 话音刚落,明月重现,清冷的月光下,苏玄明的双眼蒙上厚厚的雾气,仿佛下一秒,眼泪就要掉下来。 “唉。”顾南夕轻叹,随即拍拍自己发麻的双腿,站起身,大手一挥,“去!我们都去!” “好咧!干娘!” 七八个壮小伙,或高挑瘦削,或矮小敦实,此时,俱是板着一张脸,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杀气腾腾,仿佛不是要去关怀静娘,而是要去干架一般。 为了节省时间,一行人只用了两架马车,陈逸轩和李明德自请充当马夫。 莹莹月色下,倦鸟归巢,两架马车逆着人流,左避右躲,径直朝乡间小路而去。 苏玄明时不时探出门帘,焦急地催促:“可到了?还有多久?” 苏云亭撇嘴,但好歹有了长进,知晓给别人留面子,只小声吐槽:“头一次见人上赶着去戴绿帽子。一别两宽不好吗?为何偏偏要去扯下那张遮羞布?” 顾南夕从荷包里掏出一小块蜜饯,塞进苏云亭的嘴里:“云烟多吃豆花,你就多吃点蜜饯。” 苏云亭腮帮子鼓囊囊的,含糊不清道:“为何?” 苏云烟正专心地给顾南夕剥瓜子壳,听到问话,不假思索地回答:“你命里缺甜。” 顾南夕抚额,又往苏云烟嘴里塞了一个蜜饯。 这两家伙,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说谁。 马车疾驰,很快就来到一处京郊小院。 小院子看上去有些年头,屋顶的瓦片有烟熏的痕迹。 因座落在田地间,空气中弥漫着农家粪肥的味道。 苏玄明隐忍一路的眼泪,终究是落了下来:“环境如此艰苦,静娘何苦来哉?” 蒋光海摸摸下巴,热心肠地给这个公子哥普及常识:“不算艰苦,京都房贵,寸土寸金,普通官员不吃不喝两百年,才能买得起京都一套房。京郊虽远些,但能置办房产的,也不会是普通人。” 苏玄明一时间,不知该不该继续流泪。 苏云亭轻啧,凑到顾南夕耳边,戏谑道:“阿娘,原来七哥蒋光海才是最需要吃蜜饯的人。我是嘴坏了些,他是真不懂啊。” 顾南夕轻敲苏云亭的脑门,横他一眼:“明知故犯,该揍!” 顾南夕等人把马车停在离院子不远的拐角处,目送苏玄明独自一人去叩门。 “严郎!你终于来看我了!” 女子欢呼雀跃的声音,在田野回响。 只见,静娘穿着薄雾紫纱抹胸,套上一件湛蓝色的褂子,宽大的锻裙上绣着大片蝴蝶,随着女子雀跃的步子,上下翻飞,栩栩如生。 “怎么是你?!”静娘的笑意在见到苏玄明的那一刻,就凝固在脸上。 苏玄明垂下头,像做错事的小孩,嗫嗫道:“我,我担心你。” 静娘紧张地往身后看了看,又探出身子环顾四周,见没有人,这才悄悄走出门,虚掩大门。 “苏郎,既然你找来了,我也不瞒你。良禽择木而栖,我李宁静不甘心一辈子当个商女,也不甘心以后的子子孙孙都低人一等!我要逆天改命!” “你虽是永昌侯的长子,但你文不能考科举,武不能上阵杀敌,一辈子庸庸碌碌,此非我所求!” “再者,”静娘死死咬唇,曾经遭受过的流言蜚语和耻辱,依旧像一把刀,在把自己凌迟。 “我实在是斗不过你阿娘!”一滴滴晶莹的泪珠,自静娘姣好的脸颊滑落。 一言不发的苏玄明,猛地抬起头,磕磕巴巴道:“静娘,我,我可以去考科举!我会努力念书的!” “苏玄明!”静娘低声呵斥,“你在松山书院成绩垫底,又进不了太学,如何比得上严复松,严公子?!” 静娘转身回院,留给苏玄明一个决绝的背影:“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 第36章放马过来! “断情就断情,作甚这般作践大哥?!”李明德撸起袖子,就要跳下马车,同静娘好生理论一番。 “就是!即便说的是实话,难道不知道委婉些吗?”蒋光海义愤填膺,觉得这女子,真是情商极低,也不知道她家的买卖,是如何做大的。 顾南夕神色复杂地瞥一眼蒋光海,难道这就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多谢各位兄弟,此事到此为止,勿要节外生枝。我同静娘有缘无份……”苏玄明焉哒哒地爬上马车,对着诸位兄弟们行礼道谢。 苏玄明扫一眼车厢,马车本就不怎么宽敞,如今正北方坐着顾南夕,东侧坐着苏云亭和苏云烟,西侧李明德,蒋光海,陈逸轩挤作一团。 苏玄明一时间,竟找不到一个安静的角落。 然而,心中的悲痛如潮水般,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顾南夕见苏玄明可怜巴巴的,如落水狗一般,心中不落忍,便劝道:“不品人间酒,谁知其中醉?不陷世间情,谁知其中累?静娘不过是一段累罢了。” 不宽慰还好,一宽慰,苏玄明的委屈和伤心欲绝,彻底绷不住了。 苏玄明一把脱下罩衫,蒙在自己的脑袋上,嘤嘤哭泣起来。 苏云亭熟练地从荷包里掏出几副耳塞,分给众人:“好一个掩耳盗铃!只要他看不见我们,我们就看不见他!” 苏玄明的哭声,真心实意,感人肺腑,伴随着马车穿梭闹市,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这是谁家孝子贤孙,哭得这般用力?” “要不要去问问他,接不接哭丧的单?这等卖力,便是500文一场,也是划算的。” 听到路人议论的苏云亭眼前一亮,拍掌道:“好主意!大哥,你我兄弟二人,何不组团卖艺?” “滚!”苏玄明再如何伤心,也不能接受自己被弟弟卖出如此低廉的价钱! 苏云亭微微勾起嘴角,在苏玄明掀开罩衫之前,又压了下去:“不卖就不卖吧,总归阿娘得养着我们。” 顾南夕连连摆手,夸张地拒绝:“我可养不起!你们兄弟二人快去卖艺吧!” 李明德和陈逸轩也跟着凑趣:“大哥,带上我们!人多力量大,高低能多赚个100文!” “你们惯会打趣我!”苏玄明红着眼眶,羞赧不已。 随着众人插科打诨,萦绕在苏玄明心头的悲痛也随之散去,只剩下麻木的伤感。 顾南夕突然想起:“老九哪去了?逸轩,你不是说你们兵分两路吗?老九人呢?” 陈逸轩圆溜溜的大眼珠,露出一丝迷茫,下一秒,腾地站起身,本就不甚聪明的脑袋,重重撞在车厢棚顶上。 嘭! 陈逸轩发出惨烈的痛呼:“嗷!糟了,忘记告诉九哥他们,这一切,都是个误会!” “所以,老九带着官兵们去查抄京郊小院了?” 陈逸轩眸光闪烁,语气发虚:“应该是吧,九哥同衙门相熟,想来,官兵们不会拖延。” 顾南夕和陈逸轩面面相觑。 “干娘?” “嗯?” “咱们要不要去拦一栏?” 顾南夕掀开窗帘,瞅一眼天色,月亮已升至正空,再不回家睡觉,又是一个不眠夜! 摸摸自己脸蛋,虽光滑如玉,但再美丽动人,也经不起熬夜的摧残! шwш¤ д n¤ ¢ ○ 顾南夕背靠软枕,理直气壮道:“作甚要拦?静娘的户籍仍在李家,人却无名无分出现在严家。经热心民众举报,官兵们依律履行职位,有问题吗?” 众人齐齐摇头。 慈母系统却在顾南夕脑海里撒泼打滚:“顾南夕!可以不爱,但别伤害!你都把女主祸祸成什么样子了?能不能放过男主?!男主刚进太学,就被你送进局子?” 顾南夕:“男女主有没有相遇?有没有在一起?炮灰苏玄明有没有伤心欲绝?从一数到十,和从一跳到十,终点不都是十吗?过程并不重要。” 慈母系统骂得太脏,被审核机制禁言了。 顾南夕习惯性地想掏出扇子装逼,却发现,自己心爱的扇子并不在身边,于是只能作罢。 夜色微凉,顾南夕裹紧披风,思绪在寂静的夜里徜徉。 真巧,苏家大房家的孩子刚被退学,转眼间,静娘就被男主严复松勾搭走了。 原小说中,严复松的生父只是新调来的从八品太学博士。 他原本生长在江南,后来随父进京,考入太学。 自此,一路开挂,考上童生,秀才,举人,状元! 遇到女主李宁静后,他以银钱开道,升官进爵,顺便给苏玄明挖坑,连带把永昌侯府一起埋了。 多么完美的人生剧本,低开高走,跟永昌侯府一家形成鲜明的对比。 顾南夕微微睁开眼睛,透过狭窄的眼缝看向那群打着瞌睡的少年郎。 他们也是严复松的踏脚石,送钱送名送权! “阿娘,背后之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一张惨白的脸,上面镶着两只亮如繁星的眼睛,突然出现在顾南夕的眼前,险些把顾南夕吓出个心脏骤停。 顾南夕缓了好一会,才虚弱开口:“云亭,把你脸上的墙腻子擦一擦。” 苏云亭用袖子用力擦拭脸上的粉末,瘪嘴抱怨:“这可不是墙腻子,是京都最流行的茉莉妆粉。您不要总关注这些小节,咱们来谈谈幕后黑手的事!” 顾南夕嗯了一声,淡淡道:“幕后黑手不会立刻要了阿娘的命,但你的墙腻子,已经吓去阿娘半条命。” 苏云亭的眸中酝酿起雾气,眼神中满是控诉:“我便知道,我的眼泪没大哥多,您的心,就偏到了胳肢窝。只顾着埋汰我,连隐藏的危机,都不在意了。” 气氛烘托到这,顾南夕觉得要是再来一把扇子,那就更完美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让他放马过来便是!” “阿娘!您不愧是人间绝色,有魄力!”苏云烟嗖地弹起来,为顾南夕啪啪鼓掌。 “干娘!豪气冲天,实乃吾辈楷模!”在李明德眼中,顾南夕可是比自己亲爹还要爷们的角色! “干娘!您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相信,这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之中!” 蒋光海在家听多了蒋御史对顾南夕的称赞,于是打心眼里认为,顾南夕就是那隐于市的高人! “阿娘!您真是高!这就是以不变应万变!”苏云亭眸光闪闪,整个人顿悟了! 第37章人间绝色pk京都第一美人 经历了乱七八糟的一晚上,顾南夕缩在被窝里,正睡得香甜,却被绿梅一把薅起来。 “主子!快起身!贵妃派人来请您进宫!” 睡眠不足的顾南夕,整个人都要爆炸了:“贵什么妃?妃什么贵?她叫我进攻,我就进攻?我偏不!我就要防守!” 绿梅见顾南夕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像蚕蛹似的,在床上拱来拱去,一脸无奈道:“主子,人家不给你防守的机会呀!您忘了?昨日,你放豪言,叫敌人放马过来,阖府上下,人尽皆知。” “面对情敌的挑衅,您难不成要当缩头乌龟?” 嗯?!情敌? 自己是母胎solo,哪来的情敌? 顾南夕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这才想起,自己穿书了,原主池子里养了好多条鱼。 “什么?!贵妃要见我?!”顾南夕睡死梦中,惊坐起。 这等修罗场,是自己能演来的吗? “没错!阿娘,我来给您助威!”苏云烟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把两大妆盒一一打开,“这是我走姝瑶的关系,从珍宝阁借来的首饰。” 珠光凤钗,梅花金镯,碧玉蝴蝶冠,翠影流苏耳坠,瑶琴玉佩…… 光瞧着那夺目耀眼的光芒,就知晓价格不菲。 “佟贵妃自小就爱掐尖,自诩是京都第一美人,便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她殊不知,美人美在骨,不在皮。您若是晚生个几年,还有她什么事?” 顾南夕心里发怵,但脸上却波澜不惊:“无需如此隆重。云烟,你可是忘了……情郎?” 顾南夕不着痕迹地提醒,这可是见不得的人的关系,不能如此嚣张啊! “阿娘说的没错!”苏云亭大摇大摆的走进来,用扇子轻点苏云烟的额头,“你啊,跟阿娘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苏云烟殷勤地给苏云亭搬来一条软凳,虚心请教:“二哥,详细说说?” 苏云亭本想打开折扇,突然意识到,这是在顾南夕的房间里,便不着痕迹地把扇子塞入宽袖之中:“阿娘的情郎这么多,那人想要从中脱颖而出,理应是那人注重打扮,刻意讨好才对!” “嗯?是这样吗?”苏云烟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苏云亭恨铁不成钢道道:“你想想,谁家夫君去见姨娘时,会盛装打扮?不都是姨娘们争奇斗艳,吸引夫君的注意?圣上,咳咳,那人再厉害,也不过是阿娘后院里的夫郎罢了!” 顾南夕的脸色彻底垮下来,很好,按苏云亭的思想滑坡程度,无需贼师陷害,永昌侯府就像脱缰的野马,在抄家灭族的道路上狂奔。 “谁也不许多言!我们还在守孝中,不能穿得如此繁复!绿梅,去挑件素净的衣服。”顾南夕一锤定音道。 绿梅张张嘴,想说,平日里,鱼肉羊肉也没见您少吃,怎么关键时候,就想起守孝的事了? щшш? д n? ¢o 不过,绿梅想起顾南夕的辉煌战绩,又对主子升起无限的信心,主子定有深意! 当印着永昌侯府族徽的马车,穿过熙熙攘攘的闹市,驶向挤挤巴巴却又格外奢华的皇宫,整个京都的百姓们都沸腾了! “天啊,光天化日之下,永昌侯夫人进宫了?!” “谁有第一手消息?我给十文钱!” “二十文!” “莫要哄抬物价,同是吃瓜人,何必彼此伤害?” 有门路的茶楼,临时招了几个闲汉,在人群拥挤的街市,大声吆喝:“第一手消息尽在福全茶楼!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当听到信的好事者赶往茶楼时,福全茶楼已经被挤得满满当当,茶桌都摆到了茶楼外。 说书者为了方便外面的客人能听清楚,特意派学徒,去楼外同步说书。 “《人间绝色》特别篇,两代第一美人的交锋!” “人人都问,为何那贵妃要主动挑衅人间绝色?殊不知,这是有小人在贵妃面前进了谗言!” “咳咳,将军家的李郎君被揍,其祖母心中不忿,便去寻贵妃说嘴……” 听众们心照不宣,这将军,就是龙武大将军李傲天! 原来如此…… 这老夫人未免心胸太过狭隘,明明是自己孙儿撩人在先。 不过,比起这个,众人更感兴趣的是人间绝色顾南夕和宠冠后宫的佟贵妃,谁会更胜一筹? 谁会是最终胜利者,顾南夕不能确定。 但顾南夕敢肯定,现在自己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写着大大的尴尬二字! 如果幕后之人,是想用这一招,尴尬死自己,那么,他即将成功。 “永昌侯夫人,请坐。”坐在上首的佟贵妃,特意在永昌侯夫人这个称呼上,加重语气。 顾南夕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去,眼尾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佟贵妃如葱般修长的手指,心中一颤。 这佟贵妃恰在最鲜嫩的年纪,又娇又傲,举手投足间,翩翩衣袖掀起阵阵香风,久久不散。 腰肢柔软纤细,好似红莲摇曳在秋雾里。 当今圣上,着实艳福不浅。 美人秀色可餐,顾南夕就着佟贵妃的美色,不知不觉中吃光了三盘子点心,喝光了两壶羊乳。 “侯夫人,这宫中饮食如何,可符合你的心意?”佟贵妃双手藏于衣袖中,紧紧攥拳。 这顾南夕,实在是太嚣张! 一袭素衣,三根花钗就敢进宫来! 她莫不是以为,她无需盛装,就能把自己压下去? 还有,她这怡然自得的模样,难道是在向自己宣告,宫中就是她的家?! “还行,就是羊乳略有些膻了,下次加些杏仁,许是要更好。”对于美食,顾南夕是认真的! 佟贵妃死死抿唇,一张俏脸,瞬间耷拉下来。 李老夫人说的果然没错! 这顾南夕就是一只千年狐狸精! 听听她说的什么话? 好似她真不知道,宫中的羊乳以前确实是加了杏仁,但自己对杏仁过敏,这才改了。 佟贵妃越想越气,胸脯气得一鼓一鼓,一双猫眼瞪得溜圆。 眼瞅着佟贵妃即将压抑不住怒火,要大发雷霆,她身边的侍女们纷纷垂下头,生怕被殃及池鱼。 恰在此时,一道尖利的男声自门外传来:“圣上驾到!” 咔嚓! 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崩断了! 第38章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穿着冰蓝色常服,高挑秀雅的年轻帝王,迈着急切的步子,匆匆赶至贵妃的瑶池宫。 “卿卿,你怎么把侯夫人传进来了?” 年轻帝王的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眼神难掩焦虑。 当他刚踏进殿内,一眼就瞧见那个记忆中熟悉的身影,正侧对着自己,看向自己的眼神,先是震惊,然后是难以言说的复杂。 年轻帝王立马顿住脚步,条件反射般,亲自动手整理好,刚才因快步前进而凌乱的衣衫。 一直盯着他一举一动的佟贵妃,不干了! “哟,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往日里总没个正形的圣上,竟然也注意起仪表来?” 佟贵妃话里的阴阳怪气,就连顾南夕也听出来。 顾南夕顺着佟贵妃的视线,望向呆立在门口的年轻帝王。 他长相英俊,身姿挺拔,浑身散发着天皇贵气,衣衫挺整洁,不似佟贵妃说的那样啊。 就连脚上那双黄色鞋子,都一尘不染呢! 年轻帝王全身一僵,一动也不敢动,干巴巴道:“哪有?我何时不注意仪态了?休要胡说!” 佟贵妃冷呵一声,眼圈却红了。 顾南夕收回视线,在脑海里疯狂呼叫慈母系统:“剧情啊!快给我剧情!原主是怎么捞鱼的?” 慈母系统装死中,拒绝回答。 年轻帝王见顾南夕不再瞅自己,这才敢小步往屋里进,只是他自己都没发现,他顺拐了! 身后的贴身内侍把头深深垂到胸口处,也不敢出言提醒他。 佟贵妃不甘心当众被打脸,于是当年轻帝王一坐下,就立即贴了上去。 谁曾想,往日里恨不得把贵妃栓裤腰带上的帝王,此刻一蹦,离她八米远! 嘴里还一本正经道:“身为贵妃,理应端庄自持,注意你的仪态!” 说完,年轻帝王还偷瞄一眼顾南夕,见她没什么反应,这才悄悄松口气。 佟贵妃腰肢一拧,彻底爆发了。 她伸出染着丹蔻的手指,指着帝王的鼻子怒骂:“好你个姓赵的,你同臣子之妻有一腿也就罢了,还敢这样对我!” 帝王的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第一反应就是扭过头去看顾南夕,惊慌失措道:“我没有!你胡说!别冤枉我!” 佟贵妃红着眼眶,像炸毛的猫,鲜红的嘴唇叭叭的:“京都谁不知道,你同永昌侯夫人有奸情!” 跟谁?永昌侯夫人? 屁股都抬起来的年轻帝王,闻言又坐了回去,大大地舒口气,抹一把额头上的虚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卿卿,永昌侯夫人大度,不愿同你计较。你莫再胡搅蛮缠。” 他这种反应,不光把佟贵妃唬得一愣一愣的,就连顾南夕也频频侧目。 这帝王,对自己的态度,有点不对啊。 不太像情郎,而是像…… 见到教导处主任的学生? 顾南夕的一颗心,直打鼓,原主和皇帝,玩的套路这么别具一格吗? 佟贵妃呆呆地看着年轻帝王,狐疑道:“我可没乱说。你以前最爱狸奴,难道不是因为狸奴抓伤了顾南夕,所以才再也没养过狸奴?” 年轻帝王好笑不已:“你这想得也忒多,太医告诉我,我总鼻子不顺畅,是因为狸奴掉落的毛引起的。母后便不许我再养狸奴。” 佟贵妃将信将疑:“为何你给旁人赐的都是珠翠,赐给顾南夕的却是水晶簪子?难道不是告诫顾南夕,要保持冰清玉洁之身?” 年轻帝王飞扑过去,一把捂住佟贵妃的嘴,惊恐万分:“你在说些什么虎狼之词?我如何能管得了她?!” 年轻帝王转过头去,对着顾南夕挤出一抹讨好的笑:“佟贵妃年少无知,定是被人忽悠了,才会对您不敬。” “不敬?” 顾南夕怎么觉得这场景,越来越古怪? 堂堂贵妃,对从三品诰命不敬? 年轻帝王以为顾南夕是在生气,便用另一只手挠挠佟贵妃的掌心,还不断地使眼色:“快说,是谁在你面前嚼舌根子?怎么连这种荒谬之词,也能说出来?” 佟贵妃一会看看帝王,一会又看看顾南夕,各种阴谋猜测在脑海里上演。 他俩该不会是在演戏吧? 顾南夕一眼就看出年轻帝王眼中的慌乱和紧张,不由生出一个离谱的猜测。 顾南夕放下手中的点心,一双眼睛牢牢盯住皇上,不带一丝感情色彩道:“情郎?” 佟贵妃闻言,气哼哼地甩开年轻帝王的手,提起裙摆就跑出瑶池宫。 她要去找太后告状! 年轻帝王的视线追随佟贵妃离去,身体却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定在原地,纹丝未动。 “情郎,给我倒杯茶来。点心吃多了,口渴。” 瑶池宫里的宫女太监们,惊恐地抬起头,下一秒,又立刻低下去,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倒是皇上的贴身内侍十分有眼力见,麻溜地泡好一壶茶,递给皇上。 年轻帝王苦着一张脸,熟练地拿起茶杯,先烫了烫,嘴里还背着口诀:“绿茶闷着泡,鲜爽喝不到。红茶沸水冲,酸涩入口中……” “唉,谁能想到,我都当皇帝了,还要给你泡茶?”年轻帝王嘀嘀咕咕地给顾南夕斟满茶。 顾南夕把茶水一口闷下,只觉得这茶水比苦瓜还要苦。 自己的猜测,千万不要成真啊! “情郎,说点情话来听听?” 年轻帝王羞红着一张脸,站在顾南夕面前,小声哀求:“南夕姐,饶了我吧。” 顾南夕人麻了,这个南夕姐,是哪种姐? 姐姐弟弟的姐,还是姐弟恋的姐? “哦?哪里错了?”顾南夕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压压惊。 年轻帝王偷瞄顾南夕的神色,小心翼翼道:“没管好贵妃,让她打扰了您的清净?” “还有呢?” 年轻帝王冥思苦想,也没想出来自己还犯了什么错:“没了?” “京都中关于你我的流言,是怎么回事?”顾南夕心一横,决定问个明白。 年轻帝王挑眉,诧异道:“这流言是从您府中传出来的,我以为是您另有筹谋,便不敢乱动。只让人管好宫里,别让流言传到贵妃耳中。” “关于龙武大将军……” 年轻帝王笑着摇头:“不过是市井之中的添油加醋罢了。” 顾南夕勾勾嘴角,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第39章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皇帝! 顾南夕板着一张脸,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双膝上,腰杆挺得笔直,好似白杨。 本来放松下来的年轻帝王,不由自主地正襟危坐起来,就连殿内的宫人们也被这气势所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这瑶池宫中蔓延。 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心里暗暗咋舌,这永昌侯夫人的威严,比起太后,丝毫不逊色,光往那一坐,便叫人不敢放肆。 威严的顾南夕,此时此刻,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好让自己藏起来! 当初在龙武大将军门口,自己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有恃无恐。 万万没想到,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和原主,竟然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李傲天口中的好奇“有何值得念念不忘”,是真好奇,并不是在口是心非! 如果换做是自己,被人这般碰瓷,撕都撕不下来,恐怕早就一鞭子挥上去了。 龙武大将军李傲天的脾气,是真的好,多谢不杀之恩。 顾南夕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永昌侯夫人?南夕姐?”年轻帝王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挥挥手,示意宫人们全部下去。 顾南夕机械地转过头看向帝王,动了动眼珠子。 年轻帝王不由地咽了口唾沫,主动开口道:“您可是生我气了?上次禁你足,我也是没办法。这京都看上去花团锦簇,实际上是烈火烹油。” 帝王的眉头紧紧蹙着,在眉心间形成一道竖纹:“京都豪奢攀比之风渐起,无论男女,都披金戴银,视禁令为无物。妇女们追捧高髻,那发髻都快赶得上半个身子高,上面插满朱钗。” “光是卸掉发髻上的首饰,都要花费半个时辰,也不知道,那细长的脖颈,是如何撑起这等负重。” 顾南夕回想起仿若首饰架子的佟贵妃,便知道,这年轻帝王的怨念从何而来。 年轻帝王拿起茶杯,灌了一口清茶,又把话题给拉了回来:“多亏了您的配合,止住了京都厚葬之风。母后在宫中时常念叨您,说您是极聪慧的女子。说实话,我以前并不这么觉得。” “您做事死板,又极讲规矩,便是对我,也是不讲情面的。” “但是!这段时间,我是看明白了,您确实胸有沟壑,只是以前被子女连累,一门心思全放在后宅之中。如今儿女大了,你就如拂尘珍珠,展露光华!” 顾南夕看着年轻帝王几乎在泛光的神情,不免迟疑,他这是在真心实意地夸赞,还是在反讽? 年轻帝王接收到顾南夕的视线,还以为是获得了认可,于是越发激动起来。 “您自请禁足时,我原以为您是因为违背礼仪的缘故,不敢往深想。” “后来,您大闹松山书院,我终于敢确定了,您就是女中诸葛,我的肱股之臣!” “方才,国子祭酒来找我求情,说是太学学子严复松被开封府抓了去,罪名是拐卖妇女。这时,我才意识到,我还是小瞧了您!” 顾南夕一头雾水,这帝王在说些什么胡话? 自己哪有什么深意?只不过是为了出口恶气罢了,最好再给佟太师挖点小坑。 至于严复松的事,全因自己不想耽误睡觉而已。 年轻帝王越想越激动,不住地用拳击掌,看顾南夕的眼神就像在看神仙:“您隐藏得也太深了!唉,都怪永昌侯,害得您明珠蒙尘!早知您才华如此出众,当日,我就是撒泼打滚,也不能让您嫁到永昌侯府!” 年轻帝王腾地一下站起来,整个人熠熠发光:“您一定是看出来,我想整顿国子监!” “太祖仿前朝制度,设立国子监,下设国子学,太学,广文馆,四门学,律学,武学等,意图为我朝培养人才。” “国子监规模庞大,每年花费甚巨。即便如此,不过百年时光,国子监里的太学便犹如肿瘤一般,挤压其他学科,并隐隐有学阀之势!” 年轻帝王冷哼一声,眉眼间具是凌厉:“这太学学子,哪里是天子门生?分明是……” 年轻帝王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神情中透露出一丝疲惫:“为此,先皇特意费大力气培养私学,试图两者相犄。没想到,仅仅过去十年,松山书院就和太学同流合污。” 年轻帝王转过身,定定地看着顾南夕,眼里的火焰熊熊燃烧,充满愤怒和希冀:“我一直想改变这种局势,却找不到下手点!阿姐,我的好姐姐!” “都说长姐如母,我原以为你是不喜爱我的。”年轻帝王的眼角,闪着晶莹剔透的光,“是我误会您了。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您终于出手了!” “您不惜搭上自己的名声和玄明的前途,给我一个惩治松山书院的机会!不仅如此,您还一箭双雕,顺势而为,用商女拉太学学子下水,以此打击太学!” 年轻帝王一把握住顾南夕的手,声音哽咽道:“您,您为了我,实在是付出良多!我竟不知道,在您心中,您是真的把我当弟弟看待的!” 年轻帝王年富力强,火力旺,一双大手好似滚烫的火钳,一路从手掌,烫到顾南夕的心里。 顾南夕汗毛直立,该死,这不妙的第六感! “我没有……”顾南夕还没说完,话头就被年轻帝王截了过去。 “我知道,您没有不把我当弟弟!除了亲人,谁还会愿意为我做到这种程度?!”年轻帝王的脸上浮现出【阿姐,不用多说,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表情。 顾南夕麻木了,原书的作者,到底在书中省略了多少内容? 她看了那么多遍原小说,从来不知道,皇帝是这样的一个皇帝! 果不其然,顾南夕的第六感灵验了。 年轻帝王红着眼眶,在顾南夕面前,蹲下身来,仰头看向她,像是一只寻求主人帮助的小狗,软软糯糯地开口。 “阿姐,我能全心全意依靠的,就只有您了。朝堂之上,佟太师一手遮天。我不顾反对,斥责松山书院,已引起他的怀疑。阿姐,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这件事就交给您了!” 第40章人间绝色完胜! 在年轻帝王秘密给顾南夕加担子的时候,宫里发生的事,被360度无死角传播到整个京都。 这一日的茶楼酒馆生意格外火爆,能与之相匹敌的,只有榜下捉婿,状元游街时。 福全酒楼二楼包间内,镇国将军牛夫人歪躺在软榻上,叫了份雪泡缩脾饮。 济国公少夫人,把窗户推开一条缝,原本寂静的包间瞬间喧嚣起来:“初冬时节,喝什么雪泡缩脾饮?” 镇国将军牛夫人用舌尖舔舔口腔里的水泡,恹恹道:“今日有些上火,喝点这个压压火。” “因何事犯愁?” “唉,也不知道永昌侯夫人能否平安出宫。听闻,这佟贵妃嚣张跋扈,连皇后都不曾放在眼里。后宫嫔妃,苦她久矣。” 济国公少夫人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咸吃萝卜淡操心。顾南夕可识得你是谁?你为她牵肠挂肚,她又不曾领情。” 镇国将军牛夫人嘿嘿一笑:“我倒不在意,她识不识得我。往日里,都只见男儿们三妻四妾,何曾见过有女郎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永昌侯夫人,敢想旁人之不敢想,敢为旁人之不敢为。我自是盼着她,得偿所愿才好。” 济国公少夫人用团扇轻点镇国将军牛夫人的头,笑骂道:“你有本事当着镇国将军的面,去说这番话!” “我自是不敢的,所以才盼着永昌侯夫人敢!”镇国将军牛夫人理直气壮道。 两人顿时笑闹做一团。 “隔老远就听见你们的笑声,你们在聊甚?”成国公夫人一路小跑上楼,额头间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牛夫人递上一杯甘豆汤:“慢些跑,我们又不会走,作甚这么着急?” 成国公少夫人急促地喘息着,双眸却亮如蜡烛,顾不得缓和呼吸,急切道:“你们可知佟贵妃被太后训斥了?” “什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佟贵妃有佟太师撑腰,自打进宫以来,太后连句重话都不舍得说她一句。这次居然是训斥?” 牛夫人惊得险些没把手里的雪泡饮掉地上。 成国公少夫人喜不自胜,与荣有幸一般:“贵妃传唤永昌侯夫人,几经交锋,却被气个半死。圣上担忧永昌侯夫人吃亏,一下朝,顾不得国子监祭酒,一溜烟地跑去瑶池宫。” “嘶嘶!”济国公少夫人直抽冷气,“圣上年纪虽小,但有明君之像。无论刮风下雨,每日都要在前殿办公至正午,才肯歇息。即便是贵妃身体有恙,也不曾改过习惯。” “然后结果如何?”牛夫人迫不及待地追问。 成国公少夫人噗嗤笑出声:“也不知圣上说了什么,佟贵妃气冲冲地跑出瑶池宫,去找太后告状,没成想,挨了一顿训斥。” 牛夫人瞬间发现盲点:“所以,圣上和永昌侯夫人一直待在瑶池宫里?” 成国公少夫人用团扇挡住嘴巴,一双眼睛闪烁着八卦的光芒,悄声道:“圣上挥退宫人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足足有半个时辰!” “圣上恐怖如斯?!”窗外突然传来男子的惊呼。 三名夫人寻声望去,竟是从茶楼一楼传来的。 牛夫人把窗户略微打大些,探头向下望去,只见本就拥挤的茶馆,此时像一锅沸腾的茶水,咕噜咕噜冒着泡,谁也听不清在说什么,只依稀能辩清几句。 “有宫人说,永昌侯夫人是被圣上搀扶出瑶池宫的,出宫之时,瞧着竟是有些站立不稳。” “唉,圣上忒不怜香惜玉。有人瞧见,圣上双目赤红,显而易见,是用力过猛了。” “何止如此?永昌侯夫人是被一顶宫轿,从瑶池宫抬到宫门口。这一路上,不少宫人们都瞧见永昌侯夫人,面露疲惫之色。” 牛夫人等三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人间绝色完胜!” 作为绯闻主角之一的年轻帝王,在送走顾南夕后,又回到前殿,去处理落下公务,直到日落西山,这才伸懒腰,抬步去太后宫里用晚膳。 太后年轻时吃过苦,因而餐食不像佟贵妃那般奢华,一份什锦蔬菜粥,一碟小菜,便是母子俩的晚膳。 年轻帝王吸溜吸溜,喝得格外香甜。 “皇儿今日的胃口极好。”太后笑眯眯地看着皇帝大快朵颐。 年轻帝王放下碗筷,不好意思道:“母后见笑了。压在心底的巨石,终于有了可靠的托付之人,实乃万幸。” “哦?”太后转着手中的珠串,见儿子谈性正浓,便配合道,“托付给何人了?” 年轻帝王的一双眼睛,比漫天星子还要闪亮,他嘴角噙着笑,爽朗道:“给阿姐了!小时候,我总盼着有个阿姐能护着我。偏偏那时候,我淘气,总被阿姐训斥。” 年轻帝王感慨不已:“关键时候,还得靠阿姐。母后,您说的真对,阿姐果真不是一般的女子。” 太后的动作一顿,皇儿口中的顾南夕,跟自己印象中的,为何截然不同? 也对,毕竟十年未曾亲近了,人有所改变,不是理所当然的? 太后放下心中的疑虑,命侍女从自己的私库里拿出一个并蒂海棠花步摇:“这个就送给贵妃了。她今日吃了一肚子气,你再不哄哄她,可有你的排头吃。” 太后在年轻皇帝走后,又命人给皇后送去一顶紫金凤冠。 皇儿端不平这碗水,只好由当娘的来弥补。 皇宫里头,太后忙着哄儿子和儿媳们。 皇宫外头,苏云烟,苏玄明等一干儿子女儿们,守在永昌侯府,焦急地围着顾南夕转。 “阿娘,你怎么有气无力的?可是受贵妃欺负了?”苏云烟噙着一泡眼泪,心疼地从马车中,把顾南夕挖出来,轻轻放在竹椅上。 “云烟,闭嘴。阿娘,辛苦您了,我让人去鼎丰楼买了份乌鸡汤,最是滋阴。”苏云亭心里暗暗埋怨,这毛头小子就是不靠谱,看把自己阿娘累的! 顾南夕双手交叠覆于小腹处,躺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想到年轻帝王的殷切叮嘱和期待,顾南夕顿觉生无可恋。 如果活着,要承受生命不可承受之重,那么,这条命,不要也罢。 第41章加担子?摆烂给你看! 顾南夕这一晚,睡得极其不安稳。 在梦里,前面是一个圆咕隆咚的小球在阻拦自己的去路:“慈母!快给我去当慈母!洗衣做饭!” 身后,是年轻皇帝举着金扁担,一路追赶:“阿姐!拜托你了!” 好可怕的一个梦! 顾南夕从梦中惊醒,这才发现床褥子湿漉漉的。 “主子?您终于醒了!小娘子一大早就来寻你,见您未醒,便去小厨房给您做早膳去了。” 绿梅拿着一个靠枕,垫在顾南夕背后,掏出手帕,为顾南夕擦汗,一脸心疼。 “怎地出了一身虚汗?定是这几日累着了。唉,虽说您昨日战果辉煌,在京都扬眉吐气了一番,但您也太辛苦了。” 顾南夕眨眨眼睛,苦笑连连:“这算什么辛苦?那小皇帝,还想让我更辛苦些呢!” 绿梅嘴角紧绷,嘟囔着抱怨:“圣上,真是不知怜惜人!您身子骨本就不好,怎能经受得住折腾?” 顾南夕重重点头,可不呗? 自己都快是抱孙子的人了,怎么忍心叫自己去想办法对付太学和松山书院? 自己连国子监祭酒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阿娘,您总算睡醒了。二哥去京郊寻药,临走前,吩咐我给你炖一碗当归乌鸡汤。”苏云烟龇牙咧嘴,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走进来。 “小娘子,我来!”绿梅急忙起身,去接过乌鸡汤,小娘子手嫩,可别烫坏了。 顾南夕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有乖巧的女儿,守候在一旁,嘘寒问暖。 鲜甜的鸡汤入喉,落入胃中,顾南夕舒适地喟叹。 这等好日子,便是再过一百年,自己也不会觉得腻! 洗漱后,用过早膳,顾南夕又再次生龙活虎起来。 嗯,生龙活虎地摆烂。 秋日已在喧闹中悄然过去,骤降的气温,彰显冬季的来临。 “一夜之间,这风娘娘就像变了秉性,由清风拂面,变成啪啪扇大耳瓜子。阿娘,你还是莫出去了,我给您带来一些话本子,您躺榻上看去。” 苏云烟见顾南夕身体无碍,便叫下人把账本和话本子一起扛来。 同一个屋檐下,苏云烟看账本,顾南夕看话本,也很温馨惬意。 顾南夕百无聊赖地翻着话本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时隔一个月,这话本子的质量悬崖式下降。 本本都是些书生夜遇狐狸,接受赞助,上京考上太学或松山书院,最后高中状元。 创新点的,就是书生救美,美人是太学博士之女,然后拜师博士,考上状元。 顾南夕把话本子扔到床尾,心烦意燥道:“这些个书生,就非要进太学,或者松山书院不可吗?不在这念书,就考不上状元了?” 苏云烟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珠子,头也不抬地回道:“七哥统计过,连续十届的状元,有六个出自太学,四个出自松山学院。至于进士,那就更多。” “你七哥,明年秋闱,也打算下场了?” 苏云烟不假思索道:“那是自然。蒋御史本就是探花郎出身,七哥耳濡目染之下,即便在松山书院内,他的成绩也是拔尖的。就是大哥,唉,真没法子说。” “你大哥怎么了?”顾南夕百里挑一,好不容易才从一摞子书生话本子中挑出一本女主视角的。 苏云烟放下算盘,一双秀眉微蹙,笼罩着一层愁雾:“大哥放豪言,说是要考科举,不叫旁人打扰他。阿娘,这算什么事呀!当初您绑着他,逼他去上学,他不肯。现在,却一时兴起,想着发愤图强。” 顾南夕看话本子,看得面红耳赤。 这本《侯夫人和她背后的男人们》描写婉转细腻,闺房之事,好似亲临一般。 只要不往自己身上套,堪称传家之宝! “随他去吧。”顾南夕想了想,叫绿梅拿出一叠银票,递给苏云烟,“你大哥念书费钱,不能用公中的银子去补贴他。” 苏云烟接过银子,悉心收起来。 自从掌家后,她才知晓,想要维持一个侯府的花销,得搭进去多少银钱。 永昌侯府又只出不进,即便阿娘的嫁妆再丰厚,又还能维持多久? 日后自己出嫁,嫂嫂们进门,阿娘得为自己留些钱财傍身才行,总不能全搭进这侯府里。 苏云烟瞥一眼,正在看着话本子,两眼冒绿光,时不时笑出声的顾南夕。 她心中暗暗下了个决定。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顾南夕的话本子还没看完,刚看到侯夫人误入酒肆之中,被将军当做歌女的时候,就被绿梅打断了。 “主子,龙武大将军来找您。” 哐当! 话本子重重掉到地上,摊开的那一页正好写着【胸前瑞雪灯斜照,眼底桃花酒半熏。不是相如怜斌客,争教容易见文君。】 顾南夕吓出一身冷汗,连滚带爬地探出身子,合上话本,将话本塞进被褥下。 想了想,藏在被褥下,也不甚保险,于是干脆塞入自己的衣襟中。 顾南夕让绿梅给自己略做整理,便怀揣着噗通直跳的心,朝大厅走去。 高大的身影如劲松一般,立在大厅中,霸道而强势的气势,让这宽敞的大厅,显得逼仄起来。 顾南夕心如擂鼓,这李傲天,该不会是为碰瓷一事而来吧? 顾南夕的视线扫过,他蜂腰上挂着的鞭子,不由想起李少言的惨状,浑身一寒。 “李将军,有何贵干?” 顾南夕有个毛病,每当她紧张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板着一张脸,语气硬邦邦的,好似要干架一般。 李傲天挑眉,眼眸锐利如鹰,凛然森寒。 只见他一抬手,一个不明物体急速向顾南夕飞来。 顾南夕大惊,不好!有暗器! 奈何身体笨拙,实在是在躲不过去。 物体重重撞入顾南夕怀中,撞得肋骨生疼。 顾南夕抽着冷气,低头看怀中之物,居然是一个绣着狮子模样的小蹴球?! “奉圣上命,将夫人心爱之物,归还与夫人。夫人有何话需要我转告?” 李傲天漠然地说着这一番话,表情古井无波。 第42章要求是要提的,干活是不可能的 顾南夕的脸色也没比李傲天好到哪里去。 球,通求也。 这是小皇帝在催自己,赶紧去干活。 也是小皇帝在间接地告诉自己,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阿娘?您可是不喜欢这蹴鞠球?”苏云烟从顾南夕怀里,接过蹴鞠球,深深叹口气。 这圣上真是的,送礼也不知道如何送。 一天十二个时辰,阿娘恨不得连饭都在床上吃,怎么会喜欢踢蹴鞠? 顾南夕有气无力道:“烦请李将军转告圣上,苏家大房家的大郎苏瑾,本为太学学子,成绩尚可。因着一点误会,被太学除名。还望圣上宽宏,允他继续入太学。” 李傲天深深看了顾南夕一眼,意有所指道:“好。只是夫人,身为妇道人家,还是要在家相夫教子,恪守本分才好。莫要蹦得太高,小心摔狠了。” 撂下这句话,李傲天转身回宫复命了。 听到回复的圣上,先是皱着眉,冥思苦想片刻后,这才恍然大悟,大笑着对左右内侍赞道:“不愧是阿姐!她这是想在太学里埋钉子!不对,这是明面上的钉子,肯定还有暗钉!” 圣上好笑地摇摇头:“真是的,竟是连我都信不过么?看来,这暗钉的身份,十分不一般。” 世人眼中的高人顾南夕,此时正在永昌侯府兢兢业业地摆烂。 “主子,大爷求见,说是苏瑾公子成功入太学,想来感谢您。” 绿梅默默在心里计算着小日子,这段时日,主子睡得也太多了些,莫不是怀上了? 顾南夕翻身:“不见。” 绿梅一脸担忧地同苏云烟对视。 苏云烟沉吟片刻,小声试探道:“阿娘,《侯夫人和她背后的男人们》出第二本了,您可要去书斋里看看?” 顾南夕腾地一下爬起来:“去!必须去!这采香客着实不做人!每每停在最紧要关头,叫人抓心挠肝的。” 第一本,侯夫人被将军误当做歌女,正准备这样那样时,话本子居然结束了! 有本事写颜色,那就把颜色写全呀! 为了把故事看全,顾南夕简单梳洗一番,就和苏云烟坐着马车,一道出门。 苏云烟最近为了实施计划,把京都的街市逛了个遍:“这采香客是君子书斋的特聘写手,她的书只有君子书斋有卖,颇受欢迎,第二部今日才开售。” 隔着老远,顾南夕就看见君子书斋的门口排着一条长队,大多数是小厮管家,很少有贵女亲临。 “阿娘,不如我们去旁边茶楼上坐一坐?叫小厮去排队?”苏云烟不懂那话本子有什么好看的,只是不想让阿娘挨冻受累。 “行。”顾南夕自己是不在乎这些的,但家中还有个苏云烟,总不好害她名声不好听。 福全茶楼借着独有的那一份消息灵便优势,隐居京都茶楼之首,客似云来。 包房已经全被定了出去,只剩大厅的位置。 苏云烟踮起脚尖眺望,没寻到有空座,却发现一些熟悉的身影:“阿娘,那是大哥,三哥,七哥,十哥!” 顾南夕顺着苏云烟的视线望过去,大厅靠窗的一排茶桌处,围坐着一圈圈少年郎。 少年郎们分成两拨,隔着一张茶桌,泾渭分明。 两边打头的正是苏玄明和李少言,瞧那一个个鼓气囊塞的,不像是在友好交流。 周围的茶客们虽然在举杯喝茶,但那眼神全都往少年郎们身上瞟。 “云烟,咱们悄悄过去,莫要惊动他们。”顾南夕很好奇,这群小兔崽子,难不成没长记性? 还有那李少言,莫不是鞭子挨得还不够? “苏玄明,听说你这段时日,在四处找私学?可有私学肯收你?”吴法天一条腿搭在凳子上,眼神不怀好意。 吴法天身后的小厮,像是个捧哏:“少爷,人家苏郎君有骨气得很,主动从松山书院退学呢。咦?他为什么不去太学?是不想去,还是考不上啊?” 吴法天横一眼小厮,阴阳怪气道:“莫要胡说,小心苏郎君哭着回去找阿娘!咱们可比不得他,有那么能耐的娘亲。” 李明德闻言,眉毛竖立:“吴法天,休得对我干娘不敬!” 吴法天一见是李明德,就像是被踩尾巴的猫,刷一下,站起来,怒斥道:“你个狗腿子,惯会见风转舵!你真当一杯茶恩释前怨,你就是那讲义气的大侠了?有本事,你陪着苏玄明退学呀!一直赖在松山书院作甚?” 李明德额间青筋直冒,怒火中烧:“你当我稀得上松山书院?蛇鼠一窝,沆瀣一气。我李明德今日……” “三弟!”苏玄明拦住李明德,冲他摇摇头,见李明德忍了下来,这才转头看向坐在一旁,悠哉悠哉的李少言。 “李少言,我成绩不好,考不上太学,我认!但那些私学不肯收我,是不是你搞得鬼?” 李少言转着手里的茶杯,语气淡漠:“扣一次屎盆子还不够,还想扣第二次?我李少言何德何能,能让全京都的私学都不收你?” 李少言作恍然大悟状:“兴许,英雄所见略同?都觉着你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污也!毕竟,连商女都另投他人怀抱了。” 苏玄明的手指攥成拳头,缓缓地缩起手指。 多番碰壁,旁人不屑鄙夷的眼神,好似一把把尖刀,狠狠插在原本的伤口上,鲜血淋漓。 苏玄明突然很想逃离这里,想找个无人的角落,躲起来,一个人静静地待着。 可是,苏玄明不能! 阿娘千辛万苦,想尽办法帮助自己挺起脊梁骨,怎么能再一次弯下去? 弟弟妹妹们,还在背后看着自己呢! 苏玄明抬起头,目光如炬,看向李少言:“莫要以为使这些手段,就能逼迫我!终有一日,我会高中状元!” 李少言微微一愣,随即大笑出声:“哈哈,笑死个人。你的考试都不曾及格过,竟然还敢大放厥词?等你高中状元时,我恐怕是要入土了。” 李少言身后的少年们哄堂大笑。 笑过之后,李少言定定地看向人群中的顾南夕:“永昌侯夫人,苏玄明说,他要考状元呢。” 众人齐齐望向顾南夕,不知她看了多久,可会生气?可会觉得丢脸? 第43章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茶客们一听,永昌侯夫人竟然也来了,纷纷把目光投向少年郎们。 就连二楼的包间,也不约而同地打开窗户。 “唉,这苏玄明真是个惹祸头子。松山书院的事刚平息,又惹出事端来。” “李少言已挨了一顿打,苏玄明何必追着不放?避着点走,不行吗?” “真是丢脸至极!成绩差成这样,还敢大言不惭!这叫永昌侯夫人如何下得了台?” “只认钱的私学都不收他,可见他的资质何其愚钝!莫说是考状元,便是考个秀才,都难如登天。” 苏玄明的脸红似煮熟的虾,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当初,自己信誓旦旦地说不想念书,结果,现在又反悔。 阿娘可会觉得自己是个拖累?连累她受辱? 看客们主动自觉地给顾南夕让出一条路。 顾南夕微笑着对看客们点头致谢,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很是爽利。 众人的视线牢牢跟着顾南夕,喧嚣的茶楼瞬间安静下来,就连端茶的跑堂们,都放轻自己的脚步。 “我如何看?”顾南夕轻笑,环顾众人。 李少言面露挑衅,嘴角挑起,讥讽之意十足。 吴法天目露怒火,却踟躇不敢向前。 苏玄明看都不敢看自己,缩着脖子,好似鹌鹑。 李明德等人欲言又止,脸色通红。 顾南夕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高声道:“我有一首诗,赠予诸君听!”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颠却沧溟水。” 顾南夕偏过头,用眼神示意苏玄明,李明德等人跟上。 苏玄明,李明德,陈逸轩,蒋光海把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异口同声道:“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这时,一群少年郎挤进来,结义十子齐聚首。 十个少年郎,扯着嘶哑的嗓子,高声唱喝:“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少!!” 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豪气冲天! 随着每一声唱喝,少年郎们身体里就多出无穷的勇气,好似那些横在自己眼前的困难,都不算什么,如沙粒比之沙海,渺小至极! 看客们忍不住,跟随大喊,喊上几次,竟也有感受到万丈豪情,颇觉得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 二楼包间内,镇国将军牛夫人泪眼婆娑:“都说前朝不及今朝好,照我看来,就这诗词一道,前朝格局大了去!” 这李居士的一首《上李邕》,何其荡气回肠?! 比不现在流行的靡靡之音,好得多? 成国公少夫人一时间竟看痴了,呢喃道:“难怪你视永昌侯夫人为明灯!其心胸之广阔,志向之高远,确实非我们所能及。” “跟顾南夕有何关系?全因李居士才华出众罢了。”济国公少夫人嘴上是这么说,思绪却飘到多日以前。 那天,自己的儿子在书院同别人起了冲突,自己和婆母虽然心疼万分,但考虑到对方势大,便让自己儿子忍让。 结果,却遭到儿子的质问:“为何阿娘不能像永昌侯夫人那样,维护儿子?” 那一句话横在济国公少夫人的心口,久久不能忘怀。 济国公少夫人藏在宽袖下的手,紧紧握拳,尖利的指甲刺进肉里,却远不及儿子话语带来的疼痛。 如何能像顾南夕那样?! 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济国公府前途光明! “便是喊得再大声又如何?除非远离京都,否则苏玄明根本不可能有学可上!顾南夕闹得这一出,不过是徒增笑料而已。”济国公夫人抿一口羊乳,讥讽道。 镇国公将军牛夫人瞥一眼她,轻嗤一声:“永昌侯夫人向来走一步看十步,她既然敢站出来,就说明她是深思熟虑过的。嘲笑过她的人,脸都被打肿了。” 济国公少夫人冷哼一声,起身,拂袖而去:“那你定是不知晓,松山书院吴山长和国子监祭酒早就通过气,不会允苏玄明入学。京都谁家私学,敢冒着得罪两大擎天柱的风险,去收他?” 济国公少夫人在踏出房门时,犹觉得不甘心,转过头来,继续道:“待到顾南夕走投无路时,你莫要后悔,找我哭诉!” 牛夫人忍不下去,腾地站起身,一脸寒霜道:“放心,这一辈子,永昌侯夫人都不会有走投无路之时!待永昌侯夫人大显神威,某人莫要死鸭子嘴硬才好!” “你!” 济南国夫人和牛夫人怒目而视,四道视线在空中碰撞出噼里啪啦的火花。 两人不欢而散。 福全茶馆一楼,顾南夕还不知,在楼上,两名手帕之交的贵妇竟因自己起了矛盾,险些割袍断义。 “干娘!原来您早有准备!我还奇怪,您为何要送我们《唐诗三百首》,没想到,用处这么大!” 李明德领先顾南夕半步,为她拨开兴奋的围观人群。 陈逸轩狗腿地去打包了一碗七宝擂茶,跟在顾南夕身后:“干娘,您还没来得及吃口茶,定是渴了。这七宝擂茶最适宜冬日饮。” “啧啧,你们没瞧见,方才茶客们念的面红耳赤,两眼冒光!” “哈哈,那李少言和吴法天本就不学无术,更何况这等生僻的诗!他们方才那哑口无言的样子,真是好笑至极!” 少年郎们叽叽喳喳,好不兴奋。 顾南夕只觉得有八百只鸭子,在自己耳边呱噪,直叫人头脑发昏。 也不知过了多久,少年郎们终于消停了下来。 陈逸轩瞄瞄顾南夕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轻声问:“干娘,您可是生气了?” 顾南夕吁出一口气,倒也没生气,只是被这群少年郎堵着,自己也不好去买《顾夫人和她背后的男人们》第二部。 方才小厮见自己有危险,便顾不得排队,返回来护主。 这会子,君子书斋排队的人少了许多,莫不是售光了? 苏玄明见顾南夕神色怔然,不由地难受起来,主动上前,坦白交代:“阿娘,此事是我先挑起来的。我故意堵李少言,还让九弟去叫其他几个弟弟们。” 苏玄明深深低下头,不敢看顾南夕的眼睛。 阿娘,打我也好,骂我也罢,能不能不要对我失望? 第44章今天我信道! 顾南夕瞥一眼苏玄明,心中诧异。 不得了,这个惯会家里横的爱哭包,竟然也有雄起的时候? “干娘,不是大哥的错!这李少言太过分了!他竟警告京都所有私学,不许他们收大哥。”陈逸轩气鼓鼓道。 向来稳重的蒋光海点头赞同:“虽说大哥的成绩是登不上台面,但竟然连教蒙学的秀才,也不肯收大哥,这也太侮辱人了。” “不仅如此,吴法天还派小厮,天天跟在大哥后面,走到哪,唱到哪。” 顾南夕挑眉:“唱的什么?” 李明德瞧瞧低垂着头的苏玄明,又看看面无表情的顾南夕,迟疑片刻,便小声开口。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顾南夕的脸色沉下来,这话骂得有点脏。 相当于指着人鼻子骂“你没自尊,不要脸,连老鼠都不如,怎么不去死?” “于是你们便去堵李少言?”顾南夕喝一口七宝擂茶,茶里只有七宝,现场居然有十个活宝! 苏玄明低声道:“是!我受不了这气。阿娘,我可是做错了?” “当然做错了!”顾南夕重重拍桌子,还没等苏云亭等人求情,便怒斥道。 “你怎么就没骂回去?哈,瞧瞧你问的什么话?你那是在找回场子吗?你那是去把脸送上去,给别人打!” 苏玄明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磕磕巴巴地解释:“可圣人有言……” “言什么言?你阿娘不信佛,也不信儒,只信道!道教说了,别人骂你,你就骂回去!不然脏话藏在心里,心就脏了。你难不成想做个心脏之人?!” 苏玄明一时手足无措,啊?道家是这样说的吗? 苏云烟凑到顾南夕耳边,悄声问:“可是阿娘,府里不是还有个小佛堂吗?” 顾南夕面不改色道:“明日再修个小道观。” 苏云烟傻眼:“这样也能行?确定神仙不会怪罪?” 顾南夕觉得没一点毛病:“人的一颗心本就有四瓣,地方足够宽敞。” 十名少年郎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眼里俱是迟疑。 最后,苏玄明站出来,试探问道:“阿娘,那我们现在骂回去?” “去!必须去!” “那我们走了?” “事不宜迟,速走!” 等苏玄明一走,顾南夕就让苏云烟在一旁等着,她自己去君子书斋。 君子书斋把左右两边的商铺都打通了,极为宽敞,被分为纸笔区,话本区以及四书五经区。 此时,卖话本子这一块,客人稀少,倒是卖纸张的柜台,生意十分火爆。 顾南夕径直走到话本区,气定神闲地问道:“掌柜的,采香客的新本子,可还有售?” 掌柜遗憾地摇摇头:“夫人,实在不好意思,售罄了。最近抄书的人少,话本子供应不上。” 顾南夕的双眸里流露出一丝失望。 “夫人,您也喜欢看采香客的书?” 顾南夕侧头望去,离自己一丈远的地方,正站着一清丽脱俗的少女。 她一双干净清澈的眸子,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顾南夕微笑点头,大方承认:“喜欢,喜欢至极。” 少女脸上的笑意更胜,主动邀请顾南夕:“我在福泉茶楼有一包间,不知夫人可否赏光,随我同去,饮一杯淡茶?” 不知道为何,顾南夕瞧着这少女就心生欢喜,觉得面善得很,于是果断赴约:“那我就不客气了。还有小女云烟,正在路边等候,不如一起?” 少女闻言,微愣住,随即笑弯了眼睛,爽朗道:“夫人爽快!我也想认识一下夫人家的娘子,必然与众不同。” 一旁乖乖等着的苏云烟,在一头雾水中,又被拉进福全茶馆。 “夫人,您唤我文钰即可。”少女文钰亲自为顾南夕暖茶杯,倒上一杯热茶。 苏云烟傻乎乎地打招呼:“我名苏云烟,你唤我云烟即可。” 文钰冲苏云烟甜甜一笑:“我知晓的。方才,在茶馆里发生的事,我都看见了。” 文钰把目光投向顾南夕,问道:“夫人,敢问您如何看待采香客的话本子?” 顾南夕垂眸,沉思片刻后,笑道:“表面写的是风花雪月,闺房秘事,内里写的是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唉,也不知这采香客遇到了何种困境,一身反骨,却挣脱不得。” 文钰低下头,假借着泡茶,掩饰住变红的眼眶:“采香客若是得知,有您这样的知己,哪怕身处囹圄,也不会自暴自弃。” 袅袅茶雾中,顾南夕的嘴角越咧越大。 真巧! 文钰收拾好情绪,抬起头,夸赞道:“您的一句丈夫未可轻年少,直接带火了李居士的诗!短短一炷香时间,书斋里的诗集和纸张便卖空了。” 苏云烟不解:“为何纸张也卖空了?” “现今流行词曲,现存的诗集本就很少。爱诗之人,等不得新册子出来,于是便争相购买纸张,自己誊录诗句!恐怕今日过后,京都纸贵,一纸难求啊!” 苏云烟热情道:“文钰,你若是想看诗集,可来我家看。阿娘的藏书极其丰厚,她不舍得给我们,肯定舍得给你!” 文钰眉眼柔和,握住苏云烟的手,掷地有声:“多谢妹妹邀约。待我腾出空来,必定登门拜访!” 文钰透过窗户,瞅瞅外面的天色,神情浮现一丝阴霾,依依不舍地同顾南夕告别:“夫人,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顾南夕举杯:“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俩缘分不浅,定会再见面!” 文钰的身影即将走出门外,却见她突然又返回来,一双眸子亮如繁星。 “夫人,寒山问拾得: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如何处之乎?” “拾得笑曰:只要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夫人,您如何看?” 顾南夕目光如炬:“几年后,他仍然活得好好的。” 诶? 文钰愕然。 顾南夕抽出腰间挂着的小刀,挽了个刀花,问:“你可看出什么了?” 文钰迟疑开口:“如刀一般,砍破虚妄,一往无前?” 顾南夕摇头:“像拿刀一样,握住他的把柄,你想要他如何,他便如何!” 文钰先是一愣,然后对着顾南夕跪拜行礼:“听夫人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文钰拜谢夫人!” 说完,文钰像是挣脱某种束缚一般,大笑离去。 第45章筹备书院 顾南夕没买到书,还连着给两波人打鸡血,身心俱疲,暗暗发誓,下次谁喊自己出门,自己都坚决不出府! 顾南夕在床上放躺,苏云烟就忙着处理府务,还要监督小厨房,给顾南夕做点好吃的补补。 “小妹,阿娘可睡了?”苏玄明在小厨房门口,探头探脑。 苏云烟叮嘱厨娘:“这白果南杏鲫鱼汤,小火慢熬,直到鱼汤化成奶白色,再停火。” 苏云烟在水盆里洗洗手,再仔仔细细用帕子擦干,这才走出厨房:“大哥,阿娘还未睡,不过今日累了,早早就躺到床上。” 苏玄明愧疚不已,连连摆手:“我不打扰阿娘。小妹,我决定自己开家书院。” 苏云烟的脚步一顿,然后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听见,一把揪住苏玄明的脖领,拉到墙角处。 “大哥,你在说什么胡话?是发高烧了?还是被李少言揍了?” 说完,苏云烟拿手背碰碰苏玄明的额头。 苏玄明挣脱不开,又不想被人看见这丢脸的一幕,只好耐心解释:“小妹,我没发烧,也没挨揍。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上次,你要退学,也说是深思熟虑,永不后悔。” 苏玄明一哽:“我发誓,这次我是认真的!” 苏云烟不信:“你发的誓还少了?” “莫要这样说,否则我哭给你看!” 嘶!好恶毒的威胁! 苏云烟急忙松开手,生怕迟上一秒,迎接自己的就是洪水滔天。 苏玄明喜获自由,本想开溜,可是一想到还有求于人,不得不继续缠磨:“小妹,开书院一事,是阿娘同意的。” 苏云烟上下打量苏玄明,狐疑道:“你莫要见我不聪明,就哄骗我。” 苏玄明连连作揖:“我怎么哄你?你还记不记得今日阿娘说的什么?阿娘说,她信道!何谓道?道法自然,一切从心!我的心告诉我,我不想去那劳什子私学,我要自己开家书院!” 苏云烟担心厨娘做不好鲫鱼汤,一个劲往厨房看:“你想开就开,找我作甚。” 苏玄明支支吾吾,一张脸红似晚霞:“那个,小妹,大哥手头有些紧。你看能不能……” “不能!”苏云烟斩钉截铁地拒绝,“公中的钱不能乱动。我的私房钱,另有用处。” 苏玄明实在是不好意思缠继续磨妹妹,于是垂头丧气,一步一挪地走入夜色中。 “等等!”苏云烟追上苏玄明,把一个荷包塞到苏玄明手掌心,“忘记给你了。阿娘早就准备好了银钱,让我给你。” 说完,苏云烟风风火火地跑回小厨房,盯着鲫鱼汤去了。 苏云亭待站在原地愣神。 大红段绣岁寒三友荷包,鼓鼓囊囊的,静静地躺在自己手掌心…… 次日,十名结义的少年郎汇聚在陈逸轩家。 大圆桌上,放着一个岁寒三友的荷包,以及一叠银票。 蒋光海语气中,满是羡慕:“大哥,干娘这是在告诉你,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她对你是有信心的!” 陈逸轩数数银票,忍不住咋舌:“足足1000两!大哥,干娘对你也太好了!你都未曾开口,干娘就直接给你1000两!” 陈逸轩没好意思明说,拿银票开私学,跟把银票扔水里打水漂,有什么区别? 苏云亭酸溜溜道:“哼,阿娘真是偏心!我朝她要个100两都费劲,竟是眼都不眨一下,直接给你1000两!” 李明德搂住苏云亭的肩膀,笑嘻嘻道:“四弟莫生气,咱们私学也可以招武师嘛。国子监里都有武学,我们也不能差了!” “哈哈,没错!拳打松山书院,脚踢太学,我们好好办书院,争当第一。到时候,好叫李少言他们刮目相看!” “咱们是不是该给书院取个名字?” “结义堂?” 苏云亭强烈反对:“听上去像是个镖局,不像书院。” “要是叫南夕书院?毕竟是干娘出资的。” 苏玄明坚决不同意:“这要是办得好,是给阿娘长脸。若是没办好,岂不是连累了阿娘?” 蒋光海提议:“何不如叫百川书院?海纳百川!我们兄弟十人,性格各异,能聚在一起,何尝不是因海纳百川的缘故?” “好!这个名字好!”陈逸轩拍手叫绝,“百川奔腾,最终汇于大海。一是展现书院的包容之态,二是学子千千万,各有登天梯!” …… 顾南夕睡了一晚上,等再次醒来时,就见苏云烟守在自己的床边,手里正拿着《侯夫人和她背后的男人们》第二部,看得津津有味。 嗯?第二部?! “云烟!你的话本子从何而来?!”顾南夕瞬间精神了。 苏云烟拧着眉,边看边回忆:“今日一大早,就有小厮送上门,说是文钰送来的。阿娘,你和文钰都说这书中,有铮铮傲骨,为何我没看出来?” 顾南夕急忙探头一看,苏云烟的视线还停留在第一页! 好在采香客没接着上集继续往下写,而是写到有刺客闯入酒肆之中,打破那一室暧昧。 “她的反抗,不曾明言,也不敢明言。”顾南夕收回话本子,珍惜地藏在被褥下。 为了避免苏云烟继续追问,顾南夕转移话题:“你大哥二哥在作甚?你大哥若是不打算上外地求学,那你就把银票要回来。” 苏云烟眨眨眼睛,憨厚道:“我昨日才把银票给大哥,他要自己建书院。阿娘,您没必要为了督促大哥,就提上外地之事。我瞧着,大哥这次心意很是坚定!肯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的!” 顾南夕头一次,没听懂苏云烟在说什么。 云烟的意思是,自己支持玄明建书院?! “他们已经开始筹备了?”顾南夕语气沉重。 苏云烟扶顾南夕起身:“嗯,大哥二哥早早就出门,说是要去找建书院的场地。” “夫子可聘请了?” 苏云烟摇头:“并未。” “学子可招了?” 苏云烟重重点头:“目前就大哥一人!他说,我和二哥若是愿意,可免费入学。” 顾南夕仰头望天,唯有这样,才能抑制自己的泪水,这1000两死得好冤! 第46章租不到房子? 京都八卦哪家强,茶楼酒馆找福全! 福全茶楼的东家,吃到了八卦的红利,决定在此道上深耕挖掘! 东家像掉进米缸的老鼠,笑得合不拢嘴:“我就说,紧盯着结义十子,尤其是苏玄明兄弟,就不会缺八卦!” “东家英明!” 说书人带着热乎乎的八卦,开始在茶楼里绘声绘色地讲起来。 “人间绝色侯夫人,惊闻自家大郎,竟然无书可读!悲愤之下,怒掏1000两,决定自建书院!” 出乎说书人意料的是,底下嘘声一片。 “莫要胡编!这书院,岂是她想开就能开的?” “没错,若说是高价请个先生,还算说得过去。想开书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摇头晃脑道:“她可有场地?可聘请了先生?可招得来学子?即便都有,这书院在京都百家大小书院里,又能排第几?” 说书人一拍惊堂木,等茶馆略微安静下来后,这才开口道:“有志者事竟成,人间绝色的能力,人尽皆知!若有不信者,可去市面上打听打听。” “苏家大郎二郎,正在寻找合适的院子。他们的书院,取名百川书院!” 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挥一挥衣袖,冷哼着离开:“不过是妇道人家的一时兴趣罢了,有辱斯文!反正我是不会去书院当先生的,我家儿郎亦不会去!” 八卦不怕有争议,就怕风平浪静。 很快,这个消息又传得沸沸扬扬,甚至有赌坊,开设盘子,堵这个百川书院能不能开起来! 吴法天带着这消息归家后,好一顿耍:“大伯,这顾南夕和苏玄明分明没把你放在眼里!他们这是要跟咱们打擂台呢!” 吴家小女儿放下手中的针线,劝道:“爹爹,冤家宜解不宜结。苏玄明既然已退出松山书院,您又何必追着他不放?” 吴山长横一眼小女儿,没好气道:“妇言妇功学哪去了?莫要学顾南夕的做派!她连郎君的心都抓不住!进屋去!” 呵斥完小女儿,吴山长这才跟独苗苗,软声软气地解释:“你莫急。这事并不像你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具体的,我不能同你说太多,你放心,她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吴山长安抚完心尖儿,这才换上衣服,出门去。 京都一城套一城,一条汴河自西水门而入,横穿整个京都,河上舟楫相竞相争。 河岸两边,杨柳垂地,若是春夏之时,柳树下会坐满乘凉的京都百姓。 吴山长寻到一个渡口,坐上一条花船。 花船之中,正有一人衣决飘飘,身旁依偎着花船上最受欢迎的花娘。 丝丝缕缕的水汽,夹杂着脂粉香,拂面而来。 吴山长在下首坐下,等待花娘们一一退场,这才缓慢开口:“顾南夕决定建书院一事,大人,您可曾听闻?” 那人举杯豪饮,酒醉微醺:“听闻了。不过一女子罢了,又能翻出什么浪来?” “可她是顾将军的女儿!” 那人解开衣衫,斜睨吴山长:“那又如何?昔日,她爹爹就败于我们手下。她一介女流,还想逆天改命不成?” “你若是觉着她是个威胁,便去敲打她。顺便也让皇位上的那个小儿,看一看,谁才是真正的天!” 吴山长的视线投向河面上,那里闪烁着纤细软弱的辉芒,桥边的长梗水草横浮在水面上。 一条小鲫鱼暗暗潜伏在水草之下,隔一会,咕噜吐出个小水泡。 在不远处的岸边,戴着斗笠的老人,抄着长杆渔网,蓄势待发。 谁是猎物,谁是猎人? 总归,自己是不肯做这根水草的! …… 连续一周,苏玄明和苏云亭早出晚归。 早上高高兴兴地去,晚上灰头土脸地回来。 顾南夕想去问问,自己那1000两花得怎么样了,却被慈母系统嘲讽:“你不是就想摆烂吗?为什么还要管他们?” 顾南夕:“你要是给我个金库,你看我问不问?” 自己只是想摆烂,不是想饿死! 钱可是很重要的! 这一日,月上梢头,兄弟俩无精打采地回来,满脸都写着“失败了”三个大字。 “这是怎么了?”顾南夕打着哈欠,出现在他俩面前。 “阿娘。”苏云亭像霜打的茄子一般,瘫软到顾南夕身上,毛茸茸的脑袋在顾南夕的肩膀上蹭来蹭去。 “阿娘,想做点事,怎么就那么难呀!” 苏云亭一肚子委屈,无处可诉说:“我们去找庄宅牙人,寻个房子。可没想到租金那么贵!” 苏玄明坐下来,揉揉发胀的小腿肚:“先皇明明下过减免租金的诏书,可是这租金依旧高企。” 苏云烟:“京都里一半人都是在租房住。虽然诏书规定私人住宅的租金要减免一半,但那些房东组成住宅行,统一管理出租推售事宜,先把租金翻一倍,再降一半,租金仍旧不变。” 苏玄明诧异地看向苏云烟:“小妹,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苏云烟的眼神乱飞,支支吾吾道:“反正我就是知道。你们若想开书院,还是去京郊找找。非要在京都的话,可以试试去店宅务问问。” 店宅务就是专门负责房产管理的官方机构,手里有大量的廉租房。 “九弟去问过了。”苏玄明打了个寒颤,后怕道,“九弟找关系,给我们联络到一串廉租房。可是那环境着实糟糕!” “家家都往空地上排污水。昨日下雨,四周积水严重。那污水混杂雨水,漫进屋子里!余臭绕梁三日!” 苏云亭一想到昨日的景象,面色变得惨白,干呕不已。 苏云烟上前拍拍苏云亭的后背,无奈道:“又想要便宜,又想环境好,哪有那样好的事?罢了,我就帮帮你们吧。姝瑶家的商铺和房屋正准备出租,我帮你们去问问。” “好妹妹!你可真是我妹妹!”苏云亭一把抱住苏云烟,想抱起来转圈圈,却没抱动。 苏玄明站在一旁,摸摸脑袋傻乐。 顾南夕看着兄妹三人,哥哥妹妹乱作一团,轻笑出声。 三兄妹越发能干,自己可以更安心地宅家了! 第47章我闺女出息了 得了苏云烟的许诺,苏玄明和苏云亭兄弟俩终于可以安心睡个好觉。 随着一声嘹亮的鸡鸣,寂静的京都瞬间好似活了过来。 从窗户往外望去,一层薄雾笼罩着大地,如白纱一般,隐隐约约。 唯独东方的天边透着红光,将周边的云,晕染上浅淡的红。 “主子,今日下霜了,您得多穿件衣服。”绿梅匆匆地从箱笼里,翻出一件软银轻罗绣花锦袍。 顾南夕艰难地睁开眼睛,被窝温暖舒适,着实不舍得离开。 只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大郎,二郎,小娘子,他们可醒了?”顾南夕挣扎地起床,惺忪着睡眼,问道。 绿梅风风火火地为顾南夕换衣,挽发:“小娘子还在梳妆,大郎和二郎早就在外厅等着。” 顾南夕闻言,便加快动作。 小厨房准备的早膳是七宝五味粥,拍花糕,一叠辣萝卜,一小盘煎豆腐。 一家四口,在这初冬时节,喝下一口热乎乎的七宝粥,整个人似乎都热乎起来。 苏云烟夹了块煎豆腐放在顾南夕的碗里:“今早,姝瑶派人回话,早膳过后,我们就去她家铺子那见面。” 苏玄明立即大口喝起来:“别让孙娘子久等。” 孙姝瑶和苏云烟是手帕交,她爹爹是工部屯田司郎中,品级虽然只有从六品,但孙家数代久居京都,在京都置办了不少房产。 每年光是收租的钱,就有孙郎中俸禄的好几倍。 因而,比起外地来京的官员们,孙家的日子要好过许多。 顾南夕等人吃过早膳,便乘坐马车去孙姝瑶家的铺子。 “姝瑶家有两个铺子,一个在南斜街附近,紧挨着朱家桥瓦子,现在开了一家遇仙楼。” “我们要去的是另一个,在明福寺附近。位置稍微偏了些,但刚好腾出来,且租金要便宜许多。” 苏玄明惊诧地瞪大眼睛:“小妹,虽然你懂得很多,可是,我们是开书院,不是要租铺子呀!” 苏云烟的眼神瞥向一边,小脸上飞上一层粉霞,不好意思地微微低头:“这个,是我要看铺子。” 顾南夕放下手中的镜面糕,迟疑开口:“云烟,你想自己做买卖?” 苏云烟的眼角下弯,眼里像是含着璀璨的光,雀跃又希冀地望着顾南夕:“阿娘,我想开一家食肆!民以食为天,且有阿娘给的《厨神秘籍》……” 苏云烟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我,我要试一试!” 说完,苏云烟紧张地看着顾南夕,自己先斩后奏,因不敢一个人来这么远,就哄骗着阿娘和哥哥们陪自己一起来。 他们会不会生气? 顾南夕也愣了一下,苏云烟这语气,并不是在征求大家的意见,而是已经做好了决定,希望获得家人们的认可和支持。 慈母系统整个系统都要不好了,在脑海里尖叫:“顾南夕,你瞎几把做任务!好好的一个矜贵女郎,天天下厨房也就罢了,居然还想开食肆!你看哪朝的娘娘,会做厨娘?快拦住她!” 顾南夕反手一个举报,把慈母系统弄禁言后,朝一脸忐忑的苏云烟笑道:“好!” 说完,顾南夕从荷包里掏出1000两银票,塞给苏云烟:“你大哥要办书院,我给了1000两。你想开食肆,我也给你1000两。” “阿娘……”苏云烟明亮的眸子,瞬间泛起水光。 苏云烟揉揉鼻子,扬起灿烂的笑脸,愉悦得像枝头的小鸟:“阿娘!算您入伙的,给您三成份子。等我的食肆开起来,火遍京都,您便坐等着收钱吧!” 顾南夕的神情一晃,眼前这个自信爽朗的少女,同当初一心只想找个好郎君的女孩,判若两人。 “好,阿娘以后就靠你啦!” 一旁的苏玄明急忙表态:“阿娘!阿娘!百川书院也有您的一份子!” 顾南夕假作头疼,夸张道:“哎呦,瞧瞧这两人,莫不是刚从蜜罐子钻出来?这小嘴说的话,甜到我心里去了。” 绿梅捂着嘴直笑:“奴婢打眼瞧着,眼前莫不是两个小糖人?” 苏云亭撅着嘴,歪到顾南夕身上:“阿娘,您给我吃的蜜饯,还是给少了!” 苏云烟红着脸颊,一双眸子荡漾着水波,从小荷包里捏出一枚蜜饯,塞到苏云亭嘴里:“二哥,我的给你吃。” 苏云亭斜睨一眼苏云烟,高昂着下巴,故意道:“看在你的蜜饯份上,我就不计较,你骗我们跑这一趟了。” 苏云烟连忙解释:“二哥,我可没骗你。姝瑶家真的有院子要出租。” 马车突然停住。 “说我甚呢?隔老远,就听见你的笑声,可有在哥哥们面前,说我好话?”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苏云烟的笑意更浓了,掀开车帘子,径直跳下车:“有呢,好话一箩筐。说你是京都大富婆,我们要投奔你来了!” 女子的声音似百灵鸟,喜意都要溢出来:“好说,好说。难得苏大小姐用得着我一回,怎的都要把这事给办了!” 苏云亭在车厢里翻白眼,随即探出头去:“莫要说大话。免得办不到,打你脸。” 女子反唇相讥:“是谁说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既然和小人一般,要脸作甚?” 苏云亭:“算你有自知之明。” 苏云烟横在两人中间,打圆场:“你俩就不该凑到一堆去。莫吵了,阿娘还在呢。” 女子微微一愣,随即曲膝行礼:“姝瑶拜见侯夫人。” 顾南夕借着绿梅的支撑,跳下马车,印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一身艳红的袍子,丹凤眼,柳叶眉,身量有些丰腴,粉面桃腮,唇角含笑。 “你和云烟情同姐妹,无需多礼。” 姝瑶爽快地站直身体,扶住顾南夕另一边手臂:“那我就不客套了。我不羡慕云烟锦衣玉食,也不羡慕她有哥哥疼爱,我就羡慕她,有一个肯替儿女出头的娘亲!” “前几日云烟就派人送信,说书院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我立即就叫人去收拾了一遍院子,位置虽偏僻了些,但肃静,适合念书。” 第48章船到桥头自然直 苏玄明惊呼:“小妹,你竟然这么早就替我们留意了?” 苏云烟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哥哥:“我只是顺道罢了。” 孙姝瑶眼珠子一转,毫不留情地戳破苏云烟的谎言:“这几日,她又把以前的住宅牙人问了一圈,没合适的场地,这才找到我。” 苏玄明心中感动不已:“小妹,你怎么不早说?” 孙姝瑶叹息着,摇摇头:“我这姐妹啊,做得多,说得少。她怕你们早有决断,会给你们带来困扰。” 苏玄明抿唇笑道:“小妹愿意主动帮忙,怎么会是困扰?大哥高兴还来不及呢!” 苏云烟的脸红得像着火一般,只紧紧跟在顾南夕身后,恨不得把头埋到胸口里。 孙姝瑶瞥一眼小姐妹羞得不行,便转移开话题:“侯夫人,我带您去铺子里转转。这铺子有上下两层,往西是明福寺,往东是军械所。” 顾南夕四处都看了一遍,铺子还算干净,休整一下就能营业,临街临河,风水也可。 “既然食肆是云烟的,她相中了就行。” “那我们再去院子看看?离这不远。”孙姝瑶坐上自家马车,在前头带路,不多一会,就到了地方。 这是独门独院,一间北房,东西方向各有两房,院子中间有一口水井,水井旁是一颗松树。 院子一尘不染,院门和房柱也被涂上一层清漆,北房里还摆着一张方木桌和四条凳子。 “以前是一秀才,租来作蒙学的。后来,京都居大不易,秀才便回乡去了。” 孙姝瑶觉得,这百川书院就算能开起来,也无法在京都立足,前期就不要把摊子铺的那么大,整一个小院就足够了。 苏玄明也是这么认为的:“阿娘,不如定下这里?” “你自己做主。” 苏玄明试图讲价:“姝瑶妹妹,这房租能否再便宜些?” 孙姝瑶摇头:“住宅行里有规矩,我开的都是最低价。不过,看在云烟的面上,屋子里的家具,我就不拉走。” “行。我们现在立契?” 孙姝瑶这下子,是更不看好百川书院了。 私学也是一门生意,苏玄明这般大手大脚,甚至都不会讲价,如何能担起一个书院? “契书在马车上,我叫仆从去取。”孙姝瑶暗暗感慨,这苏家儿女真是命好,有一个惯孩子,又有钱,还愿意放手的娘亲。 即便书院倒闭了,侯夫人也不会斥责苏家兄弟。 就在孙姝瑶和苏玄明正执笔立契的时候,孙家的下人急匆匆赶来:“小娘子!不能立契啊!” 孙姝瑶手一顿,契约上就多出一个圆润的黑色墨点。 “做什么慌里慌张的?有何要事,等我立完契再说。” 下人呼哧呼哧,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娘子!老爷说了,这小院不能租给永昌侯府!” 现场的空气突然凝滞。 孙姝瑶尴尬得恨不得埋地里去。 她拉着下人走到松树下,小声问:“我爹爹怎么说的?说好的这一摊子事,由我负责,他怎么还耍无赖?” 下人连连作揖:“哎呀,小娘子!老爷也是迫不得已。今天一大早,工部侍郎就来屯田司视察,说是要查账!” 孙姝瑶的神色凝重起来,这京都的官,从上到下,谁也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若是要较真,谁也躲不过去。 自家爹爹年年上供,上下打点,没道理侍郎会突然来找茬!除非是有人指使! 孙姝瑶的神情浮现挣扎之色,随即,红着眼眶,来到顾南夕面前。 “侯夫人,我……我……” 顾南夕和苏玄明对视一眼,然后,温和地向孙姝瑶致歉:“姝瑶,真是对不住你,我们打算去看看其他小院。” 孙姝瑶低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大袄子上,难堪不已。 苏云烟拉着孙姝瑶的手,脸上挂满担忧和歉意:“姝瑶,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事情竟然这般严重。” 大哥只是想建个书院罢了,怎么就像犯了天条似的,被人围追堵截至此呢? 苏云亭用扇子轻敲孙姝瑶的脑壳,语气戏谑,眼底却露出一丝关心:“哎哟,辣妹子也会掉猫泪了?勿要放在心上,我们的百川书院自然要找个宽阔的地方,你这小院忒小。” 孙姝瑶用帕子抹干眼泪,横一眼苏云亭:“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谁家好人,被你这番安慰,都会被气死!” 孙姝瑶径直走到顾南夕身边,把所知的消息悉数告知:“侯夫人,您打算怎么办?他们若是一直围堵不放,这京都之内,恐怕是寻不到好地方。” 顾南夕笑着摸摸孙姝瑶的发髻,气定神闲道:“京都寻不着,就去京郊。不肯租给我们,那我们就花钱买!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勿要挂怀。” 顾南夕和孙姝瑶告别后,便准备打道回府。 上了马车,苏云亭就往车厢壁上一靠,整个人都无精打采:“定是李少言和吴山长搞的鬼!他们怎么就和疯狗似地,咬住我们不放?” 苏玄明掀开窗帘,瞅向外面的街道。 青楼画阁,绣户珠帘,宝马雕车,芳香满路。 诺达的京都,竟然找不到一片可用之地! 摩肩接踵的人群,穿梭在瓦肆勾栏,茶楼酒馆之间,嬉笑怒骂声,源源不绝地传入耳中。 “百川书院的盘子,你们可下注了?” “快别提了!庄家封盘了!人人都堵百川书院建不起来,庄家哪肯做这亏本的买卖?” “咦?你们不都说,永昌侯夫人手眼通天?怎么这次,这般不看好?” “嘿嘿,这个天,也分为一重天和二重天。吴山长身后的天,比永昌侯夫人身后的天,要更高!” 苏玄明放下窗帘,隔绝外面的喧嚣,一双眸子黑沉沉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阿娘,这个书院,我一定要建成!” 顾南夕昏昏欲睡:“好。” 苏玄明似乎是在问顾南夕,又好似是在自言自语:“可这书院,到底建在哪呢?” 顾南夕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声音轻不可闻:“船到桥头自然直。” 第49章干娘果然心有丘壑! 心有千千结,如何能安眠? 苏玄明这一夜辗转反侧,往日种种,一一在脑海中轮番上演。 待到金鸡破晓时,苏玄明腾地坐起身,暗暗对自己说:“这书,我非念不可!这书院,我非开不可!” 说完,苏玄明囫囵吞下早膳,早早地出门去寻场地。 “二弟,你这是要去哪?”苏玄明在侯府大门,撞上准备出门的苏云亭。 苏云亭苍白着一张脸,两眼眶底下青黑一片,冷呵一声:“李少言他把麦秆子当秤,把人看得太没斤两。我偏要叫他瞧瞧,谁是才是真正的秤砣!” 苏玄明看着自家二弟这弱柳扶风的模样,捏了捏眉心,又不敢刺激这个炮仗,只得小心翼翼道:“二弟,你单枪匹马,多危险呀!要不把兄弟们都叫上?” 苏云亭沉吟片刻,觉得人多力量大,确实该叫上义兄义弟们。 于是,兄弟二人挨家挨户敲门去了。 李明德匆忙地披上外袍,嘴里还叼着一个蜜辣馅的包子。 李郎中追在他屁股后面叮嘱:“书院一事牵连甚广,你们若有不决,可听侯夫人的建议!” 李明德摆摆手,便推开府门,汇入结义兄弟的人流中。 “李少言那厮,实力竟这般强大,能叫整个京都无人敢租院子给你?”陈逸轩咋舌。 苏玄明摇头:“环境好,不畏惧李少言的院子,我们租不起。我们租得起的,都会受李少言和吴山长的胁迫。” 蒋光海从早市摊子上买了广寒糕,真君粥,分发给众人:“把肚子垫一垫。待会打起人有力气。” 苏云亭挑眉:“打人?” 蒋光海头也不抬地喝着粥:“大哥说,你想去教训李少言。我们得找个偏僻的角落,别叫人瞧见,最好给他蒙上头,免得落人话柄。” 苏云亭转头看向苏玄明,眼神充满不敢置信和刮目相看,凑过去低声说:“大哥,有长进啊!你都晓得用我的名义,去行报复之事!” 苏玄明的表情茫然且不解。 “啧。竟是误会一场么?”苏云亭掩下复杂的心绪,高声道,“我们不去打架!先去各处寻寻,还有没有合适的场地。” 蒋光海直言不讳:“他们既然下这么大的力气,就不会有漏网之鱼。干娘有何提示?” 李明德咽下口中的包子,含糊不清道:“没错,我爹爹特意叮嘱,让我们多听干娘的。好似,这件事,别有内情。” 苏玄明和苏云亭对视一眼,建个书院而已,牵扯竟然这般大? 苏玄明仔细回忆一番,最终不确定地开口:“阿娘说,京都没有,就去京郊找。船到桥头自然直!” 一群人站在原地,冥思苦想,干娘这话,到底有何深意? “也许,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苏玄明循声望去,只见自己身后围了一圈人,不远处的早餐铺子,也有不少客人对自己指指点点。 他们见苏玄明已经发现他们的偷听,干脆大大方方地回望过来:“苏郎君,侯夫人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们可有思路了?” 苏玄明…… 这京都百姓的八卦程度,已经这么夸张了? 早餐摊上坐着的,书生模样的中年男人冷眼瞧着,语气充满不屑:“不过妇人之言,也就尔等升斗小民,会认为别有深意!纵观天下书院,我还从未听闻,有哪家是由几个十来岁的少年开办的。” 中年男人对面的同伴哈哈笑道:“富家子弟的消遣罢了,我们莫要当真。你看京都可有用人信他们?可有人愿意拿自家院子出来,支持他们?” 少年郎们没理会这两人的冷嘲热讽,他们不过是井底之蛙,对干娘的实力一无所知! “玄明,干娘是在哪里说的这番话?”蒋光海问。 苏玄明:“明德寺旁边的一个小院子,离惠民河不远,百米开外,有一个雷家桥。” 桥?! 苏玄明,苏云亭和蒋光海异口同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 苏玄明的眼睛闪亮亮的,提脚就朝岸边跑去:“船家!租船!” 十个少年,两条船,顺着惠民河西下。 围观的百姓们见状,有那闲工夫的,也租上一条船,催促船家:“跟上结义十子,他们去哪。我们就去哪!” 有那不得闲的,只能恋恋不舍地守在岸边,殷切叮嘱早餐摊主:“若是有消息传来,你千万要记下来。等我下工回来,我再来寻你。” “好咧!” 篷船从新桥出发,顺着河流,向西过了太平桥,又到了雷家桥。 苏玄明指着远处的院子,激动不已:“阿娘就是在这说的!” 说完,苏玄明大手一挥:“船家,继续往前走!” 船家也是个好事之人,一群篷船中,他是第一个响应苏玄明号召的:“好咧!苏郎君,前面是军械所的第一座桥,桥洞低矮,万一我们过不去……” “若是不过去,那就停下。”苏玄明咧着嘴,乐道。 冬日暖阳照射在河面上,水波荡漾,景色宜人。 河面上的多桅大船,踏着浪花,将四海之物,运到京都。 有客货混装的大船桥头上,站着形形色色的人,正好奇地东张西望,好似被京都的繁华所震撼。 同以往的冬日不同,这一日,惠民河上竟多出许多逆着船流的篷船,速度极快。 篷船上的人喜不自胜,好像要去参加集会似的。 相熟的水手们,以手作喇叭状,隔着河水交流:“你们这是上哪去?” 篷船上的好事者高声回复:“去瞧瞧人间绝色的对策!” 本地水手秒懂,一颗心直刺挠:“福全茶楼见!我请你喝一壶茶!” “好说!” 有那外地客人不解,他们这打的是什么哑谜? 本地水手好心解释一番,直叫外地客人开了眼界。 “这侯夫人究竟是美成何样,竟让圣上痴迷至此!” “她可是有一双三寸金莲?洛浦凌波,踏花芳径,乱红不损?” 本人怒目而视:“你们这是说的什么话?怎可将侯夫人同那些舞女相提并论?便是京都的舞女,也极少有缠足的!” 客船上有京都女子,抱臂冷哼:“侯夫人若是一双小脚,如何横穿半个京都,为子女找回场子?如何对上龙武大将军,松山书院山长,不落下风?!” 掌事的连忙打圆场:“莫跑题。我们且看侯夫人如何应对!” 第50章狮子大张口? 篷船顺着惠民河水,顺畅地通过了第一座桥,宜男桥,眼瞅着就要出广利水门,出城去。 船家心中忐忑:“苏郎君,可要继续往前?” 苏玄明拢拢外袍,唇色因寒冷,略微发白。 他瞧了瞧身侧的苏云亭,劝道:“二弟,你身子骨不好,你先回去。这条惠民河宽又长,我们不知道还要坐多久的船。” 苏云亭把手塞进衣袖中,哆哆嗦嗦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同你们一起去。” 苏玄明和蒋光海不约而同地往门口坐,尽力为苏云亭挡住寒风。 在过广利水门时,好事者在后面高声问:“你们要出城去?” 苏玄明站起来,高声道:“对!你们回去吧,莫要跟着了。” 好事者坚定地摇头:“不行!一群人还等着我的消息呢,哪怕你去天南北海,我也要跟着!” 蓬船出了水门,河岸两边就不似城内繁华。 举目望去,枯黄的原野上,散散落落几座矮屋子,伏在地上,跟甲壳虫似的。 明明只隔了一道城墙,城内城外就成了两个世界。 “京南郊多农家,也有诸多园林。其中,最为繁盛的就是孟家拥翠山庄。”船家觉得气氛有些沉闷,便开口介绍道。 “孟家?可是传言中百善之家的孟家?”苏玄明曾听静娘提起过。 船家:“正是他家!孟家办了好几个育婴堂,收养了好些个孤儿。此等善举,为乡人们广为传颂。” 一路闲聊,蓬船顺流而下,离京都越来越远。 回望过去,巍峨的京都化为远方小黑点,看不清晰。 身后本来密如鲫鱼的蓬船,只剩稀稀疏疏的两三条,固执地跟着他们。 “郎君们,前面就是四里桥。过了这个桥,要隔八十几里才会有下一座。” 船家瞅瞅天色,天空逐渐变得阴沉,这大冬天的,不带任何物资,可不能在外面过夜! “郎君们,我们回城吧?这四里桥是孟家出资修建的,又结实,又宽大。拦不下咱们的。” 好事者也在高喊:“苏郎君!咱们归去吧!许是你们理解错侯夫人的意思了!” 众人全部看向苏玄明。 苏玄明紧紧扣住船舷,目光沉沉地看向蜿蜒的河流。 这条河,怎么也望不到底。 “去四里桥看看,若是不成。咱们就回城!” 船家叹息一声,加快了摇桨的速度。 好事者不得不跟上:“这苏郎君,不撞南墙不回头。这四里桥如此高大,且坚不可摧,怎么可能……” 话还没说完,好事者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怎么会?!桥怎么可能会塌?!” 一座石拱桥,在众目睽睽之下,骤然轰塌。 因众人离得远,并未受到波及,只是巨石落入水中,引起的浪花,把船颠得东摇西晃。 苏玄明牢牢把住船舷,放声大笑:“就是这里!阿娘说得没错!就是这里!” 等到浪花渐小,船家寻个略微平坦些的地方,停靠下来。 “船家,你们在这等等。我们去去就来。”苏玄明也不敢在荒郊野外过夜,连番嘱咐。 船家早就被四里桥的动静吓傻了,忙不迭地点头:“好,好!” 苏玄明举目四望,这是一片已经被收割完的农田。 不远处有一个破破烂烂的院子,用篱笆圈着。 不及半人高的木门,垮了一半,栽栽歪歪地挂在门口。 看上去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 在萧瑟的西北风下,木门发出吱呀吱呀渗人的声响。 “这……”陈逸轩咽了咽口水,在这地方建书院,真的能行吗? 苏玄明大步朝小院走去,其余几人,迟疑片刻后,紧跟其上。 “有人在家吗?”苏玄明停在木门前,高声打招呼。 四周一片死寂。 苏云亭撑着篱笆,跃进院中,从没有窗纱的窗户,向屋内伸头探去:“大哥,屋子中没有人。” 说完,苏云亭一把推开木门。 老旧的木门轰然倒地,溅起的灰尘扑了苏云亭一脸。 苏云亭皱着眉,捂住鼻子,在屋子中转了一圈,咔咔咳嗽着跑了出去:“这屋子没人住。屋里空荡荡的,连块床板都没有!啧啧,这就是老鼠来了,也得空手回去。” 激动的少年郎们,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 莫非,找错地方了? “你们是谁?来我家作甚?!”一个略微有些驼背,嘴唇上下蓄着杂乱胡须,满脸皱纹的老农,警惕地看着众人。 苏玄明对着老农抱拳行礼:“老人家,您可是这家小院子的主人?我们想租这个院子。” 老农挥舞着锄头,驱赶众人:“滚!莫要欺人太甚!我上了一次当,还能上第二次?!” 老农看上去上了年纪,但那一把锄头使得虎虎生风,便是打惯群架的陈逸轩等人,也不敢触其锋芒。 “我们不是骗子!我是光禄寺少卿家的郎君陈逸轩!” 老农冷笑着,动作却没停:“今日,你便是天王老子来了,这小院也不会租给你们!” 李明德险些被锄头砸到脚,又不能动手打人,心里憋屈至极:“你这老人家,怎么这般不讲理?!你可知我干娘是谁?” “呵,就算你干娘是皇后娘娘,我也不惧!”老农终究还是年纪大了,体力跟不上这群猴崽子,累得停在原地,呼哧呼哧喘气。 陈逸轩大喊:“我干娘是永昌侯府夫人!” 老农闻言,神色缓和下来,只是不免猜疑:“真是永昌侯夫人?” 李明德一把拉过苏玄明和苏云亭:“这正是永昌侯府的大郎君和二郎君。” 老农打量下,长得就像地主家傻儿子的苏玄明,以及弱鸡仔一般的苏云亭,心里有点相信了:“看在永昌侯夫人的面上,这小院虽然不能租给你们,但能卖给你们。连带着周边这60亩农田,一共600两,不二价!” 这时,好事者也赶了过来,大惊道:“你这老农,好不晓事!一等田地也不过是3两一亩,即便是京郊,也不会超过5两一亩!” “区区60亩农田,外加一个破院子,你竟开口敢要600两!何不如去抢?!” 老农梗着脖子道:“爱要不要!若非是永昌侯夫人要买,你就算出1000两,我也不卖!” 第51章河神娘娘? 好事者被老农的话气得直哆嗦:“你这地方,离京都不算近。你这农田,顶多算二等田。坑人坑得如此明目张胆,还好意思说是给永昌侯夫人面子?” 老农不吱声,锄头往旁边一撂,一屁股坐在地上,摆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大哥,要不换个地方?”李明德无语至极。 这农田里是种了银子,还是埋了金子? 这老农竟敢如此狮子大张口! 微微愣神的苏玄明,被李明德惊醒,长舒一口气道:“买!我们现在就去立契!” “大哥!” “苏大郎!” 苏玄明对着兄弟们和好事者,笑着解释:“我阿娘昨日便说过,若是租不到,那就买下来。” 这番话一出,老农频频看向苏玄明,嘴里小声嘀咕着:“侯夫人莫非真是神仙下凡?竟然这般料事如神!” 好事者的嘴巴张得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紧接着,他咽了好几口唾沫,似是嗓子发干:“我滴个亲娘,你们莫不是合伙演戏?真有人能算无遗策?!” 苏玄明可不管别人是如何作想,反正自己阿娘已经指了一条明路,为什么不沿着这条路走呢? 天公作美,一直阴沉沉的老天,直到苏玄明和老农回京都立下契约,也没落下雨来。 待到好事者回到熟悉的街市,立即被人群包围了。 “宋大,你可跟到底了?方才船夫说,四里桥塌了,可是真的?这么邪门?” “宋大,我刚才看见苏大郎和一农夫去了官衙,可是出事了?” “宋大……” 面对叽叽喳喳,抛出一大堆问题的或认识,或不认识的街坊邻居,好事者宋大踩到凳子上,清清嗓子。 “莫急!莫急!待我喝口茶,再同大家伙细细道来。” 宋大刚坐下,就被福全茶楼的伙计请去茶楼:“宋大,我们东家说,好马配好鞍,您辛苦一遭,不如去福泉茶楼喝口茶,吃些点心?” 说完,伙计不着痕迹地在宋大手心里塞了一个小银块。 宋大掂了掂,脸上笑开了花,抬脚就往福全茶楼走。 福泉茶楼的御用说书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出位子,气鼓鼓地坐在下方,听宋大说八卦。 宋大:“我们顺着惠民河一路下西,快到四里桥的时,亲眼看见四里桥塌了。苏大郎哈哈大笑,说这正是侯夫人所说的地方。于是上岸,找到一处小院……” 宋大描述得干巴巴的,却因是第一手消息,又蹭了热点,因而看客还是很多。 说书人眼珠子一转,在心里打了好几遍腹稿,等到第二日,就因别具一格的故事,吸引更多客人。 “那永昌侯夫人本为河神化身,落入凡间,为渡劫而来。” “她告诉苏大郎,船到桥头自然直,看似是劝慰之语,实际上是别有乾坤。” “当苏大郎按照她的指引,到达四里桥。她便降下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刹那间,把屹立数百年的四里桥轰个粉碎!” “苏大郎去路被阻,便爬上岸。只见,一阵迷雾之中,一白须老农双手把地契奉上。” 当朝百姓信奉佛道,最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因而听得津津有味。 有理智的看客质疑:“侯夫人既然是河神化身,为何前面几十年庸庸碌碌?” 说书人理直气壮:“河神之魂,凡人之体,被永昌侯耽误了整整十年。这不,一遇金龙便化雨!” 众人心领神会,颇觉得这番说辞很有道理! 另有一长满络腮胡,让人看不清面容的粗犷男子,开口质问:“前日虽天气阴沉,但并未看见雷电。” 说书人翻白眼:“东边日出西边雨。我们京都没打雷,但京南打了!” 有人附和:“确实,当日,我曾听到阵阵闷响,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粗犷男子垂下头,眸色深深。 没下雨,却听见闷雷声,是真有天雷,还是另有利器? 毕竟,永昌侯夫人顾南夕可是战神顾将军唯一的女儿啊。 说书人即将离开时,台下又有客人发出质疑。 一扎着一头脏兮兮的小辫,麦色肌肤,五官俊美的十二三岁的少年,站起身,操着一口不标准的官话,问道。 “永昌侯夫人既然是河神化身,为什么不直接把地契给她儿子?” 说书人展开扇子,神秘兮兮:“唐高僧取得真经还需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河神想栽培自己的儿子,没有困难也要制造困难啊!” 异域少年瞳孔一缩,竟是如此么?! 异域少年的眸光闪了闪,悄声且坚定地对身旁沉默不语的壮汉说道:“我要去永昌侯府!上苍给了我指引!我相信,永昌侯夫人就是我的命中贵人!” 河神娘娘的传言,越传越广,就连大相国寺在这个月的开放日,也会被人问起河神娘娘的事。 宅在侯府中的顾南夕,一天天逮不到苏玄明和苏云亭的影子,就连以前每天都要来主院打卡的苏云烟,也因忙着收拾店铺,好几日都不曾来了。 “绿梅,你说……唉,算了。”顾南夕寻思,要不要帮苏玄明去寻摸个地方。 后来转念一想,自己对这京都的熟悉程度,还不如他们几个。 顾南夕默默地从钱匣子里翻出几张银票,如果苏玄明真没法子了,那自己就再支援点吧。 “主子,京都有传言……”绿梅支支吾吾的,想问又不敢问。 顾南夕的太阳穴蹦了蹦,这京都的流言着实疯狂。 想想上次情郎之事,顾南夕的尴尬症又犯了! “绿梅,谣言止于智者!”想到年轻皇帝说的,流言起于永昌侯府,顾南夕再次对身边的仆从们,说道,“不要四处乱说!” 等绿梅出了屋子,就被府里的下人围住:“绿梅姐姐,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绿梅:“谣言止于智者。大相国寺的智者惠明大师,前日被信徒问起河神之事时,曾说万物皆有灵。言下之意正是,主子就是河神!” 绿梅环顾四周,目露警告:“主子把这等要紧事,都告诉了我们!我们切不可乱说!可明白?” “明白!放心吧,绿梅姐!” 当日下午,一则消息飞速流传开。 实锤了!永昌侯夫人亲口承认,她就是河神! 第52章未来二儿媳? 连着小半个月,顾南夕都没见到儿女们。 恰逢天气正好,阳光明媚,顾南夕决定去看看苏云烟的铺子,休整得如何了。 刚一推开大门,只见沿着门前的台阶,摆满了果干精米,甚至还有好几个铜制香炉,上面插着三根敬香,烟雾缥缈。 正对着大门方向,摆着三个蒲团。 三个穿着冬袄的妇人正在诚信叩拜。 顾南夕后退一步,情不自禁地抬头看门匾,【永昌侯府】四个大字铁书银钩,在阳光下异常醒目。 “没穿越啊!这是发生了什么事?”顾南夕呢喃自语,难道京都的流行风气又变了? 不时兴拜大相国寺,开始流行拜高门? 原著人物都这么癫的? 绿梅蹙眉,吩咐小厮:“挡在正门口像什么话?你们赶紧把大门右侧的空地收拾出来,以后祭拜都在那里。莫挡了府中主子们的出行。” 本想问绿梅究竟发生什么事的顾南夕,又闭上了嘴。 瞧绿梅这处变不惊,毫不意外的姿态,也许真的是自己少见多怪了。 小说嘛,有那么一两个奇奇怪怪的设定,很正常。 顾南夕心安理得地坐上马车,去往明德寺附近的商铺。 惠民河上,舟船竞技。 河岸边,是来来往往沿河叫卖的小贩,骑马过桥的公子,推车赶驴的老汉,好不热闹。 在一株盘根错节的老柳树下,一群人围着一个摊子,叽叽喳喳。 顾南夕探头望去,只能看见两根长长的竹竿子,上面挂着两张长幡,分别写着“看命决疑”“河神娘娘”。 顾南夕轻啧一声,当朝人真是迷信,就连摆在河岸边的算命摊子,居然也挂上“河神娘娘”的幡布,拜个码头。 绿梅小心地把挑好的坚果,喂到顾南夕嘴里。 上下牙齿一咬,坚果的香味就充盈整个口腔。 顾南夕眯着眼睛,余光瞥到小茶几上,上面摆着三个骨瓷盘。 一个用来放果壳,果皮,一个是个头稍小些,偶尔有干瘪破损的坚果,最后一个则是个个都饱满,没有一丁点破皮的坚果。 顾南夕决定给绿梅加工资!这服务态度,这主动意识,值得嘉奖! 马车晃晃悠悠地来到店铺门前,顾南夕还没下车,就听见苏云亭的声音。 “小妹,你装修铺子用剩下的木材,送给二哥呗?”苏云亭舔着脸,问道。 “丢死个人,堂堂永昌侯府二公子,居然用别人不要的木材,去建书院。” 苏云烟还未出言,孙姝瑶便开口讽刺,紧接着,她又说道:“我认识个木材商和包工头,你们去寻他,提我的名字即可。” 苏云亭挑眉,一双狐狸眼似笑非笑:“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我事先告诉你,我们兄弟二人身上的银钱,可不够了。” 孙姝瑶推着苏云亭往前走:“叫你去,你便去,勿要多言。与其担心这木材之事,你们不如担心是否有工匠会在冬日里接活。” “嘿嘿,凡事不劳二主。姝瑶妹妹,你爹爹在工部……”苏云亭对着孙姝瑶眨巴眨巴眼睛,看上去无辜极了。 孙姝瑶眼睛亮晶晶的,两颊像是敷上一层腮红:“无事时就你你你,有事时便唤我姝瑶妹妹。若非云烟是我的好姐妹,你看我搭不搭理你?” “知晓了。求求了,姝瑶妹妹。”苏云亭说话的尾音三转,黏糊得好似年糕一般,细腰一扭一扭的,几乎要把孙姝瑶的魂给摇掉了。 孙姝瑶转过身,背对着苏云亭,心脏扑通扑通,好似要跳出胸腔。 俏脸上的红云,像是被火烧一般,滚烫滚烫的。 孙姝瑶捂住胸口,明眸里水波荡漾,冷哼:“你这妖孽,为了求人,漫山遍野地喊妹妹。” “胡说。我明明只喊了小妹和姝瑶妹妹。” 孙姝瑶只觉得再让他喊下去,自己怕不是连货款都会忍不住替他付了,于是急忙捂住自己的耳朵:“莫喊了。” 苏云亭窜到孙姝瑶跟前,一双细长的眼睛含情带笑,嘴上像抹了蜜一般:“姝瑶妹妹,好妹妹,乖妹妹……” “咳咳!”顾南夕听不下去了,急忙钻出来,假装咳嗽两声。 “阿娘!你怎么来了?”苏云烟像翩翩飞舞的蝴蝶,欢欣地跑到马车旁,扶着顾南夕下车。 孙姝瑶条件反射般,向左离开一大步,偏着头,不敢看苏云亭,也不敢看顾南夕。 顾南夕怒瞪苏云亭,在经过他身边时,悄声警告:“哥哥妹妹是能乱喊的?莫要撩闲。” 苏云亭唉声叹气,小声嘟囔:“阿娘真是的,煮熟的鸭子差点就飞了,您莫不是想让儿子打一辈子光棍?” 顾南夕一哽,看了看略显稚嫩的苏云亭,低声强调:“我不着急抱孙子,你切莫胡来!” 一想到这个年代普遍结婚很早,顾南夕的心就高高悬起:“真是中意,就告诉阿娘。阿娘请媒人上门提亲。万万不可私定终身!” 对男子而言,即便私定终生,也没什么妨碍。 可这对女子而言,伤害可太大了! 听到母子对话的孙姝瑶,连耳朵都红了,娇羞不已。 苏云烟瞥见这一幕,不由担忧地问:“姝瑶可是发烧了?冬日寒风料峭,你还是得多穿件衣服才好。” 孙姝瑶…… 苏云亭怜爱地摸摸苏云烟的发髻,视线却有意无意地瞥向孙姝瑶:“小妹,就你这情商,二哥以后得给找个心胸宽广,熟知你为人的二嫂才好。免得,届时姑嫂不合。” 孙姝瑶怒瞪苏云亭,这一眼又嗔又羞,美得连顾南夕都晃神一瞬。 顾南夕照着苏云亭的后背就是一巴掌:“胡沁些什么?!听你们那意思,书院的地址,已经选好了?” 顾南夕腹诽,都有功夫打情骂俏了。 一旁捧着本子的苏玄明,双眼刷一下亮起来:“多亏了阿娘的指点,我们成功买下小院子!” “指点?”顾南夕一头雾水,自己指点什么了? 苏玄明重重点头,眼睛里满是佩服:“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顺着惠民河而下,花了600两买下一个农家院!” 600两,农家院?! 顾南夕眼前一黑,这两个儿子是不是反派,目前还看不出来,但铁定是败家子了! 第53章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恍恍惚惚中,顾南夕被孙姝瑶和苏云烟一左一右搀扶着,围着店铺绕了三圈。 在顾南夕前头,有小厮一边往地上洒精米,一边小声念叨:“河神保佑,大吉大利。” 等顾南夕走完三圈,就见孙姝瑶和苏云烟彼此恭贺。 “恭喜,恭喜,有了河神保佑,你这店铺必定客似云来。” “同喜,同喜。姝瑶你再得旺铺一间!” 苏云亭扯过顾南夕的胳膊,一同钻进马车里:“河神,不,阿娘,我们去书院转一转。” 低调的马车哒哒地走出京都西南角的藏楼门,直奔京南而去。 顾南夕等人却没注意到,在马车后面百米开外,有推着车的,也有赶着驴的,紧随其后。 不远处的惠民河旁,早有性急的人乘舟前往四里桥附近。 “就在前方!”苏玄明钻出马车,掀开门帘子,遥遥指着那一栋更加破败的农家小院,兴奋不已。 当顾南夕站到院子外,歪歪斜斜的院门,终于支撑不住,轰的一声,倒塌了,溅起阵阵灰尘。 “这是院子在迎接河神啊!那么多年,一直没坏掉的木门,在这一刻,突然坏掉了,怎么可能是巧合呢!” 看热闹的人群,坚信这是河神的威慑! 顾南夕不在乎谁是河神,她只在乎,花了600两的农家小院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顾南夕木着一张脸参观了一遍小院,地方到是挺宽敞的。 三家房屋,外加一个院子,占地足足有十亩。 就是太空旷了,屋内什么都没有!就连那屋顶,都是露天的! “阿娘?您觉得此处如何?”苏玄明眨着星星眼,用袖子擦干净院子东北角的石块,殷勤地请顾南夕坐下。 “很好。”顾南夕深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孩子们不吃点亏,上点当,如何能长大? 不生气,自己一点也不生气…… 不行! 顾南夕睁开双眼,眼神定定地望向太阳落山的方向,劝慰自己:“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1000两银票不花掉,如何能回来2000两,3000两? 苏玄明的神色先是困惑,随即转向坚定! 顾南夕心灰意冷,在心里盘算下自己的嫁妆,觉得剩下的钱足够一家子过完剩下的几年,这才松口气,决定打道回府。 一同而来的百姓们,亲眼看到传说中白须老农赠与的小院,纷纷怀疑人生。 “这院子,就是白送给我,我也不要。这得花多少银钱,才能修缮好啊?” “难不成,这是河神娘娘的第二道考验?” “方才,我似乎是听到侯夫人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难道是想考验苏大郎他们,如何用最少的钱,修缮好院子?” “有道理!定是如此!” 苏玄明等人,汇聚在陈逸轩府上,集思广益。 陈逸轩:“我找我爹爹打探过了。一间普通砖石房六十两,青砖石瓦房一间一百两。咱们这院子,虽然是三间房,但是面积大,得按四五间来算。” 最起码要花三百两…… 苏云亭:“近些年,京都建房用木料偏多,皇宫修缮旧宫殿,也要用许多木料。木料大多从南面进口而来,价格逐年上涨。哪怕给我们最低的折扣,一间结实的木屋也要花上七十两。” 建造书院,总不能用茅草屋。 众人愁云惨雾,一千两银子,光买院子和田地就花了六百两,再上税,目前只剩三百多两。 总不能全花在修建房子上,否则,如何雇夫子,如何提供书本和纸墨笔砚? 李明德掏出一个荷包,放在桌子上:“这是我的私房钱,我爹爹抠门得紧,我只攒下三十两。” 蒋光海红着脸,递上二十两:“我娘正准备攒钱买房子,所以……” 苏玄明见其他兄弟也慷慨解囊,立马站起来,制止大家:“兄弟们的情义,我铭记于心。但我想,阿娘的话,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诶?不是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吗?” 苏玄明浅笑,果然自己才是阿娘的崽,是最了解阿娘的人! “阿娘绝不会提一些让我们做不到的要求!我们若想建成百川书院,夫子和学生才是最重要的!” “身居陋室,往来有鸿儒。这才是我追求的境界!” “说得好!”陈逸轩啪啪鼓掌。 苏玄明摊开一直随身携带的本子:“这是整个小院的建构图,院子虽然破旧,但地基打得极深,梁柱用的亦是好木材,无需更换。我们只需要换换屋顶,再添置些桌椅板凳即可。” “一块瓦市面上开价十五文,我们用量多,应该能讲到十三文!” 李明德和蒋光海对视一眼,主动牵头道:“行!就按大哥说的办!哪日开始动工?我带着家中的小厮们一同去!我们做不了精细的活,也能帮忙扛扛砖瓦,拾掇房间。” “没错!我们兄弟们都去!这样,还能省下一笔钱来,为书院多购置些书册!” 苏玄明双眼含泪,大笑出声:“好!我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那就相约本月休憩日那天,一同前往!” 在做好约定后,苏玄明和苏云亭满京都,寻找卖瓦的店家,以及找木工。 福全酒楼内,因最近没什么值得全城关注的八卦,生意也略微冷清下来。 往日一座难求的大堂,此时,虽然也坐满了,但大多数是一两个人就占了一张茶桌。 “宋大,听说你又谈成了一笔大买卖?” 宋大喝了口茶,叹气道:“唉,可别提了,赚不了多少钱,也就赚个辛苦费。” “怎么可能?你的主顾可是永昌侯府的两位公子!苏大郎一顿饭要花上百两,苏二郎请江湖把式卖个艺,都能打赏二三十两!” 宋大苦着脸,一副不吐不快的模样:“我本以为财神来了。没成想,十五文一块的房瓦,他俩硬是给我砍到十二文!” 旁边的同行心有戚戚然:“这确实是挣不到什么钱了。你何不如不做这笔买卖?” 宋大摸摸后脑勺,嘿嘿一乐:“我这不是在赌场压了两百文么?只要百川书院成功建成,我就能回来两千文!” 第54章不请自来的工人 茶馆众人皆笑话宋大:“好你个宋大,算盘珠子打得叮当响。这笔买卖,确实做得!” “我还当下注苏大郎的冤大头是哪个,没成想竟然是你!” “你就这般信任他们?” 宋大双手捧住茶杯,一小捧茶叶在水中上下沉浮,清淡的不像话。 因永昌侯夫人爱喝清茶,这些个茶馆里竟然也售卖起清茶来。 宋大:“原本是不信的。只不过1:10的赔率,让我很心动罢了。现在看来,结义十子变化如此之大,说不定,这书院还真会给他们建成了!” 靠门坐着的中年书生翻了个白眼,面带浓浓的嘲讽笑意:“除非公鸡会下蛋,母鸡会打鸣,太阳能打西边出来,否则,这个书院是绝对建不成的!” 宋大重重放下手中的茶杯,怒视中年书生:“好你个狂生,你是神算子不成?休要口出狂言。” 中年书生撇撇嘴,都没正眼瞧宋大:“不可与夏虫语冰。你们这些小商贩,自然是不知道,太学和松山书院正在筹备新开一轮招生,以及选聘夫子。” 太学每年才招考一次,松山书院每年是春秋各招生一次。 冬日时节,临时再加一次招生考试,针对的是谁,不言而喻。 中年书生在茶桌上留下一串铜钱,扬长而去。 福全茶楼二楼,镇国将军牛夫人险些把茶杯掉到地上。 “若这书生的话是真的,只要太学和松山书院在招聘前,添加一个条件,不许任职中的夫子报名。那么,百川书院,必定会招不到夫子!” 一旁的成国公少夫人咋舌:“不至于吧?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书院,吴山长和祭酒有必要这般赶尽杀绝吗?” 牛夫人揉揉眉心,心情十分烦躁,比镇国将军纳了第五房小妾,还要让自己焦心。 “明面上是吴山长和侯夫人斗法,实际上是圣上和……”牛夫人吞下接下来的话,站起身,来回踱步。 成国公少夫人微叹口气,捻起一块滴酥鲍螺,又放了下去:“你真不同惜君和好了?” 牛夫人抱着臂膀冷哼:“她仗着自己是济国公府的当家少夫人,故意不把院子租给侯夫人!明明租金只需100两,她却喊到500两!” 成国公少夫人把鲍螺碾碎,再放入茶水之中,慢火熬煮:“她亦有苦衷。她家大郎在国子学,就在京都之内。不像你家大郎,远在岳麓书院求学。” 牛夫人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枝丫,暗暗出神。 冬风萧瑟,京南郊的一处小院子里,却热火朝天。 “大哥,我们来了!我爹爹说,这些桌椅板凳,是我家的庆贺礼。”陈逸轩哼哧哼哧地指挥下人们,把桌椅从板车上卸下来。 苏玄明打眼望去,有夫子们钟爱的翘头案和圈椅,还有学堂里常用的长桌和圆墩,甚至连书架,书案和放香炉的炉架,都准备好了。 只待院落收拾完,把这些物什往里面一百,便无需添置任何家具了。 蒋光海则带着许多个大木箱,坐着马车赶过来:“大哥,这是我爹爹贡献的藏书。嘿嘿,他多年的私房钱全花在书册上,这次可算是大出血。” 苏玄明哪敢把这么珍贵的书籍放在地上? “七弟!你坐这别动!看好这些书册,便是你最大的功劳!” 苏玄明不免急迫起来,得抓紧时间,在今日之内,把这小院子拾掇出来才行! “云亭,你去附近村庄,多招几个壮汉!” 苏云亭拍拍身上的灰尘,扫一圈小院,见兄弟们都到场了,还有三四十个家丁,即便有人来捣乱,也足以应付。 他这才放下心,爬上马车,慢悠悠地挥舞起鞭子。 等到苏云亭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隔着篱笆问:“郎君们,可要雇人干活?不收钱,只需提供两顿饭就成。” 蒋光海狐疑:“你为何不要钱?干娘曾说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膳。” 络腮胡中年男人眸光闪闪,粗大的手掌,摸摸后脑勺,憨憨道:“逃荒至此,肚子饿得慌。旁人害怕我这体型,不敢雇佣我。” 苏玄明打量面前地壮汉,即便他微弓着腰,也同自己齐平,一身的腱子肉,看上去极有力量感。 若非他的腮帮子凹陷下去,真不敢相信,他是逃荒的人。 “行!你若是讨钱的,那肯定不会给你钱!但你只是想用自己的双手,混个肚子饱,那我保证,你一定不会饿肚子!”苏玄明爽快地留下壮汉。 络腮胡壮汉轻轻一跳,就越过篱笆,落在地上,却轻飘飘的,连一点灰尘都没溅起。 “多谢郎君!我叫李大牛,您唤我大牛就成!” 苏玄明的眼神定在李大牛的落脚处,那里连个脚印都不曾留下。 糟糕! 李大牛心中一紧,方才太过激动,一时忘记掩饰,没想到苏大郎看上去傻乎乎的,警惕心如此之高! 苏玄明看着李大牛,啧啧摇头。 就在李大牛在思考是否要逃跑时,苏玄明开口:“你这汉子,看上去壮实如牛,没想到内里这样虚弱。放心,日后,你敞开肚皮吃!” 李大牛呆愣片刻,随即笑着行礼:“好咧!多谢苏大郎!” 李大牛干活十分卖力气,旁人一次只能抗一担屋瓦,他却能左肩一担,右肩一担。 这效率高得,直让苏玄明高呼,值得! 没过多一会,又有一个异域少年和傻大个,来到篱笆旁。 蒋光海挑眉:“你也是来找活干?” 异域少年想了想,无论在那个国家想学手艺,都要帮师傅白干几年活,于是点点头。 蒋光海:“逃荒来的?” 异域少年惊奇地看着蒋光海,重重点头。 蒋光海把苏玄明喊过来,朝异域少年努努嘴:“又来一个。不对,是两个。” 苏玄明打量眼前这个少年,麦色肌肤,五官很精致,就是那一头脏乱的头发,让人一看,就知道这孩子受了不少苦。 苏玄明:“没工钱,饭管饱。干不干?” 异域少年默默收回掏荷包的手,忙不迭道:“好!我叫阿勒川,这是我叔叔阿达。” 第55章有品位的少年 阿勒川的气力比不上李大牛,好在有阿达在,两人加起来的干活效率能和李大牛持平。 “阿达,苏大郎真是好人,不愧是河神娘娘的儿子。我都打算给200两,结果他不光不要钱,还管饭!” 阿勒川真心觉得,这就是传说中的仁善之家啊! 有了两名壮汉的帮助,书院建设稳步向前发展,只是等到开饭时,苏玄明傻了眼。 “什么?金饭不够了?” 金饭就是用金黄色菊花和米合煮而成。 苏云亭觉得在风雅之地,应行风雅之事,故而一力主张使用金饭。 万万没想到,本以为会很有富余的金饭竟然不够了。 苏玄明看了眼,连吃四海碗的阿勒川,左手一碗,右手一碗,齐齐往嘴里倒的阿达,以及看似很文雅,实际上已连吃六碗的李大牛。 也算是情理之中? 李大牛恋恋不舍地放下瓷碗,不好意思地开口:“苏大郎,我……” 苏玄明抹了下眼泪。 李大牛话都不会说了,不会吧,只是吃得多了些,竟把人家小郎君给气哭了?这要是让他阿娘知道了,会不会拿棒子把自己赶出去? 苏玄明边抹泪,边哽咽道:“阿娘常说大周只有一个京都。原来是这个意思……你们受苦了!” 说完,苏玄明把自己还没开动的金饭,分给李大牛,阿勒川和阿达三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许诺要让你们饱腹,就必定不会食言。” 李大牛手上的碗,明明只盛有三分之一的金饭,却重如千斤。 这就是小娘子教出来的儿郎吗? 顾将军常说,要先学做人,再学四书五经。 苏大郎这做人一道,比起多少高官贵胄,不知要强上不少! 小娘子她……一直未曾忘记将军,未曾忘记将军的教导啊! 李大牛低下头,呼哧呼哧大口吃起来,唯有一双犀利的眸子,泛起星星点点的泪光。 “大哥!二哥!三哥……” 空旷的原野上,少女清丽如莺啼的声音,惊飞地上找食吃的鸟雀儿。 头几乎都要埋进饭碗里的阿勒川,闻言,抬起头来,循声望去。 一少女踩在马车辕上,正朝着众人挥手。 她亭亭玉立,姿态曼妙,黑发如云,一双秋水般的明眸微微弯起,散发着与众不同的勃勃生机。 在寂寥的旷野上,宛如一个小太阳,不自觉地吸引全部人的目光。 苏云烟跳下马车,笑意盈盈地对着众人说:“新店还未开业,我做了些美食,请诸位哥哥们尝一尝。” 因看看妹妹而喜不自胜的苏玄明,听到这番话后,笑意顿时凝固,情不自禁地后退几步,磕磕巴巴道:“小妹,哥哥不饿。” “胡说!大哥你都没吃饭!怎么会不饿?十一妹,七哥是真不饿。七哥的这一份,你就给大哥吧!” 蒋光海推了推苏玄明,然后赶紧招呼家丁们,卸下车上的木箱子,貌似忙得脚不沾地,无暇吃饭。 其余几个义兄们,也不再坐在地上休憩,立马爬起来干活,好似这活没了他们,就会干不下去一般。 苏云烟噘起小嘴,满眼都是委屈:“这活就非干不可?忙得连吃饭的空挡都没有?!” 苏玄明也想开溜,但看着苏云烟可怜巴巴地模样,于心不忍,脚步一转,视死如归道:“小妹,别管他们。哥哥饿了,你给我来一份。” 苏云烟这才转涕为笑,一张俏脸,如雨后彩虹,亮眼得很。 角落里的阿勒川早就看呆了,心中不由期待,这美丽少女会拿出怎样的山珍海味出来? 苏云烟提出一个六角如意锦纹的四层红木提盒,小心翼翼地掀开第一层的盖子。 霎那间,一股极其独特的味道,霸道地占据整个空间。 食盒里摆着一个青花瓷的碗,冒着腾腾热气,红绿白黑各色配料在碗中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副动人的画面。 真!动!人! 苏玄明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双手捂住鼻子,哀叹道:“小妹,你终究是在美食道路上,背道而驰了吗?究竟是何人,给你的《厨神秘籍》?!” 苏云烟怕打击到大哥好不容易竖起来的自信,不忍心叫他知晓,阿娘最偏爱的孩子其实是自己,于是催促道:“大哥,不要多问,快来尝尝这碗螺蛳粉!这是我们店里的主打产品,保管是京都独一份!” 苏玄明欲仙欲死:“小妹,如果我哪里冒犯到你,可以直接给我个痛快,无需这般折磨我。” 苏云烟拧紧手帕,小脚一跺,气恼道:“没毒!我尝过了!味道初闻,会有些霸道,习惯之后,会深爱之。” 苏玄明不信,拒绝出师未捷身先死。 就在兄妹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阿勒川早就被这股奇异的香味吸引过来,喉头上下滚动,整张写满了“想吃”二字。 “你是何人?”苏云烟很快就注意到这个脏兮兮的少年,傻不拉几的,脸颊上还沾着好几粒白米饭。 很明显是外域人的装扮和长相。 不过大周朝包容开放,万邦来朝,京都的百姓们,早就不对外域人感到稀奇了。 阿勒川的脸,瞬间就变得红彤彤,好在肤色是小麦色,不怎么能看出来:“我,我是阿勒川。” “你想尝尝这螺蛳粉?” 阿勒川想说是,但话语哽在喉头处,怎么也说不出来,急得他眼眶通红,只能一个劲点头。 苏云烟只当他对大周话不甚熟悉,便温声道:“莫着急。我知晓你的意思。放心,螺蛳粉有很多,我给你留一碗。” 说完,苏云烟从第二层食盒里,端出一碗螺蛳粉递给阿勒川:“可会用筷子?” 阿勒川疯狂点头,此时,他只觉得,螺蛳粉很香,但这位苏家娘子更香! 苏云烟蹲在阿勒川旁边,满脸含笑地看着阿勒川大快朵颐:“这酸笋,味道如何?” “甚好!” “这米粉可劲道顺滑?” “甚好!” “这豆皮可汤汁饱满?” “甚好!” 苏云烟眼珠子一转:“当我店里的伙计,可好?” “甚好!” 苏云烟腾地站起身,拍着手,围着苏玄明转圈:“大哥,我找到,最适合我店里的伙计了!” 阿勒川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答应了什么。 可是,那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是那样美丽,那样耀眼,阿勒川怎么忍心反悔呢? 阿勒川的一双眸子,好似盛满了星光,嘴角挂起宠溺的笑意。 第56章百川书院开业啦! 经过众人一两天的拾掇,古朴简陋的小院子终于可以挂牌营业了! 顾南夕一大早就被苏云烟从被窝里挖出来,盛装打扮。 苏云烟左手一件小簇花锦袍,右手一件五色绣罗宽袍:“绿梅,哪件更合适?” 绿梅忙着给顾南夕挽发髻,瞥一眼后:“五色绣罗宽袍!主子今儿个是要去当山长的,小簇花锦袍略微小家子气了些。” 迷迷糊糊的顾南夕,惊诧不已:“我何时要去当山长了?” 苏云烟挑好袍子,又去选鞋履,理所当然道:“你是最大的出资者,您不当山长,何人敢当?” 妈耶! 顾南夕心急如焚,这个小妮子,怎么不早通知自己? 自己什么准备都没做,如何能在那群学富五车的夫子和学子们面前,发表演讲? 总不能一口大白话吧! 这时间紧迫,便是想出去雇个书生写稿子,也来不及了! 顾南夕坐立难安,难道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就要在今日暴露了吗? 可惜了这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美好日子…… “今日有夫子几人,学子几人在场?”顾南夕悲呛问道。 苏云烟眼都不眨一下,语气轻飘飘的:“哦,您既是山长,又是夫子,学子就只有大哥一人。”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过了许久,顾南夕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若是这样的规模,何不如在府中划个小院充当学堂?何必浪费了那一千两?” 苏云烟没说话,等众人到了百川书院,她寻了个空当,把苏玄明拉到一个角落处:“大哥,阿娘让你扩招。招学生,招夫子,要把太学和松山学院比下去!” 苏玄明倒吸一口冷气:“阿娘对我的期望,如此之高吗?她觉得百川书院,能比松山书院更厉害?我能行吗?” 苏云烟握拳,给他加油打气:“阿娘连一千两都拿出来了,自然是相信你的!阿娘还预备了好几张银票,只待百川书院更上一层楼时,就交与你!” 苏玄明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这颗小小的心,既因阿娘的信重而感动,又因沉甸甸的担子,压得直坠谷底。 “大哥,我的百味楼要成为京都第一!你的百川书院,难道做不到吗?”苏云烟激将道。 “能,能吧?”苏玄明心里好虚,这就好比一个还未学会走路的稚儿,目标是爬上雪山之巅,不是很有信心诶。 “可阿娘说你能!” “那我就能!”苏玄明目光坚定道。 阿娘可是河神娘娘,法力无边,手法通天! 等兄妹二人互相打完鸡血回来,百川书院的开业仪式已经开始了。 热气腾腾的火锅,温暖了呼呼漏风的小院。 盛装华服的顾南夕,吆喝诸多义子和附近的邻里乡亲们:“都别客气!敞开肚皮吃!” 苏云烟眨眨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热闹的一幕,会发生在学堂。 “阿娘,你可讲过话了?” 顾南夕夹起一片五花肉,放入沸腾的菌汤锅里,涮了涮,然后放入韭菜花料碟里,等五花肉裹满翠绿的韭菜花,这才一筷子塞进苏云烟的嘴里。 “讲过了。” 苏云烟后悔,方才耽误太久,没听到阿娘的教诲:“您都说甚了?” “一人一书院,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苏云烟云里雾里,只觉得这话包含着无限的禅意,引人遐想。 顾南夕吃饱喝足后,提点苏玄明:“书房里的书籍极其贵重,你应当派人值守,小心火烛。” “好的,阿娘。” 苏玄明送走顾南夕和苏云烟后,便以一贯钱,且包吃包住的价格,雇佣李大牛看守书院。 随即,和其他几个兄弟们,准备出门招生去。 陈逸轩坐在马车里,鬼画符一般写着招生传单:“大哥,医者不上门,这学堂也是如此。哪有上赶着拉生源的?” 苏玄明麻木地在传单上扣印章:“想要赶太学超松山,我们必须另辟蹊径!” 陈逸轩戴上帷帽,认命地下车发传单:“百川书院,了解一下?” “不去,不去。我在备战松山学院。” 李明德拦住一个半人高的小孩,板着脸道:“我瞧你骨骼清奇,天赋异禀……” “滚!好你个拍花子,竟敢上门来诱拐!来人啊!”膀大腰圆的妇人,抡起扫帚铺头盖脸一顿打。 李明德捂住脸,连忙掏出小巷,后怕不已。 “哈哈哈,李明德,我说你们为何逃学,原来是来做拍花子!”吴法天坐在巷口处的茶摊上,斜睨众人。 听到熟悉的,嚣张的笑声,周围商铺的二楼窗户,纷纷被打开,从里面探出好些个脑袋。 吴法天身旁的李少言,拢了拢披着的狐狸斗篷,微眯着眼睛,懒洋洋道:“这一番闹剧,你们究竟想要演到何时?你们身为松山书院的学子,莫要陪着苏玄明,丢人现眼!” 李明德哽着脖子道:“与你何干?” 李少言轻笑:“看在同学情谊的份上,我给你出个招。松山学院和太学已经明确出公告,今年冬季,会新开一次招生考试。这些学子,你们肯定是招不上来了。何不如,去招些六七岁的蒙童?” 李少言对着匆忙赶来的苏玄明,挑衅道:“毕竟苏玄明的学业水平,跟那些蒙童不相上下。” “哈哈哈。” 笑声四起。 苏玄明对着四周看好戏的人群,鞠躬行礼,借机高声作宣传:“我们百川学院,立志成为集小学,私学,武学,律学,医学等为一体的综合性书院。若有意者,可前来考察。” 现场轰然。 “好家伙!我们还是小瞧了永昌侯夫人的格局!人家的目标不是太学,也不是松山书院,竟然是国子监!” “侯夫人是真敢想啊!这不就是明晃晃地打国子监祭酒的脸?” “岂止是打祭酒的脸!你们忘了,国子监可是那位的后花园!” “不得了,真真是不得了!侯夫人竟是比那七尺男儿,还要铮铮铁骨!” 当消息传入皇宫,年轻皇帝背着佟贵妃,喝了好几杯酒:“畅快!当真畅快!不愧是阿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直捣黄龙!” 第57章避如蛇蝎 夜黑风高,一道挺直的身影自永昌侯府后门而入,直入内院。 顾南夕匆忙地穿好衣物,快步来到待客厅:“蒋御史深夜来访,出何事了?” 顾南夕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能让注重礼仪的蒋御史深夜叩门,莫非天要塌下来了? 蒋御史一把摘下披风,在厅中踱步,语带斥责:“当日,侯夫人还叫我小心谨慎,怎么轮到自己个,就如此鲁莽?!” 啊? 顾南夕神色迷茫,自己今日只是去书院发表了一次简短的讲话,吃了一次火锅,不曾犯错啊。 蒋御史一屁股坐在圈椅上,剑眉紧紧蹙着,在眉心皱成一个川字:“我本写信给昔日的同窗们,邀请他们来百川书院任教。可大郎的这番话,好比那檄文,叫大家伙站队!” 蒋御史揉揉眉心:“他们怕是不肯来了。实在不行,我便自己上,对于律法这一块,我还是颇有心得的。” 顾南夕懂了,自己那个好大儿又少年狂了一把,还把自己给拉下水。 除了咬牙挺着,顾南夕还能如何? 顾南夕给蒋御史倒了杯豆儿水,致谢:“多谢您挂心。只是您本就在朝堂之上如履薄冰,何必掺和进书院之事?你身居御史之位,另有重担!” “可这书院……” 顾南夕眉眼清淡,超尘若仙:“该是谁的劫,就是谁的。旁人无法代其受过。” 顾南夕垂下眼眸,唇角勾起嘲讽的笑意。 苏玄明躲过了商女静娘,避开了情敌严复松,却偏偏惹出个更大的对手。 好似,他不凄惨而死,这命运便不会放过他。 蒋御史却误会了顾南夕的这个笑,还以为是她故意设的局,这才放心下来:“您还是要谨慎,莫要剑走偏锋。” “多谢!” 这个晚上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不少高门里,灯火通明。 陈逸轩被锁在家中,任由他阿娘和祖母如何哭求,陈少卿还是板着脸,赏了他好几鞭子。 “陈逸轩,老子警告你!以后,你莫要再同苏玄明来往!自今日起,你就在家好好待着!” 陈逸轩嗷嗷喊疼,一听,自己被禁足,便不干了:“爹爹,凭什么不叫我出去?” 陈少卿胖嘟嘟的肚子,一颤一颤的:“你还好意思说!你们想办书院,消消停停办就是了!人人都只当是小孩间的玩闹!作甚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同佟……祭酒过不去?” “他们本就瞧苏玄明不顺眼!明里暗里使绊子,你们这不是授人以柄?” 陈逸轩可委屈了:“你一个光禄寺少卿,同祭酒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作甚要怕他们?” 陈少卿不好明言,只能强势道:“少废话!我让你作甚,你就作甚!” 大理寺李郎中府。 李郎中一张方桌,一把圆凳,挡在大门前。 方桌上,摆着一个细长的白瓷酒壶,和两个酒杯。 李明德怒视他,胸膛气得一起一伏。 李郎中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啄一口:“我十五岁中秀才,十八岁考举人,二十一岁中进士,入职大理寺,历经十三年,不曾缺过一日勤。兢兢业业,不敢懈怠。” “我一共处理过五百零四起案子,每一个我都审之又审。” “我从一介寒门走到现在,不算你母族,身后是我李氏一共三百一二口人,荣辱与共。” “书院之事,是神仙斗法。人家苏玄明有他阿娘的金罩衫,你李明德没有,我也没有。” “我今日坐在这里,是为了我的仕途,也是为了我李家的三百余口。我不拦着你,你若想走,这大门没上锁。你若是决意留下来,便坐下来,我们父子俩共饮一杯酒。” 李明德冲到门口,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良久之后,李明德没迈出这一步,也没坐下来,喝上这杯酒。 第二日清晨,金鸡破晓,好似又是如往日一般的清晨,又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苏玄明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觉得浑身难受,直到走到百川书院,李大牛的一句话提醒了他。 “怎么不见其他的郎君?” 对啊,义弟们呢? 这些日子里,哪怕双方目的地不一样,但都会在早市上一同用膳,直到交叉路口,再一一告别。 今天,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许是他们有事了吧。”苏玄明照常发传单,拉学生,形单影只。 如此过了三四日,哪怕迟钝如苏玄明,他也反映过味来,自己,这是被人避如蛇蝎了? “苏玄明,看到了吗?你们当初的结义,就是个笑话。你可能还不知晓,你好些个义弟都正常上学,却宁可绕远,也不想见到你。” 吴法天拦住苏玄明,可惜,没看到苏玄明悲愤的样子。 苏玄明一句话都没说,绕开吴法天,打算回府。 身后传来吴法天的话,好似一根根利刺,深深扎进苏玄明的心里:“苏玄明,他们为何不继续跟你玩耍,你可反思过自己?因为你不值得!你就是个废物!” 一路假装坚强的苏玄明,回到自己的院子中,扑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 自己真的这般不堪吗?静娘弃自己而去,兄弟们也是如此。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得知苏玄明不对劲的顾南夕,赶到苏玄明的院子,挥退众人。 “玄明。”顾南夕坐到床边,决定把这些弯弯绕绕说给他听,“阿娘有许多事不曾告诉你。圣上一直对国子监和松山书院不满,想要改制,却无从下手。” “在所有人眼中,阿娘大闹松山书院也好,想要筹备百川书院也罢,背后站着的都是圣上。这也就是为何吴山长和祭酒会这般针对百川书院。” “那日,你的一番豪言,相当于正面宣战。没有人会在形势不明朗的时候,公开站队。” 苏玄明:“阿娘,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没错,错的是这个世道。”一个少年,说说自己的理想而已,何错之有? 顾南夕拍拍鼓起的被子,温声道:“玄明,你可还要开这个书院?” “开!”苏玄明斩钉截铁道。 第58章夜里捉贼 顾南夕的话,让苏玄明这个少年郎再次恢复起斗志。 天刚蒙蒙亮,他就踩着朝露,去书院报道。 然而有人比他到得更早。 青青雾霭中,一道如青竹般挺拔俏丽的身影,出现在小院门前。 “你是何人?来找谁?”苏玄明轻声发问,唯恐惊吓到女子。 “我叫文钰,你们书院可招女学生?”文钰返过身,白皙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更显得她清艳绝伦。 苏玄明连忙低下头,不再直视女郎:“招的。可是,我们百川书院情况有些特殊,你家人可同意了?” “我孑然一身,无需他人同意。” “是我冒昧了。”苏玄明打开小院大门,邀请文钰进去一观,“你可有侍女陪伴?我们书院地方偏远,你一个女子,恐有不便。” 文钰自顾自地转了一圈,感慨道:“确实是书屋一座,陋室一间啊。” 苏玄明红着脸,羞愧不已:“囊中羞涩,叫小娘子见笑了。” 文钰倒是不介怀,爽朗问道:“束缚如何收取?我不住校,有下人接送。” 苏玄明长舒口气,幸好这个新生不住校! 书院目前只有两间住房,一间给李大牛,另一间是给自己偶尔留夜用的。 苏玄明伸出一个手指头:“一两一学期!” “成!开学时,我再来报道。可是永昌侯夫人讲学?” “啊?对对!” 整个学堂只有阿娘一个夫子,她不上,没人可上呀! 文钰就像一阵风,轻飘飘地来,在书院里转了一圈,又轻飘飘地走…… 苏玄明呆坐在院中的石墩子上,愣神片刻,过了一会,跑到李大牛房里,对着熟睡的李大牛一顿晃:“我们书院有新生了!我们书院有新生了!” 困倦的李大牛,艰难地睁开眼睛,虚弱道:“恭喜大郎,贺喜大郎!只是,你可否再让我多睡会?昨日院里有动静,今晚,我必定要逮住那个小贼!” 李大牛的话,好似一盆凉水,蒋苏玄明从头浇到脚。 莫非,是吴山长和祭酒派来的人? 他们想做什么?火烧书院?! 苏玄明的脸浮现挣扎之色,最后坚定道:“今晚,我同你一起守夜!” 李大牛瞥一眼脚步虚浮的苏玄明,翻过身,继续呼呼大睡。 苏玄明先是围着书院转一圈,没发现柴火和火油,又去书房查看,并未发现有丢失之物。 卖房屋的老农,见他鬼鬼祟祟的,不免好奇道:“苏大郎,你这是在作甚?” 苏玄明被老农的声音吓得一跳,见是熟人,这才拍着胸脯道:“老人家,你怎么来了?李大牛说,昨夜有贼闯入,我怕贼人对书院不利,便想查找些线索。” 老农的神情很古怪,欲言又止。 “老人家,你昨夜可曾见过可疑之人?”苏玄明趴在地上,撅起屁股查看篱笆。 老农放下扁担,忍不住提醒道:“苏大郎,莫找了,不在篱笆这里。” “为何?” 老农抽出背篓里的旱烟杆,捏一小搓干叶子,放在上头:“因为不止这一个小贼。十年来,不知有多少人来院子里翻过了。” “啊?!”苏玄明赶紧爬起来,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小院藏了东西?可我们什么都没找到啊。” 老农一口一个眼圈,翻白眼道:“你若是能找到,还能轮得到你买?” “十年前,京都突然有一个传言,说是我这个小院中埋藏着稀世珍宝。于是,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会有人暗搓搓地来翻找。” 许是想到什么让人气愤的事,老农重重地敲了下烟杆子:“哼,这群缺德冒烟的玩意儿,竟是连那快抽穗的稻子也不放过,好好的一片稻田,被毁了个稀巴烂!” 苏玄明看了眼杂草丛生的荒田,小声嘀咕:“这田也不像是种稻子的模样啊。” 老农用扁担,挑起脚下的泥土,只见杂草之下的土竟然呈现棕黑色:“你是永昌侯夫人的大郎,我如何能诓骗你?因着那几年的骚扰,我烦不胜烦,于是干脆不再种田,而是往这地界上,沤了不少肥。” “恶心死他们!”老农骂骂咧咧,继续道,“赶明儿开春,你们把这地翻一翻,除掉这些杂草,就成了上好的一等田!” 休养生息了十年,每年还被各种沤肥的田地,那是比一等田还要难寻的宝地啊! “多,多谢老人家。” 苏玄明是不太懂这片黑土地的价值的,但老农都说自己占了个大便宜,那就道个谢吧。 看到老农要走,苏玄明急忙叫住了他:“老人家,这宝藏?” 老农背着手,蹒跚着离开,扁担不用手扶着,也在他的肩头上呆得稳稳当当:“不知道,没有人找到过,也没人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宝藏。” 苏玄明重重叹口气,得,听了一番讲古,还是没整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 在苏玄明的翘首以盼中,夜幕降临。 乌云好似一匹黑纱,笼罩住明月,只透出朦胧的微光,洒在寂静的大地上。 李大牛吹灭烛火,比划手势,示意苏玄明保持住呼吸,不要发出声响。 宽大的竹窗,覆着一层窗纱。 李大牛小心翼翼地掀开窗纱一角,眯着一只眼睛,向窗外望去。 苏玄明有样学样,掀开另一角。 黑夜之中,猎人暗暗潜伏,和猎物比拼定力。 许是昨日的成功,给了猎物勇气。 只见,一道灰色身影从干涸的田沟里窜出来,拿起锄头就开挖。 开挖几下,那人又停下来,四处张望一番,见没有人,这才继续动手! 苏玄明想冲上去,却被李大牛拦住。 下一秒,只见那人像田吏的土拨鼠似的,又停下来,继续张望! 原来,方才他是佯装的!好狡猾的小贼! 苏玄明咋舌,这年头,做个小贼都要搞阴谋诡计了? 李大牛眯起眼睛,待那人沉浸挖土时,这才像个狡兔一般,轻轻几下跳跃,就翻过篱笆,奔到那人面前,一把扑倒! “小贼,哪里逃!敢在你李爷爷的地界上动土!” 第59章古怪的老头 李大牛一把掀开蒙在小贼脸上的黑布,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一张布满沟壑,黑黢黢看不清原貌的老脸。 小贼挣脱开李大牛的禁锢,双手捂住脸,一屁股坐在地头上,撒泼打滚:“没脸见人了!” 苏玄明气喘吁吁地赶过来,问道:“李大牛,你可知晓这小贼是何人了?” 李大牛:“他是……” 老头嗖地站起身,大喝一声:“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正是终南山下道士尹正道!” 苏玄明猛地想起饭后闲谈时,阿娘曾提过,终南山上的全真派,里面有个道士叫尹正平,坏得很。 私下里,二弟苏云亭推断,这尹志平必定是阿娘的仇家。 否则,性子和善,人淡如菊的阿娘,怎么会对他耿耿于怀? “尹志平是你何人?” 老头的身形微微一顿,这么巧?终南山下真有姓尹的道士? 莫非这个叫尹志平的跟他们有交情? 老头的眼珠子提溜转一圈,咳咳两声道:“正是在下的本家侄儿。” 苏玄明犹遭电击,呆愣半响。 我滴个亲娘啊,有仇家上门寻仇啦! “李大牛,你管住这个老人家!我去通知我阿娘!”苏玄明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荒田里奔跑。 看到这一幕的老头,啧啧摇头:“真是个不孝子,冬日风寒料峭,即便有贵客临门,也不能去打扰他亲娘老子。” 说完,老头子转头问刘大牛:“你家公子的亲娘是谁?” “永昌侯夫人顾南夕。” “什么?!”老头像是被烫到屁股一般,弹起身,撒开脚丫子就想逃跑,却被刘大牛薅住脖领子,一双老腿倒腾半天,竟是寸步未进。 李大牛面无表情,但眼神里却流露出一丝怀疑:“你真认识尹志平?” 老头好生为难,该不该认识呢? 话说另一头,当天边露出一丝晨光,苏玄明才赶回永昌侯府。 “阿娘!阿娘!不好了,有仇家上门寻仇了!” 惊慌中又带有一丝兴奋的喊声,瞬间惊醒整个侯府。 “谁?哪个仇家?”第一个冲出来的是衣衫不整的苏云亭。 他披头散发,脸颊红润,竟是连从不离身的墙腻子,都来不及擦。 苏玄明的一双眼睛亮如朝阳,嘿嘿一笑:“尹志平……他本家叔叔。” 被这番动静整醒,收拾了整整两大包袱金银珠宝的顾南夕,整个人都不要好了! “慈母系统,你给我滚出来!尼玛的,老二要闯荡的江湖,是真江湖啊!还是金庸笔下,一人可敌千军的江湖!” 这还能玩?! 那些江湖高手屠人满门,就跟砍瓜切菜似的。 顾南夕摸摸自己的脖颈,怎么觉得这上面之物,如此不稳当? 慈母系统cpu都快干冒烟了:“*……*,别吵吵,原著中没提这事!邪了个门,莫非害死苏云亭的贼师,另有身份?你们永昌侯府,以武犯禁了?” 顾南夕化作雕塑,被苏玄明和苏云亭兄弟二人,齐齐搬上马车。 苏云烟紧随其后:“莫着急,阿娘还未来得及用早膳!我带些点心去。” 永昌侯的马车,即便再低调,那也是京都众马车,除了御驾外,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在苏玄明没看到的地方,有那么一小撮人,悄咪咪地跟在他们后面。 天刚微亮,青色雾霭笼罩原野,鼻间闻到混合着凝土和冷冽的湿润。 在马车进入百川书院地界的瞬间,一轮红日缓缓爬上山坡,自东方升起。 百川书院犹如屹立在五彩霞光正中间,散发着神秘威严的气息。 紧跟永昌侯府马车的宋大,见到这一幕,吞咽了几下口水,瑟瑟道:“我们先止步于此。这等仙境,非我等凡人所能入。” 其余几十人,皆称是。 李大牛怕小贼被冻坏,影响审讯,便自己做主,把老头带回书院。 老头一进入书院之中,就好似变了个人一般,东摸摸,西看看。 等到他摸到,房柱上刻着的划痕时,竟是又哭又笑起来:“还在,还在!你们有心了!” 李大牛烧了壶开水,喝上一大口后,这才好似驱散了身体的寒气:“你这老头,到底是谁?莫提什么终南山下的混账话。前朝信佛,终南山下早就没了其他教派。” 老头泪眼模糊,但双眼里却是时间和阅历沉淀出来的智慧和犀利:“你又是何人?抓我时,用的是顾家军的擒拿手,身在京都,却对终南山的事这般熟悉?” 李大牛的身形一顿,两人默契地不再提此事。 现场一片静谧,只余下悬挂在火堆上的铜壶,咕噜咕噜冒着泡。 “尹正道!我阿娘来了!”苏玄明高喊着,推开院门。 老头纠缠在一起的胡须,为之一颤,似乎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又似乎是不想此地无银三百两。 好不纠结! 顾南夕一来,就直勾勾地上下打量老头。 他头发乱糟糟,胡须又乱又长,身上的袍子,依稀能看出来原本的白色。 好一副放荡不羁,随心所欲的做派! 这就是武林高手啊! 顾南夕张张口,语气迟疑:“老人家,你看上去……” 急需洗漱一番,饱餐一顿。 还没等顾南夕说完,老头就偏过头,不叫顾南夕打量:“世上之人千千万,总有一两个长相相似。侯夫人,你认错人了。” 顾南夕眸色一沉,通常对方这样说,那就证明两人实际上是认识的! 顾南夕掏出袖中手帕,假装抹眼角的泪珠,哽咽道:“您一走就是这么多年,到底上哪去了?” 老头沉默不语,只连连唉声叹气。 顾南夕伸出手,递给老头一碗热水:“您又是何必呢?受苦了。” 老头见身份已被看穿,便接过热水,小口喝着:“天下万难事,化作腹中千千结。南夕啊,我是有苦衷的。” 顾南夕的眼泪啪嗒一下,掉了下来。 什么人,会隐姓埋名,受苦十多年,却对原主说对不起? 什么人,会在暗地里积蓄十多年力量后,却仅因原主的一句话,就坦诚身份? 排除掉所有可能的答案,剩下那个最不可能的就是真相! 顾南夕噗通一下,双膝跪地,两眼含泪:“爹爹!你受苦了!” 第60章别瞎认爹 老头的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嘴张得能塞下鸡蛋! 李大牛猛地回头看向老头,脸上的表情,混杂着不敢置信,惊喜,意外,怀疑以及后怕。 “玄明,云亭,云烟,你们快来跪下,拜见你们的外祖父。” 顾南夕朝苏玄明等人招招手。 苏云亭的眼睛亮如天上繁星,恨不得化身为外祖父的腿部挂件,语气里满是憧憬和敬佩:“原来外祖父,这些年,化作终南山下的尹正道了!” 说完,苏云亭哗哗拍掌,一副我已看穿一切的表情:“所以,您是去终南山下消灭尹志平,在暗地里替我们扫清障碍了吗?” 嗯?尹志平?障碍? 顾南夕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过了好一会,老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伸出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顾南夕,悲愤交加:“好你个顾南夕,你小时候只是有点一根筋。我叫你改一改,没让你矫枉过正!” 说完,老头又点了点苏云亭,恨铁不成钢道:“你自己个往歪路上走也就罢了,怎么还把这毛病传给了你的儿女?” 苏云烟闻言,腾地站起身,拦在顾南夕面前,对老头怒目而视:“就算你是外祖父,也不可以说我阿娘!我阿娘智冠大周,是一等一的才女!” 已经醒悟过来的顾南夕,尴尬地扯扯苏云烟的裙摆。 好闺女,快别说了!为娘刚才闹了个大乌龙! 老头吹胡子瞪眼睛,指着苏云烟,深呼吸好几口气,这才控制住自己:“你娘把那根木头桩子传给你了?” 苏云烟一头雾水,忽闪着明亮的大眼睛,十分真挚:“那倒没有,只是给了我一本《厨神秘籍》。” 老头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咧向一边,生气和开心交织在一起,看上去很是怪异。 “祖传的秘籍?” “当然。我阿娘也不会下厨啊。” 老头的喉头上下滚动几下,不由地正襟危坐下来。 其实,这个爹爹,也不是不能认。 纵观这一切的李大牛,看到老头判若两人的表现,不由地生出一个离谱的猜测…… 就在一屋子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时,百川书院的门再次被人推开了。 —— 天还未亮,京都内从四面八方,开始陆陆续续地有官员或乘坐马车,或骑驴,或步行,走至内城,沿着御街,向皇宫进发。 比官员们起得更早的是摆摊的小贩们。 “热乎乎的插肉面咧!吃完一碗,精神一整天!“ “包子!国子监的包子!圣上吃了,都说好!” 早市上,各色早餐热气腾腾,伴随着小贩们的吆喝声,整条街道都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叫饥肠辘辘的官员们为之顿足。 “蒋御史,您也来吃馄饨啊。”李郎中寻到个空座,招呼蒋御史坐下。 蒋御史端着滚烫的瓷婉,艰难得挤过人群,挨着李郎中坐下。 两人呼哧呼哧,大口吃着,一时无言。 直到碗里的馄饨吃掉大半,李郎中这才迟疑开口:“嗯,你家大郎,可曾去过,去过书院?” 李郎中的话,在喧嚣的早市里,叫人听不真切。 “未曾。侯夫人说,纵使前边有千难万难,她孤身一人前往足矣。” 李郎中低下头,只觉得面前这碗芳香扑鼻的馄饨,竟然让人难以下咽。 蒋御史从宽袖中掏出十文钱,放在木桌上,硬邦邦道:“侯夫人善解人意,心胸宽广,并未将那些事放在心上。你莫要庸人自扰。” 见李郎中仍呆呆地坐在原地,蒋御史微微叹口气,开口催促:“圣上勤政,最不喜迟到拖延。你我还需加快脚步才好。” 李郎中这才缓过神,急忙跟上蒋御史:“多谢您的提醒。” 赶在最后一声鞭响之前,蒋御史和李郎中终于成功赶到大殿。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分列两侧。 文官在东侧,以佟太师为首。 武官在西,竟是以龙武大将军李傲天为首。 年轻的皇帝,端坐在上首,笑意盈盈,看上去很是好脾气。 在正常的行礼之后,内侍们为一品大员们搬来椅子,好让他们能完整地撑过早朝。 至于官位低的,那就只能硬站着了。 “秋粮统计入库和秋税都已完成,因着今年北地有旱灾,税收减少了一成。” 年轻皇帝蹙眉:“国库充盈,减少一成不妨事。上个月下发的灾区减税政策,各州府可有落实?” “回禀圣上,均已落实。” 大朝会上的这些内容,其实没什么争议,基本上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就当众人以为这是平平无奇的一个早会时,国子监祭酒突然站出来。 “臣有本请奏。” 年轻皇帝微微眯起眼睛,淡定道:“准。” “京都之中,除国子监下属书院外,另有蒙学36所,私学125所。正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些学子都是我们大周未来的栋梁。” 年皇帝放在双膝上的手,微微攥紧,所以呢?国子监祭酒,你想做什么? 祭酒的声音铿锵有力,好似真的是在为为国为民一般:“未免有夫子误人子弟,我提议,每年对任教的夫子进行考察。” 蒋御史站出来反对:“荒谬!你可知,除却学堂书院,还有不少夫子被人请到家中教导童子。这些人,你如何统计?” 李郎中附议:“没错!何人去考察?考察标准是什么?经律医武算画,门门标准都不一。若是这样推广下去,六部加起来,光干这一件事,一年都干不完!” “没错!科举都只敢三年办一次,何况针对夫子的考核。” “离谱,真是离谱!” 祭酒不着痕迹地瞥一眼佟太师,见他正靠在圈椅上,闭目养神,于是再次开口。 “既然针对全部的夫子不现实,那就缩小范围。但凡在京都内,想承办私学的,必须通过资质认证!” 蒋御史本想开口说什么,却发现,没法说。 国子监本就有权监管大周境内的全部书院。 祭酒提出的改革,尽管都知道是在针对百川书院,也没法提出异议。 果然,年轻皇帝:“准。” 这个决议刚刚通过,就有内侍连滚带爬地高呼:“圣上!顾将军没有死!” 第61章干爹也是爹 “怎么可能?!当时我亲自扶灵回京!”佟太师大惊失色,不小心带倒椅子。 椅子倒地,滚了几圈,直到滚到大殿正中间,这才停下。 整个朝堂,因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一时间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已死之人,怎么可能复活? 一身中几十支箭,几乎被射成刺猬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如果活着,那就只能是…… “圣上,有人胆敢假冒顾将军,罪无可赦!”龙武大将军李傲天,一双剑眉紧蹙,眼神如寒冰,侧脸上的那道疤痕,因肌肉紧绷,更显狰狞。 “我愿带兵前往,将妖言惑众之人,擒拿归案!” 年轻帝王并没有立即下决定,而是看向抖如筛糠的内侍:“具体是什么情况,你从实说来。” 内侍跪爬几步,额头重重磕在坚硬的石板上:“启禀圣上,是有人见到,永昌侯夫人对一老者跪拜叩首,嘴里还喊着拜见爹爹。” 永昌侯夫人?! 蒋御史的奏本哐当掉落在地上,莫非顾将军真的还活着? 可这么多年,为何他不曾联络朝堂? 是不想联络,还是不能联络? 年轻皇帝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显然,他和蒋御史想到一块去了! “走!我亲自去接顾大将军回京!”年轻皇帝眉眼间,流露出一丝狠绝。 他就不信,这些人,能有这般大的胆子,敢对自己下手! “臣愿同往!” 以皇帝为首,一群穿紫戴金的达官贵胄,浩浩荡荡地驶向百川书院。 京都护卫军紧急调动,严密封锁皇宫到百川书院的道路。 “这是发生何事了?这还是几十年来,御街第一次被封锁!” 京都百姓们十分好奇。 大周连着三任皇帝都比较宽宏,本不允许百姓们经过的御街,也都开放,允许百姓们摆摊做买卖。 这是头一次,御街被封锁了! “少打听!完事之后,去福全茶馆喝一杯茶。”帮忙维持秩序的小吏们,对熟悉的街坊邻居使眼色。 众人这才消消停停的,不再一个劲往前挤。 当御驾行驶到百川书院大门口,年轻皇帝下车,整理好衣冠,正正神色,阔步迈入书院,一把推开内门:“顾卿,我来接你回朝!” 话掉到地上,无人能接。 年轻皇帝环顾四望,空旷的房屋中,围着一个小火堆,依次坐着顾南夕,苏玄明兄妹三人,一个长满络腮胡的壮汉,以及一个落魄的老乞丐。 “阿姐,顾卿去哪了?你放心,有我在,无人敢对他如何!” 顾南夕不明就里,手指西南方:“顾卿?我爹爹?他在李园。” 年轻皇帝抬脚就要走,却突然想起,李园不就是顾卿坟茔所在? 年轻皇帝无奈:“阿姐,我都亲自来迎了,莫再开玩笑。” 恰在此时,龙武大将军像是拎小鸡仔似的,拎着宋大走进来:“永昌侯夫人对着谁喊爹爹?” 宋大抬头扫一眼,又立即垂下去,颤颤巍巍地指向角落里的老头。 老头此时,几乎要把脑袋埋进胸腔里,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受了好一番惊吓的祭酒,指着老头破口大骂:“好你个糟老头,假冒顾将军,有何居心?你竟然骗吃骗喝到圣上头上来了?来人,拉出去,关进大牢!” 年轻帝王面露失望之色,只是仍旧不死心地看向顾南夕:“阿姐,他说的可是真的?” “是,不过……” 顾南夕还未说完,跟着年轻帝王前来的文武百官就炸开了锅。 “唉,这永昌侯夫人真是的,竟然连爹得也会认错。” “也不能怪她,顾将军同她聚少离多,又没得早,永昌侯夫人对他记忆不甚深刻,是可以理解的。” “唉,白高兴一场。鞋子都跑掉了一只,我愣是没敢吱声。”一武官捂住丢了鞋的脚,洁白的袜套上满是泥泞,还散发一股异味。 周围的同僚捂住嘴鼻,离他八米远:“你回去找去!” “等会的,我看圣上如何发作这胆大妄为之辈!竟敢冒充顾将军,害得圣上如此兴师动众。” 祭酒冷笑:“依我看,应当要斩立决!以儆效尤!” 顾南夕听到这话,哪里还坐得住? 这老头虽然是小贼,但被误会成顾将军,纯粹是自己爱脑补的锅! “圣上!请听我一言!”顾南夕噗通一下,跪到地上,“此时与这位老人家无关,皆是我的过错。” 祭酒对着顾南夕,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永昌侯夫人当然有错!连自己亲爹都会认错,纯属不孝!” 说完,祭酒还给顾南夕扣帽子:“莫非永昌侯夫人,是故意认错的?想要利用顾将军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 年轻皇帝的眼睛唰地一亮,借着扶起顾南夕的机会,凑到她耳边,小声道:“阿姐,我明白您的心意。顾将军的名声虽大,但实属人中豪杰,非一般人能假冒的。下次,咱们再细细思量。” 顾南夕百口莫辩。 祭酒还在那跳高:“永昌侯夫人,究竟是这老乞丐蓄意假冒,还是您另有筹谋?” 顾南夕的小脾气,蹭一下就上来。 她斜睨祭酒,冷嘲热讽道:“你管天管地,还管起我的家里事来了?我是叫这老人家爹爹,那又怎么样?他是我义父!” 说完,顾南夕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老头三叩首:“义父在上,女儿顾南夕拜见义父!” 砰砰砰! 顾南夕的额头瞬间红肿起来。 苏玄明,苏云亭,苏云烟紧随其后,对着老头叩拜。 “义祖在上,孙儿苏玄明拜见义祖!” “义祖在上,孙儿苏云亭拜见义祖!” “义祖在上,孙女苏云烟拜见义祖!” 老头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齐刷刷跪在自己面前的母子四人。 耳畔是围观群众的艳羡和祭酒的讥讽。 “这老头好生走运,一下子多个永昌侯夫人义女。自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祭酒:“丢死个人,随随便便认义父!你顾家先人的棺材板都要盖不住了!” 年轻皇帝劝道:“阿姐,您不必如此!我不怪罪这老人家就是了!” 第62章活祖宗 如果江河能倒灌,时光能倒流,年轻皇帝一定会选择,拦住当个那个不知死活,送蹴鞠球给阿姐的自己! 年轻皇帝想对顾南夕说:“阿姐,收着点神通。何必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如果金钱能买来时间,祭酒甘愿用全副身家,兑换时间倒回半柱香之前,他一定会牢牢管住自己的嘴,不多言一个字! 江河之水,奔涌东流。 黄金白银,在时间面前,也不过是一团俗物。 百川书院中,文武百官好似一根根木头桩子,扎在院子中,一动也不敢动。 年轻皇帝身体僵硬地坐在圆墩上,眼神不自觉地瞥向正在用帕子擦脸的老头。 祭酒缩着脖子,好似一只鹌鹑。 在场的所有人中,最自在的,除了老头,就只有李大牛。 “无知者无畏啊。”祭酒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当个无知者。 足足用掉三壶热水,老头才洗干净自己的双手和脸。 落魄的脏老头,瞬间变成一个白净的俊俏老头。 可惜,岁月的风霜,终究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印记。 “斩立决?以儆效尤?老乞丐?不配当顾南夕的义父?”老头靠在玫瑰椅上,端起茶杯,轻轻吹口气。 一旁的祭酒汗如雨下,上一刻的飞刀,好似回旋镖,重重插到自己身上。 老头轻哼:“顾南夕认我做义父,我倒是想看看,顾家那小子的棺材板,盖不盖得住!” “盖得住!盖得住!您若是愿意当我义父,先皇的板子也是能盖住的!”年轻皇帝讨好笑道。 老头瞥一眼皇帝,又看向祭酒:“何为法?我竟不记得,我何时教过你,可以不经三司,就可如此轻易地定下斩立决的罪名!” 祭酒站立不稳,噗通一下,跪下来:“恩师,我错了。” “昔日,你从太学毕业时,我曾问过你,所学为何?你可还记得?”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祭酒羞愧难当。 老头的话好比一把剥皮刀,将他层层套上的华丽皮囊,在大庭广众之下一一剥下来。 “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有些人的血,是瀚海波涛,一浪接一浪。有些人的血是那臭水泡子,孕育蝇蚊蛇虫。” 老头看向祭酒,目光犀利:“你是愿作那碧海,还是想做那臭水沟?” 祭酒像是被打回原形的小妖,瑟瑟发抖:“多谢恩师教诲。我,我……” 老头见祭酒半天下不了决心,失望道:“罢了,跟你个走狗有甚好说的?怎的,那厮不敢来见我不成?” 年轻皇帝星星眼,小声提醒:“崔大人,我们事先并不知晓是您。” 文武百官齐齐点头,自己若是早知永昌侯夫人请来这一尊大神,宁可称病在家挨圣上训斥,也不能走这一遭! 要吓尿了! 这永昌侯夫人也真是的,区区一个百川书院而已,何必祭出这柄屠神刀? 还有这祭酒,竟然连自己的恩师都认不出来,给永昌侯夫人一个认义父的机会! 文武百官是真觉得,还不如让顾将军复活!顾将军可比这尊大神,手段柔和太多! 老头看向年轻皇帝,睿智的眼神直刺皇帝的内心:“太祖皇帝,一把斩马刀走四方,神来杀佛,鬼挡杀鬼,这才统御九州,光复华夏河山。” 年轻皇帝聆听教诲。 老头:“《太祖起居注》里有记录,范相公问太祖,三皇子柔和仁善,众臣皆服,尊其为贤王,为何要立大皇子为太子?” 年轻皇帝答不上来。 老头闭上眼睛,似乎是看到当年的大周军队气吞山河的盛景:“太宗说,王朝初立,鬼魅横行,继任者不仅要有菩萨心肠,更要有雷霆手段。” 老头看了看年轻皇帝,吞下喉头的叹息:“良辰美景,我不想骂人。你们快走!” 文武百官如蒙赦令,竟是连皇上都顾不得管,一溜烟地逃跑了。 年轻帝王离开的脚步十分沉重,犹陷入泥沼之中,挣脱不得。 “崔大人,您昔年怼天怼地,怼空气,曾怒喷先皇整整三日,直到先皇低头认错,这才作罢。为何,今日,对我这般轻轻放过?莫非,我如此不堪,您连骂都懒得骂一句?” 顾南夕都服了,小皇帝,你敢不敢摘下滤镜,再看世界? 这崔大人,分明是先发制人,以声夺人,好叫你们忘记他落魄的样子罢了! 你怎么还上赶着找骂呢?! 老头一甩衣袖,走到对面的窗户边,给众人留下衣决飘飘的背影:“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我已不是旧年的我,出现在你们面前的是全新的我!” 苏玄明等人,以及角落里的宋大,猛地睁大双眼! 对上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原来是这个意思! 果然,崔大人的到来,并不是意外,真的是永昌侯夫人计划之中的事! 宋大如同被针扎一半,坐立难安。 小皇帝对着老头,深深一拜:“无论是旧的您,还是全新的您,我一定会努力成为合格的帝王,让您有朝一日,能像骂先皇一样,骂我!” 宋大不在乎老头想骂谁,他只想把困惑京都百姓许久的谜底揭开! 等年轻皇帝一离开,宋大就刺溜一下,溜出百川书院,骑上心爱的骡子,挥舞起神气的鞭子,径直奔向福全茶楼。 “兄弟姐妹们!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谜底解开啦!!” 早早就在福全茶楼等候的吃瓜群众,瞬间打起精神。 “哎呦,我还以为这都要成为未解之谜了,没成想,还有解开的一日!” “宋大,你快上前说说!小二,快给宋大上一壶清茶,各色茶点都来一份,记我账上!” 宋大在小厮递过来的铜盆里,洗洗手,再用洁白的帕子擦去脸上的尘土,这才笑意盈盈地开口。 “你们可知,今日圣上和相公们闹出的这番动静,是为何?” 大腹便便的茶客往台上扔了一锭银子:“莫卖关子,快说!” 宋大捡起银子,言简意赅到:“因为崔大人回来了!” 第63章顾南夕恐怖如斯! “崔大人?!” 整个福全茶馆如湖泊被扔下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 诸多中年男人像是见到久违的偶像一般,扔下几文铜钱,拔腿就想去百川书院。 还年轻的小伙子们拉住自己的叔叔伯伯,扬起好奇的脸:“崔大人是谁?为什么从未听说过?” 中年男子们摆脱不了家里的小累赘,不得不按捺住激动的心:“提起崔大人,你们或许不熟悉。但你们可听说过崔三论?” 年轻小伙子眼睛瞪得好似牛眼,跳脚惊呼:“崔三论,一论天下不平事,二论帝王达官权贵家,三论牛鬼神蛇神祖宗言。无所不知,无所不言,一身正气,浑身是胆!” 在台子上的宋大,以掌化拳,重重敲了一下木桌,激动不已:“正是崔三论崔大人!想当年,先皇私服南游,路过一个貌美豆腐西施,强占之。” “那豆腐西施美若天仙,一双柔夷如豆腐一般滑嫩。先皇甚爱之。只是豆腐西施原已成婚,其丈夫不满娇妻被夺,便四叩衙门。可皇家之事,何人敢管?” “最后遇到游历归来的崔大人。崔大人当天就去皇宫,赠先皇一首诗。” “莫以今时宠,能忘旧日恩。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 年轻小伙子拍手称赞:“好诗!先皇可是羞愧难当,知错就改了?” 宋大清清嗓子,继续讲古:“那倒没有。先皇说比起跟着朝不保夕的小商贩,不如在后宫之中安享荣华。崔大人便问,豆腐西施本意如何?” “豆腐西施纳头就拜,直言跟有情人相守,便是粗茶淡饭,也赛过山珍海味。” 年轻男子一脸忧虑:“崔大人危矣。他和豆腐西施如此驳先皇的颜面,下场定不会好。莫非,他销声匿迹多年,皆因为这件事?那确实称得上一句,浩然正气存天下!” “非也,非也。”宋大摇摇头,噗嗤一下,乐出声,“崔大人见先皇不知悔改,大怒!喷了先皇整整三日!” “我滴个乖乖,先皇没叫人把他赶出去?” 宋大:“喊了。去传令的太监,走一个,消失一个,直到先皇认错,禁军这才迟迟赶来。” “先皇没秋后算账?” 宋大满心惊叹:“找了。不仅被崔大人挡了回去,还被崔大人揪住小辫子,又喷了三日。如此反复三回,先皇便歇了心思。” 年轻小伙子也服了:“永昌侯顾夫人认下崔大人做靠山,岂不是再也无人敢为难百川书院?!” 终于说回正主了,宋大颤抖着声音道:“崔大人说,旧的他不去,新的他就不会回来!” 福全茶楼闹哄哄成一锅粥。 “永昌侯夫人的话应验了!不愧是河神娘娘!” “我倒觉得是永昌侯夫人悉心算计的结果!” “胡说,明明是神力!” 茶客们为是神力,还是可以筹谋争论不休。 二楼的包间内,镇国将军牛夫人不停地用帕子抹眼泪:“永昌侯夫人苦尽甘来了,有这么个义父在,我看谁还敢欺负她!” 成国公少夫人不停地向门口张望:“这小妮子,气性这般大?给她递帖子,她竟然也不来?” 一直没见到人影,成国公少夫人这才坐下来,好笑道:“不愧是崔大人啊。今日,我家郎君归家时,像是失了魂一般,吓出一身冷汗!” 成国公少夫人眼里俱是戏谑之色:“我给他钱去花楼,他竟是像接烫手山芋似的,都不敢拿!” 牛夫人轻拍成国公少夫人的肩膀,嗔怒道:“趁着崔大人在京,你好好拾掇你郎君一番。他必定不敢跳脚!” 成国公少夫人意兴阑珊:“唉,有什么好拾掇的?天下男人皆薄情,就连恐怖如斯的永昌侯夫人,也不稀得拿捏郎君,我们何必去做这个苦差事?” “永昌侯夫人的心志不在后宅,而在这朝堂……”牛夫人急忙捂住嘴,僵硬地岔开话题,“这崔大人,一生不曾结婚生子,没想到,竟会收下永昌侯夫人当义女。” 成国公少夫人瞥一眼牛夫人,佯怒道:“有甚好瞒我的?扭扭捏捏,不像话。崔大人本是清河崔氏麒麟儿,崔氏指望着他带着家族重回荣光之巅。” “可崔大人是个反骨仔,一心认为世家门阀如天下蛀虫,需请理之,于是立下誓言,此生绝不娶妻生子!” 牛夫人惊诧地看向成国公少夫人,刮目相看道:“不得了,你何时偷偷长进了?!” 成国公少夫人双臂抱于胸前,娇哼道:“因着崔大人的这番特立独行,我们从小就被家里教育荣辱与共。我如何能不知?” 成国公少夫人私心里是羡慕崔大人的,一羡慕他是男子,二是羡慕他有勇气,有能力跳出樊笼。 牛夫人感受到好友的失落,便一把搂住她,轻声劝慰:“他们有他们的活法,我们亦有我们的精彩!就例如永昌侯夫人,若是从夫妻感情来看,她没甚能拿出手的。可是谁敢说她不如男?” “她能找到,一走就是十多年,杳无音讯的崔大人。谁不佩服她神通广大,消息灵便?” “她能让立誓不在娶妻生子的崔大人,认下她这个义女。谁不对她竖起大拇指?” “她能早早地说出,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可见她心中早有丘壑!” “她上不了朝堂,便使计,吸引文武百官,连带着圣人,一同来到百川书院,见证她认下义父的时刻!” “她借着崔大人之手,狠狠打了祭酒的脸!” “因势利导,借力打力!因这番变故,百川书院名扬京都!” 牛夫人越说越激动。 她似乎看到光辉的未来。 在这男子为尊的世界,即将有一全新的书院,如冉冉升起的新星,踩着国子监,强势地占据京都高等学堂之位。 而这个书院的山长,正是一名女子,永昌侯夫人顾南夕! 无数后宅女子,暗暗留心百川书院。 永昌侯府顾南夕,向来不走寻常路,不知,这个百川书院会不会有特殊之处? 第64章宝藏在哪? 比起京都女子对顾南夕隐隐的期待,一股暗流在京都涌动。 “崔大人回来了,那宝藏是不是也会在顾南夕手中?” 穿过曲折游廊,走过细碎的石子路,视野豁然开阔起来。 这是一个碧绿的湖泊,一个四四方方的六角亭,屹立其中,纱幔低垂。 亭柱被昂贵的锦缎包裹缠绕,就连亭子内部的顶部也用绣花毛毡隔起。 朦朦胧胧间,尽显奢华。 亭子里的人影,隔着纱幔,叫人看不真切。 亭子外面,一袭黑衣的男子单膝跪地,脸部被遮挡的严严实实,腰间的短刃在散发着点点寒光。 “你是不是有病?大白天的,穿一身黑,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你?还是,你以为京都巡卫都是睁眼瞎?” 亭中男子生气地掷下一个酒壶。 洁白的瓷壶叽里咕噜滚到亭子外,洒落一地的酒水,散发着浓浓的酒香。 黑色人影晃了晃,绝望地留下一句话,便轰然倒地:“主子,我晕酒!” 男子气急,怒骂:“就是因为你这群酒囊饭蛋,我等了整整十年,都没等来绝世宝藏!” 一旁守着的管家,一边命人把醉酒的黑衣男子抬下去,一边轻声劝道:“主子,咱们早已富可敌国,何必花费人力物力,去找那宝藏?” “你懂甚?!有传言,崔大人曾和至交好友秘谈,他把秘籍埋入地底!崔三论自小长在富贵窝里,能把夜明珠当成弹珠子玩,能让他当成宝贝的,岂是一般的俗物?” 管家猜测:“崔大人三岁前犹如痴呆儿,后一道霞光落入院中,自此,崔大人如明珠拂尘,展露光华。崔家人说,是有仙人抚顶。莫非,这宝藏,是修仙秘籍?” 亭中男子语气沉沉,充满志在必得:“无论这宝藏是不是修仙秘籍,我一定要拿到手!” …… 身心俱疲的顾南夕,欲哭无泪地发现,自己认下的这个义父,不是个普通人,并不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就行。 “回府?我不回去!我就喜欢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简朴生活。”崔三论大字一摊,赖在李大牛的床上,不肯起身。 李大牛无奈,好声好气道:“崔大人,您躺的是我的床铺!” 苏云亭不明白崔三论这三个字的含金量,只一心在乎那尹志平:“您到底是不是尹志平的本家伯伯?” 崔三论十分光棍地回答:“不认识,我瞎编的。这尹志平到底是何人,叫你念念不忘?” 苏云亭失望地垂下眼眸,一句话三喘气,好似下一秒就要活不下去了一般:“我家的仇人。他能飞檐走壁,自千里之外,取人性命。” 李大牛的动作微顿,瞳孔一缩,飞檐走壁?这个倒是很多人都能做到。 但是,千里之外,取人性命,便是从前顾家军的神射手,也不能做到! 莫非,这和河神娘娘的炸桥一般,是借助外物? 李大牛假借着整理床铺,偷偷把被褥下压着的小纸条碾碎。 看来,自己还得继续潜伏…… 顾南夕拗不过倔老头,正打算回去,却被老头叫住脚步:“你走便走了,把苏云烟留下。” 嗯?! 老头咳咳两声,眼珠子提溜转:“总得留下个孙孙在我跟前敬孝吧。” 顾南夕怎么可能同意?! 就算是义父,就算是把祭酒喷得狗血淋头的崔大人,顾南夕也绝不可能把十来岁的女郎,单独留下! 苏玄明站出来,大声道:“义祖,我来孝敬您!” 老头眼睛一亮:“你也有《厨神秘籍》?” “没有。” 老头的脸色沉下来,面无表情道:“哦,要你何用?” 苏玄明想了想,好像确实没什么用,于是闭嘴不言。 “云烟娘子,我给您带膳食来了!这是店里新做出来的!”阿勒川左手一个拎盒,右手一个提篮,兴冲冲地跑过来。 苏云烟大喜过望:“可是我们研究许久的绝世美味?” “正是它!”阿勒川频频点头。 苏玄明和苏云亭闻到不详的气息,对视一眼,偷偷溜了出去。 老头听到绝世美味四个字,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床也不躺了,冲到阿勒川面前,催促道:“快掀开,让我尝尝!” 阿勒川没见过这个老头,便双手护住食盒,目露警惕。 苏云烟:“这是我义祖。你分给他尝尝。” “好咧。”一听是苏云烟的义祖,阿勒川就像是换个人似的,由呲牙的小狼崽,换成摇尾巴的小狗崽,温顺至极。 老头的眼睛早就黏在食盒上,一动也不动。 等到盖子被掀开,浓烈的味道把他熏个仰倒! “臭豆腐?!”顾南夕惊了,自家闺女做正经饭菜的手艺不咋地,做起这些特殊小吃来,手到擒来啊! 光闻着味,就知晓,这臭豆腐极正! 李大牛捂住口鼻,去探老头的鼻息,见还有呼吸,也顾不得是不是自己的床铺,急忙把老头抱到床上。 我滴个老天爷啊,幸好崔大人没事。 万一被臭死过去,岂不是砍头的罪过? 别看崔大人没怎么上过班,可他身上扛着正一品的官职! 顾南夕见到李大牛这般战战兢兢,也不好意思拿筷子夹臭豆腐:“李大牛,你先照顾好义父。我们回府后,会派下人送些生活用具。你们缺什么,尽管去府里提!” 等顾南夕带着苏云烟,阿勒川走出书院,就发现苏玄明兄弟早跑了! “别管他们,我们先上车。”顾南夕着急吃臭豆腐,这东西若是凉了,很影响口感的。 阿勒川怕有人抢,在上车之前,还探头四处打量一圈。 顾南夕刚拿起筷子,还没来得及打开食盒,就见一黑衣人窜进来,举着明晃晃的长剑,对准三人。 “别喊!别叫!马夫已被打晕过去!只要你们乖乖交出来,我不会伤尔等性命!” 顾南夕小心推开离自己只有半寸远的剑锋,艰涩开口:“好汉,有话好好说。你要什么?” 黑衣人指着食盒,冷笑:“别以为换个食盒装,我就会认不出来,这就是宝藏!顾南夕,你再如何聪明绝顶,还不是被我看破了!” 阿勒川紧紧护住食盒,一双眼睛如狼一般,冒出寒光。 黑衣夫人的剑又靠近顾南夕几分。 顾南夕叫破音:“给他!” 尼玛的,自己想吃个臭豆腐而已,怎么就那!么!难! 第65章大家都说宝藏被顾南夕藏起来了 顾南夕原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之后,可以恢复原本平静的生活。 没成想,自百川书院归来,自己就一日都不曾歇过。 “阿娘,过几日便是交年节了,可要叫哥哥们回来祭灶?” 因着要过节的关系,苏云烟放下了铺子的开张准备工作。 大周朝的交年节在十二月二十四日,和小年是同一天,通常大家会在这一天祭灶,送百神。 顾南夕瞥一眼微带失落的苏云烟,淡淡开口:“你们一起准备。” “诶?可祭灶不是由男子主持,女子需回避吗?”苏云烟忐忑中带着一丝跃跃欲试。 顾南夕一锤定音:“咱家没那些规矩。你们好生准备着。” 顾南夕在心里暗暗补充道,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苏云烟一走,一个多月都不曾碰面的永昌侯府老夫人竟然主动来找顾南夕了! 顾南夕心中警笛长鸣,无事不登三宝殿,能出动老夫人,那得是多么大的事啊! 老夫人在邱嬷嬷的搀扶下,一屁股坐到顾南夕对面,咳咳两声,严肃的脸上挤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儿媳妇啊……” 顾南夕浑身一寒,急忙接话:“娘,您有话就直说吧,咱们十多年的婆媳情分,还有什么好顾及的?” 老夫人的目光闪烁,心里直打鼓,这不是经过十多年的相处,关系连陌生人都不如么…… “儿媳妇,我知道,你这人一心为侯府和几个孩子们。在我心里,这侯府的世子之位就是玄明的!我们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顾南夕点头,可不呗,永昌侯府被满门抄斩时,可不就像串在一起的蚂蚱? 老夫人见状,继续发力:“侯府面上风光无限,实际上已是腐朽之木。你身为侯府的一员,是不是该尽一份力?” 顾南夕:“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老夫人气急败坏:“好你个顾南夕,坐拥前朝五百年的宝藏,竟是连一丁点都舍不得拿出来!你该不会是把这宝藏全给了你的情郎吧?” 顾南夕面色一僵,咱能别提情郎的事吗? 这事就过不去了? 再说了,五百年宝藏又是出自何种离谱的流言? 还未等顾南夕解释,在老夫人“我就知道你的胳膊肘往外拐”的眼神中,小皇帝派人把顾南夕接进宫。 皇宫虽小,但奢华至极。 殿顶铺满琉璃瓦,在冬日暖阳的照耀下,反射出夺目的光芒。 殿内云顶檀木作梁,金器九龙夺珠为灯,珍珠为幕帘。 三尺宽的紫檀木圈椅上,坐着一个人影,正低头,持笔在描绘些什么。 “阿姐,我待你如何?” 年轻皇帝头也不抬,轻声问道。 顾南夕沉默了,这个问题好难回答。 “你为何不回话?”年轻皇帝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红如兔子,口口声声质问。 “我是如此信重你!把整顿国子监的大事都交给了你!” 顾南夕这段时日忙得脚不沾地,离摆烂的日子愈行愈远,本就憋着一股火,听到年轻皇帝这番话,这心火是彻底压制不住了! 顾南夕自顾自地寻到床边的软榻上坐下,木着一张脸道:“你本就不该把这事交给我。” 全因小皇帝的骚操作,给自己加了多少活! 年轻皇帝微微张着嘴,愣了好一会,紧接着蹙眉沉思片刻,作恍然大悟状。 年轻皇帝放下手中的笔,缓慢踱步到顾南夕面前,语重心长道:“阿姐!我知,以你的能耐,去处理国子监的事,是大材小用,委屈了你!” “但因前朝女帝和长公主擅权之事,如今朝堂对女郎从政,很有抵触心理。阿姐,你先受点委屈,等你做出政绩,我必定重用你!” 顾南夕惊奇地看向年轻皇帝,他这该死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出来的? 对上顾南夕的视线,年轻皇帝郑重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话算话!” 说完,年轻皇帝的视线有点闪躲,两颊上浮现朵朵红云,支支吾吾道:“我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顾南夕揉揉胀痛的额角,有气无力道:“那还是不要讲了。” 年轻皇帝坚持:“还是要讲一讲的。大周朝烈火亨油,四周群狼窥伺,我一心想效仿太祖,还天下昌平。但先皇去的早,无人教我该如何做……” 年轻皇帝挤出几滴泪,像是受尽委屈:“就连崔大人都不稀得骂我。” 顾南夕冷笑,就皇帝这脑回路,崔大人无需开口,他已每日自省吾身三次! “阿姐,崔大人既然把宝藏治国经略传给你,能否借我一观?”年轻皇帝可太感动了,瞧瞧自己多么开明,都没抢夺,只提出借一借。 顾南夕冷冷开口:“宝藏?义父给我宝藏了?” 年轻皇帝把脑袋点成啄木鸟:“人尽皆知。” 顾南夕的双目露出寒芒,几乎要把对面的人射穿:“这宝藏,到底是前朝五百年的财富积累,还是治国经略?” 年轻皇帝毫不犹豫地开口:“当然是治国经略!崔大人视金钱为粪土,怎么可能会把区区几百万两放在眼中?” “你亲眼所见?” “我对崔大人神交久矣,他无需多言,只要一个眼神,我就能明白其中的深意!” 顾南夕腾地站起身,挥一挥衣袖,俏脸一板,从咬缝里挤出一个个字:“我去问问我的好义父,这宝藏如!何!处!理!” 顾南夕风风火火地跑出皇宫,留下年轻皇帝在身后声嘶力竭:“阿姐,别忘了,过完除夕,百川书院需进行资质考核!” 皇帝的话,飘散在空中,除了惊飞几只鸟雀,没有在顾南夕心里留下一点波澜。 顾南夕满脑子都是宝藏,宝藏!见鬼的宝藏! 疾驰的马车,载着愤怒的顾南夕,在原野上驰骋。 直到,百川书院的牌匾印入眼帘,顾南夕立马跳下马车,一脚踹飞大门,气势汹汹地去找崔三论。 “阿娘,发生何事了?何人惹你生气?” “主子,您慢点,小心摔了。” 顾南夕撞开苏玄明和李大牛,找到正在烤火的老头。 为顾南夕的气势所慑,老头情不自禁地往后缩一缩,战战兢兢道:“说话归说话,不许动手。” 顾南夕气得胸膛一起一伏,嘴唇颤抖:“宝藏?嗯?” 老头眼神闪躲,显然他也知道发生何事。 顾南夕双目赤红,怒发冲冠:“传给我了?” 老头环顾四周,想寻个安全之地。 千钧一发之际,顾南夕猛地扑向老头,抱住他的双腿,嚎啕大哭:“义父!宝藏到底是何物?你倒是给我呀!” 第66章认爹的代价 顾南夕很是悲愤,这黑衣人性子也太急了些? 他想吃臭豆腐,等苏云烟的美食店开业了,想要吃多少会没有? 用得着兴师动众,舞刀弄剑,就来抢一口吃的吗? 还口口声声喊宝藏…… “阿娘……”苏云烟的表情混杂着后怕,开心以及感动。 阿勒川缩在角落里,啪嗒啪嗒掉眼泪:“是我没有用,护不住臭豆腐。” 苏云烟递出手帕,轻声抚慰:“不是你的错,对方手里有剑,我们手无寸铁,如何能敌?” “只是,我竟不曾想到,原来,我做的美食竟然有这么狂热的爱好者!”苏云烟拉住顾南夕的手,想说什么,却又觉得话到了喉头,被一团棉花塞住了。 缓了片刻,苏云烟这才掷地有声道:“多谢阿娘把秘籍传给我!我一定会把我们顾家美食发扬光大!” 嗯?怎么变成顾家美食了? 顾南夕本不想打击苏云烟的自信心,但一想到,自己不说实话,迎接她的是来自现实的铁拳。 于是,顾南夕组织好措辞,委婉道:“云烟,你这饭店既然取名百味饭店,这菜品应当有百味才对。” 苏云烟先是迷茫片刻,随即了悟点头:“我懂了。尽信书不如无书,您是在鼓励我不要循规蹈矩!” 顾南夕迟疑,苏云烟这么理解,好像没什么毛病?但为什么,自己的这颗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应该没问题吧? 即便出了问题,不过是一家小小的餐馆罢了,总不至于发生人命…… 顾南夕放下心来。 另一头,黑衣人手提两个食盒,在沿街百姓看傻子般的目光中,飞速进入一个小院中。 “主子!我将功赎过来了!”黑衣人嘿嘿笑着把食盒递给管家。 管家想打开盒子检察一番,却被黑衣人神秘兮兮地拦住:“管家,这可是崔大人的宝藏。您打开看,不合适吧?” 管家急忙收回自己的手,脸上浮现怀疑之色:“真是宝藏?” 黑衣人几乎要把尾巴翘上天:“那是自然!我亲眼看见,崔大人把食盒给顾南夕之后,就倒地不起!呵,他们难道以为借着食盒的掩饰,就能蒙蔽住我吗?!太天真!” “真的?!小黑,给你记一大功!”匆忙赶来的男子,仰天大笑。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全大周寻找整整十年的宝藏,终于落到自己手中了! 这人间富贵,如何抵得上长生不老,羽化登仙? 神秘男子沐浴焚香,对着食盒恭恭敬敬上了散柱香后,这才满怀期待,小心翼翼地打开食盒。 浓烈的臭味立刻喧宾夺主,弥漫整个狭小的房间。 管家忍不住扶墙干哕,生不如死之际,还不忘表忠心:“主子!有毒!” 神秘男子不死心,轻捻起一块黑色的小方块,闭上眼睛,放入嘴中。 那流淌的汁液,顺着喉咙,滑入腹中。 神秘男子闭目感受片刻,发现除了自己被这臭味由里而外地腌入味了,竟然没有其他丝毫的变化! “糟糕!好阴险的心思!好歹毒的计划!”神秘男子立马招呼众人转移。 黑衣人不解:“主子,为何?” 神秘男子惨遭中招,心里存着一股气,看黑衣人的眼神颇为不善:“这臭味绕梁三日,犹不能解!这顾南夕分明是知道,有人觊觎宝藏,便使诈,只要接触过这毒物的人,浑身都会散发特殊的臭味,她只需顺味而来,就能把我们一网打尽!” “顾南夕恐怖如斯!”管家加快了打包的动作。 神秘男子不甘心被顾南夕摆一道,扭头吩咐黑衣人:“不要以为,出来卖命就能不念书!明日,你就去百川书院报道!” 哈?! 黑衣人傻眼,只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失误,后果竟这般严重?! 神秘男子废掉一个据点,外加在温泉池子里泡了整整三日,这才摆脱掉顾南夕的追踪。 而他这番凄惨的遭遇,很快就在整个寻宝圈子里宣传开来。 “竟然连那位都中招了,这顾南夕果然不好对付。”白胡子老头目光闪烁。 “呵,要我说,顾南夕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原本我们还不确定,宝藏是否在她手中。她这样多此一举,就是在告诉我们,她手里确实有宝藏!” 低沉的男声如闷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可是,顾南夕既然敢明目张胆地下套,是不是意味着她还有百般手段?” 婉转的女声,叫人一听,就全身酥麻。 沉默半晌后,角落里传来阴恻恻的桀桀笑声:“嘻嘻,她顾南夕能防得住我们,还能妨得下天下众人?能防得住龙椅上的那位?只要我们搅乱这摊浑水……” “各凭本事!” “好!各凭本事!” 在有心人的蓄意传播下,顾南夕身负宝藏的传言,几乎成为公开的秘密、 福全茶楼,茶客们交头接耳:“我有一个秘密!” 对方眉毛一挑,心领神会:“宝藏!” “没错!听闻是前朝的龙脉所在!埋藏着前朝五百年的财富积累,那地砖都是用的金砖,照明用的是南海夜明珠,点的香用的是千年沉香……” “咦?不对啊。”邻桌的茶客探头来,“为何我听闻的是,那宝藏是治国绝学?本是仙人送给崔大人,崔大人只读懂半本,就能治国平天下。崔大人说,永昌侯夫人比他资质高,所以把全书都给了她!” “嗨!你们都说错了!分明是长生药的炼制方法!” “你们说的都不对!我听万堂春的紫春娘子说,埋藏的是阴阳双修法!” “胡说八道,崔大人从未成婚,如何双修?分明是童子功大法!”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众人说的有鼻子有眼,好似亲眼瞧见了一般。 这宝藏的说法,包罗万象,总有一款,能直击听众的心灵,让其蠢蠢欲动。 普通民众只能口头上参与下,并不能拿顾南夕如何,毕竟她可是河神娘娘! 但这波流言,如同海上飓风,在平静的海面肆虐。 殊不知,海底深处已经浪潮翻涌…… 第67章 老头说他没有 老头浑身一哆嗦,万万没想到,顾南夕的哭声是如此的豪放不羁,哪有京都贵女的半分仪态? “你先起来,都是当娘的人了,注意点分寸。” 顾南夕不肯起,耍赖道:“在义父面前,我永远是六岁小女郎。” 崔老头无奈,劝道:“京都百姓的性子,你难道还不知晓么?听风就是雨,传到第三人口中,就是下雹子。我身无长物,哪有什么宝藏?” 顾南夕的脑瓜子转得飞快:“既然如此,您做什么要当小贼?莫非,这宝藏埋藏在田里?” “莫胡说!”老头唉声叹气半晌,这才不好意思地开口,“当日腹中饥饿,这才寻思上田里挖点野菜。” 顾南夕嘶嘶盯着老头的眼睛,质疑道:“你上荒地里找野菜?” 老头理不直气也壮,梗着脖子道:“正因为是荒地,这才有可能会长有野菜,好好的农田,谁会任由野菜生长?” “那您为什么不解释?害得我背好大一口锅。人人都探我口风,让我分出宝藏来。” 老头抚摸顾南夕的发顶,意味深长道:“有得必有失,这就你认下义父的代价啊。” 顾南夕的双眼饱含泪水,这义父确实帮忙解决了书院的不少问题。 可代价忒沉重了些。 “谁敢欺负我阿娘?!”闻讯赶来的苏云烟,怒气冲冲地看向众人。 自己的好阿娘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好不可怜! 苏云烟的一颗心都快碎了,豆大的眼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一双明眸好似海上龙卷风,酝酿着惊天风暴。 “不许哭!”老头话音刚落,胳膊就好似被一双铁钳夹住,下一秒就要与身体分离。 苏云烟抱着老头的胳膊,左摇右晃,脸上泪痕斑斑:“义祖,您作甚要欺负我阿娘?我从小没了爹,阿娘也从小就没了爹,您怎么可以欺负没爹的孩子?” 老头的手麻了,用眼神向顾南夕求救。 顾南夕擦干眼泪,站直身体,感慨不已:“儿女都是上辈子欠下来的债。义父,这就是您儿孙满堂的代价啊。” 何为现世报? 这就是现世报! 尽管老头感受到苏云烟的巨力,但还是咬死不松口,反正就是没有所谓的宝藏。 顾南夕对苏云烟使个眼色,两人一同去书房。 苏云烟揪着衣摆,一脸的为难:“阿娘,不能再用力了!我再使劲,义祖的胳膊就得脱臼!” 顾南夕眸色沉沉,打开一条门缝,瞄见老头争龇牙咧嘴地揉胳膊。 “原以为这老头好面子,我们能很轻松地拿下他。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软硬不吃!” 苏云烟不解:“既然人人都说宝藏在您这里,您为什么不随便拿出一样东西,就说是宝藏呢?” 顾南夕拉住苏云烟的手,欣慰道:“豆腐脑没白吃,你都晓得动脑筋了!你再想想,如果我给出的宝藏非你所要,你会如何做想?” 苏云烟不假思索道:“定是您使出的障眼法!” 顾南夕心中暗暗叫苦,现在事情彻底僵住! 唯有让崔老头自己拿出宝藏,才能破局! “阿娘,我们该怎么办?”苏云烟一想到络绎不绝来府里拜访的人群,手脚就发软,嗓子也干疼。 “人无完人,义父既然认下我这个义女,那就说明人到晚年,也期盼着儿孙绕膝,渴求家庭的温暖!”顾南夕决定对崔老头,使用攻心计! 大厅中的崔老头微微勾起唇角,家庭的温暖? 呵,自己就是那万年石头成的精,长得一副铁石心肠! 小南夕,放马过来! “义父,后日便是交年节,您不若和我们一同回府?”顾南夕准备好一大堆说辞,好没来得及用,就听见崔老头轻飘飘来了一句。 “好。” 顾南夕挑眉,自己的猜测果然是对的! 一行人,各怀心思,坐着马车悠悠地回到永昌侯府。 崔老头的院落,在顾南夕认下义父第二天就已经收拾好了。 这院子夹在苏玄明和苏云亭中间,远离后院,避免了很多口舌是非。 崔老头坐等来自顾南夕的家庭温暖,却没想到,第一个找上来的是苏云烟。 “义祖,祭灶要用的五色米食,花果,麦芽糖。阿娘说街边卖的不甚合口,让我们亲手做一做。” 苏云烟拉着崔老头的手就往厨房跑。 崔老头一脸懵逼:“云烟,是不是你听岔了?你阿娘是让你做给我吃?” 苏云烟摇头,斩钉截铁道:“《魏风》有云,父爱如山,厚重无言,父爱如海,深沉广阔。能与山河和海比肩的只有天!而民以食为天!阿娘正是给您一个展现父爱的机会啊!” 崔老头一时间,不知是该夸赞苏云烟还会背《魏风》,还是批她牵强附会。 或许,这只是个借口? 顾南夕在厨房准备了惊喜,打算先抑后扬? 然而,直到太阳快落山,崔老头搅拌麦芽糖的手酸疼不已,这惊喜却迟迟不来! “义祖,我们一起去拜万回哥哥!”苏云亭塞给崔老头一个万回哥哥神像。 万回哥哥是大周朝的团圆之神。 大周朝的百姓们相信,只要祭拜万回哥哥,就能和千里之外的亲人们相聚。 其神像蓬头笑面,身穿绿衣,左手擎鼓,右手拿棒,看上去,神秘又诡异。 崔老头打小就怕这神像,于是急忙捂住眼睛:“云亭,你自己去吧。” 苏云亭不愿意:“阿娘说的,清河崔氏离我们甚远,您多年未归家,定是思念家中亲人。” 崔老头吐血,又不肯叫人知晓,他堂堂崔三论会害怕一小小的万回哥哥,于是硬撑着一股气,简短地祭拜过后,便想回自己院落中。 这惊喜,崔老头是不期待了! 刚躺到床上,只见床底冒出幽幽火光,照得人影晃动! 崔老头大惊,立即弹起来:“着火了!” “嘿嘿,义祖,莫怕!我在照虚耗,阿娘的吩咐,第一个就给您照!”苏玄明自床底爬出来,灰头土脸道。 照虚耗也是大周朝的习俗,据说虚耗是一种鬼,所到之处,那里的人就会损失财产,库藏空虚。 因此,只要照虚耗,来年就能财源滚滚。 “义祖,您两袖空空,定是招惹上虚耗了。你看,我们可否孝顺?可否贴心?您是在感动落泪吗?”苏玄明求表扬。 第68章 挖宝藏喽! 夜黑风高,永昌府外,热闹嚣天,叫声鼎沸。 崔大人的一颗心,却如坠冰窟窿,寒冷得紧。 崔大人仰头四十五度,凄凄凉凉:“顾南夕,算你狠!如果这就是你送的温暖,那么,我不要也罢!” 说完,老头子披上衣服就想回百川书院冷静冷静,这一片柔软的心,终究是错付了。 “义祖!世人常说,汝父年来实鲜欢,牵衣故作离别难!您怎么忍心弃我们而去?!” 苏玄明一把抱住崔老头的大腿。 崔老头拽住摇摇欲坠的裤子,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松手!” “我不松!我怎么能在年节时候,让您一个人孤零零在百川书院度过?” 崔老头:“还有李大牛陪着我。” 苏云亭:“李大牛又不是您的亲人,如何能与我们相提并论?” 崔老头冷笑,李大牛虽不是亲人,但不会使唤自己干活,也不会逼着自己接触万回哥哥,更加不会半夜里藏在床底下吓唬人! 顾南夕匆匆赶来,扶着崔老头哆哆嗦嗦的手,一脸担忧:“您这是怎么了?怎么抖如筛糠?我曾听说,人老了之后,会得一种叫帕金森的病,莫非您也……” 崔老头艰涩地转过头,上下打量面色红润的顾南夕,麻木问道:“顾南夕,你们一家子是吃什么长大的?为何如此与众不同?” 顾南夕面上神情不变,心中却暗叹,不愧是崔大人,已经透过表象看到了实质! 侯府这一家,自己是个穿越者,其他都是炮灰反派! 这身为反派的气质,竟是连原书中的人物,都已经看出来了? “我们吃的皇家饭!端的是皇家碗!”顾南夕对着皇宫方向表忠心。 崔老头的瞳孔一缩,九百个心眼子同时转了转。 原来,顾南夕的所作所为都是出自圣上的授意? 也对,顾南夕小时候只是呆了些,并非这般狡诈如狐,本质上是个乖孩子。 莫非圣上想借着宝藏之事做点什么? 崔老头站在原地,心里天人交战半晌,这才下定决心:“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罢了,既是圣上之意,我便豁出去了!” 崔老头反抓住顾南夕的手,一腔孤勇,好似即将出征的将士:“走!我带你们去挖宝藏!” !!! 顾南夕的瞳孔猛地一缩,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着。 爱的力量这么强大,家庭的温暖这么神奇? “快!云烟!云亭!速速准备马车!” 感动这种情绪,就是一秒钟的事,下一秒说不定就会反悔! 所以不能给义父反悔的机会! 京都街市内,小贩们挑着担子,沿街贩卖杂色米饼,五色米食等祭灶物品,方便没时间准备的人家购买。 在御街则举办一场盛大的迎万回哥哥的祭神游行。 足足有两人高的神像,被八人抬到肩膀上,隔着老远,就能看到它那张笑意盈盈的脸。 这次做神像的,也不知是哪位鬼才,竟在两眼处各点上烛火,叫万回哥哥好似活过来一般,在夜里的京都,格外醒目。 马车里的苏玄明掀开车帘,看向远处的游神队伍,心里一阵悸动:“今年万回哥哥的庆典这样盛大,来年必定是个团圆年。” 崔老头背过身去,不想理他。 自己的直系亲属都在九泉之下,他们不可能上来相聚,只能自己下去团圆。 顾南夕则用帷帽牢牢挡住自己的脸,可不能叫京都百姓瞧见自己的动静! 苏云烟默默地用磨刀石磨铲子,这次出行,没敢带小厮们。 大哥手无缚鸡之力,二哥柔弱不经风,义祖年纪大了,阿娘身子骨才好,这个家,终究要靠自己撑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驾着马车的苏云亭搓搓手,对着冰冷的双手哈口气:“阿娘,到书院了。” 崔老头第一个跳下马车,眯起眼睛四下一看,找到最开始挖的那个洞,努努嘴:“喏,就在这里!” “阿娘!你们站远些,看我的!”苏云烟穿得利索,抡起铲子,吭哧吭哧一定挖。 崔老头翻白眼:“当年,我偷摸挖了十天的坑,仅凭你一个人,怎么可能在一个晚上就挖出来?!” 铿锵! 铲子似乎碰到某个坚硬之物,震得苏云烟手掌发麻。 崔老头急忙跑到洞便边,不敢置信道:“这怎么可能?!” 可是洞里,那静静躺着的大木箱,上面还有自己亲笔刻下的划痕。 那沾着泥土的铜锁,还在尽职尽责地守护宝箱之物。 两行热泪自崔老头的脸上滑落,崔老头的眼神里露出怀念之色:“老伙计,我们又见面了。” 崔老头担心苏云烟会把箱子挖坏,便自己亲自下场开挖。 顾南夕等人围着洞口,一直等,从月上梢头,等到明月当空,这才终于看清楚这个箱子的样貌! 这箱子看上去古朴简单,上面是类似稚儿的画作,有搞笑古怪的,也有类似“我自乘风归去”的豪言。 崔老头抱着箱子又哭又笑:“终于找到了!我这十来年,夜不能寐,日日夜夜担心有人把你偷走啊!我何其后悔,当日不该和那老小子打赌!” 顾南夕见崔老头这宝贝的模样,心里不落忍,便解释道:“义父,你放心,我不抢你的宝贝。你就给我们看一眼,届时,我派人去仿造一下,以堵众人的嘴。” 崔老头唉声叹气,好像被人挖去心头肉一般,眼里满是痛惜。 恋恋不舍许久,这才从脖领处掏出一把铜钥匙,准备开锁。 恰在这时,李大牛听到动静赶来,见到是顾南夕等人,送了好大一口气:“夫人,您终于来了!您今日忙着过交年节,我不敢去打扰。” 李大牛从腰中掏出一封帖子,噼里啪啦说道:“蒋御史派人送信,说是朝中有官员对宝藏一事耿耿于怀,在朝会上提出,宝藏本属大周朝廷,不该归个人所有。” “经过一番争论后,朝廷上下达成一致,这治国经略应交给最能发挥功效的人!因而,在来年的百川书院资质审定中,将由六部联合松山书院,国子监共同进行审定!” 顾南夕淡笑道:“不怕,大不了,我们复刻一个宝藏交给朝廷就是了。义父,可对?” 治国经略而已,想抄多少份就有多少份!哪里值得争抢? 一旁的崔大人缩缩脖子,心虚地移开视线…… 第69章 宝藏究竟是何物 “义祖,你快点把宝箱打开,也不知这到底有多少卷治国方略,竟然要用这么大一个箱子来装。” 苏云烟想想都犯愁,这么多卷书,要抄到什么时候去? 这等秘籍也不能雇书生来抄啊。 “啊,这个……”崔老头顿觉这宝箱犹如千斤重,一时间宝箱重重坠地,险些砸到自己的脚。 “义祖,您小心着些,还是我来吧。”苏云亭上前,想要取下崔老头手里的钥匙。 “不,不用。”崔老头苦着一张老脸,紧紧攥住钥匙不放。 “叫你开你就开,扭扭捏捏放不开。” “叫你拿你就拿,绝世宝物就在那!” 顾南夕,苏玄明等四人拍着掌,喊着口号,鼓励崔老头勇敢地迈出关键的一步! 崔老头深知,大势已去,胳膊拧不过大腿,于是闭上眼睛,钥匙一拧。 咔嚓! 严丝合缝的通缩被打开了! 埋藏地底十年的宝藏重见天日! 明月落下,旭日升起。 朝霞晨雾,万籁俱静。 突然,远处的密林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原来是早起的鸟儿喳喳叫着去寻虫儿吃。 崔老头微微抬起头,环伺众人,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这些就是宝藏。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苏云烟揉揉自己眼睛,怀疑人生中:“义祖,您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千真万确,如假包换!” 苏玄明迟疑开口:“莫非治国经略是用神秘墨水写在上面,需要浸水,火烤,才能显露出来?” 崔老头生怕这个二愣子会一把火烧光自己的宝贝,连忙扑在上头:“不可!就是普普通通一俗物罢了。” 顾南夕无话可说。 宝箱里整整齐齐摆放着一个泛黄的枕头,一床大红色抱被,一件婴儿小衣,似乎在嘲笑自己,费尽心想知道的宝藏,竟然是送出去,都没人会要的旧物! 说出去,谁会信?! 顾南夕心如死灰,完蛋了,这次百口莫辩,上哪找一份治国经略交给世人? 偏偏慈母系统还在脑海里嘲讽:“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个,在反派还没弄死自己之前,你率先带着反派去死的攻略者。” 顾南夕的眸光闪了闪。 “其实,也不是没有破局之法。”崔老头许是知道,自己把顾南夕坑的有点惨,急忙补救。 “只要我们在资质考核中,拔得头筹,宝藏就依旧是我们的!只要我们不说,谁会知道宝藏是什么呢?” 苏玄明等人看向顾南夕。 顾南夕没说话,打了个打哈欠,爬上马车:“就这样吧,顺其自然。” 苏苏玄明不敢确定地问二弟:“顺其自然?” 苏云亭得到顾南夕的准话,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肯定道:“顺其自然!” 苏云烟早就跟着顾南夕上了马车,阿娘都有后招了,自己乖乖听话便是。 崔老头被一家四口的反应整蒙圈了,急忙爬上马车,苦口婆心:“不到绝境,怎能轻言放弃?” 苏云烟给闭目养神的顾南夕,盖上薄毯子:“没放弃啊,阿娘不是说了,要顺其自然?” 看这一家子如此摆烂,向来运筹帷幄的崔老头不免慌了神。 没按圣上的计划搞事,是小事。 把自己隐瞒多年的秘密,公之于众,是大事啊! “玄明,你是侯府长子,理应担起事来!你阿娘和弟弟妹妹,还得依靠你呢!”崔老头决定从苏玄明下手,这四人,也就苏玄明读过一点圣贤书。 人在车中坐,锅从天上来。 苏玄明嘴巴微张,十分耿直地说道:“可是,罪魁祸首是义祖你啊!不过是些没用的枕头抱被罢了,怎么还会传出来稀世宝藏这样的话?您为何不澄清?” 崔老头紧紧抱住发黄的枕头,感受到顾南夕的横眉冷待,内心真的好无助。 直到马车即将驶入京都城内,崔老头这才小声解释:“我这人有个微不足道的小毛病,那就是睡觉的时候喜欢抱着我的贝贝们睡觉。” 崔老头指指膝盖上的抱被和小衣,介绍道:“这就是我从小就盖着的枕头和抱被。没有它们,我就夜不能安枕。” 崔老头见顾南夕睁开一条眼缝,这才继续往下说道:“我那至交好友知晓我有这个毛病,便和我打赌,如果我输了,就要把这些贝贝们藏起来,十来年不许复见。” 崔老头的眼眶湿润了:“我不幸赌输了。可贝贝们就在京郊,我如何能忍得住?于是我远走四方,一为见识大周河山,风土人情,二为遵守诺言。” “也不知这京都百姓是怎么传的,明明是好友的一句戏言,竟然被他们脑补成绝世宝藏。” “这阵子更是离谱,连前朝宝藏,治国经略,修仙秘籍都蹦出来了。” 车厢外,正在赶车的苏云亭犀利问道:“那您为何不澄清?瞧着有心之人上蹿下跳,瞧着我阿娘被百般为难,很有趣吗?” 崔老头抚摸自己的胡须,摇头晃脑:“那倒不是。第一点,你怎么知道,这传言不是圣上放出的鱼饵,专钓别有用心之人?第二点,是我对不住小南夕。” 崔老头拍去枕头上的尘土,神色怡然,好似又是朝堂上那个顶天立地的崔三论:“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是我惹出来的事,自然由我来平!” “我熟读经律,且桃李满天下,我就不信,谁还有本事比我更有资格当夫子!” 期待中的掌声并未到来,马车里此起彼伏地响起熟睡的鼾声。 崔老头望着睡的东倒西歪的三人,心下无奈,只是眼皮子越来越沉。 闻到魂牵梦萦的气味,抱着熟悉的触感,十几年来的困倦,在这一刻,如潮水般涌来。 贝贝所在,吾心安处。 崔老头也陷入甜蜜的梦乡中。 同样彻夜未眠的,还有神秘男子。 半山腰的亭中,石桌上摆着一壶清酒,一碟豆子,还有即将燃尽的蜡烛。 随着第一缕朝阳照到神秘男子身上,那俊美的容颜恍若镀上一层金光,耀眼夺目,不似凡人。 “呵,顾南夕,我看你如何同天下俊才为敌!” 第70章 风云涌动 随侍身侧的管家,给不停打喷嚏的神秘男子披上一件皮裘:“主子,既然顾南夕已如困兽,您就不要再为她伤身了。” 神秘男子英挺的鼻梁上,一双星目满是警惕:“最毒妇人心,这顾南夕是毒中之毒。她能想出臭豆腐这样的诡计,不可小觑!” 管家对那臭味心有恻恻然,忍不住担忧:“她难不成还能在大殿之上祭出此物?” 神秘男子抖了抖,不确信:“不好说啊……小黑!” “在!”草丛里窜出一个魁梧的黑衣人,双膝跪地。 神秘男子冷笑:“我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去书院。三日之内,你必须去书院报道!把书院和顾南夕的动静,随时汇报!这场资质考核,我们必须不能让百川书院通过!” 黑衣人离去的背影十分悲怆,在这个家家户户都放假过节的日子里,自己不仅要出任务,还要去最危险的地方做卧底,何其凄惨? 百川书院,苏玄明正在给书院上锁:“李大牛,那些被褥就不要再带了,带两身换洗衣服就是。临近元旦,人人都在裁新布,做新衣,裁缝铺子忙不过来。明年再给你补两套新衣。” 李大牛的络腮胡子梳理得极滑顺,憨厚笑道:“我本应守住百川书院的。” 苏玄明落好锁后,催促李大牛坐上马车:“若是在除夕这日上书院偷盗,那说明这小贼日子艰难。一本书能救活一条人命,也算是有价值了。” “大郎宅心仁厚。” 苏玄明正准备坐上马车,就见有一个身穿粗麻短袍的男子,一步一顿地去敲百川书院的门。 他脸上两条粗粗的浓眉,拧到一起,一双格外清澈的眸子,欲语还休,同粗犷的长相,形成鲜明的对比,叫人印象深刻。 “这位郎君,你有何事?书院放假关门了。”苏玄明高声吆喝。 粗麻男子双眼含泪,若光看这一双眼睛,确实我见犹怜:“我叫小黑,来书院报名。” “哟!车上请!”苏玄明热情地邀请小黑上车,“年岁几何?家里还有何人?可曾识字?” 小黑擤擤鼻涕,粗声粗气道:“年方十八,孤身一人,不咋识字。” 苏玄明的心中一沉,这书院学子中,孤身一人的占比很高啊,看样子,修建学生宿舍迫在眉睫! “没关系。书院就是你我家,建设靠大家!恰好,即将过元旦,你同我们一起归府去。”苏玄明拽着小黑的手,不松开。 李大牛的眼睛微微眯起,自己从小黑身上闻道熟悉的气息,难道又是一个有所图的人? “大郎,初次相逢,就请人入府,侯夫人可会怪罪?”李大牛暗暗提醒。 也不知这苏玄明是什么运道,捡到的人没一个正常的! 苏玄明许是没听出李大牛的言外之意,大大咧咧道:“无事,我阿娘热情好客,不会在意这些。” 晃悠悠的马车,驶入京都,苏玄明海特意上福全茶楼打包了一份酥油泡螺。 最近都在传,这福全茶楼是京都生意最火爆的茶楼,其茶点也是京都妇人们的最爱。 自己打包一份回去,好叫阿娘,祖母和妹妹都尝一尝。 等苏玄明兴冲冲拎着食盒,走到大堂中时,就见到许久不见的苏家大伯和苏家大堂弟,正在和祖母和阿娘说着什么。 “大伯,堂弟,你们可是来送年礼的?”苏玄明走进去,把酥油泡螺放到桌上。 差不多同时赶到的苏云烟挑眉:“年礼?大伯,你去年定是被黑心商贩给骗了,送的绸缎就上面那一层是好的,里面都是些陈年旧货。还有那燕窝,也是个面上光……” 老夫人见大儿子挂不住脸,连忙呵斥:“云烟,胡说些什么?!” 苏云烟噘嘴:“我才没胡说。我还当大伯的年礼被人偷偷换了去,阖府上下好一顿查,结果却是大伯被人骗了。” 苏家大伯的脸色红一块,青一块,心里埋怨,这苏云烟还是一如既往地不会说话。 老夫人哪里不知实情如何,便打断苏云烟:“不关你的事。你大伯这次并不是来送年礼的,而是有要事相商。” 苏云烟更诧异了,脱口而出:“后日就是除夕了,大伯此时不来送礼,何时来送?” 苏家大伯恼羞成怒,训斥道:“姑娘家家的,哪有追着长辈要年礼的?还知不知晓礼数?” 一直不曾开口的顾南夕不乐意了,这苏家大伯自己失了礼数,还把气撒在孩子身上,欺负孩子身后没人? “大哥,云烟可不是普通的娘子,而是我们永昌侯府的管家娘子!这全府的吃穿用度,全靠着云烟调拨。” 顾南夕又转向苏云烟,佯装训斥:“云烟,大伯说你不知礼数,你就悉心受着。日后样样都按照礼数来,你大伯给什么样的年礼,我们照样还回去就是了!切记,不可少了!免得叫人拿你说嘴。” 苏家大伯被顾南夕这一番夹枪带棒的指桑骂槐,搞得下不来台,一时僵愣在原地。 反倒是他家大儿苏瑾站出来,赔礼道歉:“婶娘息怒,爹爹他是爱子心切,为了我的事,一时失了分寸,并不是在说云烟妹妹的不是。” 苏瑾对苏云烟行礼:“我替爹爹向云烟妹妹赔个不是。这年礼,爹爹一个月前就已预备好。太学之事,我们感激不尽。但爹爹说,都是一家人,若是因这事特意登门送谢礼,显得生分了。于是我们便把年礼增加了三成,希望婶娘和妹妹不要介怀。” 苏瑾这番话,进退有据,又打起了亲情牌。 顾南夕也不好跟一个小辈计较:“小事一桩,不值当什么。大哥的年礼,无论多少,都是对娘亲的一片孝心。” 这一茬子,就这样揭过去。 老夫人瞧着这样出类拔萃的苏瑾,很是喜欢,不忍心叫他为难,便故意挑起话题:“瑾儿,都是一家人,你有什么为难的事,尽可跟你婶娘说。你叔叔不在家,你婶娘肯定会为你尽心尽力。” 顾南夕瞥一眼老夫人,没吭声。 苏瑾面红耳赤,鞠躬行礼道:“唉,这事是我不知好歹了。我想请婶娘同意我进入百川书院!” 第71章 成香饽饽了? “百川书院?你不是已经在太学读了两年?”顾南夕还记得当初,苏家大伯为了苏瑾被太学开出一事,在府里好一顿闹。 为何这时不去太学,偏偏要来百川书院了? 吃一堑长一智,顾南夕不得不往深了想。 苏瑾却是义正言辞:“百川书院年后即将迎来考核,昔日,婶娘为了让我重回太学,不惜走通圣上的门路。如今,百川书院正值危难之际,我亦想略尽绵薄之力。” 苏家大伯抹抹眼泪,感动不已:“我家大郎,果真是个知恩图报的善良郎君啊!” 老夫人一个劲拍苏瑾的手,夸赞话像不要钱似的:“没错,这才是我苏家的好儿郎!” 苏玄明虽然不曾把区区考核放在心上,但也感动于兄弟的情义,把为数不多的酥油泡螺分了一份给苏瑾:“我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日后,百川书院的荣耀,也有你瑾弟的一份!” 顾南夕见傻大儿乐成这样,不想泼他冷水。 这百川书院,容纳的岂止是百川?也不差苏瑾这一条小溪了。 百川书院再添一员新生! 于此同时,京都里的福全茶楼新添了消夜果,物美价廉,品种多样,为京都百姓省了不少事。 其名气之大,就连不少富贵人家也派人来茶楼采买。 “这京都百姓真是被惯坏了,连除夕守岁用的消夜果都懒得自己动手做。”外地进京采购的商人,对福全茶楼的好生意,眼红不已。 他的同伴介绍道:“福全茶楼的消夜果有十般糖,韵果,皂儿糕,蜜酥,银杏,蜜姜豉……” 外地商人咋舌:“竟这般丰富?比不得,比不得啊!” 好友哪里不知道商人的小心思,便嘿嘿一笑:“真正让福全茶楼一跃而起的,并非这些糕点,而是他的说书人!” “话本子的内容大差不差,客人们听过一次,就不会再来第二次。”外地商人意兴阑珊。 “你进去听上一听,就知道差距在何处。”好友拉着外地商人走进福全茶楼。 此时,福全茶楼内,说书人正讲得唾沫横飞,台下茶客们纷纷叫好。 这热闹的气氛,扑了外地商人一脸。 说书人:“话说永昌侯府得到崔大人的传承后,诸位相公们不干了!直言,一介女流,如何能当大任?这宝物应该能者居之!” “圣人无奈之下,立下考核之约。只待年节过完,百川书院就要迎接来自天下英才的挑战!” “京都各大书院放出豪言,誓必要将百川书院斩于马下!” “群雄逐鹿,鹿死谁手,犹不可知!” 外地商人听明白了,小声道:“反正不可能是百川书院赢!不过是一默默无名的小书院罢了,如何以一敌万?” “不好说啊。你许是不知,那百川书院的山长正是河神娘娘顾南夕。”好友叽叽咕咕跟外地商人普及河神娘娘的光辉战绩。 听得外地商人,连连称奇,两眼冒光。原来,这就是福全茶楼的财神爷?! 河神娘娘的事迹如此跌宕起伏,不搬到自己的茶馆,岂不可惜? 更何况,年后还有这样名动京都的大事件,如何能错过?! 外地商人心中暗呼,这一趟京都,来得不亏! 京都街市热热闹闹,各家府邸亦是忙忙碌碌。 蒋光海被他阿娘支使得团团转:“你往日都在书院之中,逮不住你的人影。今年的打火堆,就由你负责了。” 在除夕夜,天快亮时,大周朝人会用一根挂着铜钱的竹竿用力敲打火堆,火星子冒得越高,就代表来年会顺顺利利,心想事成。 等打完火堆,就要赶紧去贴门神钟馗,意为将恶鬼,穷鬼挡在门外。 如果忘记贴门神,就会有蓬头垢面的乞丐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堵在门前,不让主人家出门,直到分给乞丐们一些银钱,这才会散去。 往年这些事都是蒋御史做,没想到今年蒋夫人把这活派给了蒋光海。 蒋光海心神不宁,根本没听清楚他阿娘的嘱咐,直到被蒋夫人揪住耳朵,这才反应过来。 “阿娘,松手,疼!”蒋光海疼得龇牙咧嘴,偏偏那些丫鬟小厮还在一旁捂嘴看笑话。 蒋夫人没好气地照着蒋光海后背来一巴掌:“你打火堆和贴门神时,诚心一点。记得在心里默念,保佑你来年春闱高中。夫子说了,照你的成绩,考个秀才没问题。” 蒋夫人松开手,怜爱地拂去蒋光海肩头上的灰尘,话里话外都是期待:“我家麒麟儿,寒窗苦读十数载,终于要一飞冲天了!” “我们蒋家,书香传家,你大伯三叔家的兄弟们,都已考上了秀才,你一定也没问题!” “待你考上功名那一日,我再给山长和夫子们送上厚礼,感谢他们多年来的栽培。” 蒋光海沉默地听着蒋夫人的絮叨,眼神里满是愧疚:“阿娘,我,我……” 蒋夫人了然:“你可是想邀请苏玄明?行!到时候,百川书院的麻烦已了,我们也不必再避嫌。” “阿娘,我有事想同你说。” 蒋夫人噗嗤一下,乐出声:“做什么学你爹爹,支支吾吾,贼不爽利。” 蒋光海眼一闭,豁出去道:“阿娘,我想退学。我要去百川书院。” 良久,蒋光海没有迎来料想中的暴打,睁开眼一看,只见蒋夫人不悲不喜地在摆着消夜果。 “儿子,你这话,我就当没听见。” 蒋光海深深垂着头,语气却十分坚定:“阿娘,我已经跟吴山长说过了。” 蒋夫人的怒气彻底压抑不住,照着蒋光海劈头盖脸一顿打:“这是你讲义气的时候吗?百川书院过了年,能否开下去还是个未知数!你要拿自己的前途来开玩笑?” 蒋光海直挺挺站着,不曾有一丝躲闪,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抵消自己内心的愧疚。 “阿娘,当日干娘明明可以毁我前程,却选择一笑泯恩仇。百川书院第一次危难之际,我不曾挺身而出,干娘和玄明都没有一点怨言。” 蒋光海双手紧紧攥拳,双眼冒出熊熊烈火:“那时候我没办法,我不过是一没有功名的学子,如何能与他们抗衡?但是这一次,我可以!” 蒋光海高昂起头颅,掷地有声:“我可以确信,无论是松山书院,还是太学,没有学子的成绩可以比得上我!在这场资质考核中,我可以替百川书院参赛!我可以为保住百川书院尽一己之力!” 第72章 危难时刻,八方支援 这一刻,蒋光海并不像十来岁的少年,而是像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般。 蒋夫人的胸膛上下起伏,呼呼喘气。 她微微抬起头,看向已经比自己高处一个脑袋的蒋光海:“你可知,此次百川书院的对手是国子监,松山书院以及六部的相公们,其成败并非由你一个普通学子所能左右?” “我知。但有我在,百川书院无惧学子间的经书考核。” “你可知,这次你选择了百川书院,就再无回太学和松山书院的机会?” “我知。读书之路,入门靠师傅,修行在个人。无论身处何地,我都有自信,能考上功名!”蒋光海就像一只羽翼丰满的雏鹰,向着蓝天跃跃欲试。 蒋夫人像是失去全身力道一般,瘫坐在地上。 十多年来的殷切期盼,十多年来的苦心筹谋,在这一刻,全因一个“义”字,就要付诸东流…… “夫人。”蒋御史自松山书院归来,扶起蒋夫人,言辞间是不变的沉着淡定。 “夫人,百川书院有崔大人,崔大人是文宗之首。自从十多年前,他卸下国子监祭酒一职后,就再也没收过徒。”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百川书院有崔大人,经文一道,远超百师。” 蒋夫人苦笑:“你们父子二人早有决断,何必来强行说服我?我只要我儿成功考上功名,其他的便随你们吧!” 蒋光海得了蒋夫人的应许,心中卸下巨石,喜不自胜之下,给姜夫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随即,竟是连拜帖都等不及递,撒开脚丫子就往永昌侯府跑去。 蒋夫人并不是一个人,大理寺李郎中的夫人,此时的心情和她一模一样。 李郎中府,李夫人急忙命下人把方桌搬到大门口,并且备上一壶美酒,数盘子好菜。 “李明德,我说不过你。你爹爹出门访友,过一会就回来,我让他同你说!” 李夫人后悔死了,这儿子被惯得不像话! 他的成绩本就一般,全凭着松山书院的夫子拉拔着,这才勉勉强强吊车尾。 现在,这臭小子,也不知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一门心思想要去百川书院! 坊间都期待着那顾南夕能力挽狂澜,可朝堂上下,谁不知晓,最觊觎治国方略的,分明是龙椅上的那位! 百川书院注定会被车轮碾碎! 李夫人站在门口,翘首以盼,这郎君为何还不归家?! 远远地,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巷子口。 李夫人满脸焦色,冲着人影挥手,压低声音:“快回来,你儿子又犯倔脾气了!” 李郎中加快脚步,回到府中,看到熟悉的阵仗,心中了然:“明德,你想要去百川书院?” “是。”李明德没急头白脸,神情很是郑重。 李郎中微微掀开袍子,往凳子上一坐,自顾自地倒了杯酒,冲李明德努努嘴:“坐下,我们爷俩喝一杯。” 李明德迟疑一瞬,便坐到了李郎中对面。 李夫人见状,松了好大一口气。 李郎中一口一杯酒,今日的酒水又苦又涩:“明德,你成绩不甚好,我刚才便是去走门路,想给你捐个官,对方还没松口。一旦你入了百川书院,这个捐官大概率是拿不下来了。” “嗯。”李明德第一次喝酒,辣的直吐舌头,“我亦有鲲鹏志,欲展翅三千里,翱翔于九天。我打算正儿八经,走科举之途。” “我儿志向远大。”李郎中神色怔然,过了半晌,这才开口,“昔年,我考上太学,正值崔大人讲学。他问我们所学为何?” “我曾见过族人因抢水,同邻村打起来,因邻村有举人,县官便偏袒他们。我当时就立誓,一定要出人头地!” 李郎中仰头再喝一杯酒,辣得眼角流出两滴热泪:“我摸爬滚打数十年,就是为了让家人平安顺遂,不再受制于人!明德,去吧!” 李郎中猛地推开大门,双目发红:“能让我儿随心所欲一次,是对我这个做爹爹的,最大的肯定!” 李夫人大惊:“郎君,你疯了?!就儿子的成绩,如何能考科举?” 李明德对着李郎中和李夫人三叩首,掷地有声道:“关关难过关关过,前路漫漫亦灿灿!爹爹,阿娘,儿子必定披荆斩棘,金榜题名!” 说完,李明德头也不回地走出李府,消失在巷口…… 离李郎中府不远的陈少卿家,则鸡飞狗跳许多。 陈少卿拎着鸡毛掸子,撵得陈逸轩四处逃窜:“你个混账小子,你在说些什么胡话?你有胆就再跟我说一次!” 陈逸轩一边躲,一边吱哇喊着:“我要去百川书院!哥哥们都去!” 陈少卿一颗肺都要气炸了:“咱家就你一根独苗,哪来的哥哥们!你若是有哥哥,我稀罕你这团烂泥?” 啪! 陈老夫人狠狠给陈少卿一拐杖,怒斥道:“你说谁是烂泥?不许这么说我乖孙孙!” 陈逸轩连忙躲到陈老妇人身后告状:“就那破松山书院,吴山长死要钱,不给钱就给使绊子!又能教什么好人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吴山长也是要养家的。”陈少卿觉得,能用银钱摆平的事,那还叫事吗? 最可怕的,难道不是永昌侯夫人和崔大人那样的人吗? 没什么能打动他们,他们又不肯同流合污,自然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陈老夫人横一眼陈少卿,一锤定音道:“当日,你不想走清流的路子,一心往银钱里钻营。我可曾拦过你?今日,逸轩想去百川书院,你也不许拦他!” “可是!”陈少卿跳脚,这百川书院根本就不是个好去处! 陈老妇人目光如炬,好似能看穿陈少卿的内心:“你无非是觉得,永昌侯夫人是一介女流,比不得诸位相公罢了。” “可永昌侯夫人能常人所不能,敢当常人不敢当之事,光这一身硬骨头,就强过天下大半男儿!焉知她不能再创下奇迹?” “逸轩,你去吧!”陈老夫人挡在陈少卿面前,不让半步! 第73章 风暴之眼 顾南夕允诺苏瑾进入百川书院,送走父子俩,整个侯府再次陷入谜一样的忙碌中。 因着守孝的关系,永昌侯府不好披红帐,挂红绸,苏云烟便从暖房里搬出几盆牡丹,装点内室,以期阿娘和哥哥们能有个好心情。 而苏云亭则忙着和李大牛套交情,苏云亭总觉得李大牛不简单,一看就是大隐隐于市的江湖高手! 李大牛烦不胜烦,便去寻崔老头。 这崔老头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正在给苏玄明补课:“苏玄明!你是榆木脑袋吗?” “好生之德,洽于民心。四海会同,有猷,有为,有守。功崇惟志,业广惟勤。是你这样理解的吗?!” 崔老头重重地敲着书桌上的试卷,整个人气得七窍生烟。 苏玄明深深低着脑袋,心里哀叹,这几句话为何是出自《书》?自己明明记得是在《易》啊? 崔老头不由心生无力之感,这百川书院的学子们都是一群歪瓜裂枣,瞧着最板正的苏玄明,没想到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绣花枕头。 自己的贝贝们,危矣! 就在苏玄明挨喷之际,门卫匆忙来传信:“大郎!蒋郎君,李郎君,陈郎君他们都来了!” 苏玄明蹭一下,从座位上弹跳起来,径直奔向大门:“义弟,你们怎么来了?” “大哥!” “二哥,七哥,四哥……” “哈哈哈,原来大家都来了!” 九个少年郎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哈哈大笑起来。 苏玄明再一次和弟弟们聚到一起,心中激动万分:“我们许久不曾见面,吴山长可有为难你们?” 蒋光海拱手笑道:“他以后怕是为难不到我了。我自请退学,现今无处可去,不知大哥的百川书院,可愿意收留我们?” 苏玄明还以为是吴山长太过刻薄,逼得蒋光海不得不离开,立即同仇敌忾道:“吴山长心胸狭隘,竟连你这样的良田美玉,端方公子都舍得为难!放心,有大哥在,百川书院的门永远向你敞开!” “多谢大哥!” 陈逸轩一只手捂住屁股,一只手高高举起:“我!还有我!大哥,求收留!” 苏玄明横眉一立,几乎要气炸:“这吴山长竟然还体罚你?!着实可恶!我去寻他要个说法!” 李明德拦住苏玄明,劝道:“百川书院本就处于风口浪尖,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待到资质考核那日,我们再打他们的脸!” “没错!正是如此!” “大哥,咱们先忍忍。” 此时,苏云亭闻讯赶来,见状问道:“你们莫非都想进百川书院?” 李明德挑眉,戏谑道:“怎的,不欢迎我们?” 苏云亭和苏玄明面面相觑,哪怕迟钝如苏玄明,此时也想明白,哪里是是吴山长容不下这群义弟? 分明是义弟们放弃各自的大好前程,为百川书院撑场子来了! 苏玄明瞬间红了眼眶,喉头上下滚动,心中百感交集:“你们这是何必?我阿娘说了,要顺其自然。想来,她是有办法的。” 刚好赶到的顾南夕苦笑,自己哪有什么好办法?即便有,那也是剑走偏锋,破罐子破摔罢了。 可是,这八个少年郎的前途重如泰山,怎么能因自家的事,就耽搁了他们? “没错!你们速速归家去,叫上爹爹娘亲,一同去吴山长家好好说说。不过一资质考核罢了,我自有妙计!” 陈逸轩搂住顾南夕的胳膊,撒娇道:“干娘。那劳什子松山书院,我是一日也待不下去了。学院里的山长和夫子们,天天寻我要银钱,不给满意了,就给我使绊子。就是家中再有金山银山,也扛不住这般索要啊。” 李明德保住顾南夕另一条胳膊,瘪瘪嘴,委屈至极:“干娘,我是真心想上进的。可夫子们眼里里只瞧得见人间龙凤,哪里看得见我?好干娘,您就帮帮我们吧。” 人间龙凤蒋光海抱拳道:“爹爹说,百名凡师不及一名良师。百川书院有您和崔大人坐镇,何人能及?” “没错!少年自有少年狂!小南夕,莫做扭捏之态!我教出的学子占据进士榜半壁江山,难道还会教不出区区十位少年吗?” 看完全程的崔老头,觉得百川书院还可以拯救一下,凭这群少年的心气,说不定真能鲤鱼跃龙门! “拜见恩师!”在蒋光海的率领下,八个少年哐哐对崔老头磕头。 莫名被算进书院一员的苏云亭傻了眼,自己志在江湖,并不想考科举啊! 少年们欢呼雀跃,好似摆在他们面前的曲折困难,只需轻轻一跃,就能跳过。 顾南夕咽下喉头的叹息,斜睨一眼崔老头。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崔老头远离权力中枢十多年,如何能把握得住当今的科考脉络? 这个沉甸甸的担子,终究要落到自己的肩头上。 慈母系统在脑海里看好戏:“顾南夕,没有你,这八个少年还能多蹦跶几章。有了你,他们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你于心何忍?” 顾南夕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树欲静而风不止,既然这些少年郎们想乘风而起,自己就动一动这一把懒骨头,助他们一臂之力! 这慈母系统怕是不记得,自己前辈子是做什么的了! 顾南夕转身回主院,身后是少年们的豪言壮志,是崔老头的加油打气。 “阿娘,义兄们想在园中设宴,您可要同去?”苏云烟指挥着仆从们,准备设宴之物。 比起最开始的手忙脚乱,苏云烟淡定从容许多。 “阿娘就不去了,你和哥哥们玩得尽兴些。”顾南夕望着亭亭玉立的苏云烟,心中颇有吾家女儿初长成之感。 这样明媚的少女,应多见识些少年郎,莫被人轻易哄了去。 “好的,阿娘。给您备下的人参汤,一定要记得喝。大夫说了,您今日劳累过度,需修养身体。”苏云烟殷切叮嘱完,这才离开。 顾南夕挥退侍女们,这才从最底下的箱笼中,掏出一物。 慈母系统气急败坏:“顾南夕,你别瞎做任务!这是留给苏云亭的!!” 顾南夕挑眉,落入自己手中的,就是自己的! 第74章 宫中有人要找茬? 顾南夕刚收拾好东西,就听见绿梅在门外轻声道:“主子,宫里来人了,请您入宫一趟。” “我马上就去,不要惊动玄明他们。”顾南夕简单收拾下,就准备去迎接接下来的挑战。 即将过年,一个个还不消停,不知小皇帝又要搞什么鬼。 顾南夕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似的,却被门口的一列担着各色木箱的小厮们堵住了出路。 “辞旧岁,迎新春,文钰祝夫人平安顺遂,福泰安康。” 文钰一袭鹅黄冬袄,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对着顾南夕盈盈一笑,发自内心地恭贺新春。 她秀雅绝俗,肌肤赛雪,美目流转,桃腮带笑,比起上一次两人相见,这次的她多了一股轻灵动值气,神态悠闲,好似挣脱某种束缚一般。 顾南夕眉眼间流露出欣喜:“文钰,我们果然有缘。” 文钰对着顾南夕行礼:“文钰多谢夫人的教导,日后,请多多指教。” “哦?”顾南夕暗想,不会那么巧吧? “文钰莫不是也想进百川书院?” 文钰摇头,嘴角勾起的弧度,透着一丝难得的俏皮:“我早已是百川书院的学生,只待开学,就能聆听您的训导。” 顾南夕瞅一眼天色,不想披星戴月归家,于是向文钰致歉:“文钰,宫中来人传唤。你先到院中,同未来的师兄弟们见见面。待我归来,咱们再秉烛夜谈。” “夫人万事小心。”文钰站在大门口,目送顾南夕离去,这才随着绿梅走入侯府。 顾南夕脚步匆匆,来到皇宫之中,小皇帝早已等候多时。 “阿姐,你来了。”身形修长的小皇帝,坐在上首,薄唇紧闭,一双凤眼,深幽如黑潭,微微眯着,看上去很是慵懒疏离。 顾南夕打量两眼,开口关怀:“你眼睛不舒服?可是视物不甚清晰?” 小皇帝瘪瘪嘴,威严冷硬的气质如空中泡沫,一戳即破:“这都让阿姐看出来了?太医说我最近劳累过度,外加怒急攻心,导致眼睛出了点问题。” “多喝点苦菊,泻火。” 小皇帝唉声叹气,愁眉苦脸:“便是喝再多的苦菊茶,也无法抵消我心中的忧愁。” 等了半晌,小皇帝也没等来顾南夕的追问,便自己把话题往下接:“阿姐,此次资质考核,你可有信心?为他们所迫,我不得不应下这次赌局,阿姐,你可会怪我?” “不怪你。”顾南夕凄然,怪自己命苦。 小皇帝如释重负:“我就知晓,阿姐会有应对之法!我给阿姐准备了惊喜,只等阿姐成功立威,这惊喜差不多也就到了。” 顾南夕心头一紧,这小皇帝的脑回路,一般人猜不到:“是何惊喜?” 小皇帝眨眨眼睛,故作神秘:“提前说出来了的话,那还叫什么惊喜?总归是阿姐你最期盼的。” 顾南夕狐疑中带着一丝期待:“你懂我?” 知晓自己最想要的是摆烂,决定放过彼此了? 小皇帝重重点头:“无人能比我更懂您!” 顾南夕深吸一口气,看来,为了日后的美好生活,为了朝气蓬勃的少年郎们,这场比赛,必须要赢了! 两人用眼神达成协议,恰好,佟贵妃派人来请。 顾南夕有点忐忑,递给小皇帝一个眼神,你媳妇不会搞事吧? 小皇帝目光闪烁,随即,还给顾南夕一个肯定的眼神,放心去吧,阿姐,卿卿最识大体。 人在刀俎,我为鱼肉。 顾南夕不得不去佟贵妃的瑶池宫。 瑶池宫里温暖如春,烧的炭火比其他宫殿都要足。 佟贵妃一身大红色轻纱长裙,莹白的肌肤若隐若现,秀气的小脚在半空中一点一点的,一双猫眼望向虚空,暗自愣神。 鼻间暗香浮动,扑面而来的热气,让顾南夕昏昏欲睡。 “顾南夕。” 佟贵妃赤着脚,缓步来到顾南夕面,蹲下身。 绝美的容颜怼了顾南夕一脸。 “他们都说你是人间绝色。可我瞧着,我的容貌也不比你差啊。”佟贵妃抚摸自己光滑如鸡蛋的脸颊,圆溜溜的猫眼里满是迷茫。 “后来,他们又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你美的不仅是皮囊,还有内在。可我观察你许久了,不曾见你作下一首诗,画下一副画。” “吟诗作对,焚香品茗。我自认为,宫中无人能及我。可为何后宫嫔妃也好,市井百姓称赞的都是你?” 顾南夕暗暗嘀咕,因为贵妃你缺了个说书人! 佟贵妃突然站起身,微抬起下巴,目光坚定:“后来,我想明白了,世人,尤其是男子,就是贱!你对他温香软语,他就越不在意!你走自己的路,反倒是人人称赞!” 顾南夕一时无言,佟贵妃这结论没什么毛病,就是不知她是如何推导出来的。 下一秒,佟贵妃居高临下,俯视顾南夕:“顾南夕,你不在意他人眼光,我行我素,一路走到今日,足以当我的对手!我等着你以百川书院山长之名,再和我一决高下!” 说完,佟贵妃拍了三下掌。 只见一列侍女从两侧鱼贯而出,她们人人都端着一个木托盘。 盘子上有镶嵌珍珠碧玉步摇,红梅金丝镂空珠花,碧玉玲珑簪,红珊瑚莲花钗,烧蓝镶金花钿…… 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这些首饰都赏你了。首饰珠钗就是女人的战甲,等到考核那日,我期待你披上战甲,将那群伪君子们,斩于石榴裙下!” 佟贵妃的话铿锵有力,在偌大的瑶池宫回响,好似要参战的不是顾南夕,而是她自己一般! 慈母系统都麻了:“顾南夕,我还是低估了你。好好的一个甜宠娇妻女主,居然被你逼黑化了!毁灭吧,我们迟早有一日同归于尽!” 顾南夕轻笑,甜宠嘛,又没规定必须男主宠女主,女强男弱,女宠男,不也是甜宠文? 不管佟贵妃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改变,但这是好事啊! 这样,自己才能有更大的腾挪空间。 “好!我也期待能和佟贵妃正面对决的那一日!”顾南夕接过赏赐,大步迈出瑶池宫。 金灿灿的夕阳,洒在顾南夕身上,犹如神邸降临。 慈母系统一时恍惚,这个宿主是真摆烂,还是假摆烂?莫非,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第75章 小黑啊小黑 日落黄昏时,顾南夕刚踏出宫门,就听见一声炸响,随即而来的是噼里啪啦,不绝于耳的爆竹声。 “竟是这么早就开始庆贺除夕了?”顾南夕遥遥就看见,开封府前的山棚已经搭立好。 立木正对宣德楼,但御街两廊下,早已站满了游人。 “今年祭万回哥哥时,天有异像。朝廷相公们都说,这是一个好兆头,说不得来年会有大团圆。民间自发提前燃放爆竹,但这彩山架子的彩灯表演,却是要等到除夕之夜。” 守宫门的禁军目露期待,虽然除夕那晚还需当值,但御街的表演金碧相射,锦绣交辉,即便在宫门前,也能感受一二。 顾南夕冲禁军道谢后,坐上永昌侯府的马车,耳边皆是欢喜雀跃的声音。 忙碌了一整年,累也好,苦也罢,总是期盼着明年会更好。 顾南夕掀开车帘,往外探去,见有白发苍颜的老头,被更老的妇人逼着穿上春衫,戴上银幡。 这银幡由金银罗彩制成,是元旦拜年时,经常相互赠送的礼物,就连皇帝也会在此时送金银幡给大臣们,以示嘉奖。 白发老头表情无奈,但眼里的欣喜愉悦却骗不了人。 顾南夕放下窗帘,神色黯然,这万家团圆之时,往往是自己最难过之时…… “阿娘回来!” “干娘!快来!我们给您留了位置!” 喧闹的声音,驱散了顾南夕周身的寂寥。 少年少女们充满活力的叽叽喳喳,好似有一群水鸭子,在顾南夕的心湖上肆意蹦跶。 “阿娘,坐我身边!”苏云烟一个劲地招呼。 陈逸轩噘嘴:“不行!云烟,你快输了,不许耍赖!” 顾南夕定睛一瞧,只见亭子之中,被摆上由竹竿制成的弯弯曲曲的管子。 管子两头一高一低,最终汇于一个大水缸之中,形成闭环。 有专人从水缸中用瓢舀水,从高的那一头浇下,水流便像小溪一般,奔涌着,顺着管道而下。 周遭的仆从们这时将羽觞被放入水面。 扁平的羽觞就像一只摇摇晃晃的小船,在流水上轻轻浮着,向下方坐在管道两旁的众人漂去。 大家选出一人来,让他背对着众人,用铜筷敲打铜磬,而后突然停止。 这时候羽觞面前的人,就要将杯子捞起,然后吟诗作对,也可以借这机会,向意中人表白。 “怎么冬日时节,玩起流觞曲水了?”顾南夕轻笑。 这群小毛孩子,不敢饮酒,便用木瓜浆水,桂花汤,杨梅渴水等代替。 这杨梅渴水,是今年苏云烟采购上好的杨梅,将其榨汁,然后过滤四五遍,放入砂锅中慢火熬煮,直到浓稠,滴水不散,再存放起来。 使用时,一斤梅汁,三斤蜂蜜,再加上少许麝香,喝起来酸甜可口,十分开胃。 苏云烟最喜这杨梅渴水,若非顾南夕拦着,她能把渴水当饭吃。 所以,她一见到杨梅渴水就走不动道,非要做第一个玩游戏的人。 没成想,这次的游戏,不是吟诗作对,也不是向意中人表白,而是应对崔大人的学业提问。 这不,一下子,她就傻了眼。 “干娘,你不许帮她!”李明德把顾南夕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杜绝苏云烟作弊的可能性。 对上苏云烟求助的眼神,顾南夕爱莫能助。 崔老头抚着长须,大笑道:“既然云烟答不上来,那我就罚你入百川书院学习!” 说是惩罚,实际上是想拉拔苏云烟。 大周朝虽有女学,但一般教的都是妇言妇功之类的,教的是如何成为贤良的妻子,合格的母亲。 崔老头瞥一眼顾南夕,意味深长道:“你阿娘本就不是合格的妻子,你耳濡目染之下,不擅此道,实属正常。世间学问如树上挂果,人人皆伸手可得。” “十一妹,你赶紧借着这一杯杨梅渴水拜师啊!”李明德催促道。 苏云烟迷迷糊糊,见哥哥们全是一脸期待,一旁的文钰姐姐也满是欣喜之色,便结结实实地朝崔老头磕了个响头。 风亭水榭,流杯曲沼。 不似文人墨客的风雅,少年少女们的聚会,更加像一场另类的教学。 崔老头不愧是当代文宗,嬉笑怒骂间,皆是学问。 蒋光海听得如痴如醉,李明德等人尽管不尽解其中意,但也全部记在心中,待日后再一一回味。 唯独缩在角落里的小黑,如坐针毡,两眼如蚊香,如坠云里雾里。 待到月上梢头,这场流觞曲水的宴会,才落下帷幕。 “大郎,我去送诸位郎君们。”小黑主动揽活,驾驶着马车,把蒋光海等人送回府。 马车之中,蒋光海正和几位兄弟们聊天。 “崔大人学富五车,听他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李明德亦是夸赞不已:“确实名不虚传!干娘认下崔大人做义父,我们是不是也能称他为义祖了?” 陈逸轩嘿嘿乐道:“义祖哪比得上恩师?你们看见大哥今日的模样了吗?眼眶黢黑,可见是被恩师调教了。” “难怪干娘说考核一事,顺其自然。有崔大人坐镇,确实无忧。” 小黑默默把几人的话记在心里,等到把众人平安送回府后,这才溜到一家小院中。 “管家!主子可在?”小黑学了几声猫叫,小院大门应声而开。 管家打着哈欠,睡眼惺忪:“不在。你有何事?” 小黑闪身入院,清丽的眸子在黑夜中熠熠生辉:“我有重大消息!崔大人只讲了一堂课,苏玄明等人的成绩就拔高了一大截!” 管家眨眨眼,不敢置信:“不可能吧。苏玄明那废物的成绩,众人皆知。教导过他的夫子,曾当众说过,若非永昌侯夫人送礼太厚,他早就要让苏玄明退学了!” 小黑生气,那蒋郎君分明说了,一番话就胜读十年书! 苏玄明天天和崔老头腻在一块,自己还亲眼看见崔老头给他开小灶,这得多读了多少年的书! “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还能有假?你快去告诉主子,比拼学问的话,我们输定了!” 第76章 迟早要完 酒酣一夜,壮志未酬的崔老头,在领着苏玄明一家晨读时,又遭受来自现实的暴击。 “苏云亭呢?”崔老头环顾一圈,只见到苏玄明,苏云烟,李大牛以及小黑。 苏玄明眼底的青黑又加重许多,想来,昨夜又通宵苦读了。 苏云烟一身的烟火气,估么着去厨房忙碌了一番。 李大牛肌肉鼓胀,头顶飘着热气,汗水顺着鬓角落下,双眼炯炯有神,可惜,就是不往书上看。 小黑往桌上一趴,鼾声渐起。 苏云烟抖落裙子上沾着的灰尘,拿起笔开始抄书:“二哥说,他犯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 崔老头吹胡子瞪眼睛,昨日还要给众人舞剑,今日就病重,骗谁呢? “文钰!你写得是什么?!可怜数点菩提水,倾入红莲两瓣中?!你!你!你!” 崔老头路过埋头苦写的文钰,刚想表扬一番,却发现这写的内容有点不对劲。 定睛一看,瞬间羞得脸颊通红。 反倒是文钰神色淡然,镇定自若地放下笔,好像写下如此虎狼之词,且被朗诵出来的人,不是她似的。 昨晚,永昌侯夫人神色倦倦,直言这采香客有色心,没色胆,每逢关键时刻,就戛然而止。 文钰最听永昌侯夫人的话,这不,一大早就尝试了下,嗯,也不算太难嘛。 苏玄明茫然地抬起头,举手发问:“这意境写得多好啊,动静相宜,把菩提和红莲的姿态描写得栩栩如生。” 崔老头大惊,仔细打量苏玄明的神色,发现他只懂表中意,不解其深意。 一口郁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既高兴苏玄明纯真,又苦于他的文学素养。 文钰却是觉得遇到了知己,递给苏玄明一张纸:“你觉得这句话如何?” 苏玄明一看,纸上写着【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 苏玄明拍案叫绝:“好!既有少年的意气,又不失风雅!” 崔老头探头一看,卒! 文钰浅笑,笑意自眉梢渐渐晕染开,宛若含苞欲放的花蕾,清冷中带着一丝妩媚。 不愧是永昌侯夫人家的大郎,有品位! 食色性也,何必避之不及? 李大牛看着眼前这乱糟糟的课堂,不由自主地打了哈欠。 此时,其余的八名少年郎也来侯府报道,乱上加乱。 “大哥,这纸上的诗句,是你写的?!你厉害了!”李明德眼尖地发现纸张。 苏玄明连连摆手:“我没有!” 蒋光海两眼冒光,一把搂住苏玄明:“大哥,同好啊!不过,咱们现在最要紧的是书院考核。待你我考上功名,也能谈婚论嫁了!” 苏玄明无助地看向文钰,却见文钰文思泉涌,低头唰唰写着什么。 崔老头何曾经历过这种场面? 以前他任教时,人人都正襟危坐,聚精会神,唯恐漏下只言片语。 可这群小伙子,三三两两聚作一团,聊得好不热闹! 崔老头深呼吸好几次口气,视线瞥向安静的三处。 小黑睡得哈喇子直流,文钰那两眼冒光的样子,铁定不是在写什么好词。 剩下的一处,便是苏云烟了! 莫非,这永昌侯府阴盛阳衰,终要靠小娘子撑起一片天? “云烟,你这写的是……”崔老头的话音顿住了。 “海参四只,鲍鱼六只,鸽蛋四个,瑶柱十二个,虫草花半两,花雕酒四两,鱼肚,蹄筋……” 崔老头咕咚咽了下口水,放轻声音道:“云烟,你这写得是什么菜谱?” 苏云烟头也不抬,下笔如有神:“佛跳墙。口感绵密馥郁,软糯鲜香,回味甘甜。据说,是连佛祖闻了,都会忍不住想尝一尝。” 崔老头心痒难耐:“你何时准备做一做?” 苏云烟犯愁:“食材难得,做法亦是不容易。尤其是那金汤汤底,就需要狼山鸡,金华火腿……” 崔老头眼珠子转了转,提议道:“没有狼山鸡,可以用老母鸡替代,外加猪大骨,也鲜亮得很。” 一老一少,集思广益,为如何复刻出这道佛跳墙出谋划策。 “阿娘,您何必硬拽着我起来?”苏云亭焉哒哒地跟在顾南夕身后,看到本应朗朗读书声的学堂,如菜市场一般嘈杂,心中不免后悔,还不如多睡会。 顾南夕好不容易勤奋一回,想着早日通过考核,早日摆烂,没成想,眼前的这番景象,犹如一盆冰水,把自己浇鸽透心凉。 “义父呢?”顾南夕在人堆里,没找到崔老头的身影,便去在门边倒立的李大牛。 李大牛如狡兔一般翻身回原样,冲南边凑到一起戚戚咕咕,一黑一白的两个发顶,努努嘴:“崔大人在那呢。” 顾南夕眯起眼睛,那崔老头和苏云烟时不时发出猥琐的笑,好似偷吃蜂蜜的耗子:“他们在聊什么?” 怎么感觉那么不正经? “在聊做佛跳墙的事。”李大牛大大咧咧地用衣摆擦去脸上的汗水。 顾南夕…… 服了,自己这次不打算摆烂了,结果他们竟然开摆! 玩呢?! 许是瞧出顾南夕的脸色不太好,李大牛试图安慰:“夫人,您不是说过,要顺其自然?郎君们率性而为,娘子和崔大人尊崇本心。此次考核无忧!” 顾南夕一双死鱼眼直瞪瞪地盯着李大牛,眸光古井无波,又似乎蕴藏着狂风暴雨。 一时摆烂,还是一直摆烂? 真的好难做选择。 李大牛的喉头上下滚动,眼神闪躲,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觉得在侯夫人的目光下,自己无所遁形! “侯,侯夫人?”李大牛支支吾吾,莫非侯夫人看出自己的不对劲了,在暗暗点自己? 看来,自己的伪装确实不合格!必须跟上集体才行! “侯夫人,是我错了!我忘记了,我也要顺其自然!” 顾南夕的眼珠子动了动,李大牛在课堂上练武,还不算尊崇本心?! 李大牛的眸光狠厉,对着顾南夕比划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依照我的本心,我们应该一不做二不休……” 第77章 卖痴呆 “杀人灭口?”顾南夕万万没想到,书院的人才,居然包罗万象至此! 李大牛愕然,睁大双眼,羞愧难当:“我果然还是心慈手软了。我只是想着去偷个试卷而已。” 原来,这就是自己和顾将军之女的区别吗? 突然,众人都缄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陈逸轩颤颤巍巍举起手,语调颤抖,却又难掩一丝兴奋:“我可以去吴山长家!经常去他家送礼,我闭着眼都知晓他家是何样!” 蒋光海目光闪烁,话语轻飘飘的:“我可以去夜探我爹的书房。看看究竟由何人负责主导考核。” 御史嘛,领证上岗的八卦分子,没有官员的消息能比他们更灵通。 崔老头心中天人交战,这事非君子所为,但事有所为,有所不为,或许,整顿国子监,为大周朝肃清朝纲更重要? “咳咳,我可以去拜访国子监祭酒。”崔老头没好意思把话说得更明白。 少年郎们见状,思路犹如脱缰的野马,损招频出。 “我们可以使美男计!吴山长的小女儿对大哥有心,不如……” 苏玄明疯狂摇头:“不可拖无辜之人下水。” “好吧。我爹爹不死心,还想让我进松山书院,最近一直都在走吴山长的门路,我可以假装反悔,一同跟着去!” 蒋光海:“我爹的作息十分有规律,你们得想个办法拉住我爹爹,给我赢取时间。” “放心!交给兄弟们!”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齐齐望向顾南夕。 顾南夕犹豫道:“那我去问问圣上,可定下考核之期,主考之人?” 苏云亭的眼中浮现心疼之色:“阿娘,辛苦你了。云烟,你待会吩咐小厨房,做一份当归乌鸡汤。” 嗯? 顾南夕心疼自己的味蕾,补充一句:“少放点当归,苦。” 苏云烟立即扔下崔老头,匆匆忙忙地跑去小厨房。 又过了半晌,苏云亭见顾南夕一直靠在游廊下,迟疑开口:“阿娘,您为何还不进宫?” “啊?我已派了下人去宫中送信,我就不用再跑这一趟了。” 苏云亭了悟,昨夜阿娘已经进宫一次,还拿了不少赏赐,即便是拉磨的驴,也该歇一歇了。 在午膳前,下人带来皇帝的回复:“圣上让夫人安安心心过元旦。考核时间未定,主考官未定。” 此话一出,就像一根针戳破了气球。 “散了,散了。年后再见!” 少年郎们溜溜达达地往家走,相约着过完除夕,再一同上街玩耍。 崔老头跑去小厨房外面等候苏云烟,方才的佛跳墙还没商量完,继续啊! 李大牛不敢在顾南夕面前乱窜,也一溜烟地逃回自己的院落。 这时才睡醒的小黑,只当大家都上完课了,揉揉眼睛,暗想主子应该已经付诸行动了吧。 时间流转,在喜庆的氛围中,永昌侯府迎来了除夕之夜。 这一夜的永昌侯府,依旧没有男主人,但多了崔老头,李大牛和小黑。 几人一起围着火炉坐在一起,彻夜达旦。 消夜果并不是从外面买的,而是崔老头和苏云烟亲手所制。 因而,崔老头吃得格外香甜。 圣上照例赏赐了金银幡,规制和往年一样,无甚特别的。 老夫人对此,目露失望之色,待到天刚蒙蒙亮,她便在段姨娘的搀扶下,回院子。 “玄明,云亭,你们去打火堆,切记要贴门神。”顾南夕叮嘱道。 今年各种不顺,不是苏玄明犯桃花,就是自己招小人,要多打打火堆,期望来年万事顺遂。 苏玄明见二弟苏云亭昏昏欲睡,不忍心叫醒他,便一人独自前往:“阿娘,二弟身子骨不好,让他多歇会,我自己去。” 苏玄明拎着呼啦啦作响的竹竿,对着零星冒着火星的一顿打。 说是火堆,其实是灰堆。 竹竿子重重落下,那些灰色的杂质如同插上翅膀,飞散在空中。 机械化的动作下,苏玄明的思绪飘散开来。 义祖失望的眼神,恨铁不成钢的斥责,在脑海中再三浮现。 苏玄明的眼皮耷拉下来,明明自己彻夜苦读,可那书上的字,就好似调皮的妖精,就是不往自己脑海里钻。 二弟看一遍就能记住的内容,自己看上十遍也背不下来。 这样的自己,如何为弟弟妹妹做出榜样? “大郎!大郎!火堆打好了!”小厮小声提醒。 苏玄明这才回过神来,盯着大门滞愣片刻,轻声道:“你们回去休息,不用管我。” 等到四下无人,他从腰间掏出一个鬼面面具,从后门溜出府,远离永昌侯府后,这才高声唱道:“卖痴呆,卖痴呆啦!可有人买痴呆?” 一个七尺男儿,沿街叫卖痴呆,吸引众人指指点点。 “只见过小儿卖痴呆,何曾见过这么大个小伙子沿街叫卖?” “瞧这身段,风流倜傥。莫非脑子真有疾?” “嘿,小呆子,你摘下面具的话,我就买走你的痴呆。”有好事者想掀开苏玄明的面具,却被躲了过去。 苏玄明没理会他,而是诚心叫卖。 按照大周朝的习俗,在除夕这日,小儿卖痴呆,意为将自己的痴和呆送走。 一般大人们都会欣然接受,买份痴呆,一祝小儿聪明过人,二愿自己的小孩,以后能洞悉世事。 只是,都是些四五岁小童做这事,超过六岁,就会不好意思上街叫卖了。 苏玄明一条街一条巷地窜着,心中在不断祈祷,来个人把我的痴呆买走吧。 然而,人群接踵摩肩,邻人大笑相揶揄,投向苏玄明的视线有好奇,有戏谑,偏偏无人去买这份痴呆。 苏玄明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双眼满是失望之色。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顾南夕微微叹口气,高声叫住苏玄明:“前面那位郎君,且停停脚步,我要买下你的痴呆。” 苏玄明的身形一顿,不敢转身。 顾南夕绕到他眼前,数了六枚铜钱,放到苏玄明手中,低着头,眉眼间俱是温柔。 “祝郎君心想事成。至于我儿……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苏玄明紧紧攥住手中的铜钱,喉头哽咽,只能在心中默默祝福:“柳外花前同祝愿,朱颜常在年龄远。” 第78章 蒋家好大儿 卖痴呆一事,顾南夕和苏玄明默契地当从未发生过,不曾和第三人提及。 苏玄明依旧是那个苦读一时辰,不及苏云亭瞄一眼的少年郎,但他的心却平静了许多。 那些萦绕在自己心头的雾霾,似乎随着痴呆一起被买走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的,假期一晃而逝,官员们打着哈欠,拖着沉重地脚步去上朝。 永昌侯府寒假补习班上,崔老头日行一句劝学:“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 “大哥!大哥!”陈逸轩偷偷摸摸地扔给给苏玄明一个小纸团。 苏玄明瞄一眼崔老头,见他正闭着眼睛,叽里咕噜背诵今日要教的内容,连忙解开纸团。 上面写着:“偷卷计划第一步:夜探书房。放学后集合!” 苏玄明拜纸团压到书本下,一颗心七上八下,跳个不停。 崔老头睁开眼,就见下方的陈逸轩抓耳挠腮,凳子上好似长根钉一般,苏玄明的一双大眼透着浓浓的心虚。 “咳咳,今日我身体微恙,你们回家自学吧。”崔老头背着手,一步三摇地走出书房。 等无人能见到他后,扑腾着一双老腿,跑到主院中,去找顾南夕:“走!让我去瞧瞧这群小兔崽子们,打算做什么!” 顾南夕哪里肯动? “您跟着他们一起行动,不就都知道了?” 崔老头吹胡子瞪眼:“这哪行?谁知道他们靠不靠谱?万一跟着他们,被故人们捉个现行,多丢脸面?” 顾南夕无奈,被崔老头薅着,尾随苏玄明等人。 苏玄明一行人,来到福全茶楼,包下二楼的一个包间,打算密谋大事。 陈逸轩打开临街的窗户,得意洋洋:“福全茶楼二楼一共有十二间包房,六间窗户临河,六间窗户朝街。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定下的。” 李明德探头往外看,不走心地夸赞:“做事有长进啊!往日里,官员们都只当值半日,这才过完元旦,不知他们是否会提早下值?” 大周朝的官员日子很舒适,大部分都只上半天班,下午回家办公,节假日还多,福利待遇也好,每个月都会发炭火,粮食等。 如果不考虑在京都买房,银钱方面会很松快。 蒋光海老神在在,给自己倒上一杯麦门冬熟水:“别人会不会提前下值,我不得而知。反正我爹爹不会。” 苏玄明:“七弟,为何我们不现在就去你爹爹的书房?” 蒋光海放下水杯,脸上一片愁云惨雾:“除夕那日,我借着帮阿娘大扫除的机会,去过一次书房。书房里什么都没有,后来从阿娘那里得知,重要文书,我爹爹都是随身携带的!” “嘶嘶!”陈逸轩倒抽冷口气,“我爹爹只对银钱管得紧。那文书都是随随便便放在书桌上的。” “唉,要是你们两人的爹爹职位换一下就好了。”李明德叹气。 苏玄明想到严肃板正的蒋御史,心里就直打鼓:“蒋大人真是小心谨慎啊。” 蒋光海眸色坚定,决定舍身取义:“大哥不用担心,我爹爹下值归家,一定会经过这条街道,到时候,我们一盆水从窗户上浇下。我再出面,请爹爹进来换身衣服……” 包间隔壁的顾南夕心有戚戚然,这可真是蒋御史的好大儿! 这么对比之下,自己的三个儿女好似很孝顺了,至少没舍自己的身,去取他们的义。 崔老头则是恨他们不争气:“办事冲动,做事不缜密!竟不知隔墙有耳的道理!” 自己这个包间能听见,另一边的包间不也能听见吗?! 同样听到计划的某些人,对视一眼,随即四散开来…… 作为关键人物的蒋御史,踩点下班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人在跟踪自己。 在即将进入十三街时,蒋御史顿住脚步。 街道两旁的人纷纷投来焦急的目光。 “这位老丈,您可是有为难之事?”蒋御史心里暗暗沉思,莫非民众有冤不敢伸?这才用眼神向自己求救? 被询问的老丈眼神躲闪,连连摆手:“没有!绝对没有!你往前走就是了。” “真没有?”蒋御史微眯起眼睛,既然没有,作甚这么心虚? 老丈一溜烟地钻回屋子,重重把门一关。 吃了一鼻子灰的蒋御史只好带着满心狐疑,踏进十三街。 “来了!来了!” “蒋御史来了!” “哎哟,他们怎么还没动手?再不动手,蒋御史就要走过去了!” 躲在窗户后面看热闹的人,急得上蹿下跳,恨不得自己替蒋郎君泼上一泼。 福全茶楼包间里的蒋光海也急出一脑门的汗:“温水还没好吗?!” 毕竟是自己亲爹,大冬日的,总不能泼一盆凉水下去。 陈逸轩都快哭了:“没有!是滚烫的热水哟!” 方才大家畅想得太痛快,一时忘记把炭炉上的铜壶撤下来。 这么大一盆热水倒下去,蒋御史不得变成烧鸡? “哎呀!愁死个人!”李明德探头出窗外,眼见蒋御史即将来到福全茶楼,着急催促,“快点!蒋御史要来了!” 陈逸轩拿起蒲扇对着铜盆扇:“这水就是不凉呀!” 一楼的茶客们也跟着着急,小声嘀咕:“嘴上不长毛,办事不靠牢!再磨蹭下去,这计划不就得泡汤了?” 有茶客眼珠子一转,拿出银钱给跑堂小二:“送一壶凉茶给蒋郎君。” “好咧!”小二三步并作两步,稳稳当当地拎着一铜壶冷茶进包间,“客官,您的凉茶来了!” 陈逸轩来不及思考,自己是何时点的凉茶,大步一迈,拎起小二手里的铜壶,呼呼倒进铜盆里。 怕时间来不及,陈逸轩直接伸手在铜盆里和了和,被热水烫得龇牙咧嘴。 “大哥,七哥,温水好了!” 陈逸轩端着铜盆跑到窗边,递给李明德。 蒋光海抱着被子和换洗衣物,在包间门口做好起跑的姿势!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呼啦! 一盆温水,泛着晶莹的冷光,带着白花花的热气,被扬出窗外。 “唉!”窗户外,响起一片齐刷刷的叹息声。 第79章 京都泼水节 “怎么样?!”陈逸轩探头一看,大惊失色,“哪来的黑衣人?哪来的油纸伞?!” 只见,一黑衣人被浇得跟落汤鸡一般,而他右手撑着一把油纸伞,把蒋御史护得严严实实。 黑衣人抬头,冲陈逸轩等人使了个挑衅的眼神。 陈逸轩扭头问:“大哥,怎么办?” 苏玄明还没回答,隔壁包间就传来崔老头沉稳的声音:“慌什么?我这里还有一盆温水!” 李明德大喜,急忙去隔壁包间端来一盆温水,对着窗外就是一泼:“呵,我就不信,你还能有一把油纸伞!” 哗啦啦! “唉!唉!”楼下茶客再次发出叹息声。 只见黑衣服大喊一声:“保护我方蒋御史!” 另一黑衣人从对面的商铺一跃而下,以身挡住瓢泼而下的温水! 李明德气恼,探头大骂:“你们不讲武德!” 黑衣人仰声道:“我们人多!有本事,你也去找帮手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 包间常客镇国将军牛夫人,高声道:“蒋郎君勿慌,我这里还有一盆温水!” 蒋光海飞步去牛夫人的包间,端来一盆温水,竟是看都没看,直接朝窗户下泼了下去。 “唉!唉!唉!” 茶客们三连叹,此时连街道两旁的商家们也跟着惋惜。 蒋光海挤开陈逸轩,伸出上半身,朝下望去。 只见蒋御史安安稳稳地躲在油纸伞下,正前方的地面是一滩水,还在飘着热气。 显然,方才蒋光海泼歪了! 蒋御史微微推开油纸伞,抬头一看,正和摇头惋惜的蒋光海四目相对。 蒋光海身体一僵,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吾命休矣! 最怕的就是突如其来的安静。 李明德好奇发生何事,也伸出脑袋,没成想,也被蒋御史时看个正着。 “完了。本来可以七弟一人做事一人当,结果团伙作案被发现了!” 福全茶楼一楼,有性子焦急的茶客,见蒋郎君等人久久没有动静,拎起温热的茶壶,就往外冲。 “蒋郎君,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茶壶的水,又细又慢又少。 蒋御史轻轻一跳,便躲了过去。 “看我的!”二楼包间,一声娇喝,随即一盆温水从头顶浇下! 黑衣人大声呼救:“兄弟们!出来干活了!” 刷刷刷! 只见从墙根处,从房檐上,从商铺中,咻咻咻冒出十几个同样装扮的黑衣人。 他们手持油纸伞或者斗笠,把蒋御史全方位护住。 “小贼休要猖狂!欺负我十三街无人耶?”十三街的老者大喝一声,三名彪形大汉各自端着一盆温水,朝黑衣人泼去。 黑衣人气急败坏:“你们泼蒋御史就是了,泼我作甚?!” 老者冷哼,才不管那么许多,能泼到谁就是谁! 黑衣人被浇得跟落汤鸡似的,也顾不得任务,窜进福全茶楼后厨,左右各拎一桶温水,不管三七二十一,朝着周围茶客们泼去。 茶客们四散奔逃:“你个黑衣贼,泼不过老者,就来寻我们的麻烦!你且等着!” 性子火爆的茶客拎起茶壶就反击,可茶壶之水如何敌得过水桶? 茶客们不甘心落败,呼朋唤友,竟然搞起战术配合。 一时间,十三街化作温水的海洋。 谁也不知,是谁泼的自己,自己手里的温水又喷向何人。 反正往外泼就是了! 福全茶楼的东家,一面心疼自家的柴火,一面占据地理优势,从二楼往下泼,见到楼下的人被淋得左躲右支,一时间无比畅快,恣意大笑。 顾南夕把包房的门紧紧锁住,又关上窗户,这才在喧闹中,取得一片安静且干燥之地。 崔老头又想去耍,又怕挨泼,在门口踟躇:“京都百姓真有趣,竟然有这么好玩的节日。” 顾南夕:“你莫不是忘了,这是因何而起?” 说完,顾南夕打开门,小声唤来尽职尽责的小二,递给他一张银票:“你去同仁堂找大夫,多熬一些防治风寒的汤药。” “汤药太多,你就多雇几个闲汉,帮你把汤药抬到街道口。等街坊邻居们玩尽兴了,让他们去自取药汤,不限量。” 顾南夕想了想,又拿出一张银票:“同仁堂熬药的时候,你再去趟街市,多购买一些木柴和炭火。炭火分成两份,一份由十三街的商铺们分,另一份寻个避风的地界,燃起篝火,叫大家伙驱驱寒。” “叫你们东家统计好损失,记在永昌侯府的账上。” 小二呆愣片刻,随即红着眼眶接下银票:“嗳!侯夫人放心,小的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十三街的热闹,吸引了好一波人在街外围观。 不少外地商人表示艳羡:“这京都就是富庶,大冬日的,竟然打起水仗来了。用的还是温水。” 恰在这时,小二带着十几个闲汉,扛着药桶走来。 身后还跟着十来个肩挑柴火的卖炭翁。 “让一让。”小二寻好放药桶的地方,又出了十几文,请卖炭翁帮忙燃起篝火。 红彤彤的火光,照耀得众人身上暖洋洋的。 小二高声吆喝:“永昌侯夫人给大家伙带来了抗风寒的汤药,还有篝火。统统免费,不要钱!” 想继续玩闹的百姓,就继续泼水。 身体受不住的,就先来灌上一碗草药汤,再在篝火旁寻个位置,瞬间整个人都暖和过来。 “多谢永昌侯夫人!” “永昌侯夫人放心,我们就在这守着!今儿个,蒋御史不脱下身上那套衣,就休想走出十三街!” 众人嘻嘻哈哈的,这松弛的气氛,直叫外地商人感慨不已。 被众人盯住的蒋御史,苦笑着换下衣衫,和顾南夕并排而坐。 崔老头拍着掌大笑:“蒋家小子,你也有今日!当年,你气你爹爹迷恋花魁,便设计叫你爹爹光着屁股,绕京都跑了大半圈。如今,可是遭了现世报?” 正在隔间三招蒋御史衣物的苏玄明等人,面面相觑。 不苟言笑的蒋御史,还有这么淘气的时候? 蒋御史喝下一杯热茶,又恢复成严肃的样子:“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都要多亏您的教导。” 顾南夕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第80章 夜探祭酒府 “一样是浇水施肥,桃树结桃子,李子树结李子。你家没结出好果子,还怪起我来了?”崔老头坚决不肯承认,泼水一事跟自己有关系。 蒋御史捻起餐桌上的桃子干和梨肉干,意有所指道:“桃子有桃子的香,梨子有梨子的清爽,可这两样果干是一样的甜,分明是制果脯的人放太多的糖。” 崔老头咳咳两声,目光闪躲,面对学子家长的指控,一时感到莫名心虚。 这蒋家臭小子,分明是在指责自己,太过放纵学生们,给了他们诸多甜头。 哼,他若是在朝堂之上,有这份口舌,何至于落个黑面绝情郎的称号? 一旁默不作声的顾南夕,悄无声息地往嘴里塞了两个果干。 咦? 不甜啊!分明还保持了水果原本的风味。 但顾南夕不敢说,只默默加快了吃果干的动作。 蒋御史瞥见顾南夕的吃相,不动声色地把干果碟挪得离崔老头远些。 一时间,整个包间寂静下来,只能依稀听见隔壁少年郎们焦急的交流声。 “外罩衫里没有!” “你爹爹到底把文书藏哪了?” “是属耗子的吗?可真能藏啊!” 顾南夕放下捻起干过的手,目光炯炯地看向蒋御史。 蒋御史清清嗓子,在崔老头鄙夷的目光中,高声道:“侯夫人有所不知,我的外罩衫有个夹层内兜,可用来放些重要文书。” 顾南夕干巴巴地捧场:“那您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很快,隔壁传来李明德欣喜的声音。 “找到了!让我看看,呃,这写的是什么?看不懂啊。” 紧接着,是蒋光海的声音:“我瞅一眼。哎呀,是我爹爹自创的速记法。嗯,我只认出祭酒两个字。” 苏玄明一锤定音:“今晚夜探祭酒府!” 随即,是少年郎们一窝蜂地跑出包间,哒哒哒的下楼声。 “呵,还怪制果脯的人放太多的糖,分明是农夫恨不得把白糖当肥料。”崔老头阴阳怪气道。 蒋御史在朝堂上经历的腥风血雨太多,崔老头这小小的讽刺,伤不到自己半根毫毛。 “恩师,该您出马了。” 崔老头冷哼一声,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出去。 包房里,只剩下蒋御史和顾南夕二人。 “恭喜侯夫人,喜获麒麟儿。”蒋御史是真心佩服顾南夕的这番操作。 原本一个只知情爱的少年郎,能蜕变成今天的模样,其变化堪称天翻地覆。 永昌侯夫人看似不争,其实在争。看似不管,其实在管。 蒋御史不免想起自家的大郎蒋光海,自己夫妻二人,是否对他关切过多,要求过甚? 导致他一有离经叛道的机会,就像鲁莽的小鸟,一头扎进去。 日后,他走上仕途,这将是他最大的弱点。 蒋御史不免忧心忡忡。 窗外透出的亮光,在顾南夕的双眸上,印出道道涟漪,精明又睿智。 苏玄明这少年,属于肩抗责任越大,就越有担当的人。 顾南夕垂眸,细腻的白瓷杯在修长的手指间转动,杯上的字迹在旋转间,若隐若现。 上面正是用草书写的一句诗词:【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 —— 崔老头刚走出福全茶楼,就见十个少年两个少女,站在对面,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地上还有方才泼水的水迹,在阳光照耀下,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年轻少男少女们在这片光点中,犹如初升的太阳,生机勃勃。 “义祖!您快来!” “义祖!我就知道,您还在隔壁呆着,一直没走。” 苏云烟笑呵呵地扶住崔老头的胳膊。 崔老头在感受到幻痛的同时,心里多出一抹安心,有苏云烟在,自己这把老胳膊老腿,肯定不会摔地上! 苏玄明略微落后崔老头半步,嘴里小声说着众人的计划:“经过我们方才的打探,国子监祭酒已经连续三日不曾出门!” “所以?” 苏玄明目光闪闪,跟平时的他判若两人:“您带着我们一同去拜访他!我们兵分四路,您负责在大厅拖住他!我们几人再分成三路,一路吸引府中奴仆的注意,一路佯装直指书房,另一路暗地里伺机行事!”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们三路攻防转换,主力助攻随时可变!” 崔老头顿住脚步,脸上的表情惊诧万分:“玄明,这是你的想法?还是大家的想法?” “都是大哥想的!我们觉得精妙绝伦!”陈逸轩夸赞道。 崔老头上下打量苏玄明,只见苏玄明两颊通红,好似很不好意思。 莫非,这苏玄明和小南夕一样,在扮猪吃虎? 亦或者,他和苏云亭一样,不想上学,故意装傻? “玄明,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方法的?”崔老头脑海里转了上百个念头,语气却波澜不惊。 苏玄明眨眨眼,迷茫道:“不用想啊,它自己就出来了。” 苏玄明沉思片刻,猛地拍掌,恍然大悟道:“阿娘曾经跟我们讲过三三制的战法,也许受这个的影响?” 崔老头一听是顾南夕教的,就不好再多问。 顾南夕她爹是大周朝有名的战神,留下一两本可以传世的军书,很正常。 这种秘籍一般都是各大家族的隐秘,自己即便身为顾南夕的义父,也不能多问。 见苏玄明等人考虑得很周详,崔老头便放心地按照他们的计划行事,带着一群少年少女敲响国子监祭酒府的大门。 国子监祭酒府很大,布局规整,端方有序。 亭台楼阁,飞檐青瓦,曲折回旋,假山奇石罗列。 漫步于绿荫花径之间,耳边清泉潺潺流淌,奇葩草木之间传来阵阵鸟雀虫鸣。 磅礴大气中不失精致野趣,清雅之中隐隐透着一丝奢华。 陈逸轩咋舌:“这奇石,形态自然,如白鹤展翅,意头极好。价格定然不菲!” 众人穿过花径,就见到一身常服的祭酒,神色拘谨,面上的表情尴尬又怪异:“恩师,您怎么突然来了?” “不欢迎我?” “怎么会?您这边请!”祭酒心里苦,他确实不欢迎啊! 恩师脾气古怪,又带来一群挑事少年,分明是来者不善! 方才也是门房嘴皮太快,把自己在家的事告诉了他们,否则,自己定然要装不在家的! 第81章 求放过! 崔老头和祭酒对坐,两人相顾无言,气氛十分尴尬。 过了片刻,文钰对苏云烟使个眼色,随即站起身向祭酒致歉:“祭酒大人,我们身子有些不便,可否……” 祭酒连连点头:“红袖,你领着女郎门去府里逛一逛。” 文钰递给苏玄明一个放心的眼神,便和苏云烟一同出门。 “文钰小姐,这边请。”红袖腰肢款款,领着文钰在花丛中穿梭,直到来到一处小房。 文钰假装不在意地打探:“红袖姑娘,我们想在这附近转转。府里可有何处是我们不方便去的?” 红袖迟疑片刻,温温柔柔开口:“我们大人有一处地方,确实不方便女郎们前往。就在前面花园拐角处的小红房子里。” 文钰和苏云烟对视一眼,两人手拉着手,一起走进恭房。 “快,文钰!这里有扇窗户,我举着你上去!”苏云烟手臂用力,便把文钰举向窗户外。 待文钰落地后,苏云烟用手攀住窗框,使劲一撑,便爬上窗户,再纵身一跃,就来到文钰面前。 身手好不利落! 两人手牵手,犹如翩跹的蝴蝶,在奇花异草中穿梭,直到来到红袖口中的小红房子。 苏云烟吸吸鼻子,皱眉道:“这味道,怎么怪怪的?” 文钰绕着小红房子转了一圈,然后试探着把门推开一条缝。 突然间,数道小小的身影,利索地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毛茸茸的长条状物,抽到文钰小腿上,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这,这是什么?!” 随即,匆匆赶来的红袖发出一声尖利的惊叫,划破祭酒和崔老头尴尬凝滞的气氛。 “啊!不好了!狸奴跑了!” 狸奴?! 祭酒猛地弹起,惊慌失措道:“是哪里的狸奴?” 红袖哭哭啼啼地跑回来,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回大人,是小红房子里的狸奴!” 祭酒两眼一黑,小红房子里足足有十来只狸奴,俱是自己的心头肉。 这一下子全跑了出来,上哪去捉他们?! “叫你们好生照顾着!他们初来乍到,对府里不甚熟悉!你们怎么照顾的?!”祭酒气急败坏,怒骂不已。 这群狸奴刚聘回来不过三天,这三日自己天天去小红房子陪伴它们! 还没混熟,就全跑了! 红袖抽抽搭搭,委屈地解释:“不是小人们不小心,是女郎们……” 祭酒忍下喉头间的怒骂,五官扭曲作一团,悻悻然地坐下来,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事。” 苏玄明眸底闪过一缕幽光,决定抓住这次良机:“祭酒大人,我们去帮您寻狸奴!” “不,不……”祭酒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见一群小伙子,似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眨眼间,就没了他们的踪影。 祭酒不敢当着崔老头的面发火,只能唉声叹气,略带埋怨道:“恩师,只听说祖父对孙子辈的有隔辈亲,没听说当夫子的也会如此。” “怪我没教好学生?” 祭酒摇头,又酸又涩道:“当年,您对我们又打又骂的,怎么如今,脾气这般宽和?” 要是以前,学生敢在做客的时候这样失礼,当场就得一顿好打。 崔老头往嘴里塞了一块乳糖狮子,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这三日都在作甚?” 祭酒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最近新得了十几只狸奴,在和它们培养感情。” 崔老头有被乳糖狮子腻道,蹙眉问:“没其他?” “没有。” 祭酒不住地往外张望,期望获得好消息。 没成想,听到的却是府里小厮们惊慌失措的呼叫。 “大人,不好了!蒋郎君把小翠关花房了!” 祭酒两眼一黑,这小翠是所有狸奴中,最喜欢沾花惹草的!平日里就不许它靠近花房,如今却被蒋郎君关了进去。 这和老鼠掉进米缸里有什么区别? “大人,不好了!陈郎君把三只狸奴堵在了画室!” 一口老血,堵在胸口! 狸奴重要,还是珍藏的画作重要?! 这问题难度,好比夫人和娘亲同时落入水中,自己该先救谁! “大人,不好了!苏郎君!苏郎君!” 祭酒撑着一口气,扶住椅子的扶手,嘴唇惨白,直打哆嗦:“他,他又怎么了?” “他去了您的书房!” 祭酒哐当一下坐下来,电光火石间,他已明白众人的来意! 祭酒虚浮着脚步,来到门口,倚着门框,视野之中,是一片狼藉,鸡飞狗跳,恍若蝗虫过境! “时也,命也。算命的说我今年有一道坎,没成想应在此处!” 祭酒气沉丹田,作狮子哄:“回来吧!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 绝望中带着一丝愤恨,愤恨中又藏着一点释然。 苏玄明在书房中,翻找一番,没找到任何迹象,只在书桌的暗格里,发到一封书信。 封面上写着【春尽冬来】。 苏玄明的视线黏在这上头,刚想拆开一观,就听见小厮们在书房外的催促:“苏郎君,出来吧。大人说,他会给你想要之物!” 挣扎片刻,苏玄明放下书信,小心翼翼把暗格恢复成原样,这才打开书房门,回去大厅。 大厅之中,祭酒喘着粗气,大口大口往肚子里灌浓茶。 “你们啊你们!你们是恩师的弟子,就是我的师弟师妹。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直接开口?” 李明德等人看向苏玄明,苏玄明作不好意思状:“是我们不想让师兄为难,没想到,给您添了诸多麻烦。” 祭酒瞥见门口的小厮对自己比划格手势,意思是狸奴都成功抓回来了,这才长松口气,心情也美妙了几分。 “多谢师弟师妹们关怀。若有用得着师兄的地方,尽管开口。” 苏玄明抱拳行礼:“那我就不客套了。关于百川书院考核一事,还请师兄指点一二。” 祭酒心道,果然如此:“许是要让你们失望了。朝堂上,本定下由我出考题。后来,有人提议,因恩师为天下文宗,没人能比他更熟悉经文。因而,此番考试不考四书五经。” “但具体考些什么,由何人主导。圣上并未明言。” “好!甚好!”出乎祭酒的意料,苏玄明等人听到这件事,并没有露出遗憾之色,反倒是喜出望外。 第82章 神助攻的神秘人 苏玄明等人当然很高兴! 只要不考四书五经,那就一切都好说了! 辞别祭酒,众人欢天喜地,回到永昌侯府庆贺一番。 晚云收,夕阳挂。 落日绣帘卷,亭下水连空。 十来名少男少女们,在亭中频频举杯,杯中的果汁散发着浓郁的果香。 “真是瞌睡了来枕头,我们犹如神助!考核居然不需要靠经文!”李明德仰天大笑。 整个百川书院,能在经文上拿出手的也就崔大人和蒋光海。 其余众人都是拖后腿的角色。 陈逸轩给崔老头斟满酒,全亭子的人,只有他能喝酒还不挨骂:“也不知道是哪位神仙向圣上进言,若得知,我必要送上厚礼。” 苏云亭的眸光闪闪,莫非,这个神仙是阿娘? 否则,谁会知道百川书院的困境,适当地伸出援手? 远远望着亭子的小黑,躲在花丛中踟躇不已,要不要靠近去打探下情况? 若是直接过去,太引人注目了吧? “小黑,你躲在这做什么?”李大牛突然出现在小黑身后,吓了小黑一大跳。 小黑清凌凌的眸子,弥漫起水雾,光看眼睛,像是受惊的小鹿,可是配上他如大山般魁梧的剩菜,反差太大,辣眼睛。 李大牛眉脚跳了跳,径自往回走:“你随意。我不问了。” 小黑这才松口气,恰好高墙外,响起三长一短的猫叫声,小黑瞬间弹跳起来,找到熟悉的狗洞,使劲钻出去。 刚好转过身的李大牛,嘴唇嗫嗫几下,想说,往左走十步,就是侧门,不需要钻洞。 后来,转念一想,这百川书院的学子们,多多少少都有点毛病,兴许小黑就是喜欢钻洞? 小黑钻出永昌侯府后,闪身进一个小院子。 主子薄衫敞开着,腰带松松地搭在上头,露出胸口一片莹白如玉的肌肤,一头浓密的乌发在头顶简单梳了个发髻,斜插着一朵大红色的牡丹。 他微微眯着眼睛,嘴角勾起,斜睨小黑:“苏玄明他们是什么反应?可是在无助痛哭?” 小黑想了想,随即重重点头:“主子英明!我方才还见他们在亭中借酒消愁。那崔大人一杯接一杯,好似愁得不行!” 神秘人哈哈大笑:“小黑,你传递消息很及时!再接再励!” 神秘人站起身,依旧料峭的寒风激得他胸前起了一片鸡皮疙瘩,然而,这点寒冷,在火热的心情面前,丝毫算不得什么! “上次中了顾南夕的诡计,这次我特意使关系,让圣上改变主意,不考经文。给她一个教训!” 小黑星星眼,崇拜不已:“主子英明!主子,您是怎么说服圣上的?圣上应该是向着永昌侯夫人才对。” 永昌侯夫人和圣上的传言,人尽皆知。 秘籍在永昌侯夫人手里,不就是在圣上手里? 神秘黑衣人叉腰,眼里是无尽的睿智的目光:“攻心为上!我利用的就是圣上护顾南夕的心思!我告诉……我派人告诉圣上,苏玄明等人不善经文,若是考经文,他们必输无疑!” “主子大才!”小黑佩服得五体投地! 另一头,国子监祭酒府,祭酒抱着失而复得的狸奴,好生疼爱一番后,这才返回自己的书房。 刚一坐下,就发现书桌似乎被人动过。 祭酒眸底神色变深,今天一整天,只有苏玄明进过书房。 祭酒打开暗格,里面静静躺着一封书信,【春去冬来】四个大字,清晰可见。 蜡烛的火光忽明忽暗,照在祭酒的脸上,让他半边脸处在黑影中,半边脸在亮处。 苏玄明究竟有没有打开这封信?他看过了吗? 或许,要想个办法,试一试。 京都无秘事,更何况蒋御史和国子监祭酒家的动静那么大。 福全茶楼,说书人在上方唾沫横飞,茶客们还在回味泼水节。 “那日,我眼疾手快,照着蒋御史身上就泼了一盆温水。”胖胖的小商贩乐得像偷吃的小耗子。 另一个瘦瘦的茶客戏谑道:“若非我帮你拦住蒋御史的去路,你能成功?” “多谢多谢。” 众人嘻嘻哈哈的,显然有因泼水节感到愉悦。 “最新消息,对于百川书院的考核,圣上决定不采取经文的考核。”有人悄声道。 “什么?明明我那日泼水节的时候,我曾听蒋郎君提起,圣上命令国子监祭酒做主考官!” “就是!崔大人在百川书院当夫子,不考经文,那还考什么?” “对对!莫要胡说!” 见大家伙都不信自己的消息来源,那人急了:“我可没胡说!我家妹夫在永昌侯府当帮工!据他说,前几日苏家大郎他们从宫中回来后,大肆庆祝。” “说是不考经文,真是太好了!苏家大郎苦经文久矣!” 这时,角落处一个小官模样的人也说道:“极有可能!听说圣上本来是有意让祭酒当出考官,后来不知道为何,又改了主意。如今谁都不知道,到底考什么,何人主考!” “哈哈,经你们这么一分析,还需要问吗?当然是永昌侯夫人吹的枕旁风啦!” “没错!这就是朝中有人的好处。” “照这么看来,这赌局,还真有可能会让宋大赢了!百川书院极有可能会成功建成!” 福全茶楼二楼,神秘人头上青筋直冒,一个不小心,捏碎了杯子! 神秘人咬牙切齿道:“去把小黑喊过来!他怎么传得消息?莫不是叛变了?” 管家给神秘人披上外袍,轻声劝道:“主子,小黑虽然不甚聪明,但对您忠心耿耿。京都百姓想来爱传话,说不定,其中有误会?” 神秘人目光幽深:“那就给小黑一次解释的机会!” 被紧急传唤的小黑,一头雾水地来到福全茶楼包间,无辜地扎着双眼:“主子,最近苏玄明他们消停得很,许是自暴自弃了,竟是连每日的小课堂都缩短到半个时辰。” 神秘人……很好,不用解释了,确定了,苏玄明是喜出望外! 可瞧着小黑这志得意满的样子,神秘人心里升出一种无力感:“小黑,下次汇报情况,不要添加你的揣测,如实告知我们就行了。” “好的,主子!” 第83章 静娘? 因着元旦过去了好几日,各行各业都回归本来的生活节奏。 百川书院也正式开始授课! 太学和松山书院都实行严格的学生管理制度,每月只有两天假,每天都有课。 除非学生逃学,否则不得无故离开书院。 每日的课程分为早课和晚课,按照教学计划上课,会有博士和助教指导学生进行会讲,复讲等等。 每月还会有月考。 鉴于苏玄明等人的学识水平不一,崔老头和顾南夕商讨后,决定把制度改一改。 轮上五天,再上一天实践课,休一天。七天一个轮回。 正常上五天的时候,上午由崔老头主讲,下午由顾南夕负责。 这是开课的第一日,崔老头因材施教,根据每个人的进度不一样,设置了不同的教学进度。 所有人都适应良好,除了苏玄明。 崔老头无奈,同顾南夕私底下叨咕:“论学习态度,苏玄明示最认真的,论刻苦程度,苏玄明也是最下苦功夫的。但是他为何偏偏读不进去呢?” 顾南夕皱眉,这好大儿并不是蠢笨之人,为何在学习这道上,如此艰辛? 苏玄明自己也很郁闷,眼见二弟苏云亭为了早点放学,学习进度一日千里。 蒋光海就更不用说了,本就是尖子生,在崔老头的指导下,如虎添翼。 李明德的成绩虽然中规中矩,但也算在稳步前进,学习根基打得深。 就连陈逸轩和苏云烟,虽然心思不在学习上,但并没有落下学习进度, 唯有自己,一直在原地徘徊踏步,好像在拿到书山识海,对自己永久地关上了大门。 放学后,苏玄明拒绝了和顾南夕等人一起回府的提议,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市上闲逛。 虽然经过卖痴呆一事,自己看开了许多,但自那种始终是烦闷的。 “你们想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胆敢调戏良家妇女?”熟悉的女声自巷子口传来。 随即,是男子们猥琐的笑声:“小娘子,我观察你许久了,你可是自己一人上街?梳着妇人的发髻,却从未见过你夫君。莫非,是外室?” “哈哈,小娘子,深闺寂寞,你家老头子不行,让哥哥们好好疼你。” 苏玄明顾不得多想,拎起路边的扫帚,大喊着朝巷子口跑去:“贼子!放开那名女郎!” 三名猥琐的男子一见到苏玄明,就不断地往后退缩,嘴里还在叫嚷着:“与你何干?莫要多管闲事!”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的兄弟们就在后面,待会有你们好看!”苏玄明紧紧握住扫帚,心跳如擂鼓,面上神情却颇为狠厉。 “哼!今日爷爷们还有事,可不是怕了你!”猥琐男子们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巷子幽深,自苏玄明出现后,一直背着身子,不曾开口说话的女子,依旧呆站在原地。 虽瞧不见正脸,但她腰身婀娜,披着轻罗细纱,光瞧这身段,也知晓是个靓丽美女。 苏玄明没多瞧,而是十分守礼地垂下眼眸,温声道:“女郎,贼人已走。我送你出巷子,你派人去府里喊人,接你归家吧。” 女子身形一顿,随即转过身来,只见她眉如新月,唇红齿白,双瞳犹如深潭碧水,浑身多了一丝妇人的成熟和温婉。 “静娘?!”苏玄明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女子竟然是静娘! 静娘扯起嘴角,目露一丝自嘲:“叫你看笑话了。” “怎么会……”苏玄明一时间恍若隔世,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占据自己全部的心神。 直到再次见到静娘,这才发现,竟然这么久没想起过她了。 那些爱得要死要活,撕心裂肺,就像上辈子的事一般久远。 苏玄明莫名地感到一丝愧疚,曾经海誓山盟,没想到自己和世间薄情男子没有二样,一段时间不见,便把这份感情抛之脑后了。 “静娘,你为何一个人在此?你的夫君和侍女呢?”苏玄明慌慌张张地,手脚都不知道往何处摆。 静娘上下打量着苏玄明,没从他的眼神里看到曾经的爱慕,痛苦以及不舍,心下不由一沉。 “不要提他们了。今日多谢你,我请你去茶楼喝一杯茶。”静娘神色落寞,似乎那些是难以言说的伤心事。 “啊?这个……”苏玄明迟疑,试探道,“这个不好吧。毕竟我们的过往人尽皆知,若是叫你夫君看见,恐怕会有误会。” “误会又如何?不误会又如何?清者自清!他若不信我,这段感情,不要也罢。” 静娘大大方方地走出巷子,直到快到出口时,见苏玄明并没有跟上,这才转身回头,挑眉道:“莫非,我们连朋友都做不得了?” 苏玄明无奈,静娘的脾气一如既往地执拗。 她生得貌美,又是孤身一人,苏玄明担心她会在被人骚扰,不得不跟上去。 “静娘,我雇顶轿子,送你归家去吧。” “咱们孤男寡女,确实不适合上茶楼包间。” “静娘,静娘,你可有听见我在说什么?” “静娘,换家茶楼吧,福全茶楼是京都八卦四散之地!” 苏玄明急得头冒大汗,可静娘像是没听见一般,径直朝福全茶楼走去。 “小二,大厅二人!”静娘甩给小二一小锭银子,大大方方地找到福全茶楼大厅,正中间的座位坐下。 周围的茶客们纷纷投来好奇诧异以及八卦的目光。 “咦,这不是静娘和苏玄明?他们怎么又混到一块去了。” “不对,不是说静娘嫁人了吗?她还来找苏玄明作甚?” “哎呦,快来个人,速速去告之永昌侯夫人。” 苏玄明被热辣辣的视线盯着,如芒在背,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静娘用指关节轻敲桌子,挑眉示意苏玄明坐下:“我们事无不可对人言,大庭广众之下,也算避嫌了吧。莫非,你迂腐至此?还是你对我旧情难忘?” 嘶嘶嘶。 茶客们倒抽口冷气,然后竖起耳朵,想听听这两人到底想做甚。 苏玄明吧凳子搬离静娘,这才敢坐下半个屁股:“静娘,这里人多安全。你自己先待会,我叫人去你府中喊人。” 苏玄明是真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打算待会自己就躲在暗处,保护静娘的安全。 “站住!”静娘冷呵。 第84章 美救英雄 静娘一声厉喝,不仅叫住了苏玄明,也吸引了众茶客的注意力。 静娘俏脸一板,又是从前那个雷厉风行的女掌柜模样:“怎的?怕见我不成?” 苏玄明脸上的神色青白交织,不知如何是好。 “不是怕见你,是我们见面不合适。对你影响不好。” 苏玄明支支吾吾开口。 静娘嘴角倏地一弯,这抹笑几乎魅得能出水,又带着一丝飒爽。 瞬间让诸多茶客惊艳当场,心中暗呼,难怪这商女能把苏大郎君迷得神魂颠倒。 “苏郎,我知你是关心我。但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我坦坦荡荡,有何惧之?” 说完,静娘给苏玄明递上一碗紫苏熟水,语气略带怅惘:“这是以前你最爱喝的,不知现在是否还合你的口味?” 苏玄明苦着一张脸,把紫苏熟水一饮而尽。 随即,苏玄明像是鼓足勇气一般,开口问道:“静娘,你到底想做什么?” 静娘愣愣地看向苏玄明,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对自己说话。 “我想做什么?呵。”静娘自嘲地一笑,眼尾微微发红。 “我也想知道,你们在做什么?!” 福全茶楼突然闪进来一个男子,神态高傲,脊背挺直如松,仿佛有不屈的傲骨。 “严复松?!” “严郎?!” 严复松阔步走到二人面前,斜睨苏玄明:“这就是你的目的吗?先是让你义弟出面,想要给我扣上莫须有的罪名!” “毁我前途。然后,再伺机而入,想要夺回静娘?” “苏玄明啊苏玄明,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但我要告诉你,天地正气惶惶,你这点歪门邪道,终究是白费心思!” 严复松猛地掀袍,坐在两人中间,目光直视苏玄明,铿锵有力多:“我入了松山学院,这次考核,将由我参赛!苏玄明,天下众人终将认清,谁才是真正的状元之才!” 苏玄明无语,这严复松的戏也太多了吧。 还没等苏玄明开口,静娘就胀红着一张脸,似乎是不堪受辱一般,起身娇喝:“严郎!我同苏郎早已恩义两绝,你是不相信我么?” 严复松红着眼眶,手背上青筋直冒,咬牙切齿道:“你们这样,叫我如何信你?” 静娘死死咬唇,豆大般的泪珠在眼眶打转,带着哭腔道:“既然如此,我们……我们……” 严复松背过身子,不叫静娘瞧见自己通红的眼眶,撂下一句狠话,便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你……你好自为之!”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静娘这才像卸下全身力气一般,瘫软坐下。 她的眼睛直愣愣地望向门口,双唇紧闭,泪水肆无忌惮地顺着脸颊滴落到地板上。 她戚戚然,似乎在自言自语:“一片痴心终究是错付了。天大地大,竟无我的容身之处……” 静娘转向苏玄明,欲言又止。 周围的看客瞧见素来坚强的静娘如斯可怜,不免唏嘘。 “真真是可怜。好好一个女郎,竟然无家可归。” “她爹爹早就不管她了,那药材铺也由她大哥管理。身无长物,又如此貌美,是祸不是福啊。” “要我说,不如跟着苏大郎回永昌侯府。最起码,有个容身之所。” “照我说,这事有苏玄明一半的责任。他理应照顾好静娘。” 苏玄明傻眼,这跟自己有关系?! 不会吧,静娘不会真想跟自己回府吧? “苏郎,我,我想……”静娘的话还没说,就见一清丽的女子走入福全茶楼。 她眉目清绝,走动起来,飘飘欲仙,又透着一股高冷,叫人不敢升起别样的心思。 “静娘,我府中只有我一人,你若不嫌弃,可同我做个伴。” 文钰清清冷冷地开口。 苏玄明一见到文钰,急忙朝她奔了几步,心里暗暗舒口气,目露感激:“文钰,你来了。” 静娘见到苏玄明的反应,藏在衣袖里的手暗暗攥紧,强笑道:“这位娘子,我们素未相识,怎可冒然打扰?” 文钰清凌凌的眸子扫一眼静娘,好似一眼就看穿了她:“无碍。我是百川书院的学子,是苏郎的同窗。此等小事,不足挂齿。” 静娘的表情更难看了,把求救的视线投向苏玄明。 谁知苏玄明连连点头,像是终于解决一个大难题似的:“妙计!妙计!静娘你若不放心,我可去求阿娘,让她把绿梅派去陪伴你。” 静娘的表情彻底僵住了,永昌侯夫人?!自己在她手里吃了那么多亏,她的侍女又能是什么简单角色? “不,不用了。多谢女郎!叨扰了!”两害取其轻,静娘还是决定不和永昌侯夫人碰上。 即使住在文钰府上,自己最起码也离苏玄明近了些。 苏玄明把静娘交给文钰后,就像甩开一个烫手山芋,忙不迭地跑回永昌侯府,再也不敢在街市上瞎逛。 “发生何事了?后面有狗在撵你?”苏云亭被拴在书院一整天,气颇为不顺。 “没有。”苏玄明拍拍胸脯,前后左右看了看,见没人,这才小声说道,“我碰见静娘了。” 就像静娘对永昌侯夫人有应激反应似的,永昌侯府对静娘也保持高度警惕。 一提起静娘,苏云亭的眸光变得幽深:“哦?具体什么情况?说说看。” “对,大哥!说说看!” 其他几个义兄弟也围了过来。 当初苏玄明像中了邪一般,痴迷静娘,好不容易才走上正轨,万万不能回到当初! 苏玄明和兄弟们曲曲咕咕一顿,把情况好一顿说。 听完后,李明德拍大腿:“这静娘莫不是想吃回头草?!所以才一个劲想回侯府。” 蒋光海想得更深些:“莫非,那几个混子是静娘雇来的?不然为何这般凑巧?” 苏云亭眸底幽深一片,冷冷道:“说不定,静娘和严复松是在唱双簧,目的是为了靠近大哥!” 众人面面相觑。 难道这是松山书院的诡计?想要刺探虚实? 苏玄明的心头犹如压上一块巨石,沉甸甸的。 或许,当时,自己直觉也是这般,所以才会避之不及。 唉,往事随风,终究是回不到过去了。 第85章 美人计 有文钰看着,静娘短时间内翻不起浪来。 苏云亭好不容易等到百川书院的休憩日,他决定去京郊南山的比武台看一看。 自己好久不曾去过,不知道比武台有没有荒废,那些江湖高手可还在比武台比试? 奔驰的马车,彰显苏云亭急切的心情。 苏云亭时不时探出头去,四下张望,为何还不到? 突然,在出了城门不远,只见一身绑腿束腰的女郎,挥舞一柄长剑,以一敌四,丝毫不落下风。 其英姿飒爽,好不利落! 苏云亭一双眼瞪得提溜圆,如饥似渴地看着这一幕。 女侠一个横扫腿,就像秋风扫落叶一般,把四个敌人一一踢飞,再甩了个剑花,格外帅气。 四名黑衣男子落荒而逃。 女侠这才转过头来,冲苏云亭挑眉:“看够了没有?还是你也想来试试?” 明艳如骄阳,没有京都贵女的娇矜之气,反倒散发着野生花草的勃勃生机, 苏云亭眼睛都看直了,在马车里踟蹰半晌,不敢下车。 女侠气度豪爽,内心里的小人却高兴得直蹦跶。 哈哈,不过是毛头小子罢了,还不是要倒在自己的牡丹裙下? “"敢,敢问女侠尊姓大名?”苏云亭双手抱拳,眼睛亮如繁星。 “免贵姓黄,你唤我黄娘子即可。”黄娘子嘴角微微勾起。 初次见面,怎么能告之全名?必须要维持自己的高手风范! “我有一言,想说又不敢说,怕冒犯了黄娘子。” 苏云亭支支吾吾,目光里却流露出期冀。 黄娘子的嘴角越咧越大,心里美得直冒泡,谁说这苏二郎是最聪明的人? 还不是要被自己轻轻松松拿下?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但说无妨。” 苏云亭:“那我就不客气了。雇你使美人计的人,许给你多少银钱?我付你双倍!只需你卖艺,无需卖身!” 黄娘子的笑意僵在脸上,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苏云亭很苦恼:“双倍还不够吗?我阿娘最近控制我的银钱,不能给再多了。更何况,以你的身手,在比武台上也就处个中流水平。给你太多,容易引起其他高手的不满。” 黄娘子的笑彻底维持不住了,什么叫中流水平?! 别人可以质疑自己的魅力,绝不能质疑自己的武力! “呵!行,倒是让我看看,高手是什么样!” 苏云亭笑弯了眼睛,这样的美人计多多益善,自己通通都能收下。 与此同时,归家路上的蒋光海,遇到了初次逛花楼时的点的花娘。 “蒋郎君,好久不见。花前月下,良辰美景,不如我们再次吟诗作对,以续上次未尽之言?” 蒋光海点的花娘花名为紫苏禾,是京都花娘圈鼎鼎有名的才女。 蒋光海意动,但思及上次因和紫苏禾的事,被李少言威胁,事发之后,又被自己爹爹好一顿胖揍。 念头转瞬间,蒋光海从静娘一事中获得灵感,邀请紫苏禾去福全茶楼一聚。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这个对子,蒋郎君可想到下半句了?” 紫苏禾姿态娴雅,点茶的动作形如流水,一捻一抹一画,茶沫上便出现了一幅山水画。 蒋光海本来毫无头绪,但或许是跟着崔老头读了几日书,心气都完全不一样了,脱口而出。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茶客们纷纷鼓掌叫好:“说得好!有格局!” “不愧是百川书院教出来的!有崔大人和永昌侯夫人在,错不了!” 蒋光海冲着众人抱拳道谢。 紫苏禾目光微滞愣片刻,随即释然一笑:“蒋郎君大义,果非昔日阿蒙!” 当日蒋光海虽然什么都没干,只跟自己谈诗词歌赋,谈了整整一晚,但其风华气度和胸襟和今日的他比起来,天差地别。 此时的他,才有身为京都才子该有的志气! 这百川书院,确实有仙则灵啊! 紫苏禾说完这句话,起身便离开。 街市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紫苏禾的侍女一面侧着身挡住人群,以免冲撞自家娘子,一边一脸担忧:“娘子,大人吩咐的事,您还没办呢。” 灯火照耀在紫苏禾脸上,显得她越发迷人。 她轻笑着摇头:“已经办完了。” 京都的女子们,似乎都在这一日,走出府门,寻找自己的目标。 严复松在离开福全茶楼后,脸色就彻底沉下来,不负方才的悲痛欲绝,而是冰寒无比,似乎隐隐带着一丝屈辱。 “啊!救命啊!” 女子的惊叫,在前往京郊的路上,格外凄厉。 严复松应声望去,只见一辆马车在小道上飞速狂奔。 那打头的马儿似乎是受了惊吓,慌不择路,四只蹄儿跑出重影。 “郎君,救命!”女子惊慌失措的声音,听上去好不可怜。 严复松本不欲理会,美人很好,但也要有命享才行。 被这马车一撞,重则失命,轻则断胳膊断腿,影响自己的前途。 可月光下,女子伸出美丽的脸颊,泫然欲泣,美得惊心动魄。 更让严复松心动的是,车厢侧面一个毫不起眼的家徽,低调得如同家徽代表的家族一般。 “女郎,跳下来!我接住你!”严复松不敢阻止发狂的马匹,但接住一个小娘子,还是可以勉力一试! “可是我害怕!”女郎一张花容月貌的脸,吓得惨白,眼泪珠子挂在眼睫毛上行,欲坠不坠,好不可怜。 “女郎,相信我!” 莹莹月色下,严复松的目光坚定且有力。 女郎鼓足勇气,纵身一跃,被严复松牢牢抱在怀中。 严复松借着力道,翻滚几圈,以卸下冲击力。 待两人停止翻滚,这才发现,周围是一片草地。 浅浅冒出头的小草,在月光下稚嫩而娇羞地展示自己的青翠。 “郎君,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女郎呵气如兰,两颊泛红,眼里水光涟涟,红润的嘴唇引人浅啄。 她伸出两条玉臂,环抱住严复松的脖颈,语调轻如鹅毛,在严复松的心头挠痒:“唯有以身相许。” 严复松思及两人巨大的家世差异,不由地俯下头去汲取那份清甜。 第86章 戏真多,看不过来 春风尔来为阿谁,蝴蝶忽然满芳草。 过了除夕,这时间就好似乘坐马车,一路疾驰,所过之处,冬雪消融,万物生。 为了配上这份春意,京都的百姓们穿红戴绿,急切地等待着踏春的那一日。 正所谓春捂秋冻,百姓们不敢放肆地去外面浪,只能按耐住躁动的心情,来福全茶楼喝上一口,八卦一下。 有卖杂耍的来茶楼里歇脚,瞬间就被熟人戏谑起来:“仇老大,最近怎么不见你去南郊了?苏家二郎君不是等着你传授铁罩衫?” 四周响起哄笑声。 “仇老大,你这是被苏家二郎君给识破了?” “要我说,你真是缺德。不过一卖杂耍的,谁不知道你的把戏是障眼法?偏偏你个丧良心,把苏二郎糊弄得一愣一愣的。” “苏二郎君早非昔日阿蒙,有永昌侯夫人的教导,又在百川书院上学,还能轻易被你糊了去?” 仇老大连灌了三壶茶,把茶杯往桌上用力一摔,脸上浮现愤怒之色:“念得什么书?我看他比以前还要眼瞎,竟是被个黄娘子唬弄得……” 仇老大咽下接下来的话,只是脸上仍旧愤愤不平。 “怎么回事?仇老大,你仔细说说。” “黄娘子又是哪个?怎么招你了?” 无论众人怎么询问,仇老大都只是闭嘴不言,只不断摇头,更叫众人好奇不已。 “嘻嘻,你们休要再问了,他哪里好意思说?”宋大笑嘻嘻道。 “哟,这不是我们京都百事通吗?快来快来好几日不曾见到你,你上哪忙去了?” “小二,快给宋大送壶梅子渴水,点心攒碟来一盘。记我账上。” 宋大对众人拱手道谢,这才坐下来,慢悠悠开口:“这黄娘子是苏二郎新招来的,有心气得很。径直上比武台,扬言谁打不过他,就不能再去找苏二郎。” 有机灵的人瞬间明白了关键:“怎的,这仇老大被黄娘子打下去了?” 宋大噗嗤一笑乐出声:“岂止?他是第一个被踢下去的,险些给滚下山去。” 瞧见仇老大的脸色不太好,宋大急忙道歉:“抱歉,嘴快了些。但你也不用介怀,你走的早,许是不知道,你那些小伙伴们全被踢了下去。” “哈哈。”宋大大笑不已,嘴上继续道歉面上却没有一点歉意,“不好意思,我一般不笑,除非真的忍不住。” “哈哈,可不呗。仇老大一人骗钱还不够,还把那群狐朋狗友一起拉进来,欺负人家苏二郎人傻钱多。” “人家苏二郎没识人不清,但老天爷都在帮他,来了个黄娘子。” 仇老大冷笑:“要是让黄娘子这么霍霍,苏二郎的心愿怕是不能如愿了,上哪去寻武林高手?” 宋大施施然地给自己喂了口点心,随后无情地仇大泼冷水:“哎呀,莫心急,吃瓜要吃全。这黄娘子打翻比武台后,又去挑战永昌侯府护卫,连着被李大牛和小黑打败后,彻底消停了。” “哟,没想到永昌侯府卧虎藏龙啊。” “这说啥了,人家永昌侯夫人可是顾将军唯一的女儿,手里肯定有点东西的。” 一楼角落里,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微垂着头,叫人看不清长相和神情。 他的拳头捏的嘎吱作响,暗恨不已,若非自己受伤,怎么会败在黄娘子手下? 福全茶楼一楼闹哄哄的,二楼包间人心各异。 咔擦! 俊美的神秘人摔杯,火冒三丈,来回踱步,咬牙切齿道:“小黄叛变了?!” 管家急忙给神秘人拍背,爱抚道:“不能的,小黄最爱钱,苏二郎哪有那么多钱,收买小黄?即便叛变了,咱们加价把她买回来就是了。主子您最不差的就是钱。” 管家见神秘人怒气似乎是消散了些,继续道:“再说了,那些江湖人不过是些歪果裂枣,只图苏二郎的钱,有他们,没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神秘人似乎有被安慰道,只是心中仍是不舒服:“这小黑也是的,明知小黄是我们的人,怎么不配合她?让她打入苏二郎的内部。” “小黑素来一根筋,你不让他干的事,他坚决不干。” 神秘人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也就这一个优点了。” 神秘人却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敌人顾南夕,此时就在他隔壁。 “阿娘,他们说的是黄娘子?”苏云烟好奇的地眨巴眨巴眼睛。 因着她的饭店开业到现在,唯一的客人就是员工阿勒川,天天干赔钱,于是顾南夕带着她去取经。 整个京都生意最好的福全茶楼,自然是第一选项。 没想到,一来就听到这么大个八卦,原来黄娘子这么厉害的? 顾南夕的注意力却不在黄娘子身上,而是关注起仇老大。 这名字怎么那么熟悉?似乎在哪听过? “系统,你找找仇老大是谁?” 慈母系统阴阳怪气:“哟,我还当你忘记自己是打哪来的了,办书院办上瘾了?叫什么百川书院?干脆叫炮灰书院得了。” 顾南夕面不改色,淡定的说道:“你确定?” 慈母系统并不是很确定,同时心里有点打突突,偷摸摸地查了一下小说。 随即系统崩溃大叫:“顾南夕,你是不是有毒?!你怎么把他给蝴蝶掉了?” 他?哪个他? 顾南夕隐隐有点感觉,好像不用自己出手,一些危机似乎被神秘力量化解了。 果然,慈母系统噼里啪啦道:“本来贼师会被仇老大推荐上比武台,被苏云亭看中,然后拜师。现在比武太都没有了!” 顾南夕想起来了,那贼师受伤后,本来穷困潦倒,后来通过比武台进入武昌侯府,过上好日子! 结果他却害得苏云亭被抽筋拔骨,还连累整个侯府! “好!实在是太好了!”顾南夕情不自禁地拍掌。 “阿娘,您也认为黄娘子是个好的?”苏云烟问。 “好!当然好!”顾南希心满意足的喝了一口茶水。 黄娘子是个好人,派黄娘子过来的更加是个好人! 第87章 路人求救 神秘人丝毫不知道顾南希在心中默默地感谢他,否则他一定不会领这份情。 福泉茶楼一楼的看客们,还在熙熙攘攘地谈论着各种八卦。 “黄娘子的事算什么大事呢?宋大,你肯定有一些事儿不知道。” 宋大挑眉:“说来听听?” “嘿嘿,那严复松,严郎君英雄救美,和一貌美女子花前月下,好不快活。” “竟有此事?” “枉为君子!” “确实过分。” 二楼有人往头上簪朵大红花,对身侧的同伴轻笑道:“这京都百姓的性子一如当年,没有一点点改变。” 他身上的好友翻了个大白眼,埋怨道:“你当年把崔三论坑得不轻,害得他流浪在外,十年风餐雨露,不敢归京,可吃足了苦头。若是让他得知你回来了,恐怕得提剑跟你决斗。” 簪花老头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自己头顶上的花,觉得甚美,这才满意地回道:“崔三论那家伙长在锦绣堆里,锦衣华食。何曾真正体验过民间疾苦?” 簪花老头打开二楼的窗户向说书人头投一朵金黄大菊花,漫不经心地开口:“崔三论文应该感激我才是,谈何怨恨?” 他身侧的好友没有搭理这个倔强老头,反正这俩人从认识开始就一直打打闹闹,也没见他们真翻过脸。 也许这就是另一种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跟着顾南希一起来的苏玄明,听到楼下茶客们的笑谈,心中情绪百味陈杂。 这个男女感情似乎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吧,当初静娘和严复松顶着诸多压力也要在一起,结果这才区区几日,变化便如此之快。 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自己当初对静娘许下山盟海誓,可是如今回头看过来,也不过是少年的一段情。 悟己往之不谏,知来之可追。 在这一刻,苏学明似乎悟了,从一个少年蜕变成一个有雄心壮志的青年。 “阿娘,我们回去吧,我想我已经取得真经了!”苏云烟一脸自信勃勃道。 顾南夕撇了撇苏云烟,狐疑开口:“你确定这样就足够了吗?” “当然!”苏云烟仔细观察了许久,她终于发现自己的店铺跟福全茶楼,相差的到底是什么了。 顾南夕欲言又止,想问问她到底悟出了什么,后来转念一想,这是孩子自己的店铺,让他自己去决定到底该如何做。 “那便走吧。”顾南希夕爽快的下了决定。 毫不起眼的马车,慢悠悠地在热闹的京都街市上穿行。 了结心结的苏玄明,掀开窗帘,左看看右瞅瞅,发现曾经自己走了那么多遍的路,看过那么多次的人和商铺,换一种心态去看的话,又有了不少新的发现。 同样相邻的两家医馆一家热闹非凡,往来都是一些打扮一般的平民百姓。 另一家虽然门庭罗雀,但是停下的却是豪华的马车。 若是以前,苏学明肯定会认为,热闹非凡的那家商铺生意会更好更赚钱。 但现在苏玄明看了看两家商铺的装修,竟一眼就发现门庭罗雀的那家更加奢华。 顾南夕看了看,陷入沉思的苏全明和苏云烟开口问道:“你们都看出什么了?” 苏云烟不假思索地说道:“还是富人的钱好挣。” 苏玄明垂下眼眸,抿抿嘴唇,声音低沉:“这大周朝的贫富差距过大。” 苏玄明望向窗外的眼神露出一丝茫然,低声呢喃道:“世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可这真的是正确的吗?” 苏玄明不由得想起自己和松山书院里的平民学子们。 无论是松山书院还是太学,对于学子的划分并不是依照成绩,而是依据家世。 出身高贵的学子,他们分的宿舍,获得的师资教育,分的纸墨笔砚,都与平民学者不一样。 而平民学子不仅要交同样的束修,还要自己买蜡烛,纸和笔墨等等。 在这种处处区别待遇之下,仍然有寒门学子成绩位列前茅。 如果给他们提供更好的条件,他们又能做到哪种程度呢? 苏玄明愣愣地发呆,或许自己的百川书院可以做得更好一点。 “庸医害人!枉你号称是京都鼎鼎有名的济仁堂,你看看你把我家大郎害成什么样了?” 热闹的街道瞬间被老妇人尖利哭嚎声,打破了和谐的气氛。 顾南夕等人循声望去,只见专治平民百姓的济仁堂门口被一辆奢华的马车堵得严严实实。 一名身着华丽的老妇人,率着十来个家丁,抬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中年男子,指着济仁堂的大夫,破口大骂。 “来时活蹦乱跳的一个大好男子,吃了你给的药后,竟然昏迷不醒。你这是在治病还是在害命?” 老妇人气势骇人,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一点儿也不给大夫解释的机会。 大夫急得满头大汗,但是又嘴笨,只能不断地用手比划。 老妇人横眉竖立:“怎么?我还冤枉了你不成?” “大家快来看看呢!看看这个医术不精的大夫是如何狡辩的!” 老妇人招呼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口口声声控诉道:“我儿原本是有一点风寒,我让他去旁边的同济堂,他却偏偏信了旁人的话,要来这济仁堂!” “现在吃了他开的七副药之后,我儿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我家里有的是钱,难不成我还能为了冤枉你一个小小的大夫,拿我儿的生命做赌注吗?” 说完老妇人拍了三下张,一个妙龄侍女端出一盘子银锭子。 老妇人端接过盘子,把银两猛地朝大夫身上一泼。 白花花的影子叽里咕噜滚到地上,散发着迷人的光芒,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足足得有100两啊。” “我瞧着这老妇人不像是在做局,莫非大夫真给误诊了?” 大夫百口莫辩,一张脸胀得通红。 刚才还对他十分信任的病人们,此时纷纷向他投去怀疑的目光。 大夫眼泪汪汪,他看向马车里的顾南夕和苏玄明,眼里充满了无助和求救。 第88章 管还是不管? “你看向永昌侯夫人也没有用,即便永昌侯府夫人再有权势,她难不成还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老妇人挑衅地看向马车上的顾南夕和苏玄明。 “没错,正是如此,永昌侯夫人没必要去趟这趟浑水。” “这涉及人命之事,说不得准的。” “若是我家大儿被治成这模样,我非要和这大夫拼命不可。” “杀人偿命,总不能因为这是大夫,就轻易的饶过了这条人命吧。” 围关的群众纷纷发言,其中不乏有别有用心之人在引导舆论。 “不会的,陈大夫医者仁心,他免费治好了我爹爹的病。” “陈大夫在这里开医馆将近20年了,口碑甚好,从未听说有涉及人命之事。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 几个老农装扮的人,轻轻表达自己的反对意见,只是他们的声音太小,瞬间淹没在舆论之中。 陈大夫有点口吃的毛病,他一遇到紧张的事情就说不出来话。 此时他被千夫所指,更是激动得双手直颤抖,只能用眼神向苏玄明求救。 苏祥明看了看现场的状况,探出上半个身子,想要下马车,问清楚情况。 头上戴满珠钗的老妇人,瞥见苏大郎有下车的现象,立即语带威胁道:“苏大郎,我们可是济国公府的表亲。” “往上属三代,我们也是有亲戚关系的。这做人嘛,还是要分得清里外才是。” 陈大夫一听老妇人竟然是济国公府的人,眼神瞬间变得绝望起来了。 这苏大郎虽然是永昌侯府的大公子,但永昌侯府远远比不得济国公府。 他苏学明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默默无闻,无权无势的大夫去同济国公府对上呢? 陈大夫耷拉着脑袋,双手捂住脸,心里如同坠上千斤巨石般沉重。 自己三岁开始跟随爹爹学医,苦学二十余年这才被允许单独出诊。 因着自己收费便宜,当大夫十余年下来,才攒下这一家小小的医馆。 没曾想,临到了,自己不光要背上人命官司,就连经营许久的医馆也要赔出去,更别提那医者仁心的名声了。 忙忙碌碌几十年,混了个一无所有,值得乎?悲乎? 就在陈大夫绝望的时候,苏玄明高声朗朗道:“若这天下的纠纷,凭自己就能解决,那还要这官府,要这衙门有何用?” 陈大夫不敢自信地抬起头,望向阳光下那个清朗英俊,如神明般的少年。 老妇人一时惊诧地看向苏玄明和顾南夕。 苏玄明已经钻出马车,下了地,腰背挺直如劲松一般。 马车里的苏云烟也是一脸的理所当然,面上不见丝毫担忧和害怕。 “永昌侯夫人,您就不管管你儿子吗?” “你看看你宠溺儿子的代价是什么?他上不了松山书院,成不了气候,还拉着你,拉着整个侯府下水。” “百川书院考核一事,会让你们整个侯府成为京都,甚至整个大周朝的笑谈。” 老妇人的一张嘴巴巴的,眼角向上高高挑起,看上去格外刻薄。 顾南夕挑起眉毛,眸色深深。 这老夫人的反应有点不对劲呢。 她若是真心不想让苏玄明插手此事,正确的选择,应该是好声好气的商量,而不这是一副拱火的模样。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儿既然决定插手此事,那我这个当娘的只有支持的份。” 顾南希的语气轻飘飘的,好似在她眼里,为了一个平民百姓得罪济国公府,这并不算一件大事。 “惯子如杀子,您这样做,就不怕日后永昌候回来找您算账?” “这就不劳烦您操心了。”顾南夕示意苏玄明动作快一点。 苏轩明得到来自二娘的支持,立马就站出来说道:“这位夫人,我们何不报官去?” 老妇人冷笑一声,扯着嘴角说道:“去便去,你还当我怕你不成?” 一群人乌泱泱的往府衙里走去。 陈大夫长舒一口气,只要不偏袒任何人,自己就定了洗刷罪名。 围观的百姓们更是想瞧一瞧,这事儿最后到底会怎么样? 这苏家大郎是在主持正义,还是在多管闲事?全看这一遭了。 …… 与此同时,松山书院也不太平。 “我要状告学子李茂成顶替身份上学。”一年轻妇人跪在松山书院大门前,高声喊冤。 “李茂成是谁?” “乙班的学生。当时考入成绩位列前茅,但从这几年的表现来看,成绩也就那样吧。” “他没被刷下去?” 松山书院每月每年都有考核,如果成绩真的那么不堪入目,除非像苏玄明他们那样,用银钱来买名额,否则一定会被劝退的。 “嘿嘿,他可是李少言手下的忠实走狗。” 松山书院是不让学子们带小厮们入学的,但这帮金贵的公子哥们,如何忍受得了这般自力更生的生活? 于是部分平民学子出于各种目的,甘心当公子哥身边的角色。 其中最有名的代表就是这个李茂成。 有看不惯他的,也有觉得他能屈能伸,以后必能成大器的。 此时一听这年轻女子口口声声说他有问题,岂能不凑这热闹? 很快,嵩山书院大门口就被学子们围了个严严实实。 “这位娘子,你有什么冤屈,可随我入书院里,我带你去找吴山长。” 严复松看到门前这一幕,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于是挺身而出。 “多谢郎君。”年轻妇人抽泣着跟着严复松踏入松山书院。 吴山长正在扒拉自己的算盘,浓眉高高耸起,表情既不奈又烦躁。 上次的事情终究还是对书院造成了影响。 自己的小金库也不比以前丰厚,过段时日还需要…… 吴山长长长的叹息一声,视线投向门外,就见严复松带着一女娘子进来。 “何事?” 女娘子扑通一下,双膝跪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这学子李茂成并非真正的李茂城!” 吴山长的神色立马变得凝重起来,他和严复松对视一眼,继续问道:“你是他的什么人?涉及到学子的名声,万万不可乱说。” 女子掷地有声道:“我是他的娘子!” 第89换妻? 小娘子的话如石破天惊一般,震惊得严复松和吴山长呆立当场。 她竟然是李茂成的娘子?! 妻告夫?! “荒谬!”吴山长横眉冷对,一双眼睛瞪得如牛铃一般大,里面是熊熊怒火燃烧。 “你与你夫君本该是一体,荣辱与共,怎么可这么违背三纲五常?” 比起有学子冒名顶替一事,更让吴山长气愤的是,这个小娘子竟然不顾夫君的体面,把这事儿闹到了书院。 本来充满希冀的小娘子,听到吴山长这一番话,猛地抬起头来,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只见吴山长板着脸,语气严肃,瞧他的神色,并不是并不像是在说笑一般,而是发自内心的这么觉得。 小娘子难掩失望,然而她向来性子刚强,便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我身为一介女流,尚且不知什么叫做三纲五常。” 小娘子的腰背挺得笔直,语气柔软中带着一丝斩钉截铁:“只是爹爹从小就教导我,何叫夫为妻纲。” “夫为妻纲,夫不正,妻可改嫁。妻为夫助,妻不贤,夫则休之。” “敢问吴山长,我的所作所为,有何不对之处?” 吴山长一张老脸憋得通红,不免心生怨怼。 女子果然只需要读读女戒就好,读那么老些书,只会不安分。 但这番话吴山长不敢明说,一口闷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只觉得胸口憋得生疼。 一旁的严复松瞥一眼吴山长的神色,心领神会,于是率先站了出来,对着小娘子敲打道。 “小娘子大义,我们心生佩服。方才吴山长的话也是在为你着想。虽说夫不正,妻可改嫁也。然而世人对女子多苛责,你要想走出这一步,何其艰难?代价何其之大?” 严复松的这番话,说得女子情不自禁落下泪来。 严复松趁热打铁,对着小娘子的心理防线重拳出击:“再说了,小娘子,你夫君顶替冒名之事,你事先真的不知晓吗?” “身为他的枕边人,你真的没有一点点察觉?” 小娘子先是微微一愣,随即豆大的泪珠顺着姣好的脸颊滑落。 “我,我是知晓的!” 小娘子双手捂住脸,语气哽咽道。 杨富松和吴山长对视一眼,吴生长使给严复松一个全交给你的眼色。 严复松心中激动不已。 因着某些原因,严复松自太学转到松山书院以来,吴山长对他颇不顺眼。 若非日子过得艰难,他也不会在那人找上他时,一口便答应了下来,还仔细劝说静娘同意。 如今吴山长能把这样要紧的事情交给他来处理,他一定要好好表现一番才行。 “小娘子,我知事情不到绝路,你是万万下不了这个决心的,你可否跟我们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严复松语气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面上也是同情理解,怜爱之色。 小娘子被好生劝慰了一番,这才抽抽噎噎的开了口。 “书院里的李茂成并非原本的李茂成,本名叫做李茂盛。他是真李茂成的堂兄。” “李茂成家境不好,只有一个寡母,全依赖着族里生存。但他天资聪颖,靠着在族学里打零工,竟是成绩出类拔萃。” “我公爹爱惜人才,便提出送他去考松山书院。若是他能考上松山书院,族里里便给他交束修。” “他不负众望,一举就考上了松山书院。我夫君他嫉妒李茂成,便提出想要冒名顶替。” “我公爹就夫君这一个独子,禁不住他软磨硬泡,要死要活,只能无奈同意。李茂成顾及自己的寡母安危,只好就犯。” “李茂成的妻子貌美娴淑,我夫君他竟然,竟然起了换妻子的心思!” 小娘子的画悲愤交加,一张俏脸胀的痛红,眼里伤心,痛苦,愤怒,羞耻,夹杂在一起,熬成了一锅苦水粥。 “嘶嘶嘶。”严复松倒抽一口冷气,这李茂成看上去狗腿子的很,李少言说一,他从不敢说,没想到内心居然如此狂野。 即便自己采遍花丛,也不敢起这等心思。 现场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吴山长张张嘴唇,却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严复松深呼吸几口,轻声道:“小娘子不要怕,今日天色已晚,你先回家。这件事我们已经知晓了,待我们仔细排查后,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小娘子哭着摇头:“我回家去只会是死路一条,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还不如回娘家?” “我不过是一介孤女,爹爹娘亲早逝,娘家再无其他人。” 小娘子悲从中来,哭泣不已,若非自己家中无人,怎么会被他欺辱至此? 严复松偷瞄一眼吴山长,见吴山长垂下眼眸,不动声色地喝着茶,似乎并没有要管下此事的意思,于是心中吃下了定心丸。 “小娘子若是不嫌弃,我在在京郊有一座小院,你不如先去小院暂且歇脚?” 要不送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瞧着很是靠谱。 小娘子踟蹰半晌,最后微微点点头。 严复松派人把小娘子送到京郊的小院,随后关起门,看向吴山长,等待他做最后的指示。 吴站长挑了挑烛火的灯芯,泛黄的烛光忽明忽暗,照得他的神色阴晴不定。 严复松其实心里已经有隐隐有了主意,而且他相信,吴山长会跟他做出一样的选择。 因为他们本质上其实是一路人。 果不其然,吴山长悠悠开口:“妻子告丈夫,本就有违常理。我们松山书院身为天下私学之首,要为天下做出正确的表率。” “比起学子冒名顶替这等小事,三纲五常更为重要。” “为了维护这天下正道,我们松山书院受点委屈算不得什么。” 袁福松鞠躬行礼,默契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心怀天下,吴山长不愧是吾辈楷模。” 两人对视一眼,确定对方都心领神会,这才告辞。 严复松阔步走在竹林小径,竹叶婆娑。 贞姿不受雪霜侵,直节亭亭易见心。 谁说心怀天下才是贞心? 想要卖货帝王家,出人头地,位及人臣,不也是如此? 谁又比谁更高贵? 第90章 各方施压 比起严复松的胸有成竹,苏玄明这一头就显得波折许多。 苏玄明在带着浩浩荡荡的众人去官府报案之后,老妇人府中突然来人,有急事归家去了。 受理案件的官员表示,案子已经受理,但具体的,要等双方同时到场之后才能走流程。 而大夫作为嫌疑人,需要暂且在府衙收押。 “大哥,你说这老妇人是不是心虚,所以才回家去?” 收到消息赶过来的结义兄弟们,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 “事情尚未被盖棺定论,我们还是不要妄加揣测才好。”出人意料,苏玄明并未一开始就立场鲜明。 李明德挑眉:“大哥,你难道不是认为大夫是被冤枉的,所以才会替他出头吗?” 苏玄明的双手拢入衣袖中,眉眼冷峻,叫人读不懂他的真实想法。 “我从不认为谁是冤枉的,或者谁是罪有应得的。我只是不喜欢老妇人在医馆门口闹事这种做法。是非对错,个中曲直,理应由衙门来处理。” 顾南汐瞥了一眼苏玄明,这小子变化有点大呀。 苏云亭对这番话不屑地撇撇嘴,大哥的见识果然还是少了。 他若是看到江湖上的打打杀杀和那些下九流的招数,他就一定会明白,这衙门就像太阳,阳光底下有光明敞亮的一面,也会有阴暗的一面。 若是衙门真那么好使,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不公之事? 苏云烟百无聊赖地掀开帘子,她对这些事向来是不放在心上的。 衙不衙门的,衙门能帮她赚钱吗? 这世界上还是真金白银才是最有力量的,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钱,别说是衙门,就连那皇宫的门也是能被敲开的。 一行人踩着晚霞回到永昌侯府。 苏云烟早已派人去府里预备好了酒席,只等待众人归来就可开宴。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蒋光海微眯着眼睛,高声唱道。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李明德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这词最适合当前景色。 陈逸轩苦着脸,这些时日,兄弟们的学业长进极大,唯独自己还在原地徘徊,也就比大哥的成绩稍微好点。 这不,到了关键时候,自己竟然没有什么可能拿出手的。 “来人,给我拿纸笔来,我来画下这一幅春日宴图。” 陈逸轩决定取一己之长,画个画吧。 “主子,有人前来拜访。”绿梅轻轻地俯身,覆到顾南溪的耳边。 “是济国公府少夫人。” 顾南兮放下酒杯,整理好衣袖还有裙摆,起身去迎客。 “阿娘,我同你一起去。”苏玄明听到这边的动静,知道这件事是冲自己来的。 顾南夕诧异地看向他。 苏玄明完好衣袖,语气淡淡的:“阿娘你身子骨不好,本应不该多打扰你。这些事就让儿子去处理吧。” 顾南夕一屁股坐下来,好大儿终于长大了,自己又可以安心摆烂。 “好。” 苏玄明微微一愣,他还以为阿娘会不放心自己呢。 苏玄明弯弯眼眼睛,勾勾嘴角温柔道:“阿娘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灯火透明的会客厅里,一道身姿窈窕,衣着繁复的奢华夫人正背对着大门口。 她高高隆起的发髻上插满了珠钗,在灯火的照耀下,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久仰大名,我们终于见面了,顾南夕。” 女子语气冰冷,听上去就让人觉得来者不善。 女子反过身来,见到进来的不是顾南夕,而是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男子。 “你是苏玄明?” “正是我。请问国公夫人前来所为何事?” 济国公少夫人皱眉,不悦道:“怎么是你?顾南夕呢?” 苏玄明看出对方的不屑,不卑不亢道:“区区小事交给我即可,何必惊扰了我阿娘?” 济国公少夫人嗤笑:“不过是一块叉烧罢了,还想当成一道主菜不成?” 苏玄明的神色也冷了下来,不再热脸贴冷屁股:“叉烧的味道如何,也是要看厨子的。像我阿娘这样厨艺高超的,即便是一块普通的叉烧,那也是人间美味。倒是不知道,济国公府的叉烧味道如何?” “你是叉烧,我儿子可不是。” 济国公少夫人心里吃气,转身就走。 临着走出大门前,冷冷的扔下一句话。 “你们永昌侯府势微,比不得我们济国公府。你可想好了,是否要用因一个小小的大夫,如此落我们济国公府的脸面?” “何况这大夫这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苏玄明鞠躬道谢:“多谢少夫人善意提醒。这一切交给府衙来评判即可。” 济国公少夫人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恰在此时,又有人来了永昌侯府寻九弟。 那几个人在大门曲曲咕咕半天,这才散的开。 “大哥,事情不太好。” 九弟的神色十分凝重。 “方才府衙里相识的伙伴前来报信,说是府衙秘密提问了大夫。” 蒋光海:“身正不怕影子斜。白的不能说成黑的,黑的不能说成白的,不怕他们问什么。” “这是大夫供出来的脉案和药方,他们帮我抄了一份。” 九弟从宽袖里掏出几张纸。 “我去找御医看一看。”老二接过纸张,趁着夜色,去叩世家的门。 一群人惦记此事,不肯归家去。 顾南夕便留他们在永昌侯府住了下来,再派人一一向各府各家报信。 “大哥,我瞧着这府衙的意思是偏向济国公府。”九弟忧心忡忡。 他同官差的关系极好,十分熟悉他们的做派。 他们向来能第二天做的,绝不会第一天就做。 这次这么勤快,肯定是上面有过交代。 苏玄明深深皱眉,眸色沉沉。 陈逸轩支支吾吾地问道:“大哥,如果应天府不能秉公办事,您打算怎么办?” 听到陈逸轩这番问话,蒋光海,李明德等其他人全都把目光投向了苏玄明。 苏玄明:“君为臣纲,君不正,臣可投他国。国为民纲,国不正,民可攻之。” 第91章 急转直下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这京都的流言,就好似初开的梨花一般,散落在京都的角角落落。 “你们可曾听说了,这苏家大郎竟然替一个刽子手撑腰?” 挑脚的货郎听到这番话顿住脚步,侧耳倾听。 说话那人的对门邻居一边端着盆洗着蔬菜,一边头也不抬地回道:“怎的,你是那应天府的长官大人不成?还没开堂呢,就先给人家苏大郎和大夫定下罪名了?” 那人也不气恼,反而笑嘻嘻道:“我虽然不是那长官,但我有门道知道内情。” 那人左顾右盼,见自己的说话的动静,吸引了不少的围观人群,故意高声道:“那大夫供出来的脉案和处置的方子,我不仅问了城里其他大夫,甚至还托人问了那御医的传人。” 那人顿了顿,随即神秘兮兮地挤眉弄眼:“他们都说那方子有问题哩。” 他对门的邻居把盆重重一摔,溅起的水滴浸湿他的裤脚:“做人要讲良心,当日你穷得叮当响,你爹爹在床上苦苦哀嚎五日五夜。全京都上下没有一个医馆肯收下你爹爹,最后只有……某些人救了,还不如不救!” 那人面红耳赤,恼羞成怒地辩驳:“他即便是救了我爹爹一命,也不能抵消他这次犯下的罪过。” 对门邻居把门一关,愤怒的话语被淹没在人群的纷纷议论声中:“便是那药王菩萨也会犯下错,何况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夫?” 挑脚的货郎新得了一个大消息,立马加快脚步。 有了这个消息做引子,恐怕今日的货会卖得更快一些。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挑脚的货郎,放下肩上的扁担,用汗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他见老大娘和当家娘子们坐在窗村门口的一棵大树下,慢条斯理地干着手里的活,竟是撇都不撇自己一眼。 挑脚货郎眼珠子一转,大声道:“永昌侯府苏大公子陷入了大麻烦,这次恐怕难以脱身了。” 听到永昌侯府苏大公子这几个字,大娘们和当家娘子们纷纷抬起头来。 “那货,郎你在说些什么事儿?苏家大郎君不是正在准备应对书院考核吗?怎么会陷入大麻烦中?” 一长得极其富态的老大娘,率先开口问道。 货郎拍了拍扁担,笑呵呵道:“我这儿有上好的针线,那针都是一根一根,磨得锃亮,能祖传三代的。大娘,您要不要来看看?” 那大娘双手照着大腿一拍,爽朗无比:“然后这个你先说说看,等你说完了,针线价格要是合适,我们就买下。” 货郎并不怀疑老大娘的话,他来的这个村子虽然属于京郊,但因着主顾家比较宽宏,村里人的日子过得还是比较宽泛的。 “那苏大郎也不知道是哪脑子抽了哪根筋,竟然要替一个大夫打抱不平!” 货郎说得口唾沫横飞:“为此他不仅跟济国公府对上,更关键的是,据说那大夫是真的医死了人!” 老大娘打断他的话:“莫要胡咧咧,治死人是大夫的事,跟苏大郎有什么关系?” 老大娘上货郎那里挑了一盒针线,嘴里不断地叮嘱:“这些货我要了,你切莫在外边败坏苏大郎的名声。若是让我知道你再胡说八道,你看我撕不撕了你!” “好勒好勒,放心吧,我听你的。”货郎麻溜的包好针线,满口称是。 等到货郎走了之后,树底下的年轻娘子们这才围了上来。 “阿娘,苏大郎君是不是被人下套了?” “堂伯娘,我们还送儿郎们去百川书院吗?” “嫂子,我们该怎么办?” 作为娘子军里的领头人物,富太老大娘同蹲在地头上,抽着旱烟的老农对视一眼。 她掩饰住眼里的忧虑,淡定开口道:“永川侯夫人才智双绝,走一步想十步。她既然能应下此事,那就说明必定是胸有成竹的。” 众人附和:“没错,苏大郎的身后站着的,可是人间绝色顾南夕呀!” “有永昌侯夫人在,就宛如一根定海神针,咱们就再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看来百川书院的考核应该是十拿九稳了,否则永昌侯夫人也不会花费心思,在这等小事上。” “待百川书院的考核过去,我就把我家大儿送到百川书院去。那里束修便宜,还有崔大人和永昌侯夫人任教,合适的很。” …… 老大娘趁着众人聊得热闹,不着痕迹得退出人群,来到老农身边。 “老汉,咱闺女说的可能是对的,苏大郎这是中计了吧?” 否则怎么就这么巧,这件事就让他给撞上了? 还被传的沸沸扬扬,给足了苏大郎压力。 老大娘眉头紧锁,一颗心七上八下:“可他们这是在图什么呢?难不成是想扰乱苏大郎的情绪,导致他过不了考核?” 老大娘随即又摇摇头:“百川书院人才济济,即便没有苏大郎,还有蒋公子等人。” 老农把烟杆在田埂上磕了磕,垂下眼眸,不言语。 老大娘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们把地卖给苏大郎,只是想报答永昌侯夫人的恩情。可别把这报恩之事,给弄成了报仇。” “不会的,有崔大人在,永昌侯夫人应该会没事的。” 老农的眸色深深,这崔三论在外边晃荡了1十来年,该不会消磨了那满身的锐气? 若是实在不行,那就只能…… 与此同时,苏学明等人面对两种截然不同的答案,陷入了一头雾水中。 “陈太医说大夫的开方没有问题。热的病人按时按点吃药,应该已经好转才对。” 陈逸轩:“可是满京都的大夫都说那个方子有问题。” 李明德挠头,崩溃不已:“这到底是有问题,还是没问题?” 蒋光海神色凝重:“现在不仅是方子有没有问题的事,而是有人传言,这大夫和那病人有私仇,是在蓄意谋财害命。” 众人的心哐当一下掉下来,这治病失误和谋财害命,可是两码事。 这事态,怎么就越来越严重了? 第92章 捅马蜂窝了? 仿佛有一只幕后黑手,在把这一件案子往更深处更严重的地方推。 苏玄明等人连着三天去衙门,催促事情的进展,均被官差敷衍回来。 “大人不在,苏郎君,你还是改日再来吧。” “苏郎君,着实不好意思,大人身体不舒服,今日请了假。” 见苏玄明锲而不舍,同九弟相熟的官差偷偷递话:“你快叫你大哥放弃吧,这事儿不大不小,如今却成了个烫手山芋。你也是懂其中道道的,莫叫大家伙为难。” 九弟找了个无人处,把这番话转给苏玄明。 他不住地打量苏玄明的神色。 苏玄明眉毛修长,一双深邃的眼睛望向紧闭的官府大门。 墨色的瞳孔里翻涌着浓烈的情绪,犹如平静海面下的暗潮涌动。 “大哥?”九弟目露担忧之色。 自家大哥性子纯善,未曾见过那些鬼魅伎俩。 他坚信,浩然正气存天下,阳光普照万物春。 “大哥,小鬼难缠,也许不是……”九弟的话说不下去了。 小鬼难缠也好,是大人的本意也罢,这损害的不都是官府的名声吗? “无事。”苏玄明冷冷开口。 九弟支支吾吾:“咱们要不要去问问干娘?” “无需。阿娘曾在年前就告诉过我们,一切顺其自然,尊崇本心即可。” 九弟回想了一下,干娘确实曾经这样说过,原本忐忑的心,瞬间沉稳了下来。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诸多推手在暗暗发力。 在一处极其隐秘的精致院落里,神秘人乌黑浓密的头发披在肩头,手上转着一只琉璃杯。 “葡萄美酒夜光杯。这琉璃杯果然还是和葡萄酒最相趁。美!美极!” 神秘人嘴角噙着笑,轻抿一口葡萄酒,脸上露出陶醉的笑容。 侍候在一旁的管家笑眯眯的,主子哪里是因为这个美酒感到开怀,分明是因为永昌侯夫人顾南夕吃瘪,而感到高兴。 “主子,小黑说,永昌侯夫人足足在院子里闭门谢客多日,想来,她也是为了这事头疼不已。” 神秘人的脸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刚才还阳光明媚,这一刻就变成了阴云密布。 “哼,顾南夕让我吃了这么多次亏,我必定要回报一二才成。” “那老婆子不是在四处找门路吗?让他和佟贵妃搭上线。” 管家迟疑开口:“这这圣人和顾南夕的关系莫逆,他可会偏向顾南夕?” 神秘人神色一顿,虽说早有消息称,顾南西情郎一事,纯属谣言。 但这男女之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敢确保真假? 的确要小心为上。 就在神秘人蹙眉,踟蹰不已的时候,小黑有消息传来。 管家神色凝重,摊开纸条,轻声念:“主子,小黑说,苏玄明在衙门吃瘪数日。在他和一兄弟们商讨时说道,顾南夕要他们顺其自然,尊崇本心。” “嗯?”神秘人呆愣片刻,顾南溪这使的又是什么招数? 莫非她在后面默默发力? 神秘人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围着小鱼塘不停地转圈。 鱼塘里的锦鲤,胖得跟鲶鱼似的,慢悠悠地在水里游来游去。 神秘人撒一把鱼食下去,那些个锦鲤竟是像见不到的一般,对其不屑一顾。 “养不熟的畜生。”神秘人暗骂一句,随即拍拍手掌。 “这顾南希不是说要顺其自然吗?我倒要看看,面对疾风暴雨,她如何稳坐钓鱼台?” 随着神秘人下了决心,这京都的风浪越来越大。 现在不仅是市井之间,就连了福全茶楼以及各大茶馆,说书人都不约而同地议论起这件事。 “这苏大郎年轻气盛,被人糊弄了去。” “照我看,是苏大郎认不清楚自个儿,还真当自己是那包青天不成?” “唉,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那医馆因大夫被抓,多日不曾开门,我连抓药都没地儿可去。” “你去他们隔壁不就好了?那是正常开门的。” 茶客翻了个大白眼:“那地方是我等平民能去的?脚刚踏进去一步,就得被刮下半层皮下来。”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你常去的那家倒是便宜,可人家治死了人哩?” “不是昏迷不醒吗?竟是死了?” 角落里有人凑上来说道:“听说死状极其凄惨,七窍流血,哀嚎整整一夜。” “嘶嘶嘶。” 众人直抽冷气。 “这还不如不治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叫人家母亲如何受得了?” “唉,苏大郎果然不晓事。这等庸医,有何必要要保他?” 福全茶楼二楼,茶香飘渺。 一中年男子不停地翻白眼,埋怨道:“即便你同崔三论有过节,你也没必要扯着人家弟子,往死里霍霍。” 老头今日换了一朵花戴,老脸配大红花,他自己个儿还美得紧。 “跟你说话呢,你作甚不回答?”中年男人没好气道,“若是让崔三论得知此事,要来挠花你的脸,我可不会帮忙。”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老头子摆正自己头顶上的花,理直气壮道:“我是在替崔三论教弟子,他不感谢我就罢了,还能怨我不成?” 中年男人点了点他,气笑了:“你是自己淋过雨,就恨不得朝其他人扔石头。” 老头嘿嘿一笑,并不做声。 这事闹得如此之大,并非自己一人之功。分明是这永昌侯府树敌太多,引起诸方共同施力。 只是不知晓,这些敌人是冲着永昌侯去的,还是冲着顾南夕,或者是苏玄明? 亦或者是崔三论? 老头垂下眼帘,掩住眸子里的深意。 风浪越大,鱼儿才会奔得越欢。 多年不回京都,没想到京都的水是越来越深了。 就连那老实巴交的小南夕,也开始初露峥嵘。 被所有人惦记的顾南夕,此时正爽歪歪地躺在自己的院落里。 绿梅服饰得极其周到,顾南夕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最大的困扰就是每日来自苏云烟的孝顺关怀。 “今日小娘子送来的是松鼠鱼。” 也不知苏云烟是用什么调味的,浓烈的酸气的扑面而来。 “去送给她的兄弟们尝尝。他们忧心忡忡,食不开胃。”顾南夕摆手道。 绿梅心想,郎君们可没有多忧愁,他们都相信夫人说的顺其自然,遵从本心。 第93章 这么巧? 顾南夕晃悠悠地躺在竹椅上,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大郎他们近日都在忙些甚?” 这群小兔崽子如此消停,不像他们的作风,莫不是在憋大招? 绿梅给顾南夕披上一层薄毯:“大郎日日在和崔郎君念书,二郎在和黄娘子练武,小娘子天天守在店铺里锻炼厨艺。” 听到厨艺两个字,顾南夕只觉得牙根儿一阵发酸。 “书念得如何了?” 绿梅眼都不眨一下,平静道:“崔大人让大郎每日自省吾身三遍。” 顾南夕懂了,就是原地踏步的意思呗。 “武练得如何了?” 绿梅沉默了片刻,这才组织好语言说道:“二郎有些许进步,今日少挨了一拳。” 这下子,轮到顾南西沉默了。 这苏云亭,向往江湖之心,坚定如此,竟是花钱买打,自己还乐在其中。 罢了,人各有志,只要不被打死,那便随他去吧。 “这食铺……”顾南西吞下接下来的问话。 绿梅笑盈盈地接话:“小娘子的食铺,虽然比不得城里的热闹,但也吸引了一批忠实食客。” 顾南夕挑眉,这苏云烟在黑暗料理的路上,如狂奔的野马,拉都拉不回来。 没想到竟然还会吸引到猎奇之人,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臭味相投? “他们倒是淡定,也不为其他事着急。” 顾南希满意地点点头,看来自己这几个好大儿和小儿小闺女是练出来的,以后再也用不着自己操心。 完美摆烂的日子,正在朝自己挥手。 绿梅蹲下来,替顾南溪捶捶脚:“主子,您就是府里的定海神针,有您在,大家伙没有什么可怕的。” 顾南夕只当绿梅的话,是在恭维,并不将其放在心上。 作为舆论风暴中心的苏玄明等人,坚定执行顾南西的指导,每日就在府里念书,不见一丝焦色! 这可急坏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 神秘的精致院落里,鱼塘里的锦鲤,悠闲自在地摇头摆尾。 “这些胖头鱼怎么回事?管家,你是不是给他们喂太多食了?” 神秘人见自己扔下去的鱼饵,没有鱼吃,心里不由地升起一股火。 管家心里暗暗叫苦,主人心焦,每走十步就去喂一把食。 就算这锦鲤是饕餮变了,那也吃不下去了。 “主子,都是小人的错。小人明日就给他们少喂一些。” 管家决定,明天就把这鱼塘里的锦鲤换一批。 只是长得如此圆润的锦鲤,可不好找啊。 神秘人愤愤地把鱼食一股脑扔到鱼塘,气囊囊地坐下。 “这顾南夕和苏玄明,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吗?” 管家轻轻摇头。 神秘人用手摩挲着自己的红唇,眼底流露出一丝棋逢对手的兴趣。 “莫非顾南夕已经看穿是我使的招数,打算以不变应万变?” 管家:“可我们行事周密,她如何能看出来的?” “哼,能使出臭豆腐那样恶毒招数的狠毒妇人,心都脏。” 管家无语,主子这话,似乎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主子,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他们若是打定主意,淡看风起,我们也撼动不了他分毫。” 神秘人站起身,大声道:“山不过来,我去就山。让衙门别拖了,加快审理!” “是!” 福全茶楼二楼包厢,中年男子灌下了一口浓茶,长舒一口气道。 “你啊你,总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这一辈子受的折磨,全赖你这张臭嘴所赐。” 老头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人长得这一张嘴,不用来说话,难不成光吃饭了?” 中年男子没理他:“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差不多点得了,免得以后不好收场。” “跟你说实话,你也不信。”老头嘀嘀咕咕的。 中年男子自然是不信他的,这死老头,十句话里有三句话真,就已经了不得了。 就像崔三论,被他坑成什么样了。 中年男子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把话题引到苏玄明身上:“万万没想到,这苏家小子竟然如此有定力。颇有他强任他强,不动如山冈的风采。” 老头赞同地点点头:“学业不怎么样,好歹还有一丝可取之处。这可跟崔三论扎扎呼呼的性子,完全不一样。” 中年男子警惕地看向老头:“你可莫要去抢人家崔三论的弟子!他好不容易才收上来一个,若是被你抢走了,他不得发疯?” 老头嘿嘿直笑:“为人师者,能者居之。” 中年男子抚额哀叹,这京都平静安稳的日子,怕是要一去不复返了。 在各方势力心照不宣之下,强大的舆论裹挟着的案件,汹涌地朝永昌侯府拍去。 “大哥,大哥!衙门有消息!”九弟气喘吁吁地跑进永昌侯府,一路高呼。 “他们决定七日后提审!” 因担心大夫会在收押的时候,遭受到严刑逼供或者遇到不测,九弟每天都会去府衙打点一二。 故而,他得到的消息比众人都要早。 “好事啊!”李明德兴奋地蹦跶起来。 “不愧是干娘,我们那些时日天天上门去找,均是吃了个闭门羹。这几日我们什么都没做,事情就进展得如此顺利!” 陈逸轩对顾南夕的佩服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苏云亭鼻青脸肿,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接下来才是最大的挑战,我们一定要确保案件审理公平公正!” “若是让他们在这事儿上徇私枉法,可就重重地打了我们永昌侯府的脸。” 苏云烟悄悄吐槽:“你的脸早就被打肿了,还是自己硬凑上去的。” 苏云亭一哽,他自己哪里知道,那黄娘子下手竟是一点也不留情,往死里揍。 看来自己出江湖之日,还远得很。 苏玄明轻轻转着自己手上的茶杯,自己需要向阿娘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呀。 例如这份定力…… 苏玄明长舒一口气,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终有一日,自己也能成为像阿娘那样,顶天立地,运筹帷幄的人! “不好了!不好了!书院考核的日子定下来了!” 蒋光海匆匆忙忙赶过来,急出一头大汗。 第94章 苏玄明的选择 “什么?书院考核竟然和开堂是同一日?” 福全茶楼瞬间炸开了锅。 “这圣人是懂搞事情的。这可叫苏大郎君做了难。” “有甚好为难的,孰轻孰重,他难道还不知晓吗?” 有茶客不以为然道。 书院考核可是事关整个百川书院以及他们义兄弟的前途,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这个更重要? 另一名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挥舞着纸扇,连连摇头:“你们真当那苏学明是鲁莽无知之辈吗?即便他觉是个二五愣子,他背后还站着一个永昌侯夫人。” “以永昌侯夫人的拳拳爱子之心,她怎么会忍心,见苏郎君陷入左右为难之境?” 书生的这番话,瞬间引起了周围茶客们的兴致。 他邻桌的茶客让小二端来一盘茶点,放到书生的桌前,好声好气道:“兄台,你仔细说说,莫着急。” 书生翘起嘴角,扇子挥舞出来的风,把鬓角留下的两缕碎发,吹得如风中柳絮。 “人要想出人头地,必须先要扬名。古有信陵君门客上千,后有千金买马骨。若非用大把的银钱洒下去,何来的战国四公子?” “可借着大夫一事,瞬间就把苏玄明的名声给抬了上去。” 书生的眼眸里闪耀着睿智的光芒,他猛地合上纸扇,铿锵有力道:“只要苏大郎君,把这铮铮铁骨进行到底,无论事情成败如何,他均是最后赢家!” 书生的话为众人打开了新的思路,众人的思绪就像脱缰的野马,往不知名的方向奔跑。 “莫非这大夫一事,是苏大郎故意设计的?” “不好说呀,瞧这股风浪如疾风暴雨,好似有无数的推手一般。” “万万没想到,这底下的水,竟是这般深。” “瞧着永昌侯府和济国公府没什么交集,这济国公府竟会如此配合永昌侯府,真是怪事。” 众人的推测有理有据,而且能自圆其说,听得二楼包厢里的客人们也恍惚起来。 成国公少夫人满脸胡疑:“你是去找那个小妮子了?她竟然会这样听你的话?你俩和好了?” 镇国公将军牛夫人坐立难安,脸上的神情既是不敢置信,又带着一丝感动。 “我没去找她。唉,她也真是的,做了这么大件事,怎么也不跟我们说说?” 一想到自己的好友,为了自己做出这么大的让步,嘴里还不吱声,默默承受着委屈。 牛夫人的一颗心,就像泡在酸水里,又软又涩:“我去寻她!” 就在两位夫人包厢的隔壁,中年男子恍然大悟:“我当你为何不着急,原来你是想替苏玄明扬名!” “你也真是的,你要早说,我还能再帮你一把。” 老头咽下口里的茶水,百口莫辩。 他找茬的心,是真的。 他想给苏玄明和崔三论找麻烦的心,也是真的。 他想看热闹的心,更是真的。 只是,没想到冥冥之中,自己也成为这场戏的一员。 “京东都何时流行起来喝清茶了?苦涩无比,寡淡无味。” 老头重重放下茶杯,迁怒道。 中年男子:“顾南夕。” 老头一哽,这小妮子是不是方自己?以后要不离她远着点? 同老头一样想法的,还有另一间包房里的神秘人。 神秘人的表情恍恍惚惚,好似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轻声呢喃:“我这是又中计了?” 京都的无论风浪如此之大,他自己起码出了九成九的力。 敢情自己出钱出人又出力,是在替苏玄明扬名来了? 他什么都没干,就能博得一个好名声?! 可这件事会怪得了谁呢? “管家,人家一个小小书生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你们为什么没看出来?没人提醒我?!” 神秘人好生气,自己身边养了那么一大群人,竟然没有一个得用的。 管家默默地低下脑袋,自家主子就是一根筋,他非得往顾南夕那个死胡同钻,谁又能劝得住? 神秘人发了好大一通火,然后力竭一般,瘫在椅子上,支支吾吾开口道:“这苏学明应该会去参加书院考核吧?” 管家紧紧闭上自己的嘴,除非这苏玄明的脑子被驴踢了,否则怎么会放弃这大好的形形势? 神秘人许是也想到了这一点,越发垂头丧气起来,只能自我安慰道:“罢了,扬名就扬名吧。毁了百川书院也是好的。” 永昌侯府内,众人齐聚一堂。 “大哥,百川书院考核一事,没有你我们搞不定的。” 陈轩逸心里直打突。 他一想到那么隆重的场合,有圣上,有诸位相公们,还有自己的爹爹,这小腿儿就不像自己的,直打颤。 平日里有什么事儿,不是大哥顶上,就是干娘顶上。猛地一下要自己应对,实在是慌张的很。 蒋光海投去不赞同的目光:“大夫对大哥至关重要,哪怕大哥什么都不干,只要站在大堂上,那便是赢了!” 李明德派派陈轩逸的肩膀,安抚道:“怕甚?没有大哥,还有其他的哥哥们!” “没错,还有我们呢!” 文钰放下手里的笔,气定神闲:“苏郎君,你尽管上衙门坐镇去。考核一事,有我们,无需你担忧。” 苏玄明感到十分歉意,本该是自己一律承担的事情,如今却要分给其他的兄弟姐妹们。 文钰犀利开口:“《史记·孙子吴起列传》孙子日:‘今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既驰三辈毕,而田忌一不胜而再胜,卒得王千金。” 现场突然一片安静。 这田忌赛马的故事,路人皆知。 但是放在这里,岂不是当着苏玄明的面,说他就是一匹三等马? 顾南夕扶额苦笑,这百川书院人才济济,偏偏没有一个情商高的。 苏玄明先是愕然,随即释然道:“文钰说的有理!在琴棋书画这一块,我确实是帮不上什么忙,唯有借着这身份之便,在另一边发挥点作用。” 文钰看向苏玄明,认认真真道:“你也不必如此自谦,最起码,你是有自知之明的。” 第95章 书院考核第一弹 苏玄明在做好最终决定之后,整个百川书院迅速运转起来,为迎接七天后的考核做准备。 与此同时,京都百姓们也好似迎来了一个狂欢。 “应援!应援!支持百川书院的,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有小商贩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卖一些刻着百川书院的糕点,果子等等。 有那心灵手巧的,在蔬果皮上也雕刻起百川书院的字样。 本钱不那么富足的,便把红色的小布裁成小条,然后自己再缝上百川书院的字样,一天也能兑付个伙食钱。 有支持百川书院的,自然也有支持松山书院和太学的。 吴山长为了不被百川书院压下去,这次下了血本。 他听取了严复松的建议,找了离书院不远处的一个空地,命学子们发放鸡蛋。 松山书院的学子们一个个红着脸,被热情的平民大妈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书生,你说的送鸡蛋是怎么回事?莫不是糊弄我们的?” “你个小年轻,做甚不说话?你们夫子交代你们的任务,你倒是快说呀!” “哎呀呀,嘴巴不长毛,办事不靠劳,快闪开,我来发!” 有性子急的大妈直接上手,到竹筐里掏鸡蛋。 眼见学子们要被大妈挤出场地,严复松惊出一身汗。 这吴山长抠门得紧,这次纯粹是因为不想在诸位相公面前丢脸,所以才愿意掏出钱来,购置鸡蛋,制造声势。 若是让他鸡飞蛋打,自己恐怕也得不了好。 “诸位大娘,鸡蛋管够,不要着急,退后退后!” 严复松逆着人流挤进去,摊开双手,护住竹筐。 眼见有领头的,其他的学子们也纷纷跟上,形成一堵人墙。 好不容易控制住场面,严复松这才开口道:“只要在书院考核那天,替我们松山学院加油打气,一个人头一个鸡蛋。” 有那脑瓜子灵泛的大娘,眨巴眨巴眼睛问道:“稚儿也算数吗?” “算!” 大娘也不争不吵了。 她家里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七个孙子,只要加个油打个气,一天就能赚十几枚鸡蛋,哪来这么好的事儿? 其他人心里算了一笔账,这买卖做的! 松山书院的这番做派,叫太学的学子们瞧了好一番热闹。 “这吴山长是被那永昌侯夫人吓破胆子了?竟然使出这种招数来?” “真是有辱斯文。” “这松山书院虽说是私学之首,但追根究底,因上次一事,名声有所损害。吴山长心有余悸,也是应该的。” 一衣诀飘飘的俊俏书生,闲适地坐在靠椅上:“我们这一次就要借着百川书院考核一事,彻底将松山书院踩入脚下!好叫天下人知道,谁才是大周的书院之首!” 书生身侧的学子附和道:“那必然是我们太学!李少言那家伙,走了那么多门路,想进太学,都没成功。” “那等不学无术的心思不正之辈,有何资格进入我们太学?” “也不是他作何感想?他自己个没进经太学,反倒他的跟班吴法天,轻轻松松就进来了。” 这番话下去,众人陷入了沉默。 吴法天是怎么进来的,大家心知肚明。 面对这种事情,尚怀稚子之心的少年们,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儿不舒服。 只是位卑势微,他们纵然不满,也不敢对国子监祭酒说点什么。 有人转移话题道:“小民逐利,万一到时候,人人都在为松山书院加油,我们太学……” 想想那尴尬的局面,着实有点丢人。 至于百川书院,纯粹一个陪跑的罢了,不足为惧。 “无需担忧,我爹爹已经请好了假,打算在那日,率着全府家丁,一同前去。” “嘿嘿,我爹爹早就跟同僚们说好了,参加完考核后,就在家中设宴。” “心有灵犀!我爹爹也是这般跟下属说的。” “你们这算甚?我阿娘把娘家的亲戚们全拉来了,最起码得有个上百人!” 听到各家都在默默出力,在场的学子们纷纷放下心来。 只是这般不约而同的请假大运动,着实是苦了各府的长官们。 “什么?都请假了,他们要做什么去?!” 大周朝的官员福利待遇是极好的,他们通常只需上半天班,下午就能在家办公。 一般有什么私事的话,他们直接在下午就办了。 有什么事儿值得他们请上一整天假? “该不会是……”长官越想越吓人,头顶上冒出一层冷汗。 这群家伙该不会是在密谋搞大事吧? 长官不敢擅专,于是纷纷跑到内阁,找相公们做抉择。 只是当他感到内阁时,内阁早已人满为患。 佟太师皱着眉,一一翻看假条。 “妻孕吐,请假三日。” “母大寿,请假三日。” “儿定亲,请假三日。” …… 巧了不是,这三天是有喜神降临了吗? 佟太师眯眯眼睛,声音低沉:“我记得这人妻子已年过四十,竟有喜了?” “还有母过大寿,三个月前才过过一次,他阿母一年要过几次寿?” “这个更离谱,他儿子才五岁,定什么亲?” 众人冷汗淋漓,佟太师恐怖如斯! 他竟是连那些小官员的一举一动,都记在心里了吗? 众人感动中带着一丝恐惧。 佟太师冷笑着,从一大摞子假条中抽出来一张,讥讽道:“还得是李傲天。” 众人探头探去,只见龙武大将军李傲天的几个字,龙飞凤舞,透着凌厉不羁。 【看考核,请假三日!】 这时,众人这才想起,原来过不了几日就是百川书院考核之日。 只是一个小小的书院考核罢了,何必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长官们心里吐槽。 虽说考核事关秘籍,但是秘籍同众人又不相干,偏偏一个个,皇帝不急太监急。 圣人还没说甚,他们一个个竟是请起假来,实在不务正业! 众人以为佟太师会厉声呵斥,果断拒绝,却没想到他只是微微垂下眼眸,淡淡开口。 “既然大家对此事如此看重,那便全部放假三日,一同去看看。” 佟太师一力做主,无人敢表达异意。 第96章 考核第二弹 佟太师一声令下,整个京都彻底陷入狂欢之中。 年轻皇帝得知此事时,正在佟贵妃宫中,和佟贵妃饮酒作画。 听到佟太师未经自己允许,直接定下了三日的休憩日,年轻皇帝的手一顿。 黑色的墨珠滴落在画上,破坏了那一树梨花。 佟贵妃斜睨他一眼,娇嗔道:“作个画都心不在焉的,莫不是被我爹爹的贴心感动了?” 说完,佟贵妃借着那个小墨点,在枝头上,画出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鸟。 一幅梨花图,瞬间多出些动态的蓬勃生机。 年轻皇帝眯着眼睛,憨厚笑道:“知我者,贵妃也。我也想去瞧瞧,正在犯愁,该如何跟官员们说。没想到,佟太师竟然想到前头去了。” 佟贵妃放下笔,认真欣赏起自己的画作,漫不经心道:“你是一国之君,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何必和他们交代那么许多?” “你啊,就是平日里性子太过宽和,才宠得他们事事都管着你!你就该像我爹爹那样,一言九鼎。一声令下,谁还允许他们多嘴?” 年轻皇帝小心翼翼地掀起画纸,交给侍从,让他细心装裱起来了:“我自是没有佟太师那样的魄力的。” 佟贵扬起一张芙蓉面,清凌凌的眸子里,如同倒映着一汪波光粼粼的汪泉,笑意盈盈道:“春光正好,何不如去看看永昌侯夫人?许久没见她,甚是想念。” 年轻皇帝的额角,流出一颗一颗豆大的汗珠。 瞧这佟贵妃如同斗鸡一般,哪里是在想念顾南夕?分明是想去瞧热闹,顺便压压阿姐的气焰。 “这鱼龙混杂,恐怕会冲撞了你。” 同佟贵妃一把搂住年轻皇帝的胳膊,左摇右晃,声音酥得让人骨头发麻:“我自入宫门来,许久都不曾上外边逛逛了,您便疼疼我吧。” 年轻皇帝无奈颌首。 因着场面越来越大,这次考核的地点,由原本的太学书院改成了大相国寺。 这大相国寺原本为战国公子信陵君的旧宅,北齐文宣帝高洋在此建建国寺。 后来唐睿宗李旦因梦有感,改建国寺为相国寺,并且多次出资修建。 期间多次被火焚毁,直到当朝,经多次修补扩建之后,占地五百余亩,僧众上千人。 大相国寺位于京都里城东南,南临汴河,出门不远处,有延安桥。 往西走就是州桥,连接南北向的御街。 南面的相国寺大街,寺东门大街,后门大街一直以来都是热闹非凡的商业中心。 有了这次盛景,大相国寺好像临时开了一把大集市,京郊的,外城的小商贩们,通通来这里赚点银钱。 顾南夕久闻大相国寺之名,也时常派人去买大相国寺的炙烤猪肉。 她对大相国寺的美食记忆犹新,但因着自己太过摆烂的缘故,一直未曾亲自到大相国寺。 这一次顾南夕不得不跨出府门,一睹大相国寺的风采。 只见山门高耸,梵宇清幽。 两个金刚形猛烈,五间大殿,龙鳞瓦砌碧成行;四壁僧房,龟背磨砖花嵌缝。 钟楼林立,经阁巍峨。 幡竿高峻接青云,木鱼横挂,云板高悬。 佛前灯烛荧煌,炉内香烟缭绕。幢幢不断,宝盖相连。 寺内佛教气息极其浓郁。 寺外人声鼎沸,烟火人间。 行走在其间,似乎有一种修行和人世的割裂感,又诡异地融合在一起。 顾南夕简单逛了一圈,便寻了个空地坐下来。 “主子,您不再逛逛吗?”绿梅兴致勃勃,左顾右看。 顾南夕揉揉发酸的腿,这大相国寺热闹是热闹,但也忒大了点,自己还是养精蓄锐,还有三日要抗呢。 “绿梅,你自己去逛吧。” 绿梅怎么可能放心,留顾南希一人在此? 主仆几人在一尊大榕树下躲阴,却见自远方,来了一群拖家带口的平民百姓。 打头的大娘大摇大摆,声音洪亮如钟:“这会儿咱们好好干,气势给喊出来!今日赚了的鸡蛋,赶明儿就给你们做了吃!” 她怀里抱着的六七个月的小孩,光着屁股,听到鸡蛋两个字,嘴角瞬间留下一行清亮的口水,啪啪地直鼓掌。 大娘见到自家乖孙这馋猫样,笑出声:“今儿个,你也出力了,放心,落不下你的鸡蛋羹!” “耿大娘,你们也来了!多亏了你的提醒,我们才找到这么轻巧的活!” 似乎是同乡人,他们很快便热闹地唠了起来。 “那严复松公子还在那发鸡蛋呢,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发光。” 一个壮汉左手抱着一个大胖姑娘,右手抱着一个大胖儿子,随手掂了掂,惹得两个小儿咯咯直笑。 “一时半会儿怕是发不光。咱村里和隔壁村里的鸡蛋,全被松山书院收了过去。” 大娘嗤笑:“吴山长这只铁公鸡,好不容易拔一次毛,我们可得好好薅一薅才行。” “耿大娘,你说百川书院,这次能连闯三关获胜吗?” 这次的考核并非三局两胜,而必须要全胜,百川书院才算是过关。 举太学和松山书院之力,对付百川书院,想想都替永昌侯夫人感到为难。 大娘拎紧手腕上的竹筐,面上出现了挣扎之色:“永昌侯夫人必定是有办法的!” 路过的松山书院学子,瞥一眼大娘竹筐里的鸡蛋,提醒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严复松可不是那软柿子!” 听到这话,耿大娘抿抿嘴唇,不再吱声。 松山书院的学子们,丝毫不将百川书院放在眼里:“那太学之人,想借着这次机会,踩我们上位。我们可不能让他们的奸计得逞!” “听说这一次不仅圣上,佟太师,还有朝廷的相公们全都会来!这才是真正的扬名"之战!” “哈哈,那苏玄明,原以为能借着大夫一事扬名,却没想到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他便是做梦也想不到,此次考核阵仗如此之大!” “提他做甚?即便他来了,也不过是湮灭于众人罢了。” “没错,我们的对手正是那个太学的翘楚。听说他们极有信心!” “斩他们于马下!” 学子们高呼着,意气风发。 被忽略个彻底的顾南夕,摸摸自己的下巴壳,关注点却在严复松身上。 这原文的男主是个人才呀,领先几千年就知晓,用鸡蛋打动大娘们的心。 第97章 考核第三弹 春日融融,旌旗飘飘。 当圣上的仪仗,伴随着整齐的马蹄声,自皇宫而来,整个大相国寺开始了狂欢的浪潮。 “松山,松山!劲如青松,百折不弯!” “太学,太学!立太学以教于国!” 在有心人的指挥下,京都们百姓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压过小贩们的叫卖声。 整个大相国寺,能让人听到的,除了松山书院就是太学。 李郎中躲在人群中撇撇,小声嘀咕:“沽名钓誉。分不清今日谁才是是主角吗?” 走在他身侧的蒋御史换下官袍,穿着一身常服,行走间四平八稳:“你我皆是过来人,看淡些。” 李郎中努嘴:“你家大儿学业优异,你就不替他着急?” “修身,治国,平天下。他若是连这一点定力都没有,即便高中状元,日后在官场上也会摔大跟头的。” 蒋御史眸色深深,自己不是个称职的爹爹,为了自己的一番初心,无法给孩儿保驾护航,反而会令他的仕途多波折。 唯愿他如山间劲松,海中巨石,无惧风雨。 李郎中没他这般大的心气,只盼着自家那臭小子,小富即安,平安顺遂,最好能披上一层官衣,保护家人。 在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中,圣上,佟贵妃,佟太师,国子监祭酒,永昌侯府夫人等人纷纷落座位。 今日顾南夕的打扮并非如豪门贵妇般奢华,但那一身书生白衣,配上那张俊俏的脸,一时间竟让人不敢直视。 佟贵妃不着痕迹地打量顾南夕好几眼,明明自己珠光宝翠,颜色也不较顾南夕差什么,但两人坐在一起,给人观感为何如此不同? 佟贵妃拧起秀眉,寻思了好久,直到看到百川书院出场,这才明白问题在哪。 不比太学和松山书院的人多,百川书院只有小猫两三只。 他们也没有穿上整齐划一的校服,反倒或披红,或带戴绿,或簪花,各有各的特色。 尤其是行走在其中的两名女郎,容貌艳丽,姿态闲适,没有故作大方仪态,也没有扭扭捏捏。 好似这么大的阵仗,别人的指指点点,都不过是耳畔轻风,在她们的心里掀不起一层风浪。 佟贵妃莫名感到一丝自惭,自己打扮的再如何花枝招展,也不过是圣人身边的一朵花。 而顾南夕他们,便是一袭简单的白衣,那也是场中的主角。 男子们不会用欣赏女郎的眼神去看她,反而是把她当做真正的对手。 这或许就是两人之间的区别吧。 佟贵妃垂下眼眸,藏在宽袖里的双手紧紧攥紧。 “快看,那就是永昌侯夫人顾南夕!” 镇国将军牛夫人兴奋地挥舞起花束,恨不得站起身来,大声叫好。 “这百川书院也太过悠闲,莫不是要自暴自弃了?” “情理之中,人家松山书院和太学都是百里挑一的才子,百川书院怎么比得过哟?” “听说太学学子,为了打败松山书院,集训多日。今日龙虎相斗,可有一番热闹瞧。” “松山书院的阵势也不差呀,我看那声浪,隐隐压过太学。” 看热闹的百姓接踵摩肩,有那擅长爬的,粗溜爬上树梢,远远眺望。 擂鼓十声,鸣金三下后,国子监祭酒站出来,高声道:“百川书院考核正式开始!此次考核分为三场,须全面过关才算获胜。” 国子监祭酒从从一个木质托盘里,拿出一卷丝织卷轴,当众展开。 只见了雪白的纸上,一行气势磅礴的大字力透纸背。 【秒染成绘,力搏天工。画图丹青手,行吟落墨,长歌盈尽,锦笔御风流。】 现场一片轰然。 “这是要比画画?” “百川书院这下可完了,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崔大人的经文。莫非第一关,就要被刷下去了?” “我早就说了,这场考核哪里看的是百川书院?分明看的是松山书院和太学的两虎相争。” 国子监祭酒假模假样地把卷轴,对着各个方向展示两遍。 然后带着一丝歉意,对顾南夕道:“不好意思了,永昌侯夫人。这题是朝堂中官员匿名出的,我随机挑选,并非是有意为难。” 顾南夕淡淡一笑:“君子六艺,琴棋书画,这题出的甚好,有格局!” 国子监祭酒,心里一沉,顾南希这般笃定,莫非他们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国子监祭酒,忍了忍,最终还是小声试探:“我们太学派出来的是吴景生,敢问永昌侯夫人,你打算派何人出战?” “吴景生?!太学下了血本,竟是把四处游学的吴景生也喊了回来!” “这就是那个外号吴道子的吴景生?!” “正是他!祖上三代皆是御画师!他三岁,就能提笔画画,一手丹青,如火纯青!” “其祖父甚爱之,亲自带到身边教导。就连先皇看到他的画作,也是夸赞不已,直呼有灵气!” 听到周围对吴景深的夸赞,国子监祭酒得意地勾起嘴角。 当初,为了争取这名学生进入太学,自己许下了诸多承诺,给吴景生破了不少例。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如今该轮到吴景生为太学出力了! 顾南夕不动如山,内心里却一片茫然。 吴景生?没听说过。 自己只听说过吴承恩和吴道子…… 见顾南夕依旧淡定,国子监祭酒,绷不住了:“百川书院派何人应战?” 顾南夕为难,她该怎么告诉大家,这个问题,她自己不知道答案? “我出战!” 文钰施施然地站出来,平静淡定地往湖里里扔下一颗石子。 国子监祭酒撇了她几眼,不曾将她放在心上。 周围的群众早就替国子监祭酒说出了心声。 “百川书院是没人了吗?竟然派出一个小娘子来应战?” “这小娘子是谁?你们可曾有谁认识?” “不认识。名不经传一小卒罢了。” “没听说,有这么年轻的画手啊!” “嘻嘻,吴郎君,你可要怜香惜玉,手下留情哟!莫叫小娘子,当众哭鼻子。” 吴景生一心向往画道,只略微抬抬眼皮子,劝文钰:“我会全力以赴,你若不敢,便提前认输,没人会笑话你。” 第98章 考核第四弹 文钰白皙的脸上浮现出点点笑意,自信从容中带着一丝傲然,更显得她美艳绝伦,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放马过来便是。” 短短六个字,却有石破天惊的效果。 整个现场在经历短暂的沉默之后,立即炸开了锅。 “这小娘子,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甚?” “别说同辈之中,便是有那丹青圣手,也不敢随意发出这样的豪言。” “无知者无畏,她许是不知道吴景生的厉害。” “这小娘子到底是从哪蹦出来的?为何从没听说过她的名号?” 家离百川书院近的农户插嘴道:“她是百川书院第一个学子,据说是因仰慕永昌侯府夫人,这才进的书院。” 有老者不屑撇嘴:“都是永昌侯府夫人带坏的风气,让这些个女子,个个心比天高。在家相夫教子,不好吗?偏偏要上什么书院。” 老者身侧的耿大娘翻了个白眼,顾及到篮子里的鸡蛋,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松山书院的学子把视线一直牢牢盯在吴景生身上,眼里是浓浓的忌惮。 “这吴景生最擅长山水画,他此去游学,势必会画艺精进许多。” “庞兄,我们不如避其锋芒?” 作为松山书院参赛学子的庞聚德,心里暗暗叫苦。 他原本以为,凭借自己一手山水图,能在考核大赛时,一鸣惊人。 没成想,太学居然不讲武德,祭出吴景生这个大杀器。 这哪里是来扬名的?分明是把自己的脸面给别人踩。 庞聚德咬牙切齿:“好!这次我就选择人物画!” 有学子小声道:“会不会和百川书院撞上?” 其余学子们轰然大笑:“谁画的丑,谁尴尬。” 很快,在偌大的空地上,摆上三张厚重的长桌。 彼此相隔甚远,互不干扰。 吴景深的侍从,从半人高的竹筐里一一摆出各色文具。 “端砚?他竟然用的是,涩不留手,滑不拒墨的群砚之首!” “啧啧,真是下血本了。” 这画画,重要的是在画上,而旁边的题词并不是那么重要。 但看吴景生如此郑重其事的态度,国子监祭酒抚须,满意点头。 有同僚恭维道:“您当年慧眼识珠,悉心栽培他。如今他投桃报李,堪称一段佳话。” 国子监祭酒摆摆手:“谨遵圣人言,因材施教罢了。” 那人又望向顾南夕,语带戏谑:“侯夫人担任山长,这么久以来,可有心得?” 原本在默默吃点心的顾南夕,微微一顿。 “千人千面,桃子树结不出李子果。有些树只需浇点水,它就能独自长得很好。” 国子监祭酒的嘴角耷拉下去,顾南夕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是在说这吴景生,哪怕不进入太学,也不会耽误他什么? “行了,你才当了几年祭酒,就开始摆起桃李天下的谱来?”崔三论吹胡子瞪眼。 他好似在这茫茫人海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崔三论探头,四处眺望。 只是那道人影一晃,就好像错觉一般,又消失不见了。 “混蛋,别让我发现是你!”崔三论嘀嘀咕咕,暗骂。 春日的朝阳,渐渐浮上正空。 被着温暖的阳光一晒,原本喧嚣的人群也昏昏欲睡起来。 场上三人,泼墨疾书,各有风采。 吴景生的动作,行云流水,举手抬足间皆是风流写意! 庞聚德时不时停下来,从袖口里掏出汗巾,擦擦额角的汗水,然后又提笔画上几笔,凝眉沉思片刻,又修补几笔。 看上去很,画的颇为不顺利。 至于最右侧的文钰,好像整个人都沉进去了,聚精会神,不理外物。 她的衣袖口被紧紧束起,纤长的手指轻捻一根普通的毛笔,在画纸上仔细勾勒。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眼角酝酿着神秘的笑意。 “此战吴景生必胜!” “敢在吴景生面前亮剑,庞兄虽败犹荣。” “这就是我们松山书院的气度!” 太学学子和嵩山书院的学子,相互追捧。 “家里的果干,来一块儿?”慢悠悠等着结果的围观群众,开始分享吃食。 “咦,你这果子怎么一股臭烘烘的味儿?莫不是坏了?”有鼻子灵巧的人皱皱眉。 “你属狗的吗?鼻子忒灵了!我家老婆子喜爱苏大娘子的食铺子,特意上那儿帮工,舀了一勺臭水。” 那人放下果干,神色一言难尽:“你家老婆子,口味独特。” 老汉却不在意,反倒嚼起果干,嚼得津津有味:“闻着臭,吃起来香,你可别说,那味儿吃起来贼上头!” “你们说的可是苏云烟苏娘子的百味饭店?” “正是她家!” 有去过的食客惊呼:“她那店铺竟然还没黄吗?” 老汉不赞同地瞥他一眼:“你不喜欢,但有的是人喜欢。满京都,你上哪去找一家,每回风味都不一样的店铺?” 有人扑哧乐出声:“可不就是如此。同一道臭豆腐,今日臭气熏天,明日椒香扑鼻,后日辣得嘴巴起火。天天都不一样,是好是坏,全凭运气。” 老汉哈哈大笑:“吃的就是这个,出其不意,料想不到。每日吃老婆子做的饭菜,毫无惊喜可言。” “就怕吃的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众人插科打诨,觉得这京都是越来越百花齐放,奇葩的举动层出不穷。 一直坐在上首的年轻皇帝挪挪屁股,这么一直等下去,着实有点难熬。 年轻皇帝向居高临下,扫视众人。 只见那些在朝堂上一本正经的相公们,此时交头接耳,眼冒金光,唾沫横飞,好像在聊一些了不得的八卦。 但他瞧了瞧,好似泥塑一样的佟太师,又不敢乱动。 佟贵妃早就精力不济,借口出恭,上庙里休憩。 草色青青柳色黄,桃花历乱李花香。 率先收笔的是吴景生。 “启禀圣上,画已作好。”吴景生眉冷淡,借着一盆清水洗手。 他收笔之后,便不再看画一眼,好似胸有成竹。 接下来是庞聚德,他先是焦急地撇了一眼吴景生,又望向还在提笔的文钰,这才长舒一口气,交了卷。 “我也完成了。” 放下画笔的文钰,像是换了一个人,冰冰冷冷。 第99章 考核第五弹 长长的卷轴被轻柔地展开。 四名侍从提着画轴的四个角,如同捧着稀世珍宝一般,展示在圣人面前。 画面上峰峦起伏绵延,江河烟波浩渺,气象万千,壮丽恢弘。 山间高崖飞瀑,曲径通幽,山水之间还布置了渔村、渔船、野市、桥梁等景物。 绿柳红花,长松修竹,景色秀丽。 画面山势高低起伏,回转分合,松紧疏密,相当和谐。 “好!画的妙极!” “手法精炼,工笔细致,色彩绚丽!展现出山河的雄伟壮观!” “几年不见,吴景生的画技更胜一筹!” “这出门游历一番,画面上细微之处,处理的甚好!撇去了从前的浮夸!” 圣人和诸位相公们纷纷叫好。 一直在禅院休憩的佟贵妃,听到前面的动静,亦赶了过来。 当见到吴景生的江山图时,佟贵妃忍不住拍案叫绝。 “巧夺天工,如临活现!” 吴景生垂眸,面上一片淡然,唯有眼尾的一缕潮红,露出主人的欢喜。 显然,他对自己的画作也是满意至极的。 庞聚德失落地垂下脑袋。 虽然他深知自己和吴景生的差距,但如此直直白地面对悬殊的实力,心中终究是不好受的。 “庞兄,无事,你并非垫底。” 同窗们轻声抚慰。 “没错,咱们虽败犹荣。败给吴景生,并不丢人。” 庞聚德画的是一学子在窗前苦读,窗外树枝上落着几只喜鹊。 他这幅画有些取巧,一是表明自己求学苦读的心,二是期盼着喜鹊带来个好意头。 “画技工整,中规中矩。” 众人拟下评语。 国子监祭酒四处环顾一圈,正想宣判胜者是谁,就被文钰打断。 “请诸位大人品鉴。” 女郎清冷的声音,好似山间的泉水流淌,给热闹的气氛降了好几度温。 “国子监祭酒,莫要着急。我们先看看文钰的画。” 顾南夕挥挥手,示意仆从们把画轴呈上来。 “多此一举。胜负已定,何必让人家小娘子自取其辱?” “"这些小娘子,个个心比天高,把自己的一方院落当成是浩瀚蓝天。真以为闺中的吹捧,就是天下才女了?” 有那瞧热闹的大娘们,心中不落忍。 一个好端端的小女郎,不仅抛头露面,还让这些个缺德鬼指指点点。 大娘横了一眼周围的碎嘴子们:“人家小女郎,好歹会写画会算,你们又晓得几样,凭什么说人家?若是换做你们在这场上,怕是连笔都不会握。” “没那金刚钻,就不揽这瓷器活。我知自己不会,就不会去拔这个尖。” “丢人现眼到家了。这不连累家中兄弟吗?” 佟贵妃的视线在顾南和文钰之间转了几圈,她他们并不为这些酸话所动,心里莫地舒了口气。 年轻皇帝向顾南夕投去询问的眼神,能行吗?阿姐? 行不行的,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还能退缩不成? 顾南夕郑重地对圣上点点头。 年轻皇帝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决定给阿姐留点颜面。 他并未像对吴景生的画那样,当众展开,而是命人直接把画轴呈到御前,自己当这第一个赏画人。 众目睽睽之下,年轻的皇帝手一顿,视线僵直一瞬,随即,血色自耳朵蔓延到整张俊脸。 他身旁的佟贵妃,杵杵皇帝的胳膊,没有得到回应,于是看过头去,看看究竟是何画,让圣人看得如此入神。 两人头靠着头,气息交缠着,眼神时不时在画上瞄一眼,又相互对视。 浓浓的情意,粘稠得几乎能拉丝。 这番场景,看傻了众人。 回神啊!皇上! 有古板的老学究坐立难安,吹胡子瞪眼,想要训斥什么,但顾及一旁坐着的佟太师,只能忍下这口闷气。 “佟贵妃果然宠冠后宫,和圣上情深意笃。” “欣赏个画都如此情意绵绵。” “不过,先把正事儿办了呀!” 有心急的看客,着急回家喂猪喂羊,眼珠子一转,从怀中掏出小铜镜,借着阳光晃一晃。 摇晃的光斑瞬间吸引禁军的注意。 哗啦啦! 盔甲的碰撞声,打破了圣上和佟贵妃之间的黏腻氛围。 “发生何事了?”年轻皇帝羞红着脸蛋,看向顾南夕的眼神里充满了羞恼和斥责。 佟贵妃顶着一张艳丽的芙蓉面,望向顾南夕,又娇又嗔,似怒非怒,还夹杂着一丝得意。 顾南夕一头雾水,他俩这是怎么了? “圣上,请您公布最终结果。”国子监祭酒见皇上终于回过神来,于是急忙道。 太学书院的学子和家长们均站了起来,准备为吴景生欢呼。 “快去福全茶楼包个场,今日个,我们为吴景生庆贺一番。” “还有那宋家酒家,飘香楼,全给订上桌。事了之后,咱们不醉不归。” 有当长官的,拉着下属来为太学造势,面对大获全胜的局势,一张老脸笑得合不拢嘴。 虽然自家那不成器的儿子,并没有在上场,但太学力压松山书院一头,所有的太学学子都与荣有幸焉。 “哎哎,百川书院真是点子背,有崔大人那么一尊大佛蹲着,偏偏抽了一个考书画的题目。”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百川书院危矣。” 人群中的神秘人得意地摇摇扇子,这顾南夕再如何狡诈如狐,放出诸多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消息,想要迷惑众人。 然而实力才是最终决定胜负的关键。 他们百川书院就是一群歪瓜裂枣,最上等的马,也比不过别人淘汰下来的马。 如何能赢? 这一战,顾南夕败定了! 就在众人皆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年轻皇帝的脸上浮现出挣扎之色。 犹豫了许久,直到众人心中生出一股荒谬的猜测。 年轻皇帝和佟贵妃对了对眼神,这才坚定开口道:“获胜者是百川书院文钰!” 哈?! 庞聚德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揉揉自己的耳朵,茫然地看向自己的同窗们。 正在收拾笔墨纸砚的吴景生不小心把笔掉落在地上,昂贵的墨笔瞬间沾满灰尘。 “怎么可能?!圣人是不是说错了?!” 第100章 考核第六弹-真风流 “圣上,您的意思是,这文钰的画比吴景生的更胜一筹?” 国子监祭酒满腔悲愤,只觉得这大周朝,迟早要完。 这圣上偏心偏到胳肢窝,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睁着眼说瞎话。 一直闭目养神的佟太师,此刻也睁开了眼睛,一双凤眼,锐利如鹰。 “君人者,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所作则思知止以安人。” 国子监祭酒,心中不服气,当众劝戒。 他这话的意思是,当国君的人,如果遇到自己贪图的东西,应当用知足来警戒自己,想要新建什么,就应该用适可而止,来使百姓获得安宁。 这句话的出处是《谏太宗十思疏》,用在这里,反倒衬得年轻圣上十分昏庸。 尤其是考虑到圣上和永昌侯夫人顾南夕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这话的讽刺意味极浓。 听到国子监祭酒这番话,官员们相互使眼色,意味深长。 “就你能叭叭,是骡子还是马,拿出来遛遛,不就知道了?”崔三论不耐烦地打断现场诡异的气氛。 崔三论一出马,原本想为国子监祭酒站台的官员们纷纷闭上了嘴,唯恐自己成为下一个被喷的对象。 年轻皇帝和佟贵妃对视一眼,眼神躲躲闪闪,颇为心虚道:“那就,那就让众人看看吧。” 佟贵妃拿起团扇,挡住自己羞红的脸颊,眼神涟涟。 这是一幅另类的仕女图。 当今因生活富足,政治清平,所以仕女图多姿态优美,修长秀美,造型严谨。 但这一幅仕女图却活泼许多。 只见一宫装女子,手提金缕鞋,从宫门探出头来,头顶一树梨花,翩翩飘落。 盛装女郎巧笑颜兮,汪泉般的猫眼里,情意绵绵,欲语还羞。 藏在宽大裙摆下的一双赤足,尽管只露出一个调皮的大脚趾,却让人浮想联翩。 顺着侍女娇嗔的视线望去,是一名镶金紫袍的年轻男子,一张侧脸,俊俏非凡,通身矜贵之气,跃然纸上。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朝好向郎边去。 划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鲜见,一向偎人颜。 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看到这幅画的国子监祭酒为之一哽。 这这幅画工笔细腻,布局大胆,但配上两人之间不可明说的情谊,似乎又相得益彰。 只是在如此庄重的场合,画这些内容,有失妥当。 “啧啧,这画的是圣上和佟贵妃,还是画的圣上和那位夫人?” “必然是佟贵妃的,你瞧那身宫装……” “圣上为了让百川书院赢,竟然不惜拿自己和佟贵妃的私房事出来,牺牲颇大!” 早就等待焦急的围观群众们,一股脑地往前挤。 “快让我瞧瞧!” “哎哟,这画的可真好,就连我都看明白了,这是有情人在相会呢!” “邪了门,明明只是一幅画罢了,为何看得我面红耳赤?” 旁边有人戏谑道:“你出门日久,许是想家中媳妇儿了!” “哈哈,当年我和老婆子,也是有过这样你侬我侬的时光!” 老头的眼里满是回忆之色,想当初,自家老婆子也是乡里一枝花,两人也曾花前月下,如今却只剩下柴米油盐酱醋茶。 这画中二人,挑动得气氛莫名有一丝甜蜜。 老头想了想,从鞋底夹层里掏出三十文,决定给老婆子买下一盒胭脂,让她高兴高兴。 庞聚德接受不了这个结果,行礼,大声道:“在此等场合,行擦边之事,博人眼球,有辱斯文!” 文钰可不是个好脾气之人,当场就撅了回去:“你还记不记得考题是什么?” 【秒染成绘,力搏天工。画图丹青手,行吟落墨,长歌盈尽,锦笔御风流。】 文钰指了指悬挂在侧的考题,反问道:“我画工可有瑕疵?我的主旨众人可看得明白?我这幅画,风不风流?!” 庞聚德气得满脸痛红,嘴唇直哆嗦:“不,不知廉耻!” 文钰挺挺胸膛,斜睨他一眼:“食色性也。何况,这画里有何出格之处?若人人如你一般对男女之情,避而不谈,子孙后代,难道要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不成?” “说的好!风流,实在是风流至极!” “就是我们大字不识,也能瞧出来这画中情谊!” “这分明是文钰姑娘,对圣上和佟贵妃美好的祝福。” 宋大暗戳戳地引导舆论。 “就是考核之初,也没说不让画什么,怎么,等人家赢了,却说这也不许,那也不许。” “莫不是太学和松山书院输不起?” “就是。阳春白雪是风流,下里巴人也是风流。至少在我看来,两幅画,我是更喜欢这一幅仕女图的。” “没错,瞧着就让人心里一暖,想起当初和夫人相识相知的美好日子。” 围观群众的舆论声越来越大,几乎是一面倒地偏向了文钰。 年轻皇帝勾起嘴角,脸上既兴奋,又得意。 这是第一次,自己的决定,得到那么多人的支持。 看到那群官员们像吃了屎一样的难看神情,年轻皇帝,犹如六月盛夏,喝下一壶冰茶一般舒爽。 “既然没有异议,那这一局,百川书院胜!” 众官员不服,又不敢逆着圣意和民意,只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佟太师。 佟太师看了看,犹如斗鸡一样,随时准备上来刀叨口的崔三论,又看了看,一脸淡然,偷偷摸摸吃果子的顾南夕。 无数个念头,在上百个心眼子里转了转。 “好。” 佟太师的决定让众人偃旗息鼓。 考核并不止这一场,过了这一关,后面的更难。 这神秘宝藏必将是佟太师的! 时至正午,这一场考核之后,将短暂休息一个时辰,再进行第二场。 吴景生放下画笔,停在仕女图前,细细打量许久。 “吴兄,你不必介怀,那女子只不过是取了个巧罢了。” “没错,孰优孰胜,众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吴景生长叹一声:“我画人画物画景,唯独没有画情。情之一字,文钰姑娘的画,登峰造极。” 说完,他对着文钰深深鞠了一躬:“受教了。” 第101章 考核第七弹—武无第二 “真没想到,竟然是名不经传的文钰姑娘获胜了。” “不得不说,文钰姑娘的这画,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和他并行而走的同伴,挤眉弄眼道:“你说的可是蓬莱客?” “正是他!” “许久不曾见蓬莱客出新书了,也不知他在忙些甚?” “听那书店老板说,蓬莱客进修去了,说是寻到了人生导师。” “能让蓬莱客视作导师的,那又该是何等厉害的人物?” 两人随便寻了个路边摊子,对付一口,便匆匆忙忙的回到场地上。 此时,场地上的严复松正对着领鸡蛋的大娘们,苦口婆心道:“上午那场比试,你们的表现让吴山长十分生气!咱们做人要讲诚信!” 耿大娘数好鸡蛋,塞进自己的竹筐里,敷衍道:“知晓了。下午我们必定卖力,替你们加油打气。” 严复松揉揉额角,据可靠消息,下午的比试是比武。 太学之中有武学,个个都身经百战,家学渊源,自小打熬的筋骨,堪比铜墙铁壁。 而寻遍整个松山书院,在这方面能拿出手的,也就一个李少言。 严复松眯眯眼睛,这李少言自打被永昌侯夫人收拾一顿后,就消停了许多,据说被他爹爹拴在家中,日日特训。 不求其他,只希望李少言能把苏云亭他们打垮就成。 铿锵! 随着一阵紧锣密鼓,数十名身披铠甲,升旗标肥骏马的士兵,高举着旗帜,绕场跑了三圈。 “肃静!肃静!肃静!” “百川书院考核第二场,即将开始!” 粗犷的声音在场地上回响,夹杂着咚咚的马蹄声,气势骇人。 “嘿,这一身腱子肉,看上去就有力道的紧。” “人家待遇好着呢,从武学出来的,直接进了禁军。” “这以后,让孩儿去学武,也是一条出路。” “大白天的,发什么梦?穷学文,富学武,你可知他们这一身的腱子肉,得靠多少银钱才能喂出来?” “即便你过了武考,那些武官官职,一个萝卜一个坑,自己人都不够分,还能轮得到你?” 禁军彪悍归剽悍,魁梧是魁梧,但确实不是普通人能走的路子。 刚刚还有一丝心动的平民百姓,瞬间熄灭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作为第二场比赛的主考官,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大步行到擂台之上。 他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如骄阳,剑眉之下,一双寒眸直刺人心。 “本次考核分为个人战和团体战。” “个人战采取积分形式,胜取两分,平取一分,败则零分。” “团体战以夺旗为主,旗分黑红黄三旗,各占五分,三分,一分!” “个人战,每个书院派出一人,团体战每个书院限制五人。” 李傲天声如洪钟,炸响在众人耳畔。 支持百川书院的民众焦急如焚:“完蛋了,怎么还有团体赛这一说?” “哪个缺德鬼出的主意,这不是欺负百川书院人少吗?” 百川书院总共的学子加起来都没有二十人,原本众人还想着,若是单打独斗,那就派黄娘子出场。 结果搞一出团体赛,这上哪凑人去? “剑走偏锋只能赢一时,不能赢一世。武学讲究的就是寒冬酷暑,三练九伏,可不是耍一点小聪明就能获胜的。” 武学的学子们拱起自己的肌肉,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朝廷上下,重文轻武久矣。 他们太学学子在上半场吃了个大亏,终究还是要靠武学找回场子,撑起这片天! 今日,他们将用鲜血来雪耻! 李明德望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身子相当于自己两个宽的武学学子们,目露绝望。 “这可如何是好?我这身子板,能扛得住他们一拳吗?” 陈逸轩哆哆嗦嗦地站出来,视死如归:“哥哥们,弟弟先去也。你们记得提前给我请好大夫。” 蒋光海扫视一圈,把视线定在壮硕如牛的小黑身上:“小黑,你身为书院的一员,是时候为书院尽力了!” 小黑疯狂摇头:“打不过,打不过哩!那武学出战的是李金,力壮山河兮,能挽十石弓,一双铁拳堪比流星锤,砸的人生疼。” 蒋光海敏锐地察觉道:“你如何知晓的?” 小黑水汪汪的眸子瞬间酝起一片水雾,看上去楚楚可怜。 他如何知晓的? 当然是亲身体验到的。 他向主子汇报时,为了抄近路,便从李金府上越过去,没成想,被李金好一顿撵,险些没暴毙当场。 “没关系,碰上李金,咱们直接认输。只要能赢了李少言,我们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蒋光海算了算积分,觉得靠团战多拿点旗子,也是能赢的。 “李少言已非昔日阿蒙。他被龙武大将军李傲天,苦训多日,身手跟小黑不相上下。” 李大啃着烧饼,含含糊糊道。 小黑不服气:“不可能!我从小练了那么些年,岂是他短短几个月,就能赶上来的?” 李大艰难地咽下干燥的烧饼,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水。 “你学的斥候之术,李少言跟李傲天学的是军中搏杀之术。实战能力能一样吗?” “李大,你懂得挺多呀。”文钰冷不丁开口。 李大默默地垂下头,继续啃烧饼。 苏云亭跃跃欲试,揉胳膊搓手腕:“我去!叫他们好好瞧瞧我的厉害!” 苏云烟抱着苏云亭的胳膊,扎心道:“你是挨打还不够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你去做什么?去送人头?” “危难时刻,我不上,谁上难不成还要让你上吗?” 苏云烟:“我上,说不定都比你管用。” 如果不去看苏云亭眼里的兴致盎然,苏云烟差一点就信了,他是为了大局着想。 李老大看了看苏云亭,他像瘦的像个小鸡仔似的,自己稍微用力一捏,怕不是要把他的骨头给捏碎了。 放这样的娇娇公子,去上比武台,这要是出了个万一,自己怎么跟顾南夕交代? 可若是自己上场…… 李老大把胡须一捋,裤腿一挽,斩钉截铁地扔下两个字:“我去!” 第102章 考核第八弹-燃烧吧,李老大 百川书院众人听到李老大主动请缨,除了苏云亭不服气,其他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苏云烟:“李老大,以保证自身安危为重,打不过就跑。” 李明德:“重在参与,我们书院反正也不发展武学。” 蒋光海:“李老大,你要不要洗漱一番?把你的胡子给擦擦?” 说完,蒋光海正要自己的贴身小厮,去端盆水来。 李老大连忙拒绝,这满脸的脏兮兮的络腮胡,是自己最后的倔强。 “我去也。” 在响彻天地,震耳欲聋的鸣金擂鼓声中,李老大慢悠悠地走向擂台。 他还把本就凌乱的胡须弄得更加一团乱麻,好似缠在一起的麻花。 反观此次的对手李金,他身高八尺,虎背熊腰,鼓起的肌肉好似一个个大馒头。 看着就让人心生恐惧,真怀疑他一拳下去,怕是要把人脑浆给整崩裂。 李金一个鹤跃,然后重重地落在比武台上,溅起阵阵灰尘。 “好!看他下盘稳固如磐石,可见是打小练出来的功夫!” “他的爹爹可是龙武大将军李傲天的副将,他自小就长在李傲天身边,接受他的教导。” “我也听说过。说是龙武大将军,觉得李金天赋异禀,是难得的练武奇才。李将军看重他,甚至超过了对自己的独子李少言,就连祖传的李家军十八式也悉教给了他。” 虽然当今生活富足安稳,大周朝从上至下都重文轻武,但谁都不是傻子。 东南西北都有群狼环伺,想要吞下大周朝这块大肥肉。 大周朝之所以还能安稳至今,以前是因为有顾战神在,现在整个武官集团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龙武大将军李傲天。 他亲手教出来的孩子,那就是下一个龙武大将军。 因而在李金和李老大中,无论是文官集团,还是民众,支持的都是李金! 李金皱着眉,看着脚步虚浮的李老大,心中不满,不耐烦道:“百川书院是没有人了吗?” 李老大老老实实地点点头:“总不能让那些文弱书生,或者我家那个病秧子二郎君,上台来跟你打吧。” 李金扫一眼躲在一旁,紧张又期待的百川书院众人,心里无语至极。 有这时间,出现在台上,被众人当猴子一般观赏,还不如去李将军的军营打磨一番。 “我不和无名小卒打。报上名来,你是何人?师从何人?何时开始练武?习的是哪路拳法?” 李金高高昂起头颅,眼神不屑一顾。 李老大耷眉怂眼,有气无地回道:“本一乞儿,四处讨饭吃,习的是打狗棒法,师从无名英豪。” 李金洗的不屑更甚。 这李老大话说的好听,本质上不就是没有正儿八经习过武,全是走的野路子? 李金决定速战速决,一拳把李老大打趴下,只希望这李老大别使出,拽头发撩阴脚之类的泼皮打架招数。 自己个儿丢不起那人。 李金指指比武台两旁,摆满的十八般武器,底气十足道:“你自己挑一种,我皆可。” 李老大还是那一副半死不活的颓废模样,挺着一张苦瓜脸:“家里穷,学不起兵器,全靠一双手,行走四方。” 李金无所谓,论起拳脚功夫,自己打遍军中无敌手。 “行,那我们开始吧,我要进攻了,你做好准备。” 话音刚落,李金五指合拢,迅速出拳。 这一拳速度极快,隐隐带着噗噗的破空声,携带万钧之势,直击李老大的脑门。 这一拳若是落实了,李老大的脑门,瞬间都将被打的脑浆崩裂。 “危险!” “李金这拳速太快了!” “李老大,快认输!” “一场比试而已,这下手也太狠毒了!” “比武场上,生死勿论。李金做的没错。” 有那心软的娘子们,急忙用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不忍心看到接下来血腥的一幕。 苏云亭急得直跺脚,恨不得自己上台去。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李老大似乎崴了一下脚,身子一歪,险险地和拳头擦脸而过。 拳风擦着李老大的鼻尖,扑了个空。 嘘…… 围观群众长舒一口气,这看热闹归看热闹的,大喜的日子,谁也不想见到发生命案。 “这李老大,真幸运。” “许是河神娘娘在保佑他呢。” “哎呀,他怎么还不认输?这幸运得了一次,还能一直幸运吗?” 面对十拿九稳的一拳,竟然扑了个空,李金只微微皱了眉头,随即化拳为掌。 他手腕一翻,一只手掌紧紧攥住李老大的胳膊,犹如铁钳一般,难以撼动。 另一只手,借着冲击的力道,向着李老大的胸口击去! “好!这不就是李家军的猛虎下山嘛!” “确实习得了李家军的几分真传!” 有那识货的一眼就瞧出,李金使的正是李傲天祖传的绝学。 当年李傲天也是凭借这一招,成功夺得武考状元。 这一招刚柔并济,死死扣住敌人的动作,使其动不得分毫,只能硬接这一掌。 李金力大过人,一双铁拳足以打死虎,李老大这一次在劫难逃。 “唉,能在李金手下躲过一招,也算是个英雄了。” “不愧是李家军,所向披靡呀!” 一直懒洋洋的李老大,浑身汗毛直立,心里在发出尖锐的报警。 李老大的双眼闪过挣扎之色,最后,但一瞬间化作为坚定。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自己这条贱命,留着还大有用处。 李老大不再躲闪,而是伸出一只手,握住李金的手腕,另外伸出一只拳头直接同李金硬碰硬。 砰砰! 沉闷的碰撞声突然响起。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李老大并没有被一拳打飞,变得的血肉模糊,他和李金竟然堪堪打了个平手。 李菁和李老大同时松手,不约而同的向后退了一步。 李金把发抖的右手藏到身后,神色凝重,看李老大的眼神,不再像看一个蝼蚁,而是在看一个值得用心的对手。 “你的气力竟然同我不相上下。这绝对不可能是天生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唯有起武者才能知道,所谓的天生神力,统统是要靠无数的金钱堆养起来的。 这世上并不是没有习武天才,而是没有他们成长的土壤。 第103章 考核第九弹 李老大的眸光中闪过一丝温柔和怀念:“幸遇良师,改天换命。” 李金的视线投向坐在上方的顾南夕:“永昌侯夫人居然如此厉害,能在短短数月内,把你调教成高手?!不愧是有绝世宝藏的人!” 李老大…… 这人的脑回路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个良师指的是顾南夕? 李老大眼珠子一转,罢了,自己替顾南夕保护儿子,她替自己扛点黑锅,这不就是礼尚往来吗? 见李老大默认,李金紧紧攥住自己的拳头。 顾南夕当初如此打脸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几乎把他的颜面按在脚下踩。 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对自己恩重如山,是时候替他洗刷耻辱了! 李金率先发动攻击,右手并作三指,斜点李老大的命门,左掌如风,直击对方脑门。 李老大敏锐地察觉到,右手是虚,左掌为实,于是侧身让过,闪身斜走。 在这期间,顺手将一杆长枪,用脚尖挑起。 长长的红缨枪自高空中翻滚落下,李老大和李金两人同时争夺。 李金指尖先触碰到长杆,咯噔一声,顿时木屑横飞,长杆碎裂成片。 李老大躲过飞溅的木片,双目紧紧盯着李金的一举一动。 “我的天,李老大竟然如此深藏不露,这身手比起军中好手也不差什么!” “这百川书院竟然这般卧虎藏龙,难怪顾永昌侯夫人有恃无恐!” “李将军,你看这俩人谁胜谁负?”有文官问龙武大将军李傲天。 李傲天的眼神微眯:“若李老大全力以赴,李金不是他之敌。” “怎么可能?李金可是你的亲传弟子!” “没错,李大将军,您可不要过分谦虚。” 众人以为李傲天在说客套话,殊不知李傲天心中对李老大产生了一丝兴致。 这人的动作看上去躲避的很是狼狈,但每次在出手的瞬间又会改变招式,显然是在要隐藏什么。 真正的隐藏是不出头才对,他又要出这个头,又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为何? 比武台上,李金和李老大打得难舍难分。 李金的头上汗如雨下,滚滚热浪,自头顶升腾成水蒸气,气息急促,隐隐有力竭之态。 反观李老大,虽然躲得连滚带爬,胡须上沾满了灰尘,但他并没受过一丝实质性的伤害。 李金心知,自己这是遇上硬茬子了。 只不过,习武之人怎能轻易认输? 李金深吸一口气,决定使出尚不熟练的李家军第七式。 突然间,李金闪动,仗着位置优势,闪到李老大身后,以雷霆之势伸出五根手指,指向李老大头顶,疾插而落! 这一下兔起鹘落,迅捷无比,刚柔并济。 “好!”围观的武官们忍不住叫好。 这第一场武斗,质量极高,李金使尽了所学。 这武道一事,容不得半分虚假。 昔日流的汗水,蹲的马步,都会在对战时展现得淋漓尽致。 “李金是下了苦功夫的。” “虎父无犬子。” “这么看起来,这李家军还是要比顾家军强上不少。” “嗨,顾家军那走的都是野路子。自战神死后,再无顾家军。” “顾家军都是一些乌合之众,没有顾战神神的凝聚,他们也不过是些游兵散勇罢了。” “可怜顾家只剩一个外嫁女,彻底断了传承。” 顾战神的经历太具有传奇性,一提起他来,就让众人滔滔不绝。 李老大的耳力极好,他听到众人的谈论,眼神黯然。 心思恍惚间,李金的手掌即将把自己的顶门罩住,五指插落,立是破脑之祸。 李老大不及细想,条件反射般,如灵蛇扭转自己的身体,蹿上前去便扣李金的脉门。 李金抓住李老大闪神的空档,左手手肘倏地撞来,波的一声轻响,正中李老大胸口。 按照李金的预计,自己这一撞,李老大应该会被撞出内伤才对。 然而,事实再次出乎了李金的预料。 李老大捂住胸口,咔咔咳嗽两声,显然是受了伤,但并不算太严重。 相反,他借着李金这一肘击,彻底逃出了李金的五指,绕到了比武台中央,获得更大的腾挪空间,再次盘活了局势。 李金不肯善罢甘休,欺身而上,右手五指径直向李老大的脖颈插去! 李老大气血翻涌,正在努力平息自己的内息,见李金攻势不减,有生死决斗的意图,连忙听风辨形,左掌回转,便斩他手腕。 李金上身不动,下身不移,双手连施八下险招,被李老大逐一化解。 电光石火般的一瞬,眨眼便过去。 无论是上首的达官贵胄,还是围观的平民百姓,均屏气凝息,目瞪口呆。 “竟,竟这般勇武吗?!”年轻皇帝先是愕然,然后脸双眼如同骤亮的灯泡,越来越亮。 自己平日里练习的挽弓射箭,以及禁军们之间的比试,都是点到即止。 一场打斗下来,连汗都不曾流一滴。 何曾见过这样拳拳到肉,招招是杀机,你死我活的生死擂台?! 年轻皇帝深呼吸一口气,唯有这样才能平复自己沸腾的血液。 这是来自生物本能对力量的渴望,是雄性生物搏杀的欲望! 年轻皇帝闭上眼睛,掩盖住双眸里翻涌的复杂的情绪。 阿姐,你的良苦用心,弟弟我收到了! 安静过后,现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好汉子!干得漂亮!” “这才是我大周朝男儿该有的模样!” “嫁人就该嫁这样的铁血汉子!”女娘们兴奋得两颊通红。 平日里见的都是人比花娇,柔柔弱弱的才子书生,脸上敷着粉,头上戴着花,一时间,也不知郎君和女娘,谁更娇俏。 经历了这一番浓烈的雄性荷尔蒙冲击,女郎们是似乎见识到了另一种选择。 相比被这番打斗,刺激得热血沸腾的群众,一些人想的更加深远。 佟太师,国子监祭酒,崔三论,蒋御史,李郎中,三品以上的大员,以及人群中的神秘人,或明目张胆,或隐秘地看向顾南夕。 顾南夕只觉得自己,似乎要被众人的视线烧穿了。 有毛病?看自己作甚? 第104章 铁血雄鹰顾南夕 顾南夕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在口吐芬芳。 这一个个的,你们看什么看?! 你们那是什么眼神啊?为什么又震惊,又畏惧,似乎在像看洪水猛兽一般? 顾南夕不着痕迹地冲蒋御史挑眉,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谁知蒋御史先是愕然片刻,随即,向来严肃无情的双眼泛起点点星光,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他双手合拢,对着顾南夕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顾南夕绝望地闭上双目,虽然她不知发生何事,但瞧这阵仗,自己铁定又被迫背上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国子监祭酒,藏在宽袖中的双手紧紧攥住,他的视线虽然放在比武台上,思绪却飘到了书房之中,心里波涛汹涛。 那日崔三论带着苏玄明来自己府上,真的只是为了偷盗试题吗? 崔三论,何许人也?怼天,怼地,怼鬼神。 他又岂会将一个小小的考核放在心上? 更何况,还有那顾南夕在他背后撺掇! 顾南夕此人,前二三十年安居后宅,叫人皆忘了,她是顾战神的遗孤。 等到圣上登基了,她便踩着松山书院,猛地冒头。 全京都,论起名声之大,所受关注之广,谁比得上顾南夕? 永昌侯府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会被瞬间传遍京都的角角落落。 这何尝不是一个护身符?谁敢轻易动顾南夕? 国子监祭酒越想,心里越是震撼,只觉得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被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给笼罩住。 坐在这张网最中央的正是,那笑眯眯,人淡如菊的顾南夕! 豆大的汗珠自额角落下,国子监祭酒眨眨酸涩的眼睛,想的越发深入起来。 自己书房那微小的变动,是不是意味着顾南夕他们,对自己起了疑心? 他们是不是真的发现了什么?所以在借着考核一事,警告自己? 国子监祭酒面色惨白,抖如筛糠。 “大人,你可是身体不适?”随伺的宫人关心道。 “无碍。” 国子监祭酒深呼吸一口气,坐了下来。 场上的两人拳拳到肉,发出的每一次碰撞声,都引起群众们的欢呼叫好。 然而,在祭酒听起来,这每一拳都好似打到了自己身上,疼得灵魂直颤。 相比起国子监祭酒的战战兢兢,崔三论直呼学到了,真学到了! 每年冬季,北面的豺狼们都会南下打谷草。 这是边民们的苦难日。 于是,每年冬季的朝堂,都会爆发剧烈的争吵。 主战派坚持,要把他们一口气打回草原。 主和派认为,没必要为了一点点银钱和物资,牺牲那么多将士的性命。 毕竟大周朝富有四海,这点点东西是九牛一毛罢了。 比起战乱带给大周朝的损失,还不如赏赐给他们一些金银!这样还能展现出大周朝,身为大国的气度! 在顾战神还在的时候,主战派同主和派能打个平手。 然而顾战神的战死,就好像打断了整个大周朝的脊梁,再也无人敢在大殿之上,怒骂诸位官员“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崔三论用衣袖擦去自己眼角的晶莹。 自己游历大周十载,见过江南富饶,也见过卖炭翁冻死在街旁,经历过南边的安稳平淡,也曾在边境仓皇逃命…… 先皇在时,自己年年上书,强烈要求驱逐鞑虏,然而皆得不到反馈。 官员恋权,百姓思稳,刀不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谁又会想去拼命呢? 大周朝从上至下,就好像置身于鼎的青蛙,被温水慢慢炖煮。 自己痛心疾首,却也无可奈何。 然而! 顾南夕这丫头片子,挑动各方风云,借助各方势力,推波助澜,把一场小小的书院考核,搞成全大周的盛事!吸引全大周的目光! 在如此备受瞩目的情况下,展现勇武之力,扭转靡靡之音的风向。 妙!实在是妙! “恐怖如斯,我又被利用了!”藏匿于人群中的神秘人,呆愣愣地坐下来,呢喃自语。 “是啊,又被利用了。” 管家唏嘘不已。 此时,他们如何不知,不考经文,正是顾南夕所求! 一山不容二虎。 三场考核,若是加上经文,因着有崔三论的存在,经文之争必定吸引最多的目光,到时武斗的效果必定会不如现在! “真即是不争,不争即是争。永昌侯夫人真是高手啊。”管家自愧不如。 在拿捏人心这一块,顾南夕真是把自己主子拿捏得死死的。 自己若是有他她这半分的本事,平日里得少挨多少骂! 神秘人拢好自己的领口,转动大拇指上的翠玉大扳指,深渊般的眸子被长长的睫毛掩盖住,叫人瞧不清他的情绪。 “主子,我们可否要做点什么?”管家小声试探。 神秘人轻轻摇头:“一个妇人都有这样的胸怀,我还能比她差了?这些银钱,我又不是撒不起!哼,下次再给她厉害瞧瞧!” “主子英明,主子心怀大义,主子爱国爱民,主子……” 不要钱的好话,一箩筐一箩筐地从管家嘴里脱口而出,哄得神秘人勾起嘴角。 管家一边哄着主子,一边想起自己的幼年。 若是顾战神早出生十几年就好了,若是顾战神一直活着就好了…… 在热火朝天的人群中,抽着旱烟的老农,被燃烧的烟草烫伤了手指,这才缓过神来。 “永昌侯夫人呐……没有忘记自己姓什么。” 他身旁的耿大娘放下竹筐,数了数里面的鸡蛋,面上一片平静。 “忍辱负重几十年,只为这一刻!她真的太不容易了。” 老农左右看了看,昔日熟悉的老乡们,如今脸上皆是压抑着的狂热。 他们激动得满脸充血,双目泛红,却出于种种原因,不敢喊出心中所想。 老农不禁想起当年顾战神最后一次出征,他如一柄万古长剑,直立于天地之间。 归来时却只剩尸身一具,扶灵队伍只有寥寥几人。 整个顾家军,或战死沙场,或投叛敌国,或被降罪…… 可老农却知道,正因为有那殊死一战,才保了大周朝边境十年太平。 “老婆子……我还有点私房钱。” 第105章 种下一颗种子 耿大娘双手叉腰,斜睨他:“你个臭老头,居然还敢藏私房钱!” 老农支支吾吾,想开口说点什么。 耿大娘冷笑一声:“莫以为只有你们男儿懂得那么许多,我们女子虽然说不出那些大道理,但孰是孰非,孰好孰坏,我们还是分得清的。” 说完,耿大娘把竹筐放到脚边,站起来气沉丹田,声音洪亮如钟,穿透力极强。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李老大,胜!百川书院,胜!” 现场突然出现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纷纷扭头看向耿大娘,目露惊恐。 耿大娘头一次被这么多人齐齐关注着,双腿不禁有点发软。 老农握住耿大娘的双手,站起来。 耿大娘声音略微发颤,但更大声了。 两人齐齐高呼:“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过阴山!” 这句话里说的是李广李将军,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在这里说的是顾战神。 “放肆!他们是谁的人?在这里扰乱军心!” 有负责维持现场秩序的官员,被吓出一身冷汗。 这主战主和,本就是朝廷的敏感问题。 岂容得百姓们如此带节奏?! 刚想歇一口气的严复松定睛一瞧,肝胆俱裂! 这二人,不正是那领鸡蛋的耿大娘吗?! 严复松连滚带爬地穿过人群,挤到耿大娘身边,紧紧抓住耿大娘的胳膊,像被掐住脖了脖子的公鸡一般,破嗓质问。 “耿大娘,你在做什么?你忘了你领的是谁的鸡蛋吗?你应该为我们松山书院加油!” “切莫再胡咧咧了!” 严复松的心情是既害怕又激动,只要自己平息这件事,必定会在诸位相公面前留下深刻的印象! 耿大娘却提起脚边的竹筐,往严复松怀里一塞:“这是今日份的鸡蛋,我一个都没动,还给你!” 说完,耿大娘还补充道:“昨日我可是兢兢业业了的,所以昨日的便不还了。终究是我先反悔的,故而,这竹篮子就当做是赔礼。” 严富松气急,自己差的是鸡蛋和竹篮子吗?! “耿大娘,您在这里闹事,图什么呢?若是因为你连累了您的子孙,连累了您的乡亲们,你的心中可过意得去?!” 耿大娘的孩儿们纷纷站起来,力挺自家阿娘爹爹:“我阿娘可说错什么了?哪句话是犯了王法?!” 面对诸多彪形大汉,严复松害怕地退后一步,但思及日后的前程,还是不死心道:“民众是善忘的。今日你们心潮澎湃,自以为是大英雄,可过不了一个月,这些都会如山间的风,吹不起半点涟漪。” 耿大娘轻笑一声:“但求问心无愧耳。” 老农磕磕自己的烟杆子,目光深邃:“十年种树,百年树人。我们能做的只是给种人心中,种下一颗种子,十年二十年内,或许都不能发芽。” “但终有一日……” 会像自己一般。 在自己内心深处,那道身影,那柄长枪,一如黑夜里的灯笼,永远照亮来路和归处。 “天真幼稚!你看其他人,可愿意收下你这颗种子?”严复松伸出手指,在四周点了点。 这群人,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了?居然搞起忠君爱国这一套! 平白无故地给人添乱! 刷刷刷! 周围的百姓们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 春风吹过,春雨一落,大地上就冒出一片片绿油油,稚嫩的青草。 他们卑微,他们不起眼,他们被人践踏,他们终其一生,也伤不了天边的云,半点分毫。 但他们依旧渴望阳光,期盼雨露! 严复松瞬间淹没在人海之中。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李老大,胜!百川书院,胜!” 声浪一浪超过一浪,几乎如海啸一般,席卷整个大相国寺。 众人听得头皮发麻,心潮澎湃。 不少松山书院和太学的学子跟着附和。 “愿得此身长报国,何以深入玉门关!” “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 爱国情怀如山呼海啸一般,对着众人的心里重重一击! 年轻皇帝,激动的双手颤抖,双目流泪。 这就是民心所向!阿姐让自己见识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武者! 一个小小的乞儿,能被培养成这般厉害! 大周朝有千千万万的男儿郎,若是个个都如此,北面的豺狼又算得了什么?! 自己本来只是想,让阿姐在松山书院和太学联盟中撕开一道口子。 可阿姐真是太能干了,走一步看十步! 她步步为营,先是用崔大人压下国子监祭酒的嚣张气焰,又借着崔大人神秘宝藏一事,吸引诸多势力的关注。 然后不动如山,任由诸多势力为抢夺宝藏,将其推入险境,最后形成书院考核一事! 而到了这一步,阿姐真正的用心终于显露出来! 她让世人看见了何为武德充沛! 她让世人知晓,即便没有显赫的家世,也能成为武林高手! 她也让自己知晓,所谓民心,是可控的! 往日朝臣们都说民心思稳,不愿起兵戈,那是因为,他们没叫民众们看到潜在的威胁和获胜的希望! “我……”年轻皇帝激动之下想要发言,却被佟太师打断了。 “身为君者,不因为民意所裹挟。民众易被蛊惑,圣上应该保持冷静才对。” 佟太师扇了扇羽扇,低沉的声音在波浪中稳如磐石:“民心可引,民心可欺。圣人才是天下的主人。” 佟太师的话,犹如一盆冰水,自年轻皇帝的头顶浇下。 佟太师就是这大周朝的一道高山,他不赞同的事,就一定做不成。 “太师说的对。”年轻皇帝的指甲紧紧插进肉里。 然而,这些疼痛感却比不上内心的憋屈。 阿姐,要辜负你的一片良苦用心了。 “我爹爹也是为了您好。民众们所见所学皆有限,他们就如蝼蚁一般,如何能登高望远?” 佟贵妃直觉圣上的心情不太好,软声安慰道。 年轻皇帝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却不得不勉强笑道:“嗯。” 第106章 连锁反应 当个人跻身于群体之中,群体的意识将裹挟个人意识前进。 尤其是当群体意识完全代表了个体内心时。 大相国寺发出的大动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向京都四周辐射传播。 “永昌侯夫人不愧是顾战神的遗孤!秉承承其遗志,是铁血铮铮的铁娘子!” “武官们在在朝堂上唾沫横飞,干不过那群文官。永昌候夫人略施小计,就让其大放异彩!” “你们是没瞧见,那李老大和李金在台上打得难舍难分,每一拳都惊起气浪阵阵!” “那鼓起的肌肉比馒头还大,汗珠正在上头,油光水滑的。”有茶客羡慕不已。 “啧,鲁莽武夫罢了,穿上书生衫,也没有飘飘欲仙的姿态。”有瘦巴巴的长胡须茶客酸溜溜道。 “就你瘦的跟个竹竿一样,在家里,被你婆娘一拳头就能打翻。”认识他的人,毫不留情地当众揭短。 长胡须茶客面红耳赤,梗着脖子辩驳:“我那是好男不跟女斗!” “你又有何底气跟她斗?你的田,你的屋,你的地,全是你婆娘的,就连你家里的营生也全靠着你婆娘。你光有书生的名头,却不曾为家里做出半点贡献。可怜了你婆娘,这么好的女子……” 有熟知内情的人,连连摇头。 “可不咋的,当初她若是跟了隔壁的李大牛,日子不晓得有多好过!” “那李大牛曾经立了好几份功,如今,田也有,地也有,他人还结实强壮,能干极了!日子红红火火!” “害,这还不是怪他岳丈!当初嫌弃李大牛只有一把子蛮力气,不似书生这般……” 有女子叹息:“这些都是虚的,能把日子过好才是真的。像我们普通人家,男子越强壮越好,便是遇上泼皮无赖,也能比划两下。” 茶客们皆陷入了沉默。 正所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因贵族们多爱簪花敷粉,近年来,对男子的偏好,越来越向面若好女而去,这股风向也在逐渐向民间蔓延。 高门贵族,豪富之家,追求这些也就罢了反正供养的起。 可是,那平民百姓家,这样的男子,如何犁得动地?如何养得起家? 福全茶楼二楼包房内,老头摘下自己头顶上的花,目光投向窗外,深邃得如同穿越了时空长河,看到了过去和未来。 “原来,这才是顾南夕那小丫头的真正用意!” 中年男子猛地拍桌,桌上的瓷杯发出噼里啪啦的碰撞声,却抵不过中年男子的放声大笑。 “长大了,她是真的长大了!” “顾郎九泉之下有知,也可放下心了!” 中年男子笑着笑着,忽然趴在茶桌上痛哭起来,声音压抑而隐忍。 “我们以笔为矛,以词为盾,奔走疾呼十载,却不及顾南夕这小小的翻手为云!惭愧啊惭愧!” 无需老头安慰,中年男子很快就自己想开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这掌旗之位还是得交给年轻人才行!” “他们脑瓜子活泛,又敢打敢斗,有勇有谋!” “我们专心在跟在他们身后,为他们保驾护航!” 老头回过神来,面上的神色交杂着着回忆,遗憾以及期许。 良久之后,老婆才淡淡出声,声音小得不知道是给中年男子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不急,我们再等等。顾家可就只剩这一根独苗了……” 百年战将世家,从最开始的顾家十子,到如今的只剩一个顾南夕。 大周朝的边疆,撒满了顾家人的血。 终究,不能让这样的顾家彻底绝了后。 中年男子似乎也想到了顾家的惨烈,长叹一声后,苦笑道:“顾南夕那丫头,自己蹦着跳着,非要钻进这棋局。瞧她也是个主意正的,恐怕不能被我们左右啊。” “嗯,是顾家那小子的种。”老头无奈,一样的倔脾气,一样的焉坏焉坏。 瞧着他们安安分分的,暗地里还不知道在捅咕多大的窟窿。 就顾南夕前阵子的表现,往后院里一窝,貌似什么都没干,就像个普通妇人似的。 谁能想到,她布局如此深远!玩弄诸方势力于鼓掌之中,更是连那年轻圣人,也都算计得进去。 “难怪那谁,畏惧顾南夕跟什么似的。我当初,还笑暗他如惊弓之鸟。如今看起来,还是低估了顾南夕。” 中年男子唏嘘不已,这才多长时间没回京都,这京都就涌现出这么多了不得的风云人物。 福泉茶楼一楼大堂角落,一名蒙着面纱的貌美妇人,往桌上扔了一定银子后,起身便离去。 “静娘,我们现在要回去吗?”貌美妇人身旁的小丫鬟,恋恋不舍地看向大堂中的说书人。 那说书人正好说到大相国寺众人,高声齐呼“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静娘拢好自己的面纱,眸光闪烁。 自打自己被文钰安置在小院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苏玄明等人,甚至连百川书院都不曾踏入一步。 文钰这女子看上去冷冷清清,实际上心思细腻,防备自己如同防贼一般。 若是一直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不光完不成那人的交代,还要搭上自己的余生。 “静娘,这可不是回府的方向。”小丫鬟目露警惕,小声提醒。 “嗯,我去京郊散散心,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再喊几个小厮过来。”静娘不慌不忙道。 小丫鬟一点儿也没客气,给了一个闲汉十文钱,叫他去院子里喊十名小厮赶过来。 静娘不置可否,脚部依旧不徐不缓,似乎真的只是想散散心罢了。 京都虽然依旧热闹繁华,但因大部分小商贩和民众都赶去了大相国寺,主要街道也冷清了许多。 静娘扯起嘴角,这世间万事,无不如此!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端看哪股风更强盛罢了。 “永昌侯夫人!”“但使龙城飞将在!” 一路走来,类似的声音不绝于耳。静娘下了决定的心,也越来越坚定! 鹰击天风壮,鹏飞海浪春! 自己绝不会被困死在这一方小院! 第107章 静娘的背刺 小丫鬟一直紧紧贴着静娘,生怕跟丢了她,直到府里的小厮们跟了过来,这才长舒一口气。 “静娘,京郊远了点,我们要不还是换个地方逛一逛吧?” 小丫鬟心中不安,直觉告诉她,静娘铁定憋着坏。 莫非她要给百川书院添麻烦? 可是京郊又有什么麻烦呢? 静娘没有回话,只是脚步却坚定不移。 小丫鬟心急如焚,主子只让自己看管好她,并没有说要限制她的行动。 这可如何是好? 打头的护院首领冲小丫鬟微微点头。 十名护院前后左右围着静娘,既为保护,又为防范。 静娘见状轻笑,主动提议:“这京郊着实是有些远了,我们还不如雇一辆马车,我坐在马车里?” “好好!”小丫鬟连连点头,坐马车好啊,静娘一个弱女子,总不能跳马车吧? 护院的速度是很快的。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一辆干干净净,朴实无华的马车就停在了静娘面前。 静娘坐上马车后闭目养神,回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 自己早已把人生给规划好,但是是哪里出了错误,才会导致今日自己的举步维艰? 这一切的一切都要从永昌侯夫人开始…… 静娘扯起一丝苦涩的笑意,罢了,算自己点背,一开始就挑错了对手。 顾南夕连相公们都能玩弄于鼓掌之中,何况区区一个自己? 马车慢悠悠地行走在乡间小路上。 不远处,一座熟悉的院落出现在眼前。 “停车。” 静娘掀开车帘,等马车停稳后,这才在小丫鬟的搀扶下,优雅地下了马车。 咚咚咚! 三下有节奏的敲门声后,小院木门被人从里而外地打开。 “静娘?!” 老婆子诧异地看向敲门人,一时间不知该做如何反应。 静娘微笑着对她点点头:“去把那位娘子叫出来吧。” “啊,这……”静娘虽然曾经是自己的主子,但她不是又投奔了永昌侯府吗? 老婆子双手搭在门沿上,脑子突然宕机,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是谁来找我,可是严郎君有吩咐?”一名妇人急切地走了过来。 还没等老婆子作出解释,静娘就对护卫们使了个眼色。 十名精壮的汉子,一窝蜂地涌过来,转眼间,就控制住了小院的老婆子和三名护卫。 静娘拉着妇人的手,笑眯眯地安抚:“夫人莫害怕,我不是来害你的,我是来帮你的。” 妇人止不住地颤抖,嘴唇惨白:“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如何帮我?” 静娘熟门熟路地找到正院大厅,把妇人一把摁在座椅上,自己紧挨着她坐下来。 “你许是没见过我,但你应该听说过我。我就是严复松曾经的娘子,静娘。” 静娘啊…… 妇人不再害怕,只是表情十分尴尬:“我,我同严公子没有什么。他……” 妇人忽然想起,严复松曾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再提起李茂成之事,于是闭嘴不言。 静娘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我知道。我还知道你是李茂成的娘子,你有冤屈要伸。” 妇人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望向静娘:“你怎么会知道?” 静娘充满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怜悯道:“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被严复松骗了!” 妇人砰的一下站起来:“我被骗了?!” 静娘神色黯然,似乎是感同身受。:“唉,我本也不想管这番闲事。但一想到你鼓起那么大的勇气,敢做旁人不敢之事,却被严复松骗的团团转,我心里就不落忍。” “怎么会?严郎君为什么会骗我?”不能失魂落魄,不敢相信那么正义凛然的严郎君会行欺骗之事。 “你莫要因同严郎君关系破裂,便污蔑他。”妇人望向静娘的眼神,充满质疑。 静娘接过小丫鬟递上来的茶水,轻啄一口,语气怅惘:“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任谁孤注一掷之后,付出的信任被人辜负,都会如此。我不怪你。” “松山书院此次派出的选手是李少言,为李少言充当助手的,便是你的夫君李茂成。” 妇人闻言,身形晃了晃,这么好的露脸机会,竟然会给了李茂成! 这就是严郎君说的必有交代?! 这就是他们的处置方式?! “夫人呐,他们男子绝情起来,那可是相当绝情的。他们解决不了问题,就会去解决闹出问题的人来。” 静娘握住妇人的双手,满眼都是快要溢出来的担忧:“届时,你该如何是好?” “不,不会吧?”妇人磕磕巴巴,兴许,内心已经相信了静娘的说法。 “夫人,你既然有状告夫君的勇气,为何不再置之死地而后生一次?” 静娘站起身,俯身到妇人的耳边轻语。 温软的语调,犹如毒蛇的嘶语,噬咬妇人的心。 静娘再次添一把火:“他们想要你的命。你还要顾及他们的名声吗?” “想想看,李茂成功成名就,红袖添香,子孙绵延,而你只能化作一培尘土,做一个孤魂野鬼。” “被你付出信任的严复松和吴山长,他们兴许在暗地里暗暗嘲笑,笑你是一个被肆意愚弄的愚蠢妇人……” “休想!”妇人的双眸里冒出熊熊火焰,砰的站起身,怒喝。 妇人直勾勾地看向静娘:“我知晓,你也是在利用我。你说吧,想要我怎么做?” 静娘递给他一个欣赏的眼神:“现在全大周最关注的事,就是百川书院考核。严复松,吴山长,李茂成他们都在现场。只要你去当众大闹,必定会吸引许多人的注意!” “但同时你也要做好不得善终的准备。” 静娘的话冷酷无情,却取得了妇人的信任。 一行人,坐上马车,向大相国寺奔驰而去。 小丫鬟欲言又止:“静娘,你,你不是和……为什么?”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又不是那些为爱奋不顾身的女子,为何要陪着严复松呆在一条破船上?” 静娘庆幸,果然他们都知道,自己是严复松的人,幸好,自己现在倒戈还来得及。 第108章 刺客? 两竿落日溪桥上,半缕轻烟柳影中。 直到日落时分,金色的阳光洒满整个大相国寺,李老大和李金的争斗终于落下了帷幕。 只见李老大一个闪身,从李金的右肋掠过,相距不过寸许。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李老大用壮硕的身体挡住自己突袭的右手。 在外围的群众看来,就是李老大闪过的一瞬,李金体力不支倒地。 只有当作为当事人的李金,以及一直密切关注比武台形势的李傲天,才知道,方才李老大飞速使出了一招小擒拿,直击李金的右肋下方弱点。 “果然……”李傲天的瞳孔,刹那间缩成一个小点。 李金揉揉自己发疼的胸口,艰难地爬起来,对着李老大抱拳行礼:“我心服口服,这场你胜了!” 李金常年被李傲天碾压,对于打输了这件事,看得挺开:“李老大,等我休假日,我再去百川书院寻你切磋切磋。” 李老大摸摸自己鸡窝一般的乱发,憨憨道:“这个可得听我们山长的。” 李金看向李老大的眼光更加欣赏了:“你和我一样,都是尊师重道之人。” 李老大的笑意僵在脸上,心虚地瞥一眼顾南夕的方向。 有什么办法,能在短时间内,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成为一个绝顶武林高手? 李老大垂下眼眸,一个主意浮上心头。 “个人战第一轮,百川书院胜!”李傲天的声音在场地中回响。 “太好了,百川书院太厉害了!” “李老大,你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李老大,你有媳妇儿没?我闺女,年方二十,貌若天仙,嫁给你,可好?” “就你闺女那样,还叫貌若天仙?李老大,你上我家去,我闺女儿才是真正能过日子的人!” 李老大眼神躲闪,黑漆漆的脸上,竟然能让人瞧见两朵红云。 这样能干又老实的汉子,可不就是诸位丈母娘心中完美的女婿么? 有他在家中,以后村里边抢水,田里头抢地,谁敢跟自家争?! 眼见对李老大的呼声越来越大,李茂成撇了眼李少言,他面上黑如锅底。 “李老大!休要猖狂!李金奈何不了你,还有我们李家大郎呢!” 李茂成跳到比武台边,冲着李老大高声挑衅:“李少言才是李家军,正儿八经的继承少将军,深得李家军的真传!你若是害怕,可先投降!” 李茂成估摸着,经历和李金的一番打斗后,李老大应该气竭,坚持不了多久,李少言此时再上场,必定能占到绝大的优势! 刚刚准备转身离开的李傲天挑眉,自家那个不争气的臭小子,这是打算趁人之危? 李茂成见没有人出来阻止自己,便得意地扬起嘴角:“方才说,个人战有三场,虽然现在天色晚了点,但也不妨碍比试。” 李金不满地呵斥:“胡闹,刚才我们比了整整一下午,接下来的挑战,应该留到明日才对。” “凭什么?就许你们大放异彩,在圣人面前大出风头,就不许我们李家大郎君展露风采? 李茂成咬死这一点,对公不公平,这一块儿闭口不谈。 李老大无所谓,只是看不惯李茂成这小人得志的模样,于是故意问道:“怎么?你是李少言李郎君?” 李茂成翻白眼:“当然不是。李郎君岂是我这等小民能比得上的?” “哦,原来不是你啊,那你在这作甚?莫非你也想上来试一试?” 李老大十指握拳,把关节拳头攥得嘎吱嘎吱响。 李茂成连连后退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恰在此时,从百川书院方向突然窜出,一名女子。 她额头上绑着一条长长的白布,白布上是一个大大的红色冤字,看上去如鲜血一般,触目惊心。 “快看!有人在伸冤!” “哇!她跑的好快!” 缩在角落里唉声叹气的严复松,被众人的惊呼声吸引,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就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空地上狂奔,直冲李茂成而去。 严复松肝胆俱裂,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膛。 她怎么会在这里?看管她的人呢? 严复松瞬间起了一身冷汗! “拦住她,快拦住她!”严复松一面拔足狂奔,一边喊着松山书院的学子们,纷纷下场去拦住那个白衣女子。 很快场地上就出现了搞笑的一幕。 一群身穿白衣儒装的学子们,跟在女子身后,叫嚷着让她停下。 秉承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京都百姓们,或伸出脚或伸出手,或抱住书生们的腰,反正就是不能让书生阻止这名女子。 近卫军们把皇上团团围住,手纷纷放在刀柄上,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直勾勾盯着前面的女子和学子们。 李傲天大刀一横,站在近卫军前面,颇有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松山书院吴山长眯起眼睛,尖利道:“护驾!护驾!这名女子是刺客,快杀了她!” “等等!”顾南夕叫住举弓准备射箭的士兵。 “等她准备冲上台时,再射杀。” 吴山长的双眸喷出熊熊怒火,高声质问顾南夕:“这是你讲妇人之仁的时候吗?你莫不是要拿圣上,贵妃和诸位大人的性命,给你博一个好名声?” 顾南夕察觉到,从不同的方位投向自己身上不善的眼神,心知,在性命攸关面前,什么理智,什么道德,都比不上那个万一。 谁都能看出来,那名女子手无寸铁,不像是刺客。 但是,万一是呢? 顾南夕看向众人前面那道魁梧的身影,激将道:“我们在场的一共有二百余人,难道我们都豁出命去,都无法在小女子面前,保护好圣上吗?” 官员们尴尬得面面相觑,为圣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不过是说说而已,谁还能真拿自己的命去填?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李大将军,你可有信心保护好圣上?” 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再次成为众人的焦点。 他反过头来,犀利的目光同顾南夕对上,似乎过去了很久,又似乎只有短短几秒。 他回过头去,眉眼冷淡,脸颊上的刀疤愈发狰狞:“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第109章 颠倒黑白 李傲天的话,让年轻皇帝的心瞬间落了下来,他对众人摆摆手:“听永昌侯夫人的。” 禁卫军们的手搭在弓弦上,弓弩被拉得紧绷如满月,蓄势待发。 只要那名女子敢越线一步,必定会被射成刺猬! 学子们和京都百姓们早被护卫们拦了下来。 全场只看到女子,拔足狂奔到比武台前。 她先是停到李茂成面前,对着呆若木鸡的李茂成,抡起胳膊,狠狠甩了一巴掌。 随即她重重地双膝跪地,对着年轻皇帝哐哐连磕三个大响头。 额头迸溅的鲜血,浸染了白色的布,使得那个冤字也模糊起来。 “我有冤要伸!” 白衣妇人的声音如杜鹃泣血,听着叫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近卫军们依旧没有放下手里的弓箭,只是略微放松了一些力道。 年轻皇帝清清嗓子,努力挤出一张笑脸,温和道:“你若真是受了冤,我必定给你伸张!” 还没等吴山长想好怎么堵嘴,就见这个嘴笨的妇人,犹如被说书人附体,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我一告松山书院山长包庇学子!” “我二告松山书院书生严复松,非法囚禁妇女。” “我三告松山书院学子李茂成,冒名顶替,意图换妻,有违伦常!” “我四告大湾村李氏家族,纵容李茂成欺负孤儿寡母,夺取他人入学名额!” 说完,妇人举起手对天发誓:“我所言,若有一丝虚假,甘受天打雷劈!” 现场安静得掉针可闻,妇人的控诉借助着大相国寺独特的构造,传遍了整个现场。 “难怪她要兵行险招!瞧瞧她都控告了些谁!” “松山书院吴山长,学子,还有整个李氏家族,这女子是疯了吗?” “谁家教出这样的女郎?居然敢控告宗族!” 如果说,大周朝的天是高高在上的帝王,那么大周朝的地,就是无处不在的宗族势力。 正所谓,法不到县。 在县级以下的行政管理区域,本质上就是宗族的势力范围。 他们有自己的法,自己的族规,自己的行刑人员,并且自发地维护这一套规则。 他们可以让一个人一辈子也走不出那个山村,也可以借着族规之名,使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消失。 没有宗族,就意味着连流民的身份都没有。 所以挑衅宗族势力,背叛自己的宗族,是比造反还要让人难以接受和承受的。 藏在人群里的静娘,听到妇人的这一番话,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她咬牙切齿:“是谁让她控诉李氏宗族的?!是不是你们主子?!” 小丫鬟一头雾水:“静娘,她的话可是你一字一句教的。你可不要把锅,乱扣到我们身上。” 静娘呕得只想吐血,自己这是又被人利用了! 比武台旁,白衣妇人说得极其勾人情绪。 发现夫君做下错事时,自己是如何不安。 得知夫君想要换妻时,自己是如何惶恐。 最后几番挣扎,想要去李氏宗族举报,却被人看管起来。 当得知整个李氏宗族都在为李茂成保驾护航时,自己是如何满心的绝望。 最后死里逃生,决定破釜沉舟,找到松山书院,希望能得到帮助。 结果,被寄予全部希望和信任的吴山长和严复松,竟是道貌岸然之辈!不仅不处置李茂成,还把自己幽禁起来! “竟然是这样!这小娘子实在是太可怜了!” “哎呀呀,松山书院竟然堕落至此!” “这小娘子也真是的,不知道回娘家,找娘家撑腰吗?!” 众人议论纷纷,有同情的,也有恨铁不成钢的,更有人觉得无论如何,她也不应该状告李氏宗族的。 维护宗族名声,本就是宗族里每个人应该做的。 作为被控诉人之一,吴生长扑通一下跪下来,大声喊冤:“圣上明鉴,我从未见过这名女子!” “胡说!我当日跪在嵩山书院门口,被学子请了进去,是你告诉我,你会处置李茂成!” 白衣妇人舍出一身剐,彻底豁出去了。 “可有人见到,我和你见过面?”吴山长不慌不忙地问道。 “严复松!”白衣妇人脱口而出。 作为被控诉的人当事人之二,严复松紧赶慢赶的跑了过来。 他先是对着年轻皇帝磕头行礼,随即转向妇人,一脸的无奈:“这位娘子,我好心收留你,你怎么还反咬我一口?你反咬我也就罢了,作甚还要攀扯吴山长?” 说完,严复松对着吴山长深鞠一躬,致歉:“是学生连累了山长。” 吴山长一言难尽,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下次多长个心眼吧。” 这两人的一番唱作念打,直接看傻了白衣妇人。 严复松没理会妇人,而是对着诸位大人,把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当日,这妇人在门口闹事,我怕对书院影响不好,便把她请了进去。” “原本是想请山长做定夺,可惜山长那日睡得早,不便打扰。于是山长便不知晓这妇人的事。” “这妇人当初跟我说的,和她今日当众说的,也并不相同。” “她对我说,她被李氏家族冤枉通奸,求我救她一命!我念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于是把她藏在了京郊别院。” “万万没想到,唉。” 这一声叹息,好似蕴藏了无尽的委屈。 此时,被打的李茂成也反应过,高声呼连呼冤枉:“我同我娘子情比金坚,但我娘子不是她呀!” “确实不是她!圣人明鉴!”李氏宗族的组长率着众族老,跪了下来。 李族长老泪纵横,声音嘶哑:“家门不幸,娶了这等毒妇!她想要同货郎私奔,东窗事发,本应浸猪笼。但我儿良善,不忍结发妻子丢了性命,于是便让他青灯古佛。” 李族长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着白衣妇人,悲愤交加:“谁知她不仅不心怀感恩,反而怀恨在心!不仅要毁了我们整个李氏宗族,还想毁了我们的麒麟儿李茂成!” 说完一对年轻男女跪地叩首。 “我是李茂成的娘子。” “我是这妇人的夫君。” 第110章 铁证如山 妇人浑身冰冷,心跳几乎停止,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她颤抖着嘴嘴唇,不敢置信地望向并排跪着的的一男一女。 周围官员和群众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犹如洪水一般,几乎要将自己淹没。 “这样才说得通。我就说人家李茂成,好不容易才考上松山书院,怎么会甘心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他人?” “哎哟,刚才这妇人控诉的时候,我还觉着犹如天方夜谭一般,果然是瞎编的。” “害,浪费了我一汪眼泪。” “这样不知廉耻,不晓得感恩的蛇蝎妇人就应该浸猪笼!” “李族长心地还是太善良了些,若是我,非得拿大棒打死她不可!” “断人前程,如杀人父母。她无故牵连人家李茂成,我若是李茂成的亲爹,你看我撕不撕了她!” “她不是被请进严复松的京郊别院了吗?如何能跑到这里来的?”有官员察觉到了可疑点。 他身旁的同僚,抚摸自己长长的胡须,沉思片刻:“这不正说明她的话不可信吗?严复松若想严加看管她,她如何能跑这么老远来告御状?” “有理,你说的真对!”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必定不知道自己的供词,存在这么大一个漏洞!” 妇人本想把一切托盘而出,但如今的形势不利于自己,何必连累人家好心人下水? 自己一路走来,遇到了人心险恶,也遇到了好心人搭一把手,愈发感到人心可贵。 吴山长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为了不再给翻盘的机会,他提议:“这妇人扰乱秩序,虚假报案,污蔑他人,理应下狱,按罪处置!” 妇人绝望地闭上眼睛,不停磕头,嘴里机械地呢喃着:“我没有说谎,是他们在撒谎!圣上明鉴,圣上明鉴!” “还愣着做什么?还要让她继续惊扰圣上吗?”吴山长催促道。 “等等!”顾南夕开口制止,“李氏族人,严复松,吴山长都是这名女子的指控对象。他们的话不可全信,我们需要做进一步的核查,不可妄作判断。” 吴山长跳脚:“永昌侯夫人,你莫不是在针对我们松山书院?” “就事论事而已。你们有什么值得我针对的,谁还没个书院?” “你就是嫉妒我们松山书院名声比你大,学子比你多!”吴山长口不择言道。 顾南夕嗤笑:“我们有崔大人。” 吴山长气得胡须发抖:“我们每年考上秀才的学子超过百人。” 顾南夕:“我们的宗旨是先教做人,再教学问。人不通古今,襟裾马牛。士不晓廉耻,衣冠狗彘。” 吴山长怒发冲冠,已经忘记自己身处何种场合:“我们松山书院名扬大周!” 顾南夕挖了一勺蟹酿橙,极有深意道:“漫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 说完,顾南夕把蟹酿橙往嘴里一塞,重重咬了下去。 这个时节的螃蟹没有肉,也没有黄,味道不咋地。 “正事要紧!”国子监祭酒看不下去了,拽了拽吴山长的袖子,冲他使个眼色。 吴山长这才发现,话题已经被顾南夕扯的离题八里远! 自己的情绪也被她牵着走。 吴山长怒瞪一眼顾南夕,对李族长道:“你可否还有证人证物?” “有!她私奔一事,连隔壁村的人都知道!” 邻村的百姓很快就被带了上来。 “确实如此!”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 “捉奸的时候,我还跟着去凑热闹了!” 妇人满心仓惶,这捉奸一事本就是李氏族人闹出来的,他们真真假假混在一起说,自己如何能争辩得过? 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的是,并排跪里的一男一女,此时开口道。 “元娘,你既然不愿意和我继续过下去,我可放你离开。但你为何要冤枉我们李氏家族和李茂成?” 男子低垂着脑袋,散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唯有紧紧攥住的双手,胳膊上鼓起的青筋,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元娘,我同你无冤无仇,往日里也没有焦急,你为何要这样对我?和,和我的夫君……” 女子用长袖拂面,似乎是伤心欲绝。 听到这番话的原娘,不由的呆愣在原地,而后暴跳如雷声嘶力竭地质问这两人。 “李茂成,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的功名被他夺了去,如今竟是连妻子也要拱手相让吗?!” “还有你!莲娘!人人都说你和李茂成情比金坚,都说你品性高洁如莲!你怎么忍心让你的夫君受这么大的冤屈?!你怎么能做出睁眼说瞎话的事儿来?!” 莲娘撇过头去:“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只想和我的夫君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 元娘凄然惨笑,随即伸手指向天空,凄厉道:“苍天若有眼,便降下玄雷,劈死这群畜牲!” 落日把整个大相国寺渡上一层黄金,温柔的晚风推不动暮云,野径的头埋入荒林,老鸦在上空盘旋一番后,绕树悲啼数声! “铁证如山,你还要如何狡辩?!”吴山长厉声呵斥! 元娘挺直腰背,视死如归:“苍天已死,鬼魅横行!我所言并无一句虚假,谁在撒谎,自己心里知道!” 李族长痛呼疾首:“元娘,你莫要死鸭子嘴硬!人证俱全,你就是再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现实。更何况圣上慧眼如炬,岂会受你蒙蔽?” “没错,元娘,你犯下错事就应受到惩罚。我们李氏家族对你仁至义尽了。” “唉,你说说你,你何苦来哉?你不愿意再在李家过下去,我们也不会强行把你留下。你私奔是以第一错,私奔后污蔑李氏族和李茂成是二错,把事情闹得如此之大,是错上加错!” “我若是你,早就碰柱自尽了,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这些话语好似妖魔鬼怪一般,对着元娘步步紧逼,直到把她逼到一个狭窄的角落,唯有一死,才能摆脱。 微弱的烛火在黑暗中摇曳,元娘期待着最后一丝反转的可能。 第111章 以情压人 在大相国寺的比试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苏玄明这头却极其不顺利。 “大哥,他们怎么又休庭了?”九弟是真服了,短短一炷香时间休了三次。 “真是没完没了。”九弟百无聊赖的地蹲在门口。 苏玄明:“他们没想到,我们能拿到黄御医的证词。” 黄御医是有名的御医世家,深受当今圣上的器重。 他说大夫的方子没问题,被对方请来作证的民间大夫就不那么自信,想要改口了。 对方一见形势不对,就说自己个头疼,胸口疼。 九弟:“明的不行,我怕他们会来暗的。” 话音刚落,永昌侯府就派人来找苏玄明。 “大郎君,大郎君,老夫人喊你快回去!” 苏玄明自小长在老夫人膝下,一听老夫人喊自己回去,心里就一咯噔。 “可是老夫人身体有不适?” 永昌侯府下人,面上浮现焦急之色:“是老夫人身边的耿嬷嬷,叫我们来喊您的。你快回去吧,我瞧耿麽麽的模样,许是发生大事了!” 苏玄明一听,坐立难安。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 九弟推了他一把:“大哥,你先去,这里,由我来看着。如果我搞不定,我再换人去喊你。” 苏玄明点点头:“一开堂,你就去派人喊我。” 紧赶慢赶,跑出了一身大汗,苏玄明终于踏入永昌侯府中。 “耿嬷嬷,祖母他如何了?可是身体不舒服?”苏玄明来不及洗漱,急吼吼地朝老妇人的院落跑去。 “大郎,稍等一下。府里大厅,还有贵客在等着呢。”耿嬷嬷拉住苏学明的胳膊。 苏玄明无奈,整个侯府目前,就只有自己和祖母两个正儿八经的主子。 总不能让重病的祖母去迎接贵客。 苏玄明放缓脚步,深呼吸几口气,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 当他进入大堂的一瞬,眼睛睁得溜圆:“怎么是你?!” 来人正是那个官司的苦主老妇人,以及济国公少夫人。 老妇人对着苏玄明行了一礼,皮笑肉不笑:“拜见苏大郎君。苏大郎君,铁骨铮铮,正义凛然的名声传遍整个京都,想必,不需多日就能传遍整个大周朝。” “能为苏大郎君当一把垫脚石,也是我们府上的荣幸。既然郎君已达成目的,何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 苏玄明警惕的望向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儿惨遭横祸,可怜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让这大夫以命偿命,我怨恨难消!” 老妇人眼神狠毒,咬牙切齿道。 苏玄明:“我理解你的悲痛,但这不是牵连无辜之人的理由。大夫又不是那救苦救难的观音,若人人都和你这般,何人还敢当大夫?” “我不管!其他的大夫如何,那是他们的事,但治我儿的这个大夫,必须死!”老妇人声音凄厉,如癫似狂。 一旁坐着的济国公公少夫人也劝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苏大郎君,你便体谅一下她的心情吧。” 苏玄明沉默不语。 此时的沉默,就是无言的拒绝。 “你当真铁石心肠至此?!”老妇人指着苏玄明的鼻子,眼里是浓浓的怨恨。 “那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老永昌侯治丧当日,你为一女子大闹灵堂。并且将丧事交给一个无名无份的女子治理!这等不孝之举,一旦我告了上去,你这辈子都休想考得功名!” 老妇人的话,就像是头顶悬着的剑,终于落了下来。 苏玄明自打从情情爱爱中脱离出来后,就知道,往日那些出格之举,终将成为砍向自己的刀。 这些事本就是民不举,官不究,一旦自己挡了谁的路,这就是自己的把柄。 济国公少夫人:“人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可这个狂也得有个度。你终将要扛起整个永昌侯府,要成为顾南夕的依靠。” 苏玄明拱手致谢:“多谢少夫人的提醒。纵有千难万难,为了吾之理想,吾亦往矣。” “告辞!” 济国公少夫人见说不动这颗榆木脑袋,索性告辞。 等众人走了之后,老夫人,这才急匆匆赶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抢地。 “大郎啊大郎,你这是在挖我的心呐!” “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到这么大,你却受了那顾南夕的挑唆,追求什么公平正义,心中理想!” “你是脑子里进水了不成?这世人本就分为三六九等,你有幸成为这上等人!却不思进取,还硬生生的要往绝路里走!” “你可想过,侯府该怎么办?你日后的子子孙孙,可会怨怪你?” 苏玄明愕然:“祖母,你中气十足,不像身体有恙啊!” 侯老夫人直拍大腿:“你个不孝子,我快要被你气死了!你爹爹在边关杀上阵杀敌,你和你的那个死娘亲,却在这里给他拖后腿!” “我不好,我现在整个人都不好!” “你快去从这件事中抽了身,这才是我的好乖孙!” 姨娘温柔地给老夫人拍拍后背:“老夫人,莫着急。大郎平素里,最为孝顺乖顺,必定不会做让你伤心的事。” “对吧,大郎?” 苏玄明抚额苦笑,来自家人的背刺,这种感觉属实不好受。 “祖母,世上若没有纲纪法度,今日受到冤枉的是一个平常的大夫,明日也有可能是我们。” “胡说八道!我们可是永昌侯府,谁敢冤枉我们?!”侯老夫人只觉得这个苏玄明像是中了邪一般,不再像从前那样对自己,言听计从。 “祖母。事有可为,有可不为。是孙儿不孝了。您既然身体无恙,那便好生休息着。” 说完,苏玄明大步迈出府们,快步走向衙门。 落日洒在他身上,拖出一道瘦长的影子,看上去寂寥,孤寂又坚定。 而永昌侯府内发生的一切,早就通过各种渠道传入某些人耳中。 “痴儿,真是痴儿。” “光而不耀,静水流深。” “怀瑾握瑜,心若芷萱。” “哈哈,有顾家人之姿!” “确实,当年那顾家小子也是如此执拗。他阿娘顾南希夕更是记仇的很,隐忍几十年而不发!” 第112章 考核胜负已定? 晚云收,夕阳挂。 在绝美的黄昏景色之下。大相国寺众人的心情不尽相同。 “圣上怎么还不下决定?这等不知廉耻,倒打一耙的恶毒女人就应该就地处决!” “可永昌候夫人不是说了吗?他们都是利益相关者,证言不可全信。” “那莲娘是李茂成的妻子,还有这妇人的夫君,都亲自作证了。他们有什么理由要撒谎?” “没错,那妇人所言若是为真,我若是那真李茂成,我必定要借这个机会,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妇人之罪,铁证如山!” 元娘死死咬着唇,挺直脊背,跪在原地,流露出最后的倔强。 “我问心无愧!” 离她不远的莲娘动动嘴唇,却不敢发出声,估计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那一声对不起。 坐在人群里的耿大娘唉声叹气:“这元娘是不是陈秀才的闺女?他就这一个宝贝蛋,千挑万选,挑到了李族长家。” “小时候,元娘活泼伶俐,乖巧懂事。这才多少年,一个人的变化竟会如此之大!” 耿大娘的大儿媳妇哄睡怀中的婴儿,这才感同身受道:“陈秀才去的早,元娘没有了娘家的依靠,可不就成了那软柿子,任由婆家搓扁捏圆。” 耿大娘的大儿急忙表忠心:“我们家可不像他们,我阿娘他爹爹最疼的就是你了。” 大儿媳看了看凄惶的元娘,万般庆幸自己嫁对了人:“是呢。这嫁人就如同第二次投胎,我这一胎投的好。” 一直默默抽着旱烟的老汉,眉头紧紧皱着:“老婆子,这元娘通奸一事是真的?” 作为四里八乡,消息最灵通的耿大娘,仔细回想片刻后,斟酌好语言:“这消息是李氏族人放出来的。当日在场的全都是李氏族人,没有外人在场。倒也不能百分百确定!” 老汉眯起眼睛,眺望远处的李茂成等人:“你可见过李茂成?” 耿大娘翻了个大白眼:“我家又没有待嫁的闺女,我关注人家年轻后生作甚?!” 耿大娘从身后的包袱里,掏出一个鞋垫子,打算插针抽缝纳鞋垫。 “真要说起来,也是见过一面的。这李茂成也是个命苦的人,刚出生,他的爹爹就过世了。他由寡母抚育,艰难长大。平日里总低着头,弓着腰,畏畏缩缩。” 老汉看着比武台边的李茂成,面对达官贵胄,他是畏畏缩缩的,面对其他人,他的那一张颗头,昂得跟公鸡一般。 “这可不像是贫穷土地上长出来的花儿啊。” 耿大娘迟疑:“兴许是进入了松山书院,人的底气便足了?” 老汉磕磕自己的烟枪,语气莫名:“这李组长的儿子和李茂成长得可有相似之处?” 耿大娘毫不犹豫地点头:“那是自然,李茂成的爹爹和李族长,是未出五服的关系。” 老汉深深抽了一口烟,再慢慢的把烟圈吐出来,不由地想起戏文里的一句唱词。 “岂有画堂登猪狗,哪来鞋拔作如意?爱字有心,心有好歹。” 一个小小的氏族就能遮挡出一小片天空,把一名女子压得透不过气来。 永昌侯夫人高瞻远瞩,她是不是别有深意? 同老汉一样想法的,还有很多人。 作为这些人的出头鸟,吴山长自然要先出来蹦一蹦:“永昌侯夫人,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要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想说,这事儿是我主导的吧?” 顾南夕真诚发问。 一记直拳,直接把吴山长给整不会了。 不是,大周朝人的打机锋,委婉,一切尽在不言中,这永昌侯夫人是一点儿都没学会呀! 就是那市井人家,也没这般直白。 吴山长想回怼,怀疑的就是顾南夕,但是又拉不下这个脸。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一个普通妇人,敢做出这样的事,说背后没人,我是不相信的。” “不知道,不是我,没做过,爱信不信。” 顾南夕理直气壮,谁怀疑,谁举证。跟自己有毛关系?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吴山长气得想拍桌,却发现自己身前一张桌子都没有。 “嗯?把我当成你们书院的学子了?”顾南夕可不惯着他,抄起自己面前的一碟子干果,悉数扔向吴山长。 吴山长被砸了个劈头盖脸,怒不可遏,就想上前跟顾南夕撕巴。 崔三论岂容得他人在自己眼前,如此欺负顾南夕? 于是,崔三论抽出藏在衣袖里的戒尺,奔向吴山长,把戒尺挥舞得如同旋风一般。 “我让你以大欺小!我让你以强欺弱!堂堂男子汉,欺负一个弱质女流,算得了什么?!” 崔三论边打边骂。 其他人想去帮吴山长,又怕受牵连,只能嘴上劝解。 “崔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啊!” “崔大人,殿前失仪啦!” “崔大人,快住手吧,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崔大人,拉偏架,也不是你这样拉的呀!” 吴山长被揍得哎哟哎哟,直喊疼,心里悲愤又憋屈。 他向自己的盟友们投去求救的眼神,得到的却是躲闪的目光。 这一出也直接看傻了大相国寺的吃瓜群众们。 “这大人们,都是如此豪放不羁吗?” “听说在上朝的时候,大人们相互扔鞋子的都有。这个拿戒尺打,也算不得出格。” “就是,全怪吴山长嘴贱。他赢了便赢了,去撩闲永昌侯夫人作甚?” “是呗,崔大人心中本就憋着气,吴山长这个没眼色的,不仅上蹿下跳,还欺负到永昌侯夫人头上。” “永昌侯夫人可是李老大的师傅。真惹恼了她,一拳下去,吴山长就得一命呜呼。” 佟太师也觉得这一幕十分丢脸,沉声道:“圣上。” 此时一个内侍正在年轻皇帝的耳边,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年轻皇帝时不时点点头,随即,一直板着的脸,露出畅快的笑意。 “咳咳,崔大人,你先住手。百川书院考核结果已经出来了。” 嗯?! 众人屏息,怎么回事?刚刚不还是在争论这元娘一事吗? 武斗的团战还未开始,第三场考核也还没有进行,为何说考核结果已定?! 第113章 真相 “我刚刚是不是听岔了?我怎么听到圣上说,考核结果已经出来了?” 有人一脸茫然,似乎在怀疑人生:“我是错过了什么,团体赛已经比完了?” 在众人一头雾水中,年轻皇帝站起身,得意地向众人宣告真相:“本次考核决定真正成绩的为第三场考试!前面两场并不重要!” 皇帝的话,让现场炸开了锅。 “第三场考核,哪来的第三场考核?” “啊?我为何没看见?” “何时开始的?”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怀疑人生的时候,一行人从大国寺大门走了进来。 打头的是一身紫袍的老头,他身旁跟着一个留着山羊胡须的中年男子。 他们身后十来人,有貌若天仙的女郎,有毫不起眼的小贩,有魁梧壮硕的汉子,还有那一脸不好惹之相的老妇人。 “咦?这老妇人,不是那被大夫治死儿子的苦主吗?他不去衙门呆着,来这里做甚?” “莫非她也想学元娘,来个告御状?” 有人对着老妇人指指点点。 “老妇人来了这里,那苏大郎呢?哎哟,只有一方到场的话,苏大郎恐怕要吃个大亏呢。” 跪在角落,充当鹌鹑的严复松,眼尖地瞥见那名貌若天仙的女子,心里闪过一丝期冀。 莫非这群人,是她请来的救兵? 严复松感激又充满爱意地看向女子。 女子回给他一个甜美的笑容,更让他心中笃定了几分。 正揪着吴山长耳朵的崔三论,见到打头的那个老头,浑身一颤,目光由不敢置信到原来如此,再转化成怒火熊熊。 “好你个老朱,原来是你搞的鬼!”崔三论把后槽牙咬得嘎吱嘎吱响,手更用力了几分,揪得吴山长惨叫连连。 围观的部官员们也认出了这个老头。 “竟然是朱大人!” “朱大人不是在南郡当郡守吗?怎么突然回来了?”有官员哭丧着一张脸。 这是京官做不得了,前脚才回来一个崔三论,后脚就回来一个朱大人。 这以后的日子,可以预见的是水深火热呀! “啊,真的是朱大人!”与官员们纠欲哭无泪相比,围观群众们对朱大人的归来是举手欢迎。 “朱大人十九岁中进士,随后担任泉州同安的主薄。他做官清正有为,极受当地人的爱戴。据说,他调任离开时,收获了好几个万民伞。” “我兄弟是跑商的,他曾经去过南郡。听他说,朱大人在南郡兴修水利,抗灾救荒,修复学院,置办学田。这些年来,南郡百姓的日子,好过不少。” “对,朱大人向来是十分看重学业的。他在京都时,就时常对着孩童劝诫。” 另一名大娘接话道:“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当日,就是听朱大人常常叨咕这句诗,我才会送我儿去学堂学习。” “你听劝,所以日子现在好过了。你儿今年考上了秀才,想来,再过几年考个举人不在话下。” 妇人抿唇笑,压抑住想要显摆的欲望:“这都是多亏了朱大人!若没有他的谆谆劝导,我们也不会举全家之力供养我儿。” 有人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今年这是怎么了?崔大人才回来,这朱大人也回来了。莫不是有大事要发生?” 他的好友推搡他一把:“莫胡咧咧。崔大人和朱大人乃至交好友,说不定是崔大人知晓朱大人要回京,这才提前一步回来!” “有道理,当年他们日日都黏在一块,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在万众瞩目下,朱大人行到圣上面前,先是郑重地行礼,然后掷地有声:“臣幸不辱命!” 幸不辱命?哪个命? 南郡郡守的命?还是第三场考核的命? 在场的所有人隐隐感觉,这最终的主考官应该就是朱大人了。 果不其然,年轻皇帝哈哈一笑:“爱卿,辛苦你了。想来大家都是一头雾水,你就为众人解惑吧。” “谨遵圣命。”朱大人转过身,朗声道。 “这第三场考核,考的是三纲五常。孔子提出仁、义、礼,孟子延伸为仁、义、礼、智。董仲舒首次将这五者并而论之,称之为永恒不变之道,延绵至今。” “礼,体也,人事之仪则也。尊卑长幼有序,处事有规,淫乱不犯,不败人伦,以正为本,发为恭敬之心,斋庄中正之态,礼也!” 朱大人的一番话,让严复松如坠冰窟,心中生出一个不妙的猜测,恨不得掩面而逃。 然而,何人会在意他的心情呢? 朱大人不紧不慢地继续往下说:“我们在这一关设了美人计。苏玄明,蒋光海,苏云亭皆坐怀不乱。然,松山书院的严复松既与权势行淫乱之事,非君子所为。” 严复松的脸被当众打肿了,他不敢置信地望向,本该是贵家女郎的貌美娘子。 貌美娘子的笑,依旧甜甜美美,动人心弦,然而她的眼神却十分冰冷。 “严郎君初次见妾时,目光露惊艳之色,但畏惧危险,不敢上前。直到他发现马车上的族徽,这才施以援手。救下妾身后,半推半就。” 严复松整个人被扒光了衣服,将那些埋藏在心底的心思,赤裸裸展现在众人面前。 其实千古英雄,没有几人不倒在美人计下。 但严复松实在是过不去,被当众羞辱的这道坎,眼白一翻,直挺挺晕了过去。 朱大人可不管这些,继续往下说:“仁:,仁者,人人心德也。心德就是良心,良心即是天理,乃推己及人意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事物为人,而不为己,发为恻隐之心,宽裕温柔,仁也。” 朱大人冲着,自打他们到场后,就一直伏地痛哭的元娘,微微点头。 “元娘,你受委屈了。” 元娘听到这番话,嗷一嗓子痛哭出声:“求朱大人做主,求大人还妾身清白!” 吴山长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莫非李茂成一事,也是个局?! 吴山长猛地看向老妇人,耳边传来的话,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程老夫人,辛苦你了。” 老妇人刻薄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意:“愿为朱大人效劳。” “你听劝,所以日子现在好过了。你儿今年考上了秀才,想来,再过几年考个举人不在话下。” 妇人抿唇笑,压抑住想要显摆的欲望:“这都是多亏了朱大人!若没有他的谆谆劝导,我们也不会举全家之力供养我儿。” 有人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今年这是怎么了?崔大人才回来,这朱大人也回来了。莫不是有大事要发生?” 他的好友推搡他一把:“莫胡咧咧。崔大人和朱大人乃至交好友,说不定是崔大人知晓朱大人要回京,这才提前一步回来!” “有道理,当年他们日日都黏在一块,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在万众瞩目下,朱大人行到圣上面前,先是郑重地行礼,然后掷地有声:“臣幸不辱命!” 幸不辱命?哪个命? 南郡郡守的命?还是第三场考核的命? 在场的所有人隐隐感觉,这最终的主考官应该就是朱大人了。 果不其然,年轻皇帝哈哈一笑:“爱卿,辛苦你了。想来大家都是一头雾水,你就为众人解惑吧。” “谨遵圣命。”朱大人转过身,朗声道。 “这第三场考核,考的是三纲五常。孔子提出仁、义、礼,孟子延伸为仁、义、礼、智。董仲舒首次将这五者并而论之,称之为永恒不变之道,延绵至今。” “礼,体也,人事之仪则也。尊卑长幼有序,处事有规,淫乱不犯,不败人伦,以正为本,发为恭敬之心,斋庄中正之态,礼也!” 朱大人的一番话,让严复松如坠冰窟,心中生出一个不妙的猜测,恨不得掩面而逃。 然而,何人会在意他的心情呢? 朱大人不紧不慢地继续往下说:“我们在这一关设了美人计。苏玄明,蒋光海,苏云亭皆坐怀不乱。然,松山书院的严复松既与权势行淫乱之事,非君子所为。” 严复松的脸被当众打肿了,他不敢置信地望向,本该是贵家女郎的貌美娘子。 貌美娘子的笑,依旧甜甜美美,动人心弦,然而她的眼神却十分冰冷。 “严郎君初次见妾时,目光露惊艳之色,但畏惧危险,不敢上前。直到他发现马车上的族徽,这才施以援手。救下妾身后,半推半就。” 严复松整个人被扒光了衣服,将那些埋藏在心底的心思,赤裸裸展现在众人面前。 其实千古英雄,没有几人不倒在美人计下。 但严复松实在是过不去,被当众羞辱的这道坎,眼白一翻,直挺挺晕了过去。 朱大人可不管这些,继续往下说:“仁:,仁者,人人心德也。心德就是良心,良心即是天理,乃推己及人意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事物为人,而不为己,发为恻隐之心,宽裕温柔,仁也。” 朱大人冲着,自打他们到场后,就一直伏地痛哭的元娘,微微点头。 “元娘,你受委屈了。” 元娘听到这番话,嗷一嗓子痛哭出声:“求朱大人做主,求大人还妾身清白!” 吴山长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莫非李茂成一事,也是个局?! 吴山长猛地看向老妇人,耳边传来的话,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程老夫人,辛苦你了。” 老妇人刻薄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意:“愿为朱大人效劳。” “你听劝,所以日子现在好过了。你儿今年考上了秀才,想来,再过几年考个举人不在话下。” 妇人抿唇笑,压抑住想要显摆的欲望:“这都是多亏了朱大人!若没有他的谆谆劝导,我们也不会举全家之力供养我儿。” 有人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今年这是怎么了?崔大人才回来,这朱大人也回来了。莫不是有大事要发生?” 他的好友推搡他一把:“莫胡咧咧。崔大人和朱大人乃至交好友,说不定是崔大人知晓朱大人要回京,这才提前一步回来!” “有道理,当年他们日日都黏在一块,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在万众瞩目下,朱大人行到圣上面前,先是郑重地行礼,然后掷地有声:“臣幸不辱命!” 幸不辱命?哪个命? 南郡郡守的命?还是第三场考核的命? 在场的所有人隐隐感觉,这最终的主考官应该就是朱大人了。 果不其然,年轻皇帝哈哈一笑:“爱卿,辛苦你了。想来大家都是一头雾水,你就为众人解惑吧。” “谨遵圣命。”朱大人转过身,朗声道。 “这第三场考核,考的是三纲五常。孔子提出仁、义、礼,孟子延伸为仁、义、礼、智。董仲舒首次将这五者并而论之,称之为永恒不变之道,延绵至今。” “礼,体也,人事之仪则也。尊卑长幼有序,处事有规,淫乱不犯,不败人伦,以正为本,发为恭敬之心,斋庄中正之态,礼也!” 朱大人的一番话,让严复松如坠冰窟,心中生出一个不妙的猜测,恨不得掩面而逃。 然而,何人会在意他的心情呢? 朱大人不紧不慢地继续往下说:“我们在这一关设了美人计。苏玄明,蒋光海,苏云亭皆坐怀不乱。然,松山书院的严复松既与权势行淫乱之事,非君子所为。” 严复松的脸被当众打肿了,他不敢置信地望向,本该是贵家女郎的貌美娘子。 貌美娘子的笑,依旧甜甜美美,动人心弦,然而她的眼神却十分冰冷。 “严郎君初次见妾时,目光露惊艳之色,但畏惧危险,不敢上前。直到他发现马车上的族徽,这才施以援手。救下妾身后,半推半就。” 严复松整个人被扒光了衣服,将那些埋藏在心底的心思,赤裸裸展现在众人面前。 其实千古英雄,没有几人不倒在美人计下。 但严复松实在是过不去,被当众羞辱的这道坎,眼白一翻,直挺挺晕了过去。 朱大人可不管这些,继续往下说:“仁:,仁者,人人心德也。心德就是良心,良心即是天理,乃推己及人意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事物为人,而不为己,发为恻隐之心,宽裕温柔,仁也。” 朱大人冲着,自打他们到场后,就一直伏地痛哭的元娘,微微点头。 “元娘,你受委屈了。” 元娘听到这番话,嗷一嗓子痛哭出声:“求朱大人做主,求大人还妾身清白!” 吴山长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莫非李茂成一事,也是个局?! 吴山长猛地看向老妇人,耳边传来的话,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程老夫人,辛苦你了。” 老妇人刻薄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意:“愿为朱大人效劳。” “你听劝,所以日子现在好过了。你儿今年考上了秀才,想来,再过几年考个举人不在话下。” 妇人抿唇笑,压抑住想要显摆的欲望:“这都是多亏了朱大人!若没有他的谆谆劝导,我们也不会举全家之力供养我儿。” 有人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今年这是怎么了?崔大人才回来,这朱大人也回来了。莫不是有大事要发生?” 他的好友推搡他一把:“莫胡咧咧。崔大人和朱大人乃至交好友,说不定是崔大人知晓朱大人要回京,这才提前一步回来!” “有道理,当年他们日日都黏在一块,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在万众瞩目下,朱大人行到圣上面前,先是郑重地行礼,然后掷地有声:“臣幸不辱命!” 幸不辱命?哪个命? 南郡郡守的命?还是第三场考核的命? 在场的所有人隐隐感觉,这最终的主考官应该就是朱大人了。 果不其然,年轻皇帝哈哈一笑:“爱卿,辛苦你了。想来大家都是一头雾水,你就为众人解惑吧。” “谨遵圣命。”朱大人转过身,朗声道。 “这第三场考核,考的是三纲五常。孔子提出仁、义、礼,孟子延伸为仁、义、礼、智。董仲舒首次将这五者并而论之,称之为永恒不变之道,延绵至今。” “礼,体也,人事之仪则也。尊卑长幼有序,处事有规,淫乱不犯,不败人伦,以正为本,发为恭敬之心,斋庄中正之态,礼也!” 朱大人的一番话,让严复松如坠冰窟,心中生出一个不妙的猜测,恨不得掩面而逃。 然而,何人会在意他的心情呢? 朱大人不紧不慢地继续往下说:“我们在这一关设了美人计。苏玄明,蒋光海,苏云亭皆坐怀不乱。然,松山书院的严复松既与权势行淫乱之事,非君子所为。” 严复松的脸被当众打肿了,他不敢置信地望向,本该是贵家女郎的貌美娘子。 貌美娘子的笑,依旧甜甜美美,动人心弦,然而她的眼神却十分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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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大人不紧不慢地继续往下说:“我们在这一关设了美人计。苏玄明,蒋光海,苏云亭皆坐怀不乱。然,松山书院的严复松既与权势行淫乱之事,非君子所为。” 严复松的脸被当众打肿了,他不敢置信地望向,本该是贵家女郎的貌美娘子。 貌美娘子的笑,依旧甜甜美美,动人心弦,然而她的眼神却十分冰冷。 “严郎君初次见妾时,目光露惊艳之色,但畏惧危险,不敢上前。直到他发现马车上的族徽,这才施以援手。救下妾身后,半推半就。” 严复松整个人被扒光了衣服,将那些埋藏在心底的心思,赤裸裸展现在众人面前。 其实千古英雄,没有几人不倒在美人计下。 但严复松实在是过不去,被当众羞辱的这道坎,眼白一翻,直挺挺晕了过去。 朱大人可不管这些,继续往下说:“仁:,仁者,人人心德也。心德就是良心,良心即是天理,乃推己及人意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事物为人,而不为己,发为恻隐之心,宽裕温柔,仁也。” 朱大人冲着,自打他们到场后,就一直伏地痛哭的元娘,微微点头。 “元娘,你受委屈了。” 元娘听到这番话,嗷一嗓子痛哭出声:“求朱大人做主,求大人还妾身清白!” 吴山长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莫非李茂成一事,也是个局?! 吴山长猛地看向老妇人,耳边传来的话,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程老夫人,辛苦你了。” 老妇人刻薄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意:“愿为朱大人效劳。” “你听劝,所以日子现在好过了。你儿今年考上了秀才,想来,再过几年考个举人不在话下。” 妇人抿唇笑,压抑住想要显摆的欲望:“这都是多亏了朱大人!若没有他的谆谆劝导,我们也不会举全家之力供养我儿。” 有人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今年这是怎么了?崔大人才回来,这朱大人也回来了。莫不是有大事要发生?” 他的好友推搡他一把:“莫胡咧咧。崔大人和朱大人乃至交好友,说不定是崔大人知晓朱大人要回京,这才提前一步回来!” “有道理,当年他们日日都黏在一块,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在万众瞩目下,朱大人行到圣上面前,先是郑重地行礼,然后掷地有声:“臣幸不辱命!” 幸不辱命?哪个命? 南郡郡守的命?还是第三场考核的命? 在场的所有人隐隐感觉,这最终的主考官应该就是朱大人了。 果不其然,年轻皇帝哈哈一笑:“爱卿,辛苦你了。想来大家都是一头雾水,你就为众人解惑吧。” “谨遵圣命。”朱大人转过身,朗声道。 “这第三场考核,考的是三纲五常。孔子提出仁、义、礼,孟子延伸为仁、义、礼、智。董仲舒首次将这五者并而论之,称之为永恒不变之道,延绵至今。” “礼,体也,人事之仪则也。尊卑长幼有序,处事有规,淫乱不犯,不败人伦,以正为本,发为恭敬之心,斋庄中正之态,礼也!” 朱大人的一番话,让严复松如坠冰窟,心中生出一个不妙的猜测,恨不得掩面而逃。 然而,何人会在意他的心情呢? 朱大人不紧不慢地继续往下说:“我们在这一关设了美人计。苏玄明,蒋光海,苏云亭皆坐怀不乱。然,松山书院的严复松既与权势行淫乱之事,非君子所为。” 严复松的脸被当众打肿了,他不敢置信地望向,本该是贵家女郎的貌美娘子。 貌美娘子的笑,依旧甜甜美美,动人心弦,然而她的眼神却十分冰冷。 “严郎君初次见妾时,目光露惊艳之色,但畏惧危险,不敢上前。直到他发现马车上的族徽,这才施以援手。救下妾身后,半推半就。” 严复松整个人被扒光了衣服,将那些埋藏在心底的心思,赤裸裸展现在众人面前。 其实千古英雄,没有几人不倒在美人计下。 但严复松实在是过不去,被当众羞辱的这道坎,眼白一翻,直挺挺晕了过去。 朱大人可不管这些,继续往下说:“仁:,仁者,人人心德也。心德就是良心,良心即是天理,乃推己及人意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事物为人,而不为己,发为恻隐之心,宽裕温柔,仁也。” 朱大人冲着,自打他们到场后,就一直伏地痛哭的元娘,微微点头。 “元娘,你受委屈了。” 元娘听到这番话,嗷一嗓子痛哭出声:“求朱大人做主,求大人还妾身清白!” 吴山长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莫非李茂成一事,也是个局?! 吴山长猛地看向老妇人,耳边传来的话,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程老夫人,辛苦你了。” 老妇人刻薄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意:“愿为朱大人效劳。” “你听劝,所以日子现在好过了。你儿今年考上了秀才,想来,再过几年考个举人不在话下。” 妇人抿唇笑,压抑住想要显摆的欲望:“这都是多亏了朱大人!若没有他的谆谆劝导,我们也不会举全家之力供养我儿。” 有人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今年这是怎么了?崔大人才回来,这朱大人也回来了。莫不是有大事要发生?” 他的好友推搡他一把:“莫胡咧咧。崔大人和朱大人乃至交好友,说不定是崔大人知晓朱大人要回京,这才提前一步回来!” “有道理,当年他们日日都黏在一块,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在万众瞩目下,朱大人行到圣上面前,先是郑重地行礼,然后掷地有声:“臣幸不辱命!” 幸不辱命?哪个命? 南郡郡守的命?还是第三场考核的命? 在场的所有人隐隐感觉,这最终的主考官应该就是朱大人了。 果不其然,年轻皇帝哈哈一笑:“爱卿,辛苦你了。想来大家都是一头雾水,你就为众人解惑吧。” “谨遵圣命。”朱大人转过身,朗声道。 “这第三场考核,考的是三纲五常。孔子提出仁、义、礼,孟子延伸为仁、义、礼、智。董仲舒首次将这五者并而论之,称之为永恒不变之道,延绵至今。” “礼,体也,人事之仪则也。尊卑长幼有序,处事有规,淫乱不犯,不败人伦,以正为本,发为恭敬之心,斋庄中正之态,礼也!” 朱大人的一番话,让严复松如坠冰窟,心中生出一个不妙的猜测,恨不得掩面而逃。 然而,何人会在意他的心情呢? 朱大人不紧不慢地继续往下说:“我们在这一关设了美人计。苏玄明,蒋光海,苏云亭皆坐怀不乱。然,松山书院的严复松既与权势行淫乱之事,非君子所为。” 严复松的脸被当众打肿了,他不敢置信地望向,本该是贵家女郎的貌美娘子。 貌美娘子的笑,依旧甜甜美美,动人心弦,然而她的眼神却十分冰冷。 “严郎君初次见妾时,目光露惊艳之色,但畏惧危险,不敢上前。直到他发现马车上的族徽,这才施以援手。救下妾身后,半推半就。” 严复松整个人被扒光了衣服,将那些埋藏在心底的心思,赤裸裸展现在众人面前。 其实千古英雄,没有几人不倒在美人计下。 但严复松实在是过不去,被当众羞辱的这道坎,眼白一翻,直挺挺晕了过去。 朱大人可不管这些,继续往下说:“仁:,仁者,人人心德也。心德就是良心,良心即是天理,乃推己及人意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事物为人,而不为己,发为恻隐之心,宽裕温柔,仁也。” 朱大人冲着,自打他们到场后,就一直伏地痛哭的元娘,微微点头。 “元娘,你受委屈了。” 元娘听到这番话,嗷一嗓子痛哭出声:“求朱大人做主,求大人还妾身清白!” 吴山长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莫非李茂成一事,也是个局?! 吴山长猛地看向老妇人,耳边传来的话,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程老夫人,辛苦你了。” 老妇人刻薄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意:“愿为朱大人效劳。” “你听劝,所以日子现在好过了。你儿今年考上了秀才,想来,再过几年考个举人不在话下。” 妇人抿唇笑,压抑住想要显摆的欲望:“这都是多亏了朱大人!若没有他的谆谆劝导,我们也不会举全家之力供养我儿。” 有人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今年这是怎么了?崔大人才回来,这朱大人也回来了。莫不是有大事要发生?” 他的好友推搡他一把:“莫胡咧咧。崔大人和朱大人乃至交好友,说不定是崔大人知晓朱大人要回京,这才提前一步回来!” “有道理,当年他们日日都黏在一块,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在万众瞩目下,朱大人行到圣上面前,先是郑重地行礼,然后掷地有声:“臣幸不辱命!” 幸不辱命?哪个命? 南郡郡守的命?还是第三场考核的命? 在场的所有人隐隐感觉,这最终的主考官应该就是朱大人了。 果不其然,年轻皇帝哈哈一笑:“爱卿,辛苦你了。想来大家都是一头雾水,你就为众人解惑吧。” “谨遵圣命。”朱大人转过身,朗声道。 “这第三场考核,考的是三纲五常。孔子提出仁、义、礼,孟子延伸为仁、义、礼、智。董仲舒首次将这五者并而论之,称之为永恒不变之道,延绵至今。” “礼,体也,人事之仪则也。尊卑长幼有序,处事有规,淫乱不犯,不败人伦,以正为本,发为恭敬之心,斋庄中正之态,礼也!” 朱大人的一番话,让严复松如坠冰窟,心中生出一个不妙的猜测,恨不得掩面而逃。 然而,何人会在意他的心情呢? 朱大人不紧不慢地继续往下说:“我们在这一关设了美人计。苏玄明,蒋光海,苏云亭皆坐怀不乱。然,松山书院的严复松既与权势行淫乱之事,非君子所为。” 严复松的脸被当众打肿了,他不敢置信地望向,本该是贵家女郎的貌美娘子。 貌美娘子的笑,依旧甜甜美美,动人心弦,然而她的眼神却十分冰冷。 “严郎君初次见妾时,目光露惊艳之色,但畏惧危险,不敢上前。直到他发现马车上的族徽,这才施以援手。救下妾身后,半推半就。” 严复松整个人被扒光了衣服,将那些埋藏在心底的心思,赤裸裸展现在众人面前。 其实千古英雄,没有几人不倒在美人计下。 但严复松实在是过不去,被当众羞辱的这道坎,眼白一翻,直挺挺晕了过去。 朱大人可不管这些,继续往下说:“仁:,仁者,人人心德也。心德就是良心,良心即是天理,乃推己及人意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事物为人,而不为己,发为恻隐之心,宽裕温柔,仁也。” 朱大人冲着,自打他们到场后,就一直伏地痛哭的元娘,微微点头。 “元娘,你受委屈了。” 元娘听到这番话,嗷一嗓子痛哭出声:“求朱大人做主,求大人还妾身清白!” 吴山长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莫非李茂成一事,也是个局?! 吴山长猛地看向老妇人,耳边传来的话,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程老夫人,辛苦你了。” 老妇人刻薄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意:“愿为朱大人效劳。” 第114章 不见黄河心不死 惊天大逆转! 耿大娘的鞋垫子都掉到了地上,一张嘴张得老大:“我怎么就看不明白了?朱大人这意思是,大夫一案,竟然是他们设下的局?!这老虔婆是个好人?!” 老汉摇头笑道:“是朱大人的做事风格。当年他瞧不惯崔大人只会高谈阔论,不解百姓疾苦,便故意同崔大人设下赌局,令其远走大周十来年。” 耿大娘咋舌:“这手段也忒考验人心了。前段时间,苏大郎承受多大的压力呀,换一个人,怕不是得屈服下来。” 事情的真相就像一名美娇娘,在慢慢掀开自己的面纱。 老妇人身后的一名汉子,摘下头上的斗笠,冲着众人呲牙一乐。 “哎呀,我的亲娘啊!这汉子死而复生了!” “急急如律令!” “阿弥陀佛!” 夕阳之下,汉子长长的影子清晰可见。 “是活人,他没有死!” “我还说呢,这朱大人忒狠的心肠,为了设局,就让一个大好的汉子去死,原来这连死都是假的!” “哎呀呀,真是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百姓们惊诧过后,议论声更加大了起来。 这是多好的一出戏呀,时间跨度好几个月,参与人数众多,更关键的是,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参与了进去! 可以预见,这一定是要记录在京都八卦榜上的一个次重大事件! 官员们看向朱大人的眼神充满了忌惮。 朱大人在南郡摸爬滚打多年,这手段,这心计,这谋略,又精进了许多。 这京都官场,怕是要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朱大人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自然不会给某些人留情面。 “同样面对不公之事,松山书院吴山长和严复松欺之,骗之,瞒之,污蔑之,毫无仁者之心,不讲信义之道。” 吴山长不甘心自己的名声,被简单地盖了个戳,狡辩道:“朱大人,凡事都要讲证据,你不能说这是你设的局,你就清楚一切。” 李族长深知,这件事儿一旦落实,自己整个家族就彻底完蛋了! 以后不光再也出不了秀才,就连那婚嫁之事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李族长哐哐磕头:“朱大人明察秋毫,万万不能被这狡诈如狐的妇人欺瞒!” 其余的李氏族人也大声喊冤。 “朱大人,我们冤枉啊!” “朱大人,我们说的都是真话,绝无半分虚假!” “朱大人,你不能因为偏心百川书院,就诬赖我们整个李氏家族!” 朱大人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嘲讽的笑意,眼神冰冷如寒冰。 这群家伙不见黄河心不死,真当自己是软脚蟹般的京官了? 朱大人如一座巍峨的高山,定定地站在那里:“请人证。” 首先出场的便是,那传说中被通奸的货郎。 货郎扑通一下跪下来,满脸的悲愤:“朱大人,小人委屈啊!元娘只在我这儿买了一盒针线,不曾多说过一句话。我家中有妻有子,怎么会同她私奔?!” 朱大人:“他们可有当众捉奸?” 货郎更憋屈了:“不曾!我那阵子好不容易联系上一伙行商,允许我跟着他们走一趟商路。等我归来时,我和元娘私奔一事,就闹得沸沸扬扬。” “我的娘子闹着要跟我和离,我带回来的货物无人肯买。把我给坑惨了!” “我去寻他们要个说法,却连村庄都进不去!” 听到货郎的控诉,李族长的眸光闪了闪。 当初,他们都知道货郎要出远门,便想着把罪名安到他身上,他也没法反驳。 等到事情尘埃落定之后,谁还会再多计较此事?更何况私奔一事,对女子的名声有碍,对男子而言,只不过是一桩桃色过往。 朱大人并没有给其他人辩驳的机会,而是传上来第二个证人。 这个证人是松书院负责打扫的小工。 他长得瘦瘦小小,平平凡凡,扔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 然而他记性极佳,又会口技,只见他一人分饰三角,将那日在吴山长屋内发生的事,绘声绘色地全说了出来。 吴山长的一张脸红绿交加,又百口莫辩,只低声咒骂一句:“白眼狼!” 小工脖子一梗,粗声粗气道:“我松嵩山书院干着活,领银钱不是正常的吗?倒是你们,待人忒刻薄!秋日里,树上落了片落叶下来,被你们瞧见,都要扣我们钱!” 顾南夕在一旁出主意:“你也是个死脑筋,被扣了一次钱,还不知道想办法了?既然树上落叶罚款,你们把树全砍了,这不就没有这事了?” “你!”吴山长怒瞪顾南夕。 松山书院历史悠久,培养了不少文人骚客,文学泰斗以极高官们。 那些树,有的是由他们亲手栽下,有的树干上有他们的亲笔题词,还有的承载了他们充满美好回忆的青春。 这些树是轻易能砍的?! 小工却双眼发亮:“多谢永昌侯夫人指点迷津!” 第三个证人是京郊小院的老婆子。 只见她一脸茫然,畏畏缩缩,还没到跟前就双腿一软,整个人趴在地上。 “青天大老爷呀,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就是严郎君吩咐我,要看住好元娘,不让她出小院,我只是听主子的吩咐罢了!” 三个证人的话,其实已经能让众人把真相还原个七七八八。 吴山长还在绞尽脑汁,想要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摘下去。 却不曾想,一直沉默着的莲娘反水了! 莲娘凄厉的着声音,哭诉道:“求圣人,求朱大人做主!” 她指着比武台旁的李茂成,目光凶狠:“此人并非我夫君李茂成!他是李氏族长的儿子,他们用我婆母的性命,危逼迫我和夫君就范!” “他的课业不好!每每到关键时候,就会派人把课业拿回来,让我夫君做!你们只要比对以往的字迹,就能分辨出来谁,才是真正的李茂成!” 莲娘身边的男子失声痛哭:“求求大人们,救救我阿娘!” 何为铁证如山? 这才是真正的铁证如山! 李氏族长和李氏其他人全部瘫软在地。 元娘在一旁又哭又笑。 第115章 大周第一智者顾南夕 李氏一族和严复松,被人像拖死猪一样拖离了现场。 元娘等人也被人扶了下去。 当场地再次变得空旷起来,朱大人的声音也愈发叫众人听得真真切切。 “医馆一案,苏玄明顶住了来自各方的压力,坚持正义,是为圣贤环璞!” 这是对苏玄明极高的评价! 急匆匆赶到大相国寺的苏玄明,呆愣在原地。 这是他头一次被大人物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表扬! “大哥,恭喜你!” “大哥,就连朱大人都说你有圣贤之姿!” 李明德嘿嘿一笑:“朱大人有眼光!” 周围百姓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苏玄明笑着笑着,眼角泛起晶莹的泪花。 朱大人的话还在继续着。 “义者,宜也,则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因人制宜。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百川书院众学子,在危难时刻,秉承初心,齐心协力,共度难关。此为义也!” 陈郎中率先鼓掌:“朱大人,说的好!” 蒋御史木着一张脸,机械地鼓掌:“确实义薄云天!” 国子监祭酒翻了个大白眼,这两个臭不要脸的,一点也不感到羞愧吗? 朱大人:“信者,不疑也,诚实也。处世端正,不诳妄,不欺诈者,是为信也。” “苏玄明守信,百川书院众学亦守信!” 儒家五常,仁义礼智信,如今讲了四个,还差一个智。 朱大人沉默许久,最后如释重负一般,笑了一声。 “智者,知也,无所不知也。明白是非、曲直、邪正、真妄,即人发为是非之心,文理密察,是为智也。” 朱大人感慨万千:“我原以为,自己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智者。然而现实教我做人。智,并不因年龄的增长而增加,有些人天生就才智双绝。” 崔三论猛地瞪大双眼:“不得了,是谁这么厉害,竟然让向来眼高于顶的朱老头,自愿服输?” “朱大人可是继承洛学的正统,能让他甘拜下风的,那得是多厉害的人物!” 有官员拍拍自己的胸脯,目露惊骇:“能让这个缺德鬼,哦,不,能让朱大人拜服的,该是何等诡计多端?” 崔三论和朱大人堪称大周朝的卧龙凤雏。 两人都才华比天,崔大人是一腔孤勇,猪大人则是一肚子坏水。 能比朱大人还要坏的,那才是何等的坏胚子?! 这京都,是彻底让人混不下去了! “朱大人说的是谁?难道说的是崔三论?” 整个百川书院,能与崔大人并肩的,只有崔三论一人。 “不可能!崔大人被他坑了那么大一笔,绝对不可能是崔大人!” “那还能是谁?总不能是永昌侯夫人吧?” “为什么不能?” 永昌侯夫人的战绩如此辉煌,还有什么是她不能做到的? 果然,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答案,最后那一个就是正确答案! 朱大人转过身,眼神直直地望向顾南夕, 一张老脸上写着“别隐藏了,你已经被我看穿了”! 朱大人为了给自己挽尊,便把顾南夕的布局一一说了出来。 “永昌侯夫人,其实你早就看出来,这一切都是我的布局。” 朱大人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十分确信:“不对,准确来说,这一切都是你在幕后推动!” “你骗得了其他人,却骗不了我这双眼睛!” 朱大人朝顾南夕迈了一步,好似看穿了一切:“在苏玄明等人被打一事发生后,你就已经做好了布局!你先是连敲带打,把矛头瞄准松山书院!” “你知晓吴山长是个小肚鸡肠的人,而且和国子监祭酒关系莫逆,打了松山书院,也就是打了太学!” “借着二人之手,你不仅让苏大郎快速成长起来,也在引导他自己建立书院,并且用一句船到桥头自然直,引导他们把百川书院建立在京郊。” “因为你知晓那里有绝世宝藏!当然,绝世宝藏不是你最终目的所在。你的目的是,想借此引出崔三论!” “崔三论这个二傻子,果然被你绑到了百川书院这条船上!接下来的一切,就完全按照你的剧本走!” 朱大人越说越兴奋,他好像看到了一颗智多星在强势地升起! “你对人心的掌控实在太过可怕!你早早地就告诉百川书院众人,一切顺其自然,尊崇本心。那是因为你确信,某些势力为了抵消催三论带来的优势,必定会暗中请来,能压住他的我!” 朱大人仰天大笑:“我竟没想到,这天下最熟知我的人,竟然是你!你知道我最看重儒家五常,设置的考核必定不是琴棋书画一类。而你对百川书院众人的德行操守,了如指掌!厉害!真厉害!” 朱大人的语气充满惊叹:“布局这么久,你终究是达成了你的目的。一是改变京都书院格局,踩着松山书院和太学上位,让百川书院一战成名!” “目的之二,你让全大周再次看到武力的重要性!你在变相地告诉百姓和圣上,真理在剑锋之上!” 朱大人哂笑,在心里默默念到,目的之三,强势出道!小南夕,既然你有那登天凌云志,那就让我们这把老骨头,助你一臂之力! 崔三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说她怎么一见到我,就跪下来叫爹!原来是早有预谋!” 其他官员和百姓们,也似乎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是呢!你们细细回想,永昌侯夫人说的每一句话,皆有深意呀!” “这么想来,这京都的流言,似乎也是有人在引导!” “恐怖如斯,把天下玩弄于鼓掌之中!” “庆幸吧,幸好永昌侯夫人是我们大周朝的人,若是敌国的人,我们大周朝怕是被她卖了,还得给她数钱!” 顾南夕面上古井无波,内心里却要裂开了。 能不能来个人,治一治他们这爱脑补的毛病?! 这位朱大人,怎么知道,那么多多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慈母系统在脑海里嘎嘎直乐:“叫你摆烂,越摆烂,越在作死的路上狂奔!” 第117章 一战成名 夕阳几乎落下地平线,遥远的西边,有寥寥几颗明亮的星子开始闪烁。 刚升起的满月,在天际撒下一片绯红的火光。一个巨大的火球,在灰蒙蒙的雾霭中神奇的荡悠着。 天色发亮,暮色渐浓,然而深夜还未降临。 无论众人心中如何作想,结局已定,百川书院考核也落下了帷幕。 然而,这场考核造成的影响,犹如在平静的湖中心扔下一颗巨石,向四面八方泛起阵阵涟漪。 旭日东升,晨曦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叶,投落满墙晃动的日影,金黄的光斑在洁白的窗步上跳动,光影交错。 福泉茶楼一大早便开了门。 茶楼的东家不放过一丝赚钱的机会,竟然在茶楼开展了早茶的业务。 三三两两的客人们,各自找到熟悉的座位,点上一杯热茶,再叫上几份早点,雇几名闲汉,去心仪的摊子上,买几份朝食。 普普通通的一日,就从这美好的清晨开始。 “昨日百川书院考核,你们可去瞧了?” “这么热闹的事情,怎么能缺了我?我可是看了个全程,各种反转,比话本子精彩多了。” “百川学院明面上看上去是个草台班子,实际上卧虎藏龙。且不说山长是大周第一智者顾南夕,夫子是文坛泰斗崔三论,就连那普通的学子也都各有所长!” 邻桌的茶客探头道:“可不呗!那文钰姑娘的画惟妙惟肖,我家婆娘看到之后,回想起当初的花前月下,回家之后,竟是对我温柔了几分!” “还有那李老大,看上去是个邋里邋遢的乞儿,没想到竟然能把李金打败!” 有行商唏嘘不已:“我若是有他那样的身手,哪条商路走不得?!碰上那些个绿林好汉,一拳打一个,不在话下!” “你是够呛了,但你儿子可以呀!” 行商唉声叹气:“我倒是想让他去学,但百川书院不开武学!” 有人笑话他:“你可真打的一手好算盘。想借着学武,拜师永昌侯夫人,文武双修。哪有这么美的事儿?” “不敢,不敢,能跟李老大学上几招,就心满意足了!” 众人唠着唠着,总觉得缺了点啥。 “咦?宋大呢?他不是一向都支持百川书院的吗?怎么不见他出来得瑟?” 有知内情的,酸溜溜道:“他忙着去赌房取钱哩!” “不过是一千文,哪用得着一大早就去?” “可不止一千文,他后来加注了!赌坊的坊管还笑话他,拿十两银子听个响。” 行商咋舌:“我滴个乖乖,这十两不得换回来一百两?!” “说少了!后来赔率涨到了十五,最起码能换回来一百五十两!” 说着说着,就见宋大满脸春风地走进来。 “宋大,发了这么大一笔横财,不得请我们喝个茶?!”有人大声嚷嚷。 宋大叫苦:“过路财神罢了,这钱还没捂热乎,就到了别人手上,如今还欠着债呢。” 那人不敢置信:“这才多大点功夫,你就把一百五十两全花了?” 宋大:“我把租住的那个栋二层小楼买了下来,不仅花光了所有的钱,还向亲朋好友借了债。以后又得过紧巴巴的日子了。” 这话是可信的。 宋大租的房子,虽然说是有两层,但面积小得很,地理位置也算不得好,几百两确实能拿下来。 见他哭穷,那人也不好意思继续叫他请客,只是心中终究是不甘心的。 “你当初怎么就认准了百川书院?居然敢投十两银子下去!” 宋大抿唇笑,自己靠着永昌侯夫人的消息,赚了二十两,花上一半去支持他们,算是拜了码头。 “永昌侯夫人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你们去看看,但凡同她过不去的,可有个好下场?再说了,她可是河神娘娘!这一年风调雨顺的,我那十两,就当是孝敬河神娘娘了!” 宋大转移话题:“我刚才一路走来,见到许多妇人,竟是连楼都不下,从二楼窗户垂下一个竹篮,就让闲汉们把吃食放到篮筐里。” 有人拍大腿,似乎是遇到了知音:“可不正是如此!我婆娘说,她准备考百川书院,以后家里就不开火了!” “开什么玩笑,你儿子都快五岁了!是你儿子要考百川书院吧!你婆娘这么大的岁数,她能去学甚?” 那人苦着一张脸:“说是要去学武呢!她说,人家永昌侯夫人底气之所以这般足,皆是因为有武力傍身的缘故!” “百川书院不是没有武学吗?!”一想到京都的娇弱女郎,个个都会变成河东狮吼,男人们瞬间汗毛直立。 宋大幽幽道:“永昌侯府人向来对女子心软的很,估计是经不住她们那般缠磨的!” 男人们彻底不好了! 他们面面相觑,既然无法改变,那就一起加入? 福泉茶楼二楼包间内,茶香袅袅。 镇国将军牛夫人,率先举一杯茶:“当日是我的话说的重了些,我向你道歉。” 济国公少夫人撇过脸去,硬邦邦道:“你是真心想同我道歉,还是因为医馆一事?” 牛夫人坦诚道:“为了医馆一事。我没想到,你对尹昌侯夫人意见这么大,还会愿意为了我们的友情做出让步。” 济国公少夫人紧紧抿着唇,冷哼一声:“我可不是为了你,若不是朱大人上门请求,我都不会搭理这茬。” 成国公少夫人急忙打圆场:“哎呀,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今日既然又聚到了一块儿,这就是斩不断的缘分,那就和好如初吧。” 牛夫人一直举着杯,济国公夫人心不甘情不愿地碰杯,还别扭道。 “以后,莫再因为永昌侯夫人的事,跟我起争执。” 济国公少夫人轻抿一口茶,视线投向热热闹闹的一楼,声音轻不可闻。 “我知她同我们不一样,她心怀天下,目光所及,皆是朝堂风云。我也知道,她不曾针对我们后宅女子。” “然而,油和水永远也混不到一块去。你莫要在我面前吹捧她,我也不会在你面前,说她的不是。” 第117章 百川书院 夕阳几乎落下地平线,遥远的西边,有寥寥几颗明亮的星子开始闪烁。 刚升起的满月,在天际撒下一片绯红的火光。一个巨大的火球,在灰蒙蒙的雾霭中神奇的荡悠着。 天色发亮,暮色渐浓,然而深夜还未降临。 无论众人心中如何作想,结局已定,百川书院考核也落下了帷幕。 然而,这场考核造成的影响,犹如在平静的湖中心扔下一颗巨石,向四面八方泛起阵阵涟漪。 旭日东升,晨曦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叶,投落满墙晃动的日影,金黄的光斑在洁白的窗步上跳动,光影交错。 福泉茶楼一大早便开了门。 茶楼的东家不放过一丝赚钱的机会,竟然在茶楼开展了早茶的业务。 三三两两的客人们,各自找到熟悉的座位,点上一杯热茶,再叫上几份早点,雇几名闲汉,去心仪的摊子上,买几份朝食。 普普通通的一日,就从这美好的清晨开始。 “昨日百川书院考核,你们可去瞧了?” “这么热闹的事情,怎么能缺了我?我可是看了个全程,各种反转,比话本子精彩多了。” “百川学院明面上看上去是个草台班子,实际上卧虎藏龙。且不说山长是大周第一智者顾南夕,夫子是文坛泰斗崔三论,就连那普通的学子也都各有所长!” 邻桌的茶客探头道:“可不呗!那文钰姑娘的画惟妙惟肖,我家婆娘看到之后,回想起当初的花前月下,回家之后,竟是对我温柔了几分!” “还有那李老大,看上去是个邋里邋遢的乞儿,没想到竟然能把李金打败!” 有行商唏嘘不已:“我若是有他那样的身手,哪条商路走不得?!碰上那些个绿林好汉,一拳打一个,不在话下!” “你是够呛了,但你儿子可以呀!” 行商唉声叹气:“我倒是想让他去学,但百川书院不开武学!” 有人笑话他:“你可真打的一手好算盘。想借着学武,拜师永昌侯夫人,文武双修。哪有这么美的事儿?” “不敢,不敢,能跟李老大学上几招,就心满意足了!” 众人唠着唠着,总觉得缺了点啥。 “咦?宋大呢?他不是一向都支持百川书院的吗?怎么不见他出来得瑟?” 有知内情的,酸溜溜道:“他忙着去赌房取钱哩!” “不过是一千文,哪用得着一大早就去?” “可不止一千文,他后来加注了!赌坊的坊管还笑话他,拿十两银子听个响。” 行商咋舌:“我滴个乖乖,这十两不得换回来一百两?!” “说少了!后来赔率涨到了十五,最起码能换回来一百五十两!” 说着说着,就见宋大满脸春风地走进来。 “宋大,发了这么大一笔横财,不得请我们喝个茶?!”有人大声嚷嚷。 宋大叫苦:“过路财神罢了,这钱还没捂热乎,就到了别人手上,如今还欠着债呢。” 那人不敢置信:“这才多大点功夫,你就把一百五十两全花了?” 宋大:“我把租住的那个栋二层小楼买了下来,不仅花光了所有的钱,还向亲朋好友借了债。以后又得过紧巴巴的日子了。” 这话是可信的。 宋大租的房子,虽然说是有两层,但面积小得很,地理位置也算不得好,几百两确实能拿下来。 见他哭穷,那人也不好意思继续叫他请客,只是心中终究是不甘心的。 “你当初怎么就认准了百川书院?居然敢投十两银子下去!” 宋大抿唇笑,自己靠着永昌侯夫人的消息,赚了二十两,花上一半去支持他们,算是拜了码头。 “永昌侯夫人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你们去看看,但凡同她过不去的,可有个好下场?再说了,她可是河神娘娘!这一年风调雨顺的,我那十两,就当是孝敬河神娘娘了!” 宋大转移话题:“我刚才一路走来,见到许多妇人,竟是连楼都不下,从二楼窗户垂下一个竹篮,就让闲汉们把吃食放到篮筐里。” 有人拍大腿,似乎是遇到了知音:“可不正是如此!我婆娘说,她准备考百川书院,以后家里就不开火了!” “开什么玩笑,你儿子都快五岁了!是你儿子要考百川书院吧!你婆娘这么大的岁数,她能去学甚?” 那人苦着一张脸:“说是要去学武呢!她说,人家永昌侯夫人底气之所以这般足,皆是因为有武力傍身的缘故!” “百川书院不是没有武学吗?!”一想到京都的娇弱女郎,个个都会变成河东狮吼,男人们瞬间汗毛直立。 宋大幽幽道:“永昌侯府人向来对女子心软的很,估计是经不住她们那般缠磨的!” 男人们彻底不好了! 他们面面相觑,既然无法改变,那就一起加入? 福泉茶楼二楼包间内,茶香袅袅。 镇国将军牛夫人,率先举一杯茶:“当日是我的话说的重了些,我向你道歉。” 济国公少夫人撇过脸去,硬邦邦道:“你是真心想同我道歉,还是因为医馆一事?” 牛夫人坦诚道:“为了医馆一事。我没想到,你对尹昌侯夫人意见这么大,还会愿意为了我们的友情做出让步。” 济国公少夫人紧紧抿着唇,冷哼一声:“我可不是为了你,若不是朱大人上门请求,我都不会搭理这茬。” 成国公少夫人急忙打圆场:“哎呀,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今日既然又聚到了一块儿,这就是斩不断的缘分,那就和好如初吧。” 牛夫人一直举着杯,济国公夫人心不甘情不愿地碰杯,还别扭道。 “以后,莫再因为永昌侯夫人的事,跟我起争执。” 济国公少夫人轻抿一口茶,视线投向热热闹闹的一楼,声音轻不可闻。 “我知她同我们不一样,她心怀天下,目光所及,皆是朝堂风云。我也知道,她不曾针对我们后宅女子。” “然而,油和水永远也混不到一块去。你莫要在我面前吹捧她,我也不会在你面前,说她的不是。” 第118章 开武学? 老汉坐在自家门口望着远处乌泱泱的人群,咋舌不已。 “这密密麻麻的,比地头上冒头的秧苗还要多。他们是来这儿过春社来了?” 耿大娘拎着篮子,弓着腰,挖路边的野菜。 这初春的野菜,最为鲜嫩,用滚水一焯,无论是放在汤饼里,还是放点油拌着吃,都是一道难得的美味。 手脚不麻利,眼神不利,还抢不着这些野菜呢。 “家里的野菜都快放不下了,你还挖这些做甚?给村里人留下。”老汉不忍心自家老婆子那么辛苦,可说出来的话却不甚顺耳。 好在耿大娘跟他过了大半辈子,深知他的脾性,不以为然道:“你当这些是给你吃的?这是我要拿去卖的!” 耿大娘满脸放光,似乎看见一丛丛的野菜变成了一枚枚铜钱:“这些人在百川书院堵着,一堵就是一整天,不得吃点?不得喝点啊?” “周围还有那些闲汉等着呢。城里的美食不比这也太可口?” 耿大娘虚空点了几下:“你个老头子,莫要泼我冷水。这里离城里那么老远,一来一回得费多少时间?我这可都是新鲜热乎的,我在卖的便宜一些,总能赚点。” 老汉见拗不过她,只能慢吞吞地站起身,帮她一起挖:“这么说来,咱家又沾永昌侯夫人的光了。” 耿大娘笑成一朵花:“人人都说永昌侯夫人是河神娘娘,依我看,她是咱家的财神娘娘!我只盼着,这百川书院能办得长长久久,最好与延绵数百年!” 老汉一眼就瞧出她的小心思:“好叫你的子子孙孙,都吃上百川书院这碗饭!” 耿大娘嘿嘿直乐。 村子里就是这样,谁在村东头放了个响屁,转天就能传到村尾。 耿大娘的动作很快就被村里人知晓了。 谁会嫌钱烫手呢? 好在这个村子还算团结,耿大娘卖野菜团子,他们就卖自家产的鸡蛋和蔬菜。 “你说这些城里人真奇怪,这地头才刚刚冒芽,没花没草的,来这里踩什么春?” 有憨厚老实的农人,二丈摸不着头脑。 “你可真是个榆木脑袋。他们在哪里是奔着采春来的?为的是百川书院呢!” 农人更加不解:“他们想进书院,去报名就是了。一个个在这儿瞎晃荡什么?” 一名妇人拎着空荡荡的竹篮子,笑得嘴角都咧到了脑后根儿:“因为他们想让百川书院开武学!但想当永昌侯夫人的弟子,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哟!” “开武学啊!”听到的村里人有些意动。 这读书吧,自家孩子没那聪明的脑瓜子。 但是练武的话,那群漫山遍野里跑的野猴子们,有的是一把力气! 就算学不出个名堂,日后跟别的村打架,也能占点便宜! 有人追问:“百川书院可同意开武学了?” 妇人摇头:“没呢,这群人围了百川书院整整三日了,也没见书院里的人露个脸。” “我去他们那儿卖蔬菜的时候,瞧见有好些个女郎和夫人。她们是来做甚的?” 问话的是个中年汉子,他不好意思跟富人搭话,但心里好奇极了。 “她们也是来想进武学的!” 路过的许多已婚妇人惊诧:“女子也去学武学吗?!” 耿大娘理直气壮:“有何不可?永昌侯夫人不就是武道高手?” 有那疼闺女的人家,心中一动。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人家一旦嫁了人,在婆家挨打受欺负都是常事。 但若是女儿也学了武…… “这百川书院,若是开了武学,不知道这束修贵不贵?” 拎着空篮子的妇人,下巴一抬:“今儿个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我这一篮筐子鸡蛋全卖了出去。光靠着这百川书院,咱们就能多赚一大笔钱。还怕赚不回来束修?” “谁知道这样的好时候,能持续几天?” “笨死你算了!百川书院又不开食堂!只要它招的学生子越来越多,这营生足够养活咱们整个村子!” 村长也点点头:“大家伙儿做买卖都实诚些,莫要败坏咱们村的名声,影响大家的生计。另外涉及到百川书院和永昌侯夫人,那是说一千道一万,都没有一个不好的!” “放心吧,村长,我们知道他怎么做!” “谁敢说他们一个不好,那就是来砸我们的饭碗!” “但凡敢给百川书院惹事,保管他出不了咱们这个村!” 村长和老汉对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百川书院规模越大,对自己村就越有利。 目前呼声最高的就是让百川书院开武学…… 一些没门路的只能等在百川书院门口,有身份有人脉的,就直接去永昌侯府拜访。 永昌侯府大门,头一次这样热热闹闹,车水马龙。 门房单薄的身影挡在大门前,满脸惊恐。 无数张拜帖,像蜜蜂似的,被塞到自己面前。 “小哥,我们是司农寺少卿的堂兄的连襟家。我们想求见永昌湖夫人。” “我们先来的!小哥,你先收下我们家的拜帖!我们是宗正寺少卿的亲家!” “我们比你们更早!我们是中书后省,起居舍人府!” 一张张烫金的帖子,几乎要拍到门房的脸上。 门房左躲右躲,最后不得不扯着,嗓子大声道:“我们主子不在府上!” “找苏大郎也行!” 门房崩溃:“大郎也不在!” “苏二郎呢?” “也不在!” 众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他们不在百川书院,也不在府上,到底跑哪去了?” …… 百味饭店二楼包厢内,顾南夕一脸菜色地望着面前的一大桌子菜。 苏云烟殷勤地招呼诸位哥哥们落座:“我们饭店近日推出了诸多新品,饱受顾客好评,请阿娘和诸位哥哥们品鉴。” 说完,苏云烟拉着文钰坐到自己身边。 文钰还不懂事情的严重性,一脸期待:“早就听说百味饭店,在京都食客圈里独树一帜。我早就想到尝一尝,却一直腾不出功夫来。多谢妹妹给我一饱口福的机会。” 其他人尬笑,苏玄明好心提醒:“你倒也不用如此捧场。” 有那疼闺女的人家,心中一动。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人家一旦嫁了人,在婆家挨打受欺负都是常事。 但若是女儿也学了武…… “这百川书院,若是开了武学,不知道这束修贵不贵?” 拎着空篮子的妇人,下巴一抬:“今儿个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我这一篮筐子鸡蛋全卖了出去。光靠着这百川书院,咱们就能多赚一大笔钱。还怕赚不回来束修?” “谁知道这样的好时候,能持续几天?” “笨死你算了!百川书院又不开食堂!只要它招的学生子越来越多,这营生足够养活咱们整个村子!” 村长也点点头:“大家伙儿做买卖都实诚些,莫要败坏咱们村的名声,影响大家的生计。另外涉及到百川书院和永昌侯夫人,那是说一千道一万,都没有一个不好的!” “放心吧,村长,我们知道他怎么做!” “谁敢说他们一个不好,那就是来砸我们的饭碗!” “但凡敢给百川书院惹事,保管他出不了咱们这个村!” 村长和老汉对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百川书院规模越大,对自己村就越有利。 目前呼声最高的就是让百川书院开武学…… 一些没门路的只能等在百川书院门口,有身份有人脉的,就直接去永昌侯府拜访。 永昌侯府大门,头一次这样热热闹闹,车水马龙。 门房单薄的身影挡在大门前,满脸惊恐。 无数张拜帖,像蜜蜂似的,被塞到自己面前。 “小哥,我们是司农寺少卿的堂兄的连襟家。我们想求见永昌湖夫人。” “我们先来的!小哥,你先收下我们家的拜帖!我们是宗正寺少卿的亲家!” “我们比你们更早!我们是中书后省,起居舍人府!” 一张张烫金的帖子,几乎要拍到门房的脸上。 门房左躲右躲,最后不得不扯着,嗓子大声道:“我们主子不在府上!” “找苏大郎也行!” 门房崩溃:“大郎也不在!” “苏二郎呢?” “也不在!” 众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他们不在百川书院,也不在府上,到底跑哪去了?” …… 百味饭店二楼包厢内,顾南夕一脸菜色地望着面前的一大桌子菜。 苏云烟殷勤地招呼诸位哥哥们落座:“我们饭店近日推出了诸多新品,饱受顾客好评,请阿娘和诸位哥哥们品鉴。” 说完,苏云烟拉着文钰坐到自己身边。 文钰还不懂事情的严重性,一脸期待:“早就听说百味饭店,在京都食客圈里独树一帜。我早就想到尝一尝,却一直腾不出功夫来。多谢妹妹给我一饱口福的机会。” 其他人尬笑,苏玄明好心提醒:“你倒也不用如此捧场。” 有那疼闺女的人家,心中一动。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人家一旦嫁了人,在婆家挨打受欺负都是常事。 但若是女儿也学了武…… “这百川书院,若是开了武学,不知道这束修贵不贵?” 拎着空篮子的妇人,下巴一抬:“今儿个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我这一篮筐子鸡蛋全卖了出去。光靠着这百川书院,咱们就能多赚一大笔钱。还怕赚不回来束修?” “谁知道这样的好时候,能持续几天?” “笨死你算了!百川书院又不开食堂!只要它招的学生子越来越多,这营生足够养活咱们整个村子!” 村长也点点头:“大家伙儿做买卖都实诚些,莫要败坏咱们村的名声,影响大家的生计。另外涉及到百川书院和永昌侯夫人,那是说一千道一万,都没有一个不好的!” “放心吧,村长,我们知道他怎么做!” “谁敢说他们一个不好,那就是来砸我们的饭碗!” “但凡敢给百川书院惹事,保管他出不了咱们这个村!” 村长和老汉对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百川书院规模越大,对自己村就越有利。 目前呼声最高的就是让百川书院开武学…… 一些没门路的只能等在百川书院门口,有身份有人脉的,就直接去永昌侯府拜访。 永昌侯府大门,头一次这样热热闹闹,车水马龙。 门房单薄的身影挡在大门前,满脸惊恐。 无数张拜帖,像蜜蜂似的,被塞到自己面前。 “小哥,我们是司农寺少卿的堂兄的连襟家。我们想求见永昌湖夫人。” “我们先来的!小哥,你先收下我们家的拜帖!我们是宗正寺少卿的亲家!” “我们比你们更早!我们是中书后省,起居舍人府!” 一张张烫金的帖子,几乎要拍到门房的脸上。 门房左躲右躲,最后不得不扯着,嗓子大声道:“我们主子不在府上!” “找苏大郎也行!” 门房崩溃:“大郎也不在!” “苏二郎呢?” “也不在!” 众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他们不在百川书院,也不在府上,到底跑哪去了?” …… 百味饭店二楼包厢内,顾南夕一脸菜色地望着面前的一大桌子菜。 苏云烟殷勤地招呼诸位哥哥们落座:“我们饭店近日推出了诸多新品,饱受顾客好评,请阿娘和诸位哥哥们品鉴。” 说完,苏云烟拉着文钰坐到自己身边。 文钰还不懂事情的严重性,一脸期待:“早就听说百味饭店,在京都食客圈里独树一帜。我早就想到尝一尝,却一直腾不出功夫来。多谢妹妹给我一饱口福的机会。” 其他人尬笑,苏玄明好心提醒:“你倒也不用如此捧场。” 有那疼闺女的人家,心中一动。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人家一旦嫁了人,在婆家挨打受欺负都是常事。 但若是女儿也学了武…… “这百川书院,若是开了武学,不知道这束修贵不贵?” 拎着空篮子的妇人,下巴一抬:“今儿个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我这一篮筐子鸡蛋全卖了出去。光靠着这百川书院,咱们就能多赚一大笔钱。还怕赚不回来束修?” “谁知道这样的好时候,能持续几天?” “笨死你算了!百川书院又不开食堂!只要它招的学生子越来越多,这营生足够养活咱们整个村子!” 村长也点点头:“大家伙儿做买卖都实诚些,莫要败坏咱们村的名声,影响大家的生计。另外涉及到百川书院和永昌侯夫人,那是说一千道一万,都没有一个不好的!” “放心吧,村长,我们知道他怎么做!” “谁敢说他们一个不好,那就是来砸我们的饭碗!” “但凡敢给百川书院惹事,保管他出不了咱们这个村!” 村长和老汉对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百川书院规模越大,对自己村就越有利。 目前呼声最高的就是让百川书院开武学…… 一些没门路的只能等在百川书院门口,有身份有人脉的,就直接去永昌侯府拜访。 永昌侯府大门,头一次这样热热闹闹,车水马龙。 门房单薄的身影挡在大门前,满脸惊恐。 无数张拜帖,像蜜蜂似的,被塞到自己面前。 “小哥,我们是司农寺少卿的堂兄的连襟家。我们想求见永昌湖夫人。” “我们先来的!小哥,你先收下我们家的拜帖!我们是宗正寺少卿的亲家!” “我们比你们更早!我们是中书后省,起居舍人府!” 一张张烫金的帖子,几乎要拍到门房的脸上。 门房左躲右躲,最后不得不扯着,嗓子大声道:“我们主子不在府上!” “找苏大郎也行!” 门房崩溃:“大郎也不在!” “苏二郎呢?” “也不在!” 众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他们不在百川书院,也不在府上,到底跑哪去了?” …… 百味饭店二楼包厢内,顾南夕一脸菜色地望着面前的一大桌子菜。 苏云烟殷勤地招呼诸位哥哥们落座:“我们饭店近日推出了诸多新品,饱受顾客好评,请阿娘和诸位哥哥们品鉴。” 说完,苏云烟拉着文钰坐到自己身边。 文钰还不懂事情的严重性,一脸期待:“早就听说百味饭店,在京都食客圈里独树一帜。我早就想到尝一尝,却一直腾不出功夫来。多谢妹妹给我一饱口福的机会。” 其他人尬笑,苏玄明好心提醒:“你倒也不用如此捧场。” 有那疼闺女的人家,心中一动。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人家一旦嫁了人,在婆家挨打受欺负都是常事。 但若是女儿也学了武…… “这百川书院,若是开了武学,不知道这束修贵不贵?” 拎着空篮子的妇人,下巴一抬:“今儿个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我这一篮筐子鸡蛋全卖了出去。光靠着这百川书院,咱们就能多赚一大笔钱。还怕赚不回来束修?” “谁知道这样的好时候,能持续几天?” “笨死你算了!百川书院又不开食堂!只要它招的学生子越来越多,这营生足够养活咱们整个村子!” 村长也点点头:“大家伙儿做买卖都实诚些,莫要败坏咱们村的名声,影响大家的生计。另外涉及到百川书院和永昌侯夫人,那是说一千道一万,都没有一个不好的!” “放心吧,村长,我们知道他怎么做!” “谁敢说他们一个不好,那就是来砸我们的饭碗!” “但凡敢给百川书院惹事,保管他出不了咱们这个村!” 村长和老汉对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百川书院规模越大,对自己村就越有利。 目前呼声最高的就是让百川书院开武学…… 一些没门路的只能等在百川书院门口,有身份有人脉的,就直接去永昌侯府拜访。 永昌侯府大门,头一次这样热热闹闹,车水马龙。 门房单薄的身影挡在大门前,满脸惊恐。 无数张拜帖,像蜜蜂似的,被塞到自己面前。 “小哥,我们是司农寺少卿的堂兄的连襟家。我们想求见永昌湖夫人。” “我们先来的!小哥,你先收下我们家的拜帖!我们是宗正寺少卿的亲家!” “我们比你们更早!我们是中书后省,起居舍人府!” 一张张烫金的帖子,几乎要拍到门房的脸上。 门房左躲右躲,最后不得不扯着,嗓子大声道:“我们主子不在府上!” “找苏大郎也行!” 门房崩溃:“大郎也不在!” “苏二郎呢?” “也不在!” 众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他们不在百川书院,也不在府上,到底跑哪去了?” …… 百味饭店二楼包厢内,顾南夕一脸菜色地望着面前的一大桌子菜。 苏云烟殷勤地招呼诸位哥哥们落座:“我们饭店近日推出了诸多新品,饱受顾客好评,请阿娘和诸位哥哥们品鉴。” 说完,苏云烟拉着文钰坐到自己身边。 文钰还不懂事情的严重性,一脸期待:“早就听说百味饭店,在京都食客圈里独树一帜。我早就想到尝一尝,却一直腾不出功夫来。多谢妹妹给我一饱口福的机会。” 其他人尬笑,苏玄明好心提醒:“你倒也不用如此捧场。” 有那疼闺女的人家,心中一动。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人家一旦嫁了人,在婆家挨打受欺负都是常事。 但若是女儿也学了武…… “这百川书院,若是开了武学,不知道这束修贵不贵?” 拎着空篮子的妇人,下巴一抬:“今儿个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我这一篮筐子鸡蛋全卖了出去。光靠着这百川书院,咱们就能多赚一大笔钱。还怕赚不回来束修?” “谁知道这样的好时候,能持续几天?” “笨死你算了!百川书院又不开食堂!只要它招的学生子越来越多,这营生足够养活咱们整个村子!” 村长也点点头:“大家伙儿做买卖都实诚些,莫要败坏咱们村的名声,影响大家的生计。另外涉及到百川书院和永昌侯夫人,那是说一千道一万,都没有一个不好的!” “放心吧,村长,我们知道他怎么做!” “谁敢说他们一个不好,那就是来砸我们的饭碗!” “但凡敢给百川书院惹事,保管他出不了咱们这个村!” 村长和老汉对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百川书院规模越大,对自己村就越有利。 目前呼声最高的就是让百川书院开武学…… 一些没门路的只能等在百川书院门口,有身份有人脉的,就直接去永昌侯府拜访。 永昌侯府大门,头一次这样热热闹闹,车水马龙。 门房单薄的身影挡在大门前,满脸惊恐。 无数张拜帖,像蜜蜂似的,被塞到自己面前。 “小哥,我们是司农寺少卿的堂兄的连襟家。我们想求见永昌湖夫人。” “我们先来的!小哥,你先收下我们家的拜帖!我们是宗正寺少卿的亲家!” “我们比你们更早!我们是中书后省,起居舍人府!” 一张张烫金的帖子,几乎要拍到门房的脸上。 门房左躲右躲,最后不得不扯着,嗓子大声道:“我们主子不在府上!” “找苏大郎也行!” 门房崩溃:“大郎也不在!” “苏二郎呢?” “也不在!” 众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他们不在百川书院,也不在府上,到底跑哪去了?” …… 百味饭店二楼包厢内,顾南夕一脸菜色地望着面前的一大桌子菜。 苏云烟殷勤地招呼诸位哥哥们落座:“我们饭店近日推出了诸多新品,饱受顾客好评,请阿娘和诸位哥哥们品鉴。” 说完,苏云烟拉着文钰坐到自己身边。 文钰还不懂事情的严重性,一脸期待:“早就听说百味饭店,在京都食客圈里独树一帜。我早就想到尝一尝,却一直腾不出功夫来。多谢妹妹给我一饱口福的机会。” 其他人尬笑,苏玄明好心提醒:“你倒也不用如此捧场。” 有那疼闺女的人家,心中一动。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人家一旦嫁了人,在婆家挨打受欺负都是常事。 但若是女儿也学了武…… “这百川书院,若是开了武学,不知道这束修贵不贵?” 拎着空篮子的妇人,下巴一抬:“今儿个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我这一篮筐子鸡蛋全卖了出去。光靠着这百川书院,咱们就能多赚一大笔钱。还怕赚不回来束修?” “谁知道这样的好时候,能持续几天?” “笨死你算了!百川书院又不开食堂!只要它招的学生子越来越多,这营生足够养活咱们整个村子!” 村长也点点头:“大家伙儿做买卖都实诚些,莫要败坏咱们村的名声,影响大家的生计。另外涉及到百川书院和永昌侯夫人,那是说一千道一万,都没有一个不好的!” “放心吧,村长,我们知道他怎么做!” “谁敢说他们一个不好,那就是来砸我们的饭碗!” “但凡敢给百川书院惹事,保管他出不了咱们这个村!” 村长和老汉对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百川书院规模越大,对自己村就越有利。 目前呼声最高的就是让百川书院开武学…… 一些没门路的只能等在百川书院门口,有身份有人脉的,就直接去永昌侯府拜访。 永昌侯府大门,头一次这样热热闹闹,车水马龙。 门房单薄的身影挡在大门前,满脸惊恐。 无数张拜帖,像蜜蜂似的,被塞到自己面前。 “小哥,我们是司农寺少卿的堂兄的连襟家。我们想求见永昌湖夫人。” “我们先来的!小哥,你先收下我们家的拜帖!我们是宗正寺少卿的亲家!” “我们比你们更早!我们是中书后省,起居舍人府!” 一张张烫金的帖子,几乎要拍到门房的脸上。 门房左躲右躲,最后不得不扯着,嗓子大声道:“我们主子不在府上!” “找苏大郎也行!” 门房崩溃:“大郎也不在!” “苏二郎呢?” “也不在!” 众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他们不在百川书院,也不在府上,到底跑哪去了?” …… 百味饭店二楼包厢内,顾南夕一脸菜色地望着面前的一大桌子菜。 苏云烟殷勤地招呼诸位哥哥们落座:“我们饭店近日推出了诸多新品,饱受顾客好评,请阿娘和诸位哥哥们品鉴。” 说完,苏云烟拉着文钰坐到自己身边。 文钰还不懂事情的严重性,一脸期待:“早就听说百味饭店,在京都食客圈里独树一帜。我早就想到尝一尝,却一直腾不出功夫来。多谢妹妹给我一饱口福的机会。” 其他人尬笑,苏玄明好心提醒:“你倒也不用如此捧场。” 有那疼闺女的人家,心中一动。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人家一旦嫁了人,在婆家挨打受欺负都是常事。 但若是女儿也学了武…… “这百川书院,若是开了武学,不知道这束修贵不贵?” 拎着空篮子的妇人,下巴一抬:“今儿个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我这一篮筐子鸡蛋全卖了出去。光靠着这百川书院,咱们就能多赚一大笔钱。还怕赚不回来束修?” “谁知道这样的好时候,能持续几天?” “笨死你算了!百川书院又不开食堂!只要它招的学生子越来越多,这营生足够养活咱们整个村子!” 村长也点点头:“大家伙儿做买卖都实诚些,莫要败坏咱们村的名声,影响大家的生计。另外涉及到百川书院和永昌侯夫人,那是说一千道一万,都没有一个不好的!” “放心吧,村长,我们知道他怎么做!” “谁敢说他们一个不好,那就是来砸我们的饭碗!” “但凡敢给百川书院惹事,保管他出不了咱们这个村!” 村长和老汉对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百川书院规模越大,对自己村就越有利。 目前呼声最高的就是让百川书院开武学…… 一些没门路的只能等在百川书院门口,有身份有人脉的,就直接去永昌侯府拜访。 永昌侯府大门,头一次这样热热闹闹,车水马龙。 门房单薄的身影挡在大门前,满脸惊恐。 无数张拜帖,像蜜蜂似的,被塞到自己面前。 “小哥,我们是司农寺少卿的堂兄的连襟家。我们想求见永昌湖夫人。” “我们先来的!小哥,你先收下我们家的拜帖!我们是宗正寺少卿的亲家!” “我们比你们更早!我们是中书后省,起居舍人府!” 一张张烫金的帖子,几乎要拍到门房的脸上。 门房左躲右躲,最后不得不扯着,嗓子大声道:“我们主子不在府上!” “找苏大郎也行!” 门房崩溃:“大郎也不在!” “苏二郎呢?” “也不在!” 众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他们不在百川书院,也不在府上,到底跑哪去了?” …… 百味饭店二楼包厢内,顾南夕一脸菜色地望着面前的一大桌子菜。 苏云烟殷勤地招呼诸位哥哥们落座:“我们饭店近日推出了诸多新品,饱受顾客好评,请阿娘和诸位哥哥们品鉴。” 说完,苏云烟拉着文钰坐到自己身边。 文钰还不懂事情的严重性,一脸期待:“早就听说百味饭店,在京都食客圈里独树一帜。我早就想到尝一尝,却一直腾不出功夫来。多谢妹妹给我一饱口福的机会。” 其他人尬笑,苏玄明好心提醒:“你倒也不用如此捧场。” 第119章 苏云烟的事业 阿勒川殷勤地为众人倒上茶水,舌灿如花:“我们东家刻苦钻研,研发的菜品极具特色,堪称厨神在世!” 顾南夕瞥一眼阿勒川,这小子就像发面的馒头,一日胖过一日。 再也看不出,初见时那难民般的模样。 精致的五官,镶嵌在胖乎乎的脸上,看上去人畜无害。 他操着一口流利的京味大周话,若不仔细看,还真分不出他是个外族人。 而他说那番话时,面上表情极其真挚,是发自内心的这么认为。 似乎察觉到顾南夕打量的视线,阿勒川故意深吸一口气,让本就微凸的肚子,愈发圆润起来。 在自己族里,一个圆圆的大肚子,那就是财富和实力的象征! 顾南夕见阿勒川憋得一张脸通红,便挪开了视线。 阿勒川这才长舒一口气:“东家,我去后厨盯着他们。” 苏云烟郑重点头:“叫他们好好发挥,使出自己全部的手艺!” “好!” 阿勒川走出包间后,众人就不再维持原本的仪态。 顾南夕找到包间内最好的一张软塌,躺了上去:“近日来拜访永昌侯府的人,越来越多。” 绿梅端来一个圆凳,坐下来,替顾南夕揉揉额角,温声道:“估摸着都是想进百川书院的。” 苏云烟甜甜一笑:“幸亏阿娘您机智,躲得早,不然,就被扰了清静。” 顾南夕苦笑,刚逃出虎穴,就落入了狼窝。 也不知道,是被人吵得脑壳疼,比较惨还是吃上这么一桌席,比较惨? 在等着上菜的间隙,众人开始闲聊起来。 苏玄明打开窗户向一楼望去,本就不大的大堂,稀稀拉拉地坐着两三桌,瞧着有些冷清。 “小妹,你这生意如何?” 苏云烟迷之自信:“虽然目前处于亏损状态,但根据食客们的反应,百味饭店在京都占据一席之地,指日可待!” 文钰赞同地点点头:“少年心事当擎云,谁念幽冥作鸣呃!有这样的心气,何愁事不成?!” 苏玄明等人可耻地沉默了。 文钰挑眉:“怎么?你们是瞧不起女郎吗?” 顾南夕用扇子盖住脸,全当听不见,看不见。 苏玄明轻叹口气:“你们巾帼不让须眉,怎敢瞧不起你们?” “这么说来,哥哥们也是极看好我的事业的?”苏云嫣笑靥如花,一双眼睛锃亮。 “啊。” “这个……” “也许?” “大概?” “可能?” 哥哥们支支吾吾,你怼怼我,我怼怼你,谁也不敢说出心里的大实话。 苏云烟却道:“我原本还心中忐忑,见哥哥们都如此看好我,我悬着的这颗心,也算是落了下去。” 苏玄明顿生不妙之感。 果然,苏云烟噼里啪啦,接二连三扔下大炸弹。 “靠近内城那头,有好几个铺子在出售。价格只需要往日的七成!我全部给拿下了!” 苏云亭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你这饭店还未盈利,阿娘只给了你一千两,你哪来的钱能拿得下那些铺子?!” 苏云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动用了一部分嫁妆。那主家一共要卖十二间间住宅,十间铺子。单独买的话也就便宜个几十两,全买下来,要便宜许多。” 蒋光海脱口而出:“那你们也不可能全吃下!京都房贵,这得压多少钱进去?!” 苏云烟愁眉苦脸:“可不正是如此!因而我们只付了个定金。” “我们?!”苏云亭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苏云烟眨眨眼睛:“咦?我没说吗?这是我和姝瑶一起吃下的,我俩五五分。” 苏云亭一听,立马撸起袖子,双眼怒火熊烧:“这小妮子!你不善经营,她还不会吗?!我得去寻她说道说道,把你拉入火坑,这叫什么朋友?!” “不用你来找我!” 门猛地被推开,一身量苗条,体格风骚,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的妙龄女子走了进来。 她先是恶狠狠地瞪一眼苏云亭,随即笑意盈盈地冲顾南夕行礼:“拜见侯夫人。” 顾南夕挪开脸上的团扇:“姝瑶来了。快请坐。” 这才多长时间没见,上次那个胖乎乎的小丫头就抽条成个窈窕少女。 岁月不饶人呐。 姝瑶大大方方地挨着苏云烟坐下:“我这可不是拉云烟下火坑,而是带着他她发财呢!” 姝瑶从宽袖里掏出一副精致小巧的银算盘:“我们以一成的押金拿下十二间住宅,十间商铺。我同主家说好了,剩下的银钱在一年内补齐。” “主家这么好心?”苏云亭怀疑地打量姝瑶。 姝瑶嘴角噙笑:“我用了我家全部的房产做抵押,嗯,顺便小小地借用了一下永昌侯府的威名。” 有抵押物,有永昌侯府做保,对方怎么能不同意? “呵!”苏云亭咽下脱口而出的嘲讽。 姝瑶苦口婆心道:“就算我们凑不出那么多钱,我们七成价格拿下来的房屋,哪怕以九成价格卖出去,卖掉一半赚的钱,也足够保下另一半!” 苏云亭反驳道:“这么好的事儿,怎么就落到你头上?!你就不怕对方有诈?!” 蒋光海:“莫非这是鬼宅?可是就算是鬼宅,也不能便宜到这种程度!更何况还是那么多间房子和店铺!” 九弟:“我也听说过这件事儿。他们都说这事儿肯定是骗局!那住宅最小的一间,也有小院,院子里还有水井。放在市面上,最低也要四千贯!” 姝瑶智珠在握:“我已经去打探过了。这主家是去年才入的京,一口气买下这些个房产,可见是不差钱的。此次如此匆忙,好像是在躲避仇家。” 苏云亭泼冷水:“你就这么确信,这京都的房价会涨,而不是会跌?!” 姝瑶啧啧摇头:“你命好,有个好的出身,自然是不知晓现在京都的情况。你可知道,京都市区,一亩地几乎有六七千人!” “一间房普遍是市价在一千贯,一户普通人家最起码要买上两三间房。” “我姝瑶,话就撂在这里!这京都的房价总有一日会涨到上万贯!” 第120章 集资买房 众人惊愕。 “姝瑶,你是不是犯臆症了?”苏云亭心中发笑,按照姝瑶的推测,这房价不得翻上个四五番?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蒋光海也连连摇头:“我们家刚买的房子,已经掏空家底。若是房价涨到上万贯,简直不敢想,到底是何人,才买得起这些房子!” 文钰在心里算了一下自己的稿酬,若是房价涨到那种程度,自己还真不一定能买得起房! 九弟直呼不可能:“这普通人一天的工钱也就两百文上下,得不吃不喝一百多年才买得起那样一套房!这世道不得乱套了?” 姝瑶:“普通人买不起,自然有买得起的人。你们若不信,就去城门口或者渡口瞧瞧,那往来的货船有多少只?” “照京都这么发展下去,涌入的人口只会越来越多,房价只会更高,不会更低!” 苏云亭靠在门框边,目光中皆是了然:“你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如今,肯耐着性子跟我们解释这么许多。说吧,你到底想做甚?” 姝瑶袖子一撸,浑身都似乎充满了干劲。 “我就直说了,我和云烟是来带着大家一起发财的!这房子虽然卖掉一部分,能填补另一部分的窟窿。但我是不想卖的!” “我想把他们全部吃下!你们想想,可您可能在三年内或五年内,最晚不会超过十年,原本三千贯的宅子能涨到上万贯!” “这样能翻好几番的买卖,上哪找去?” “更何况在这些时间内,我们并不是没有一分钱收益。这些宅子有的面积小,但位置极佳。公家的房子,月租金虽然只要四百文,但那条件,那位置,跟我们完全无法相比!” “按照市价,我们一个月租上个八百文,是没有问题的。何况我们还有商铺……” 姝瑶拿出纸笔,一边左手打着算盘,右手记着账。 苏玄明听明白了:“你想让我们掏钱,跟你一起买房子!” “这得多少钱才能入一股?”文钰有点心动。 自己许久不曾出书,一直处于坐吃山空的状态。 自己又不善理财,何不把这钱投到房子里去?姝瑶说的对,横竖有套房子在这儿,每年还能收到不少租金。 蒋光海深知在京都买房的不易,搞不好这真是一门好生意。 “干娘,你怎么看?”陈逸轩眼巴巴地看向顾南夕。 顾南夕轻吐出两个字:“人才!” 可不就是人才么! 寻遍整个京都,谁能找出第二个搞分期付款买房的人来?! 她还只晓集资买房! 她不是人才,谁是人才? 得到顾南夕的夸赞,姝瑶抿唇直笑:“永昌侯夫人谬赞了。我这都是些小智慧,比不得您的大智慧。” “你可听说过半城祝家?” 姝瑶目露向往:“知道的,据传,城里一半的房子都是他家的。” 躺着收钱,这就是自己毕生追求! 见苏玄明等人似乎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号,顾南希这才解释起来。 “朱大人的老丈人姓祝,是个靠邸店发财的富家翁。最鼎盛时期,城里一半的房子都是他家的。百姓们租他的房住,商人们租他的商铺做生意,还要租他的库房。” 苏玄明不解:“祝家这么富庶,为何我们不曾听过?” 顾南夕淡笑不语。 姝瑶心有戚戚然:“谁家没个讨债鬼?朱大人在南郡混得风生水起。但救灾救荒,架桥铺路,都是要有海量的银钱做支撑的!” “祝家为了支持这个好女婿,变卖在京都的产业,举家搬到了南郡。” 苏玄明摸摸胳膊,这小娘子说归说,瞧自己作甚?自己可没朱大人那样败家。 顾南夕不想同小辈们争利,于是摇着团扇道:“我等着你们成为另一个半城。你们先凑着,若是不趁手了,就由我来兜底。” 姝瑶喜出望外,她这次其实就是奔着侯永昌侯夫人来的。 这群学子,个个有点小钱,但没有大钱,掏空了他们,也凑不出那么多钱来! 现在,有了永昌侯夫人的这番话,自己的这笔买卖稳了! “姝瑶姑娘,你先宽限我几日,我回去凑凑银钱。”蒋光海十分意动。 “还有我!莫把我落下了!”陈逸轩蹦着脚道。 干娘都想参与的买卖,自己必须不能错过。 九弟盘算了一下自己的私房钱,也决定要参上一股:“我也是:” 众人吵吵闹闹,心里暗自后悔,从前自己花钱大手大脚的,等真正要用钱的时候,方知这银钱的重要性。 过了好一会儿,阿勒川敲门进来。 随即,各种各样的香气扑鼻而来。 有水果的甜腻,有臭豆腐的焦香,有茱萸的呛辣…… 各色菜品,一一摆上桌。 苏云烟站起身,为众人介绍:“东风化雨,春意浓浓,在此良辰吉日,我特意备下五谷丰登宴,祝我们财源滚滚,日进斗金!” 话是好话,词是好词,食材是新鲜的食材,手艺是高超的手艺。 唯独这创意,天马行空,前所未见。 “这道化茧成蝶,寓为我们经历千辛万苦,终将得偿所愿!” 顾南夕深吸口气,椒盐蚕蛹么,北方人最爱吃的一道菜。 蚕蛹好,蚕蛹妙,蚕蛹蛋白质最高。 但是!没必要在这道菜上,用真的蝴蝶做装饰吧!! 这让人有一种食用尸体之感。 “第二道菜,我见犹怜!用了紫苏,大米,莲子,鱿鱼,大虾。” 洁白的瓷碗里是一碗幽蓝的粥,上面的鱿鱼爪子爬到碗边,好似还活着一般。 圆圆的莲子夹杂在其间,好像犹豫死不瞑目的大眼睛。 文钰的筷子悬在空中,一时不知该从何下筷! “第三道菜,也就是我们即将推出来的夏日精品!冰冻双雄!” 精致的瓷盘上摆着一根冰棍,以及几块方形的冰块。 “冰冻螺蛳粉以及冰冻臭豆腐!”苏云烟的眼睛都在放光。 “我们积极听取食客们的建议,有时刻认为螺蛳粉和臭豆腐的味道过大。经过我的研究,只要把他们全部都冻上,就不会有气味散出!” 文钰放下手中的筷子,语重心长:“咱们还是一步一步,稳扎稳打。扩大铺面之事,等你盈利了再考虑吧。” 第121章 甜蜜的烦恼 夜色融融,黝黑的天幕上挂着繁星点点。 文钰倚靠在窗户边,晚风拂过,窗外的修竹随风摇曳。 “小姐,夜深了。” 丫鬟的委婉提醒让文钰回过神来。 白日里,姝瑶的一番话,就好似把一块炙热的火石,投入自己的心房。 自己这一路来的经历,已经证明了手握银钱的重要性。 这一次若是赌赢了,就再也不用为自己的后半辈子发愁! “红袖,去把那些帖子通通给我拿过来!”文钰目光坚定。 “啊,可是……”红梅难以启齿。 因那一幅皇帝贵妃图,效果惊人,不少达官贵胄私下里,偷偷摸摸递拜帖给文钰。 有夫人们为拉回郎君们的心,请求文玉画一幅成亲图。 也有那些妾室们为了争夺主君的宠爱,拜托文钰画美人图的。 还有当家主母想请文钰画春宫图,方便自家女郎学习,免得出嫁当日受苦。 “赚钱的事,有什么难为情的?”文玉前几日之所以避而不见,纯粹是觉得画这些图太累了。 但是现在,心态一变,这些图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是通往自己美好未来生活的保障! 文钰就巴不得这些图越多越好。 “价高者,优先画!”反正都决定要以此挣钱了,下手就该狠点! 同一片天空下,每家每户都在上演着不同的戏。 蒋光海披着月色,慢慢走回家。 脑海里,他盘算着自己的私房钱只有区区五十两,不由地唉声叹气起来。 京城居大不易,爹爹虽然贵为御史,但去掉房租,去掉家用,每月剩的银钱不多。 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积蓄,全买了新房子。 自己难道还要向爹爹阿娘开口吗? 可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自己肯定会追悔莫及! 想着想着,蒋光海就来到了巷子口。 新房的位置虽然没以前好,但胜在肃静。 这一块居住的人,大部分都是翰林院等清水衙门的官员,院子虽小,但都布置得十分雅致。 然而今日,自家似乎来了不少客人,蒋光海站在门口,隔着木门,都能听到自家姨母那爽朗的笑声。 “大姐,咱家光海这次可是得出了个大风头,得了朱大人的亲口称赞!” 蒋夫人谦虚道:“哎呀,没有你家大郎厉害,你家大郎如今都是秀才了!” 姨母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忧愁:“以个光海的实力,拿下秀才是轻轻松松的,而且有崔大人,朱大人和永昌侯夫人的照拂,一路平步青云。我家大郎就没这么好的运道了。” 门外的蒋光海扯扯嘴角。 当初自己决定从松山书院退学,进入百川书院,姨母生怕自家被连累,连夜跑到府上,跟阿娘大吵了一架,说是要断绝关系。 虽然说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但姨母的这番作为确实是伤了亲戚情分。 蒋夫人似乎是没听出自己妹妹的言下之意,安慰道:“当初,你可为你家大郎选书院,可是费尽了心思。我还记得你说过,这书院教出举人是轻轻松松的事!” 姨母讪笑:“那不是以前嘛!崔大人和朱大人一回来,在科举上,肯定会掀起腥风血雨!” 蒋夫人一脸的无所谓:“只要有真才实学,又怕什么?” 门外的蒋光海扑哧一下乐出声,随即推开门进去:“阿娘我回来了,姨母,您怎么来?” 一见到蒋光海,姨母的脸一下就亮了,急忙起身迎上去,拉住蒋光海的手。 “文曲星回来了!快让姨母瞧瞧,哎哟哟,越发丰神俊朗!” 蒋光海不着痕迹地抽出手,躲到蒋夫人身后,等着姨母说出自己的最终来意。 “光海啊,你家就你一个孩儿,日后还得和姨母家的兄弟们多走动,相互扶持,彼此有个依靠。” 蒋光海抿唇笑,并不搭腔,那几个兄弟平时在路上看到自己,恨不得绕道走。 姨母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说道:“你看百川书院也没多少学生,要不让几个兄弟们去书院陪陪你?也好有个照应。” 蒋光海:“行啊,你让他们去书院报名就行。” 姨母的笑意僵在脸上。 这百川书院就自开起来,就只招过那一次生。 自己在书院门口堵了数日,都没找到一个人影。想走门路去找永昌侯夫人,也一直没能成。 “哎哟,瞧瞧我这记性!光海遇到这么个大喜事,我早早就把礼物给备下了,光顾着和姐姐聊天,竟一时给忘了。” 说完,姨母冲着身边的小丫鬟使眼色,小丫鬟这才拿出一个木盒。 打开木盒,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十个银垫子。 “妹妹客气了,这不年不节的怎么还送上礼了?我们不能收!”蒋夫人皱着眉把盒子推了回去。 然后不等姨母开口,便推着姨母出门:“天色这么晚了,你家大郎该担心你了,快回去吧!” 砰! 蒋府的门被重重关上。 “你这么看我作甚?我是疼爱弟弟妹妹,但我又不是个傻子,还看不出谁是个白眼狼?”蒋夫人一扭身,叫小厮们收拾好满地的狼藉。 “百川书院好不容易才起来,你们一定要爱惜自己的羽翼,不要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坏了自己的名声!” “夫人说的好!”蒋御史一身常服走出来,赞赏道。 随即,蒋御史转向蒋光海:“今日永昌侯夫人唤你们前去,有何事?” 蒋光海一五一十的把包房所发生的事全说出来:“姝瑶说日后京都的房子能涨到万贯,叫我们同她一起吃下那批住宅和商铺。” “天荒夜谭!这跟抢钱有什么区别?”蒋夫人不敢想,也不肯信。 蒋光海:“可干娘说,钱不够,她兜底。” 蒋夫人二话不说,转身就回主屋。 “阿娘?” “家里还有些积蓄,你全拿过去!永昌侯夫人都看准的是,那必定是没有问题的!” 蒋光海又看向自己老神在在的爹爹。 蒋御史想的比蒋夫人更深刻,永昌侯夫人不缺钱,那么她为什么要参与这件事? 蒋御史苦笑,以前自己还能参透她的一两分用意,现今,竟是看都看不明白了。 第122章 跟着顾南夕有肉吃 府上比蒋光海更远的陈逸轩,反而比蒋观海更早到家。 他一推开府门,迎接他的是铺天盖地的欢呼声,以及大大的拥抱。 “哎哟,我的大乖孙儿啊!你可比你爹爹出息多了!”陈老夫人抱着陈逸轩一顿夸。 “你爹爹汲汲营营数十年,都没有你这样光耀门楣!” 陈夫人也一脸喜意,挤开陈大人,围着陈逸轩嘘寒问暖:“我儿辛苦了,我儿可饿了?你们还愣着作甚?没眼力劲的,快把郎君抬到屋里去!” 陈大人不满:“他的腿又不是瘸了!难道不能自己走过去?” 下一秒,陈老夫人的拐杖就敲到了陈大人厚实的背上:“我家大乖孙为祖宗争光,享受点特殊待遇,又怎么了?!当初若听了你的,陈府怕不得成为全京都的笑柄!” 陈大人憋闷,弱弱反驳道:“他也没立什么功,有甚好骄傲的?” “能选对大腿,并且牢牢抱住她,这也是一种实力!”陈老夫人看遍了世家的起起落落,深知,有时候选择比实力更重要。 陈逸轩高高地抬起下巴,斜睨陈大人。 这挑衅的模样,气得陈大人直咬牙。 陈逸轩美滋滋地享受了一番来自家人的关怀,这才悠悠开口。 “我们兄弟几个,打算和姝瑶合伙吃下一些住宅和铺子。过上十年二十年,说不定能翻个四五番。” 陈大人噗嗤一下乐出声:“你在想屁吃!” 陈逸轩怒瞪他。 陈大人似乎是终于找到了做爹爹的威严,得意道:“为了缓解京都百姓住房压力,圣上决定在今年新增五千间公租房!” 陈逸轩的脸上,没有丝毫担忧之色:“干娘,也看好我们的买卖。” 陈大人不敢置信:“怎么可能?才区区十二间住宅,永昌侯夫人怎么可能放在心上?” 陈逸轩补充道:“还有十间商铺!” 陈大人不自信了:“你可知道,那些住宅和商铺分布的具体位置?” 陈逸轩还等着从他爹爹口袋里掏钱,自然不会做得太过分,爽利地在白纸上画上位置。 陈大人望着这乱糟糟的分布图,抓耳挠腮:“这些有的在内城,有的在外城。毫无规律可言!永昌侯夫人为何会如此看重它们?!” 陈老夫人一锤定音:“永昌侯夫人走一步看十步,啪她的用意,连朱大人都看不出来,何况你个榆木脑袋?我们跟着她,喝点汤就行了。” 陈逸轩喜笑颜开:“谢谢祖母!” 陈大人的眸光闪了闪,要不自己跟着吃块肉? 就在整个陈府热热闹闹,觥筹交错的时候,另一个坊的李府,一盏昏黄的油灯,一张不大不小的方桌,几碟小菜,一壶清酒。 李郎中给了李明德倒了一杯清酒:“儿子长大了,来,跟爹爹干一杯!” 李明德碰了一杯,踟蹰片刻,不知道如何开口。 李郎中轻啧一口,这酒水是李明德从百味饭店带回来的,口感清爽,略微回甘。 “你小子,跟爹爹还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李明德知道,其实自己家里并不富裕,爹爹虽然偶尔会收些贿赂,但金额都不大。 爹爹除了要养自己家,身后还有百来口族人,总有那么几户,家里穷得揭不开锅,需要爹爹救济。 或许,这就是命吧。 李明德笑了笑,佯装无事:“就是想听爹爹夸上我几句。” 李郎中哈哈大笑:“大周美少年,气盖苍梧云。” 两人对笑,在这一刻李明德似乎感受到自己爹爹的不易。 自己曾经年少轻狂,恣意妄为,均是有爹爹在身后保驾护航的缘故。 爹爹一路走来,也不知弯了多少次腰,看了别人多少白眼。 一壶酒即将喝光之际,陈大人把一个小木盒推到李明德面前。 李明德打开木盒一看,里面是一叠白纸,纸上密密麻麻记录着【龙凤成对喜镯一对,良田五十亩,聘金五百两……】 “爹爹……” 李大人往嘴里塞了一粒五味豆,眼神里流露出回忆:“自打你出生,我们就开始给你攒聘礼。就是再难再苦的时候,也不曾动用一分。” “如今你长大了,我儿的志向和机遇远超我。这钱就交由你自己处置,只是咱家再也置办不起第二份聘礼了。” 李明德猛地扣上盒子,双眼湿润:“爹爹,儿子一定会功成名就的!” 就在李明德感动得乱七八糟的时候,李夫人走过来:“你可真好骗!要不是知道永昌候夫人看好此事,你看你爹爹这个铁公鸡,拔不拔毛!” 感动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陈大人跳脚,气急败坏地反问:“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掏没掏钱吧?!” 两口子吵吵闹闹的,惊飞树枝上休憩的小鸟。 夜色悄然褪去,天边渐亮,霞光扫过黯淡的天际,静谧的京都慢慢变得嘈杂起来。 衙门主薄一手拿着烧饼,一手翻着账簿,还时不时打个哈欠。 哈欠还没打完,就看见老熟人领着一貌美女子径直走过来。 “怎的,这是带着弟妹来见哥哥了?” 九弟宋知州连连摆手:“可不敢瞎说。我哪配得上这个女财神?” 主薄挑眉,不过眨眼的功夫,那女子就风风火火地从鼓鼓囊囊的斜挎包里,掏出一沓子小本本。 “大人,这是我们遍问亲临的账本,无一反对!” 主薄粗粗打眼一瞧,这最起码得有二十来本! 在大周朝,卖房的第一步就是遍问亲邻,卖家需要取得邻居家人和族人的首肯,才可以卖房。 为了方便,一般都是拿个本子让他们签字,如果有人反对,就需要在本子上记录下反对的原因。 主薄了然:“你是房牙?” 姝瑶咧嘴一笑:“不,我是买家。” 主薄傻眼:“这些全是你要买的?!” 姝瑶乐得露出八颗整齐的牙齿:“跟朋友们合伙买的。” 主薄翻看起本本,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些不仅有住宅,居然还包含十间商铺! “你怎么不请个房牙来办这些事儿?” 姝瑶理所当然道:“我又不是不熟悉这些流程,何必愿意花这冤枉钱?” 主薄无语,越有钱越抠门! 第123章 买房是种投资 “定贴要多少份?”主薄摁一下心里的吐槽,耐心问道。 根据大周朝的房屋买卖法,卖家在搞定“遍问亲邻”后,需要买定帖,起草合同法案。 再把定帖交给衙门审核,审核通过之后需要买上四份正契,经由相关部门盖章后,买家留一份,卖家留一份,县衙留一份,再给商税院备案一份。 这样,一整套房屋买卖的流程才算走完。 姝瑶毫不犹豫地回道:“二十二份!” 主薄哑口,通常人们在买定贴的时候都会多买上一份,以防万一写错了,于是好心提醒。 “不多买上几份?” 姝瑶笑得跟朵牡丹花似的,眼睛亮如天上繁星:“大人,这是要多送我几份吗?多谢大人!” 主薄看向宋知洲,宋知州冲他无奈苦笑。 定帖和正气都是由县衙统一印刷的。 普通人自然是需要花钱购买,但对于县衙内部人员而言,这只不过是多报几张损耗的事。 于是,主薄咬牙道:“行,我多送你两张。” 事情办得很顺利,等主薄送宋知州等人出府衙的时候,主薄凑到宋知州耳边轻声吐槽。 “你这位小娘子好友,着实是会过日子的人。对了,你们买这么许多住宅和商铺作甚?这花费的银两可不能少了。兄弟你是不是发大财了?可记得带着点哥哥。” 宋知州唏嘘道:“我的好哥哥,你还不知晓我吗?我身上但凡有点银两,就全散了出去。这次可不是我买的,是落在整个百川书院名下的。” 主薄不相信,那百川书院虽然经过考核一战成名,但据自己了解到的信息,一大群人堵在门口等着进去,百川书院却一个都没收。 哪来那么些银钱去买商铺和住宅?当初百川书院建立时,千挑万选才找到那么一块便宜地界。 “兄弟,咱们是什么交情?你不愿意说,哥哥也不会逼你,何必撒这谎?” 宋知州叫屈:“我的好哥哥诶,我撒这谎有什么用?到底是在谁名下,等定帖交上来,你不就知晓了?我实话告诉你,这银钱吧,是我们十好几家一起凑的。” 主薄心里一动,声音更小了些:“那永昌侯夫人可知晓这事?” 宋知州的眸光闪了闪,没给明确答复,只意味深长道:“哥哥觉着呢?” 主薄立马心领神会,这银钱对于世家豪族而言是个毛毛雨,但对于普通人而言,那可是一笔了不得的大钱。 而永昌侯府全靠永昌侯夫人的嫁妆过活,这事儿人尽皆知。 那宋家大郎君想要动用这么大一笔钱,铁定是需要得经过永昌侯夫人允许的。 而永昌侯夫人能同意这件事,是不是说明有利可图? 毕竟那可是大周第一智者顾南希呀! 主薄冲宋知洲行了个礼,意思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宋知州和姝瑶快走到永昌和府的时候,姝瑶这才开口问道:“你同他说这么些做甚?” 宋知州轻笑:“干娘既然觉得此事可行,我们为何不借着主薄不之口,宣扬一番?这样,说不定无需等上二十年,只十年甚至只要五年,这京都的房价就能涨到万贯!” 姝瑶瞥宋知州一眼:“你这可算是哄抬物价,而且作甚那么着急?” 宋知州摇摇扇子:“哄抬物价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可一直什么都没说,全是他们自己搁这猜的。难不成你还真想等上二十年?” 宋知州看向北方:“大周朝群狼环伺,北方已经有十年未曾攻到京都城下,但是他们觊觎我们大周朝之心不死。这二十年里会发生什么事儿,谁能肯定?” 宋知州的语气轻轻的:“万一来一场战乱,我们的银钱,可就打了水漂。” 姝瑶手双手攥紧,语气莫名:“你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没有,市井里的消息,怎么比得过朝堂之上?” 姝瑶不置可否:“你可跟你的哥哥们不一样。他们可见过你这个样子?” 宋知州恭敬地敲着永昌侯府的大门,回过头吊儿郎当的:“哥哥们或长于锦绣堆里,或长于书香世家,他们品质高洁,何曾像我一般,在阴暗的角落里摸爬滚打,才能长大至今?” 春天的风把他的话吹散在空中:“我没他们那么大的志向,以前,我只希望我能平安地活着,现在,我希望我们都能平安的活着。” 宋知州本人的出身其实不算低,但他阿娘死的早,爹爹在娘亲死后不到半年,就续了弦。 正所谓,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这后娘门第高,性子刻薄,不顾世人的指指点点,也一意孤行,把年仅五岁的宋知洲赶出府去,让其自生自灭。 一个五岁的儿童,一夜之间从云端掉落到泥地里,其心理落差可以想象。 当时宋知州就发誓,他一定要让这群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些年来,宋知州学会了阿谀奉承,见风使舵,以力打力,好的坏的,合法的,违法的,他全做过了! 进入松山书院,也是为了自己的日后做准备。 跟着李少言欺负同学,一方面是为了搭上李少言的关系,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施虐欲。 可是没想到,横空出来一个永昌侯夫人。她犹如神邸一般,挡在懦弱的苏玄明面前。 她不惜一切代价,维护着自己的儿女。 那一幕狠狠地震动了宋知洲的心,若是自己的阿娘没有早死,也许她也会像永昌侯夫人一样,不顾一切代价地保护着自己。 所以宋知州改了主意,他决定跟着苏玄明,想看看永昌侯夫人真的一如当初那样,是个好阿娘吗? 待在永昌侯夫人身边越久,宋知州这一声干娘就喊得越心甘情愿,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娘亲啊! 娘亲想要办的事,自己总要想办法替她做到的!哥哥有哥哥们的阳关道,自己有自己的独木桥。 姝瑶有些不服气:“你怎么就确定主薄一个人就能影响数万万人?” 宋知州笑出了声,他们对干娘的布局知之甚少,,果然还是自己最了解干娘! 第124章 买不买? 主薄这一上午心神不宁,屁股底下跟长了钉似的,坐立难安,一到中午下班点,竟然连县衙里免费提供的饭食都不吃了,急吼吼地跑回家去。 “今儿个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主薄夫人惊诧不已,还没等到回话,就见主薄把门猛地一关,然后翻箱倒柜起来。 “你在做甚?还是出什么大事了?”主薄夫人一头雾水。 主薄一边翻得满头大汗,一边焦急地:“这隔壁家可是要卖房子,开价多少来着?” 主薄是本地人,这房子是祖传下来的。 前朝战乱,京都断梗残垣,十室九空。 主薄的曾祖父趁着价格低,买下这一小块地方,建了两三间屋子,也算是在京都有了个落脚之处。 没有了房租的压力,主薄一家的生活其实过得还挺好。 隔壁邻居是外地人,上京都来当了一个小店,仅靠一人的工资养活一家七口,日子过得拮据。 这小京官也算是个有能耐的,谋求个外放的差事,一家七口决定把房子卖了去外地。 主薄原本没想盘下旁边那栋房子,一见永昌侯夫人,居然这般看好京都的房市,一时心动。 主薄夫人翻白眼:“你可别瞎动这些银钱,这个可是要给儿子娶媳妇儿,给闺女儿做嫁妆的!你要是买下旁边那家房子,收租也收不了多少钱,猴年马月才能赚回来?” 主薄双目瞪大,呵斥道:“妇道人家,你懂甚?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打探来的消息!你可知道今儿个,我遇着谁了?” 主薄夫人把装银钱的箱子一合,一屁股坐在上头:“见着谁,你也不能动这些银钱!” 主薄恨铁不成钢:“我见着老九了,老九一口气买下十二间住宅和十间商铺,要落到百川书院名下!百川书院的山长是谁?那可是鼎鼎有名的永昌侯夫人!她做甚要买这些住宅,那肯定是挣钱呀!” “我可跟你讲,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咱们家这些年的积攒,能买下隔壁邻居家就不错了!” 主薄夫人迟疑:“你确定是永昌侯夫人说的?” “这还能有假?等明儿个定贴交上来,我再核实一下,若真是落到永川百川书院名下,咱们说啥也得把旁边的房子给盘下来!” 主薄夫人从箱子上挪开屁股,咬牙切齿道:“行,他们家卖得急,咱们有优先购买权,咱们再仔细讲讲价,说不定还能省下几贯钱!” 说完,主薄夫人想起自己娘家的七八个兄弟。 他们个个都是挣钱的一把好手,可是一个个都不爱成亲。成不成亲的再说,先把房子给买下来! 主薄夫人把围裙一摘,边走边道:“今儿个你叫几个闲汉,去叫份外卖。我去通知家里的兄弟们,叫他们赶紧寻寻房子。” 主薄一听这话,立马想起跟自己交好的几个兄弟。 他们家就他这一根独苗,这些年,若不是几个兄弟帮衬,在没当上主薄之前,自己这个家怕是要被人给吃了! 一想到这儿,主薄也坐不住了,立马跑到自己的兄弟们家。 “什么?谁?永昌侯夫人买了十二间住宅和十间商铺?她就这么看好京都的房价吗?” 都说话不过第二人耳,但秘密到第二个人耳边,那么这就不再是秘密。 同样的道理,永昌侯夫人买住宅和商铺的事,在几日之间便传遍了整个京都。 “永昌侯夫人是不是疯了?她做甚也买这些房子?” “是假的吧!” “你们懂什么?我听人说永昌候夫人说的,这京都的房价以后得涨到上万贯!” “哈哈,肯定是你听错了。这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 福全茶楼内,茶客们为了京都的房价,到底是涨是跌,如果是涨,能涨到多少钱?争论不休。 一个穿着衙役打扮的人小声道:“永昌侯夫人买的不止这点儿。你们想想,以她的身家但凡出手,能只买十二间住宅吗?我猜肯定是一百二十间!” “说的有道理!” 衙役更加兴奋了,呼呼往外放猛料:“我们主薄前几日也四处筹钱,把旁边的房子给盘了下来。主薄的几个大兄弟们也开始筹钱买房子。他的七八个大舅哥亦是如此!” “哦?你们主薄可知道什么内幕消息?” 衙役嘿嘿直笑:“知不知道内幕消息的,我哪知道?我只知道一件事,他同百川书院十兄弟里的老九宋知州,关系莫逆!” 这话一出,众人心里就有数了,敢情人家早就知道,永昌侯夫人要对京都房产下手的事,所以这才先行了一步。 这么看起来,永昌侯夫人买房一事,八九不离十。 很快一则的消息在京都蔓延。 “永昌侯夫人买了数百间住宅,笃定这京都房价会上涨!” “什么?!京都的房子要翻十倍!哎哟哟,这个叫我们怎么买得起?” 有百姓们苦着一张脸,唉声叹气。 很快,旁边的邻居就打了他的脸:“你这话说的,好像房子不涨价,你现在就能买得起房子似的。” 那人恍然大悟,拍掌道:“是啊,我愁甚?反正我买不起。房价即便是涨到天边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买不起房的人继续安然自得,高高兴兴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恰好能够得着买房边的人,却傻了眼。 有御史兴致勃勃地找房主签定贴,没成想房主后悔了,不肯卖。 “为何不卖?”御史红着眼睛。 房主勾起嘴角:“当初我家着急用钱,这才低价售卖。这不听说,整个京都房价要上涨,我再低价卖,我不就是傻子?你若诚心想买,你就再多出100贯。” 御史跳脚:“谁告诉你京都房价会上涨的?” 屋主冲着外边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扬扬下巴:“全京都的人都知道这事!永昌侯夫人一口气吞下了一千间住房。” 御史倒吸一口冷气,一千间住房,这是什么概念?这得多少钱?即便永昌侯夫人嫁妆丰厚,她也不可能拿出这么多银钱! 必须参她一本!这不仅是银钱来路不明,更加是在哄抬物价,影响百姓生计! 第125章 锅从天上来 躲了好几日的顾南夕,彻底受不了这苦日子,便让苏玄明放开百川书院的招生。 一个个不就是想上学吗? 上!尽管上!爱上多久上多久! 得了顾南夕的首肯,百川书院开始重新开启招生的仪式。 瞬间,在京都掀起另一番浪潮。 人们纷纷举着银钱,要往百川书院里送。 而这一幕更加刺痛了孙御史的心。 自己为了在京都落脚,攒了那么多年钱,好不容易才能买下一间房,结果因为顾南夕,人家房主不仅不卖,还涨价了! 而人家顾南夕什么都没做,不仅买下那么多房子,还有那么多人求着她收下! 这叫自己心里如何能平衡得了? 在这件事的刺激之下,孙御史文思泉涌,下笔如有神,慷慨激昂,引经据典,给顾南夕列了十宗罪。 然后,还特意找了个大朝会,佟太师在场的时候递了上去。 年轻皇帝原本以,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安安稳稳的大朝会。 毕竟,今年以来,大周朝如有神助,风调雨顺,春耕一事已经顺利完成,百川书院考核一事也落下了帷幕,神秘宝藏经各方默认,存在阿姐那儿。 没想到,一个名不经传的孙御史,在即将退朝的时候蹦了出来。 “臣有本起奏。” 年轻皇帝对他点点头。 孙御史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慷慨激昂道:“臣要弹劾永昌侯夫人顾南夕!” 这一番话,不仅把年轻皇帝震惊在当场,就连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国子监祭酒,佟太师也纷纷向他投去奇奇怪异的目光。 国子监祭酒顿觉得自己的后槽牙都在疼。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没事去招惹人家顾南夕作甚? 好不容易上一次朝的崔三论和朱大人,对视一眼。 崔三论挽起袖子,准备火力全开。 这小子莫不是想欺负自家干女儿是女生,上不得朝会? 哼,那他可是打错了算盘!顾南夕上不了潮,自己这个干爹还在朝上站着呢! 朱大人则是像看勇士一样,看着这个孙御史。 他是有何种自信,敢当众弹劾顾南夕? 说不定就连他弹劾一事,也是顾南夕布下的局! 这事跟自己没关系,自己安心看热闹便是。 年轻皇帝揉揉自己的额角,唉,他就知道这安生日子过不了几天,总有些二愣子会给自己找事。 孙御史递上自己的奏折,说道:“永昌侯夫人在京都,一口气盘下一千间住宅和一千间商铺,这件事疑点有二!其一,她的银钱何来?其二,她买这些房子作甚?” 年轻皇帝的手一顿,多少间房子?! 一千年间?! 阿姐这般阔绰的吗? 自己目前为止,除了这个皇宫,便只有六千来间房子。 自己的房子,全是用来出租的小隔间。三四个这种小隔间,加起来才能抵得上人家一间正房和一个宅子。 也就是说阿姐的房子,若做成隔间,最起码能隔出个六七千间!岂不是跟自己一样多? 整个朝堂也炸开了锅。 这可是京都的房子啊! 在朝堂上的官员们,一大半都买不起京都的房子,永昌侯夫人轻轻松松能拿下一千间! 这底蕴再如何深厚,也忒夸张了。 重大臣议论纷纷,就连同太师也目录惊愕。 孙御史见自己扔下的重磅炸弹,产生如此良好的效果,得意洋洋。 而站在队尾的李郎中偷偷往前挪了几步,凑到蒋御史身边轻声问:“一千间?!” 蒋御史摇摇头:“不是说是十二间吗?” 李郎中目光茫然:“对呀,我儿也是这么说的,这要是一千年间,我们的那点银子,连打水漂都不够。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蒋御史似乎闻到了阴谋的气息。 莫非这些人知道永昌侯夫人的动作,故意把这个事儿摊到明面上,让永昌侯夫人有所顾忌,不敢进行下一步? 蒋御史的眸色深深,里面似乎酝酿着风暴:“我们先静观其变。” 李郎中点点头,当自己看不清局势的时候,那就跟着聪明人走。 孙御史一把鼻涕一把泪,似乎是在替京都的百姓鸣不平。 京都居大不易,房价本就过高,而永昌侯夫人这一份操作直接叫京都的房屋屋主惜售,导致房价进一步高企。 长此以往,何人能买得起京都的房?!这叫百姓们如何安居乐业?! 年轻的皇帝的关注点,却在京都的房价上涨。 孙御史:“不过半旬,房价已经涨了一成,就要再这样下去,半年内不得翻一番的?” 年轻皇帝的眼睛越来越亮。 原来如此,阿姐真是太贴心了!她又给自己指明了道路。 这朝堂的钱袋子由户部掌握,在佟太师手里。 自己想要做点什么,通通要过户部的明路。 但凡不合佟太师的意,就会被驳回。 做起事来,捉襟见肘的。 可是,想用动用自己的私库,私库还需要供后宫嫔妃和自己的花销! 私库的也不甚宽裕。 自己想通过公租房赚点零花钱,可是一间公租房月租才不过四百文,即便有上千间,一个月的月钱也仅够妃嫔们的开销,实在不宽裕! 想要多建一些公租房,但这京都的土地挤挤巴巴的。 先帝想要扩建皇宫,皇宫周围的百姓不愿意搬迁,先帝也没招儿,只能继续委屈巴巴地住着这个宫殿。 可是,阿姐的操作给自己开辟了一个新的思路! 既然没办法增加新的房子,那就把旧的房子提高售价,钱不就来了?! 而且,数十万贯的豪宅,只有达官贵胄和百年世家才能买得起。 掏的是他们的钱袋子,也不会伤到百姓们分毫。 只要自己提高房价,从他们手里掏钱,然后再建一些公租房,供官员们和底层民众居住,这不就是两全其美? 高!实在是高! 年轻皇帝心潮澎湃,似乎看到一座座金山银山在冲自己招手。 阿姐既然替自己解决到这么大的麻烦,自己不能让功臣,既费心血又流泪,还受委屈!于是。 年轻皇帝呵斥御史:“你可掌握了永昌侯夫人违法犯罪的证据?若是没有,休要污蔑人家。人家买多少,与你何干?” 第126章 大富豪顾南夕 一场风浪还未掀起,就被年轻皇帝拍了下去。 顾南夕丝毫不知道这件事儿。 但大周朝的皇宫,向来没有秘密,朝堂上的事很快就被传了出去。 “什么?!有人弹劾永昌侯夫人?!还被圣上压了下去!” “啊?!原来永昌侯夫人买的不是一百间房子,而是一千间吗?!” “我估摸着,不得有两千间?!” 如果说买一间房,两间房,能引起京中百姓们的羡慕,那么一千间,两千间这数字实在是太过遥远,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京都百姓们对这个事儿挺无感的,顶多是羡慕羡慕。 不少达官贵胄见年轻皇帝的意志如此坚决,敏锐地察觉到,年轻皇帝是想让房价上涨的。 既然如此,那自己必然不能放过这股东风,一一琢磨京金都的房子来。 在长长的汴河上,一条奢华的楼船,至南向北驶去。 神秘人靠坐在软榻上,眯着眼睛欣赏曼妙的歌舞。 “房产可出售了?” 管家点点头:“有名女子悉数都要了。因而我给他打了个七折。” “行,只要不便宜了顾南夕,便宜谁都行。” 管家心里一咯噔,这么重要的事,也不早说?!那姝瑶姑娘,不仅用自家的房产做抵押,还拉来了苏云烟,摆明了和永昌侯府有关系。 管家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把实情倒出。 这时,神秘人说了一句:“管家,你跟着我东南西北地跑,待我回去之后,一定把你家大郎二郎一起叫过来,为我办事。” 管家沉了沉,决定把姝瑶和顾南夕有关系一事,彻底隐瞒下去。 神秘人美滋滋地抿着酒,大声唱道:“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今日我卖掉了京都的住宅和商铺,等我再次归来时,我就要学那半城祝家,一口气买下半个京都!” 管家吹捧:“以主子您的实力,莫说是买下半城,就是买下全城,也是能买得起的!” 神秘人哈哈大笑,殊不知,等他再次回来时,别说是半城,可能能买得下一条街已经算他幸运。 作为风暴中心的顾南夕,丝毫不知道自己在传言中,已成为坐拥上千间住宅的大富豪。 她只是觉得最近有点烦恼。 “主子,又有人找我们买下他的房子。”绿梅往顾南夕嘴里喂一勺乳酪。 乳酪瞬间在温热的口腔里,化成浓郁的汤汁水,顺着喉咙滑下去,似乎整个人都变得如牛乳一般,甜蜜起来。 顾南夕迷茫地眨眨眼。 “最近是怎么了?一个个卖房子,不去行房牙,直接上咱们府上来了?我们看上去是这么有钱的人吗?” 绿梅也不知道为什么,猜测道:“兴许是觉得您心善,不会故意压价?” 顾南夕沉默了,这意思不就是自己是个冤大头。 “这次又是谁?” 绿梅也替自家主子犯愁:“是苏家旁支。” 永昌侯府嫡支子嗣虽不丰,但旁枝却枝繁叶茂,可惜这么多,子孙树却都没结出好果子。 旁支也没出个精彩绝艳的人,来撑起整个苏氏家族,反倒一代比一代没落下去,如今竟然开始点卖起房产来。 顾南夕:“他们开价如何?” 顾南夕也不是个冤大头,如果对方狮子大张口,自己必定不可能买下的。 绿梅用手巾擦了擦手,然后给顾南夕按摩起肩膀。 “这次来的倒是个晓事的。说是曾经受过您的照顾,而且是苏氏祖传留下来的祖宅。他不想卖给外人,不如卖回主家,因而价格比市价略低一些。” “若是价格合适,那便拿下吧。”顾南夕对苏氏旁枝没有好感,但也没有恶感。 只当是一笔买卖,价格合适就做,价格不合适就拒绝。 苏氏旁支族人,拿着银钱,交上正契,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只是在离开京都之前,他们从一个神秘人手里接过了一叠信封。 信封里是一叠厚厚的交子。 “记住,你们要保持秘密!若往外泄露一个字,你们会死无葬身之地!” 黑衣人的话在寂静的夜里,阴森森的,直叫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苏氏族人连不迭地点头:“那是自然,我们对天发誓,绝对会守口如瓶!” 说完,苏氏族人驾着马车,像身后有鬼在追一样,落荒而逃。 黑衣人在心里默默数了一下,这是自己这第四次干这样的事情。 这永昌侯夫人果真是有实力,不仅在吃下一千间住宅之后,还能再拿这么多房子! 只是按照主子的想法,要彻底拖垮她的银钱,这还得补贴多少钱才能做到呀? 毕竟让这些人低价卖房子给永昌侯夫人,除非把主子的身份亮出来,不然谁会傻乎乎的干? 黑衣人一边替自己的主子心疼钱,一边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最近京都的房产交易市场着实是火热,但凡有人在外边放出消息,或者寻个房牙,说自己要卖房,就会有无数的买家上门来看。 若是房子的位置好,房屋板正的,还会有好几家同时的竞价,甚至高出市场价一两成成交。 “你可把房子卖了?” 福全茶楼内,茶客们交换着卖房信息。 “我等着房子涨价呢,永昌侯夫人都如此很好,我是要跟着她一起走的。” 另一个茶客小声道:“我卖了。这风头也不知道能延续多长时间,房子再涨价,银钱到不了自己手,那都是虚的,到了自己手上的零钱才是真的。” 有人问:“你卖了多少钱?你卖给谁了?” “永昌侯夫人,低于市场价一成卖的。” “你傻了不成,为何要这样做?” “自然不傻,怎么可能做这亏本的买卖?”那人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只有在座的几个人隐约才能听清楚。 “有人给我以高出市场价两成的价格,让我低价卖给永昌侯夫人。缺的银钱,他们给我补足。” “我的老天爷,这是何等的冤大头?!” “你管人家为何这样做?总归是神仙打架,以往都是凡人遭殃,这次,我这个凡人,跟着喝点汤!”那人得意不已。 第127章 开窍的苏云烟 买东西是会上瘾的,买房子也是如此,尤其是买到便宜又好的房子,更是如此。 顾南夕数着一一沓一沓的地契,喜笑颜开:“绿眉,咱们该给财神爷上炷香。这要不是神仙保佑,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低价卖房给我?” 绿梅也是啧啧称奇,这人心最难测,平日里夸你千般好,但涉及到钱,一个个就能翻脸不认人。 但这个道理似乎在主子这儿不好使。 绿美 梅通道:“许是大家都知道主子您的好,这才愿意低价卖给您。” 顾南夕不相信。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可是思来想去,她也没琢磨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这样的现象。 或许真的是身为穿书者的气运! 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有享受到特殊待遇的一天! 顾南夕原本打算,用掉一半的积蓄之后就收手不再买房,可奈何卖房者的心太过真挚,他们竟然允许自己分期付款! 顾南夕暗呼,牛逼了!前卫时髦的大周人,思想太开放了。 有这么好的事儿,顾南夕当然不会放过,于是签下了好几份分期付款的协议。 只是绿梅担心不已:“这借贷一事会不会太过?” 顾南夕十分理解绿梅的心情。 只是眼睁睁看着有钱不去赚,实在是在为难她! 为了避免自己签下更多的分期付款协议,顾南夕决定去苏云烟的店里冷静冷静。 然而,当顾南夕的马车停到百味饭店门口时,彻底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百味饭店不仅把旁边的商铺给并了过去,还桌桌爆满。 “我们怕不是走错了地方?”顾南夕不敢置信地揉揉自己的眼睛。 这京都的百姓们是集体中邪了吗? 这一件件事怎么如此诡异? 绿梅张着大嘴,哑口无言。 这才多长时间没来,百味饭店怎么突然就从门庭罗雀到了人满为患的地步? 顾南夕:“绿梅,你进去探个究竟。” 绿梅一迈进饭店大门,就被两排俊俏的小厮给齐声问好:“欢迎光临百味饭店!” 说完,最靠近门口,长相清秀如山间清泉的俊俏小厮,冲着绿梅盈盈一笑。 年过三十,早已成亲多年的绿梅,被笑的得面红耳赤,古井无波的心湖荡起阵阵涟漪。 “客官,您可是第一次来来来我们百味饭店?这边请,楼上还剩一个包间,能临湖眺望,看到州桥,景色极好!” 帅气的小厮高兴的迎着绿梅走上楼,绿梅晕乎乎的跟在他身后,直到在包房里坐下来,看到精致的菜单,这才想起自己把主子落在了马车上。 可是来都来了…… 绿梅翻看精致的菜单,耳边是俊俏小厮清朗的声音。 “”们百味饭店推出了好几个套餐,有大周第一智者套餐,金玉满堂套餐,五子登科套餐,儿女双全套餐……” 绿梅迷茫地眨眨眼。 俊俏小厮立马心领神会,仔细介绍起来。“大周第一智者套餐,您知道的,我们的东家是永昌侯夫人的唯一的闺女。这个套餐包含的是永昌侯夫人最喜爱的菜品,吃了它,愚者会变聪明,聪明者会愈发聪明。售价仅需十两!物美价廉。” 绿梅打开套餐具体一看,心里五味成杂。 这套餐里分明就是臭豆腐,油炸豆腐,油泼豆腐干,咸豆腐脑,甜豆腐脑,豆腐羹等各种豆腐。 别人不知道,绿梅还能不知道吗? 主子最爱吃的是肉,哪里是这些豆腐哟? 想到这,绿梅情不自禁地问道:“永昌侯夫人真的爱吃这些吗?” 帅气小厮的腰板挺得直直的,理直气壮道:“那是自然的!永昌侯夫人时常劝咱们东家多吃豆腐脑,说以形补形,多吃豆腐脑才会变聪明,豆腐脑长脑子!永昌侯夫人贵为天大周第一智者,那脑瓜子得吃聪明成啥样?铁定是吃了不少豆腐!” 这话说的如此肯定,就连绿梅也忍不住怀疑,莫非真是如此? 绿梅晃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金玉满堂套餐又是怎么回事?” 俊俏小厮笑得更甜了:“永昌侯夫人买了上千间住宅。可见其财力深厚。因此,咱们东家推出金玉满堂满堂套餐,给大家沾沾喜气,希望大家伙儿都能财源滚滚,日进斗金。只需二十两哦。” 绿美定睛瞧了瞧,这金玉满堂套餐果然很金玉。 金灿灿的小米粥。金黄金黄的糍粑,唯一的一道肉菜就是一条小黄鱼。 二十两,呵呵。哪个冤大头会买它? “若是想买个彩头,也是可以的。”俊俏小厮打量一下绿梅的神色。判断出这是一个务实的人,于是急忙推荐儿女双全套餐。 “永昌侯夫人有儿有女,还有那么多义子,可谓儿孙满堂,是个极有福气之人!因而我们推出儿女双全套餐。希望食客们都能儿女双全,子孙满堂,这个是极其便宜的,只需要一两银子。” 绿梅打量一眼菜单,嗯,这次东西还算是实力。 有螺蛳粉,有糖醋鱼,还有诸多时蔬,对得起它的价格。 于是,绿梅点了一份儿女双全套餐。 等菜一上来,绿梅就后悔了,哎哟,自己是怎么上了套的?自家小姐的饭店,厨艺如何别人不知道,自己还能不知晓吗?! 男色惑人,在俊俏小厮一顿叭叭中,自己昏了头,竟然花上一两银子来吃这顿饭!也不知道主子给不给报销…… 绿梅苦着一张脸开始吃。这酸糖醋鱼是一点甜味都没尝着,净是酸溜溜酸的,直叫人掉牙齿。 这臭豆腐则是辣得人舌头喉咙全在冒火,连灌了一壶水都无法解辣。 绿梅辣得眼泪汪汪,一双眼睛看向一旁伺候的小厮,眼神里充满了控诉。 俊俏小厮甜甜一笑,嘴里甜得像是抹了蜜:“酸儿辣女,祝夫人儿女双全。” 小厮笑得这样好看,话说得这般动听,绿梅能怎么办?只能默默的继续吃。 她可算是知道这钱都花在哪儿了,全花在了秀色可餐上! 顾南夕在马车里苦苦等待着,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这绿梅怎么还不回来,怎么像肉包子打狗似的,一去不复回了? 这百味饭店的饭菜就这么好吃? 顾南夕掀开车帘,透着缝隙往外看去,只见从里面出来的食客,满脸泛着红光,眼泪汪汪,似乎十分的心满意足。 第128章 营销鬼才 绿梅含泪付出一两银子,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切不可再花费更多钱。 然而,俊俏小厮就像那身处深渊的恶魔,顶着清朗干净的声线喃喃低语:“客人,我们店里新推出个限时活动。您要不要考虑一下?” 绿梅本能地捂住荷包,想要摇头,什么活动都比不上自己荷包里的赢钱重要! 然而小斯的下一句话,又让绿梅犹豫来。 俊俏小厮:“这活动只此一次!反正您都花了一两银子……” 这话跟“来都来了”,有什么区别?一样很有魔力! 小厮还在继续说:“只要累计消费满十两银子就能参与哦!这次的奖品有百川书院体验日一次以及崔大人讲座一次!” 绿梅捂在荷包上的手,彻底松开了。 嗯,什么情况?她怎么没听主子提起过百川书院还有体验日这一说? 主子最喜安静,不喜吵闹。她怎么可能允许让外边乱哄哄的人进入百川书院? 莫非这是小女郎自己个儿的主意? 还有那崔大人,崔大人向来爱才,但不爱同陌生人交往。 他竟然同意,让不知是何人的时刻去听他的讲座,莫不是小女郎在画大饼? 因担心小女郎画大饼被戳穿,绿梅含泪再点了一份套餐,只是肚子有限,套餐的分量又足,实在是吃不下去了,便让他们打包。 “恭喜客官!” “贺喜客官!获取大转盘抽奖资格一份!” 整整齐齐的恭贺声回响在整个百味饭店,瞬间吸引了所有食客们的目光。 这是绿梅头一次,以绿梅的身份,而不是因为主子,受到这么多人的羡慕和关注。 绿梅突然变得拘谨起来,下一秒就挺直腰背,端着仪态,慢悠悠地从二楼走下来。 一路上,两排俊俏的小斯鞠躬行礼,还齐齐恭贺:“请客官抽奖!恭喜客官!” 绿梅的嘴角微微翘起,不得不说,这还挺有排面的,她总算是明白那些公子哥,为什么有事没事要带着一群靓丽的侍女出门了。 很快,绿梅就注意到,在大堂最前面摆放着一个堪比半人高的大转盘。 上面被分为六个格子,其中有四个是写着谢谢惠顾,另外两个分别写着百川书院体验日一次,崔大人讲座一次。 这两个格子被涂成鲜艳的红色,极其的夺人眼球。 绿梅敏锐地发现,这六个格子的大小并不一致,谢谢惠顾的格子略大一些,中奖的这两个格子略小一些,而在转盘正中央有一个长长的指针,固定在一个方向。 俊俏的小厮轻声指引绿梅:“客官,您只需要拨动转盘,转盘停下后,指针指向哪一格,哪一格就是最终的抽奖结果。” 绿梅微微点头,问小厮:“这奖品可有数量限制?” 小厮咧嘴笑道:“没有!中多少就有多少。” 绿梅的心中一沉,这样看上去,更像是个骗局! 绿梅深吸一口气,手稳稳的搭在转盘上,轻轻一拨弄。 所有人的目光都热切地停留在转盘上,转盘慢慢的停了下来。 “太厉害了!百川书院体验日一次!” “哎哟喂,这可是我第一次亲眼见着有人中奖,我还以为这不过是个噱头而已。” “原来是真的!” 亲眼见到有人中奖,食客们的心痒痒的,开始盘算着,要不也试一次? 可是,十两银子并不便宜。 有脑瓜子活饭的人已经开始打起主意,那就是替别的客人付钱,让别的客人把钱私下再给他,这样不就能累积十两了吗? “我这儿有百味饭店的会员,菜品能打9折,兄弟,要不你挂我账上?” 有外地游客警觉地看向他:“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为什么要帮我省钱?” 男人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想积个积分吗?” 外地游客一头雾水:“积分?什么积分?” 男人坦坦荡荡的解释起来:“百味饭店新推出来一个会员制度,只要成为百味饭店的会员,每消费一次就能累计积分,积分可以兑换菜品,也可以兑换其他的奖品。我瞧着兄弟你也不会在京都久待,何不如彼此合作一下?” 外地游客:“啧。” 自己本想上京都研究研究,能否做一番生意,如今看来,一个小饭店都能搞出如此别出心裁的活动,可见其竞争有多激烈! “您到时候打算换什么菜品?”外地游客同意了那人的请求。反正都是付钱,自己省点钱,别人还能得点积分,两全其美。 男人成功积累下积分后,这才全盘托出:“我倒不是冲着菜品去的,我是冲着那最高的奖品而去。” 外地游客更感兴趣了:“什么奖品能让你念念不忘?” “永昌侯夫人语录。” 外地游客也不免好奇,永昌侯夫人不是女子吗?谁能知晓她的语录啊? 是了,这百味饭店的东家是永昌侯夫人的小女儿,那这语录肯定是真的! “这语录难不难得?”外地商人心痒痒,永昌侯夫人可是被朱大人亲口称作大周第一智者的女子。 她随口一句话说不定就能点悟一个人! 男人神秘兮兮地递给游客一张纸:“有人得过语录,我有幸瞥过一两眼,这是我悄悄记录下来的,你切莫外传。” 游客神色郑重连连点头,这才接过纸张。 只见上面写着【今日食豆腐否,豆腐长老也。】【每日自省吾身三次,吾没错!】【海能纳百川,人生有百味。】 短短几句话就蕴含了这么多哲理,不愧是大周第一智者!这就是百味饭店的由来吧!希望我们能借着神奇的口味体验百味人生! 外地商人如获至宝,将纸上的画话背诵好几遍,牢牢记入脑海中。打算日回回乡之后,再好好交给自己的儿女们。 在小厮们的热情拥簇拥下,准备离开的绿梅恰好听到了两人的这一番谈话,脸上的神情越来越茫然。 这些是主子说的吗?好像是的,但为何结有一股说不出的奇怪? 绿梅神失魂守舍地回到马车上,就见主子探出头来问:“情况如何?到底是怎么回事?” 绿梅左手一个食盒,右手一个食盒,对上顾南夕关切的脸,眼泪忍不住掉下来:“主子,我被坑了。” 第129章 吾家有女初长成 “什么?!你一顿饭花了十两?”顾南夕忍不住用手指掏掏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可是绿梅!自己身边的得力大丫头!自己院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她居然会花十两银子去吃一顿饭,多么让人难以置信!不是说花不起,而是完全不符合他她的性格。 绿梅眼泪汪汪,一张脸涨得通红:“主子,这不赖我呀!您是没瞧见,这店里头多了许多长相俊巧的俊小伙。他们的声音如竹子一般清脆,俏生生往那一站,冲着你甜甜一笑。顿时就让人觉着,不过是区区一两银子罢了,值了!” “美人计!”顾南夕总结。 绿梅赞同地头点,跟鸡啄米似的:“这美人实在是太多了,奴婢扛不住啊!” 顾南夕:“那也只是花了一两,如何能增到十两?” 绿梅就更一言难尽了:“那帅小伙告诉我说,有个大转盘是限时活动,奖品是百川书院体验日一次,以及崔大人讲座一次,我一时好奇就去试了试。” 嗯?崔大人竟然也会陪着云烟搞营销?缺钱了? “那是因为他想借阿娘的《厨神秘籍》一观呀!” 一颗小小的脑袋,从门车厢外探进来,吓顾南夕和绿梅一大跳。 苏云烟笑意盈盈的,抬脚一跃就跳上了马车,一溜烟地钻进车厢,嘟着嘴抱怨。 “绿梅,你也真是的。你来吃顿饭,为何告诉我一声?我哪能收你钱呢?方才听小二说,有个冤大……有个阔气的客官抽中了转盘,所以我特意来瞧瞧,没想到竟然是你。” 绿梅是看着苏云烟长大的,因而不见外道:“你是想说我是个冤大头吧?” 苏云烟抱着绿眉的胳膊撒娇:“才不是呢,您是慧眼识珠,特意来支持我的。” “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顾南夕也好奇,为什么不过一个月时间,苏云烟的经营策略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难道后面有高人在支招? 苏云烟崇拜地看着顾南夕:“这都要多亏了阿娘你给的《厨神秘籍》!崔大人想借其一观,这才同意为食客们专门开一次讲座。” “那百川书院体验日,又是怎么一回事?” 苏云烟调皮地眨眨眼睛:“总有别有用心之人,来百味饭店刺探军情。我得给他们一个机会啊!” 绿梅伸出手:“十两银子,还给我!” 苏云烟假装没听见:“阿兄的百川书院收了不少学子,急需修葺书院。但这需要人手,我这不就是给双方提供一个合作的桥梁?” 顾南夕看苏云烟的眼神都变了,不得了,这是让着人家食客花着钱买活干呢! 说不定人家食客,心里还乐呵呵的,只感慨自己够幸运。 情绪价值给的够足! 绿梅也呆愣在当场,自己抽中的,不正是体验日一次? 这冤大头当的是真的冤! “是何人教的你?!”绿梅牙咬牙切齿,这到底是哪个坏胚子?想出这种缺德主义来,坑惨了自己! 苏云烟的眼神偏向顾南夕。 顾南夕心下一咯噔,不是吧,这锅也要扣在自己头上?! 苏云烟把头倚靠在顾南希的双膝上,孺慕道:“阿娘教导我们,从来都不明说,要么是让我们体会话中深意,要么是身体力行,做给我们看。我天资愚笨,听不出阿娘的言外之意,但我知道阿娘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阿娘借着买房一事,宣扬得京都满城皆是,导致京都房价大涨。在借用舆论方面,我想不出阿娘这样的局,就只能借着阿娘的名声一用。” “”京都百姓都崇拜阿娘,我便用阿娘和百川书院,还有崔大人做噱头,果然客似云来。或许这就是名声的重要性。” “男子们依靠学宣扬名声,以博得相公们的关注,方便自己进入官场,而我们商人也可以借助这些名声,扩展自己的生意。” 顾南夕伸出手抚摸苏云烟乌黑的头发,这孩子把蹭热度说的如此理所当然,也是个人才。 不过自己是她阿娘,这热度给她蹭了就蹭了吧。 “你和姝瑶不愧是好姐妹。” 这句话在苏云烟听起来,那就是最好的赞赏! 得了来自阿娘的默许,苏云烟彻底展开拳脚,大刀阔斧的地抢占京都餐饮业的市场。 什么满十减一会员特惠日,菜品开盲盒。限定同款…… 各种促销招数一个接一个,让人眼花缭乱,直叫京都餐饮的同行们叫苦不迭。 “有虎母必有虎女。这苏云烟前期看起来是小打小闹,敢情现在才动起真章来。” “跟不上!实在是跟不上!你刚学着她满十减一,人家就给你推出来一个会员特惠日。她的脑袋瓜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有这么多招数?” “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做生意,靠着手艺吃饭。你光比拼这些招数,哪里比得过她?她岂止一个脑袋,身后可有数十个脑袋!百川书院的学子们,还有永昌侯夫人,不都是他的智囊?” 京都的小卖家只觉得自己点背,遇上这么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女掌柜。 “满足吧,人家挣的都是有钱人的钱,跟咱们也不搭嘎,咱们挣的是个辛苦钱。” 苏云烟确实没有什么钱都挣,例如那起早贪黑的卖早餐钱,她就知道,自己挣不来! 通过医馆那一事,苏云烟就发现了,挣有钱人的钱才是最容易的! 眼见苏云烟长得好,家世也不错,又有一个了不得的亲娘,现在,还自己个这么会挣钱! 眼瞅着就是一个聚宝盆,不少人家心动了,请出官媒去探顾南夕的口风。 “求亲?!求什么亲?”顾南夕跳脚。 苏云烟才多大,就定亲,这不胡闹吗? 顾南夕果断拒绝:“决定不行!我闺女要满十八岁再出嫁!” 被毫不留情拒绝的男方家里。纷纷吐槽。 “留到十八岁,那不得成老姑娘了?” “就是!等到那时候,她上哪儿去找一个好儿郎?谁家好好儿郎,好女郎不是在十四五岁就被定出去了?偏偏她家的就金贵! “得了,到时候让她们后悔去吧!” 第130章 都是话本惹的祸 因上门求亲的媒婆,几乎要把永昌侯府的门槛给踏破了,顾南夕干脆大门一关,谁也不见! “我会后悔?我后悔没早把她们打出去!”顾南夕难得发一次火。 绿梅:“迟早要出嫁的。” 顾南夕横眉冷对:“谁说的?她不愿意出嫁,那就留在府中,招赘也好,养小白脸也罢,不比小小年纪就被别人家磋磨强?” 绿梅不敢吱声,只能转移话题:“主子,您最近是不是太冷落二郎了?要不,咱们去瞧瞧他去?” 苏云亭的院子开阔的很,并不似苏玄明那样绿植遍布,也不像苏云烟那样香气淼淼。 相反,他最大的面积都让给了一个比武场。 烈日炎炎,宽敞的比武场上直挺挺躺着一个人影,像死尸一样,吓了顾南夕一大跳。 等顾南夕带着绿梅,小心翼翼地靠近,这才发现,那死尸竟然是自己的二儿子苏云亭! 顾南夕拍着胸脯,用脚尖轻踢苏云亭的大腿:“你做甚躺在这儿?快起来。” 闭目休息的苏云亭被踢醒,揉揉眼睛,见是顾南夕走过来,径直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阿娘,你可终于想起我来了。” 顾南夕深知这儿子的德性,从来有话就不会好好说,故而也没在意。 “你一个人躺在这里作甚?小心着凉,身子骨本就不好,平时要多注意。” 苏云亭的脸垮下来了,语气里带着哭腔。 “唉,我就知道,我身子骨不好,什么也做不好,即便花了那么多银钱,雇了那么多武林高手,也教不会我!” 顾南夕……这倒霉孩子怎么了? 苏云亭耷拉着脑袋,脚步沉重:“黄娘子说我是朽木,就算练一百年,也练不出个样儿了。” 顾南夕面无表情,心里吐槽,这不废话吗?就这病殃殃的样子,再练还能练出啥来? 嘴上却说:“武的不行,咱们就走文的。” 苏云亭的脊背佝偻了几分。 顾南夕和跟着苏云亭,走到比武场周边的树荫下。 这里有一方小石桌,两个小圆凳。 绿梅拿出手巾在石凳表面上擦了擦,这才让顾南夕坐了下来。 苏云亭则管不了那么许多,一屁股坐在石凳上,胳膊放在石桌上,整个人就像没了骨头似的,软成一滩泥,无精打采的。 顾南夕瞧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到底为何对加入江湖一事如此执着?” 顾南夕也是奇了怪了,这苏云亭自小就长在永昌侯府,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身边有三四个小厮伺候着。 为何他这般想不开要去江湖闯荡?原主也没曾亏待他,也没事事管着他。 苏云亭抬起眼皮子,瞅一眼顾南夕,见她并不是在反问,眼神十分真诚。 苏云亭好似回到了那日的午后。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日,苏云亭从狗洞里爬出去,满身泥土,在京都晃荡。 很快,他就看到了一群人欢呼着,大把的银钱漫天飞向人群中间。 在阳光的照耀下,铜钱是那般耀眼。 这一幕,瞬间在苏云亭小小的心灵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苏云亭费尽力气挤进人群中去,这才看见被众人围住的是一个老瞎子。 他满脸络腮胡,头发乱糟糟的,一缕一缕纠缠在一起,衣衫破旧,到处打满了补丁,但他姿态闲适地坐在河边石头上,嘴里讲出来的故事,很快就吸引了苏云亭的全部心神。 顾南夕好奇:“他讲的是什么故事?” 苏云一脸的回味,好似在心底已经把那个故事回忆了上千遍:“一名少年骨骼清奇,家境富裕,路过一老乞丐,赏了他几两银子。没想到,老乞丐知恩图报,揪着他说,少年骨骼清奇,是学武奇才,愿将绝世武功传授给他!少年得了传承,至此在江湖上,斩奸除恶,所向披靡,很快就成为了江湖武林盟主!” 顾南夕无语,古早的武侠小说。 “所以你是因为听了这话本子,所以才一心想要去江湖闯荡?” 苏云亭的嘴比铁锹还硬,不肯承认:“我哪里是因为话本子?这话本子只是打开了我的一扇门,让我知晓还有江湖的存在,我分明是心怀天下,想要匡扶正义而已。” 若不是知道苏云亭的为人,顾南夕差点就信了。 “这志向确定不改了?” “此志坚定如磐石,无转移!” 顾南夕想了想,决定以毒攻毒!不就是话本子吗?后世的话本子多的是经典! 要不给他讲一个《倚天屠龙记》?不行。张无忌掉入山崖,从山猿腹中取出九阳真经。万一,苏云亭这傻小子,跟着跳崖…… 且不说死不死,上哪儿给他去找山猿去?以他酷爱撒钱的性格,说不定他会重金求赏山猿腹中的秘籍。 顾南夕摇摇头,决定要把《倚天屠龙记》这个故事烂在腹中。生怕苏云亭会学里边的张无忌,又跳崖又破山猿,又成为魔教教主,反抗朝廷。 那《天龙八部》呢? 不行!《天龙八部》里的最厉害的,估摸着就是那神秘的扫地僧人。 恰好大周朝佛教盛行,万一苏云亭跑去大国寺,要嚷嚷着要找扫地僧,这可就麻烦了。 《神雕侠侣》? 这个好像也不太行,万一苏云亭学着杨过去找古墓……那画面太美,顾南夕不敢看,不敢想。 《射雕英雄传》? 顾南夕再次否定了这个想法。 郭靖长在草原上,恰好大周朝北面也有草原,还是个草原劲敌。且不说万一被人知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若苏云亭跑去草原上,那不就是去送命吗? 还有黄蓉的丐帮,顾南汐几乎可以遇见,真把这故事讲给苏云亭,自家恐怕就要成为丐帮的总舵点! 《笑傲江湖》? 顾南夕抖了三抖,想到里面一句,若想成成功,必须先自宫!自家二郎虽然嘴刻薄了些,身体柔弱了些,志向奇葩了些,但也不至于让他自宫。 愁啊愁,真愁人,那么多本武侠小说竟然没有一本适合讲给苏云亭听! 顾南夕看着苏云亭脸上青一块,黄一块,紫一块,手上也有一些青肿,心里就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第131章 量身定制 顾南夕来找文钰的时候,文钰正在埋头作画。 她左手一支笔,右手一支笔,嘴里还叼着一只毛笔,左右留两手同时发力,如游龙走蛇一般。 顾南夕凑上前一看,这左右两手画的图,竟然都是不一样的! 左手的是美人醉卧图,右手是情人相会图。 “夫人,您怎么来了?”文钰眼尾余光瞧见顾南夕的身影,急忙放下手中和嘴里的笔,目露兴奋。 顾南夕的眼睛笑成一条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和善:“我是有事相求来了。” 文钰急忙在铜盆里洗好手,用干净的帕子擦干净手,这才扶着顾南夕坐下:“夫人有事就吩咐我便是了,又何必用相求二字?” 顾南夕也懒得讲客套话,便把自己的来意说清楚:“我儿苏云亭,你们是同窗,自然知晓他一心向往江湖之道,然而他的身子骨哪撑得起他的梦想?今天,我才知晓他为何会有这样的志向。” “为何?” 顾南夕轻叹一口气:“这一切都源于他幼时听过的一个话本子。我就寻思,他想闯荡江湖不假,但他的身体着实不行。这万丈高楼都要打好地基,何况武学?” 文钰深以为然:“夫人您就直说,你想要我怎么做?” 顾南夕:“我想要定找你定制一个话本子。以蓬莱客的名义发出去。” 文钰就是蓬莱客这件事,顾南夕和文钰都心知肚明,因此文钰对这个请求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行。”文钰二话不说,便答应了下来,“您想要我写什么内容?” 文钰拿出纸笔,打算记录起顾南夕的要求。 顾南夕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故事大纲,于是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故事的主人公就设定为一个身体病弱,不良于行,只能坐轮椅的贵族公子。这样苏云亭看起来才会有代入感,对于其他看客而言,这公主人公虽然出身高贵,但有明显的缺陷。会想着,他都能做到,自己这个手脚俱全的人怎么会做不到?” 文钰刷刷写着字,连连点头:“夫人说的对。” “主人公家逢巨变,家里的田产出了问题。于是主人公前去查看,发现有流民想要抢夺佃农的存粮。于是,他派出家丁护卫,打退流民。” “然而这群流民进退有趣,看上去会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明明只有十来名流民,却足足用了三四十名家丁才把他们制服。” “主人公对于追查幕后主使十分感兴趣,却没想到幕后主使狡诈如狐,双方有来有往数回,主人公依旧没查出幕后主使的身份。” “直到有一天,他在田边巡查的时候,发现有一老者倒在路田地里。主人公心善,于是命人把这名老者抬回院中,悉心照顾。” “老者的脾气古怪,时常刁难人,甚至会对主人公破口大骂,但主人公怜惜他经历凄惨,不以为怒,十分宽容大度。” “在此期间,老者多番刁难,考验主人公。主人公都一一过了关,这时,老者才道出自己的真正身份。原来他是前任武林盟主,因遭人陷害,武功尽失,众叛亲离,才沦落至今。” “老者一身武学,没有继承人,他心有不甘,便想着为自己找个继承人。然而,武学之道,家也,国也。想要继承他这一生武学,首先第一点就是要有侠义之心,有爱国爱民之心。” “其次,才是有筋骨的要求。他这一路测验了许多人,很多人倒在了权势之下,也有人倒在了财富之下,更有人一朝得势变,忘记了学武的初心,本来他都心灰意冷,直到遇到了主人公。” “老者把一生所学,悉数传给主人公后,便与世长辞。主人公得了传承,依照老者的遗愿,平定了江湖,把魔教参插在江湖里的势力一一拔除。当一切风平浪静之时,恰逢北面宿敌入侵中原。” 听到这里,文钰的笔一顿,猛然地看向顾南夕。 顾南夕正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目光看向窗外。 金色的阳光自窗户和大门照进来,洒在她身上,似乎为她披上一层金衣,犹如神女一般在,发着光,表情充满神性的冷漠和悲悯。 文娱的笔,如有千斤重。 她原本想着,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少年,得到奇遇,完成梦想的故事。 原来这仅仅是一个开头吗? 是了,侯夫人的疾控计谋深远,心思缜密,向来都是走一步看十步。 顾南夕的语调不急不缓,却好似密集的鼓点,重重敲在文钰的心尖上,让她愈发心潮澎湃起来。 “主人公得知军事要镇被北方大军围困,立刻召开武林大会,呼吁众武林人士保家卫国。然而,人人都有私心,并不是每一个武林人士都如此侠肝义胆,最后只有八大门派跟随主人公前去守关。”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数万佛教和尚,奔赴边关。” “四海之内皆兄弟,你杀我兄弟,我斩你头颅!丐帮四处传递消息,汇报军情。” “救斯民与水火,挽大厦之将倾!道士们穿着道袍提着剑,就下了山。” “水网遍大周,漕帮任尔行!漕帮驾驶着一艘艘或大或小的舟船,将南方的粮食源源不断地运往边关…… 文钰的眼眶湿润了,一滴晶莹的泪水滴在纸上,瞬间晕染墨迹。 她似乎透过这些简单的文字,看到了战火硝烟,看到了众志成城。 或许,这就是永春侯夫人眼中的未来吧。 “所以,最终主人公打败了入侵的敌人?” 文钰的声音微微颤抖,藏着一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希冀。 顾南夕冷漠地摇摇头:“没有,他们失败了。主人公和八大门派的掌门和精英们,在这一战中拼死搏斗,战到最后一滴鲜血流尽,也没有等到援军的就到来,最终城破,北方敌人长驱直入,直抵京都城下。” 哐当! 文钰的笔掉落在地上,滚落几圈,留下乌黑漆漆的墨迹。 “败了?为何会失败了?”文艺不敢置信。 顾南夕轻笑:“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顾南夕调皮地眨眼睛:“没悲剧才能最打动人心。” “那主人公叫什么名字?”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无须怨杨柳,春风不渡玉门关。” “主人就叫做云孤城!” 第132章 风靡全城 好不容易把终于把故事说完了,顾南夕顿觉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而此时,文钰还在那里迷茫着呢喃:“春风不度玉门关……” 妙!实在是妙!文钰决定,要把主人公名字的由来,写进画本子里,起到画龙点睛的效果。 “文钰,你在发这本书时,就写着应永昌侯夫人要求定制!” “啊?这样对二郎的效果会不会打折扣?” 文钰脑海中灵光一闪,瞬间觉得,或许那个没讲完的另一个故事,里面蕴含着惊天风暴,所以永昌侯夫人才会提前做准备,就是不想让自己惹祸上身。 夫人她要扛下所有的后果! “夫人,我没事的!”文钰眉眼坚定,自己孤身一人,无牵无挂。纵使有千般风浪,大不了抵了这条命去,而侯夫人就不一样了,她的羽翼有那么多人。 “首先,你的号召力加上我的名声,能让这个话本子得到更大的传播。其次,这个故事和你以往的写作风格不一样,如果只写了你的名字,会引来众多书粉的非议。” 顾南夕是真心这么想的,文钰愿意用蓬莱客的名义写一本定制话本,还是风格迥异的定制话本,何必连累了人家的辛辛苦苦混下来的名声? 所以,干脆一开始就表明这是应自己的要求量身定制的。 文钰本想反驳,后来转念一想,难道这是永昌侯夫人计划中的一环?担心自己误了永昌侯夫人的布局,于是文钰没再拒绝。 这个话本子有大纲,甚至主人公都十分明确,因此,文钰下笔,十分顺畅。 即便如此,文钰也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精雕细琢,字字反复修改,这才把最终的版本交给顾南夕。 顾南夕通宵看完这个话本子,拍案叫绝! 要不说专业的事儿,应该交给专业的人。 自己干巴巴几句话就把故事讲完了,在文钰的手里,引经据点,引人入胜,讲得那个荡气回肠,就连知晓结局的自己,也在看待结局的时候掉了几滴猫泪。 文钰请永昌侯夫人给这本个话本子亲笔题词。 顾南夕哪会这些文绉绉的话?但推不过文钰的热情,只能献丑。 好在她无事之时,会练一练黄庭坚的字帖,颇有一两分纵横拗倔,昂藏郁拔。 “《孤城传》?是的,这不仅是主人公云孤城的故事,也是那一座边关孤城的故事!” 文钰更加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测。 永昌侯夫人一定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而自己只是在棋盘里一枚小小的棋子。 文钰不仅不为自己被当成棋子而感到失落,反倒很是骄傲。 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被永昌侯夫人用上的。 很快,蓬莱客的新书《孤城传》畅销整个京都。 不仅原来的书迷人手一本,而且各个茶馆,瓦肆全都以《孤城传》为拳头产品,吸引客人。 到处都能听到云孤城的名字。 “你可看了蓬莱客的新书?真是荡气回肠,刀光剑影。跟他以往的风格全然不同。” “看了!看了!我夫人一听蓬莱客出新书,就立马叫我去买了一本回来,翻开一看,竟然讲的是男儿们的江湖故事,就不太感兴趣,直接把书扔给了我。我反倒一看就入了迷。” “蓬莱客要是早露出这一手,我必定成为他的追随者。” “嗨,这你就不知晓了吧,这封面上硕大的几个字,你愣是没瞧见。这《孤城传》是蓬莱客依据永昌侯夫人的要求定制的。” 另一个书迷插嘴道:“难怪我瞧着与往日的风格完全不同,不见丝毫儿女情长,反倒里面的配角个个都生活鲜明。我尤其喜爱那漕帮帮主季遐,虽然粗犷,但十分有侠气!” “我爱的是那丐帮,丐帮子弟千千万,也掌握着诸多消息来源,也不知晓,是不是真的存在?” “既然是永昌侯夫人定制的,那说明丐帮是定然存在的,万万没想到往日我们瞧不起的乞儿,私底下竟然还有帮派。” “这话本子好是好,就是太让人意难平!你们可看到结局了?” “未曾,我刚巧看到云孤城召开武林大会要驰援边关的情节。大结局是什么?他们越孤城可是胜利了,可是受到圣上的褒奖?” 一提到这画本子的结局,看过的人就陷入了沉默,有那感性的男子,还偷偷低下头,用帕子抹眼泪。 “没有褒奖,那云孤城和八大门派全部在边关中以身殉国。” “什么?!为何是这个结局?我不服,快叫蓬莱客把结局给改了!”有壮汉拍桌而起,双目怒瞪如牛铃。 “你找蓬莱客也没有用,你得去找永昌侯夫人呢。”这话一出,壮汉一屁股坐下来,他有胆子去找蓬莱客,没胆子去敲永昌侯府的大门。 这时,有人偷偷过来说道:“这可是永昌侯夫人顾南夕,你觉得她的故事只是简单的故事吗?” “此话何解?你详细说来。”周围的茶客们也纷纷竖起耳朵偷听,莫非这话本子背后还有着别情? 那人人貌似压低声音,实际上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你可记得这书中最后一句话,那就是北边蛮夷,突破边境,长驱直下,直抵京都!你们想想永昌侯夫人的丈夫是谁?” “废话,那自然是永昌侯。” “那永昌侯现在又在何处?” “十多年前就开始镇守边关……”说话之人似乎恍然大悟,不由得心中一惊,“”你这话的意思是说边关有变?” 那人连连摇头:“我可没这么说,这都是你自己猜的。” 可他那眼神中的笃定,貌似是知道其中内情的。 “是了!定是如此!永昌侯夫人这是在告诉大家,边关出事了!” “不得了!不得了!”似乎是在印证众人的猜测,一个行商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满眼的惊惧怕黑暗:“永昌侯,永昌侯他。……” “他怎么了?”众人追问。 行商磕磕巴巴,浑身抖如筛糠:“我在回京都的路上,远远地就看见永昌侯的军旗,他率着大部队向京都而来!” 身为边关守将,没有圣上的许可,怎可轻易离开驻地?! 率着大部队离开驻地,要么是要反叛,要么就是边关守不住了! 第133章 棚户区 行商说完这个消息,便马不停蹄地去把货物低价甩卖,同时变卖自己在京都的房产。 这房子就是再贵,一遇到战乱,那也是一文不值,尤其是北面蛮夷行事蛮横,他们向来是抢一把就跑。 到时候对着京都燃烧上一把火,自己毕生的心血可就复制一句了! 与他有同样想法的人,大有人在。 一时间,各地行商们纷纷变卖房产。 什么北面蛮夷侵犯大周。 什么北蛮夷已经突破防守线,永昌侯大败而归。 什么大家都开始卖房子,准备南逃,圣上也准备去。 一时间,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京都百姓们人心惶惶,有房子有条件的,便把房子低价卖了出去,准备投向投奔江南的亲朋好友。 没有条件的,只能节衣缩食,打算把铜钱换成银子或者金子,准备穿在裤腰带上,或者是纳在那在鞋底里,准备万一有战乱,好随时逃跑。 在各种,百川书院,百味饭店和永昌侯府别树一帜,他们正常营业,正常上下学,好似流言是假的一般。 由于流言的影响,京都的房价库库直掉。 有一些不讲理的人家,直接聚众闹上永昌侯府的门。 “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说房价上涨的是您,如今房价低成这样,应该为我们负责!” “没错,凭什么不收我们的房子?!反正侯夫人已经盘下那么多房子,也不差我们这一间两间。” “今天你不收一下我们的房子,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老天爷呀,不给我们穷人活路啊!” 人群哭天抢地,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大着肚子的孕妇,他们衣衫整洁却老旧。看上去不是很富裕。 永昌侯府大门前的人越聚越多,有来瞧热闹的,也有来想借机分一杯羹的。 人性之恶,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在京都的一处三层高楼上,有那么几位衣诀飘飘的男子,坐在视野开阔的三楼饮茶对饮,他们看向永昌侯府的方向,不断讥讽。 “不愧是您,略施小计,就叫顾南夕苦心经营的一切化作泡影。” “没错,顾南夕不就是仗着自己名声好吗?然而她却不知道,这民心易变,我们只要用扇子这么一扇,她就会由天上掉落到泥里。” “不仅如此,大人先是让顾南夕花大笔银钱压在房子上。此时,她若是消停点儿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出一本《孤城传》,这是讽刺谁?!” “人家想作死,咱们拦也拦不她。所以我们就能借着《孤城传》的东风,洒下京都要被攻破的流言,以此让京都房价大跌。” “此时咱们再怂恿这些民众,去找顾南夕卖房子,哈哈,我看顾南夕哪里还有那些钱!” “这次顾南夕偷鸡不成折把米,好叫她知晓,这天底下还没有聪明人!以后让她少蹦哒点,安心于后宅!” 男子们对自己的计谋得意洋洋。,区区一个顾南夕罢了,姿态摆得那么高,真当大周朝没有人了? 酒巡过后,有人醉眼朦胧,眯着眼睛问:“有传言,说永昌侯要回京都了,可是真的?” 他的同伴,头一上一下地点着,脸颊挂着两朵红云:“京都百姓们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晓,你说今儿个天边要下雨,转眼就能给你传成,整个京都要被雨淹了。信他们做甚?” 这时,有人突然从睡梦中惊醒,问道:“顾南夕这女娘运道有点邪门,这群百姓卖的房子不会涨价吧?” 他身旁长得瘦削,但浑身挂满金银珠宝的男子,拍拍他的肩膀,财大气粗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些人住的全都是棚户区,那地方,届种地种不出什么来。普普通百姓都不稀得往那边去。不可能会涨价的。” 永昌侯府内,绿梅总算等到顾南汐睡觉醒来,一边给顾南曦穿衣服,一边目光,李满是焦急之色。 “主子,不知何人撺掇不少老百姓,聚在咱们府门口闹事呢!” “什么情况?”顾南夕睡眼朦胧,脑子一时没反过神。 绿梅的小嘴儿嘟嘟嘟,就把来龙去脉一股脑全说出来。 “那些人全是京都西南角的棚户区居民,他们受人指使,要求我们买下他们的地和房子。” “西南角?”顾南夕还没真真没去过那地方。 绿梅介绍道:“那一块儿,在前朝战乱时曾是万人坑。咱们京都很少有人愿意去那里建房子。只有那些实在是没有招的人,才会在那儿搭个小草棚。” “后来,那一块儿越聚越多,就逐渐成了棚户区。那房子风一刮就倒,他们是怎么好意思开口叫我们买房的?” 听到这里,顾南夕脑海里浮现两个大大的字,拆迁! 这京都眼瞅着越来越繁华,人口乌泱泱地往京都聚集,人口密度比后世的首都也差不了多少。 “他们狮子大张口了?”顾南夕怀疑的地问。 “价格比市价还要低一些,只不过那地方就是白送,也没有人愿意去住,那价格再低又有什么用?”绿梅不屑地撇撇嘴,就那地方,谁会买呀? “总共多少钱?多大面积?”顾南夕直觉,成为收租婆的美好日子在向自己招手! 这钱嘛,总是不经花的。 她虽然有农庄,但也不忍心向那些佃农收太高的税。 若遇上灾害之年,还不仅要免租,还得给他们补贴,天天免得饿死。 所以光靠农田的产出,除了让府里多一些新鲜绿色无污染的蔬菜水果,其他的真挣不上多少钱。 在商业发展如此繁华的大周朝,要么做生意,要么做收租婆,这才是来钱的道道! 自己受不了那跑商的辛苦,就只能投下本钱,去做那收租婆。 绿梅歪着脑袋,想了想:“估摸着也就上百亩吧。也就百来亩,居然敢要价两万贯!” 顾南夕闻言,猛地跳起来,宋朝官田一亩要两百贯到三百贯,一百亩耕田,也就是两万到三万贯。 这群人是把自己的房子以农田的价格,卖给顾南夕。 在其他人看来,是在痴心妄想,在顾南夕眼中,这可是个大大的便宜! 自己看中的哪是他们的破草棚,名人看重的是他们的地呀! 天降横财,不要白不要。 “买下来!”顾南夕大手一挥。 第134章 别人笑我太疯癫 “什么?永昌侯夫人同意买下我们的房?” 打头的闹事者,睁大自己的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原本是打着活马当死马医的主意,寻思,不能把房子卖出去的话,也能蹭点东西。没成想,居然天降大馅饼,有如此好事! “卖!我卖!” 众人一窝蜂地涌到绿梅面前。 挥舞的地契就好像白色的雪花,闪得绿眉眼睛生疼,然而比眼睛更疼的是她的心! 那是地契吗?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也不知道主子是怎么想的,买了棚户区作甚? 这件事,很快又在京都掀起一阵浪潮。 福全茶楼的茶客们是彻底看不明白了。 “不是说那蛮夷打进我们京都吗?怎么永城侯府人还买下棚户区呢?” “看不懂,真是看不懂” “宋大,您快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宋大翻了个白眼,心里在盘算着这段时日赚下来的银钱:“我哪知道那些大人物们的想法?我只知道一个道理,大腿怎么走,我们就怎么走。端看你们想抱哪条大腿罢了。” “宋大,你是不是又有什么动作了?” 宋大嘿嘿一笑,倒也不瞒着大家伙:“既然永昌侯夫人想要要买下棚户区,那我也跟着去凑个热闹。今日虽然大部分棚户区的人都去闹了事,但还有那么几个没得着信儿的,还在棚户区里待着呢。” 其他人有人若有所思,有人嗤笑:“你们早听我的,高价把房子一卖,多潇洒?!” 宋大但笑不语,个人有个人的命,他就是要跟着永城侯夫人喝点汤。 当顾南夕捧着好几大盒子地契,嘎嘎乐得直流口水的时候,姝瑶求见。 顾南夕正了正神色,整理好仪态。笑得跟弥勒佛一般:“请快邀请!” 若不是姝瑶想要进军房产界,自己还真没想到这一茬。 眼瞅着这三个儿女,个个都张着大嘴,等着钱投资,光靠个人是这点儿嫁妆,还指不定能撑多久。 所以为了日后高质量的摆烂生活,顾南夕还是得想法子挣点钱才行。 姝瑶穿着一袭红袍子,像朵人间富贵花似的,走了进来,只是那银盘般的脸上满是挂满了歉意:“侯夫人,我给您添麻烦了。” 顾南夕摆摆手:“哪有什么麻烦?没有麻烦好的很。” 姝瑶吸吸鼻子,最近她的日子也很是难过。 她爹爹得知京中的流言后,成天在家唉声叹气,虽然没有明着指责,但他无精打采的模样,就是最严厉的控诉。 姝瑶试图跟她爹爹解释,这京都房价真的很有潜力。但这话说出去,只叫人徒增笑耳罢。 “侯夫人,如果没有战乱,京都房价一定会上涨的!”姝瑶红着眼眶,眼泪欲掉不掉。看上去惹人怜爱。 “那是自然!我若不是坚信房价会上涨,如何会买下这么多房子?”顾南夕不假思索道。 这大周朝的京都,跟自己原世界中大宋朝的汴京差不多,人口稠密,商业繁华,是整个大周朝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这种季城市,只要有人口流入,那就必定会上涨的。 至于北方蛮夷攻到京都,在原着中一次也未曾提到,那就说明,至少在永昌侯府被灭门之前,这安全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可是京都有流言……”姝瑶欲言又止,又想知道答案,又觉得这般刺探秘密好像不太好。 顾南夕的神色一僵,这大周朝京都百姓,哪哪都好,唯有一点,说风就是雨,说雨就是灾,这脑补的比后世的网民还要夸张。 自己就是流言的受害者。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只要你坚定心中的想法,何惧他人如何评判?” 姝瑶微微一愣,永昌侯夫人的意思是,莫非这流言是他故意放出来的?只为了打的打压房价好收割一波! 高手啊高手!自己只想捡个漏而已,瞧瞧人家一出手,就搅动整个京都的房价市场! 怪不得人家被称为大周第一智者! 自己果然还是小家子气了些,只拿下区区十二间商住宅和商铺就已心满意足。 自己日后,必须要向永昌侯夫人学习! 顾南夕也不知道姝瑶在想些什么,只看见姝瑶的表情由若有所思,到佩服,再到崇拜,紧接着就变成了坚定不移。 姝瑶对着顾南溪深深行礼:“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姝瑶受教了。” 随即,她大步离开永昌侯府,背影如青松般坚韧。 顾南夕总觉得她的受教,跟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 顾南夕晃了晃头,算了算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自己哪管得了那么许多? “什么?!顾南夕居然拿下了棚户区?!”三层高楼内,一山羊胡须的男子皱着眉。 “莫非她知道这是我们的计谋了,想趁机低价收购京都的土地?“ 山羊胡须男子则反驳:“这不正是我们计划中的一环吗?用各种位置不好,房屋不甚好,涨价潜力不大的房子,牵住她的步伐。即便他拿下棚户区,挽回自己的一点名声,但她的钱也全压了进去!那些位置好的住宅,我看她如何出手拿下?” 富商模样的男子也开口道:“京都好的宅子,大半被我们拿下了。即便流言被澄清,京都房价回暖,赚大头的也是我们,就西南角的那个棚户区便是放在平时,也是无人想去买的。顾南西的那上万贯,纯属打了水漂。” 其他人哄堂大笑,跟着附和:“那顾南夕还以为自己捡了多大一个便宜,殊不知她已掉入我们的陷阱中,作困兽之斗!” “毕竟是一个妇人,头发长见识短。不是京都的土地,每一块都能寸土寸金!” “大周第一智者不过如此。” “那只不过是吹捧出来的名声罢了!同她交手的,只不过是国子监祭酒,吴山长之流,这才让她占得上风。” “没错,我们就静静瞧着她跌个大跟头好,叫他知晓,做人要低调,勿要猖狂!”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似见到的流言澄清的那一刻,京都的房价库库上涨,唯独顾南夕手中的住宅和房子,尤其是棚户区,趴那儿不动,顾南夕欲哭无泪的场景。 第135章 当话本子照进现实 当一群人躲在暗地里,暗戳戳地等着看顾南夕的好戏,顾南夕也睁大了眼睛,在看自家好二儿的好戏。 《孤城传》在京都掀起一番又一番浪潮。 有的人从中看到了天下大事,有的人从中看到了义薄云天,也有的人从中看到了一条活路。 总之每个人都从中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 例如苏云亭。 “阿娘,咱家的田庄在哪儿?你看妹妹又要打理府中事务,又要打理她的百味饭店,实在是太辛苦了,而我是闲人一个,也想替阿娘和妹妹分忧。” 苏云亭蹲在顾南夕脚边,殷切地替她捶脚,只是那力道比起绿梅来,差远了。 “你看过《顾城传》了?” “那是自然。阿娘和蓬莱客联手合作,制作的话本子风靡全京都,便是那三岁小儿也是听说过云孤城的。”苏云亭心中感动不已。 阿娘果然是最疼爱自己的,见到自己在武学一道上迟迟没有进展,又顾及自己的自尊,不好多言,于是借着云孤城,告诉自己许多事。 例如,若要成为高手,就必须要去田里转一转! 顾南夕狐疑地看了苏云亭两眼,见他自信十足,这才放下心中的担忧。 想来他应该是能明白,武者,侠也,家国也!爱国爱民才是真正的大侠,跟武力值无关。 “绿梅,去把我嫁妆里的田契拿过来。”顾南夕的田地,不算多也不算少。 苏云亭接过去一看,惊诧道:“咦?原来书院附近的农田竟然是咱家的!” 紧接着,苏云亭恍然大悟:“难怪当初那个老农,愿意把那块地卖给咱们,原来他算是咱家的佃农啊!” 原主不是个刻薄贪心的人,她收的田租向来是取京都的中等值,不高不低,也不惹人眼。 当顾南夕刚穿过来的时候,那一年京都的达官贵胄,集体把田租往上抬了一成。 顾南夕忙于摆烂,懒得交际,故而并不知晓此事。 等她知道此事的时候,又懒得去追加田苏,故而依旧是按照原本的惯例收田租。 两番比较之下,顾南夕竟然成为整个京都田租收的最低的那一户人家。 顾南夕并不知道,农人们十分愿意去当她家的佃农,主家事少,背景强大,而且田租收的还不高。 佃农们只需要安安心心地种着田,一年下来,不仅能填饱自己的肚子,还能余下不少粮食。 顾南夕考虑到苏云庭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于是特意叮嘱他:“你去田边转转就行了,莫要插手农事。咱家的粮食蔬菜还得靠店里的地里的产出呢。” 苏云亭粗粗一翻田契,就知晓自家田地的大概范围,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放心吧,阿娘,我只是去寻一寻。” 苏云亭咽下接来的话,阿娘自来不喜自己提江湖之事,那自然不能让她知晓,自己的本意,是想去寻那神秘背后之人。 云孤城双腿不良于行,都能在神秘人的指挥下教导下,守住孤城整整两个月。自己手脚俱全,又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更何况,阿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教出一个李老大,那说明她肯定跟武林高手们有联系! 说不定,这就是阿娘暗戳戳地给自己的指明道路。 之所以不说明白,纯粹是对自己悟性的考验! 苏云亭辞别顾南夕,便坐上一辆普通的马车,径直朝京郊而去。 乡间小路,视野空旷。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淡淡的烟雾,在田野街萦绕,像丝线一样,一缕一缕的。 苏云亭停下来,走下马车。沿着田埂,一步一步地溜达,眼神却在四处张望。 “苏二郎,您怎么跑这儿来了?”村庄门口的耿大娘,一抬头就瞧见了这个弱柳扶风的公子哥。 因担心他掉到田埂里去,耿大娘急忙上前,想要扶住他。 苏云亭笑着摆手拒绝:“多谢大娘,不用管我,我就是来转一转。” 耿大娘了然:“近日来,因《孤城传》的盛行,不知道少年郎,都上田里来寻神秘老者。您不会也是……” 苏云亭闻言,心中不由急切起来:“”他们可寻找了?” 耿大娘嗨了一声:“连流民都未曾见一个,上哪去找那神秘老者去?再说了。我们可不是《孤城传》里的那个村庄。” 耿大娘得意的挺起胸脯:“我们可是有护护卫队的。” 苏云亭顺着耿大娘的视线望过去,只见1十来个壮汉肩上扛着锄头,排成一条直线在村庄各处巡查。 “这是何人组织的?”苏云亭一打眼就瞧出这些壮汉的不同,他们的步伐一致,间隔一致,看上去训练有素。 更让人惊诧的是他们的精气神! 他们的目光锐利如鹰。 苏云亭甚至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什么叫做杀气。 耿大娘不好意思,但又想显摆一下,便故作矜持:“这都是我家那死老头子搞出来的。都是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老头?苏云行的心中一动:“可否给我引荐一下?” 耿大娘被引荐一词,说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这苏二郎君是想要见自家老头。 她朗声道:“说什么引荐不引荐的,您要见他,我唤他过来就是了。再说了,你们应该是见过面的。” 说完,耿大娘冲着村庄里冒着炊烟的那院子,大吼一声:“老头子,出来见客了!” 响亮的声音惊走村庄外边溜达的鸡群。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瞎嚷嚷什么?什么客人,值得我出门去迎?” 只见一个满脸沟壑的老者,手拿着一把旱烟杆,慢悠悠地推开门。 “是你?!”苏云亭一眼就认出这老汉,就是把百川书院那块地卖给自己兄长的老农! 电光火时间,数个念头一一在苏云亭的脑海中回响。 当初大哥在选择百川书院地址的时候,阿娘说,船到桥头自然直。 于是,自己一群人遇到了这老农。 十年来,各种势力都找过他,要买下来他的地,他均不同意,却偏偏在得知自己等人是永昌侯府的人之后,便同意卖了。 这一次,阿娘还特意写下《孤城传》,引导自己来田地里。 莫非这老农是大隐隐于市的高手?他其实是阿娘的人? 第136章 三顾茅庐 青绿的田野上,一名老农背着手,身后一杆烟枪,冒着缕缕青烟。 那稳健的步伐,尽显着高人风范。 而这身影和记忆里在石头上,讲少年英雄故事的老瞎子,似乎重叠在一起。 苏云亭的视线似乎是在看向老农民,也似乎是在看向《孤城传》里的神秘高手。 这一刻,他悟了,他真的悟了! 他终于知道阿娘的良苦用心! “老人家,敢问您尊姓大名?”苏云亭大步朝老人走去,定定地站在他面前,恭敬地行礼问道。 老农猛地被行这么大个礼,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忽地变大:“苏二郎君,你这是在作甚?” 苏云亭咧嘴乐,腼腆得像个邻家少儿郎:“我想让老人家教我习武。” 哐当! 老农的烟杆子一时没握住,直接掉在泥地上。 老农心疼的得弯腰捡起来,连着摸了好几下,这才回道:“苏二郎君,你找错人了,我不会武。” 苏云亭微微皱眉,沉思片刻,随即恍然大悟道:“我知晓了,这是您对我的考验吧,就像阿娘一样。” 老农的眼睛睁的更大了:“我何德何能,能和永昌侯夫人相提并论。” 一旁的耿大娘看到这一幕,笑得花枝乱窜“苏二郎,你是不是误会了?村里人谁不知道我家老汉的德性?你让他在后边暗戳戳地出一些小伎俩,他倒是挺擅长的,你让他正面独杠,那还不如指望我呢。” 老汉不以为耻,反而以此为荣:“这么壮硕的媳妇,不都是我喂出来的?” 耿大娘笑着捶他一拳,直把老汉捶个踉跄。 但在苏云亭看来,这是这夫妻俩故意演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打消自己的念头。 苏云亭自信一笑,自己别的不行,缠磨人的功夫,那是全侯府公认的。这老汉休想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我还会再来的!”苏云亭撂下这一句话之后就坐上马车回了府。 他得好好合计合计,该拿什么打动这位世外高人的心。 耿大娘一头雾水:“这苏二郎还来作甚?他莫不是真以为你是什么世外高手?哈哈,你要是那高人,我就是那天上的王母娘娘!” 老汉的脸色一僵:“休要胡说,真得罪了天上的神仙,我看你害不害怕。” 耿大娘腰身一扭,壮硕的身体,撞了老汉一下,这才往屋里去:“我得罪天上神仙的前提是,你是那高人,你是吗?” 等耿大娘的身影消失在院子,老汉这才双手合十,对着四面八方拜了拜,嘴里轻声呢喃:“妇道人家,口无遮拦,诸位神仙莫怪。” 第二日一大早,老汉正打算牵着牛去后山草地上,寻些汁水鲜嫩的青草。 然而,一打开院门就发现,苏云亭带着一列小厮恭敬地守在院外。 小厮们个个手捧着绫罗绸缎,或者精致的木箱子。 在金灿灿的朝阳下,愈发夺人心魄。 而这一幕,也叫早起的村里人看傻了眼。 “苏郎君,你这是在作甚?” “苏郎君,你这是来找谁的?” 因百川书院的缘故,村里人跟各色人群都打过交道,因此胆子大了不少。有人敢上前和苏郎君搭话。 苏云亭腼腆地笑道:“”我瞧着村里的护卫,结实有力,训练有素,我这不来求经来了。” “那你可真是找到有地方了。这耿老汉别的不咋地,是训练起人的功夫,那是顶呱呱的。” “您可别说,就那简单的队列走步,练上一两个月,护卫队拿出去还挺能唬人的。”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就把耿老汉在村里的事儿说了底掉。 耿老汉见再这么下去,自己家母鸡一天能下几个蛋,估摸着都要叫村里人告诉苏二郎,于是急忙推开院门走出去。 “苏郎君,不是我不想教你,而是我真的没那本事!我们是庄汉人家。你的这些厚礼,我们哪能不想要,只是我真的没那本事拿!” 耿老汉语重心长,掏心掏肺:“你要是旁人,我骗了你就骗了,可你是永昌侯夫人的儿子,我哪忍心骗你?永昌侯夫人对我们村庄恩重如山,我可不能做那没良心的事。” 说完,耿老汉挥退村里人:“散了,散了。凑什么热闹?还不赶紧下地去?” 苏云亭再次吃了个闭门羹,却也不气恼。回府的后,遇到顾南夕,还给顾南夕一个热烈的拥抱。 “我就知晓阿娘疼我,阿娘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的。” “他中邪了?这是从哪回来的?”顾南夕摸摸自己的下巴,这话本子的威力如此大,一本《孤城传》就让苏云亭浪子回头了? 绿梅心不在焉,眼瞅着百川书院体验日一游尽在咫尺,自己的一颗心又酸又涩。 这花钱去做苦力的感觉,着实酸爽。 “许是二郎改变心意了吧,听说他连着好几日,去农庄转了转,或许是打算为府里出一份力。 “岁月催人老,我老了,孩子们也长大了。” 顾南夕欣慰不已。 苏玄明把百川书院打理的井井有条,苏云烟的百味饭店也走上了正轨,虽然花活多了些,但那营业额是噌噌往上窜。 就连最为叛逆的苏云亭,也知道为府里打理田地。 自己摆烂的幸福生活指日可待! 顾南夕恨不得仰天长笑,谁能有自己命好? 孩子们培养出来后,这侯府的一片天就该由他们来撑起! “对了,最近可还有人来找我们买房?”老实说,这买房子是真让人上瘾啊,尤其是捡便宜的房子。 “没有。京都房市最近稳了下来,想卖房的都卖了,剩下的是不想卖房的。”十个人里边总有那么三四个,想要冒个险或者不信邪的。 剩下还有那么一两个,是脑子一根筋,发誓与祖产共存亡。 顾南夕略微有些遗憾,但自己手里囤的房也足够用了。因此,很快就把这股遗憾的情绪抛到一边。 此时三层小楼内,男子们一边吟诗作对,一边不知不觉,又把话题引向了顾南夕。 “听说这几日,苏云亭连着往庄子那儿跑,想必是顾南夕买房压了太多银钱,府里的银子不够,这才上田里划拉银子去了。” “就她清高,别人都涨租的时候,她为了好名声,不肯涨。好叫她知道,好名声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能当钱花吗?” “就是!” “苏郎君,你这是来找谁的?” 因百川书院的缘故,村里人跟各色人群都打过交道,因此胆子大了不少。有人敢上前和苏郎君搭话。 苏云亭腼腆地笑道:“”我瞧着村里的护卫,结实有力,训练有素,我这不来求经来了。” “那你可真是找到有地方了。这耿老汉别的不咋地,是训练起人的功夫,那是顶呱呱的。” “您可别说,就那简单的队列走步,练上一两个月,护卫队拿出去还挺能唬人的。”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就把耿老汉在村里的事儿说了底掉。 耿老汉见再这么下去,自己家母鸡一天能下几个蛋,估摸着都要叫村里人告诉苏二郎,于是急忙推开院门走出去。 “苏郎君,不是我不想教你,而是我真的没那本事!我们是庄汉人家。你的这些厚礼,我们哪能不想要,只是我真的没那本事拿!” 耿老汉语重心长,掏心掏肺:“你要是旁人,我骗了你就骗了,可你是永昌侯夫人的儿子,我哪忍心骗你?永昌侯夫人对我们村庄恩重如山,我可不能做那没良心的事。” 说完,耿老汉挥退村里人:“散了,散了。凑什么热闹?还不赶紧下地去?” 苏云亭再次吃了个闭门羹,却也不气恼。回府的后,遇到顾南夕,还给顾南夕一个热烈的拥抱。 “我就知晓阿娘疼我,阿娘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的。” “他中邪了?这是从哪回来的?”顾南夕摸摸自己的下巴,这话本子的威力如此大,一本《孤城传》就让苏云亭浪子回头了? 绿梅心不在焉,眼瞅着百川书院体验日一游尽在咫尺,自己的一颗心又酸又涩。 这花钱去做苦力的感觉,着实酸爽。 “许是二郎改变心意了吧,听说他连着好几日,去农庄转了转,或许是打算为府里出一份力。 “岁月催人老,我老了,孩子们也长大了。” 顾南夕欣慰不已。 苏玄明把百川书院打理的井井有条,苏云烟的百味饭店也走上了正轨,虽然花活多了些,但那营业额是噌噌往上窜。 就连最为叛逆的苏云亭,也知道为府里打理田地。 自己摆烂的幸福生活指日可待! 顾南夕恨不得仰天长笑,谁能有自己命好? 孩子们培养出来后,这侯府的一片天就该由他们来撑起! “对了,最近可还有人来找我们买房?”老实说,这买房子是真让人上瘾啊,尤其是捡便宜的房子。 “没有。京都房市最近稳了下来,想卖房的都卖了,剩下的是不想卖房的。”十个人里边总有那么三四个,想要冒个险或者不信邪的。 剩下还有那么一两个,是脑子一根筋,发誓与祖产共存亡。 顾南夕略微有些遗憾,但自己手里囤的房也足够用了。因此,很快就把这股遗憾的情绪抛到一边。 此时三层小楼内,男子们一边吟诗作对,一边不知不觉,又把话题引向了顾南夕。 “听说这几日,苏云亭连着往庄子那儿跑,想必是顾南夕买房压了太多银钱,府里的银子不够,这才上田里划拉银子去了。” “就她清高,别人都涨租的时候,她为了好名声,不肯涨。好叫她知道,好名声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能当钱花吗?” “就是!” “苏郎君,你这是来找谁的?” 因百川书院的缘故,村里人跟各色人群都打过交道,因此胆子大了不少。有人敢上前和苏郎君搭话。 苏云亭腼腆地笑道:“”我瞧着村里的护卫,结实有力,训练有素,我这不来求经来了。” “那你可真是找到有地方了。这耿老汉别的不咋地,是训练起人的功夫,那是顶呱呱的。” “您可别说,就那简单的队列走步,练上一两个月,护卫队拿出去还挺能唬人的。”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就把耿老汉在村里的事儿说了底掉。 耿老汉见再这么下去,自己家母鸡一天能下几个蛋,估摸着都要叫村里人告诉苏二郎,于是急忙推开院门走出去。 “苏郎君,不是我不想教你,而是我真的没那本事!我们是庄汉人家。你的这些厚礼,我们哪能不想要,只是我真的没那本事拿!” 耿老汉语重心长,掏心掏肺:“你要是旁人,我骗了你就骗了,可你是永昌侯夫人的儿子,我哪忍心骗你?永昌侯夫人对我们村庄恩重如山,我可不能做那没良心的事。” 说完,耿老汉挥退村里人:“散了,散了。凑什么热闹?还不赶紧下地去?” 苏云亭再次吃了个闭门羹,却也不气恼。回府的后,遇到顾南夕,还给顾南夕一个热烈的拥抱。 “我就知晓阿娘疼我,阿娘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的。” “他中邪了?这是从哪回来的?”顾南夕摸摸自己的下巴,这话本子的威力如此大,一本《孤城传》就让苏云亭浪子回头了? 绿梅心不在焉,眼瞅着百川书院体验日一游尽在咫尺,自己的一颗心又酸又涩。 这花钱去做苦力的感觉,着实酸爽。 “许是二郎改变心意了吧,听说他连着好几日,去农庄转了转,或许是打算为府里出一份力。 “岁月催人老,我老了,孩子们也长大了。” 顾南夕欣慰不已。 苏玄明把百川书院打理的井井有条,苏云烟的百味饭店也走上了正轨,虽然花活多了些,但那营业额是噌噌往上窜。 就连最为叛逆的苏云亭,也知道为府里打理田地。 自己摆烂的幸福生活指日可待! 顾南夕恨不得仰天长笑,谁能有自己命好? 孩子们培养出来后,这侯府的一片天就该由他们来撑起! “对了,最近可还有人来找我们买房?”老实说,这买房子是真让人上瘾啊,尤其是捡便宜的房子。 “没有。京都房市最近稳了下来,想卖房的都卖了,剩下的是不想卖房的。”十个人里边总有那么三四个,想要冒个险或者不信邪的。 剩下还有那么一两个,是脑子一根筋,发誓与祖产共存亡。 顾南夕略微有些遗憾,但自己手里囤的房也足够用了。因此,很快就把这股遗憾的情绪抛到一边。 此时三层小楼内,男子们一边吟诗作对,一边不知不觉,又把话题引向了顾南夕。 “听说这几日,苏云亭连着往庄子那儿跑,想必是顾南夕买房压了太多银钱,府里的银子不够,这才上田里划拉银子去了。” “就她清高,别人都涨租的时候,她为了好名声,不肯涨。好叫她知道,好名声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能当钱花吗?” “就是!” “苏郎君,你这是来找谁的?” 因百川书院的缘故,村里人跟各色人群都打过交道,因此胆子大了不少。有人敢上前和苏郎君搭话。 苏云亭腼腆地笑道:“”我瞧着村里的护卫,结实有力,训练有素,我这不来求经来了。” “那你可真是找到有地方了。这耿老汉别的不咋地,是训练起人的功夫,那是顶呱呱的。” “您可别说,就那简单的队列走步,练上一两个月,护卫队拿出去还挺能唬人的。”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就把耿老汉在村里的事儿说了底掉。 耿老汉见再这么下去,自己家母鸡一天能下几个蛋,估摸着都要叫村里人告诉苏二郎,于是急忙推开院门走出去。 “苏郎君,不是我不想教你,而是我真的没那本事!我们是庄汉人家。你的这些厚礼,我们哪能不想要,只是我真的没那本事拿!” 耿老汉语重心长,掏心掏肺:“你要是旁人,我骗了你就骗了,可你是永昌侯夫人的儿子,我哪忍心骗你?永昌侯夫人对我们村庄恩重如山,我可不能做那没良心的事。” 说完,耿老汉挥退村里人:“散了,散了。凑什么热闹?还不赶紧下地去?” 苏云亭再次吃了个闭门羹,却也不气恼。回府的后,遇到顾南夕,还给顾南夕一个热烈的拥抱。 “我就知晓阿娘疼我,阿娘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的。” “他中邪了?这是从哪回来的?”顾南夕摸摸自己的下巴,这话本子的威力如此大,一本《孤城传》就让苏云亭浪子回头了? 绿梅心不在焉,眼瞅着百川书院体验日一游尽在咫尺,自己的一颗心又酸又涩。 这花钱去做苦力的感觉,着实酸爽。 “许是二郎改变心意了吧,听说他连着好几日,去农庄转了转,或许是打算为府里出一份力。 “岁月催人老,我老了,孩子们也长大了。” 顾南夕欣慰不已。 苏玄明把百川书院打理的井井有条,苏云烟的百味饭店也走上了正轨,虽然花活多了些,但那营业额是噌噌往上窜。 就连最为叛逆的苏云亭,也知道为府里打理田地。 自己摆烂的幸福生活指日可待! 顾南夕恨不得仰天长笑,谁能有自己命好? 孩子们培养出来后,这侯府的一片天就该由他们来撑起! “对了,最近可还有人来找我们买房?”老实说,这买房子是真让人上瘾啊,尤其是捡便宜的房子。 “没有。京都房市最近稳了下来,想卖房的都卖了,剩下的是不想卖房的。”十个人里边总有那么三四个,想要冒个险或者不信邪的。 剩下还有那么一两个,是脑子一根筋,发誓与祖产共存亡。 顾南夕略微有些遗憾,但自己手里囤的房也足够用了。因此,很快就把这股遗憾的情绪抛到一边。 此时三层小楼内,男子们一边吟诗作对,一边不知不觉,又把话题引向了顾南夕。 “听说这几日,苏云亭连着往庄子那儿跑,想必是顾南夕买房压了太多银钱,府里的银子不够,这才上田里划拉银子去了。” “就她清高,别人都涨租的时候,她为了好名声,不肯涨。好叫她知道,好名声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能当钱花吗?” “就是!” “苏郎君,你这是来找谁的?” 因百川书院的缘故,村里人跟各色人群都打过交道,因此胆子大了不少。有人敢上前和苏郎君搭话。 苏云亭腼腆地笑道:“”我瞧着村里的护卫,结实有力,训练有素,我这不来求经来了。” “那你可真是找到有地方了。这耿老汉别的不咋地,是训练起人的功夫,那是顶呱呱的。” “您可别说,就那简单的队列走步,练上一两个月,护卫队拿出去还挺能唬人的。”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就把耿老汉在村里的事儿说了底掉。 耿老汉见再这么下去,自己家母鸡一天能下几个蛋,估摸着都要叫村里人告诉苏二郎,于是急忙推开院门走出去。 “苏郎君,不是我不想教你,而是我真的没那本事!我们是庄汉人家。你的这些厚礼,我们哪能不想要,只是我真的没那本事拿!” 耿老汉语重心长,掏心掏肺:“你要是旁人,我骗了你就骗了,可你是永昌侯夫人的儿子,我哪忍心骗你?永昌侯夫人对我们村庄恩重如山,我可不能做那没良心的事。” 说完,耿老汉挥退村里人:“散了,散了。凑什么热闹?还不赶紧下地去?” 苏云亭再次吃了个闭门羹,却也不气恼。回府的后,遇到顾南夕,还给顾南夕一个热烈的拥抱。 “我就知晓阿娘疼我,阿娘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的。” “他中邪了?这是从哪回来的?”顾南夕摸摸自己的下巴,这话本子的威力如此大,一本《孤城传》就让苏云亭浪子回头了? 绿梅心不在焉,眼瞅着百川书院体验日一游尽在咫尺,自己的一颗心又酸又涩。 这花钱去做苦力的感觉,着实酸爽。 “许是二郎改变心意了吧,听说他连着好几日,去农庄转了转,或许是打算为府里出一份力。 “岁月催人老,我老了,孩子们也长大了。” 顾南夕欣慰不已。 苏玄明把百川书院打理的井井有条,苏云烟的百味饭店也走上了正轨,虽然花活多了些,但那营业额是噌噌往上窜。 就连最为叛逆的苏云亭,也知道为府里打理田地。 自己摆烂的幸福生活指日可待! 顾南夕恨不得仰天长笑,谁能有自己命好? 孩子们培养出来后,这侯府的一片天就该由他们来撑起! “对了,最近可还有人来找我们买房?”老实说,这买房子是真让人上瘾啊,尤其是捡便宜的房子。 “没有。京都房市最近稳了下来,想卖房的都卖了,剩下的是不想卖房的。”十个人里边总有那么三四个,想要冒个险或者不信邪的。 剩下还有那么一两个,是脑子一根筋,发誓与祖产共存亡。 顾南夕略微有些遗憾,但自己手里囤的房也足够用了。因此,很快就把这股遗憾的情绪抛到一边。 此时三层小楼内,男子们一边吟诗作对,一边不知不觉,又把话题引向了顾南夕。 “听说这几日,苏云亭连着往庄子那儿跑,想必是顾南夕买房压了太多银钱,府里的银子不够,这才上田里划拉银子去了。” “就她清高,别人都涨租的时候,她为了好名声,不肯涨。好叫她知道,好名声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能当钱花吗?” “就是!” “苏郎君,你这是来找谁的?” 因百川书院的缘故,村里人跟各色人群都打过交道,因此胆子大了不少。有人敢上前和苏郎君搭话。 苏云亭腼腆地笑道:“”我瞧着村里的护卫,结实有力,训练有素,我这不来求经来了。” “那你可真是找到有地方了。这耿老汉别的不咋地,是训练起人的功夫,那是顶呱呱的。” “您可别说,就那简单的队列走步,练上一两个月,护卫队拿出去还挺能唬人的。”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就把耿老汉在村里的事儿说了底掉。 耿老汉见再这么下去,自己家母鸡一天能下几个蛋,估摸着都要叫村里人告诉苏二郎,于是急忙推开院门走出去。 “苏郎君,不是我不想教你,而是我真的没那本事!我们是庄汉人家。你的这些厚礼,我们哪能不想要,只是我真的没那本事拿!” 耿老汉语重心长,掏心掏肺:“你要是旁人,我骗了你就骗了,可你是永昌侯夫人的儿子,我哪忍心骗你?永昌侯夫人对我们村庄恩重如山,我可不能做那没良心的事。” 说完,耿老汉挥退村里人:“散了,散了。凑什么热闹?还不赶紧下地去?” 苏云亭再次吃了个闭门羹,却也不气恼。回府的后,遇到顾南夕,还给顾南夕一个热烈的拥抱。 “我就知晓阿娘疼我,阿娘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的。” “他中邪了?这是从哪回来的?”顾南夕摸摸自己的下巴,这话本子的威力如此大,一本《孤城传》就让苏云亭浪子回头了? 绿梅心不在焉,眼瞅着百川书院体验日一游尽在咫尺,自己的一颗心又酸又涩。 这花钱去做苦力的感觉,着实酸爽。 “许是二郎改变心意了吧,听说他连着好几日,去农庄转了转,或许是打算为府里出一份力。 “岁月催人老,我老了,孩子们也长大了。” 顾南夕欣慰不已。 苏玄明把百川书院打理的井井有条,苏云烟的百味饭店也走上了正轨,虽然花活多了些,但那营业额是噌噌往上窜。 就连最为叛逆的苏云亭,也知道为府里打理田地。 自己摆烂的幸福生活指日可待! 顾南夕恨不得仰天长笑,谁能有自己命好? 孩子们培养出来后,这侯府的一片天就该由他们来撑起! “对了,最近可还有人来找我们买房?”老实说,这买房子是真让人上瘾啊,尤其是捡便宜的房子。 “没有。京都房市最近稳了下来,想卖房的都卖了,剩下的是不想卖房的。”十个人里边总有那么三四个,想要冒个险或者不信邪的。 剩下还有那么一两个,是脑子一根筋,发誓与祖产共存亡。 顾南夕略微有些遗憾,但自己手里囤的房也足够用了。因此,很快就把这股遗憾的情绪抛到一边。 此时三层小楼内,男子们一边吟诗作对,一边不知不觉,又把话题引向了顾南夕。 “听说这几日,苏云亭连着往庄子那儿跑,想必是顾南夕买房压了太多银钱,府里的银子不够,这才上田里划拉银子去了。” “就她清高,别人都涨租的时候,她为了好名声,不肯涨。好叫她知道,好名声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能当钱花吗?” “就是!” “苏郎君,你这是来找谁的?” 因百川书院的缘故,村里人跟各色人群都打过交道,因此胆子大了不少。有人敢上前和苏郎君搭话。 苏云亭腼腆地笑道:“”我瞧着村里的护卫,结实有力,训练有素,我这不来求经来了。” “那你可真是找到有地方了。这耿老汉别的不咋地,是训练起人的功夫,那是顶呱呱的。” “您可别说,就那简单的队列走步,练上一两个月,护卫队拿出去还挺能唬人的。”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就把耿老汉在村里的事儿说了底掉。 耿老汉见再这么下去,自己家母鸡一天能下几个蛋,估摸着都要叫村里人告诉苏二郎,于是急忙推开院门走出去。 “苏郎君,不是我不想教你,而是我真的没那本事!我们是庄汉人家。你的这些厚礼,我们哪能不想要,只是我真的没那本事拿!” 耿老汉语重心长,掏心掏肺:“你要是旁人,我骗了你就骗了,可你是永昌侯夫人的儿子,我哪忍心骗你?永昌侯夫人对我们村庄恩重如山,我可不能做那没良心的事。” 说完,耿老汉挥退村里人:“散了,散了。凑什么热闹?还不赶紧下地去?” 苏云亭再次吃了个闭门羹,却也不气恼。回府的后,遇到顾南夕,还给顾南夕一个热烈的拥抱。 “我就知晓阿娘疼我,阿娘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的。” “他中邪了?这是从哪回来的?”顾南夕摸摸自己的下巴,这话本子的威力如此大,一本《孤城传》就让苏云亭浪子回头了? 绿梅心不在焉,眼瞅着百川书院体验日一游尽在咫尺,自己的一颗心又酸又涩。 这花钱去做苦力的感觉,着实酸爽。 “许是二郎改变心意了吧,听说他连着好几日,去农庄转了转,或许是打算为府里出一份力。 “岁月催人老,我老了,孩子们也长大了。” 顾南夕欣慰不已。 苏玄明把百川书院打理的井井有条,苏云烟的百味饭店也走上了正轨,虽然花活多了些,但那营业额是噌噌往上窜。 就连最为叛逆的苏云亭,也知道为府里打理田地。 自己摆烂的幸福生活指日可待! 顾南夕恨不得仰天长笑,谁能有自己命好? 孩子们培养出来后,这侯府的一片天就该由他们来撑起! “对了,最近可还有人来找我们买房?”老实说,这买房子是真让人上瘾啊,尤其是捡便宜的房子。 “没有。京都房市最近稳了下来,想卖房的都卖了,剩下的是不想卖房的。”十个人里边总有那么三四个,想要冒个险或者不信邪的。 剩下还有那么一两个,是脑子一根筋,发誓与祖产共存亡。 顾南夕略微有些遗憾,但自己手里囤的房也足够用了。因此,很快就把这股遗憾的情绪抛到一边。 此时三层小楼内,男子们一边吟诗作对,一边不知不觉,又把话题引向了顾南夕。 “听说这几日,苏云亭连着往庄子那儿跑,想必是顾南夕买房压了太多银钱,府里的银子不够,这才上田里划拉银子去了。” “就她清高,别人都涨租的时候,她为了好名声,不肯涨。好叫她知道,好名声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能当钱花吗?” “就是!” “苏郎君,你这是来找谁的?” 因百川书院的缘故,村里人跟各色人群都打过交道,因此胆子大了不少。有人敢上前和苏郎君搭话。 苏云亭腼腆地笑道:“”我瞧着村里的护卫,结实有力,训练有素,我这不来求经来了。” “那你可真是找到有地方了。这耿老汉别的不咋地,是训练起人的功夫,那是顶呱呱的。” “您可别说,就那简单的队列走步,练上一两个月,护卫队拿出去还挺能唬人的。”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就把耿老汉在村里的事儿说了底掉。 耿老汉见再这么下去,自己家母鸡一天能下几个蛋,估摸着都要叫村里人告诉苏二郎,于是急忙推开院门走出去。 “苏郎君,不是我不想教你,而是我真的没那本事!我们是庄汉人家。你的这些厚礼,我们哪能不想要,只是我真的没那本事拿!” 耿老汉语重心长,掏心掏肺:“你要是旁人,我骗了你就骗了,可你是永昌侯夫人的儿子,我哪忍心骗你?永昌侯夫人对我们村庄恩重如山,我可不能做那没良心的事。” 说完,耿老汉挥退村里人:“散了,散了。凑什么热闹?还不赶紧下地去?” 苏云亭再次吃了个闭门羹,却也不气恼。回府的后,遇到顾南夕,还给顾南夕一个热烈的拥抱。 “我就知晓阿娘疼我,阿娘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的。” “他中邪了?这是从哪回来的?”顾南夕摸摸自己的下巴,这话本子的威力如此大,一本《孤城传》就让苏云亭浪子回头了? 绿梅心不在焉,眼瞅着百川书院体验日一游尽在咫尺,自己的一颗心又酸又涩。 这花钱去做苦力的感觉,着实酸爽。 “许是二郎改变心意了吧,听说他连着好几日,去农庄转了转,或许是打算为府里出一份力。 “岁月催人老,我老了,孩子们也长大了。” 顾南夕欣慰不已。 苏玄明把百川书院打理的井井有条,苏云烟的百味饭店也走上了正轨,虽然花活多了些,但那营业额是噌噌往上窜。 就连最为叛逆的苏云亭,也知道为府里打理田地。 自己摆烂的幸福生活指日可待! 顾南夕恨不得仰天长笑,谁能有自己命好? 孩子们培养出来后,这侯府的一片天就该由他们来撑起! “对了,最近可还有人来找我们买房?”老实说,这买房子是真让人上瘾啊,尤其是捡便宜的房子。 “没有。京都房市最近稳了下来,想卖房的都卖了,剩下的是不想卖房的。”十个人里边总有那么三四个,想要冒个险或者不信邪的。 剩下还有那么一两个,是脑子一根筋,发誓与祖产共存亡。 顾南夕略微有些遗憾,但自己手里囤的房也足够用了。因此,很快就把这股遗憾的情绪抛到一边。 此时三层小楼内,男子们一边吟诗作对,一边不知不觉,又把话题引向了顾南夕。 “听说这几日,苏云亭连着往庄子那儿跑,想必是顾南夕买房压了太多银钱,府里的银子不够,这才上田里划拉银子去了。” “就她清高,别人都涨租的时候,她为了好名声,不肯涨。好叫她知道,好名声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能当钱花吗?” “就是!” 第137章 缠人精苏云亭 太阳东升西落,京都百姓的日子,一如既往地繁忙热闹。 边关被破的流言,起初还能让百姓们惊慌不已,然而,最开始的慌乱过去后,百姓们也都躺平了。 敌人来不来,也不耽误自己挣钱。 今日的饭食有着落了吗? 明日的活计找着了吗? 儿子的聘礼,闺女的嫁妆准备好了吗? 敌人若真来到京都城下,到时候再铺盖一卷,包袱一背,溜之大吉就是,何必影响现在的心情? 三层高楼上的男子们,见流言无论再如何猛烈,京都百姓都归然不动,于是只能作罢。 但京都百姓们向来是不缺乐子的,即便没有,找也得找出来一个! 苏云亭三顾茅庐的故事迅速被传开了。 “这苏家二郎本就喜欢那些江湖故事,永昌侯夫人定制的一本《孤城传》更是合了他的口味。这不,他便效仿了孤城,非要认定那耿老汉是绝世高手!” “唉,我和耿老汉打了十来交道,我还能不知道他是不是高手吗?你让他出点阴招,他的坏主意,一个接一个往外冒。你说要是打起架来,他第一个开溜。” “可不呗,当年的绝世宝藏弄得沸沸扬扬。那么老些贼子明里暗里,霍霍他的田地,也没见他打一个屁出来。若真是高手,刷刷两下子,不就把那些贼子按倒在地?” “这苏二郎,我瞧着比苏大郎还要让人头疼。也不知道是苏家的风水出了问题,还是顾家的风水出了问题,这一个个的,怎么就如此让人操心?” 宋大:“《孤城传》说不定真的别有深意,毕竟这可是永昌侯府定制的。” 其余茶客,因被打脸太多次,也就不再反驳了,反正事实如何,接着往下瞧便是。 因为想瞧热闹的人多,村子里的生意更红火了。 “耿老汉,你对苏二郎温柔着些,别一下子把他吓跑了,这可是关咱们村的生计。”村长特意跑来耿老汉家,叮嘱一二。 耿老汉一脸苦笑,冲村长努努嘴。 村长顺着耿老汉的视线望过去,只见本来宽敞的小院。如今变得挤挤巴巴。 负责做饭的耿大娘,正坐在小院中的木凳上,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儿,等到她实在是忍不住了,站起身高声喊:“快住手!什么人家做个菜,竟要倒那么些油!” 耿大娘心疼得嘴角直抽抽。 一身形单薄但面容姣好的男子,施施然地走到她身旁:“师娘莫着急,我来买。” 耿大娘的呵斥,一下子堵在嗓子眼儿,不上不下,胀得面红耳赤。 村长却耳尖的听到一句师娘,转向耿老汉,三步并做两步,把耿老汉拉到一边,悄声说。 “我让你对苏二郎温柔些,没让你骗他!永昌侯夫人对我们整个村子都有恩情,你这样,叫我们如何面对侯夫人?” 耿老汉喊冤:“我可没说什么,我什么都没做!这全是苏二郎自己说的。” 说完,耿老汉嘀嘀咕咕:“你有那本事,你把苏二郎拉走!他就像个狗屁膏药似的,粘在身上,甩都甩不下来。” 村长愁眉苦脸,这苏二郎的事迹,满京都谁不知晓? 他想要学武都魔怔了,1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自己又能有什么好办法? “耿老汉,你最厉害的不就是肥田种田?要不然你去教他这两招?” 耿老汉觉得这招有点损,但好像除了这招也没其他办法了。 村长:“这苏二郎身子骨薄弱,不像咱们村里的小子,漫山遍野地跑。我看他就是缺乏锻炼!” 耿老汉搓搓两只布满老茧的大手,目光闪烁:“这不太好吧,他可是永昌侯夫人的儿子。” 村长重重地拍耿老汉的肩膀:“这苏二郎跑咱们村里,来找你拜师学艺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永城侯夫人能不知道信儿吗?以她的能耐,她能不知道你是什么纯色?侯夫人既然没有阻止,那就说明,你身上肯定有苏二郎可学之处!” 耿老汉心下一咯噔,自己身上有那么多秘密,莫非永昌侯夫人全都知晓? 若真是这样,自己还真不能轻易地就把苏二郎给打发走。 村长继续道:“你看这苏二郎拜师学艺的心多真诚,对你多孝顺啊,一个富家公子哥都愿意为你下厨房。” 耿老汉:“可不是他亲自下的,是他从百川百味饭店借了个厨子来。” 本想在耿老汉家里蹭一顿饭的村长闻言一顿,顿时打消了念头,这百味饭店,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得起的。 “别管那么许多,这不也是他的一片孝心吗?再说了,你看看你这院子打扫的多干净。” “他从永昌侯府带来的小厮干的。” 村长环顾四周。继续道:“你那破旧的屋顶都被修葺好了。” “花钱从市场上雇瓦工来干的。” 村长恼怒,瞪着一双大牛眼,呵斥道:“你怎么这么不晓事?你还真当他是那普普通通的学徒不成?非要让他为你白干活三年,为你端茶倒水,洗衣做饭?一个侯府郎君愿意做到这个地步,甭管他是不是自己亲自干的,那不也是他的一片心意?” 耿老汉心里不服,想当年,自己拜师的时候,那是三跪九拜,当了足足三四年孙子,这才学了一招半式。 “师傅,师傅,你快过来,这是你最爱喝的烧酒。”苏云亭笑嘻嘻地走过来,挽住耿老汉的胳膊。 耿老汉面色一僵,想要把胳膊抽出:“男子汉大丈夫,莫要腻腻歪歪。” 苏云亭哪能听他的,反倒搂得更紧了:“快来快来,村长你也跟着一道来,我们一起喝几杯。” 耿老汉除了同自家媳妇儿,从未与人这般亲近过,一时间浑身不自在,只是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很享受苏云亭的这番亲近。 坐在饭桌上的耿老大的几个儿子们,瞪大自己的眼睛,爹爹这是怎么的了?平时对我们不搭不理。 耿大娘也是翻了个白眼:“你爹爹就是瞎讲究,平日里总让你们讲规矩,要做男子汉样,不许腻腻歪歪,结果他却最吃这一招。” 耿老汉的儿子们后悔不已,若是早认识苏二郎就好了,以前自己挨揍时,学他这样缠歪爹,不就能少挨一顿揍? 第138章 含光派? 一番酒巡过后,耿老汉顶着一丝醉意,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苏二郎,你若想拜在我门下,必须先要遵守我们的三条门规。” 村长差点儿被呛死。这梗老汉又想瞎咧咧些什么? 苏云亭喜出望外,放下酒杯,坐直身体,郑色道:“师傅,你莫说是三条门规,就是千万条,只要能传授我真本事,我都能遵守。” 耿老汉的气势发生惊人的变化,他不像是田间悠然散步的农人,而是像一把尘封许久的利剑,杀意凛然。 一时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发出丁点儿动静。 “第一条,但凡我们,必须遵纪守法,不得作奸犯科,欺辱百姓,以强凌弱。” 苏云亭抱拳:“是,师傅。” 耿老汉声音沉了沉:“第二条,要尊师重道,不可欺师灭祖。” 苏云亭想了想,回答的十分周全:“只要门派不做违法之事,不对我永昌侯府不利,这一点我能做到。” 耿老汉倒也没非让苏云亭在亲人和门派中做选择,而是继续说:“这是最后一条。” 他神色顿了一顿,语气森然:“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此言一出,就连村长都惊骇得目眦欲裂:“耿老汉,莫要胡说!” 说完,村长还往四周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其他的人,这才长舒一口气,只是警告在场的众人。 “方才,耿老汉什么都没说,你们什么都没听见,可知道了?” 众人也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忙不迭地点头。 只有苏云亭意气风发,一双眼眸直勾勾地看向老汉:“我永昌侯府镇守边关多年,此事我义不容辞。” 耿老汉却不信的:“你不是一心向往江湖?” 苏云亭咧嘴一笑:“先赶走他们,我再去闯我的江湖。” “好,你要记下你所说的话。我们的门派叫含光派,掌门信物是含光剑。” “含光剑?承影剑,含光剑,宵练剑,并称为商天子三剑。”苏云亭心中一惊,这门派自上周便开始吧。 果然,耿老汉的目光悠远,声音如同穿越了滚滚时间长河:“我们门派。自商末周初便存在了。期间一度经历了秦王灭六国,大汉驱逐匈奴。几经战乱,我们最后决定把门派定在幽州。” 苏云亭和其他人的手都颤抖了一下。 幽州,那不正是大周朝割让出去的十六州之一吗? 怪不得,耿老汉对北面的敌人有那么深的恨意。 “那其他的师伯师叔,师兄师姐们在哪?”苏云亭轻声问。 老汉的眼眶湿润了,他拿起一杯酒,仰头惯入喉中,火辣辣的感觉压下心中的酸涩。 “埋骨幽州。” 苏云亭突然想起《孤城》中,那和云孤城一起镇守边关的八大门派。莫非这是真事儿? 只是没有说出真的门派之名,而是杜撰了几个其他门派。 如果说含光派是八大门派之一,那么云孤城又是谁? 刹那间,苏云亭觉得阿娘的身边埋藏着无数的谜团和迷雾,自己原以为拨开了第一层云雾。没想到,里边是一层又一层,叫人看不真切。 是什么原因让阿娘不得不折服后院数十年? 是什么原因让阿娘没选择和离? 是什么原因让阿娘突然撕下伪装,露出锋芒? 苏云亭觉得自己的脑瓜子不够用,的王阿娘总说自己是这永昌侯府最聪明的人,可是自己却连阿娘的一点用意都看不明白。 “师傅,你可认识我阿娘?” 耿老汉沉默片刻,这才说道:“曾经深受永昌侯夫人的大恩,无以为报。” 闻言,苏云亭直抽冷气,串上了! 一切都串上了!这是阿娘故意引自己前来,获得这份机缘啊! 至于阿娘是否还有后招。那不是自己能管得了的事了。 认下一个徒弟,耿老汉心中酸涩又畅快。 一群人再次喝第二轮酒,直到太阳西落,染红了整片山头,苏云亭这才依依不舍地告辞。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村尽头,村长哐当一下,照着耿老汉的后背重重拍了一巴掌。 “你作甚这么忽悠苏二郎?还有什么含光剑,含光派,说的真像那么回事儿!若不是你我打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我也差点被骗了过去。” 耿大娘心疼自家汉子,急忙插到二人中间:“这苏二郎是何等聪明的人物?不编得像样点儿,他哪能信?” “忽悠就忽悠了,作甚和那幽州扯上关系?那等军国大事是我们能插手的?” 耿大娘昂脖子道:“莫忘了永昌侯夫人的那场书院考核,!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们便是提了,又能如何?” 村长气得手指一点一点的:“女生外向,你就护着他吧。” 耿大娘的脸就像六月的天,瞬间变得柔和起来:“小弟,这个是你姐夫,在你的外甥面前,给他留点面子。” 村长拿这个大姐没办法。又知道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只能硬着头皮认下这个事儿,还得跟村里人一起合计合计,别叫这谎被戳穿了。 村长也告辞离开了,耿大娘这才转过身一把揪住耿老汉的耳朵,气囊囊的。 “你个口无遮拦的老货,你可知道你差点闯下多大的祸!你说万一,这苏二郎真去上了战场,想要收复幽州,你到时候如何跟永昌侯夫人交代?” 耿老汉焉哒哒地润抽烟,任由耿大娘把他的耳朵左拧右拧,拧的痛红。 耿大娘见状,长叹了口气,嘴里嘟嘟囔囔:“也不知你外出的那十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回来就蔫巴巴的,若不是你后背上的胎记没有变,我还以为是有人冒名顶替了。” 在耿大娘不满的亲骂声中,耿老汉一个人坐在院中的凳子上,独自看着西边的太阳落下,皎洁的月光升起。周而复始,永恒不变。 记忆深处里的刀光血影,血染大地,也在这一刻,重新浮现在眼前。 那些或视死如归,或满目狰狞的面容,就像一条条的毒蛇,撕咬着自己这颗苍老的心。 耿老汉倒了一壶酒洒在地上,轻声呢喃:“还是有人记着你们的。还把你写们进了画本子里。好多人都在看呢,都说写的极好。” 第139章 一起来种田? 成功认师的苏云亭像只快乐的小鸟,扑腾着翅膀,一路飞回永昌侯府。 “阿娘,阿娘,大兄,小妹,你们在哪儿?” 苏云亭一路跑,一路高声叫唤。 顾南夕正在和绿梅研究,如何过春社。这春天来了,踏青露营不能少! “这是怎的了?欢喜成这样?”顾南夕问苏云亭。 他脸上的喜意几乎要化成蜜汁,流淌下来。 受他的情绪感染,顾南夕不由地浮现出笑意。 苏云亭一把搂住顾南夕。 这才几个月的功夫,他的身量就像抽条的竹子,噌噌直往上涨,现今已经比顾南夕高出半个脑袋。 “多谢阿娘,还是阿娘最疼我,我终于成功拜师了!” 不等顾南夕细问,苏云亭自己就眉飞色舞的把自己如何三顾茅庐,如何缠膜耿老汉,耿老汉最终同意收自己为徒,并且立下三条门规让自己遵守,这一系列的过程全说了出来。 “阿娘,您埋藏的也太深了些!没想到耿老汉竟然是八大门派之一。你何必要杜撰好几个门派,不直接把含光派写进去?莫非就含光派覆灭的背后,还有隐情?” 顾南夕一脸震惊,世间竟然有如此巧合之事?! 自己只不过是把好几本武侠小说拆碎融合在一起,并不是在影射当今现状啊! “阿娘,我就知道您是个有大抱负的!从百川书院考核,那时您就在下这一盘棋了吧!再借着《孤城传》,讲侠者,家国也!是想融合江湖人士,共同抗敌,也是想激起百姓们的侠义之心!” “幽州既然有含光派,那必然还有其他各种门派!他们见到自己抗敌的事,被你写进书中,必定会心存感激,前来投效!” “我光想着您是主战派,万万没想到,您居然想收复十六州!是儿子格局小了” “阿娘,您放心,您既然有这般的志向,儿子也不能堕了您的脸!待我功成那日,我一定会率兵收复16州!” …… 苏云亭的一张嘴如机关枪一般,噼里啪啦嘟嘟个不停,让顾南夕都找不着插话的机会。 而随着他的分析越来越能自圆其说,院子里的绿梅和其他侍女们惊叹连连。 “原来是这样,不愧是夫人啊。” “这么大的雄才伟略,何人能及?” “谁说女儿不如男?就咱夫人,我看这世间没几个男子能比得上咱主子。” 在一阵夸赞声中,顾南夕越来越沉默了。 大周朝的困境和自己全世界中的某个朝代是极其一致的,如果自己动作让他们误会了,产生了收复之心,这口锅,自己也不是不能背! 沉默就是默认。 顾南夕的态度给了众人一个信号,那就是他们的猜测都是正确的。 这也叫苏云亭的拜师学艺之心越发坚定。第二日清晨,他早早的便起了床。 “师傅,师傅,我来了。” 苏云亭兴致勃勃地守在院门口,探出头去,朝里边喊道。 耿老汉穿着一双草鞋,溜溜哒哒地打开院门,递给苏云亭一个锄头。 “咦?师傅,咱们今日不上课?”苏云亭正准备把锄头交给身旁的小厮,却被耿老汉喝止。 “自己扛着!这么一小段路,还要别人帮你拿?” 苏云亭听话地自己扛着锄头,倒也不重,就是苏云亭肩膀上的肉嫩,没过多大一会儿,就觉得左肩有些红肿发疼。 “今日我就教你第一课。” 苏云亭竖起耳朵听。 “锄地!这种田吧,本就是靠天吃饭,这土地肥沃就容易杂草丛生,因此我们要锄地,免得那些杂草跟着稻苗抢养分。” 苏云亭揉揉自己的耳朵,又看了看前面一望无际的稻田,忍不住问道“师傅,您是不是教错了?我不是来学种地的。” “我最擅长的就是种地,你学还是不学?”耿老汉的语气淡淡的,大有一副爱学学,不爱学滚的架势。 苏云亭想起云孤城学艺前,不也是经过百般刁难? “啊,我懂的,这是您对我的考验!放心吧,师傅,我一定会不怕吃苦,不怕累!”苏云亭撅起屁股,学着耿老汉的模样,哼哧哼哧在田里挖起草来。 他这笨拙的模样,很快就成为村里一景。村民们笑着打赌看他能坚持到几时。 “师傅,太阳已经出来了,咱们要不回去歇歇吧?”苏云亭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耿老号抬头望了望,这太阳离正午还远的很,便头也不抬地继续。 苏云亭瘪嘴,但一想到含光派是自周起就,流传下来的门派。历史如此久远,定有不少绝世武功,于是开始沉下心来继续除草。 不得不说,这杂草的生命力就是比稻米强。 稻苗长不到的地方,它都长到了。稻苗长的好的地方,他们也跟着抢,着实是恼人。 就在苏云亭干活干得腰酸背痛,头晕目眩,即将昏迷之际,耿老汉终于开口道:“先休息一下。” 苏云亭浑身一软,在小厮的搀扶下,捂着自己的后腰,一瘸一拐地来到大树底下乘凉。 苏云亭原以为,经自己这一上午的劳作,少说得拔掉一亩地的草啊!没成想,放眼望去,自己完成的那一小片田,是如此不起眼。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农人的生活真是不容易呀!” 苏云亭一边念着,一边用眼尾光去瞧耿老汉的反应。 耿老汉的反应就是没有一点反应。 他端着大陶碗,小口小口喝着水,气息平稳,好似没感受到一点点的疲惫。 “继续,今日必须要把这一块地给出来!” 苏云亭焉哒哒地跟在耿老汉身后,忍着酸痛,继续弯腰拔草。 这一干就是一整日,直到太阳落的西,苏云亭这才收工。 耿老范汉连饭都没留一下,直接让苏云亭回府去了。 这一夜永昌侯府的上空,响彻着苏云亭的哀嚎。 “轻点儿!轻点儿,痛死我也!” “主子,明天你还去吗?要不休息一日?” “真男人从不叫苦!快去把我上次被黄娘子揍时,她送我的药油,给我拿来!浑身都给我抹一抹!” 苏云亭再如何嘴毒,那也是绿梅从小看着长大的。 见他如此惨状,绿梅免不了心疼:“主子,咱们要不去寻那老汉说说,手段放轻柔些?” 顾南夕看向苏云庭的院落:“”儿孙自有儿孙福,这是他选的路,就得走下去。” 第140章 少小离家老大回 绿梅还想再说什么,顾南夕瞅一眼天上的太阳。 春日的太阳已经有些毒辣,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那一份热意。 顾南夕示意下人们把竹椅搬到阴凉处,这才开口道:“等天气阴凉些,我们再去看看。” 绿梅自然是心疼自家主子的,于是不再提。 时间过去了两日,是一个大阴天。 顾南夕瞅瞅天边阴沉的云,苦恼不已:“眼瞅着就要下雨,我们去了也是白去,这天气适合窝在院中睡上一觉。” 听话要听音,绿梅哪能不知道,这是主子懒病又犯了,不愿意出门,于是贴心地为顾南夕准备好吃食。 “阳光正好,适合种花。” “春风徐徐,不宜出门。” “今日我累了,明日再去吧。”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顾南夕这一拖,就是拖过去了两个月。 在这两个月时间里,顾南夕摆烂摆得如痴如醉,竟胖了好几斤。 顾家三兄妹却是忙得不可开交。 京都是一座繁华的城市。每日过城门的时百姓如过江之鲫,数也数不过来。 京都的城门口,总会聚集着一些闲汉,他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唠着闲嗑,眼神却有一搭无一搭地关注着城门口。 有年长的闲汉悉心教导自己的子侄们:“你们就看那马车。坐着马车的,左顾右盼的那必然是外地来的,这时候咱们上去谈一谈,大概率能成。” 子侄眼睛一亮,指着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问:“大伯,你说的可是这个?” 年长的闲汉转头一看,那是一辆形制中规中矩,材质普普通通的马车。 马车上坐着一个身穿棉布长袍的壮硕男子,自脸颊两旁落下的两缕长发,挡住他的脸颊,叫人看不清面容。 “夫君,我们可是到京都了?”一声清丽如莺啼的女声,自车厢内传来。 话音刚落,只见一穿着红袍,梳着妇人发饰的鹅蛋脸美妇钻了出来。 她抱住男子的胳膊,美目流转间,动人心弦。 红衣妇人先是好奇地四处打量,大大方方地感叹:“这京都地界就是与我们那儿不一样,瞧着繁华富裕许多,就连这京都百姓走路的姿势也是极有自信的。” “这可多亏了夫君,带我们来长一长见识。”另一道女声温柔得如让人春风拂面。 循声望去,只见一穿着绿色抹胸开衫的美妇人,自车厢内走出来,一举一动间娇娇弱弱,好似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 子侄被这一幕看傻了,呢喃道:“这老兄真是艳福不浅,瞧这家境一般,却能左拥右抱。” 年长闲汉轻敲他的脑袋,小声斥道:“你那一双眼睛,莫要老盯着人家妇人。你要想到这可是一单好买卖,说不定做成这一单咱们能顶咱们大半个月。” 说完闲汉腆着一张笑脸,殷勤地凑上马车旁:“这位郎君,可是初次到京都?可有熟悉的落脚之处?不如让我们带你们随便转一转?” 红衣妇人目露警惕,柳眉一立:“这京都百姓都这么好心的?” 年长闲汉摸摸后脑勺,哈哈一笑:“郎君和夫人们能省点儿力气,少走弯路,我就挣点儿辛苦钱。” 红衣妇人瘪嘴,似乎有些委屈:“竟然是要收钱的,若是在我们那儿,想要帮帮就是了,不想帮转头就走,哪里还有说钱这一遭?” 绿衣妇人娇娇地插嘴道:“要不说这里是京都呢。有钱,条条是大道,没钱,步步难行。” 红衣妇人一双美目,含情脉脉地看向身边壮硕男子:“夫君,我们是有钱的吧? 绿衣妇人嗔怪道:“你说的什么话?咱们夫君是那么抠搜的人吗?好不容易才来一次京都,不得好好逛一逛?” 壮汉男子一双铁拳般的大手,紧紧握住挂在腰间的荷包,眸色闪了闪,试探道:“其实这京都,我也不是没来过,也就那么回事儿吧,比咱们那儿人多了些,小商贩多了些,没甚特别的。” 红衣妇人的眸光瞬间黯淡下来,眼神既可怜又委屈:“可是,这是人家头一次来京都呢。” 绿衣妇人温温柔柔的,抚慰红衣妇人:“小妹,夫君跟你开玩笑呢,你怎么还当真了?出发前,夫君可是答应过咱们俩。,要带我们逛遍京都,吃遍京都的美食,咱们这才愿意跟来的。” “大丈夫一言九鼎,何况是咱们夫君了?他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壮汉男子架在空中下不来。 就在壮硕男子打算舍了这张脸皮去,以保住自己荷包里的银子时,年长的闲汉开口了。 “郎君,您上一次来京都可是多久以前?我瞧这样,您似乎是许多年都未曾回来过的。” 壮硕男子脸上浮现回忆之色:“粗粗一算得有十来年了。” 年长的闲汗了然道:“那您可是错过了好多戏,如今的京都可不是以往的京都,这几年热闹一茬接一茬,令人目不暇接。若不是我久待在京都,我也许是认不出这京都的变化来。” 闲汉的话勾起了壮硕男子的兴趣:“哦,有什么变化?” 闲汉见猎物中了套,嘴角勾起:“郎君,您可知道百川书院?” 壮硕男子摇摇头:“未曾听过,我只听过国子监和松山书院。” 闲汉连连摇头,那表情似乎是在说,那你可真是落伍了:“这百川书院可是如今京都最炙手可热的书院,就连那王孙贵族家的公子哥们,都争着抢着想要进去。崔大人也在书院里面担任夫子。” “崔大人?你说的可是崔三论崔大人?”壮壮男子惊愕不已。 这是什么人,竟然能请动这一尊大佛? “正是崔三论,崔大人。”闲汉挺直胸脯,似乎也觉得很骄傲。 壮硕男子神色茫然,打量着两旁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心中五味成杂。 “少侠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催。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闲汉噗嗤一下,乐出声来,笑道:“郎君若想要寻那酒家,也无需去那杏花村,咱们京都里,您若是想找个地方短暂休憩一下,喝喝茶水,可以去福全茶楼。那里是咱们京都最热闹的茶楼。” “您若是想尝一尝这四海八荒的美味,便可以去百味饭店,人生有百味,值得一品。” 第141章 口无遮拦 “百味饭店”壮硕男子重复道。 这又是一个在记忆深处不曾出现的名字,能在高手如云的京都餐饮界,闯下一番名声,那是极不容易的。 在京都,有开了上百年的老店,也有各地百年老店来开的分号,百川百味饭店究竟有何德何能,能在京都站稳脚跟? 年长闲汉意味深长道:“百味饭店吃的不仅仅是食物的风味,更是人生哲理。据说,有不少学子和相公们,在饭店里悟了道。您若是个有机缘的,说不定也会大有收获。” 红衣妇人微微张着嘴,心直口快道:“你这老汉,怎么话说的这般邪乎?这百味饭店究竟是个店,还是个道馆?竟然还有搞出悟道一事?” 年长闲汉啧啧:“这您就不知晓了,这百味饭店的菜品啊,都别有深意,可都是大周第一智者拟定下来的。” 绿衣美妇不服气:“什么菜品?你说来听听。我就不信,光凭一道菜,就能让人有所顿悟。” 年长闲汉:“别的我就不多说,最近百味饭店最火爆,畅销的就是那孤城传系列。有一片孤城,也有漕帮水网,丐帮总舵,含光一剑,佛光普照,道士下山……” 绿衣美妇面露不屑,嘴角勾起的弧度,露出浓浓的嘲讽:“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也好意思说是极富有哲理?” 红衣妇人也跟着瘪瘪嘴,声音清亮又极具有穿透力:“什么丐帮漕帮?听都没听过。一个乞丐组成的帮派,有什么值得炫耀的?还有什么孤城传,那又是什么玩意儿?” 壮硕男子倒是心思机敏,他通过这些名字,便能猜出那些什么漕帮丐帮,估摸着都是《孤城传》里边的人物,只是靠着一个话本子起的名儿,就说说想让人悟道,这着实让人笑掉大牙。 “你这个闲汉,毫不晓事,莫要欺负我们多年不曾回京都,就随意唬弄我们。这些一听,就是靠着那本什么孤城传取的名吧。一个话本子而已,何必抬的那么高?” 三人大失所望,觉得这京都啊,也不过如此,不过是这闲汉为了拉拢生意,夸大其词罢了。 只是,很快他们就察觉到不对劲。 只见,四周本来脚步匆匆的人群,忽然都慢了下来。 来往的路人脑袋都转过来,看着他们目露不善,甚至在周围二层楼商铺,窗户大开,从中探出来许多个黑黝黝的脑袋。 有人高声叫道:“兀那汉子,你方才说应甚?你说孤臣传咋的啦?” 角落里,原本蜷缩着乞讨的乞丐,一窝地的拦在了马车前,不吵不闹,就地一坐。 领头的老乞丐,没了半口牙,说话都漏风:“我没那福气能加入丐帮,但我就是听不得别人说丐帮的不好。我们乞丐穷是穷了些,但那一身傲骨还在呢。” 本来挑着两桶鱼,想要去集市上卖个好价钱的渔民,咚一下,放下肩上的担子。 水桶里的鱼儿蹦哒着,溅起的水花浸湿了地面。 “漕帮招你惹你了?作甚要这么侮辱我们漕帮?” 眼瞅着就要群情激愤,自己三人就算武力再高强,也是四拳难敌八掌,很难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下全身而退。 更何况,自己也并不想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壮汉男子本想忍气吞声,对着众人致歉,以平息民愤。 没想到,自己身旁的红衣美妇人却是个暴脾气。 她见众人如此指责自己,暴脾气瞬间就压不住了。 “大胆!你可知道我们是谁?”红衣美妇双手叉腰,横眉竖目,厉声呵斥道。 啪! 一个臭鸡蛋险些砸到美妇人的脚。 “我管你是谁?你胆敢在我们京都这个地界,说孤城转的不好,那你就是在同我们整个京都为敌!” “没错,人生不读孤城传,一生也枉然!” 红衣妇人气得双唇哆嗦,说出来的话也越发失了分寸:“不过是一个话本子罢了,也就你们这些平头百姓把它当成个宝。我管他什么孤城传,孤女传,孤儿传的。我不看,我也不屑于看!总归,不过是那一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罢了!” 众人一听心中的朱砂痣,白月光《孤城传里》面的国恨家仇,竟被简单地概括成一句为赋新词强说愁,心中不由更加恼怒起来。 “今儿个,你们不给个说法,就休想动弹一步!” 一旁的闲汉急得直跺脚,不由埋怨道:“正所谓入乡随俗,在京都有三件事不能做。其一,不能对河神娘娘不敬。其二,不要轻易站队,否则容易被打脸。其三,就是不能说《孤城传》的不好。” 绿衣美妇对着闲汉微微咳嗽:“多谢提醒,只是事已至此,我们也没了退路。夫君。” 美妇人的手搭在壮硕男子的肩膀上,顺着那线条明显的脖颈,理好他的衣襟,柔声道:“夫君,是时候道出我们的身份了!” 壮硕男子依旧迟疑,在这种情况下暴露自己的身份,实在不符合自己的初衷。 绿衣美妇一眼就瞧出自家夫君的顾忌:“夫君,事情再闹大下去,传到府中,老夫人估摸着要担心了。” 见壮硕男子不为所动,绿衣美妇眸光闪闪加了一句:“恐怕姐姐也会看笑话吧。” 这话一出,就好像按动了壮硕男子的某个机关,壮硕男子清清嗓子对绿衣美妇微微点头。 此时,红衣美妇还在和众人对骂,只是她再如何彪悍,也比不过众人的口舌。 就在她气得快要哭出来的时候,绿衣美妇站起身,掸捭衣摆上沾着的灰尘,语调温柔却充满了冷意。 “你们可知道,我们是谁?” “在整个京都,从二楼泼一盆水下去,十个人里边,有五个京官,三个王侯将相,你又算得了老几?” 绿衣美妇神色更加冰冷:“那你们究竟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出言不逊的跳梁小丑罢了!” “井底之蛙!” 京都百姓们的反应,完全不在绿衣美妇的意料之中。 经过这么一番插科打诨,绿衣美人的气势也维持不下去了。 “我们可是侯府的人!” “京都的侯府那么多,你是哪个?为何我都不曾见过你们?”有侯府郎君嗤笑。 绿衣美人昂着脖子,挺胸直背,骄傲道“永城侯府!” 第142章 以侯府之名 “啊,原来是永昌侯府的穷亲戚。” “唉,那般光耀的门楣,怎么会有这样也目光短浅的亲戚?” “算了,算了。侯府的事情,让他们侯府自己处理去吧。” 他们居然是永昌侯府的人。 京都百姓们虽然依旧气愤填膺,但寻思永城侯夫人可不是那好脾气的。 他们若是真敢以这副姿态去敲永昌侯府的门,必定会被侯夫人狠狠教训一番。 人群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好似方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境。 “谁说我们是穷亲戚了?”红衣美妇嘟着嘴,不满道。 壮硕男子拍拍自己的胸脯,心有余悸。 不免暗暗吐槽,这京都的民风,一日赛一日的彪悍:“我离开京都时,还不见他们是这般。” 闲汉接话道:“莫说是您,就是那去跑商的行商,隔了一年半载的回来,也都会不习惯。” 壮硕男子险些阴沟里翻船,便不再吝啬这几十文钱,决定雇佣闲汉,好好为自己等人介绍一下京都。 闲汉颠颠手里的铜板,乐出八颗牙齿,声音嘹亮。:“郎君放心,我必定带您好好逛一逛这京都。咱这位置啊,离百味饭店最近,而且这也快到晌午,何不如先去百味饭店歇歇脚” “行。” 闲汉拿出一枚铜板给自己的子侄,让他前去百味饭店占个位。 红衣美妇不解:“时人都只吃朝食和晚膳,用不着去占位吧?” 闲汉嘿嘿一笑:“这百味饭店不一样,他不做朝食,只做午饭和晚饭。均爆火的很,不派人前去占位,恐怕我们要等上许久。” 红衣妇人不信,这京都是有很多有钱人家,但没必要家家都去百味饭店吃饭吧? 然而,她很快就被事实打了脸。 离百味饭店还有百米远的时候,闲汉就叫他们下了车要步行过去。 绿衣美妇不愿意抛头露面,却被闲汉劝道:“前面过不去。都是要步行过去的,别说是您,就是京都的贵女,也都是要步行的。” 绿衣美妇掀开车厢帘,往外一看,只见前方绫罗绸缎,珠光宝气一片,空气着弥漫着各色的香粉味。 人群自觉地分成两波,男的一波,女的一波,中间隔着一条小小的缝隙。 女的这一波,是去那着珠帘的铺面,男的这一波则是去门户大敞开的那一家。 “这两家都是百味饭店,挂珠帘的是女子专用,免得不晓事的毛小伙,冲撞了女郎们。” “郎君们火力旺,喜欢宽敞开阔的地界,百味饭店的东家,就将男子常坐的那个铺面彻底打通成一个开阔的开间。” 闲汉一边领着路,一边介绍道:“若是像您这样一家子出门的,可上二楼订包房,刚才我侄儿就是给咱们订包间去了。” “女郎们竟然这般自由。”绿衣美妇愣然。 那些女郎们悠闲自在,别说是帷幕,就连面纱都不曾戴一块。 她们三俩成群,嘻嘻哈哈地在这片街道上行走,也没有人对她们指指点点。 “我们那儿不也一样的?谁还拦着你出门了?”红衣美妇想要挑出毛病来,却一点儿也没找到。 道路干净整洁,行人虽熙攘,但井然有序。商道两旁的店铺炊烟袅袅,光闻着那香气,就能就让人口舌生津。 绿衣美妇微微垂头,不一样的。 边关的妇女们之所以能有如此自由,那全是被生计所迫。男子们都去打仗,家里老老小小全靠着妇人们养活。 连生存都艰难的时候,那些繁文缛节,又算得了什么? 但这京都就不一样了,就是再穷困的人家,靠着自己的双手也能谋得一日三餐。 在这种情况下,闺女们能有这般的自由度,着实让人心惊。 这可跟自己了解中的京都完全不一样。 私人刚到百味饭店的门口,就被俊朗的小厮迎上二楼:“原来是永昌侯府的贵客来了。方才小柳儿给信的时候,我们还不敢置信。可要我们给侯府送信?” 壮硕男子一听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们只是来京都转一转,无意去打扰侯府。” 小厮眉毛动都没动一下,继续道:“成!您下一次再来的时候,直接派人来跟我们说一声便是。咱们饭店就是再火爆再红火,也是有一两间专门留给贵客用的。” “东家这几日忙着和百川书院做联动,不在店里,还请贵客们海涵。” 小厮态度热情,说话处处给面儿,这叫红衣美妇和绿衣美妇极其满意:“你们店里拿手的好菜,悉数上一份。” 小厮目露为难:“咱们店里每道菜都是拿手好菜。全上来,恐怕您用不了这些。” 红衣美妇不屑,冷哼:“一个小饭店罢了,拿手好菜难不成有上百道?有什么吃不了的?” “尽管上菜!便是吃不了,我们打包带走!” 小厮并没有转身离开:“客官,咱们这儿是先结账再上菜。” 闲汉不着痕迹地瞥他一眼,百味饭店可没这规矩。 红衣美妇冲壮硕的男子抛了个媚眼,壮硕男子心疼得直抽抽,唉。用了侯府之名,就不能堕了侯府之风。 “一百两!足够让你们的拿手好菜上个两三轮。”红衣美妇从壮硕男子的手上抽出银钱。 小斯笑得更甜了,两颊上的小酒窝几乎能盛满美酒:“客官,一百两,只够上我们三分之一的菜。” “你们家的饭食,难不成是用金子做的?怎么这般贵?莫不是在欺负我们是外地人!”红衣美妇做势就要去拍桌。 闲汉急忙拦住她:“夫人,这桌上的茶杯碎一个,就要赔十两银子!” “我会缺了这十两银子?!”说是这么说,红衣美妇还是讪讪地坐了下来。 闲汉小声道:“小厮没欺负你,他们家的饭菜就是这么贵。要不咱们照着一百两上菜?” “不行,我们可是永昌侯府的人!”红衣美妇看向壮硕男子。 壮硕男子虎目含泪,却还是抽出来二百两:“可够了?” “够了!够了!贵客稍等,饭菜马上就上来。”小厮拿到银票,心里松下一口气。 幸好这永昌侯府的远房亲戚,不是来吃白食的,不然一单生意亏了三百两,自己怎么跟东家交代? 第143章 牧童遥指大深坑 精致的菜肴被一一端了上来,红衣女子拿起筷子,就戳向那块被冻成方方正正的黑色方块。 “心里憋着火,需要吃点清凉的来灭灭火,妹妹,夫君,我就先开动了。” 红衣女子一筷子落下去,稳稳当当地夹起冰块塞入嘴中,起初是一阵冰凉,顺着喉咙滑落,正当红衣美妇眯起眼睛,享受这股凉爽时,随即而来的是一股臭味,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 yue! 红衣美妇捂住嘴,直干呕! 可即便把黑色的软软的东西,吐了出来,那股味道依旧留在口腔内,久经不散。 绿衣美妇望向她的眼神十分复杂:“姐姐,莫非你这是又有了?有了大宝,二宝,这个年纪还能生下三宝,姐姐可真是厉害呀。” 这话说的酸溜溜的,酸得连闲汉都闻到了。 红衣美妇直指菜品桌上的菜肴,面露惊恐,一个劲儿地往嘴里灌热茶。 灌了整整一壶,这才像劫后余生一般,对小厮怒斥:“我花了三百两银子,你竟然给我上坏了的菜肴,你们就是这把般黑心的?!我要去告你们!” 小厮神情疑惑,从怀里的小布袋中掏出一双筷子,恭恭敬敬,不卑不亢道:“客官,得罪了,我先试一下。” 红衣妇人死死地盯着小厮,只见他吃下那黑色方块之后,面露陶醉之色。 “客观,菜品没有问题,依旧是纯正的臭豆腐风味。” “这怎么可能?你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谁家饭店会推出这样的菜来!”红衣女子觉得这店家简直连脸面都不要了! 两人争执之间,绿衣美妇和壮硕汉子,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也都夹起黑色冰块。 “yue!” “美味!” 截然不同的两种评价,自绿衣美妇和壮硕男子口中而脱口而出。 绿衣美妇和红衣美妇不敢置信地望向自己的郎君:“夫君,你是味觉出问题了吗?如此之臭的食物,你竟然说美味。” 壮硕男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趁着她俩不注意,把最后一块臭豆腐放入口中。 闲汉小声地对两名妇人解释:“”这臭豆腐就是这样的,咱们点的还是这还是冰冻臭豆腐,味道还能小些。若是那刚出锅的热腾腾的臭豆腐,那臭味绕梁三日,犹不能绝。” 红衣美妇的眼睛嗖地一下红了起来,小粉拳咚咚砸在壮硕男子的后背上。 “我就说,我就不该跟你一起来京都!你还说京都是这大周朝最繁华之地,要啥有啥!可你瞧瞧,这京都百姓都什么口味,臭成这样,都有人追捧!” 闲汉身为臭豆腐的忠实拥护者,听到此话,小声辩驳:“这位夫人,香即是臭,臭即是香。在你心中这是臭,在别人心中这是香。” 闲汉这一番富有哲理的话,直接把美红衣美妇妇和绿衣美妇给听愣了。 不想让自己表现得跟土包子似的,红衣美妇咽下喉咙里的谩骂,决定尝试其他的菜肴。 这不尝不要紧,一尝要人命。 看上去鲜甜的桂鱼,尝起来酸掉大牙。 看上去是清蒸的排骨,却辣得叫人直吐舌头…… 每一道菜都跟他的卖相不符。 最后,红衣美人踩坑踩怕了,哆哆嗦嗦地把筷子伸向那一个个小小的小笼包。 这总不能再出岔子了吧? 然而一口下去,那馅儿竟然是糖渍梅子肉馅儿。 包子可以是咸的,也可以是甜的。也能是酸的,但是如何能做到甜咸酸交加的?! 红衣美妇彻底放下碗筷,只觉得这三百两怕是要打水漂,这些菜品,如何能打包带走? 红衣美妇绷着一张脸,一双眼睛像死鱼眼似地盯着闲汉:“这百味饭店的东家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想出如此惨绝人寰的菜品?” 闲汉狐疑的上下打量三人,轻声问:“你们真的是永昌侯府的人?” 壮硕汉子大快朵颐的动作一顿,神情变得不自然。 绿衣美妇挺起胸脯,气定神闲:“当然!我们当然是侯府的人!” 闲汉留了个心眼子,没说这这百味饭店的东家就是永昌侯府的小姐,而是说道:“东家是名十来岁的女娘,因而奇思妙想了些。” 壮硕男子一听,猛地抬起头,惊诧不已:“竟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娘子?京都果然人才辈出!唉,不似我家的那些混账小子。” 绿衣美妇不乐意,秀眉一拧,双臂抱于胸前,斜睨壮硕汉子:“你对我们家的如珠如宝有意见?如珠虽然淘气了些,但对你这个当爹爹的敬爱有加。难道不是好女郎?” 红衣美妇也不乐意听自家夫君的话:“我家大宝二宝可是一对双生子,这么有福气的事儿落在你家,那是别人家想要求都求不来的。” 壮硕男子被两女人一顿怼,不敢吱声反驳。 这模样,可这可叫绿衣美妇心中湿吃气。 她阴阳怪气道:“姐姐,兴许在夫君身心里边,我们生的儿女那都是不成气候的,只有那留在府中的大姐生的孩儿们,才是他心里头的宝。” “妹妹,你这话可就说笑了。您可忘记府中老妇人的来信?她说啊,那大公子是个榆木脑袋,学业不好,为人愚钝,被一个女子耍的团团转。” 壮硕男子小声反驳:“倒也没有如此不堪,小时候他还是聪明可爱,是乖巧的。” 绿衣美妇似笑非笑:“所以大公子是如何长成今日这般模样?不是老夫人没教养好,那就是大姐她没教养好。” 红衣美妇双手叉腰,语气蛮横:“我可不管,等大宝二宝回府后,他们是要由我亲自教导的!瞧瞧那三个儿女,大公子就不说了,二公子从小就体弱。还四处招惹祸事,一张嘴刻薄得比街头的泼妇还要厉害。” “还有那小娘子,说是也蛮横得紧,据说总顶撞老夫人,丝毫没将长辈放在眼里。虽然我们只是妾室,算不得正儿八经的长辈,但我们跟随您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可受不了那气!” 绿衣美妇掏出帕子,假模假样地擦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闲汉默默地缩在墙角里,眼睛锃亮锃亮,竖着耳朵听这一出八卦。 第144章 家有不肖子 红衣妇人和绿衣妇人的话,直戳壮壮男子的心,对他面前的美味佳肴,顿时也失去了欲望。 “莫要再提这些事了,走,咱们再去去京都其他地方逛一逛。”壮硕汉子放下碗筷,起身就要走。 闲汉这才出声道:“我们何不如去百川书院逛一逛?今儿个是百川书院和百味饭店联合活动日,若是往常,咱们还没那机会能进去。” “哦,百川书院又是怎么回事?它比太学比松山书院还要厉害吗?”绿衣妇人想到自己的儿子,忍不住打探起来。 闲汉的嘴角,几乎咧到了脑后跟:“百川书院,京都谁人不知晓?那就是一匹黑马,狠狠地将太学和国子监的脸面踩在脚下!” 一提到百川书院,闲汉的话夹子彻底兜不住了:“这百川书院也当真是神奇,起初是由一群公子哥,闹着玩儿似的开起来的,我们本来不看好它。” “结果,你猜怎的?他们竟然请来崔三论崔大人当夫子!太学和嵩山书院自然是不服气的,便提出考核一事。” 绿衣美妇追问:“考核?谁来出题?若只是考经文,有崔三论,崔大人在,这考核不是过得轻轻松松吗?” 闲汉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故作神秘道:“事情哪有这般简单?此次说是考核,不如说是书院大比,百川书院对松山书院和太学。1一比二。” 即便是对京都不是很熟悉的红衣美妇,听到这里,忍不住惊呼:“这百川书院还有什么胜算?你可不要告诉我,它赢了这场大比。” 闲汉哈哈大笑:“正是如此!当初京都里多少人说,百川书院必输!我就不一样,我就坚定认为他们能赢,果然,事实打了他们的脸。!连着比试三场,百川书院皆赢了。” “这怎么可能?莫非是有人故意放水?”绿衣美妇忍不住阴谋论起来。 “你可知这出题的人是谁?” “是谁?” “朱大人!” “哎哟,场面这般大,竟然连朱大人也被请了回来?” “能通过朱大人的考核,那说明这百川书院确实有点真本事在身上!” 绿衣美妇和红衣美妇对视一眼,随即对壮汉男子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 “夫君,你看咱们孩儿在边关耽误了许多年,何不如让他上这百川书院,去拜师崔大人门下?” 壮汉男子还未回答,就听见闲汉道:“百川书院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当初赢了考核之后,这满京都,无论是平头百姓还是那达官贵人,都想把自己家的儿郎塞进书院里。那书院的山长啊,死挺着不肯松口,估摸着是想精益求精,不肯滥竽充数。” “最后,许是圣上出面,求了求山长,这才松了口,只是这百川书院招生不似太学,也不似松山书院那样,要通过考核。” 绿衣美妇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塞到闲汉手里,笑意盈盈:“烦请您仔细说说,百川书院是如何招生的?” 闲汉掂掂铜钱,笑得更谄媚了:“他们的招生不看成绩,只看缘分。若是有缘,你就是大字不识,也能进入书院之中。” 绿衣美妇的眉毛微微蹙起,这缘分一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红衣美妇却管不得这许多,她对她家夫君有着迷之一样的自信:“夫君,大公子进入嵩山书院学习。咱们家如宝想进个百川书院,这要求不过分吧?” 绿衣美妇眸光闪了闪:“大公子的学业水平,我们都心知肚明。咱们大宝二宝还有如宝,再怎么说,也是由您亲自教导的。难不成还比不上他?” 壮汉男子打包票:“放心,此事放在我身上。” 许是觉得自己和这三人已经混熟了,闲汉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郎君,您府上还有二子一女,怎么这一次没带过来京都见见世面?” 壮硕男汉男子长叹一口气,似乎难以启齿:“可别提他们了,一个个都不成器,老大不学无术,一心沉迷情情爱爱。老二身子骨不好,嘴还刻薄。老三愚钝如猪,不堪造就。” “终归是郎君的血脉,只是现在年纪还小,等他们长大晓事了,必定能继承您的睿智。” 闲汉心里暗暗吐槽,虽然现在都喜欢谦虚,在别人面前把自己的孩子贬低一番,但贬低成这样,还真是前所未见。 壮硕男子唉声叹气:“正所谓三岁看老,我是不指望他们了。所幸,我还有其他几个孩儿,总归有人能继承我的衣钵。” 说着说着,一行人就来到了百川书院。 现在的百川书院,可不像从前荒芜一片。 此时百川书院,热热闹闹。 书院前肥沃的土地上,一名瘦身瘦削,脸色肤色被晒得黝黑的少年正飞速的挥舞着锄头。 少年身后跟着一群或年轻或年长,有富商打扮的,有贵族打扮的,还有平民打扮的人。 “锄头要这样用力一些,你干甚呢?用点力,没吃饭吗?”黝黑的少年毫不留情的地训斥着。 偏偏那挨训的人,不仅没有生气,还十分虚心,连连赞叹:“这百川书院果真是在履行圣人言。这才是真正的劳其体肤!儿子,你日后上了学,一定要好好听夫子和学长们的话,莫要像在家里那般懒散。” 黝黑男子不光只是说说而已,他自己身体力行,动作极其标准,透着那层薄薄的衣衫,隐约能看见稍微成型的肌肉线条。 阳光明媚,绿水青山。 人们有的爬上屋顶修砌房屋,有的跟随黝黑少年,埋头刨地。有的来来往往端茶送水。有的寻寻个安静角落,做起桌椅板凳。 好一副热闹的繁忙景象。 “这里就是百川书院?”壮硕男子恍恍惚惚,这京都书院的风格改变得如此之快。 记忆里,书声朗朗,衣决飘飘的学子朗声念诗场景,化作泡影,消散在喧嚣之中。 “对,这里就是百川书院!那些人都是在百味饭店消费满十两银子之后,抽奖抽中,百川书院体验日一次的幸运顾客!” “郎君,你们可想进去一观?你们消费满了三百两银子,想必百味饭店不会吝啬于几个名额!” 第145章 讲讲真心话 “这真的是书院学子,而不是种地的老农?”红衣妇人大受震撼,眼前的这番场,。跟春耕时有何区别? 如果如此简单,就能办好一所书院,那边关,岂不是处处都是书院,那些军田随便开垦! 绿衣妇人一想到自己的好大儿,要来这里受这苦,心下不免打起退堂鼓:“照我说,这百川书院许是骗人的。哪有学子不去学那圣贤书,而是学下地的?” “这该不会,是百川书院和百味饭店搞的鬼,让学子免费替他们耕作农田?”壮硕男子不免阴谋论起来。 “休要胡说。”一旁路过的村长低声反驳道,“你们瞧见的只是耕作,为何不再瞧仔细些?他们这可是在体验百川书院的武学!” “武学?!”三人面面相觑,武学不是国子监才有的吗?百川书院竟然也办起来了! 他们难不成跟军中有联系?! 壮硕男子对村长行了个礼,试探道:“敢问您是?” “哼,我是邻村的村长。”村长心里暗暗叫苦,为了维持耿老汉的一个谎言,自己不得不在外头替他树立起威信。 “当初百川书院进行考核,第二项比试就是武试。跟他对战的是国子监太学的李金,百川书院派出的是李老大,你猜李老大是谁?” 如此朴素的名字,这叫谁能猜得出来? 三人齐齐摇头。 “李老大本是一乞丐,多亏百川书院山长的收留,这才得以在百川书院,得到一个栖身之所。然而,不过短短近一两年功夫,李老大就在山长的教导下,成为一代武林高手。” 村长回想起,当初那从早上打到晚上的一场酣战,不由地心潮澎湃:“那一战飞沙走石,日月无光,天地为之变色。卷起的气浪吹得观战台上的百姓们东倒西歪!足足打了三天三夜,这才分出个胜负,你猜最后的赢者是谁?” “难不成是这里老大?”壮硕男子不敢自信的问回道。 “正是他!自这一战之后,京都的百姓们从上至下,只要有想那学武心思的人,便都纷纷来到百川书院,求着百川书院开武学。求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山长这才松了口,同意开办武学。” “担任武学夫子的便是那李老大和耿夫子!耿夫子只有一个亲传弟子但也不拦着其他的学子们跟他学!” 红衣美妇只觉得这事儿魔幻极了:“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们,耿夫子教导就是让他们去耕田?” 村长投向红衣服人的目光,极其的恨铁不成钢:“要不说百川书院收学子,讲究的是缘分和悟性。你就是那个没有悟性的。你光瞧着这只是一个耕田,你怎么没看见这耕田的过程?手臂胳膊腰臀大腿是如何用力,如何发力?而且如此持续性的劳作,极其讲究体力的分配,这都是门道!” 村长一点也不心虚,种田不也是门手艺?! 壮汉男子眸光闪了闪,似乎有所悟:“你说的这番话似乎有点道理。” 村长心中暗暗舒了口气:“那可不,这耿老汉可是特聘的夫子!若非百川书院的背景深厚,他还不会出山呢。” 红衣妇人和壮汉男子对视一眼,这才开口道:“听闻这百川书院是由一群十来岁的公子哥筹办的。难不成里面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村长嘿嘿一笑:“公子哥是普通的公子哥,但架不住他们爹娘背后有人呢。” 村长伸出食指,指指了指天空,表情意味深长。 壮汉硕男子三人心中震撼。 这百川书院竟然是圣上在背后支持的?! “何等英雄少年郎,有了这份机缘,日后岂不是平步青云?”壮汉男子心中酸溜溜的,瞧瞧人家十来岁,就已经能看到封侯拜相的光明未来。 自己十来岁的时候,还在为家里的未来担忧。 壮硕男子心中感慨,不免和村长唠起家常来:“老兄,咱们坐下来聊会儿天。你家孩儿可进百川书院了?” 村长拍大腿,遗憾不已:“我家可没那好福气。三个儿子,没一个有那份悟性。” “老哥子嗣繁茂,竟然有三个儿子。” 村长勾起唇角,互捧道:“老弟妻妾和睦,想必家中子嗣颇丰。” 壮硕男子面色一僵,但也没多做解释,语气中难掩失落:“我比不得老哥有福气。三个嫡子嫡女,个个都不成器。唯有几个小的,还能值得培养。” 村长不满地瞥他一眼:“这个家呀,最终还是要靠嫡子撑起来的。我瞧老弟你年纪也不甚大,这嫡子估摸着也就十来岁,他若是树不直,咱修一修就是了。” 壮汉男子只觉得这话戳心窝子:“家有母老虎。三个孩子都长在她膝下,我哪管得了?她偏心二子,老二被惯的身娇体弱,嘴毒刻薄,不敬长辈,不学无术。” 村长:“那不是还有老大吗?” “她对老大放纵不管,导致老大目不识丁,愚笨,毫无是处!听说最近又迷恋上一女子,为此不惜跟家里人翻脸。这般叫我如何放心把家业交给他?” 村长听了也替这汉子犯愁:“儿女都是债,摊上这样的儿女你也没办法。不过儿子靠不住,不是还有女儿吗?女儿要是教导好了,不比儿子差。” 粗壮汉子摸出腰间的一个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我那嫡女,不提也罢,纯粹一草包!据说她做的饭连狗都不吃,她绣的荷包,送人都没人要。” 村长接过粗壮汉子递过来的酒壶,小小抿了一口。:“好酒!实在不行,你去百味饭店点一个大周第一智者套餐,沾沾智者的福气,说不定儿女就开窍了。” 村长艳羡不已。:“虽说我家三个儿子,个个都学了门手艺,能养活自己,但比起别人家的孩子来,还是差的甚远。就例如苏家三兄妹,老大开了百川书院,老二跟着耿夫子学武,一心想要当大将军,老三虽是个女郎,但百味饭店的生意开得这般大,莫说是赚嫁妆,就是连兄长们的聘礼都能赚出来!做他们的娘亲,不知道有多享福哟!” “这才是真正的好福气勒!我儿要是有他们的一分能耐,我都能含笑九泉了。” 壮硕汉子和美目妇人,都十分惊诧。 “百川百味饭店和百川书院的主家竟然是兄妹?” “这可真是了不得!十来岁的年纪就能有这么一番成就!” “想必他们的爹娘教导的极好!” 第146章 人比人,气死人 从古至今,最能拉近人和人距离的就是聊八卦。 壮汉男子和村长亦是如此。 “他们也是可怜,还没几岁大的时候,他们爹爹就远走他乡,多年未归,一直由他们的娘亲一手抚养长大。” 身在百川书院的地界,村长不想一口一个永昌侯夫人,引起其他人注意,故而用词有些隐晦。 壮硕男子闻言,很是唏嘘:“竟然是由娘亲一手抚养吗?他们爹爹是不是死在外头了?如此不管不顾,枉为人父,枉为人父。” 村长像是找到了知己,拍手赞同:“可不正是如此!这爹爹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绿衣妇人则是羡慕那位夫人的好运气:“有这般乖巧听话的儿女,养育孩儿一道,这夫人可就省了不少力气。” 村长摘了路边的几根野草,编起蚂蚱来:“他们之前可没这般乖巧。那老大,念了多年的书,连童生都没考上。为了一商女,他险些将他阿娘气晕过去。” 壮硕男子感同身受:“这个年纪的少儿郎血气方刚,把那情之一事看得比天还重。也就是我离我那大儿远,要是离得近,我非得把他的腿给打折。” 红衣美妇难得听一次京都的八卦,连忙追问:“后来如何了?为何他转变如此之大。” “这苏二公子也不争气,承担不起家业,苏小娘子长于深闺之中,连中馈都未曾管过。苏夫人想了想,这三个儿女如此不争气,决定不再韬光养晦,而是逼着儿女们上进起来!” 村长顿了顿,捋好自己的思绪,这才是说道:“苏夫人是一名奇女子谋略深远,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她的鞭策之下,苏大公子奋发图强,不惧太学和嵩山书院的压迫,一力筹办百川书院。” “苏二公子为其兄长出人出力,专心辅佐,不仅如此,为了给大兄和家人们做依靠,尽管身子骨不好,也不怕苦不怕累,一心学武想要保家卫国!” “苏小娘子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不惜抛头露面,开办百味饭店。起初,百味饭店门庭罗雀,但苏小娘子不畏挫折,专心研发,这才使百味饭店起死回生,成为京都炙手可热的酒家!” 壮硕男子拍掌叫好:“这才是我们京都好男儿!就该有这样的气魄,这样的魄力!小红小绿,日后咱们家的如珠如宝,大宝二宝都要学习苏家三兄妹!兄妹齐心,齐力断金!” 红衣美妇恶狠狠瞪了一眼壮汉男子:“跟您说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小红。我叫红小小。” 绿衣美妇也不满:“妾身可不叫小绿!妾身叫绿小柔!” 壮汉男子不在意地挥挥手:“不都是小吗?小在前面和小在后面有何区别,都是小事,不必在意。” 红衣美妇故意刺激他:“我们大宝二宝可是庶子,您还是指望您的嫡子嫡女去吧。” 一提到自家那不成器的嫡子嫡女,壮硕男子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焉下来。 村长劝慰:“孩子还小,您也不必如此悲观,浪子回头多的是。” “那也得孩儿们有个好娘亲,我那娘子就不比这苏夫人,她若有苏夫人一分的本事,我就不会在外边呆那么许多年,现今还要急头白脸地往回赶。” 说完,壮汉男子觉得自己太命苦了,怎么就没了苏郎君的那么幸运? “还是人家苏郎君命好,什么都不用管,儿女就成了才,他若是能活着回来,岂不是享现成的福?” 村长嘎嘎乐:“怕是没那么好的命,这苏夫人可不是个好脾气的,这苏郎君回来,怕是要吃好一顿排头!” 壮硕男子不信:“苏夫人温柔贤淑,管家教子。她能将夫君拒之门外?”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苏夫人那是何等惊艳绝伦的人物?朱大人都对她赞叹不已,钦佩有加。可见其心气!所以,她怎么会忍得下被夫君扔下十来年的这口气?” 壮硕男子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换做是自己,那必定是不能轻饶的:“情理之中,苏郎君吃苦头也是应该的,叫他多年不归家,落下妻儿,活该!” 壮硕男子和村长,你一言我一语地唠起嗑。 多年未归家的陌生和疏离感,也在这些闲聊中一笑而散。 不远处肥沃的农田上,黝黑的少年郎许是受不了这炎热,便脱掉了上衣,露出瘦削却结实有力的肌肉线条。 这般动作,引得周围的女郎尖叫连连。 耿老汉背着手,走在田埂上,时不时呵斥一声:“用力!没吃饭不成。” 随着日头逐渐升到高空中,即便是坐在阴凉处的村长和壮硕男子等人,都不免出了一身汗。 耿老汉这才叫众人休息。 这时,百川书院门口响起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百味饭店免费送吃食来了!人手一份,勿要争抢!” 村长忙不迭地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拔腿就要向人群奔去。 “村长!那百味饭店的饭食不甚可口,我们还不如去找个好酒家,再畅饮一番?” 绿衣妇人实在不想委屈自己的味蕾,故而提议道。 “可是,百味饭店的套餐,最便宜的也要一两银子。” 绿衣妇人为难:“可那味道,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一两银子。” 红衣妇人想到,自己花了整整三百两银子置办的一桌饭菜,竟然是连打包都未曾打包。白白地扔了下去! 自己一行三人,要是吃上三份,那就是回来了三两。 “去,我们必须去!”红衣妇人咬牙切齿,拉着壮硕男子的胳膊就朝人群中挤去。 绿衣妇人不想一个人待在陌生的地界,不得不摇着头,跟了上去。 这次,百味饭店倒没搞出什么别出心裁的菜品,就是很正常的炒豆角炒鸡蛋,小鸡炖蘑菇,绿豆汤。 有荤有素有主食,吃得众人嗷嗷叫好。 “这才是正常人该吃的饭食。”红衣妇人肚中早就饿得咕咕直叫,便大口大口吃起来。 绿衣妇人嫌弃周边没有桌椅,便拉扯着壮汉和红衣妇人,想要去寻个安静的地界。 第147章 不告自取,是为贼 原本荒芜的京郊,因为百川书院的存在而显得热闹起来。 在这样人挤人的情况下,想要寻个偏僻安静的角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绿衣美妇很幸运地带着其他二人,左拐右拐,穿过一片茂密的林子,来到一片类似世外桃源的地方。 这是一小片开垦过的农田,上面种植着郁郁葱葱的,不知名的瓜果。 其涨势,看上去比百川书院的要强上很多。 “偏偏你事多,吃个饭而已,还要找那么远。饭菜都凉了!” 红小小瞧不惯,绿小柔这般故做作穷讲究的模样,开口道。 绿小柔双唇,不同她争辩,从小挎包里掏出一个,叠得方方正正的花布,寻到一处干净的草地,铺上去。 “即便我们是隐姓埋名,也不能失了我们的体面。你若不讲究,待会儿我和夫君坐在这上头用餐,你自己个儿捧着碗,蹲田埂上吃去。” 红小小怎么能同意? “我偏不,我就要黏着夫君。” 两人吵吵闹闹间,棉布已经铺好。 三个人挤挤巴巴地坐在一小块棉布上,维持着那小小的体面。 “这饭菜凉了之后,竟是显得有些腻了。”红小小望着饭食上几乎要凝固的一层白腻的油,皱着眉,有些难以下咽。 壮硕的男子丝毫顾不得这些,大口大口地扒着饭:“这百味饭店的东家做事大气。大家伙劳累这么一整天,确实需要油水下肚。” 绿小柔尝了一口,又放下了筷子,目光投向田地里已经长熟的蔬果:“夫君,天气炎热,饭食油腻,妾身实在是吃不下去。何不采摘些瓜果,清爽一下?” 壮硕男子望向那一排排种得十分整齐的一小块田地,目露犹豫之色。 这一小块田地,周围用木栅栏围着,防一些野兽。 再往里探去,每一株植物的间隔一致,离地三公分的高度铺着一层网兜。 可见主人十分爱惜这些瓜果,生怕果实成熟后掉落到泥地里。 “这水果是别人种植的,我们贸然采摘不太好吧。” 绿小柔望着,那矮小果株下坠着的红艳艳的小果子,不由口舌生津,越看越想吃。 “夫君,大不了,我们吃完后,留些银钱在地里,多给一点,想必主人不会介意的。” “你可真是个贪吃鬼。这果子长得奇形怪状,前所未见,你竟然也想吃。难道不怕这是有毒的?”红小小翻白眼。 虽说旅人路过田地时,随手摘一摘果子,留下几枚钱,是约定俗成的习惯。 但这里又不是荒郊野岭,村民们在百川书院附近摆摊,几乎形成了一个小集市,这绿小柔想要吃点瓜果,走回去,买一买就够了。 偏偏她嘴馋别人悉心照顾的瓜果。 她这爱跟人争抢的性子,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夫君。”绿小柔抱着壮硕男子的胳膊,左摇右晃,声音婉转,这撒娇撒得壮汉男子浑身一阵酥麻。 “多给的银钱,得由你自己掏。”壮硕男子即便心神摇曳,但在银钱面前又恢复了神志。 “今天你花了三百余两,可不能再多花了。” 绿小柔恨得直咬牙,但是一看到那红彤彤的果子,实在是诱惑人:“成!” 得了绿小柔的承诺,壮硕男子这才站起身,轻轻几个跃步,便来到了栅栏前,大腿一迈,轻轻松松地跨过了那道栅栏。 “要红色的,不要绿色的!”绿小柔焦急地指挥着壮硕男子采摘熟透的水果。 很快,壮硕男子就将本就不大的果脯里,已长熟的果子摘了个一干二净。 绿小柔等不及让壮硕男子去把红果果洗一洗,白皙修长的手指捻起一根果子,用手机简单蹭了蹭,便塞入口中。 贝齿轻轻一咬,果子瞬间在口里炸裂开来,酸涩中带着一丝甜。 更让人心旷神怡的是那一股从未闻过的果子香气弥漫,整个口腔。 连着吃了两三颗,绿小柔只觉得自己一哈气,也是那浓浓的果香味儿。 “嗯嗯,真好吃!这京都的变化果然大,就连这果子,也多出这么多种。”壮硕男子一口一个,还觉得不过瘾。 红小小眼见那一捧红果,一大半儿都落入在壮硕男子口中,心中一急,左手抓一捧,右手抓一捧,嘴里还娇嗔。 “夫君,你慢点吃,莫要做那牛嚼牡丹的事。” 红小小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红果子美味中的绿小柔。 绿小柔一睁眼,就见原本还快冒头的小红果,此时只剩个底儿。 她急忙用身体护住那最后一捧小红果:“夫君,这可是我掏钱的。” 壮硕男子闭嘴,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红果子,眼尾余光瞥到那些尚未成熟,还泛着青的果子上,眼神瞬间亮了。 “行,给你们吃长成的,我去尝尝的被长成的。” 壮硕男子几个跳跃,又回到了果脯中,随手摘了几颗个头够大,但颜色尚未转红的果子,塞入口中。 下一秒,壮硕男子的五官挤做一团,呸呸两声,把嘴里的把果子吐了出来:“什么玩意儿,这么酸?酸死老子了。” 绿小柔见状,目露失望之色,看来还得再等一些时日,才能尝到这么好吃的果子。 恰在此时,密林中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少男少女们交谈的声音。 “大哥,小妹,事先说好,待会儿到了地头上,你们得听我指挥。”少年清朗的声音惊飞林中的鸟雀。 “二哥,你到底种了些什么?怎么搞得如此神神秘秘?”少女清丽的声音好比初春的花朵,听着都叫人心底柔软得能滴出水来。 “到了地界,你们就知道了,这可是我费尽心思,千辛万苦,用尽毕生所学,才获得的成果!” 少年的这番话,瞬间勾起另一名少年的好奇。 “真是费了这么多心思?我事先说好,在种地这一块,我着实不擅长,待会儿你叫我作甚,我就作甚,可万万不能毁了你的心血。” 少年拍拍胸脯,声音里满是自信和骄傲:“大哥,你放心!你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帮我把那些熟了的果子,轻轻摘下来,放到篮筐里就行,其他的万事皆不用你管!” 第148章 吃亏了 “我跟你们说,昨日我来瞧的时候,已有十来颗红了的果子。一夜过去,估摸着还能再红上十几颗。这些全摘下来,送上一盘送给……” 苏云亭的话还未说完,就看到果脯里变得光秃秃,而一个壮硕的汉子,还在那儿呸呸吐着还未成熟的果子。 苏云亭目眦欲裂,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无穷的愤怒冲断了名为理智的那根弦。 然而,人到了愤怒至极时,是说不出话的。 苏云亭张嘴,啊啊几下,也没有发出声响。 他想大声呵斥那个贼子,却像突然哑了,似的,喉咙呼呼直冒火。 “二哥,你还请来帮手了?可我瞧着这帮手比我们还不如。”苏云烟歪歪脑袋,困惑不已。 就是从周围的村庄里,随便雇一个人也比那壮汉强。 壮汉的动作,不像是在耕地,反倒是在搞破坏似的。 苏云提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发出尖利的惨叫:“抓贼呀!” 苏玄明和苏云烟被这刺耳的惨叫,刺激得双耳有一瞬间的失聪。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那壮硕的男子竟然是小偷。 “小贼,哪里跑!”苏云烟提起裙摆就要上前,朝壮硕的男子冲过去。 苏玄明怕妹妹吃亏,也急忙跟了上去。 苏云亭早就挥舞起锄头,重重地挥向壮硕男子。 却见,壮硕男子背后似乎像长了眼睛似的,一一躲过三人的攻击。 红小小见到自家夫君被三个小孩围攻,心生不满,呵斥道:“谁家的孩子,这般不晓事,怎么见人就打?” 苏云亭双目变得猩红,像看生死仇家似的看着壮硕男子:“你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偷吃我种的果子?” 壮硕男子闻言,想要擒住苏云亭的手一顿。 哎呀,这是遇上正主了。 绿小柔急忙把最后一颗红果子塞入口中,这才施施然地站起身,遥遥对苏云亭道。 “那农家小子,你莫要生气,我们给你钱就是了。上等橘子一斤不过十五文,梨子一颗三文。我们方才摘的红果子也就二十来颗,总共不过一斤多点。我们不占你便宜,直接给你一百文,你莫要再纠缠了。” 苏云亭只觉得到喉头一阵发痒,呕得要死。 往日里自己嘴尖舌利,但在这番气急的情况下,竟然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嘴唇苍白如雪,哆哆嗦嗦。 这是钱的事儿吗?啊?!这是钱的事儿吗?! 苏玄明见状,急忙站出来替自己兄弟抱不平:“不问自取,是为贼。你们在取这果子时,可问过主人家,问过我们的意见?” 红小小不满,觉得这是这几个小子准备讹人:“大不了,我们把你们那剩下的果子也包圆了,你们便是挑着担子去京都卖,也卖不上这个价。” 绿小柔跟着附和:“没错,你们见好就收吧,莫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你们若是做不了这主,就去把你们的爹爹阿娘叫过来,我直接同他们谈。” 不提爹爹和阿娘还才好,一提到阿娘,简直就是戳了苏云亭的肺管子。 壮硕男子早早地就把铜钱握在手心里,摊开手心,伸到苏云亭面前。 苏云亭一把拍在壮硕男子宽厚的掌心上,直接把铜钱扫落在地。 “哼,区区一百文,连一颗种子都买不起!更何况,这可是我细心选种,细心照料,打算把种出来的果子,孝敬给我阿娘的!” 绿小柔不信:“小子,你莫要狮子大开口。就是那荔枝最贵的时节,一颗也不过才卖到八百文,你这个难不成比荔枝还要金贵?。” 红小小补刀:“就是那荔枝,在原产地,价格也贱得很,一斤才八文钱。小子,我劝你见好就收吧。比起不顶饭吃的红果子,还是这一百文合适。你拿着一百文钱回去,你阿娘必定开心的很。” 苏云亭被这几人气笑了:“我这种子可是拜托朋友自极寒之地,费尽千辛万苦才送回来的良种。全大周独此一份。” “我也不要你们的银钱,你们把我的果子赔给我就是!” 壮硕男子懒得跟小屁孩儿纠缠,故意恐吓道:“这果子已经全被我们吃下肚了,你要想我们还给你也成,要么把我们打吐出来,要么等着我们拉屎拉出来。” 男子这话说的又气人又侮辱人,苏云亭非常想一拳砸在那张贱兮兮的脸上。 苏云亭勾勾嘴角,眼里是一片寒光:“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报官吧。” 一听到报官,对绿柔忍不住笑出声:“哎哟,就这几分钱的事,你去报官,衙门也未必能理你。更何况了,我们到时候抵死不承认,你又能奈我们何?” 红小小语重心长:“我若是你们,高高兴兴地拿钱回家,不比同我们纠缠要好?我们夫君也是个性格好的,若是平常男子,见你们这么死缠着不放,早就要揍你们一顿了。” 壮硕男子瞧苏云亭虽然皮肤黝黑,但五官精致,耐心多了几分:“算了。你就开个价吧,你估摸着多少钱?” “我不要钱,我只要我的红果子!” 绿小柔捂住额头,耐心耗尽:“真是个死脑筋,咦,我瞧你有点眼熟,你不正是百川书院,负责锄地的学子吗?罢了,罢了。我既然同你说不清楚,我就去找你的夫子去。” 说完,绿小柔还嘀嘀咕咕。:“也不知道是谁家爹娘教养出来的儿子。小小年纪就会讹人,真是没家教。” 压抑的火山,突然爆发起来。 苏云亭趁着壮硕男子转身的功夫,挥起锄头,对着他的脚一顿横扫。 没想到壮硕男子的下盘稳得很。 他的小腿结结实实挨了一棍子,却身形却纹丝未动。 “臭小子,耍阴招!”壮壮男子被人偷袭,怒上心头。 他一脚踩在锄头上,飞起另一脚踹到苏云亭的胸口。 苏云亭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飞到果脯中,滚落了好几圈,这才停下来。 “二哥!”苏云烟惨叫一声,随即像小牛犊子似地,弓着腰,用脑袋直勾勾地撞向壮硕男子的腹部。 壮硕男子伸出大掌,扣住苏云烟的脑袋,念着这是个小女郎,便抽出苏云烟的发带,反捆绑住苏云烟的双手。 苏玄明见弟弟妹妹都吃了大亏,也顾不得自己身手弱如鸡仔,扬起地上的一把泥土,想要迷住壮硕男子的眼睛,却被壮硕男子识破。 壮硕男子化掌为拳,重重击在苏玄明的后背,险些将苏玄明锤背气。 第149章 谁认输,谁就是孙子 苏云亭兄妹三人躺在田地上,哎哟哎哟叫唤个不停。 红小小站在山坡处,叉腰大笑:“不过几个毛头小孩,也敢与我夫君比试!你可知我夫君是何人?他吃过的盐,比你们走过的路还要多。” 苏云亭不服,小声吐槽:“有本事,我走一步路,让他吃一袋盐试试!” 壮硕男子平生最恨嘴贱的男子,于是大步迈向苏云亭,一把把他双手合拢在背后,膝盖压在苏云亭的背上,正打算说什么。 就看见苏云亭转过头,用力挣扎道:“你服不服?” 嗯?! 壮硕男子的脑袋有一瞬间的懵逼。 这个场景,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很快,壮硕男子就反应过来,气笑了:“你这小子,嘴比铁还硬,你怕不是分不清现在的情况?!被压在身下的是你,不是我!你服不服?” “不服!你能耐那么大,作甚学我说话?!”苏云亭是何人?除了服自己的阿娘,就没服过任何人。 即便打不过,那也要嘴上占点便宜。 “你个臭小子,快说,你是谁家的孩子?我要去找你爹爹阿娘去。如何教的小孩?这般淘气!” 壮硕男子拎起苏云亭的后脖领,像举起小鸡仔似的,把苏云亭举到半空中,恶狠狠道。 苏云亭双腿在空中挥舞着,想要踢壮硕男子,却被壮硕男子用一只手,就把双腿给牵制住了,挣扎不得,犹如死尸一般。 “就你也想见我阿娘?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就在两人斗嘴的时候,躺在地上的苏云烟悄悄地翻了个身,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圆柱小筒,用力拔掉上面的塞子,猛地站起身,用手高高举着。 只见下一秒,随着一声尖利的长啸,一个火光一样的东西,窜入高空中,咻地爆裂开来。 猛烈的爆炸声,吓了众人一大跳。 壮硕男子气势突然一变,目光像是要杀人一般,大手一拧,便卸掉了苏云亭的两只胳膊。 几个阔步间,他就来到了苏云烟面前。 面对娇娇俏俏的女郎,壮硕男子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只见他一把掐住苏云烟的脖子,把她提到半空中,恶狠狠道:“是谁派你来?你为何会有北境的信号弹?” 苏云烟被掐的脸色涨得通红,只能张着大嘴,用力吸着气。 苏云烟用手去掰壮硕男子的大手,往日单手能劈砖的素手,竟然掰不动男子分毫! 肺部的空气越来越少,但她看向壮硕男子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和仇恨。 “敢这样对我们,我阿娘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苏云烟艰难地开口道。 “放开我妹妹!”苏云亭和苏玄明目眦欲裂。 苏云亭双手用不了劲儿,双腿也被那壮硕男子掐得回不过血,动弹不得,只能嘴上不断的咒骂。 苏玄明忍着胸口的剧痛,抄起田边的石块,用力砸向壮硕男子。 只见壮硕男子轻飘飘地闪身躲过,然后抽出腰间的粗腰带用力一甩。 原本普通的灰色腰带,刹那间变成灵活的小蛇。 在苏玄明的脖子上打了一个圈儿,又飞回到壮硕男子手中。 壮硕男子左手握住腰带,越收越紧。 苏玄明奋力挣扎,却也比不过壮硕男子的力道。 “夫君,不要手下留情,速速解决掉他们!”红小小扑了过来,掏出匕首,想要刺向苏云亭。 绿小柔也在一旁催促:“夫君,速战速决,不可有妇人之仁。” 壮硕男子眸色变得幽深,双手齐齐发力。 苏云烟只觉得眼冒金星,肺部每一次呼吸都火辣辣的。 难道自己真的要命丧于此了? 苏玄明此时只恨自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每每在关键时候,总派不上用场。 苏云亭张着大嘴,像一条被拍到岸上的鱼,他不禁想到自己的阿娘。 阿娘把自己兄妹三人当成命根子,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兄妹死得如此凄惨,该何等的伤心欲绝? 苏云亭此时,也恨自己恨得不得了。 不是恨自己嘴贱,是恨自己出门带的人太少了。若是自己把黄娘子等护卫全带上,此时挨揍的就是那壮硕男子了。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数道寒光照着壮硕男子的双臂,以极快的速度飞过来。 壮硕男子只觉得头皮一麻,察觉到濒临死亡般的危险,不得不松开手,闪身躲避。 嗖嗖嗖! 数柄飞刀,深深地扎入泥土之中。 苏云烟狠狠地摔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迷糊之中,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焦急地冲自己飞奔过来。 “阿勒川?” 阿勒川双目变得猩红,顾不得隐藏自己的身份,飞刀,袖剑通通都射向,那个胆敢伤害自己东家的壮硕男子! 壮硕男子看清阿勒川和阿达的长相,整个人就像猎豹一般,肌肉发出蹦蹦的声响。 “没想到,京都鼎鼎有名的百川书院学子竟然跟外族人有勾连!所以你们是得到信儿,知道我回来了,故意设计埋伏我们!” 壮硕男子站在原地,做防备状:“光靠你们几个就想留下我,简直是痴人说梦!” 壮硕男子打量了一圈,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他们竟然想靠几个小破孩儿,就想拦下自己。 这是在瞧不起谁呢? 阿勒川护在苏云渊身前,狼崽一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壮硕男子。 阿达也不复平日里木木愣愣的模样,而是浑身戒备:“哥哥,这人不好对付。” 阿勒川的手指微微蜷缩,能让部族第一勇士阿达也说不好对付的人,那必定是个狠角色。 随即,阿勒川的双目变得坚定,无论是什么样的狠人,想要伤害到自己的东家,那就必须要从自己的尸体上碾过! “东家,别怕,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阿勒川的眼尾余光,瞧见苏云烟脖子上深红的手指印,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还是自己不够强大,这才让东家受到了今日的屈辱。 阿勒川咬咬牙,口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儿。 壮硕男子发了狠,决定把这群小崽子全送去地府! 他揉揉手腕,蓄势待发。 “现在就算你们服输,那也来不及了!” 苏云亭的耳朵动了动,随即脸上浮现出一股微笑,高声叫叫嚣:“谁怕输,谁就是孙子!” 第150章 快跑! 随着苏云亭话音落下,密林中出现诸多人影。 有身穿丝绸衣服的贵族,有佩戴金钗的妇女,有赤着脚的农人,也有书生模样的少年郎。 他们闹哄哄地涌过来,嘴里还在高声嚷嚷着什么? “快!苏郎君遇到危险了,我们快去救他!” “哎哟喂,哪个小贼,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在百川书院闹事?” “现成的功劳,谁动作快,谁就先拿到!” 人群的脸色,不像是要去搏命,而是像要去捡个大便宜似的。 但这一切,在壮硕男子眼中,却不是这么回事。 壮硕男子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没想到,他们为了捉到我,竟然埋藏的如此之深!我知道了,自我们进入京都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落入了他们的圈套,从咸闲汉到百味饭店再到百川书院,这一切都是他们设计的呀!” 红小小似乎也是明白了其中缘由,不由惊呼:“为了捉拿我们,他们连布下几十年的棋子,也不惜全用了出来。” “可见,夫君对他们造成多大的压迫!夫君,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你才是我们大周的未来,大周的保护神!” 壮硕男子扯起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我还好奇为何他们这十年来如此乖顺,只有小打小闹。原来他们在憋大招!想要进行斩首行动。现今,终于被他们等到了机会!” 绿小柔不禁埋怨:“唉,都是大姐害了我们。若非她,我们如何会回京?该不会大姐也是他们的人吧?” 绿小柔被自己的猜想吓到了,如果真是这样,自己三人这一遭,恐怕是要凶多吉少。 壮硕男子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迟疑:“不能吧?夫人和他们之间,可是有血海深仇。” 红小小:“因爱生恨,想要让大周和他们一起陪葬?” 这么一说,似乎是有点道理。 还没等三人分析个一清二楚,来救苏家兄妹的人群就已经一窝蜂的围了上来,把三人围困在小小的山坡上。 壮硕男子背后是一丛丛半人高的荆棘,身前和左右是拿着各色武器的人群。 人群看向自己的目光十分的不友善。 “就是你欺负郎君们?” 耿大娘扶起苏云烟和苏云亭,看到苏云烟脖子上的痕迹,以及苏云亭耷拉的胳膊,眼泪哗一下,就流了下来。 “你这汉子好不晓事,怎么能对十来岁的少年郎,下这样的狠手?你到底是哪里来的?” 经耿大娘的提醒,众人这才看向苏家三兄妹。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苏云烟和苏玄明脖子上的痕迹分明是掐痕! 若自己等人来的再晚一些,这苏大郎君和苏娘子岂不是要命丧黄泉? 还有那苏二郎,身子骨本就弱,上了几个月武学,这才强壮些。如今浑身是泥,两只手耷拉着,毫无力气,看上去狼狈不堪,让人担心,下一秒他就会昏过去。 “哎哟,我的老天爷呀,你们竟是这般的凄惨!这样让你们阿娘看见了,心都要碎了。” “气死我也!这几个人到底是谁!为何敢在我们这儿撒野?” 跟着而来的闲汉,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子:“都是我的错,我带他们来这里做甚?” 说完,闲汉怒视壮硕男子:“你们怎可这么欺负别人家的孩子?不对,你这哪是欺负,分明是想要他们的命!他们如何得罪你了?” 绿小柔深吸一口气,扬起一抹温温柔柔的笑意,安抚道:“乡亲们,听我解释。并非我们有意为难,而是这群小儿狮子大张口,我们只不过吃了他们几颗果子,他们就讹我们好几百两!” 红小小拽拽绿小柔的衣襟:“他们都是一伙的,你同他们说这些有何用?” 绿小柔微微蠕动嘴唇:“你听听他们的说辞。他们既想除掉我们,又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那肯定是要寻找一个合适的借口,我们必定不能让他们占据着大义!” 红小小很快就反应过来,对方是鱼与熊掌想要兼得,那么自己等人就可以,从中寻找一丝破绽。 村长好不容易钻到前头来,这才瞧见这贼子,不正是和自己攀谈的那几人吗? 顿时,村长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真是看不出来,挺好的一个汉子竟然是这样无赖无耻卑鄙狠毒之人。 村长:“他们没有狮子大张口。这种子是花费了大价钱和大功夫,好不容易才弄到的。种出来的果子,也是他们打算孝敬给自己的亲娘。以前就有富商开价,500人文一枚果子。他们都没同意卖。” 壮硕男子心中微动,自己三人,这是把人家儿子给母亲的孝心全给吃了,难怪他当初会那么生气。 “夫君,他们的是一伙的,他的话不可信。”绿小柔没有目光闪动,凑到壮硕男子耳旁轻声道。 壮硕男子想起,那群野蛮狡诈如虎的外敌,心下一狠。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劝诸君识时务些,莫要跟着他们,不撞南墙不回头!” 壮硕男子心知,在援兵未到来之前,不可贸然行动,不然吃大亏的就会是自己。 村庄见壮硕男子执迷不悟,只能悠悠叹了口气:“那我们就去见官吧,一切都交由官府定夺。” 壮硕男子的心犹如坠入冰窟之中,他们这话说的如此有底气,莫非官衙也被收买了? 敌人的潜伏势力恐怖如斯。 就在壮硕男子惊疑不定的时候,身后的大地微微颤动,隐约能听到疾驰的马蹄声。 壮硕男子心中一喜,底气瞬间十足:“援兵已到,你们放下武器,缴械投降,我可饶尔等不死。” 话音一落,只见数十匹骏马高高跃过半人高的荆棘,对着众人冲去。 “劫匪啊,有劫匪啊!” “不好啦!北境达到京都之下了!” “小贼!瞧你是我们大周人的模样,为何要做通敌叛国之事!” “日你个仙人板板,丢了你仙人祖宗的脸!” 人群一窝蜂地四处奔跑,嘴里对着壮硕男子骂骂咧咧。 这群骑着骏马,身手矫健,还拿着长长的弯刀,看上去就是北面敌人的装扮! 这让百姓们想起京都曾经的流言,说是永昌侯府大败,北境入侵! 想必,这就是在边关肆虐的敌人吧! “苏郎君,苏娘子,快逃!快去告诉夫人!” 第151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壮硕男子的援军个个人高马大,一身杀气,就连胯下的骏马也威风凛凛,一抬腿似乎就能踩断敌人的脖子。 红小小叉腰大笑:“我看尔等还敢不敢继续猖狂?竟敢设计陷害我们。” 京都百姓们哪见过这种阵仗? 一时间被吓得四处奔逃,犹如无头苍蝇一般。 耿老汉见状,一时心下凄凉,难怪永昌侯夫人费尽心力,也要重振大周武德。 就这群生长在安乐窝里的百姓,遇上凶残的北境敌人,那全都是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全大周,目光之深远,爱国之心切,并且愿意付诸行动的,永昌侯夫人敢说第一,无人敢称第二。 壮硕男子的援军,身披身穿黑衣,用棕色棉布蒙面。 棉布上,灰尘滚滚,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他们举起弯刀,像驱赶着羊群一般,驱赶着手无寸铁的人群。 看上去凶神恶煞,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打头的俩人,一边嗷嗷叫着恐吓百姓,一边小声嘀咕。 “老大,我瞧着这群人不像是探子。哪有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探子?” 说话的男子目光瞥向奔逃的人群,那肉嘟嘟的肚子,即便穿着宽松的绸缎外袍,也勒得紧紧的。 跑起来,肚子上的肥肉一颤一颤,一看就知平日里吃的极好。 还有那些平头百姓装扮的人,不似边关平民面黄肌瘦,饿得皮包骨,相反,他们面色红润,身子骨壮实。 放在边关,这样的男子都是要优先选入上等兵营的。可是如今,他们只浅浅护着自己的亲朋好友,毫无反抗意志。 一举一动皆不像是探子所为。 领头人放慢骑马的速度:“叫兄弟们做做样子就得了,别真伤了他们。” “老大,你是不是觉得,这又是将军闹出来的一场乌龙?”说话之人虽然像是在提问,但语气却是十分肯定。 “我们听命行事就是了,不要影响将军的名声。”大头的人往后瞥一眼三人,离自己远得很,估摸着听不着方才的谈话,这才放下心来。 “他闹的乌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上次险些把我们带进北境的埋伏圈里头。若非故人传信,咱们死的那才叫一个冤。” 听到这话,领头人揉揉自己胀疼的额角,骑马的速度变得更慢了:“我们是守家卫国而战,并非为了他。” 随着领头人的动作,其余黑衣人似乎心有灵犀一般,虚张声势,并未对逃跑的百姓围追堵截,造成实质性伤害。 在所有奔跑的人群中,有一撮极为显眼。 那是十来个魁梧的汉子,围成一个半弧形,边撤边退,护着里面的二男一女。 这群人进退有据,看上去是经过一定的训练的。 “走,我们去那边看看。”领头的黑衣人眯着眼睛,面色沉重。 眼见着一半的黑衣人要朝自己等人冲来,耿老汉粗糙的大手,摸索着自己的旱烟枪,眼里寒光阵阵。 “大哥,你你先带着小妹走,不要管我。”苏云亭不仅双手被壮硕男子捏脱臼了,就连双腿也受了伤,不能走动。 如今是阿达背着他。 “不行,就算要断后,也是我来断,我才是当哥哥的。”苏玄明怎么可能扔下弟弟,自己一个人逃跑? 敌人的弯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他们好像地府的幽冥,前来索命。 苏云烟把脑袋埋在阿达的背后,这才让差点被闪瞎的眼睛舒适些。 “大哥,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阿娘还在府里等着!你总不能叫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还得给阿娘养老呢。” 苏玄明的神色一晃,随即变得坚定:“不把你们平安带回去,我无颜见阿娘。” 苏云亭:“京郊出现这样一伙,手持弯刀的嗜血骑兵,你就不怕是敌人入侵?我们总得把这个信传出去,好叫京都守军做防备。万一他们把我们全部灭了口,再假借百姓之名入京都,来一场里应外合,京都岂不就轻轻松松被破?” 一想到繁华无比的京都,会被北境的铁蹄踏得稀碎,苏玄明整个人都灵魂震颤。 “二弟,我……” “阿兄,你不用多言,我懂你的意思!” 隔着人群,两兄弟四目相对,均是饱含热泪。 这一次生离死别,叫苏云亭深深明白武力的重要性。 “有师傅在,还轮不到你英勇就义。”耿老汉的大拇指摁在了旱烟枪的烟头上,做势就要一拔! 恰在此时,现场发生了极大的变故! 原本四处奔跑的百姓们见身后追逐的黑衣人,不再追着自己跑,而是齐齐奔向苏家三兄妹,纷纷停下了逃跑的脚步。 “他们可是永昌侯夫人全部的孩子。” “这是顾家最后的血脉了。若是全部命丧于此,顾战神不就绝了后?” “所以北境的目标是顾家人!不!是永昌侯夫人!” “如果苏家三兄妹出了事儿,岂不是要了永城侯夫人半条命去?!” 人群齐齐有一瞬间的沉默。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句轻飘飘的话,重重砸在众人的心头。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永昌侯夫人费了那么多心思就为了把这句话落在所有人心上。 当初在考核之时,这句话风靡整个京都!就连路边的小儿,也能脱口而出! 说这句话时,自己是何等的心血澎湃,荡气回肠?心里想着,若是有敌人来犯,就是拼了这条老命去,也要奋勇杀敌! 当初那严复松还嘲笑众人,嘲笑永昌侯夫人,说这不过是春后的一场雨,下过了也就下过了。 等到夏日来临时,浸湿的地面依旧是干燥的。这话也不会对京都百姓,产生任何变化和影响。 众人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好像被严附松猜中了似的。 “兀那贼子!休要猖狂!欺负我们京都无人耶?”一个老掉牙的老爷子挥舞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朝苏家兄妹而去。 “老太爷!”他的家人们惊骇之下,刹那间下了决心,高呼着口号奔过去。 “保护老太爷!保护苏家三兄妹!” 这一声声高呵,惊醒了陷入回忆的众人。 好似爆竹遇上了火星,现场瞬间炸开了锅。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吃我一锄头!” 第152章 火速求援 被莫名扔了一个臭袜套的壮硕男子,见自己的援军被逼得节节后退,怒上心头,大呵道。 “顾十三,你在作甚?为何不挥刀?胆敢有反抗者,杀无赦!” 打头的黑衣人名叫顾十三,身后来自将军的命令,是这般的歇斯底里,怒火中烧,眼前的那一张张面孔,却都是汉人的模样。 “顾十三,你难道想违抗军令不成?” 顾十三深吸一口气,军命不可为,但是这人他也不想杀。 顾十三从马屁股后边掏出一跌麻绳,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兄弟们,套羊喽。” 随着一声令响,所有的黑衣人纷纷拿出一场一圈圈粗壮的麻绳,然后飞速地穿插飞奔起来。 每一次穿插和飞奔,那麻绳都在众人的上空,穿来穿去。 没过一会,一张简陋的大网就被编了出来。 顾十三手腕一翻,脚轻踢马腹,黑马就向着相反的方向奔去,而那张用粗绳编织的大网也越收越紧。 前来保护苏家兄妹的众人,这才发现,那张网要套的正是自己! 原来众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落入了猎人的圈套。 “怎么办?”苏玄明快要急哭了。 若是自己等人遭殃也就罢了,可是还有上百名无辜百姓都在陪着自己。 若他们因为救自己兄妹三人而失了性命,这叫自己于心何安? 耿老汉见到这一幕,眼神呆愣片刻,随即眼眶湿润起来。 原本青筋直蹦的大手,也像卸掉了力气一般,垂在身侧。 在众人绝望的时候,一道绿色的身影飞速地在密林中穿梭。 那正是绿梅! 绿梅见到眼前的这一幕,整个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去找主子! 绿梅拔腿狂奔,很快就看到一辆马车。 她也顾不得这是谁家的,立马跳了上去,高高挥舞起马鞭:“快点!快给我快点。” 马匹吃痛,撒开四蹄就朝京都飞奔。 狂风吹乱了绿梅的发髻和眼泪。 一想到公子和娘子凄惨的模样,还有那群为保护苏家三兄妹舍身忘死的百姓,绿梅的一颗心就像掉进了油锅里,焦灼不已。 往日出门,都是盼着路程越远越好,这样才能欣赏沿途的风景。 此时,绿梅恨不得这马就是那千里马,,一步能跑上千里,好让她赶紧去搬救兵!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绿梅终于看到那道熟悉的高大城门。 “快闪开!我是永昌侯府的人!” 焦灼的情绪,充斥着绿梅的身心和大脑。 她害怕这是一个局,一个针对自家夫人的局! 如果京城里边也有他们的人,自己若是在城门口就大声嚷嚷起来,万一被他们摁住,没法让夫人得到信儿,那是苏郎君们和苏娘子岂不是求救无门? 不行!绿梅咬唇,血腥气瞬间在口腔蔓延。 自己必须要把这个消息第一个告诉主子! 绿梅顾不得其他,整辆马车就像疯了一般,直勾勾朝永昌侯府奔去。 一路上鸡飞狗跳,不少摊贩受了惊,对着马车骂骂咧咧。 “赶着去投胎吗?你等着,你看我报不报官!” “没见过这么猖狂的,竟然敢在闹市驾马车!” 宋大眯起眼,不确定道:“我是不是瞧错了?我怎么觉着,那好像是永昌侯夫人身边的侍女绿梅?” “正是她!她为何这般慌乱?可是出了事了?”镇国公将军牛夫人,身为顾南夕的头号粉丝,自然是知道绿梅存在。 听到两人对话的商贩们,面面相觑,一股不祥的阴霾萦绕在众人心头。 “绿梅姑娘行事稳妥,深得永昌侯夫人的器重。”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了。脑海里不由地想起前段时间的流言,这该不会是真的吧? 有胆小的,立刻收了摊子,打算回家收拾收拾包袱,如果是真的,好第一时间就逃跑。 有胆子大的,就跑去永昌侯府门口,打算看看侯夫人的动静。 绿梅终于来到了永昌侯府门口,顾不得平稳马车,直接跃了下去。 “绿梅姑姑,您这是怎么了?”守门的小司被绿梅这副模样吓了一大跳。 “主子在哪?”绿梅哪里还管得了仪态不仪态,径直问道。 “主子正在比武场,看李老大和黄娘子等人切磋。” 绿梅二话不说,直奔着苏云亭院落而去。 还未到院落,就听见嘿嘿吼吼的嘶吼声。 “李老大,手下留情!” “黄娘子,莫要耍阴招!李老大可还没后呢!” “哈哈,你们这二人为了点彩头,也是拼了命了!” 护卫们,你一言我一语,脸上却是兴奋之色。 这高手过招本就难得,尤其是一刚一柔,一光明一猥琐的打斗方式。 顾南夕坐在主玫瑰椅上,喜笑颜开,这可比后世的港剧好看多了。 “绿梅?你这傻丫头,怎么这么实诚?你还真的听他们瞎指挥,去种地去了?” 顾南夕不经意间,瞥见刚进来的绿梅。 只见她一身乱糟糟的,发髻凌乱,灰尘仆仆,十分狼狈。 “你主子的精髓,你是一点儿也没学到。”顾南夕有点心疼,绿梅可是自己的得力助手,却被造成这个模样。 绿梅一见到顾南夕,强忍一路的眼泪彻底绷不住了,顺着脸流淌下来,在布满灰尘的脸上流出两道清晰的印子。 “主子,不好了!百川书院被人连窝端了!” 这话一出,打斗的李老大和黄娘子瞬间收了手。 一旁瞧热闹的护卫们,也都蹦出骇人的杀气。 顾南夕沉沉心:“不要着急,你慢慢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绿梅:“我去的时候,就看见大郎二郎和小娘子都深受重伤,被耿老汉和村里的护卫们团团保护着。一群骑着马,带着刀的黑衣人正朝他们冲去,想要对他们不利。” “去百川书院参加活动的学子和客人们,舍命相救,却被黑衣人用麻绳捆做一团。我见状不好,就急忙跑回来跟您求救。” 李老大:“他们用的什么刀?” “弯刀!” 李老大二话不说,大手一挥。:“夫人,这肯定是北境的敌人!估计是您的最近的风头太甚,所以他们才会拿郎君和娘子们开刀!” 全天下皆知,整个大周朝最激进的激进派就是顾南夕 北境敌人想要除掉顾南夕,再正常不过。 “没见过这么猖狂的,竟然敢在闹市驾马车!” 宋大眯起眼,不确定道:“我是不是瞧错了?我怎么觉着,那好像是永昌侯夫人身边的侍女绿梅?” “正是她!她为何这般慌乱?可是出了事了?”镇国公将军牛夫人,身为顾南夕的头号粉丝,自然是知道绿梅存在。 听到两人对话的商贩们,面面相觑,一股不祥的阴霾萦绕在众人心头。 “绿梅姑娘行事稳妥,深得永昌侯夫人的器重。”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了。脑海里不由地想起前段时间的流言,这该不会是真的吧? 有胆小的,立刻收了摊子,打算回家收拾收拾包袱,如果是真的,好第一时间就逃跑。 有胆子大的,就跑去永昌侯府门口,打算看看侯夫人的动静。 绿梅终于来到了永昌侯府门口,顾不得平稳马车,直接跃了下去。 “绿梅姑姑,您这是怎么了?”守门的小司被绿梅这副模样吓了一大跳。 “主子在哪?”绿梅哪里还管得了仪态不仪态,径直问道。 “主子正在比武场,看李老大和黄娘子等人切磋。” 绿梅二话不说,直奔着苏云亭院落而去。 还未到院落,就听见嘿嘿吼吼的嘶吼声。 “李老大,手下留情!” “黄娘子,莫要耍阴招!李老大可还没后呢!” “哈哈,你们这二人为了点彩头,也是拼了命了!” 护卫们,你一言我一语,脸上却是兴奋之色。 这高手过招本就难得,尤其是一刚一柔,一光明一猥琐的打斗方式。 顾南夕坐在主玫瑰椅上,喜笑颜开,这可比后世的港剧好看多了。 “绿梅?你这傻丫头,怎么这么实诚?你还真的听他们瞎指挥,去种地去了?” 顾南夕不经意间,瞥见刚进来的绿梅。 只见她一身乱糟糟的,发髻凌乱,灰尘仆仆,十分狼狈。 “你主子的精髓,你是一点儿也没学到。”顾南夕有点心疼,绿梅可是自己的得力助手,却被造成这个模样。 绿梅一见到顾南夕,强忍一路的眼泪彻底绷不住了,顺着脸流淌下来,在布满灰尘的脸上流出两道清晰的印子。 “主子,不好了!百川书院被人连窝端了!” 这话一出,打斗的李老大和黄娘子瞬间收了手。 一旁瞧热闹的护卫们,也都蹦出骇人的杀气。 顾南夕沉沉心:“不要着急,你慢慢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绿梅:“我去的时候,就看见大郎二郎和小娘子都深受重伤,被耿老汉和村里的护卫们团团保护着。一群骑着马,带着刀的黑衣人正朝他们冲去,想要对他们不利。” “去百川书院参加活动的学子和客人们,舍命相救,却被黑衣人用麻绳捆做一团。我见状不好,就急忙跑回来跟您求救。” 李老大:“他们用的什么刀?” “弯刀!” 李老大二话不说,大手一挥。:“夫人,这肯定是北境的敌人!估计是您的最近的风头太甚,所以他们才会拿郎君和娘子们开刀!” 全天下皆知,整个大周朝最激进的激进派就是顾南夕 北境敌人想要除掉顾南夕,再正常不过。 “没见过这么猖狂的,竟然敢在闹市驾马车!” 宋大眯起眼,不确定道:“我是不是瞧错了?我怎么觉着,那好像是永昌侯夫人身边的侍女绿梅?” “正是她!她为何这般慌乱?可是出了事了?”镇国公将军牛夫人,身为顾南夕的头号粉丝,自然是知道绿梅存在。 听到两人对话的商贩们,面面相觑,一股不祥的阴霾萦绕在众人心头。 “绿梅姑娘行事稳妥,深得永昌侯夫人的器重。”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了。脑海里不由地想起前段时间的流言,这该不会是真的吧? 有胆小的,立刻收了摊子,打算回家收拾收拾包袱,如果是真的,好第一时间就逃跑。 有胆子大的,就跑去永昌侯府门口,打算看看侯夫人的动静。 绿梅终于来到了永昌侯府门口,顾不得平稳马车,直接跃了下去。 “绿梅姑姑,您这是怎么了?”守门的小司被绿梅这副模样吓了一大跳。 “主子在哪?”绿梅哪里还管得了仪态不仪态,径直问道。 “主子正在比武场,看李老大和黄娘子等人切磋。” 绿梅二话不说,直奔着苏云亭院落而去。 还未到院落,就听见嘿嘿吼吼的嘶吼声。 “李老大,手下留情!” “黄娘子,莫要耍阴招!李老大可还没后呢!” “哈哈,你们这二人为了点彩头,也是拼了命了!” 护卫们,你一言我一语,脸上却是兴奋之色。 这高手过招本就难得,尤其是一刚一柔,一光明一猥琐的打斗方式。 顾南夕坐在主玫瑰椅上,喜笑颜开,这可比后世的港剧好看多了。 “绿梅?你这傻丫头,怎么这么实诚?你还真的听他们瞎指挥,去种地去了?” 顾南夕不经意间,瞥见刚进来的绿梅。 只见她一身乱糟糟的,发髻凌乱,灰尘仆仆,十分狼狈。 “你主子的精髓,你是一点儿也没学到。”顾南夕有点心疼,绿梅可是自己的得力助手,却被造成这个模样。 绿梅一见到顾南夕,强忍一路的眼泪彻底绷不住了,顺着脸流淌下来,在布满灰尘的脸上流出两道清晰的印子。 “主子,不好了!百川书院被人连窝端了!” 这话一出,打斗的李老大和黄娘子瞬间收了手。 一旁瞧热闹的护卫们,也都蹦出骇人的杀气。 顾南夕沉沉心:“不要着急,你慢慢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绿梅:“我去的时候,就看见大郎二郎和小娘子都深受重伤,被耿老汉和村里的护卫们团团保护着。一群骑着马,带着刀的黑衣人正朝他们冲去,想要对他们不利。” “去百川书院参加活动的学子和客人们,舍命相救,却被黑衣人用麻绳捆做一团。我见状不好,就急忙跑回来跟您求救。” 李老大:“他们用的什么刀?” “弯刀!” 李老大二话不说,大手一挥。:“夫人,这肯定是北境的敌人!估计是您的最近的风头太甚,所以他们才会拿郎君和娘子们开刀!” 全天下皆知,整个大周朝最激进的激进派就是顾南夕 北境敌人想要除掉顾南夕,再正常不过。 “没见过这么猖狂的,竟然敢在闹市驾马车!” 宋大眯起眼,不确定道:“我是不是瞧错了?我怎么觉着,那好像是永昌侯夫人身边的侍女绿梅?” “正是她!她为何这般慌乱?可是出了事了?”镇国公将军牛夫人,身为顾南夕的头号粉丝,自然是知道绿梅存在。 听到两人对话的商贩们,面面相觑,一股不祥的阴霾萦绕在众人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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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眯起眼,不确定道:“我是不是瞧错了?我怎么觉着,那好像是永昌侯夫人身边的侍女绿梅?” “正是她!她为何这般慌乱?可是出了事了?”镇国公将军牛夫人,身为顾南夕的头号粉丝,自然是知道绿梅存在。 听到两人对话的商贩们,面面相觑,一股不祥的阴霾萦绕在众人心头。 “绿梅姑娘行事稳妥,深得永昌侯夫人的器重。”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了。脑海里不由地想起前段时间的流言,这该不会是真的吧? 有胆小的,立刻收了摊子,打算回家收拾收拾包袱,如果是真的,好第一时间就逃跑。 有胆子大的,就跑去永昌侯府门口,打算看看侯夫人的动静。 绿梅终于来到了永昌侯府门口,顾不得平稳马车,直接跃了下去。 “绿梅姑姑,您这是怎么了?”守门的小司被绿梅这副模样吓了一大跳。 “主子在哪?”绿梅哪里还管得了仪态不仪态,径直问道。 “主子正在比武场,看李老大和黄娘子等人切磋。” 绿梅二话不说,直奔着苏云亭院落而去。 还未到院落,就听见嘿嘿吼吼的嘶吼声。 “李老大,手下留情!” “黄娘子,莫要耍阴招!李老大可还没后呢!” “哈哈,你们这二人为了点彩头,也是拼了命了!” 护卫们,你一言我一语,脸上却是兴奋之色。 这高手过招本就难得,尤其是一刚一柔,一光明一猥琐的打斗方式。 顾南夕坐在主玫瑰椅上,喜笑颜开,这可比后世的港剧好看多了。 “绿梅?你这傻丫头,怎么这么实诚?你还真的听他们瞎指挥,去种地去了?” 顾南夕不经意间,瞥见刚进来的绿梅。 只见她一身乱糟糟的,发髻凌乱,灰尘仆仆,十分狼狈。 “你主子的精髓,你是一点儿也没学到。”顾南夕有点心疼,绿梅可是自己的得力助手,却被造成这个模样。 绿梅一见到顾南夕,强忍一路的眼泪彻底绷不住了,顺着脸流淌下来,在布满灰尘的脸上流出两道清晰的印子。 “主子,不好了!百川书院被人连窝端了!” 这话一出,打斗的李老大和黄娘子瞬间收了手。 一旁瞧热闹的护卫们,也都蹦出骇人的杀气。 顾南夕沉沉心:“不要着急,你慢慢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绿梅:“我去的时候,就看见大郎二郎和小娘子都深受重伤,被耿老汉和村里的护卫们团团保护着。一群骑着马,带着刀的黑衣人正朝他们冲去,想要对他们不利。” “去百川书院参加活动的学子和客人们,舍命相救,却被黑衣人用麻绳捆做一团。我见状不好,就急忙跑回来跟您求救。” 李老大:“他们用的什么刀?” “弯刀!” 李老大二话不说,大手一挥。:“夫人,这肯定是北境的敌人!估计是您的最近的风头太甚,所以他们才会拿郎君和娘子们开刀!” 全天下皆知,整个大周朝最激进的激进派就是顾南夕 北境敌人想要除掉顾南夕,再正常不过。 “没见过这么猖狂的,竟然敢在闹市驾马车!” 宋大眯起眼,不确定道:“我是不是瞧错了?我怎么觉着,那好像是永昌侯夫人身边的侍女绿梅?” “正是她!她为何这般慌乱?可是出了事了?”镇国公将军牛夫人,身为顾南夕的头号粉丝,自然是知道绿梅存在。 听到两人对话的商贩们,面面相觑,一股不祥的阴霾萦绕在众人心头。 “绿梅姑娘行事稳妥,深得永昌侯夫人的器重。”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了。脑海里不由地想起前段时间的流言,这该不会是真的吧? 有胆小的,立刻收了摊子,打算回家收拾收拾包袱,如果是真的,好第一时间就逃跑。 有胆子大的,就跑去永昌侯府门口,打算看看侯夫人的动静。 绿梅终于来到了永昌侯府门口,顾不得平稳马车,直接跃了下去。 “绿梅姑姑,您这是怎么了?”守门的小司被绿梅这副模样吓了一大跳。 “主子在哪?”绿梅哪里还管得了仪态不仪态,径直问道。 “主子正在比武场,看李老大和黄娘子等人切磋。” 绿梅二话不说,直奔着苏云亭院落而去。 还未到院落,就听见嘿嘿吼吼的嘶吼声。 “李老大,手下留情!” “黄娘子,莫要耍阴招!李老大可还没后呢!” “哈哈,你们这二人为了点彩头,也是拼了命了!” 护卫们,你一言我一语,脸上却是兴奋之色。 这高手过招本就难得,尤其是一刚一柔,一光明一猥琐的打斗方式。 顾南夕坐在主玫瑰椅上,喜笑颜开,这可比后世的港剧好看多了。 “绿梅?你这傻丫头,怎么这么实诚?你还真的听他们瞎指挥,去种地去了?” 顾南夕不经意间,瞥见刚进来的绿梅。 只见她一身乱糟糟的,发髻凌乱,灰尘仆仆,十分狼狈。 “你主子的精髓,你是一点儿也没学到。”顾南夕有点心疼,绿梅可是自己的得力助手,却被造成这个模样。 绿梅一见到顾南夕,强忍一路的眼泪彻底绷不住了,顺着脸流淌下来,在布满灰尘的脸上流出两道清晰的印子。 “主子,不好了!百川书院被人连窝端了!” 这话一出,打斗的李老大和黄娘子瞬间收了手。 一旁瞧热闹的护卫们,也都蹦出骇人的杀气。 顾南夕沉沉心:“不要着急,你慢慢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绿梅:“我去的时候,就看见大郎二郎和小娘子都深受重伤,被耿老汉和村里的护卫们团团保护着。一群骑着马,带着刀的黑衣人正朝他们冲去,想要对他们不利。” “去百川书院参加活动的学子和客人们,舍命相救,却被黑衣人用麻绳捆做一团。我见状不好,就急忙跑回来跟您求救。” 李老大:“他们用的什么刀?” “弯刀!” 李老大二话不说,大手一挥。:“夫人,这肯定是北境的敌人!估计是您的最近的风头太甚,所以他们才会拿郎君和娘子们开刀!” 全天下皆知,整个大周朝最激进的激进派就是顾南夕 北境敌人想要除掉顾南夕,再正常不过。 “没见过这么猖狂的,竟然敢在闹市驾马车!” 宋大眯起眼,不确定道:“我是不是瞧错了?我怎么觉着,那好像是永昌侯夫人身边的侍女绿梅?” “正是她!她为何这般慌乱?可是出了事了?”镇国公将军牛夫人,身为顾南夕的头号粉丝,自然是知道绿梅存在。 听到两人对话的商贩们,面面相觑,一股不祥的阴霾萦绕在众人心头。 “绿梅姑娘行事稳妥,深得永昌侯夫人的器重。”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了。脑海里不由地想起前段时间的流言,这该不会是真的吧? 有胆小的,立刻收了摊子,打算回家收拾收拾包袱,如果是真的,好第一时间就逃跑。 有胆子大的,就跑去永昌侯府门口,打算看看侯夫人的动静。 绿梅终于来到了永昌侯府门口,顾不得平稳马车,直接跃了下去。 “绿梅姑姑,您这是怎么了?”守门的小司被绿梅这副模样吓了一大跳。 “主子在哪?”绿梅哪里还管得了仪态不仪态,径直问道。 “主子正在比武场,看李老大和黄娘子等人切磋。” 绿梅二话不说,直奔着苏云亭院落而去。 还未到院落,就听见嘿嘿吼吼的嘶吼声。 “李老大,手下留情!” “黄娘子,莫要耍阴招!李老大可还没后呢!” “哈哈,你们这二人为了点彩头,也是拼了命了!” 护卫们,你一言我一语,脸上却是兴奋之色。 这高手过招本就难得,尤其是一刚一柔,一光明一猥琐的打斗方式。 顾南夕坐在主玫瑰椅上,喜笑颜开,这可比后世的港剧好看多了。 “绿梅?你这傻丫头,怎么这么实诚?你还真的听他们瞎指挥,去种地去了?” 顾南夕不经意间,瞥见刚进来的绿梅。 只见她一身乱糟糟的,发髻凌乱,灰尘仆仆,十分狼狈。 “你主子的精髓,你是一点儿也没学到。”顾南夕有点心疼,绿梅可是自己的得力助手,却被造成这个模样。 绿梅一见到顾南夕,强忍一路的眼泪彻底绷不住了,顺着脸流淌下来,在布满灰尘的脸上流出两道清晰的印子。 “主子,不好了!百川书院被人连窝端了!” 这话一出,打斗的李老大和黄娘子瞬间收了手。 一旁瞧热闹的护卫们,也都蹦出骇人的杀气。 顾南夕沉沉心:“不要着急,你慢慢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绿梅:“我去的时候,就看见大郎二郎和小娘子都深受重伤,被耿老汉和村里的护卫们团团保护着。一群骑着马,带着刀的黑衣人正朝他们冲去,想要对他们不利。” “去百川书院参加活动的学子和客人们,舍命相救,却被黑衣人用麻绳捆做一团。我见状不好,就急忙跑回来跟您求救。” 李老大:“他们用的什么刀?” “弯刀!” 李老大二话不说,大手一挥。:“夫人,这肯定是北境的敌人!估计是您的最近的风头太甚,所以他们才会拿郎君和娘子们开刀!” 全天下皆知,整个大周朝最激进的激进派就是顾南夕 北境敌人想要除掉顾南夕,再正常不过。 “没见过这么猖狂的,竟然敢在闹市驾马车!” 宋大眯起眼,不确定道:“我是不是瞧错了?我怎么觉着,那好像是永昌侯夫人身边的侍女绿梅?” “正是她!她为何这般慌乱?可是出了事了?”镇国公将军牛夫人,身为顾南夕的头号粉丝,自然是知道绿梅存在。 听到两人对话的商贩们,面面相觑,一股不祥的阴霾萦绕在众人心头。 “绿梅姑娘行事稳妥,深得永昌侯夫人的器重。”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了。脑海里不由地想起前段时间的流言,这该不会是真的吧? 有胆小的,立刻收了摊子,打算回家收拾收拾包袱,如果是真的,好第一时间就逃跑。 有胆子大的,就跑去永昌侯府门口,打算看看侯夫人的动静。 绿梅终于来到了永昌侯府门口,顾不得平稳马车,直接跃了下去。 “绿梅姑姑,您这是怎么了?”守门的小司被绿梅这副模样吓了一大跳。 “主子在哪?”绿梅哪里还管得了仪态不仪态,径直问道。 “主子正在比武场,看李老大和黄娘子等人切磋。” 绿梅二话不说,直奔着苏云亭院落而去。 还未到院落,就听见嘿嘿吼吼的嘶吼声。 “李老大,手下留情!” “黄娘子,莫要耍阴招!李老大可还没后呢!” “哈哈,你们这二人为了点彩头,也是拼了命了!” 护卫们,你一言我一语,脸上却是兴奋之色。 这高手过招本就难得,尤其是一刚一柔,一光明一猥琐的打斗方式。 顾南夕坐在主玫瑰椅上,喜笑颜开,这可比后世的港剧好看多了。 “绿梅?你这傻丫头,怎么这么实诚?你还真的听他们瞎指挥,去种地去了?” 顾南夕不经意间,瞥见刚进来的绿梅。 只见她一身乱糟糟的,发髻凌乱,灰尘仆仆,十分狼狈。 “你主子的精髓,你是一点儿也没学到。”顾南夕有点心疼,绿梅可是自己的得力助手,却被造成这个模样。 绿梅一见到顾南夕,强忍一路的眼泪彻底绷不住了,顺着脸流淌下来,在布满灰尘的脸上流出两道清晰的印子。 “主子,不好了!百川书院被人连窝端了!” 这话一出,打斗的李老大和黄娘子瞬间收了手。 一旁瞧热闹的护卫们,也都蹦出骇人的杀气。 顾南夕沉沉心:“不要着急,你慢慢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绿梅:“我去的时候,就看见大郎二郎和小娘子都深受重伤,被耿老汉和村里的护卫们团团保护着。一群骑着马,带着刀的黑衣人正朝他们冲去,想要对他们不利。” “去百川书院参加活动的学子和客人们,舍命相救,却被黑衣人用麻绳捆做一团。我见状不好,就急忙跑回来跟您求救。” 李老大:“他们用的什么刀?” “弯刀!” 李老大二话不说,大手一挥。:“夫人,这肯定是北境的敌人!估计是您的最近的风头太甚,所以他们才会拿郎君和娘子们开刀!” 全天下皆知,整个大周朝最激进的激进派就是顾南夕 北境敌人想要除掉顾南夕,再正常不过。 第153章搬救兵 顾南夕一听苏家三兄妹陷入险境,立马让李老大和黄娘子先率着护卫和前去支援,自己则军营里借人。 传言中,北境敌人能以一敌三,自己府里的李老大和黄娘子虽然厉害但毕竟没有真刀真枪实战过,还是得去借一些军士。 李老大和黄娘子听到顾南夕的命令,没有二话,立马抄起武器,牵出府中马厩里的马,径直向京郊狂奔而去。 “黄娘子,你们这是做什么去?”刚好赶到永昌侯府门口的宋大,高声问道。 “杀敌去!”黄娘子目光凶横,一杆红缨枪挂在身后,气势汹汹,好似下一秒就要取敌人首级。 听到黄娘子的解释,众人惊骇。 瞧他们的阵仗,连包袱都没带一个,可见敌人离京都很近,而且连守门的小厮都一起出动了,这得是多危险的情况! 莫非流言是真的?! 北境敌人已经打到京都城下了? 众人心中忐忑不已,但心中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兴许不是北境的敌人,是永昌侯府的宿敌。 顾南夕可管不了那么多,她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的换,直接带着绿眉,坐上马车,直奔京都大营而去。 “我是永昌侯府夫人顾南夕,我要求见你们将军。”顾南夕对着军营大门口守着的士兵说道。 “请侯夫人稍等片刻,我立刻进去禀报!” 顾南夕轻舒一口气,在心里默默打着腹稿,待会儿该如何跟这位将军,说明情况,请求他出兵。 至于为何不直接奔皇宫而去? 那着实是因为,若是去走圣上的路子,耗费的时间太多,等援兵赶到的时候,说不定苏家三兄妹都凉透了。 要不要借着自己大周第一智者的身份,扯虎皮? 还是装柔弱,请求将军出面救命? 也不知道这位将军好不好说话…… 就在顾南夕在心里略带忐忑时,一道高大威猛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我操!” “高雅端庄的永昌侯夫人居然也会爆粗口?” 那一张俊俏又凶悍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戏谑! 顾南夕真心觉得天要亡永昌侯府。 怎么没人告诉她,京都大营的将军变成了李傲天?! “缘分啊,龙武大将军。”顾南夕脸上挤出一抹僵硬的假笑。 这可真是孽缘!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仗着那不靠谱的绯闻,逼着他当众暴揍亲生儿子。 第二次见面,在比武场上,李老大把他的徒弟又暴揍了一番。 不知道这龙武大将军李傲天的心胸是否开阔?能否不计较前仇? 顾南夕的心里直打鼓,觉得眼前这将军不像是好脾气的人。 果然,他大步走到顾南夕面前,修长的影子彻底笼罩住顾南夕。 顾南夕的鼻尖萦绕着一股带着血腥味的男性荷尔蒙气息,让人心跳加速,只觉得又紧张又刺激。 “夫人,我说过,别让我再见到你!” 龙武大将军李傲天伸出一根食指,轻挑起顾南夕的下巴,眼里酝酿着让人看不懂的风暴。 顾南夕感受着下巴上粗糙的手感,浑身一阵战栗。 这种灵魂都在挠痒的感觉…… “你要杀了我?” 龙武大将军李傲天神色一顿,似笑非笑地靠近顾南夕,温热的嘴唇贴着顾南夕的耳垂,轻轻留下一句。 “对,你猜,是何种杀法?用金针如何?金针刺破桃花蕊,也是很有趣的。” 说完,龙武大将军站直身体,双臂抱于胸前,饶有兴致地等待着顾南夕的反应。 顾南夕拿帕子擦了擦耳朵,这才道:“你先派兵去救人。等救完人我们再……” “再如何?”龙武大将军李傲天逼问。 顾南夕心一狠咬牙道:“我们再上比武台切磋武艺,生死勿论!” 金针是不可能用金针的,那是容麼麽的招数。 苍天啊,大地呀。 此时,顾南夕的心里慌极了。 大家都说,她是教出李老大的绝世高手,可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要和龙武大的将军单打独斗,顾南夕心里慌得很。 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请出援军去救儿子女儿。 顾南夕的回答,完全出乎了李傲天的预料。 李傲天上下仔细打量顾南夕的神色,想分辨出她是在故意顾左右而言他,还是认真的。 观察的结果让李傲天哭笑不得。 一个成婚十来年,生育二子一女的妇人居然迟钝如此,恍若黄花大闺女。 有意思,真有意思! “行,你要多少兵?去救什么人?”李傲天松了口。 他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值得久居后院的顾南夕跑上这样一趟。 “能有多少要多少,我儿子闺女被一群黑衣人围住了,除此之外,还有上百名京都百姓也被他们捆住了。” “什么人?哪儿?京都?!”李傲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自己的范围内,居然还藏着这么一伙势力?! “对!他们身穿黑袍,手持弯刀,骑着马,看上去训练有素。” 听到这里,李傲天收起看热闹的心情,目光锐利,浑身肌肉绷紧,好似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没有圣上的手谕,我只能出兵一百人,但我们大营的士兵以能以一敌三。” 李傲天大手一挥,整个军营就如一个庞大的机器迅速调动起来,一百名全副武装的尖兵,排成一个方阵,出现在军营大门口,随时等待着李傲天的命令。 顾南夕松了一口气:“多谢将军。” 李傲天骑在骏马上。 胯下的骏马肌肉线条流畅,油光水滑。 “夫人,我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欠的。” “我知道。我一定会给将军一个满意的回报。” 顾南夕心里暗暗叫苦,打算解决完这件事儿,立刻去高价收购什么金丝软甲,护心铜镜之类的,好在比试时能保住自己一命。 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微微偏过头,居高临下的看向顾南西。 这名妇人脸蛋光滑白嫩,比上好的羊脂玉还要让人想要伸手去摸一下。 秀气的眉毛下面,是弯弯的睫毛和一双欲语还休的眸子。 可眸子里的情谊,就像严寒地区将士们穿的冬衣,剥了一层,还有一层。 李傲天真的很想知道,那藏在最深处的最真挚的情感是什么样子? “真的知道我要什么?”厚重如美酒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冷冽。 “大概吧?” 李傲天微微勾起嘴角,他总觉得自己想要的和顾南夕认为自己想要的,完全不是一码事。 第154章京都大乱 “不好了!不好了!永昌侯夫人去京都大营,搬救兵去了!” “什么?京都大营的将军不正是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吗?李傲天和永昌侯夫人素来有过节,他愿意借兵吗?” “要了老命了,你猜,我方才在城门口见到了什么?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带着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跟着永昌侯夫人出城去了!” 福全茶楼里,无论是一楼大堂还是二楼包间,瞬间就如那沸腾的铁锅,咕噜咕噜直冒泡,翻涌的热意冲得茶客们面色潮红。 “这城门外,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有谁敢去探一探?” “不应该出事啊,今天不是百川书院和百味饭店的联合活动日吗?据说,去凑热闹的就有百来名,外加上附近村子里的人,少说不得有两百来名!” “莫非,是书院的人和村庄里的人发生械斗了?” 宋大否了这个可能性:“不可能!村庄里的人一大半受过永昌侯夫人的恩惠,他们绝对不会对苏大郎他们不利。” “那究竟是何事?不仅要侯府全部出动,还要让永昌侯夫人去军营请救兵?” 这话一落,一股不安的情绪在整个福全茶楼蔓延。 一个不安的,却最靠近真相的猜测,浮现在众人心头,却没人敢说出来。 “你们还在等什么?这分明是北境敌人攻到城门下!他们起初派的是小股先行部队,大军肯定就在先头部队后方几十里处!快跑啊。” 这话就像开关一样,瞬间就让众人行动起来。 有那热心的茶客,边跑边喊:“快跑啊!有敌人入侵!” 整个京都人马仰翻,彻底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某三层小楼内也是惊慌一片。 留着山羊胡须的男子焦灼道:“不好!北京真的要兵临城下了!我们的大半身家还压在房产上呢!” 另一富商模样的男子几乎要哭出来:“枉费顾南夕号称大周第一智者!我瞧她这么看重房产,还真当京都的房价会一飞冲天。这可真是坑惨了我。” “这可怎么办?!这一旦京都被攻破,咱们的房子,那可就不是咱们的了!” “唉,别说被攻破,就是打起来,一个投石机,扔下一巨石,就足以让我们的房子化为废墟。” “这顾南夕实在是太坑人了!” 男子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嘴里七嘴八舌地相互埋怨着。 “你怎么探查的消息?边关发生这么样的大事,你居然也没有打探到。” “你的商路那么发达,你不也没听着信儿?” “好了!”坐在正中间的那人,制止住众人的相互指责,“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把这些房产全部出售。” “这个时候谁会肯买呀?” “那就低价卖,打半折也成!先把钱回笼一些。” 男子们想了想,与其捧着一团废墟,不如捞回来一些银钱,吃点亏就吃了吧。 再说了,自己的房子都是优价房产,那些富贵人家拿得出来这些钱来买,顾南夕可就惨了,她的地界全是棚户区呀! 这些毫无价值的地皮,想卖都卖不出去。 这样想起来,心里就平衡了不少。 与此同时,皇宫内也听到了民间的动静。 佟贵妃手忙脚乱地收拾自己的金银首饰。首饰太多,每样都十分精美,全都想带上。 皇上却稳坐钓鱼台,还在书房里批折子。 “圣上!圣上!”贴身伺候的内侍一脸焦灼,他私心里是想圣上南逃的,但又不敢说。 年轻皇帝放下笔,声音沉稳有力:“慌什么?永昌侯夫人可南逃了?崔三论崔大人可走了?朱大人可上城墙了?” “以永昌侯夫人的实力,再加上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区区小股先头部队,不足为惧。” 内侍只觉自己的腿有些发软:“可是,还有后头的大部队呀。” “只要京都百姓和我们万众一心,守住京都!等到各方守军就前来驰援,说不定我们能包抄北境,把他们困死在中原大地!” 内侍内心想吐血,圣上说的这番话,正是《孤城传》里边的云孤城上书给朝廷的计谋。 但是,圣上,你清醒点!那是小说,不是现实。 再说了,小说里边好歹有个云孤城,现实里边,你有谁呀? 永昌侯夫人给圣上灌了好大一碗鸡汤,关键是,圣上他还喝了并且深信不疑。 “圣上,京都百姓在都在卖房子,尤其是大批大批的豪宅,全都在低价销售。” 内侍潜在的意思是,就算圣上你有守城的心,百姓们也没有啊。 谁知道,年轻皇帝的关注点全在低价销售上:“他们打几折?” 内侍郁族:“三到七折。全要的话,就是三折。” 年轻的皇帝的眼睛嗖一下就亮了,满脑子都是豪宅,豪宅,豪宅! 内侍扑通一下跪下来,跪行到圣上前面,抱住他的大腿:“圣上,您冷静点,马上就要来战乱了。咱留些钱……” “全买下来!”年轻皇帝已经听不进去任何的意见,一心只想拿下那些地皮! 想当年,先皇想扩建皇宫,那犄角旮旯的一小块地皮都没拿下来,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圣上,这是打水漂的生意呀!” 年轻皇帝有一瞬间的迟疑:“永昌侯夫人可把自己的房产卖了?” “没有。” 年轻皇帝,瞬间下了决心:“那我们就买下了!阿姐目光深远,向来走一步看十步,她的消息比我们还灵通。阿姐既然不卖,就说明京都肯定会没事。嘿嘿,我也跟着阿姐吃口肉喝口汤。” 内侍想吐血,这吃的是谁的肉?喝的是谁的汤? 既然说不动年轻皇帝,内侍也死了心,反正一切按部就班地过呗。 等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总不至于让自己上战场。 心灰意间,内侍听见皇帝在轻轻嘀咕。 “哎,我给阿姐准备的惊喜怎么还没有到?按照路程来算,应该快到了。” “哎哟,他们该不会和北境大军对上了?千万不要啊!这可是我给阿姐准备的惊喜!若是出了岔子,自己不就成那食言而肥的人了?” 第155章 熟人相见 哭泣声,怒骂声,喊打喊杀声,交织在一起,回响在整个原野之上,破坏了原本的安宁祥和。 “敢对小郎君小娘子下手,有胆子,你等我们援兵来的!” “就是!不敢去硬碰硬,只敢拿捏我们这些软柿子。” “敢对京都如此猖狂,你等着!夫人一定饶不了你们!” 黑衣人顾十三放缓脚步。 对方的这一番话,在他听起来感觉有些奇怪。 夫人?哪个夫人? 就在顾十三犹豫的一刹那,从密林中杀出一个彪悍的汉子以及一靓丽,但身手矫健灵活的女郎! 在他们身后,是一群手持长缨枪的护卫家丁。 他们穿着一样的服装,打眼望去,像是禁卫军,但仔细一瞧,却是家丁服饰。 领头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径直向顾十三冲去。 兵器猛烈地撞击在一起,因势均力敌的缘故,对方并没有像自己预料中那样被震开,反而,双方进入一个僵持的状态。 双方默契地退后一步,再来回打了十几招,均分不出上下。 顾十三上下打量对面的汉子,他虽然被满脸胡须挡住了面容,但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上去竟是有些熟悉。 李老大也在认真打量对面的顾十三,他的脸被灰布蒙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那一双狭长的眼睛,像没睡醒似的,但在眼尾处进入一个熟悉的黑痣。 “顾十三!” “李老大!” 两人不约而地喊出来,心情激动又诧异。 顾十三做势要劈向他,力道却极轻:“你不是死了吗?” 李老大唏嘘:“此事说来话长。你怎么会投奔北境?难道是要去做卧底?” 顾十三没好气地斜睨他:“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去投奔北境?我现在在永昌侯麾下办事。” “啊?!”李老大闻言大惊,差点忘记躲闪。 “你为永昌侯府办事,为何要针对百川书院?” 顾十三眨眨眼睛,茫然道:“将军说你们是北境的探子,让我把你们捆绑起来。” 李老大气得跳脚:“胡说八道!全大周,谁不知道,我们夫人是坚定的主战派?怎么可能会投敌?!” 顾十三的兵器险些掉到地上,整张脸大惊失色:“你说的,可是永昌侯夫人?!” 李老大挺挺胸脯,骄傲且自豪:“自然是永昌侯府夫人顾南夕!” 顾十三神色复杂,露出的一双眼睛里夹杂着羡慕和嫉妒:“你这小子真好运,不仅大难不死,竟还投奔到永昌侯夫人麾下。” 李老大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顾十三更加困惑了:“既然是永昌侯府的人,将军为何要让我们控制住你们?” 两人叽叽喳喳讨论了许久,最终得出个结论,那就是,夫妻关系就例如那东风和西风。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在京都这个地界,永昌侯夫人就是那一股强劲的东风。 永昌侯刚刚归京,自然是想给夫人一个下马威。 顾十三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原以为是国家大义,没想到是夫妻间的斗法。” 其他的黑衣人,见李老大和顾十三打的有来有回,便要上前来帮顾十三。 等冲到两人面前,这才发现对手竟然是熟人! 两伙本该刀剑相向的人,此时聊得不亦乐乎。 “李老大,你不是号称正宗白面副将?怎么造成这般模样?” “你若混得不好,就跟我们一块儿吧。我们将军虽然蠢了些,反应慢了些,无知了些,自大了些,但是他好糊弄啊!” 李老大翻了个大白眼:“我跟着我们夫人,日子过得好着呢!我们在京都搅动风云,比上战场拼命还要刺激。” “你说的夫人是谁?” “永昌侯夫人顾南夕!” “哟,竟然是顾战神之女顾南夕!你可算是找着本家了!不过,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相互照应啊!” 这话一说完,黑衣人觉得不对劲:“不是,既然是一家人,我们为何要打起来?” 李老大瞅一眼,被众人围住的苏家三兄妹。 只见他们形容凄惨,但精神头还算好,那一双双眼睛愤怒得能喷出火焰来。 “我哪知道为何要打起来?我才收着信儿,说有人对我们郎君和娘子不利,这才率着府里家丁,前来支援!” 李老大挡在黑衣人面前,黄娘子则带着府丁去给百姓们解开绳结,并且去查看苏家三兄妹的状况。 顾十三在心中浮现出一个很荒谬的猜测:“你不会是说,他们是府里的郎君和娘子吧?” 顾十三用手指着苏家三兄妹的方向,不敢置信地问道。 李老大看着他们凄凄惨惨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正是我们府里的郎君和娘子。究竟是谁?对着十来岁的少年郎,能下得去这样的狠手,还要不要脸?” 顾十三和其他的黑衣人纷纷摇头摆手,目露惊恐:“可不关我们的事,我们来之前,他们就是这般模样了。” 李老大粗声粗气反问:“在你们来之前,还有谁在?” 顾十三毫不犹豫地就把永昌侯给卖了:“就剩将军和他的两个妾室。” 李老大:“荒谬!一个当爹的,对自己的儿女下这样的狠手,你觉得我是那么好骗的人吗?顾十三,你不厚道啊!若是你们动的手,因为不知者不罪,好生朝郎君们道个歉,想必他们也不会追究的。何必要影响他们的父子情分?” 顾十三喊冤:“真的跟我没关系。我要有一句虚言,那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老大:“那永昌侯得了失心疯了?为何要这般对郎君和娘子?难不成是宠妾灭妻?想要借刀杀人?” 李老大不免阴谋论起来,那永昌侯静进个京,都要携带美妾。 然而自己来府中这么久,都不曾见他写一封书信,问问夫人和郎君们的现状。 可见在他心里,美妾的地位远高于夫人。 所以他到京都,见郎君和娘子都出息了,心里有了危机感,这才动起手来? 顾十三倒不觉得自家将军有那脑袋:“有没有一种可能,将军他其实没认出来自己的儿子和女儿?” 第156章 永昌侯? 李老大和顾十三面面相觑,这个有可能吗? 顾十三重重地点头,可能性太大了! 这双方呆愣的一幕,落在赶过来的顾南夕和龙武大将军李傲天眼中,则是李老大被黑衣人团团围住,黄娘子率人保护角落里的苏家三兄妹。 而百姓们被粗绳绑住,挣脱不开,即便用刀,切断一两根粗麻绳,也无法解开这绳结。 整齐的马蹄声惊得大地微颤,壮硕男子,李老大和顾十三等人纷纷循着动静望去。 只见一男一女并列骑马,站在土坡之上,他们身后,全副武装的士兵如潮水一般向两侧分开蔓延。 阳光下,士兵们的铠甲反射出银白的光芒,犹如那波光粼粼的湖面,美丽又危险。 “夫人来了,夫人来了!” “夫人!快救救我们!” “夫人!就是这群贼子,他们不仅想要杀死郎君,还想灭了我们的口!” “夫人,快教训他们!” 尽管被捆绑得如同鸡仔一般,京都百姓们还是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似乎顾南夕一出现,这场打斗就会落下帷幕,悬着的心就彻底落下了。 壮硕男子用手挡住眼睛,那一男一女背着阳光,叫人看不清楚面容。 只是从众人的称呼上来推测,估摸着那名女子就是那将军的夫人。 哼,出行都要带着夫人,可见,不是什么英雄男儿。 永昌侯高声问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龙武将军李傲天只淡淡地扫他一眼,并不开口。他向来能动手,绝不动口。 顾南夕清清嗓子,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发现双方距离那么远,得费老劲才能把声音传出去,于是也不说什么。 壮硕男子见自己的问话没有得到回应,心中恼怒。但扫一眼现在的形势,自己人手远远不足对方。 而且对方将士们训练有素的模样,瞧着也不像是善茬,真要打起来,恐怕自己会阴沟里翻船。 壮硕男子扯着嗓子道:“我乃永昌侯!你们率兵围攻我,是奉了谁的旨意?还是私下行动?你可知,杀了一个侯爷是要担何等罪名?” 绿小柔:“我们侯爷镇守边关十多年,劳苦功高。若是让圣上得知,刚回京就遭受这样的委屈,必定不能饶了你们。” 红小小:“你们现在放下武器,向我们道个歉,我们侯爷大人有大量,不会再追究此事。” 龙武大将军李傲天这才正正神色,眯起眼睛看向那几个小身影。 只是,本来隔的就远,又加上壮硕男子头发乱糟糟的,挡住了面容,实在叫人分不清,于是把视线投向顾南夕。 顾南夕则嗤笑:“这小贼,撒谎也不知道撒。没有圣上的手谕,一个边关守将,如何能入京?” 顾南夕相信,如果是年轻皇帝让永昌侯回京,按照年轻皇帝憋不住话的性子,早就同自己说了。 此时,壮硕男子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身份,把乱糟糟的头发向后一拢,梳成一个简单的发髻,露出自己的真容。 龙武大将军李傲天看见之后,先是露出一丝淡淡的杀意,但这股杀意像是错觉一般,转瞬即逝。 而离壮硕男子很近的京都百姓,不免怀疑自己的眼睛,这人长得跟永昌猴似乎是有点像。 “莫非他真的是永昌侯?” “不是,如果他是永昌侯,为什么要打苏郎君?” “就是啊,还对我们下这样的狠手。” “可能这就是严父?就像咱们,谁还没被自己爹爹打过?” 听到众人的议论,顾南夕气笑了。 这小贼当真好本事,假借着永昌侯之名,就想扭转舆论,顺便占自己和儿女的便宜。 顾南夕轻踢一下马腹,胯下的白马迈着优雅的步子,缓缓朝壮硕男子等人走去。 黄昏时分,夕阳依依。 顾南夕笼罩在金黄的光晕中,犹如神邸下凡。 白色骏马无一杂色,步态优雅,仿佛不是走在剑拔弩张的战场之上,而是像春日漫步一般,自在闲适。 似乎在顾南夕的眼里,不曾把对方放在心上。 “有个盈盈骑马过,薄妆浅黛亦风流。”龙武将军李傲天目光死死地盯在顾南夕的后背上,轻声念叨。 顾南夕只觉得后背几乎要被一道灼热的目光给烧穿,她心这里直打突。 难不成,自己骑马的动作又错了? 顾南夕不会骑马,但军营里只有马,没有马车,李傲天也不允许顾南夕坐着马车同行。 所以在军营门口,李傲天给顾南夕两个选择,要么和他同乘一骑,要么在短时间之内迅速学会骑马。 顾南夕自然不会选择同乘一骑,因为她害怕李傲天使阴招,把自己推下马去。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学会骑马。 好在自己天资不错,虽然不能让马匹快速奔走,但简单走几步还是能做到的。 顾南夕心里直打鼓,不免回头望了李傲天一眼,冲他扬扬眉。 自己应该没出错吧? 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先是一愣,随即冷毅的脸上如冰山融化般,泛起笑意,念起下半句诗:“见人羞涩却回头。” 顾南夕没听清李傲天在说什么,只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在鼓励自己继续往前走。 出于礼貌,顾南夕冲李傲天微微点头,这才转过身去,一步一步骑到壮硕男子面前。 顾南夕用马鞭抵在壮硕男子的下巴上,微微抬起,声音冰冷:“你可知道我是谁?” 壮硕男子神情恍惚。 眼前这女子身材姿窈窕,行动间优雅又高贵。 那马蹄的每一次落脚,都似乎是重重地踏在自己的心房上。 虽然背着阳光,看不清楚容貌,但想必是极美的。 难怪那位将军出来做任务,也要带着她。确实是难得的人间绝色。 壮硕男子只觉得下巴上的马鞭,传来阵阵电流,电得自己身体发麻。 就连女子那略带挑衅的话语,在他看来,都像是小猫在冲自己的主人挥爪,可爱极了。 “您是谁?” 壮硕男子不想说夫人二字,就好像不说这两个字,她就不是那将军的夫人一般。 下一秒,壮硕的男子就被马鞭狠狠抽了一鞭子。 顾南夕怒喝:“连我都不认识,还敢冒充永昌侯?!” 第157章 到底是不是? 绿小柔和红小小见夫君被一陌生女子,抽了一鞭子,大怒,想冲上去撕打,却被壮硕男子拦了下来。 壮硕男子只觉得自己有些犯贱,明明伤口火辣辣的疼,心里却酥酥麻麻的,越瞧这夫人,越是让人心跳的厉害。 难道这就是一见钟情的感觉? “夫人,可是跟我有过一面之缘?”壮硕男子不太理解,为什么永昌侯就非得认识这名女子?难不成这女子曾经对自己求而不得? 此时,一直密切关注现场动态的苏家三兄妹,也齐齐松了口气。 苏云烟揉揉自己的手腕,倚靠在阿勒川身上,不满地嘀咕:“幸好这不是我爹爹。” 苏云烟自出生起,就没见过自己爹爹,心里多多少少对这个未曾谋面的父亲有过一丝期待。 虽然这个父亲不养家,也不爱回家,但他不是在驻守边疆吗?也算是为国尽忠。 能守卫边疆十多年安定的人,那必定是英明神武的大将军! 肯定不会像这个壮硕的男子,这样有眼无珠,分不清青红皂白。 “我爹爹铁定不会这么愚蠢,也不会跟外族勾结,对吧?” 阿勒川脸色红红的:“东家,我也是外族。” 苏云烟理直气壮的道:“这能一样吗?你可是我的人!” “啊?啊……”阿勒川的脸色红的,比猴子屁股还要红,整个人手脚僵硬,都说不出话了。 苏云亭看不惯阿勒川和自家妹妹黏黏糊糊的样子,但苦于双手双脚无法动弹,只能把一箱怒火发泄在壮硕男子身上。 “就他这样的,也好意思当我们的爹?如果他是我爹,我就不姓苏!” 耿老汉和耿大娘面面相觑,别人没见过永昌侯,他们可是见过的! 虽然这壮硕汉子肤色变黑了,皮肤变糙了,人也变得邋里邋遢,但那张脸确实跟永昌侯一模一样。 耿大娘眸光闪闪:“如果不姓苏,苏二郎,你打算姓什么?” 苏云亭:“跟我娘姓顾!反正我外祖家没人了,我去给外祖当孙子去。” 耿大娘和耿老汉就不再说话了。 苏二郎是想当苏家的郎君,还是顾家的郎君,没啥区别。 苏玄明作为永昌侯的长子,小时候也是曾经承欢膝下,被永昌侯抱在怀里过的。 苏玄明定心,瞧了瞧壮硕的男子,他的眉眼间似乎能找到自己爹爹的影子。 但他又看向手持马鞭,俏脸满是寒霜的阿娘,心思动了动。 自己身为爹爹的儿子,只和爹爹相处过短短几年,而娘亲是爹爹的枕边人,两人同床多年,阿娘还能认不出夫君吗? 但此时,阿娘竟然说爹爹不是永昌侯,难不成是想给爹爹一个教训?或者另有深意。 苏玄明用手摸摸自己脖子上的印子。 喉咙间火辣辣的,脖子的皮肤一碰就刺拉拉的疼。 苏玄明的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自己能认得出爹爹,爹爹却认不出自己。 苏玄明紧紧地抿着唇。 龙武大将军李傲天怕手无缚鸡之力的永昌侯夫人吃亏,于是,也快马来到顾南西身后。 “夫人,可要我帮忙?” 李傲天的声音低沉又充满磁性,如同酝酿的美酒,里边又夹杂着冰块,透着丝丝冷意。 顾南夕微微抬起下巴,冲壮硕男子点点:“辛苦将军,帮我拿下这群贼子。” 李傲天翘起的的嘴角压都压不下来,跃跃欲试:“遵命,夫人。” 壮硕男子听着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于是往旁边挪了几步,避开刺目的夕阳,这才瞧见二人的长相。 “李傲天?!怎么是你?你的夫人不是难产而亡了?难道这是你娶的继室?” 李傲天闻言一愣,看了看顾南夕,又看了看壮硕男子。 “继室?” 这夫妻俩在搞什么? 当妻子的说丈夫不是丈夫,当丈夫的说自己妻子是别人的继室。 听到壮硕男子这番质询的苏玄明,狠狠攥紧拳头,他竟然敢羞辱阿娘至此! 顾南夕的马鞭在男子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抽。 明亮的眸子里,冷漠又薄情,不为男子的话有一丁点的动容。 “我是谁的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你记住,胆敢动我的人,你就要付出代价!” 壮硕男子虽然觉得眼前这女子长相和自己的妻子相似,但那周身的气度却截然不同,尤其是那霸道的话语,叫人听得头皮发麻。 “这位夫人,若没有李傲天的帮助,您恐怕奈何不得我。” 绿小柔挑衅:“没错!还说是谁的妻不重要,你若不是李大人,李将军的妻子,如何能借着他的威名,在这儿耀武扬威?” 红小小:“有本事,你就用你自己的家丁来跟我们决斗。” “说那么许多,还不是倚仗男人的势力。” 李傲天的胸腔颤抖,实在是憋不住轻笑:“夫人,我不介意当你背后的男人!” 想了想,李昊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嘴角越发上扬:“当背后的男人之一,也是可以的。” 顾南夕的脸都黑了。 这男人绝对是故意的!他分明知道那些传言,都只是传言而已! 顾南夕突然看到李老大冲着自己挤眉弄眼,似乎在说别怕,放心干。于是只犹豫了片刻,便开口道。 “既然如此,我就让你们心服口服!李将军,请你为我们作证” 李傲天有些遗憾,却也不忍扰了顾南夕的雅兴:“祝夫人玩的愉快。” 绿小柔和红小小见状,忍不住抱在一起。 “这京都的女子果然是没见过世面,被我们小小一激,就落入了圈套。” “没有这群军士,我们的护卫队必能将他们的侯府护卫杀个片甲不留!” 壮硕男子对顾十三高声道。:“去吧,不要堕了我们侯府的脸面。” 顾十三闻言,率领着众黑衣人向李老大冲去。 李老大嘶吼着:“哎呀呀呀。” 随即,一场闹剧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了。 双方好像在做慢动作回放似的,你轻轻打我一下,我悄悄让一步。 这般打了几十个来回,就见黑衣人极其夸张地借着一个力道,自己向后一翻,连着翻滚了十几下,然后捂住心口,大呼:“我要死了!” 壮硕男子和绿小柔红小小看呆了。 说好的侯府脸面呢?! 躺在草地上的顾十三深藏功与名,只觉得自己为了侯府牺牲太多! 永昌侯当众被侯夫人胖揍,总比永昌侯是个家暴男要强吧? 第158章 游街? 李老大和顾十三等人的演技太过浮夸,叫所有人都没眼看。 壮硕男子的气急败坏,怒骂道:“顾十三,你的脑子被驴踢了不成?还是你已经叛国?” 顾1十三考虑到,这位侯爷虽然愚蠢了些,但是打架的一把好手,最重要的是,这么好糊弄的上司可不容易再找到啊! 想到这里,顾十三冲壮硕男子使使眼色,提醒道:“将军,你看看那位夫人,有没有感觉到眼熟?” 壮硕男子的脸瞬间变得红彤彤的,眼睛想看又不敢看顾南夕。 “是有点像我家那个母老虎。但我家的母老虎,哪有这位夫人这般高贵优雅,貌若天仙?” 他的话音一落,李傲天的眼神就变了。 由最开始看情敌的眼神,变成看一头蠢猪。 人群里认出他身份的人,脸色也变了。 “送给他三个字,你无了!”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呀!” “他这话又夸了又骂了,属实是个人才。只不过再如何,这一顿打是免不了了。” 壮硕男子的全副精神全放在顾南夕身上,丝毫没在意周围人在说些什么,他嘴里还在叭叭着。 “我夫人的额角处有一颗微小的红痣,哪有夫人这般光洁如玉?” 壮硕男子像卡壳了一般,一字一顿的说下这句话,下一秒,他用手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 呵呵,世上竟然有如此凑巧之事? 这夫人的额角,为何有一颗和自己的夫人一模一样的小红痣?! 壮硕男子的心变得拔拔凉,犹如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该不会,这夫人就是自家的母老虎吧?! 壮硕男子打了个寒战。连连摇头,自欺欺人的,不会的,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趁着壮硕男子神情恍惚之际,顾南夕冲李老大使了个眼色,李老大如猛虎一般扑向壮硕男子,擒住他的双手。 “夫人,将军他身有神力,普通的绳结是治不住他的,瞧我的!” 顾十三殷勤地拿出随身携带的粗麻绳,三下五除二,把壮硕男子捆了个结结实实。 “这是我们的独门秘技,任他再如何力大也无法挣脱开!”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秒钟之内,等壮硕男子反过神来,他已被五花大绑,犹如案板上的猪肉,任人拿捏。 “好你个顾十三,枉费我这么信任你!” 顾十三:“若将军是我,将军会如何选择?” 壮硕男子彻底不说话了。 绿小柔和红小小呆若木鸡,眨眨眼睛的功夫,自家英明神武的夫君就被人捉住了。这是什么样的人间疾苦?! 基于黑衣人的反水,红小小和绿小柔,不费吹灰之力就被制住! 顾南夕这才有时间,看向角落里那几个倒霉催的儿女。 “阿娘,我好疼。”苏云烟双眼饱含热泪,扑到顾南夕的怀里。 她洁白如雪的脖颈上的掐痕,是如此的刺眼。 顾南夕安慰的话语为之一顿,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自己都不曾动她一根毫毛!她竟然被人掐脖子,真是好一个狗贼! “究竟发生何事?你们为什么会和他产生冲突!”顾南夕语气沉沉。 事情的原委,决定她如何处置壮硕男子三人。 一动不能动的苏云亭,哇的一下哭出声:“阿娘,他们偷吃了我给你种的草莓!还不认账!说不过我们,就开始动手打人。” 顾南夕这才发现,苏云亭的双手软哒哒的,跟面条似的,心中大惊,扯着嗓子喊道:“大夫!快叫大夫过来。” 李傲天翻身下马,走到苏云亭面前,大掌在他的身上拍了几下,沉声道:“无碍,脱臼而已。” 说完,李傲天咔嚓两下,就把苏云亭的双臂安了上去,他又在苏云亭双腿上左敲右打。 随着苏云亭嗷嗷喊疼,他的双腿也恢复了知觉。 见苏云亭没有受到内伤,顾南夕这才放下心来:“草莓?咱们大周有草莓吗?” “是儿子托人从极寒之地带过来的良种,一颗种子花了整整五十两。阿娘曾说过,你最喜爱的水果便是草莓,我寻思下个月就是阿娘的寿辰……” 苏云亭哽咽了,最近好几个月准备的寿辰礼,就被这三人牛角牡丹一般咽下肚去,叫人好不生气! 苏玄明叹着气,把原委说清楚。:“这三人想用区区一百文,就想抵消他们的过错。我们不愿意,就起了冲突。” “这汉子下手忒狠毒,一招一式就像是要了我们的命。危难之际,恰好书院众人赶过来救我们于水火。” “就在我们占据上风的时候,黑衣人来了。” 顾十三缩到不起眼的角落,这火可不能烧到自己身上。 顾南夕眼尖地察觉到苏玄明的脖子上,有一圈红痕,显而易见,是被什么东西勒的。 “我们可怜的大郎二郎和小娘子啊!你们在家娇生惯养,何曾经过这般险恶的人心?”绿梅抱着苏云烟嚎啕大哭。 “这个天杀的,怎么能对你们下这样的狠手?天打雷劈呀!如此不分青红皂白,颠倒是非之人,还敢妄称我们侯爷!” 绿梅想上前厮打,被捆成一团的壮硕男子的。可冲到面前,瞧见男子的那张脸,险些打个趔趄 这好像,真的是自家侯爷! 绿梅回头望向自己主子,这可如何是好?若真是侯爷,爹爹打儿子打闺女,不违法,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郎君和娘子只能咽下这口气。 躺在地上的壮硕男子也傻了。 这不是夫人身边的丫鬟吗?! 如果那夫人真是自家的母老虎,那三个兔崽子不就是自己不争气的嫡子嫡女? 壮硕男子上下打量苏家三兄妹,其中那个黝黑的少年,像个狼崽子似的,恨不得冲上来撕咬。 从他们的话语推测,他就是自己的二郎。可母亲信中说二郎体弱多病,弱柳扶风,比京都最娇弱的女郎还要娇柔。 壮硕男子狐疑地眨眨眼睛。 这黑炭般的少年也能叫得上弱柳扶风?! 还有那小娘子,虽然自己轻易就止住了她,但只有自己才知道,这小女子气力有多大。 家信中,可从来没提过三娘有这个实力呀。 壮硕男子莫名心虚,自己当众骂了母老虎,还胖揍了她的孩子,不知这毒妇会使什么阴招! “哼!他们既然如此,我们就带他们去见官。” 顾南夕语调森寒:“我们从京都南门出发,绕着京都走一圈,再去衙门!” 第159章 这个女人有点狠 壮硕男子闻言,猛地抬起头,似乎不敢相信夫人会如此绝情,条件反射道:“这不就是游街?!” 什么人,才能有游街的待遇? 那通常都是犯了诛九族罪的时候啊! 至于吗?!跪跪搓衣板得了呗。 顾南夕歪歪头,作恍然大悟状:“你可提醒了我,我就说还差点什么。来人!去准备锣鼓,咱们热热闹闹敲起来。” 壮硕男子眼眶湿润:“你当真要不顾情分,踩我至此?!” 顾南夕像看死人一般,看着壮硕男子:“你仔细说说,我们之间有什么情分?我都不认识你,你却无故殴打我的孩儿。” 绿小柔也绷不住,尖利的声音刺得众人耳朵生疼:“我们可是永昌侯府的人!” 红小小哪能受得了这样的侮辱? “我夫君就是永昌侯,你们这样对待一个侯爷,不怕到时候,圣上治罪吗?” 顾南夕用团扇遮挡刺目的太阳,冷冷淡淡开口:“你们说他是永昌侯,谁能证明?” 壮硕男子努力地支起身,环顾四周,好不容易才在人群中找到一个熟人。 “崔大人!崔大人,你快来看看我,我是永昌侯啊!” 不幸被捉到的崔三论,顶着一脸【真倒霉,为什么找我】的表情,一步一挪,来到壮硕男子面前,眼神却一直在瞄着顾南夕。 “崔大人,你看看我,你告诉大家伙,我是不是永昌侯!”壮硕男子用力甩甩头,好叫崔三论,瞧得更真切些。 崔三论貌似在看向壮硕男子,实际上却在观察顾南希的神情:“是不是呢?” 顾南夕面无表情,崔三论心理神会。 “不是!你怎么可能是永昌侯?他明明此时在镇守边关!” 壮硕男子破大防:“崔大人,你是不是老眼昏花了?” 崔三论理直气壮:“你是不是侯爷,我们难道不知道吗?” 壮硕男子憋得心口疼,不再搭理这块滚刀肉,目光又在人群中转了转。 “朱大人!朱大人,你快看看我!当年你南下南郡的时候,我还去送过您!” 壮硕男子瞥见朱大人的身影,心下松了一口气。 朱大人刚正不阿,又同崔大人不对付。想必,他定能为自己主持公道。 被顾南夕和李傲天异常动静吸引过来的朱大人,左顾右盼了几下,见众人都是一脸好奇地望着自己,这才咳嗽两声。 “十多年前的事,老夫不记得了,不好意思,分不清呢。” 壮硕男子不死心,方才这周围多出许多穿官袍的身影,仔细瞧一瞧,尽是一些记忆里熟悉的面庞。 “蒋御史!你还记不记得我?我们当年曾经一同吃过酒!” 蒋御史整理衣袖,一本正经道:“在下的酒友甚多,没甚印象。” 壮硕男子又把视线投向李郎中:“李大人,当年你买房子时,还是拜托我给你寻的,你忘记了吗?” 李郎中冷笑,当年自己这房子比市场价要高出十贯,若非着急,有个歇脚之处,自己可不会做这个冤大头。 “永昌侯大恩,下官怎敢忘?” 就在壮硕男子喜形于色的时候,李郎中继续道:“但你不是永昌侯啊!” 永昌侯僵硬如雕像,这个京都是怎么回事?自己只不过是十来年没回来,怎么一个个都翻脸不认人了? “我这次归京可是奉了圣上的手谕!圣上觉得我镇守边关多年,劳苦功高,一定要为我封赏。你们如今这样,就不怕我报复吗?” “永昌侯镇守边关,确实辛劳,但你不是啊!” “没错,若是让永昌侯知道有人假冒他的名声,殴打自己的亲儿,还败坏他的名声,想必第一个饶不了你的,就是他!” “没错,还口口声声把永昌侯夫人说作是别人的继室,哪有这般侮辱人的?” “小贼,你下次找个借口,也找个合合理一点的。哪怕你说是永昌侯的副将,可信度也要高得很。” “哎哟,要是让圣上得知,你如此欺负永昌侯夫人,怕不是连吃了你的心都有。” 在诸多有心人的有意引导下,不明真相的群众们都认为这壮硕男子,就是个胆大包天的贼子,不仅打人,还敢冒充永昌侯。 “走走,敲锣打鼓走起来!好叫那些宵小们知道,我们京都不是那么好惹的!” “没错没错!这给我吓的,我还以为是北境敌人入侵了呢,腿都差点吓软了!” “哈哈,老兄,我瞧着,你方才挥舞锄头的架势像模像样,像是要去与北境敌人厮杀一般。” “哎哟,这不都是体验日一日游的功劳嘛!挥舞锄头,挥舞习惯了,把敌人当做地里的石块,用力一撅,噗嗤一下,就飞走了!” 人群如一条长龙,最前方是敲锣打鼓,挥舞旗帜的方队。 随后,则是被五花大绑的壮硕男子三人。 在他们身后是坐着马车的苏云亭三兄妹,马车周围和后面,则紧紧跟着大仇得报的百姓们。 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则骑在高头大马上,士兵分为两列,护卫在人群左右,确保壮硕男子不会被其他人救走。 顾十三则带着兄弟们脱下黑衣,混在人群中,时不时跟着李老大八卦一两句。 “咱们夫人,这样下手是不是太狠了些?等将军归家后,怕是要家宅不宁啊。” 李老大坚定拥护顾南夕:“夫人的用意,你别猜,就算猜,你也猜不明白。她怎么说,咱们怎么做就是了。” 坑坑锵锵的敲锣打鼓声,以及漫长的人群队伍很快吸引了守军的注意。 “城门外是何人?” “龙武大将军李傲天!” “永昌侯夫人顾南夕!” 一听到这两人的名号,守城守军就放松下来,反倒被人群吸引了注意。 “侯夫人,大将军,你们这是去捉拿北境敌人了?北境是否真的要入侵京都?” 李傲天闻言大笑:“不可说,不可说。” 没听到答案不要紧,这不是还能用自己的眼睛看吗?守军们探头探脑,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地往下探望。 只见被五花大绑的那三人,脑袋几乎要垂到胸口处,似乎是无颜见人。 “这三人是犯了何罪,竟然要游街示众?” 忽然人群中有人认出来那名壮硕男子,情不自禁大呼:“哎哟,我的天,这不是永昌侯吗?!” 第160章 顾南夕驯夫小课堂 “就你聪明,瞎胡说什么!”那人的好友照着他的后脑勺给了一巴掌,一个劲儿冲他使眼色。 “我没胡说,你应该也见过永昌侯!他当年,最喜欢在你的早餐铺子上买一碗馄饨汤!” “你和永昌侯是什么交情?你们的关系难道比得上永昌侯夫人?比得上苏郎君和苏娘子?他们都说了,这不是永昌侯!” 无奈,那人是个实心眼子,只见他委屈巴巴:“可他明明跟永昌侯长得一模一样。” “死呆子,莫瞧热闹了,咱们上福全茶楼喝一杯茶去。” 论起消息,京都哪儿都比不过福全茶楼。这游街队伍才堪堪走进城门,还未到西门,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已在茶楼里传了个遍。 “最毒妇人心!世风日下!这是人性的丑陋还是道德的沦丧!” 有老学究痛心疾首道。 宋大见不得别人说永城侯夫人的不好,反驳道:“莫胡说。这人胆敢假冒永昌侯之名,受点教训,不是应该的吗?” 老学家跳脚,指着宋大的鼻子骂道:“事情真相如何?你我心中有数,那人是不是永昌侯,你知我知,很多人都知。” “没错,侯夫人实在是太狠了些,这样不给永春昌留情面,难怪永昌侯十多年都不回来。” “女子太过强势也不好,他们难道就不知道,在外面要给自家夫君留些面子吗?永昌侯夫人这般做,简直是把永昌侯的面子放在泥地里踩!” 宋大冷哼:“侯夫人给他面子,他又给了侯夫人面子?把苏郎君和苏娘子打成这副模样,这叫人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老学究:“子不教,父之过。做爹爹的,棍棒教育一下孩子们,有错吗?” 宋大直指核心:“我看他可没认出来,这是自己的孩儿。” 老学究嘴犟道:“女大十八变,这都十来年了,孩子们长得快,他没认出来,这不是正常的。?” 宋大皮笑肉不笑:“多正常啊,连自己个媳妇儿都没认出来,还把媳妇儿说成是别人的继室。” 老学究彻底没了借口,无法再洗白了。 有人为了缓和现场紧张的气氛,故意把话题引向龙武将军李傲天:“这事儿也是有趣了。绯闻中的情人跟着永昌侯夫人,去找现任夫君的麻烦。” “哈哈,李将军恐怕是看了好大一场戏。” “就李将军冷硬的性子,他亲儿子生病了,都难以把他从军营中叫回去。没想到侯夫人一句话,他就率兵跟着出了城。若说这两人间没有什么,我是一万个不相信的。” “流言嘛,就算是真的,那也不能承认的。” 众人挤眉弄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此时二楼包间内,牛夫人一脸的震惊和激动。 她拍拍自己身旁,一个十岁出头,犹如荷花般亭亭玉立的女郎:“阿娘没魄力,你多学学永昌侯夫人,这才叫驯夫有术。” “莫要乱教孩子。你瞧着吧,等永昌侯回府去,铁定是要写休书的。”济国公少夫人把手帕揉作一团。 永昌侯夫人的所作所为,让人感到畅快,又不免他感到提着一颗心。 牛夫人却是胸有成竹:“永昌侯不敢休妻的。他们这可是御赐的婚姻。叫我说,他既然有本事十来年不管府里,一朝归来还带着两个如花美妾。这也就罢了,还把孩子们打成那副模样,就该吃一顿排头!” 成国公少夫人,也是一脸学到了:“要不说还是永昌侯府人厉害!永昌侯吃个大亏,却有苦难言!谁叫他偷偷摸摸的回来!只要永昌侯夫人咬死了,他不是永昌侯,即便日后证明了身份,也不能拿夫人如何。” “毕竟永昌侯,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没认出自己的妻儿来!” 在场的三名女子,都觉得永昌侯的行为太过荒谬。如果是真认不出来,那说明他完全没把自己的发妻嫡子嫡女放在心上。 如果是装的没认出来,那就更可恶了。 那说明,他就是想趁机压永昌侯夫人一头! 尤其是他轻装先行,却还偏偏带着两名侍妾,这是故意打谁脸呢? “永昌侯夫人这一招厉害!既然不能打杀了他,那就让他颜面扫地,还叫众人拿不着自己的错处!” “经过这一次游街,估计那些妾室也不敢随便乱出来蹦哒!” “何谓雷霆手段,这就是雷霆手段!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把他打得头也抬不起来!” 安静地坐在一旁的小姑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这就是百川书院的武学收女子的缘故吗? 当有理说不清的时候,还是拳头最好使! 小姑娘摊开自己白嫩瘦长的十指,想象着未来夫君,胆敢惹自己不快,自己就赏他一拳的美好场景。 牛夫人丝毫没注意到自己闺女的异样,还在那儿滔滔不绝地奉上彩虹屁:“打铁还需自身硬!永昌侯夫人这一招,最厉害的是叫那些认出永昌侯的人纷纷指认他,不是永昌侯!” “这就是永昌侯夫人这几年积累下来的名声和底气!她说谁是,谁就是!她说谁不是,那就算是真的,那也不是!” “真厉害呀!难怪永昌侯夫人要往上爬。这份指鹿为马的爽感,确实比在家相夫教子要让人着迷。” 三名贵妇,神色怔然。 世间女子,犹如百花绽放,有温室娇花,命好的,得人疼惜怜爱,命不好的,在风吹雨打中凋零。 也有路边野花,与天挣命,有蓬勃生长的,也有被人轻贱的。 没有对错,也没所谓谁好谁不好,只是娇花总羡慕野花的自由,野花羡慕娇花的得人疼惜。 如今,这百花丛中生长出一株食人花。 这株花娇艳又美丽,自由又放荡不羁,人人都想去折她,却又不敢上前,唯恐被她吃掉。 她独自绽放,摘花者明知她很危险,却又忍不住靠近,她却不曾对任何人手下留情。 这样毒辣的手段,不仅没折损她的美丽,反而让她更加具有魅力。 她的存在,似乎是在告诉那些花儿,谁说花儿一定要被人摘?就不能多吸引几个花奴围着花儿转? 第161章 关押 数百人的队伍敲锣打鼓,沿着京都走上一圈,叫京都百姓们瞧了好大一番热闹。 顾南夕这才命人把那三名贼子扭送到官衙。 绿梅欲言又止,在即将到达官衙门口时,终于忍不道:“主子,咱们真的报官?会不会不太好?” 顾南夕挑眉,眼神单纯又疑惑:“绿梅,今儿个,你是怎么了?这三名贼子,揍了我们的人,又对百姓们喊打喊杀,不扭送官府,难不成还要留着他们过年?” “主子,说不定这其中有误会,而且这样,恐怕会对您的名声有阻碍呀!”绿梅倒不是心疼永成侯,而是担心自家主子。 有些文人的嘴就是杀人的刀,自家主子不仅让永昌侯颜面扫地,还把他送进大牢。 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那些文人会把主子写成啥样? 而且毕竟是夫妻,虽然夫妻情感不太好,但撕破脸成这般,日后如何床尾和? 崔三论也觉得游街就行了,足够让永昌侯丢个大脸,不至于给他去蹲大狱:“小南夕,咱们要不得饶人处且饶人?” 顾南夕把脸转向苏家三兄妹和跟着的百姓们:“你们愿不愿意饶恕他们?” 百姓们你推我,我推你,一个个挤眉弄眼,又不敢说什么。 苏云亭愤愤道:“不原谅!必须送官!” 苏云烟:“若是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衙门作甚?” 苏玄明瞥一眼鹌鹑般的三人,轻笑:“人就该为自己犯过的错,付出代价!若非阿娘和将军来得及时,我们三兄妹和百姓们可就遭大罪了。” “就是!方才害得我这把老骨头都崴了脚!” “哎哟,我这个小心脏啊,扑通扑通,到现在都跳个不停,差点儿没被吓死!” 百姓你一言我一言,壮着胆子告起状。 瞧热闹的百姓,见永昌侯夫人并没有呵止众人,也纷纷抱怨起来。 “我们也好不到哪儿去,你可不知晓,方才把我们吓得够呛,还以为是北境敌人入侵!到现在腿还软着呢!” “我的包袱都拾掇好了,南下的船票都订完了,结果告诉我说,这全是这名三名贼子搞出来的事!他能赔我船票钱吗?” “谁家好人,上京都还带着那么许多护卫?我看呢,他们定是要图谋不轨!” 群情激奋之下,崔三论担心此事不好收场,看向顾南夕的眼神满是担忧。 顾南夕的心意坚定如磐石,命李老大压着这三人入了衙门。 衙门的长官早就得着了信儿,借口溜了,只派出师爷出面,先把这三人关入大牢,择日再审。 顾南夕对李傲天道完谢,告辞后这才带着孩儿们回了侯府。 殊不知,她的这一番举动,不仅在民间,甚至在整个官场和皇宫都掀起了巨浪。 京都发生这样的大事,官员们怎么可能坐得住? 茶馆酒肆的包间,在短短一炷香时间内,全部被订了出去。 李郎中舍不得花钱,便请蒋御史到府中一叙,陈大人也厚着脸皮跟着一块儿去。 李郎中一双粗壮的眉头拧成麻花。:“侯夫人这到底是有何用意?若说是想给永昌侯一个教训,光游街这一条,就足够他一年内在京都里抬不起头来。” 陈大人嫌弃地粘起瓷盘里的花生,这李郎中实在是抠门,花生都犯潮了,都没舍得扔:“或许是还嫌不够解气。” “侯夫人怎么会是这样一气用气的人?她定是有生意的!” 蒋御史严肃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忧虑:“我倒是不担心侯夫人。她智珠在握,没有人能算计她!只是这京都的房价,似猴子一般上窜下跳,实在是让人担忧。” “听闻有人之前囤积了大批豪宅,今天之内一口气全出售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催的,哪怕动作慢一点点,不就不用亏这么多了?” 陈大人流下羡慕的眼泪:“不知是哪个幸运儿,天降横财呀!” 幸运儿年轻皇帝,此时在宫殿内来回踱步,忐忑不安。 内侍喜笑颜开,原来不过是虚惊一场,北境没有入侵,圣上还捡了个大便宜。 “圣上,那笔买卖实在是太合适了!不过半日时间,就赚了整整七成!” 年轻皇帝唉声叹气:“我给阿姐准备的惊喜,怎么就闹成这个样子?” “啊?惊喜?”内侍有点懵。 年轻皇帝后悔得直拍大腿:“这永昌侯实在是不当事!阿姐为朕立下赫赫功劳,我寻思他们夫妻十来年没团聚,便特意去信,唤永昌侯回京!结果永昌侯不仅不好生抚慰阿姐的心,反倒还捅出这么大个篓子!成事不足,办事有余。” 内侍看向皇帝的眼神都变了,原来自己经历的这么多惊慌,罪魁祸首竟然是龙椅上的龙椅上的这位! “你说,我要不要告诉阿姐,这是朕准备的惊喜?叫她手下留点情?” 还没等内侍说什么,年轻皇帝就把这个提议给否决了:“不行。既然是给阿姐的惊喜,阿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得让她玩个尽兴才好。” 内侍在心里为永昌侯抹一把泪。 “咳咳。”年轻皇帝许是觉得,方才的话太过露骨,听起来不像话,找补道,“阿姐是顾全大局之人!她这样做,绝对不是出自私心的,而是另有计谋,我们还是不要给阿姐捣乱了。” 内侍……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此时,在汴京的大河上,一艘艘载满金银珠宝的大船,犹如过江之鲫。 船上的豪富们和贵族们在得知这个信儿时,绷不住了,破口大骂。 “好一个顾南夕!为了坑我们的家产,不惜和永昌侯联合作戏,糊弄我们,说是有北境敌人要攻过来!” “真不要脸,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这下可好了,她成了整个京都最富有的人!” 逃跑的贵族心里酸溜溜的,南下江南和在根深蒂固的京都当霸王相比,当然是在京都更要舒适些。 其中一艘楼船上,死寂一片。 论财产损失之大,谁能比得上他们?论阴差阳错,谁又惨得过他们?! 只要出手晚个半日,就不用遭受这么多损失了! 留着山羊胡须的男子颤颤巍巍地问道。:“买下我们房产的是何人??我们能否来得及后悔?” “是圣上。” 第162章 蠢蠢欲动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 在一片肥沃的草场上,座落着一排排白色的大帐。 一群身穿羊袍,腰挂弯刀装扮的男男女女骑着骏马,在草原上奔驰。 其中,最高最大的圆帐内,数名光着膀子的大汉,,一边烤着肉,一边叽里咕噜讨论着什么。 “永昌侯被调走了,换成了他的副将在守城。” 一个一身肥肉的汉子,把肉块重重往盘木盘里一扔,粗声粗气道:“真是可恶!我们派过去的人,马上就要从永昌侯身上拿到城防图。这一下子,功亏一篑!” “副将以前是那人的手下,是我们的劲敌!这些年若非有他的辅佐,永昌侯早被我们打爆了狗头。” 坐在最上首的汉子,头发微微有些花白,但双目明亮,比草原上最凶狠的狼王,还要骇人。 他瞥一眼自己右手边的两名年轻男子,问道:“阿古拉,阿吉奈,你们俩怎么看?” 阿古拉是他的长子,人如其名,长得如高山一般,壮硕魁梧。 “我们得想办法让永昌侯调回来。只要有他在,这个边关,我们随时想破就能破。” 阿吉奈是二子,他出生时恰逢大汗获得一匹汗血宝马,高兴之下,赐名为阿吉奈,意思是骏马。 而这个二皇子不负名号,人就像骏马一样,自由不羁,奇思妙想不断。 “父汗,我近日收了一个幕僚,他恰好是从京都而来。他告诉我一个很重要的消息,京都的永昌侯夫人初露峥嵘,强烈主战。我怀疑永昌侯被调回京都一事,也是她的计谋。” 阿古拉翻白眼,没好气道:“小弟,你崇拜中原文化,但未免把他们看得太高了,不过是一个妇人而已。” 阿吉奈没有生气,而是把烤好的肉块翻了一个面,语气淡淡:“我跑商时曾听老人说过,路上最需要戒备的,就是老人妇人和孩子。永昌侯夫人既然能闯出这么大一个名号,哪能没一两把刷子?” 阿古拉轻嗤,任谁都能看出他的不屑。 阿吉奈:“那位夫人,可是顾战神唯一的女儿。” 这话一说,就连最上首的大汗,神色也僵硬起来。 那个男人,是整个部族的噩梦。 即便他已身死多年,但那也只不过是死在阴谋诡计之下,而非战场上的正面打败。 大汗沉声问道:“阿吉奈,你的意思是,那女人知道我们已经渗透到永昌侯身边,所以故意把他支走?” 阿吉奈站起身行礼:“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永昌侯夫人,想尽办法鼓动战争,并非我们的朋友。” 大汗拿着比锋利的匕首,切下一大块带着血丝的牛肉放入嘴中,咽下肚后,这才开口道:“这事就交给你了,阿吉奈。” 阿吉奈领命,走出帐篷,来到一个身材欣长的汉人装扮男子身边:“你的消息很及时。但你想要获得你想要的,仅靠这次消息还不够。” 汉人男子转过身来,只见他五官俊秀,目光了然:“二皇子,你就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去京都,看看永昌侯夫人到底想做什么。想办法让永昌侯回到他原本的位置。” 汉人男子,蜷缩在大宽袖里的六根手指紧紧攥在一起,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京都?! “好。” 千里之外的京都大牢里,永昌侯和他的两个妾室被关在一间干净的牢房内。 对面牢房的老头好奇地盯着他们仨:“你们是犯了什么罪被抓进来的?你可是和这狱卒认识?不然,他们怎么把最好的一间牢房留给了你们?” “夫君,他们分明知晓我们是谁,却为大姐的淫威所迫,指鹿为马!”绿小柔心思细腻,很快就推断出,其实认出身份的有很多人。 永昌侯烦躁地抓抓凌乱的头发,靠在墙上,只觉得这十年恍若隔世,京都已经变成自己认不出的样子,京都的故人也同以前判若二人。 “老人家,你可知道永昌侯夫人?” 一提到永昌侯夫人,老人家可就来了兴致:“知道啊,京都谁能不知道她?!大周第一智者!嘎嘎有钱,富可敌国!” 另一边的牢房里也传来八卦的声音:“唉,我运气不好,只听过她的事迹,没见过她的人!听闻她长得国色天香,迷倒两任帝王,此外,龙武大将军,宰相全都是她的裙下臣!你们有谁见过?可真如传言一般,惊如天人?” 永昌侯双拳紧紧握紧,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什么?!他竟然跟先皇还有一腿?” 老人家捡起一根稻草剔牙:“这有甚好奇怪的?她和先皇青梅竹马,郎情妾意,不是很正常吗?” 绿小柔惊骇:“她形势这般放荡,为何没人找她麻烦?” 老人家见绿小柔上纲上线,急忙把话头往回拉:“这不过是传言罢了,谁也没抓着个现行。永昌侯十来年未归,侯夫人就跟守活寡似的,寡妇门前是非多,大家都理解些。” 旁边牢狱的人也附和道:“男人算得了什么?最主要的是侯夫人,她培养出三个极有出息的儿女!大郎君苏玄明开了百川书院,二郎君苏云亭,听闻无论是武学一道还是在种田一道上,都颇有天赋。三娘子苏云烟的百味饭店驰名京都。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这人的一番话好似惊雷,把永昌侯和绿小柔,红小小震惊得不知今夕是何年。 绿小柔如坠梦里:“那三个小破孩儿竟然就是传说中的苏家三兄妹?!” 红小小樱桃小嘴大开,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老夫人信中所说的三人,明明不是这般!” 最惊骇的莫过于永昌侯! 他和闲汉的聊天,和村长的聊天,犹如一个个巴掌,重重甩在自己脸上。 自己当时如何贬低孩子?如何夸赞三兄妹?都像一个个回旋镖,毫不留情地插进自己的胸口。 所以自己瞧不起的孩子,却是别人眼中的天之娇子?! 是这个世界错的还是自己错的?! 永昌侯被巨大的信息砸得晕头转向,难以接受。 第163章 要关多久? 永昌侯在大牢里悲悲戚戚,悔不当初,永昌侯府内却一片祥和,母慈子孝。 春日暖暖,阳光正好。 主院西南角大树下,光影斑驳,齐刷刷摆放着三个大小一致的轮椅。 轮椅上坐着苏家三兄妹,他们张着大嘴嗷嗷待哺。 “啊!啊啊!”苏云亭冲顾南夕啊啊叫唤。 顾南夕深吸一口气,只觉得那丁点儿的慈母心肠,在这三个作妖的儿女面前,很快就要消失殆尽了。 “二郎,你是手脚不利落,不是哑巴了,说人话。” 苏云亭委屈地瘪瘪嘴:“我就是个没爹疼没娘爱的小可怜。受了这么重的伤,只是想喝一口荔枝露罢了,也不给喝。” 顾南夕揉揉胀疼的额角,冲绿梅使个眼色。 绿梅急忙端着一碗荔枝露,递到苏云亭嘴边。 苏云烟整个人瘫在轮椅上,昂着脖子,希望顾南夕能亲手喂她一口吃的。 顾南夕没好气地往那张樱桃小嘴里,塞了一小块膏子:“云烟,莫要学你二哥。你只是嗓子哑了,又不是手脚坏了,做甚要做在轮椅上?” 苏云烟咽下美味的点心,腼腆地笑了笑。 站在她身后的阿勒川,仿佛是苏云烟肚子里的蛔虫,回道:“夫人,东家是觉得,最近忙于生意,太累了,想学学您,好好躺平一下。” 顾南夕眉眼锋利起来。 府里有自己一个摆烂的就罢了,可不能再多几个。 “少年自有少年狂,不要说这些丧气话。只允许你短暂休息几日,等伤好了,立马管你的生意去。” 苏云烟的回应是又张开了樱桃小嘴。 顾南夕只觉得这就是报应。 自己躺平了那么久,终于在这几日要还回去了。 “阿勒川,这次你及时保护了云烟他们。我们侯府感激不尽。你可有想要的?不要有所顾忌,尽管提出来,我们能做到的就做!” 顾南夕还是挺欣赏阿勒川这小伙子的。 长得好看,手脚又利落,还有眼色,更加重要的是,他对苏云烟忠心耿耿! 阿勒川瞥了瞥苏云烟。支支吾吾开口道:“我想去百川书院学本事。” 说完,他似乎是怕苏云烟误会,急忙补充道:“不会耽误店里的活计。我有空才去!店里忙的时候,我绝不去。” 苏云烟摆摆手,指指顾南夕,意思是店里的事不用他操心,尽管去学本事去。 “行!这只是小事一桩,日后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也不用客气。” 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书院都收那么多学子了,也不差阿勒川和阿达两人。 更何况,他们时常跟着宋云烟进出书院,也算得上是半个学子。 苏玄明靠在轮椅上,望着眼前温馨热闹的一幕,嘴角微微勾起,思绪不自觉的飘到大牢里的那个男人。 想必,那个男人此时肯定一脸懵逼吧。 苏玄明心口酸酸涩涩的。 在以夫为天的大周,阿娘为了给自己兄妹出口气,青天白日下,指鹿为马,这得顶着多大的压力呀?! 阿娘果然最爱的还是自己兄妹。 “小黑,你在这里做甚?”李老大一把揪住小黑的脖领,对上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语气不禁温柔下来。 小黑的眼珠子滴溜转,慌乱不已。 “嗯,你是不是想搞事?!你的主子都已经跑了,我劝你,识时务者为俊杰。” 自打出了这个事之后,顾南夕就加强了永昌侯府的安全保卫工作,李老大也会在没事的时候就来府里转一圈,指导护卫们巡逻。 小黑四肢一僵,惊恐地看着刘老大:“你怎么知道我主子跑了?” 李老大把小黑放到石墩子上,没好气道:“就你那探头探脑的模样,任谁一看,都知道你心里有鬼,我们能不查你?” 晴天霹雳! 小黑自诩主人麾下第一探子,没想到竟败在区区一个李老大手下。 这永昌侯府果然是藏龙卧虎!幸好主子跑得快,不然得被侯夫人炸出二两油。 “骨头不要那么硬……”李老大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小黑噼里啪啦把原因给说了出来。 “永昌侯暴揍亲儿,被侯夫人游街示众并且关入大牢一事,在整个京都闹得沸沸扬扬。” “赌庄里开了盘,赌一赌这永昌侯到底要被关押多久。” 小黑摸摸后脑勺,咧嘴一笑:“我主子……哦不,我前任主子临走前也没给我留下些经费,我这不正缺钱花,就想着过来探探消息,好去下注。” 李老大望着还没有被严刑拷打,就把一切全秃噜出来的小黑,十分的一言难尽。 小小黑腰杆子一挺,不满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前任主子可说过,我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屈能伸,识时务!” “看出来了!这优点很好,继续保持。”李老大想到自己那群穷哈哈的兄弟,心里也微微一动。这能薅羊毛的机会可不多。 李老大示意小黑回去,等他得到消息也会告诉他。 然后,李老大走进主院,对着顾南夕欲言又止。 “有话快说!”顾南夕被这三个讨债鬼折磨得都快要绷不住慈母人设了。 “夫人,那三人还要关押多久?”李老大话音刚落,就见无论是院内的侍女小厮,还是手在外面的护卫,纷纷都竖起耳朵来听。 那人到底是不是永昌侯,别人不知道,府里的小厮们难不成还不知道吗? 顾南夕奇怪地瞥一眼李老大:“看你关心这个作甚?关多久那是人家衙门里的事儿。我又做不得主。” 唉。 院里院外齐刷刷,响起一片叹气声。 慈母系统在顾南夕脑海里发出桀桀桀桀的笑声。:“宿主你一定会后悔的。” 顾南夕只觉得系统有大病,人都送进大牢里面去了,还有什么好后悔的? “阿娘,如果那人真是爹爹……”苏玄明紧紧握住轮椅的把手,自己原以为阿娘只想给那人一个教训,可听着话风,好像是要关上许久。 那人受不受罪,苏玄明并不关心。 他只关心会不会影响到阿娘的名声。 顾南夕怜爱地摸摸苏玄明的发梢:“打在儿身,痛在父母心。他若是你们爹爹,更应该把付诸你们身上的伤口,体验过数千遍才是!” 众人齐齐打了个冷战,这样比起来,关在大牢里似乎是过上了好日子。 第164章 域外来客 “这到底要关多久啊?永昌侯夫人怎么不递个信儿来呢?”官衙的主官愁眉苦脸,只觉得这上班的日子太过难熬。 主薄给上司端上一碗凉茶:“大人,消消火气。既然侯夫人没发话,我们就拖着便是。” 不提审,不问话。这个不正是大家擅长的? “只能如此了。” 与此同时,京都的茶楼酒肆内,也就这一个话题探讨得唾沫横飞。 “我下了一百文,不出十日永昌侯铁定会被放出来!”书生模样的男子喜上眉梢,只觉得这赌盘开的,就像是送人钱似的。 “夫为妻纲,永昌侯夫人再如何特立独行,也不至于敢把一个侯爷关到地老天荒!她已占够了面子,差不多点就会收手的。”书生分析的头头是道。 有人却把目光撇向坐在角落里的宋大:“宋大,你如何看?” “我没下注。这看上去是夫妻俩的斗法,谁知道里面还有没有旁的说道?” 宋大谨慎的很,在侯夫人没明确表态之前,他绝不会浪费自己的一文钱! “嗨,你就是太谨慎了。总把永昌侯夫人想的那么厉害,追根究底,她也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 有茶客取笑道。 福全茶楼二楼包间内,除了三个长聚的夫人又多出来一个济国公世子。 济国公世子大大咧咧地坐在圈椅上,心有余悸:“夫人,我往日叫你多学学顾南西,这都是为夫想错了。像这样的母老虎,你莫要学她。” 济国公少夫人难得的休闲时光,被自家夫君打断,心中不悦,但面上含笑:“那人难不成真的是永昌侯?” 济国公世子恨铁不成钢:“可不正是那废物!在边关混了十来年,怎么就败在一女子手上?这笑话闹的,丢尽脸面!” 济国公少夫人垂眸,温柔道:“这么说来,诸位大人们和圣上,其实都是知晓那人的真实身份?” “那是自然,他又不是那一岁孩童,隔上十年变化颇大。” 济国公少夫人图穷匕见:“那为何大家不替他主张身份?” 济国公世子的一口茶水,险些没喷出来。一张脸被呛得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个缘由来。 他总不好说,大家都畏惧永昌侯夫人,怕扰了她的兴致,坏了她的布局,最后倒招来祸事。 “女子还是要在家相夫教子才好,像夫人您这样的,是极好的。” 纪国公少夫人抿嘴轻笑,眼底却一片自嘲:“我自是极好的。” 主动替夫君纳妾,照顾庶子。这不好,如何还要更好? 但从夫君们的表现来看,男子们也不过都是些欺软怕硬之徒。 包间里一时沉默下来,镇国将军牛夫人不喜世子的做派,便先告辞了。 陈国公少夫人紧随其后。 好好的一场下午茶,被整得七零八碎,着实是扰人兴致。 “往日里,恨不得把自家夫人贬到尘埃里去。今日,却又想起夫人的好,生怕自家夫人学起侯夫人的泼辣。真叫人看不起。” 镇国将军牛夫人刚走出福全大楼的大门,就义愤填膺起来。 陈国刚少夫人兴致恹恹:“都赖他!没眼力劲儿的!夫人们的聚会,他偏要来插一脚!跟显不出他来似的。” 两人愤愤不平,正准备回府,却见道路尽头一片骚乱。 “发生何事了?” 牛夫人一把揪住满脸兴奋的宋大。 宋大扭头见是牛夫人,这才按捺住焦急的心情,仔细道:“有边关守将来了京都。” “这有什么新奇的?每年不都有各地守将换防?”牛夫人不以为意。 “关键是,他们还带来两伙异族人!一伙儿长相跟中原人类似,只不过更粗犷些,只有几十号人。” “另一会儿,浑身包着长袍,头顶戴长布,眉眼深邃,鼻梁高耸,均是络腮胡。更关键的是,他们居然骑着骆驼!” 京都经济发达,总有各色人群来京都做生意,但被军队压着过来的,可并不多见。 更何况,因为京都水路四通八达,大部分商人都喜欢走水路,承载的货量大,又方便,安全性也高。 极少有人骑着骆驼,大老远跑来京都。 牛夫人反正也没事儿,便想着去凑个热闹。 域外来客,被拦在京都南门。 他们被眼前恢宏大气,高耸巍峨的城墙直接震惊住了。 一个个极其听话地下了骆驼,排着队等待核实身份核实。 至于那些边关的将士,则在城外指定地点扎营。 “你们是自何而来?”守门士兵八卦,问副将。 “边关。” “我们大周疆域辽阔,你从哪个边关而来?是谁手下的兵?” 副将神色间有些为难,最后双眼睛一闭,豁出去一般,冷冷道:“永昌侯。” 好在守城士兵并没有多问,只是暗自嘀咕:“最近永昌侯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有点高啊。人人都说自己是永昌侯。” “这些异族人又是怎么回事?” 副将:“不该问的,不要问。” “就算我不问,等你们面见圣上,不出半天,这京都全都得知道。” 守门士兵,查验过异族人身上并没有携带危险武器,便把他们放行了。 “哇!叽里呱啦!” “唛哩唛哩轰!” 一入内城,异族人就被京都的繁华给迷了眼,只觉得两只眼睛都不够看,恨不得爹妈多给自己生出几双眼睛来。 领头的白袍子,见到围观人群中有穿的破破烂烂,手捧着破碗的老乞丐,好心地的给了乞丐一文钱。 没想到,老乞丐像是受到齐天大辱,从腰间的破口袋里边掏出两文钱,连着白袍子给的一文钱,一股脑地塞进白袍子手中。 然后冷哼一声:“我乃大周子民,只接受大周的施舍!” 随即,扬长而去。 白袍子脸上的神情先是迷茫,然后转为激动,最后化作兴奋。 “亲人们,这大周如此富裕!我们一定要留下来!” “原来,这就是赛力斯国!” “先贤的记载果然没有错!赛力斯幅员辽阔,人口繁盛,赛力斯人文明温和,公正且生活简朴!”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第二故乡!” 第165章 被忽悠瘸了 理藩院的寺卿得到信,匆忙赶来,将上百名异族人安排好住处后,就开始准备欢迎晚宴。 “大人,请问圣上什么时候召见我们?”风尘仆仆的异族人,一脸焦灼。 他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还有上万名族人在边关等着大周朝帝王的安排。 自己多耽误一日,族人面对北境的危险就多一分。 “啊,这个……”理藩院的寺卿看着文书上写着,由永昌侯护送的字样,一时间陷入了为难。 按照流程,应该由永昌侯先见面见圣上,表明此事,然后再由圣上召见异族代表。 可是现在,永昌侯还在大牢里关着呢。 “待我禀告圣上,确定好日期之后再通知你们。”理藩院寺卿想到永昌侯夫人,咬牙扛下此事。 身穿白袍的异族人跟理藩院的官员打完招呼后,就聚堆,一起去逛京都。 “穆尼尔,我们为什么不让大赛力斯国的官员领着我们一道?”一名矮小的白袍男子,迈着快步,紧跟在一个高大白袍男子身后。 穆尼尔深邃的眼眸里泛着睿智的光芒:“不要听官员们怎么说,要用我们的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用我们的双脚去丈量这片土地。这样才能获得我们想要的财富。” “那我们去哪儿?” “去最热闹的地方。” 京都最热闹的地方,除了勾栏瓦斯就是福全茶楼。 穆尼尔对大周朝的美人不感兴趣,但他对茶叶十分感兴趣。 于是一行人来到了福全茶楼。 “客人,包间还是大堂?”福全茶楼的小二担心这些异族人听不懂大周朝的话,就用手指了指楼上,又指了指一楼的大厅。 穆尼尔笑道:“大厅。” 小二诧异:“客官,您的大周话说的可真好。” 穆尼尔尔谦虚道:“我仰慕大周文化,一路上跟着官兵们学了不少大周话,见笑了。” 小二给他们挑了几桌干净卫生,又能看见河景的好位置。 矮小的白袍男子四处打量,用他们的主族语嘀咕:“这最前面那么大一块地方。是用来做什么的?是用来表演歌舞的吗?” “没有什么表演,偏偏有这么多客人,难道是茶叶味道最为正宗?” 茶叶,丝绸,瓷器是赛力斯国最受欢迎的商品。 还没等慕尼尔回答,大堂就齐刷刷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只见一名身形瘦削的男子,走上台,慢悠悠坐下来,而店小二早就把茶水奉上,把惊堂木摆放好。 “锵!” 惊堂木重重一摔。 嘈杂的大堂瞬间安静下来,只听见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声音。 “今日我们说说《孤城传》第一回!” 尽管不知道是第几次听《孤城传》,但京都百姓们依旧听得聚精会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尤其是联想到前段时日,永昌侯闹出来的那番乌龙,整个京都人都以为北境兵临城下,人心惶惶。 那时,心情是如何绝望,如何慌张,无比希望有个云孤城从天而降,救万民于水火! 经历了这一番遭遇后,再去听《孤城传》,百姓们完全带入了小说中被惨遭蹂躏的边关百姓之中,对云孤城的人又有了新的感悟。 这故事能把京都百姓迷得团团转,自然也能把没见过世面的异族人给彻底迷住。 连着好几日,穆尼尔等人什么都不干,一醒来,随便上早市上整点吃的,就上福全茶楼等着说书人讲话本子。 为了听到原汁原味的话本子,穆尼尔的族人们自发地学起大周话。 “穆尼尔,又见面了。今日讲到第五回,最是荡气回肠的时候!”宋大挪了挪屁股,给慕尼尔他们腾了点地方。 “多谢兄弟!”穆尼尔坐下,对小二招招手,送给宋大一盘茶点,“也不知这话本子是谁的杰作,真想见一见。” 宋大这才想起,这大周话说的贼溜的穆尼尔是个外族人,不了解京都的事儿:“是永昌侯夫人。你也许不认识她,但她是我们大周第一智者!是鼎鼎有名的百川书院山长!就连你最常去的百味饭店的东家,也是她的女儿!” “她的父亲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将军!她自己本人也是绝世无双的高手,他的弟子打遍经京都无敌手!” “她目光深远,走一步看十步!步步为营,往往只有当事情落幕时,我们才能看出她的计谋!” 宋大滔滔不绝地把顾南夕的光辉事迹,绘声绘色地讲给穆尼尔等人听。 穆尼尔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世间竟然有如此传奇的女子?! 很快,穆尼尔就在茶客们,你一言我一语中提取到一个关键的信息,那就是永昌侯夫人在京都买了不少房子! 因为侯夫人她看好京都的房价会上涨! “永昌侯夫人买下了西南角的棚户区,虽说京都现在的房价有所回暖,但那一块房子没什么价值。这可能是她唯一的一次失算。” 有茶客唏嘘。 毕竟作为一个算无遗策的智者,犯下一次错误,总是让人感到遗憾的。 穆尼尔的眸光闪动,如果那神奇女子真有他们说的那般厉害,怎么可能会犯下这样简单的失误? “阿迪,你去探探消息,看看他们所说的是不是真的。” “遵命,穆尼尔!”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阿迪就把打探的消息禀报了过来。 “永昌侯夫人在京都太有名了,几乎人人都知道她的事!他们所言非虚。” 此时,穆尼尔已经在书斋里,买下一本《孤城传》,逐字逐句,艰难阅读。 他的眼神定在话本子里的一个词上——丐帮! 这让他不禁想起,刚入城时,送给他三文钱的乞丐。 那名老者的腰间挂着两个布袋子,莫非他也是丐帮的成员之一? 好巧不巧,那名熟悉的身影,自他的眼前一闪而过。 “跟上他!” 穆尼尔等人,不远不近地跟着那名老乞丐,左拐右拐,走了好长一段路,这才来到一片棚户区前。 棚户区杂乱无章。 用稻草和细小木棍支起来的棚子,不仅矮小,还摇摇欲坠,同干净整洁的京都,仿佛是两个世界。 棚子前,或仰躺着,或俯趴着,或侧卧着一个个各色各样的乞丐,像是在晒咸鱼一般,慵懒又松弛。 第166章 你我本无缘,全靠你花钱 等他们看见有陌生人来,先是抬抬眼皮子瞅了他们一眼,随即又翻过身去,继续晒太阳。 “这不是永昌侯夫人买下来的吗?”穆尼尔很迷茫。 在他的认知里,属于自己的东西,宁可让他长满藤蔓,也是不能允许外人染指的。 “永昌侯夫人慈悲,在整个棚户区不动工之前,允许这群无家可归者,在这儿暂时栖身。”路人啃着大饼回答。 “真是奇怪的女人。” 在穆尼尔的家乡,女子就是男子的附庸,她们出门必须蒙着面纱,不能给除丈夫以外的任何男人看见。 “看来,我们要想办法和永昌侯夫人见上一面。”穆尼尔摸摸自己的胡须,觉得眼前有一个巨大的金矿在冲着自己挥手。 只是,该想一个什么借口去见她呢? 永昌侯府内,顾南夕终于忍无可忍,让李老大把那三个不孝子扔出府门去。 李老大一脸歉意:“对不住了,侯夫人有话。让大郎回百川书院,准备开学事宜。让二郎别耽误地头里的活计,府里的庄子全交给你了。还有三娘子,百味饭店就不想一统整条餐饮街吗?” 话说完,黎老大扭扭捏捏,一张脸通红,最后眼睛一闭,彻底豁出去了。 他一手叉腰一手指天,大声道:“进击吧,少年少女。!” 妈耶,好尴尬! 李老大庆幸,自己挑的时间恰好是街道上人最少的时候,这一幕应该没有人看见吧? “你好,我们是来拜访永昌侯的。” 李老大脸色一僵,循声望去。 只见十来个穿白袍的异族人,正火辣辣的盯着自己。 那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稀奇动物一般。 李老大眼前一黑,自己的英明终于要毁于一旦了! “永昌侯不在。”李老大有气无力道。 穆尼尔:“我是来求见永成侯夫人的,想来跟她谈一笔大买卖。” 为了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度,慕尼尔补充道:“是关于西南角棚户区的。” 事关顾南西的大笔投资,李老大顾不得自己的社死,急忙回到内院,去禀告顾南夕。 没多一会儿,穆尼尔等人就被小厮们殷勤地引进正房。 顾南夕早已在那等候着。 “拜见永昌侯府夫人,我叫慕尼尔,来自遥远的西方,因仰慕大周的文化,跨越千里而来。” 穆尼尔,人长得高高大大,五官立体,是一名大帅哥。 顾南夕自然不吝啬展露自己热情好客:“欢迎远方的朋友。听人说,你来找我,是想和我做一笔买卖?” “哈哈,不愧是永昌侯夫人。不像其他的大周人一样,喜欢绕圈子。” 穆尼尔长舒一口气,大周人文化底蕴深厚,一句话里意思七拐八弯。真要按照他们的聊天方式来谈买卖,自己恐怕整不过来。 “是的,我想盘一下西南角的所有房子。” 顾南夕笑得更深了。 这不仅是远方的朋友,还是远方有钱的朋友!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很想跟你达成这笔交易,但是你可能不了解大周的法律。在大周,非大周的子民只能购买一栋房屋用于居住,不得购买第二栋以及土地。” 穆尼尔闻言,大失所望,同时也庆幸自己是来找顾南夕,不然压了大笔的银钱,还得不到房子,损失太大了。 “多谢侯夫人坦诚相告。” 顾南夕不着痕迹地打量穆尼尔一行人。 他们一身长袍,袍子周边用金线绣着纹路,一看就很有经济实力。 顾南夕感慨,这就是身为穿书女的气运吗?! 瞌睡了就来枕头! 自己本来打算去找年轻皇帝,共同开发棚户区,结果有人傻钱多的投资商自己找上门来! 顾南夕笑眯眯的,看上去真诚极了:“穆尼尔,不可以买,但可以租呀!” 穆尼尔顿住脚步,听话要听音,显然这位侯夫人也很想达成这笔交易:“侯夫人,我想租下正片棚户区!” 穆尼尔坐下来,轻轻喝一口永昌侯府的茶。 这茶汤没有加任何清香料和果干,而是清淡如水,刚喝下去时略微有一丝苦涩,但喝下肚后就会有一股淡淡的回甘,别有一番风味。 顾南夕在脑海里画着整个京都的地图,这片棚户区的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位置离京都南门并不远。 如果把这块地全部交给穆尼尔,自己省心,但是从城防角度来看,如果异族人有外心,那么很容易就能做到,同城外敌军里应外合。 顾南夕叹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聪明?! “不可能把整块西南角交给你们,我最多给一半。” 虽然没有达到预期,但能拿下来一半也是极好的。 穆尼尔:“可以,但是我们要靠近城门的那一半。” “不行!”顾南夕怕的就是他们会对城门不利,如何能同意这个提案? “以河为界,靠南的归我,靠北的归你们。” 说是河,不如说是水渠,不过一米来宽,水深不过两米,是京都用来排雨水的。 穆尼尔想了想,靠北的那一块既临着河又能临着街,做生意的比靠南的那一块要好。 “成交!” 谈妥生意,立好地契约,顾南夕这才开口问:“京都地界宽广,你们为何偏偏要选在棚户区?” 穆尼尔轻笑:“因夫人看好这片区域!整个京都,价值最被低估的就只有棚户区。” 穆尼尔没说出口的是,丐帮在那一块估计有舵点,自己到时候雇佣他们做些工活,套套近乎,说不定能从丐帮口中得出一些商业信息。 毕竟丐帮可是整个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帮派! 大周有句古话叫,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己只不过是想占着点便宜罢了。 顾南夕哪里知道这又是一个错把话本子当现实的纯真汉子? “你打算在这里做什么?” “我要把整条街都用来售卖我们大食的货物!香料,精油……” 顾南夕懂了,不就是大食特色风情街嘛! 顾南夕没多问,心情很美丽,今天又是荷包鼓鼓的一天!为自己点个赞。 慕尼尔也很满意,自己为族人在京都找到一片落脚之地,还能看到光明的未来商业版图,棒棒! 两人齐齐举杯,笑得都跟偷吃的狐狸似的。 “祝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 “多谢侯夫人坦诚相告。” 顾南夕不着痕迹地打量穆尼尔一行人。 他们一身长袍,袍子周边用金线绣着纹路,一看就很有经济实力。 顾南夕感慨,这就是身为穿书女的气运吗?! 瞌睡了就来枕头! 自己本来打算去找年轻皇帝,共同开发棚户区,结果有人傻钱多的投资商自己找上门来! 顾南夕笑眯眯的,看上去真诚极了:“穆尼尔,不可以买,但可以租呀!” 穆尼尔顿住脚步,听话要听音,显然这位侯夫人也很想达成这笔交易:“侯夫人,我想租下正片棚户区!” 穆尼尔坐下来,轻轻喝一口永昌侯府的茶。 这茶汤没有加任何清香料和果干,而是清淡如水,刚喝下去时略微有一丝苦涩,但喝下肚后就会有一股淡淡的回甘,别有一番风味。 顾南夕在脑海里画着整个京都的地图,这片棚户区的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位置离京都南门并不远。 如果把这块地全部交给穆尼尔,自己省心,但是从城防角度来看,如果异族人有外心,那么很容易就能做到,同城外敌军里应外合。 顾南夕叹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聪明?! “不可能把整块西南角交给你们,我最多给一半。” 虽然没有达到预期,但能拿下来一半也是极好的。 穆尼尔:“可以,但是我们要靠近城门的那一半。” “不行!”顾南夕怕的就是他们会对城门不利,如何能同意这个提案? “以河为界,靠南的归我,靠北的归你们。” 说是河,不如说是水渠,不过一米来宽,水深不过两米,是京都用来排雨水的。 穆尼尔想了想,靠北的那一块既临着河又能临着街,做生意的比靠南的那一块要好。 “成交!” 谈妥生意,立好地契约,顾南夕这才开口问:“京都地界宽广,你们为何偏偏要选在棚户区?” 穆尼尔轻笑:“因夫人看好这片区域!整个京都,价值最被低估的就只有棚户区。” 穆尼尔没说出口的是,丐帮在那一块估计有舵点,自己到时候雇佣他们做些工活,套套近乎,说不定能从丐帮口中得出一些商业信息。 毕竟丐帮可是整个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帮派! 大周有句古话叫,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己只不过是想占着点便宜罢了。 顾南夕哪里知道这又是一个错把话本子当现实的纯真汉子? “你打算在这里做什么?” “我要把整条街都用来售卖我们大食的货物!香料,精油……” 顾南夕懂了,不就是大食特色风情街嘛! 顾南夕没多问,心情很美丽,今天又是荷包鼓鼓的一天!为自己点个赞。 慕尼尔也很满意,自己为族人在京都找到一片落脚之地,还能看到光明的未来商业版图,棒棒! 两人齐齐举杯,笑得都跟偷吃的狐狸似的。 “祝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 “多谢侯夫人坦诚相告。” 顾南夕不着痕迹地打量穆尼尔一行人。 他们一身长袍,袍子周边用金线绣着纹路,一看就很有经济实力。 顾南夕感慨,这就是身为穿书女的气运吗?! 瞌睡了就来枕头! 自己本来打算去找年轻皇帝,共同开发棚户区,结果有人傻钱多的投资商自己找上门来! 顾南夕笑眯眯的,看上去真诚极了:“穆尼尔,不可以买,但可以租呀!” 穆尼尔顿住脚步,听话要听音,显然这位侯夫人也很想达成这笔交易:“侯夫人,我想租下正片棚户区!” 穆尼尔坐下来,轻轻喝一口永昌侯府的茶。 这茶汤没有加任何清香料和果干,而是清淡如水,刚喝下去时略微有一丝苦涩,但喝下肚后就会有一股淡淡的回甘,别有一番风味。 顾南夕在脑海里画着整个京都的地图,这片棚户区的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位置离京都南门并不远。 如果把这块地全部交给穆尼尔,自己省心,但是从城防角度来看,如果异族人有外心,那么很容易就能做到,同城外敌军里应外合。 顾南夕叹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聪明?! “不可能把整块西南角交给你们,我最多给一半。” 虽然没有达到预期,但能拿下来一半也是极好的。 穆尼尔:“可以,但是我们要靠近城门的那一半。” “不行!”顾南夕怕的就是他们会对城门不利,如何能同意这个提案? “以河为界,靠南的归我,靠北的归你们。” 说是河,不如说是水渠,不过一米来宽,水深不过两米,是京都用来排雨水的。 穆尼尔想了想,靠北的那一块既临着河又能临着街,做生意的比靠南的那一块要好。 “成交!” 谈妥生意,立好地契约,顾南夕这才开口问:“京都地界宽广,你们为何偏偏要选在棚户区?” 穆尼尔轻笑:“因夫人看好这片区域!整个京都,价值最被低估的就只有棚户区。” 穆尼尔没说出口的是,丐帮在那一块估计有舵点,自己到时候雇佣他们做些工活,套套近乎,说不定能从丐帮口中得出一些商业信息。 毕竟丐帮可是整个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帮派! 大周有句古话叫,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己只不过是想占着点便宜罢了。 顾南夕哪里知道这又是一个错把话本子当现实的纯真汉子? “你打算在这里做什么?” “我要把整条街都用来售卖我们大食的货物!香料,精油……” 顾南夕懂了,不就是大食特色风情街嘛! 顾南夕没多问,心情很美丽,今天又是荷包鼓鼓的一天!为自己点个赞。 慕尼尔也很满意,自己为族人在京都找到一片落脚之地,还能看到光明的未来商业版图,棒棒! 两人齐齐举杯,笑得都跟偷吃的狐狸似的。 “祝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 “多谢侯夫人坦诚相告。” 顾南夕不着痕迹地打量穆尼尔一行人。 他们一身长袍,袍子周边用金线绣着纹路,一看就很有经济实力。 顾南夕感慨,这就是身为穿书女的气运吗?! 瞌睡了就来枕头! 自己本来打算去找年轻皇帝,共同开发棚户区,结果有人傻钱多的投资商自己找上门来! 顾南夕笑眯眯的,看上去真诚极了:“穆尼尔,不可以买,但可以租呀!” 穆尼尔顿住脚步,听话要听音,显然这位侯夫人也很想达成这笔交易:“侯夫人,我想租下正片棚户区!” 穆尼尔坐下来,轻轻喝一口永昌侯府的茶。 这茶汤没有加任何清香料和果干,而是清淡如水,刚喝下去时略微有一丝苦涩,但喝下肚后就会有一股淡淡的回甘,别有一番风味。 顾南夕在脑海里画着整个京都的地图,这片棚户区的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位置离京都南门并不远。 如果把这块地全部交给穆尼尔,自己省心,但是从城防角度来看,如果异族人有外心,那么很容易就能做到,同城外敌军里应外合。 顾南夕叹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聪明?! “不可能把整块西南角交给你们,我最多给一半。” 虽然没有达到预期,但能拿下来一半也是极好的。 穆尼尔:“可以,但是我们要靠近城门的那一半。” “不行!”顾南夕怕的就是他们会对城门不利,如何能同意这个提案? “以河为界,靠南的归我,靠北的归你们。” 说是河,不如说是水渠,不过一米来宽,水深不过两米,是京都用来排雨水的。 穆尼尔想了想,靠北的那一块既临着河又能临着街,做生意的比靠南的那一块要好。 “成交!” 谈妥生意,立好地契约,顾南夕这才开口问:“京都地界宽广,你们为何偏偏要选在棚户区?” 穆尼尔轻笑:“因夫人看好这片区域!整个京都,价值最被低估的就只有棚户区。” 穆尼尔没说出口的是,丐帮在那一块估计有舵点,自己到时候雇佣他们做些工活,套套近乎,说不定能从丐帮口中得出一些商业信息。 毕竟丐帮可是整个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帮派! 大周有句古话叫,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己只不过是想占着点便宜罢了。 顾南夕哪里知道这又是一个错把话本子当现实的纯真汉子? “你打算在这里做什么?” “我要把整条街都用来售卖我们大食的货物!香料,精油……” 顾南夕懂了,不就是大食特色风情街嘛! 顾南夕没多问,心情很美丽,今天又是荷包鼓鼓的一天!为自己点个赞。 慕尼尔也很满意,自己为族人在京都找到一片落脚之地,还能看到光明的未来商业版图,棒棒! 两人齐齐举杯,笑得都跟偷吃的狐狸似的。 “祝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 “多谢侯夫人坦诚相告。” 顾南夕不着痕迹地打量穆尼尔一行人。 他们一身长袍,袍子周边用金线绣着纹路,一看就很有经济实力。 顾南夕感慨,这就是身为穿书女的气运吗?! 瞌睡了就来枕头! 自己本来打算去找年轻皇帝,共同开发棚户区,结果有人傻钱多的投资商自己找上门来! 顾南夕笑眯眯的,看上去真诚极了:“穆尼尔,不可以买,但可以租呀!” 穆尼尔顿住脚步,听话要听音,显然这位侯夫人也很想达成这笔交易:“侯夫人,我想租下正片棚户区!” 穆尼尔坐下来,轻轻喝一口永昌侯府的茶。 这茶汤没有加任何清香料和果干,而是清淡如水,刚喝下去时略微有一丝苦涩,但喝下肚后就会有一股淡淡的回甘,别有一番风味。 顾南夕在脑海里画着整个京都的地图,这片棚户区的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位置离京都南门并不远。 如果把这块地全部交给穆尼尔,自己省心,但是从城防角度来看,如果异族人有外心,那么很容易就能做到,同城外敌军里应外合。 顾南夕叹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聪明?! “不可能把整块西南角交给你们,我最多给一半。” 虽然没有达到预期,但能拿下来一半也是极好的。 穆尼尔:“可以,但是我们要靠近城门的那一半。” “不行!”顾南夕怕的就是他们会对城门不利,如何能同意这个提案? “以河为界,靠南的归我,靠北的归你们。” 说是河,不如说是水渠,不过一米来宽,水深不过两米,是京都用来排雨水的。 穆尼尔想了想,靠北的那一块既临着河又能临着街,做生意的比靠南的那一块要好。 “成交!” 谈妥生意,立好地契约,顾南夕这才开口问:“京都地界宽广,你们为何偏偏要选在棚户区?” 穆尼尔轻笑:“因夫人看好这片区域!整个京都,价值最被低估的就只有棚户区。” 穆尼尔没说出口的是,丐帮在那一块估计有舵点,自己到时候雇佣他们做些工活,套套近乎,说不定能从丐帮口中得出一些商业信息。 毕竟丐帮可是整个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帮派! 大周有句古话叫,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己只不过是想占着点便宜罢了。 顾南夕哪里知道这又是一个错把话本子当现实的纯真汉子? “你打算在这里做什么?” “我要把整条街都用来售卖我们大食的货物!香料,精油……” 顾南夕懂了,不就是大食特色风情街嘛! 顾南夕没多问,心情很美丽,今天又是荷包鼓鼓的一天!为自己点个赞。 慕尼尔也很满意,自己为族人在京都找到一片落脚之地,还能看到光明的未来商业版图,棒棒! 两人齐齐举杯,笑得都跟偷吃的狐狸似的。 “祝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 “多谢侯夫人坦诚相告。” 顾南夕不着痕迹地打量穆尼尔一行人。 他们一身长袍,袍子周边用金线绣着纹路,一看就很有经济实力。 顾南夕感慨,这就是身为穿书女的气运吗?! 瞌睡了就来枕头! 自己本来打算去找年轻皇帝,共同开发棚户区,结果有人傻钱多的投资商自己找上门来! 顾南夕笑眯眯的,看上去真诚极了:“穆尼尔,不可以买,但可以租呀!” 穆尼尔顿住脚步,听话要听音,显然这位侯夫人也很想达成这笔交易:“侯夫人,我想租下正片棚户区!” 穆尼尔坐下来,轻轻喝一口永昌侯府的茶。 这茶汤没有加任何清香料和果干,而是清淡如水,刚喝下去时略微有一丝苦涩,但喝下肚后就会有一股淡淡的回甘,别有一番风味。 顾南夕在脑海里画着整个京都的地图,这片棚户区的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位置离京都南门并不远。 如果把这块地全部交给穆尼尔,自己省心,但是从城防角度来看,如果异族人有外心,那么很容易就能做到,同城外敌军里应外合。 顾南夕叹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聪明?! “不可能把整块西南角交给你们,我最多给一半。” 虽然没有达到预期,但能拿下来一半也是极好的。 穆尼尔:“可以,但是我们要靠近城门的那一半。” “不行!”顾南夕怕的就是他们会对城门不利,如何能同意这个提案? “以河为界,靠南的归我,靠北的归你们。” 说是河,不如说是水渠,不过一米来宽,水深不过两米,是京都用来排雨水的。 穆尼尔想了想,靠北的那一块既临着河又能临着街,做生意的比靠南的那一块要好。 “成交!” 谈妥生意,立好地契约,顾南夕这才开口问:“京都地界宽广,你们为何偏偏要选在棚户区?” 穆尼尔轻笑:“因夫人看好这片区域!整个京都,价值最被低估的就只有棚户区。” 穆尼尔没说出口的是,丐帮在那一块估计有舵点,自己到时候雇佣他们做些工活,套套近乎,说不定能从丐帮口中得出一些商业信息。 毕竟丐帮可是整个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帮派! 大周有句古话叫,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己只不过是想占着点便宜罢了。 顾南夕哪里知道这又是一个错把话本子当现实的纯真汉子? “你打算在这里做什么?” “我要把整条街都用来售卖我们大食的货物!香料,精油……” 顾南夕懂了,不就是大食特色风情街嘛! 顾南夕没多问,心情很美丽,今天又是荷包鼓鼓的一天!为自己点个赞。 慕尼尔也很满意,自己为族人在京都找到一片落脚之地,还能看到光明的未来商业版图,棒棒! 两人齐齐举杯,笑得都跟偷吃的狐狸似的。 “祝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 “多谢侯夫人坦诚相告。” 顾南夕不着痕迹地打量穆尼尔一行人。 他们一身长袍,袍子周边用金线绣着纹路,一看就很有经济实力。 顾南夕感慨,这就是身为穿书女的气运吗?! 瞌睡了就来枕头! 自己本来打算去找年轻皇帝,共同开发棚户区,结果有人傻钱多的投资商自己找上门来! 顾南夕笑眯眯的,看上去真诚极了:“穆尼尔,不可以买,但可以租呀!” 穆尼尔顿住脚步,听话要听音,显然这位侯夫人也很想达成这笔交易:“侯夫人,我想租下正片棚户区!” 穆尼尔坐下来,轻轻喝一口永昌侯府的茶。 这茶汤没有加任何清香料和果干,而是清淡如水,刚喝下去时略微有一丝苦涩,但喝下肚后就会有一股淡淡的回甘,别有一番风味。 顾南夕在脑海里画着整个京都的地图,这片棚户区的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位置离京都南门并不远。 如果把这块地全部交给穆尼尔,自己省心,但是从城防角度来看,如果异族人有外心,那么很容易就能做到,同城外敌军里应外合。 顾南夕叹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聪明?! “不可能把整块西南角交给你们,我最多给一半。” 虽然没有达到预期,但能拿下来一半也是极好的。 穆尼尔:“可以,但是我们要靠近城门的那一半。” “不行!”顾南夕怕的就是他们会对城门不利,如何能同意这个提案? “以河为界,靠南的归我,靠北的归你们。” 说是河,不如说是水渠,不过一米来宽,水深不过两米,是京都用来排雨水的。 穆尼尔想了想,靠北的那一块既临着河又能临着街,做生意的比靠南的那一块要好。 “成交!” 谈妥生意,立好地契约,顾南夕这才开口问:“京都地界宽广,你们为何偏偏要选在棚户区?” 穆尼尔轻笑:“因夫人看好这片区域!整个京都,价值最被低估的就只有棚户区。” 穆尼尔没说出口的是,丐帮在那一块估计有舵点,自己到时候雇佣他们做些工活,套套近乎,说不定能从丐帮口中得出一些商业信息。 毕竟丐帮可是整个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帮派! 大周有句古话叫,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己只不过是想占着点便宜罢了。 顾南夕哪里知道这又是一个错把话本子当现实的纯真汉子? “你打算在这里做什么?” “我要把整条街都用来售卖我们大食的货物!香料,精油……” 顾南夕懂了,不就是大食特色风情街嘛! 顾南夕没多问,心情很美丽,今天又是荷包鼓鼓的一天!为自己点个赞。 慕尼尔也很满意,自己为族人在京都找到一片落脚之地,还能看到光明的未来商业版图,棒棒! 两人齐齐举杯,笑得都跟偷吃的狐狸似的。 “祝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 “多谢侯夫人坦诚相告。” 顾南夕不着痕迹地打量穆尼尔一行人。 他们一身长袍,袍子周边用金线绣着纹路,一看就很有经济实力。 顾南夕感慨,这就是身为穿书女的气运吗?! 瞌睡了就来枕头! 自己本来打算去找年轻皇帝,共同开发棚户区,结果有人傻钱多的投资商自己找上门来! 顾南夕笑眯眯的,看上去真诚极了:“穆尼尔,不可以买,但可以租呀!” 穆尼尔顿住脚步,听话要听音,显然这位侯夫人也很想达成这笔交易:“侯夫人,我想租下正片棚户区!” 穆尼尔坐下来,轻轻喝一口永昌侯府的茶。 这茶汤没有加任何清香料和果干,而是清淡如水,刚喝下去时略微有一丝苦涩,但喝下肚后就会有一股淡淡的回甘,别有一番风味。 顾南夕在脑海里画着整个京都的地图,这片棚户区的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位置离京都南门并不远。 如果把这块地全部交给穆尼尔,自己省心,但是从城防角度来看,如果异族人有外心,那么很容易就能做到,同城外敌军里应外合。 顾南夕叹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聪明?! “不可能把整块西南角交给你们,我最多给一半。” 虽然没有达到预期,但能拿下来一半也是极好的。 穆尼尔:“可以,但是我们要靠近城门的那一半。” “不行!”顾南夕怕的就是他们会对城门不利,如何能同意这个提案? “以河为界,靠南的归我,靠北的归你们。” 说是河,不如说是水渠,不过一米来宽,水深不过两米,是京都用来排雨水的。 穆尼尔想了想,靠北的那一块既临着河又能临着街,做生意的比靠南的那一块要好。 “成交!” 谈妥生意,立好地契约,顾南夕这才开口问:“京都地界宽广,你们为何偏偏要选在棚户区?” 穆尼尔轻笑:“因夫人看好这片区域!整个京都,价值最被低估的就只有棚户区。” 穆尼尔没说出口的是,丐帮在那一块估计有舵点,自己到时候雇佣他们做些工活,套套近乎,说不定能从丐帮口中得出一些商业信息。 毕竟丐帮可是整个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帮派! 大周有句古话叫,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己只不过是想占着点便宜罢了。 顾南夕哪里知道这又是一个错把话本子当现实的纯真汉子? “你打算在这里做什么?” “我要把整条街都用来售卖我们大食的货物!香料,精油……” 顾南夕懂了,不就是大食特色风情街嘛! 顾南夕没多问,心情很美丽,今天又是荷包鼓鼓的一天!为自己点个赞。 慕尼尔也很满意,自己为族人在京都找到一片落脚之地,还能看到光明的未来商业版图,棒棒! 两人齐齐举杯,笑得都跟偷吃的狐狸似的。 “祝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 第167章 老夫人闹上门 同一片时空下,不同的画卷在不同的地点展开着。 当顾南夕和穆尼尔的友谊天长地久时,年轻皇帝正在皇宫召见那群自远道归来,分别多年的同族们,大狱里的永昌侯也终于见到了信任的心腹。 “阿奇,我就知道,谁都会背叛我,但你绝对不会背叛我!你终于来了!”永昌侯伸出手去,紧紧握住来人的双手,未语泪先流。 “侯爷,你受苦了!”阿奇老泪纵横。 昔日里,在边关威风凛凛,说一不二的大将军,此时缩在牢房内,满脸胡茬,精神萎靡,看上去老了十几岁。 “夫人,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您?京都的官员都是眼瞎了不成?或许他们嫉妒您的荣光,所以才合伙暗算您!” 永昌侯也有过这种想法:“阿奇,这些事以后再说,你先想办法把我捞出去!你去府里找我阿娘,让我阿娘出面来救我!” 阿奇重重点头:“放心吧,好主子,您就在这儿等着我!” 阿奇带着永昌侯热烈的期盼,去叩永昌侯府的大门,没想到却吃了个闭门羹。 “可恶!”阿奇哪有在永昌猴面前老实憨厚的模样?一双眼睛寒光点点,一如草原上的雄鹰。 阿奇咬牙,一连在侯府后门守了整整七日。 没想到这侯府的女眷,堪比宅神,一个个都缩在侯府里,不出门。 阿奇实在等不下去了,决定夜探侯府,刚爬上围墙,就被李老大一棍子戳个正着。 “小贼!欺负我们永昌侯府无人耶?”李老大学着戏文里的武生唱腔,咿咿呀呀,把阿奇揍得连滚带爬求饶。 “我是永昌侯的贴身小厮!我奉永昌侯的命令来找老夫人!” 李老大塞了两个小布团,堵住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说完,李老大用绳索捆好阿奇,第二日就将他扭送到了官衙。 哐当! 牢房的门被重重扣上,手腕粗的铁链缠了好几圈才上了锁。 “阿奇,你可见到我阿娘了?”永昌侯看着斜对面的阿奇,殷切问道。 “愧对主子。”阿奇心中大骇! 按照自己的身手,应该无人会察觉才对,没想到,被永昌侯府的一个小小家丁就给擒拿住了。 在阿奇的眼中,这永昌侯府现在就犹如藏在深海里的巨兽,正张着大嘴,等着一切不怀好意的人自投罗网。 莫非永昌侯府真正的杀招,其实是那位夫人,而永昌侯只是被她推出来的傀儡? 阿齐着急万分,自己好像摸到了秘密的边缘,可是该怎么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永昌侯和绿小柔等人齐齐叹口气,虽然未被严刑拷打,待遇也比旁的犯人要好,但比起府里的珍羞美味,终究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来之前,我曾给阿娘写过信,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就会知晓,然后救我们出去。”永昌侯轻声道。 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绿小柔和红小小听。 两日过后,伴随着一声惊雷,豆大的雨珠从天倾泻而下,串成珠帘,在京都上空形成一道雨幕。 “这场雨过后,夏天就要来了。”绿梅关上窗户,免得雨水飘进来。 “轻寒细雨情何限,只道春难管。”前来拜访的姝姝瑶望着细密的雨珠,轻声念了一首诗。 “可见老天爷也是想要我让给你留饭的。”顾南夕笑眯眯地看着姝瑶。 姝瑶倒是爽朗大方:“盛情难却,我恭敬不如从命。” 这次姝瑶是为了大食风情街一事而来的。 穆尼尔自和顾南西签订完合约之后,就大刀阔斧地在京郊棚户区进行基建工作。 他雇佣乞丐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儿,所以工程进展还算比较顺利。 姝瑶轻抿一口梅子酒,把坊间的动静说给顾南夕听:“百姓们都去凑热闹。有看好大食风情街的,也有说那一块儿风水不好,以后不会去的。” 顾南夕:“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我们本次世间来,自然要回归世间去。” “到时候,请大相国寺的僧人办上几场大法事,这些顾虑就算不得什么。” 姝瑶虽是个小女郎,但也不畏惧这些:“京都的房价早就回归正常,只是这片棚户区价格怕是要上涨了。” 姝瑶心里佩服顾南夕的操作,这一波下来,房价上蹿下跳,真正受到伤害的其实是那些对大周没有信心的豪富。 占便宜的,除了神秘吞下大批豪宅的神秘人,就是包下整片棚户区的永昌侯夫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坚信夫人的追随者,趁着低价时入手了房子,多的不说,最起码让自己一家人在京都有了一片栖身之地。 棚户区的未来,在有长远眼光的人眼中那是璀璨光辉的。 因为那群白袍子人是真有钱,真舍得下本去经营。 顾南夕和姝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小厮的疾呼以及踩着雨声的脚步声。 “老夫人,你慢着些。” “段姨娘,您快扶着点儿老夫人。” 顾南夕正好奇是什么事儿能惊动至尊大佛,冒着大雨前来找自己,还没看见老妇人人影,就听见老妇人大声叱骂。 “顾南夕,你个毒妇!你为何要将我儿押入大牢?” 顾南夕眨眨眼,见老夫人衣袖和裙摆都被雨水沾湿,好心提醒:“老夫人,您要不先回去换身干净的衣裳,等雨停了咱们再细说?” “你休想把我支走!你真当你出了银钱,这侯府就是你的天地不成?我儿可是永昌侯,是这个侯府真正的主人,你鸠占鹊巢,还把我儿冤枉入狱,是不是想让我儿早点给你的情夫腾位置?!” 顾南夕凝眉:“我何时将侯爷压住大牢了,他不是在边关吗?” 顾南夕早就把那个冒充是永昌侯的贼子抛之脑后,丝毫没想起来。 老夫人却觉得顾南夕这是在明知故问,气的直哆嗦:“气死我了!” 老夫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顾南夕你厉害,你强势,你了不起!哪有你这样污蔑我儿不是永昌侯,还把他关入大牢的?当爹爹的教训一下自己的亲生儿女,又怎么样了!难不成还是杀头的罪过!” 顾南夕…… 哈?! 第168章 听我说,谢谢你 顾南夕的脑壳有一瞬间的懵逼,这话怎么就有点听不明白呢? 老夫人的意思是,大牢里关着的是真的永昌侯,原主的夫君,苏家三兄妹的亲爹?! 顾南夕僵硬地转过脖子,望向绿眉,只见绿梅回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主子,您说谁是谁就是!” 一旁的姝瑶做打气状:“夫人,我们全京都的百姓都坚定地站在您这一边!” 哈哈,他们这话说的,好像是自己故意不认永昌侯似的。 顾南夕面无表情,心里却裂开了:“系统,你快滚出来!他们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人到底是不是永昌侯?” 慈母系统乐得直打滚:“哈哈,宿主,我就说你会后悔的吧!没错,被关在大牢的正是永昌侯!你的夫君!我看你的这事,打算怎么收场!” 顾南夕整个人都不好了,穿越这么久,一直没见过传说中的夫君,过惯了守寡的日子,猛地出蹦出来一个夫君,还真不适应。 “系统,你当时为什么不提醒我?” 慈母系统小人得志,叉腰大笑:“我只是让你当慈母,又没让你当好侯门主母。你们夫妻情分如何,关我屁事!” 系统的不怀好意,几乎要溢出脑海。 顾南夕深吸一口气,嘴唇略微哆嗦,来吧,相互伤害吧!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一个屁字,让慈母系统喜提关禁闭十日套餐。 顾南夕解决完看好戏的慈母系统,头脑发胀地看着屋里的闹剧。 眼前的老妇人还在寻死念活,一哭二闹三上吊。 段姨娘则配合着她咿咿呀呀,悲悲泣泣。 “我不管,你必须得放我儿出来!” “那个蛇蝎妇人,你再不放他出来,我就就要去敲登门鼓,好叫世人见见你的真实面目。” “杀千刀的,没天理啊,快来一道雷劈死她吧!” 轰隆隆。 一道惊雷伴随着划破天空的闪电,忽然落下。 只是这道惊雷落向的却是老夫人的院子。 众人被这应声一幕,吓得不敢动弹。 老夫人想哭又不敢哭,想骂又不敢骂,看上去憋屈极了。 过了好一会儿,顾南夕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去皇宫一趟。” 顾南夕理智回笼。 作为边关守将的永昌侯,突然出现在京都,要么是受到了圣上的传召,要么是私自回京。 这皇宫终究是要去一趟的。 顾南夕坐上马车时,大雨已转小。 绵绵细雨轻敲车窗,好似情人间的呢喃。 “阿姐,你今日怎么有空来见我?”年轻皇帝一蹦三尺高,急忙放下手中的奏折,快步来到门口迎接顾南夕。 “多亏了阿姐,这才让弟弟我捡了个大漏!”年轻皇帝笑得合不拢嘴。 一想到自己丰盈的私库,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我阿姐搬座位,端上来点心?阿姐最爱吃乳酪狮子,快叫御膳房多准备些。” 说完,皇帝还觉得不够,急忙跑到旁边的书架上,从从中抽出一个金黄的卷轴,展开在顾南夕眼前。 “阿姐,弟弟我不是不懂事的人。你让我占了那么大一个便宜,我怎么好亏待你?这里面的东西,你喜欢哪个,我送你哪个!多挑几样,不用客气。” 顾南夕定睛一看。 这上面有东海珍珠珠帘一副,南海夜明珠百颗,京郊温泉庄子一座,孔雀羽披风十条…… 件件都价格昂贵,且稀有。 虽不知自己怎么让他占便宜了,但送上门来的礼,岂有不收的道理? 顾南夕随手指了指温泉庄子。 “行,明日我就让人办好手续,把庄子地契送到您府上,保管办的妥妥贴贴。” 年轻皇帝乐呵呵的。 “圣上,关于永昌侯……”顾南夕艰涩开口。 唉,该怎么告诉他,永成侯回来了呢?还被自己送进了大牢。 不知道这算不算大义灭亲,将功赎罪? 年轻皇帝听到顾南夕提起这个话茬,也跟着长舒一口气。 “阿姐,弟弟给您准备的这个惊喜,你玩的可还算尽兴?” 年轻皇帝放低声音,小心翼翼的提道:“毕竟是一个侯爷,一直关在大牢里也不像话。你若是玩得开心了,不如把他放出来?” 电光火石间,顾南夕像是被打通了人督二脉,以往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闪现。 惊喜?! 是的,这年轻皇帝感念自己立下大功,曾说过要给自己准备一个惊喜。 所以他的惊喜就是让永昌侯秘密回京?! 顾南夕瞪着一双死鱼眼,直勾勾看向年轻皇帝。 年轻皇帝被顾南夕看得浑身发毛,连连摆手,改口风:“当然了。一切都听阿姐的。这永昌侯的表现,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活该在牢里多待一阵子。” 顾南夕垂下眼睑,窗外的小雨转为大雨,伴随着阵阵雷声轰鸣。 “这是您给我准备的惊喜?” 年轻皇帝本想邀功,但看顾南夕这样子,不知为何心中忐忑,只敢微微点头:“阿姐你可欢喜?” “呵呵。可真是谢谢你了,你这人还怪好的咧。” 年轻皇帝微微往后退了几步,无助地看向内侍,迟疑开口:“只对阿姐好。” 内侍早就看出永昌侯夫人的不对劲,脑袋几乎要缩进胸口里。 顾南夕伸出食指,今日的指甲是绿梅帮忙染的,粉嫩粉嫩,一如二八少女。 顾南夕看着血色充盈的指甲,垂眸,语气淡淡的,叫人听不出情绪:“所有人都知道了?” 年轻皇帝尴尬笑道:“百姓们知不知道不清楚,但朝廷里都是知晓的。” 见顾南夕神色不太好,年轻皇帝恭维:“还是阿姐厉害!朝廷官员都不敢摸你的胡须,就连佟太师也对此事闭口不言。” 说到这年轻皇帝是真的羡慕了,自己在朝堂上要是有阿姐的这份威信,想想那日子,都多美! 顾南夕嘴角抽搐,好嘛,所有人都知道那人就是永昌侯,是原主的夫君,只有自己不知道。 稍微有一点点心虚是怎么回事? 念头一转,这能怪得了自己吗?永昌侯不也没认出自己来? 自己是穿书者,难不成永昌侯也是? “阿姐,永昌侯到底放不放出来?” “阿姐,弟弟我不是不懂事的人。你让我占了那么大一个便宜,我怎么好亏待你?这里面的东西,你喜欢哪个,我送你哪个!多挑几样,不用客气。” 顾南夕定睛一看。 这上面有东海珍珠珠帘一副,南海夜明珠百颗,京郊温泉庄子一座,孔雀羽披风十条…… 件件都价格昂贵,且稀有。 虽不知自己怎么让他占便宜了,但送上门来的礼,岂有不收的道理? 顾南夕随手指了指温泉庄子。 “行,明日我就让人办好手续,把庄子地契送到您府上,保管办的妥妥贴贴。” 年轻皇帝乐呵呵的。 “圣上,关于永昌侯……”顾南夕艰涩开口。 唉,该怎么告诉他,永成侯回来了呢?还被自己送进了大牢。 不知道这算不算大义灭亲,将功赎罪? 年轻皇帝听到顾南夕提起这个话茬,也跟着长舒一口气。 “阿姐,弟弟给您准备的这个惊喜,你玩的可还算尽兴?” 年轻皇帝放低声音,小心翼翼的提道:“毕竟是一个侯爷,一直关在大牢里也不像话。你若是玩得开心了,不如把他放出来?” 电光火石间,顾南夕像是被打通了人督二脉,以往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闪现。 惊喜?! 是的,这年轻皇帝感念自己立下大功,曾说过要给自己准备一个惊喜。 所以他的惊喜就是让永昌侯秘密回京?! 顾南夕瞪着一双死鱼眼,直勾勾看向年轻皇帝。 年轻皇帝被顾南夕看得浑身发毛,连连摆手,改口风:“当然了。一切都听阿姐的。这永昌侯的表现,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活该在牢里多待一阵子。” 顾南夕垂下眼睑,窗外的小雨转为大雨,伴随着阵阵雷声轰鸣。 “这是您给我准备的惊喜?” 年轻皇帝本想邀功,但看顾南夕这样子,不知为何心中忐忑,只敢微微点头:“阿姐你可欢喜?” “呵呵。可真是谢谢你了,你这人还怪好的咧。” 年轻皇帝微微往后退了几步,无助地看向内侍,迟疑开口:“只对阿姐好。” 内侍早就看出永昌侯夫人的不对劲,脑袋几乎要缩进胸口里。 顾南夕伸出食指,今日的指甲是绿梅帮忙染的,粉嫩粉嫩,一如二八少女。 顾南夕看着血色充盈的指甲,垂眸,语气淡淡的,叫人听不出情绪:“所有人都知道了?” 年轻皇帝尴尬笑道:“百姓们知不知道不清楚,但朝廷里都是知晓的。” 见顾南夕神色不太好,年轻皇帝恭维:“还是阿姐厉害!朝廷官员都不敢摸你的胡须,就连佟太师也对此事闭口不言。” 说到这年轻皇帝是真的羡慕了,自己在朝堂上要是有阿姐的这份威信,想想那日子,都多美! 顾南夕嘴角抽搐,好嘛,所有人都知道那人就是永昌侯,是原主的夫君,只有自己不知道。 稍微有一点点心虚是怎么回事? 念头一转,这能怪得了自己吗?永昌侯不也没认出自己来? 自己是穿书者,难不成永昌侯也是? “阿姐,永昌侯到底放不放出来?” “阿姐,弟弟我不是不懂事的人。你让我占了那么大一个便宜,我怎么好亏待你?这里面的东西,你喜欢哪个,我送你哪个!多挑几样,不用客气。” 顾南夕定睛一看。 这上面有东海珍珠珠帘一副,南海夜明珠百颗,京郊温泉庄子一座,孔雀羽披风十条…… 件件都价格昂贵,且稀有。 虽不知自己怎么让他占便宜了,但送上门来的礼,岂有不收的道理? 顾南夕随手指了指温泉庄子。 “行,明日我就让人办好手续,把庄子地契送到您府上,保管办的妥妥贴贴。” 年轻皇帝乐呵呵的。 “圣上,关于永昌侯……”顾南夕艰涩开口。 唉,该怎么告诉他,永成侯回来了呢?还被自己送进了大牢。 不知道这算不算大义灭亲,将功赎罪? 年轻皇帝听到顾南夕提起这个话茬,也跟着长舒一口气。 “阿姐,弟弟给您准备的这个惊喜,你玩的可还算尽兴?” 年轻皇帝放低声音,小心翼翼的提道:“毕竟是一个侯爷,一直关在大牢里也不像话。你若是玩得开心了,不如把他放出来?” 电光火石间,顾南夕像是被打通了人督二脉,以往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闪现。 惊喜?! 是的,这年轻皇帝感念自己立下大功,曾说过要给自己准备一个惊喜。 所以他的惊喜就是让永昌侯秘密回京?! 顾南夕瞪着一双死鱼眼,直勾勾看向年轻皇帝。 年轻皇帝被顾南夕看得浑身发毛,连连摆手,改口风:“当然了。一切都听阿姐的。这永昌侯的表现,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活该在牢里多待一阵子。” 顾南夕垂下眼睑,窗外的小雨转为大雨,伴随着阵阵雷声轰鸣。 “这是您给我准备的惊喜?” 年轻皇帝本想邀功,但看顾南夕这样子,不知为何心中忐忑,只敢微微点头:“阿姐你可欢喜?” “呵呵。可真是谢谢你了,你这人还怪好的咧。” 年轻皇帝微微往后退了几步,无助地看向内侍,迟疑开口:“只对阿姐好。” 内侍早就看出永昌侯夫人的不对劲,脑袋几乎要缩进胸口里。 顾南夕伸出食指,今日的指甲是绿梅帮忙染的,粉嫩粉嫩,一如二八少女。 顾南夕看着血色充盈的指甲,垂眸,语气淡淡的,叫人听不出情绪:“所有人都知道了?” 年轻皇帝尴尬笑道:“百姓们知不知道不清楚,但朝廷里都是知晓的。” 见顾南夕神色不太好,年轻皇帝恭维:“还是阿姐厉害!朝廷官员都不敢摸你的胡须,就连佟太师也对此事闭口不言。” 说到这年轻皇帝是真的羡慕了,自己在朝堂上要是有阿姐的这份威信,想想那日子,都多美! 顾南夕嘴角抽搐,好嘛,所有人都知道那人就是永昌侯,是原主的夫君,只有自己不知道。 稍微有一点点心虚是怎么回事? 念头一转,这能怪得了自己吗?永昌侯不也没认出自己来? 自己是穿书者,难不成永昌侯也是? “阿姐,永昌侯到底放不放出来?” “阿姐,弟弟我不是不懂事的人。你让我占了那么大一个便宜,我怎么好亏待你?这里面的东西,你喜欢哪个,我送你哪个!多挑几样,不用客气。” 顾南夕定睛一看。 这上面有东海珍珠珠帘一副,南海夜明珠百颗,京郊温泉庄子一座,孔雀羽披风十条…… 件件都价格昂贵,且稀有。 虽不知自己怎么让他占便宜了,但送上门来的礼,岂有不收的道理? 顾南夕随手指了指温泉庄子。 “行,明日我就让人办好手续,把庄子地契送到您府上,保管办的妥妥贴贴。” 年轻皇帝乐呵呵的。 “圣上,关于永昌侯……”顾南夕艰涩开口。 唉,该怎么告诉他,永成侯回来了呢?还被自己送进了大牢。 不知道这算不算大义灭亲,将功赎罪? 年轻皇帝听到顾南夕提起这个话茬,也跟着长舒一口气。 “阿姐,弟弟给您准备的这个惊喜,你玩的可还算尽兴?” 年轻皇帝放低声音,小心翼翼的提道:“毕竟是一个侯爷,一直关在大牢里也不像话。你若是玩得开心了,不如把他放出来?” 电光火石间,顾南夕像是被打通了人督二脉,以往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闪现。 惊喜?! 是的,这年轻皇帝感念自己立下大功,曾说过要给自己准备一个惊喜。 所以他的惊喜就是让永昌侯秘密回京?! 顾南夕瞪着一双死鱼眼,直勾勾看向年轻皇帝。 年轻皇帝被顾南夕看得浑身发毛,连连摆手,改口风:“当然了。一切都听阿姐的。这永昌侯的表现,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活该在牢里多待一阵子。” 顾南夕垂下眼睑,窗外的小雨转为大雨,伴随着阵阵雷声轰鸣。 “这是您给我准备的惊喜?” 年轻皇帝本想邀功,但看顾南夕这样子,不知为何心中忐忑,只敢微微点头:“阿姐你可欢喜?” “呵呵。可真是谢谢你了,你这人还怪好的咧。” 年轻皇帝微微往后退了几步,无助地看向内侍,迟疑开口:“只对阿姐好。” 内侍早就看出永昌侯夫人的不对劲,脑袋几乎要缩进胸口里。 顾南夕伸出食指,今日的指甲是绿梅帮忙染的,粉嫩粉嫩,一如二八少女。 顾南夕看着血色充盈的指甲,垂眸,语气淡淡的,叫人听不出情绪:“所有人都知道了?” 年轻皇帝尴尬笑道:“百姓们知不知道不清楚,但朝廷里都是知晓的。” 见顾南夕神色不太好,年轻皇帝恭维:“还是阿姐厉害!朝廷官员都不敢摸你的胡须,就连佟太师也对此事闭口不言。” 说到这年轻皇帝是真的羡慕了,自己在朝堂上要是有阿姐的这份威信,想想那日子,都多美! 顾南夕嘴角抽搐,好嘛,所有人都知道那人就是永昌侯,是原主的夫君,只有自己不知道。 稍微有一点点心虚是怎么回事? 念头一转,这能怪得了自己吗?永昌侯不也没认出自己来? 自己是穿书者,难不成永昌侯也是? “阿姐,永昌侯到底放不放出来?” “阿姐,弟弟我不是不懂事的人。你让我占了那么大一个便宜,我怎么好亏待你?这里面的东西,你喜欢哪个,我送你哪个!多挑几样,不用客气。” 顾南夕定睛一看。 这上面有东海珍珠珠帘一副,南海夜明珠百颗,京郊温泉庄子一座,孔雀羽披风十条…… 件件都价格昂贵,且稀有。 虽不知自己怎么让他占便宜了,但送上门来的礼,岂有不收的道理? 顾南夕随手指了指温泉庄子。 “行,明日我就让人办好手续,把庄子地契送到您府上,保管办的妥妥贴贴。” 年轻皇帝乐呵呵的。 “圣上,关于永昌侯……”顾南夕艰涩开口。 唉,该怎么告诉他,永成侯回来了呢?还被自己送进了大牢。 不知道这算不算大义灭亲,将功赎罪? 年轻皇帝听到顾南夕提起这个话茬,也跟着长舒一口气。 “阿姐,弟弟给您准备的这个惊喜,你玩的可还算尽兴?” 年轻皇帝放低声音,小心翼翼的提道:“毕竟是一个侯爷,一直关在大牢里也不像话。你若是玩得开心了,不如把他放出来?” 电光火石间,顾南夕像是被打通了人督二脉,以往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闪现。 惊喜?! 是的,这年轻皇帝感念自己立下大功,曾说过要给自己准备一个惊喜。 所以他的惊喜就是让永昌侯秘密回京?! 顾南夕瞪着一双死鱼眼,直勾勾看向年轻皇帝。 年轻皇帝被顾南夕看得浑身发毛,连连摆手,改口风:“当然了。一切都听阿姐的。这永昌侯的表现,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活该在牢里多待一阵子。” 顾南夕垂下眼睑,窗外的小雨转为大雨,伴随着阵阵雷声轰鸣。 “这是您给我准备的惊喜?” 年轻皇帝本想邀功,但看顾南夕这样子,不知为何心中忐忑,只敢微微点头:“阿姐你可欢喜?” “呵呵。可真是谢谢你了,你这人还怪好的咧。” 年轻皇帝微微往后退了几步,无助地看向内侍,迟疑开口:“只对阿姐好。” 内侍早就看出永昌侯夫人的不对劲,脑袋几乎要缩进胸口里。 顾南夕伸出食指,今日的指甲是绿梅帮忙染的,粉嫩粉嫩,一如二八少女。 顾南夕看着血色充盈的指甲,垂眸,语气淡淡的,叫人听不出情绪:“所有人都知道了?” 年轻皇帝尴尬笑道:“百姓们知不知道不清楚,但朝廷里都是知晓的。” 见顾南夕神色不太好,年轻皇帝恭维:“还是阿姐厉害!朝廷官员都不敢摸你的胡须,就连佟太师也对此事闭口不言。” 说到这年轻皇帝是真的羡慕了,自己在朝堂上要是有阿姐的这份威信,想想那日子,都多美! 顾南夕嘴角抽搐,好嘛,所有人都知道那人就是永昌侯,是原主的夫君,只有自己不知道。 稍微有一点点心虚是怎么回事? 念头一转,这能怪得了自己吗?永昌侯不也没认出自己来? 自己是穿书者,难不成永昌侯也是? “阿姐,永昌侯到底放不放出来?” “阿姐,弟弟我不是不懂事的人。你让我占了那么大一个便宜,我怎么好亏待你?这里面的东西,你喜欢哪个,我送你哪个!多挑几样,不用客气。” 顾南夕定睛一看。 这上面有东海珍珠珠帘一副,南海夜明珠百颗,京郊温泉庄子一座,孔雀羽披风十条…… 件件都价格昂贵,且稀有。 虽不知自己怎么让他占便宜了,但送上门来的礼,岂有不收的道理? 顾南夕随手指了指温泉庄子。 “行,明日我就让人办好手续,把庄子地契送到您府上,保管办的妥妥贴贴。” 年轻皇帝乐呵呵的。 “圣上,关于永昌侯……”顾南夕艰涩开口。 唉,该怎么告诉他,永成侯回来了呢?还被自己送进了大牢。 不知道这算不算大义灭亲,将功赎罪? 年轻皇帝听到顾南夕提起这个话茬,也跟着长舒一口气。 “阿姐,弟弟给您准备的这个惊喜,你玩的可还算尽兴?” 年轻皇帝放低声音,小心翼翼的提道:“毕竟是一个侯爷,一直关在大牢里也不像话。你若是玩得开心了,不如把他放出来?” 电光火石间,顾南夕像是被打通了人督二脉,以往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闪现。 惊喜?! 是的,这年轻皇帝感念自己立下大功,曾说过要给自己准备一个惊喜。 所以他的惊喜就是让永昌侯秘密回京?! 顾南夕瞪着一双死鱼眼,直勾勾看向年轻皇帝。 年轻皇帝被顾南夕看得浑身发毛,连连摆手,改口风:“当然了。一切都听阿姐的。这永昌侯的表现,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活该在牢里多待一阵子。” 顾南夕垂下眼睑,窗外的小雨转为大雨,伴随着阵阵雷声轰鸣。 “这是您给我准备的惊喜?” 年轻皇帝本想邀功,但看顾南夕这样子,不知为何心中忐忑,只敢微微点头:“阿姐你可欢喜?” “呵呵。可真是谢谢你了,你这人还怪好的咧。” 年轻皇帝微微往后退了几步,无助地看向内侍,迟疑开口:“只对阿姐好。” 内侍早就看出永昌侯夫人的不对劲,脑袋几乎要缩进胸口里。 顾南夕伸出食指,今日的指甲是绿梅帮忙染的,粉嫩粉嫩,一如二八少女。 顾南夕看着血色充盈的指甲,垂眸,语气淡淡的,叫人听不出情绪:“所有人都知道了?” 年轻皇帝尴尬笑道:“百姓们知不知道不清楚,但朝廷里都是知晓的。” 见顾南夕神色不太好,年轻皇帝恭维:“还是阿姐厉害!朝廷官员都不敢摸你的胡须,就连佟太师也对此事闭口不言。” 说到这年轻皇帝是真的羡慕了,自己在朝堂上要是有阿姐的这份威信,想想那日子,都多美! 顾南夕嘴角抽搐,好嘛,所有人都知道那人就是永昌侯,是原主的夫君,只有自己不知道。 稍微有一点点心虚是怎么回事? 念头一转,这能怪得了自己吗?永昌侯不也没认出自己来? 自己是穿书者,难不成永昌侯也是? “阿姐,永昌侯到底放不放出来?” “阿姐,弟弟我不是不懂事的人。你让我占了那么大一个便宜,我怎么好亏待你?这里面的东西,你喜欢哪个,我送你哪个!多挑几样,不用客气。” 顾南夕定睛一看。 这上面有东海珍珠珠帘一副,南海夜明珠百颗,京郊温泉庄子一座,孔雀羽披风十条…… 件件都价格昂贵,且稀有。 虽不知自己怎么让他占便宜了,但送上门来的礼,岂有不收的道理? 顾南夕随手指了指温泉庄子。 “行,明日我就让人办好手续,把庄子地契送到您府上,保管办的妥妥贴贴。” 年轻皇帝乐呵呵的。 “圣上,关于永昌侯……”顾南夕艰涩开口。 唉,该怎么告诉他,永成侯回来了呢?还被自己送进了大牢。 不知道这算不算大义灭亲,将功赎罪? 年轻皇帝听到顾南夕提起这个话茬,也跟着长舒一口气。 “阿姐,弟弟给您准备的这个惊喜,你玩的可还算尽兴?” 年轻皇帝放低声音,小心翼翼的提道:“毕竟是一个侯爷,一直关在大牢里也不像话。你若是玩得开心了,不如把他放出来?” 电光火石间,顾南夕像是被打通了人督二脉,以往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闪现。 惊喜?! 是的,这年轻皇帝感念自己立下大功,曾说过要给自己准备一个惊喜。 所以他的惊喜就是让永昌侯秘密回京?! 顾南夕瞪着一双死鱼眼,直勾勾看向年轻皇帝。 年轻皇帝被顾南夕看得浑身发毛,连连摆手,改口风:“当然了。一切都听阿姐的。这永昌侯的表现,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活该在牢里多待一阵子。” 顾南夕垂下眼睑,窗外的小雨转为大雨,伴随着阵阵雷声轰鸣。 “这是您给我准备的惊喜?” 年轻皇帝本想邀功,但看顾南夕这样子,不知为何心中忐忑,只敢微微点头:“阿姐你可欢喜?” “呵呵。可真是谢谢你了,你这人还怪好的咧。” 年轻皇帝微微往后退了几步,无助地看向内侍,迟疑开口:“只对阿姐好。” 内侍早就看出永昌侯夫人的不对劲,脑袋几乎要缩进胸口里。 顾南夕伸出食指,今日的指甲是绿梅帮忙染的,粉嫩粉嫩,一如二八少女。 顾南夕看着血色充盈的指甲,垂眸,语气淡淡的,叫人听不出情绪:“所有人都知道了?” 年轻皇帝尴尬笑道:“百姓们知不知道不清楚,但朝廷里都是知晓的。” 见顾南夕神色不太好,年轻皇帝恭维:“还是阿姐厉害!朝廷官员都不敢摸你的胡须,就连佟太师也对此事闭口不言。” 说到这年轻皇帝是真的羡慕了,自己在朝堂上要是有阿姐的这份威信,想想那日子,都多美! 顾南夕嘴角抽搐,好嘛,所有人都知道那人就是永昌侯,是原主的夫君,只有自己不知道。 稍微有一点点心虚是怎么回事? 念头一转,这能怪得了自己吗?永昌侯不也没认出自己来? 自己是穿书者,难不成永昌侯也是? “阿姐,永昌侯到底放不放出来?” “阿姐,弟弟我不是不懂事的人。你让我占了那么大一个便宜,我怎么好亏待你?这里面的东西,你喜欢哪个,我送你哪个!多挑几样,不用客气。” 顾南夕定睛一看。 这上面有东海珍珠珠帘一副,南海夜明珠百颗,京郊温泉庄子一座,孔雀羽披风十条…… 件件都价格昂贵,且稀有。 虽不知自己怎么让他占便宜了,但送上门来的礼,岂有不收的道理? 顾南夕随手指了指温泉庄子。 “行,明日我就让人办好手续,把庄子地契送到您府上,保管办的妥妥贴贴。” 年轻皇帝乐呵呵的。 “圣上,关于永昌侯……”顾南夕艰涩开口。 唉,该怎么告诉他,永成侯回来了呢?还被自己送进了大牢。 不知道这算不算大义灭亲,将功赎罪? 年轻皇帝听到顾南夕提起这个话茬,也跟着长舒一口气。 “阿姐,弟弟给您准备的这个惊喜,你玩的可还算尽兴?” 年轻皇帝放低声音,小心翼翼的提道:“毕竟是一个侯爷,一直关在大牢里也不像话。你若是玩得开心了,不如把他放出来?” 电光火石间,顾南夕像是被打通了人督二脉,以往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闪现。 惊喜?! 是的,这年轻皇帝感念自己立下大功,曾说过要给自己准备一个惊喜。 所以他的惊喜就是让永昌侯秘密回京?! 顾南夕瞪着一双死鱼眼,直勾勾看向年轻皇帝。 年轻皇帝被顾南夕看得浑身发毛,连连摆手,改口风:“当然了。一切都听阿姐的。这永昌侯的表现,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活该在牢里多待一阵子。” 顾南夕垂下眼睑,窗外的小雨转为大雨,伴随着阵阵雷声轰鸣。 “这是您给我准备的惊喜?” 年轻皇帝本想邀功,但看顾南夕这样子,不知为何心中忐忑,只敢微微点头:“阿姐你可欢喜?” “呵呵。可真是谢谢你了,你这人还怪好的咧。” 年轻皇帝微微往后退了几步,无助地看向内侍,迟疑开口:“只对阿姐好。” 内侍早就看出永昌侯夫人的不对劲,脑袋几乎要缩进胸口里。 顾南夕伸出食指,今日的指甲是绿梅帮忙染的,粉嫩粉嫩,一如二八少女。 顾南夕看着血色充盈的指甲,垂眸,语气淡淡的,叫人听不出情绪:“所有人都知道了?” 年轻皇帝尴尬笑道:“百姓们知不知道不清楚,但朝廷里都是知晓的。” 见顾南夕神色不太好,年轻皇帝恭维:“还是阿姐厉害!朝廷官员都不敢摸你的胡须,就连佟太师也对此事闭口不言。” 说到这年轻皇帝是真的羡慕了,自己在朝堂上要是有阿姐的这份威信,想想那日子,都多美! 顾南夕嘴角抽搐,好嘛,所有人都知道那人就是永昌侯,是原主的夫君,只有自己不知道。 稍微有一点点心虚是怎么回事? 念头一转,这能怪得了自己吗?永昌侯不也没认出自己来? 自己是穿书者,难不成永昌侯也是? “阿姐,永昌侯到底放不放出来?” 第169章 你说呢? 放,还是不放,这是个好问题。 顾南夕眉毛微抬,把完着自己长长的指甲。 恰好一阵风吹开大垫的门,吹起顾南夕的裙摆和披散背后的黑发。 飞扬青丝,在暴雨雷鸣中,张牙舞爪,狠狠地攥住年轻皇帝的心。 顾南夕对着年轻皇帝冷冷一笑,然后撑着油纸伞消失在大雨之中。 如果有的选,顾南夕很想把年轻皇帝关入大牢,送去和永昌侯作伴。 年轻皇帝望着顾南夕远去的背影,抖了三抖,语气迟疑的问内侍:“阿姐这是何意?放还是不放?” 内侍眼观鼻,鼻观心:“意思许是,让您自己个儿猜?” 年轻皇帝…… 向来只有朝臣们猜自己的心思,何时轮得到自己去猜别人的? 果真是天道好轮回,看谁饶得过谁。 年轻皇帝决定把这个烦恼先放到一边,改日再说:“这惊喜,阿姐是满意的吧?” 内侍:“或许?” “要你何用!”年轻皇帝轻喝一声,自己身边的人实在是太不伶俐了!需要送去百川书院调教一番。 哗啦啦的大雨连着下了整整一夜,亦如顾南夕崩溃的内心。 这一夜是顾南夕自穿书以来难得的失眠之夜。 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自己可以不把永昌侯当夫君,但他毕竟是三个孩子的父亲。 苏云烟嘴上不说,心里对这个父亲却是充满期待的。 还有苏玄明,从老夫人的言语描述中,把永昌侯当成顶天立地,独一无二的大英雄。 他们会不会因自己把永昌侯关入大牢,而对自己产生意见? 顾南夕有些患得患失,随即自嘲地想到,最开始穿书时,自己只想好好摆烂,过完这短暂且富贵的一生。 至于书中人物如何想,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然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通过这么久的相处,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把苏家三兄妹当成了家人。 “日出所盼,日落有念。心有所期,忙而不茫。” 原来,这就是心里有牵挂的感觉,叫人患得患失,瞻前顾后,唯恐伤了他们的心,影响双彼此的情分。 待到晨光微醺,公鸡破晓,顾南夕好似脱胎换骨一般,对这本书,对大周朝有了新的感悟。 “主子今儿个的精气神可同往日不一样。”绿梅见到顾南夕第一眼,微微有些发愣,随即笑笑着戏谑。 “往日里,您身在这缭乱的红尘中,心思却好似飘在了云端之上。” 顾南夕站起身,任由绿梅替自己梳妆打扮:“没办法,要来偿还前辈子亏欠过的人,来偿还一场未尽的缘分。” “都说儿女是上辈子欠下来的债,夫人你这上辈子得欠了多少哟。”绿梅揉开唇膏,淡淡地抹在顾南夕唇上。 手下温热的触感提醒着她,这是这美如天仙的女子是活人,而非雕像。 一场雨过后,这活人更是被注入了几分灵气,愈发光彩夺目。 “我本是逍遥的仙,住在天外的天,流放在凡尘世间,却被那红尘滚滚遮住了眼。” 顾南夕的这番话是在自嘲,却带着释然。 绿梅的手一顿,眼眶有些湿润起来:“主子,您若不来这红尘走上一遭,我们可怎么办?京都百姓可怎么办?” 似乎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绿梅:“今儿一大早,老夫人就嚷嚷着头疼,心口疼。府医过去看了看,没瞧出什么毛病,但老妇夫人就是说身体不得劲儿,想叫您去伺候她。” “打开库房,让老夫人去挑上一副首饰,她的病当场就得好。” “好。” 此时老夫人院中,段姨娘殷勤地给老夫人端来一小碗粥:“老夫人,您快点喝,莫叫人瞧见了,这府里上下全是夫人的眼线。” 老夫人把眼前的粥,狼吞虎咽地咽下,用帕子一抹嘴,直挺挺躺在床上:“我儿可派人来说什么了?” 段姨娘愤愤不平:“侯爷派来的亲信阿奇,被李老大扭送去了官衙,关入大牢之中。若非我兄弟家的邻居的表弟是狱卒,我们还不知道这个事,还在傻傻等着阿奇呢。” 老夫人神色惴惴不安:“这可如何是好,这毒妇在京都一手遮天,光凭我们俩可不是她的对手。如何救得出我儿?” “实在不行,我们就去大牢里求得侯爷书信一封,然后去找驻守在城门外的大军,由他们出面!侯爷一定能安然无恙!” 老妇人睁大双眼:“你想造反?!” 段姨娘被吓得一哆嗦:“我何时这么说过?” “那你去联系大军作甚?” “他们跟随侯爷多年,又不曾经历过夫人的淫威,铁定能为侯爷证明身份!” 老夫人眼光一亮,面表情变得和善:“果然还是你脑瓜子好使!既然如此,我们就……” 两人还没商量完,就听见院外的小厮齐齐向绿梅问好。 “绿姑姑过来了,老夫人还在屋里躺着呢。” “绿梅姑姑,这边请……” 老夫人急忙装作生病的模样,躺了下来,等到门一开,一见到绿梅迈进来,正想发作,就听见绿梅说。 “老夫人,夫人请您去库房一趟。说是您和段姨娘有副首饰落在里边儿了。” 这库房指的是顾南夕的私库,里面怎么可能会有段姨娘和老夫人的东西? 这分明是顾南夕想送他们俩东西,又顾全他们的脸面罢了。 “对,上次交接的时候,我有东西落在库房了!” 老夫人双眼一亮,顾南夕的私库里可有不少的好东西。价值连城,挑出一两件戴出去,不得让自己那群老姐妹羡慕得眼冒绿光。 段姨娘亦是如此,她早就觊觎库房许久,只是没那胆子伸出手去。 俩人搁库内库房好一顿挑,这才万般不舍地挑出一件首饰。 “老夫人,您身体可好了?”绿梅似笑非笑。 “无甚大碍,人老了,年纪大了,身上时常出点小毛病。” 老夫人赶走绿梅后,对着段姨娘欲言又止。 好在段姨娘也有同样的心思,知道给老夫人递台阶:“老夫人,侯爷毕竟是夫人的夫君!他们夫妻俩的事,我们不便插手太多!总归,侯爷在大狱里也没受到严刑拷打,没受到委屈。” “对,没错!我可是个好婆婆,不能添乱!” 第170章 被人遗忘的永昌侯 要说京都这阵子最热闹的是什么事儿,那就只有大食风情街即将开业。 “这穆尼尔可真是个能耐人,一口气盘下这么多地,不过两个月时间就把大食风情街给建好了!”有好事者来到棚户区前,随手拉着一个人感慨起来。 以前脏乱差的棚户区,在两个月时间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放眼望去,一条一米宽的水渠把整片区域分隔成两块。 南北两侧,均建起来二至三层楼的商铺。 商铺一楼大多是大开间模样,因天气转暖,上面挂着层层彩纱,垂落在地。 夏风一吹,彩纱就如曼妙的女郎,微微掀起,店铺内的场景若隐若现,勾得人心痒痒。 穆尼尔还极其阔气地给风情街上的屋顶铺上了琉璃瓦。 阳光一照,便反射出五彩的光芒。 当然,作为友谊的见证,顾南夕在规划好整个整片棚户区的建设后,用青砖铺道,同时令人清理水渠,使得水渠的水质更加清澈。 同时,水渠每隔三十米就修一个大石板,联通水渠两侧,方便来往的客人。 为了避免行人不小心掉入水渠中,也是为了美观,顾南夕花了大价钱,在水渠两侧摆上花圃,种上诸多五颜六色的花。 春色似锦,百花绽放。 百花北侧是金碧辉煌,丝鸣鼎竹,好似人间富贵花。 百花南侧是红墙青瓦,清雅古朴。 流水潺潺间,文化的碰撞在此情此景中,迸发出迷人的光芒。 宋大侥幸在其中占有一间小小的铺子。 她闺女喜好武学,常常苦于没有适合女子练武的服饰。 于是他们一家人决定,这间铺子不往外出租了,要自己做成衣买卖。 一楼卖正常的成衣,二楼则专卖女子武学练舞服。 “穆老板来了!”宋大眼尖地看见穆尼尔来视察工程进展,急忙迎上去。 以后自家铺子生意如何,全都得靠这位穆老板的操作! 他的风行街生意越好,这片区域的人流量就越大,相对应的房价也会水涨船高。 穆尼尔早就入乡随俗,穿着一身大周服饰,卷曲的黑发抹上油光滑亮的发油,在脑后梳了个发髻。 他还十分非常时髦地在发髻上插上一朵大菊花,自个儿还觉得十分美。 “宋老板,你的成衣铺子如何了?”穆尼尔望着眼前这一大片集大周风情和大食风情融为一体的建筑,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壮志豪情。 宋大笑嘻嘻道:“过几日就准备开业了。以后还请穆老板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 俩人一边说着一边来到福全茶楼分店,找个空座坐下。 没错,福全茶楼的东家眼光独到,觉得棚户区铁定能发展起来,于是租了顾南夕最大的那间那栋商铺,用来开分店。 福全茶楼隔壁就是百味饭店分店。 往常从南门入京要跨越大半个京都,才能去茶楼坐一坐,去百味饭店吃一顿饭的客人们可算是享了福。 有了分店的存在,他们足足可以省下一个时辰的时间。 宋大和穆尼尔一进茶楼,就见赌庄坊管也在大堂之中。 宋大笑道:“严管事今儿个得了闲,来饮茶呀!” 被换做严管事的坊管,举起手上的茶杯,冲宋大打招呼:“东家大赚了一笔,给底下人放几天假。” “可是关于那位关大狱的那场局?” “正是如此,压注两个月以上的客人寥寥无几。”严管事唏嘘,这永昌侯夫人着实是好狠的心肠。 关于那位的事,早就过了京都舆论的风口。三人再次提起来,也没吸引到别人的注意力。 相反,一个个对这个大食风情街高弹议论起来。 “咱们京都荟聚四海八荒,哪里来的异族人没见过?区区一个大石风情街罢了,我看也比不得那些瓦肆。” “说是这般说,你倒是别日日蹲守街口,盯着那群大食女子瞅啊?” 被熟人揭老底的商人脸红脖子粗:“那哪里是大食女子,分明是波斯的!” “管他是哪里的,总之在这风情街里,他们能给你表演回旋舞不就得了?你要付出的只是兜子里的银钱罢了。” 其他人倒是很清楚,只要有特色,本钱够厚,这生意就能在京都开下去。 “要我说,还得是永昌侯夫人眼光独到!谁能想到以往来都不屑来的棚户区,经永昌侯夫人和大食人一顿拾掇,竟然也像模像样起来。” “听说,日后这片区域每日会有数十辆马车在京都,各条主街迎来送往,免费接客人来。” “哟,服务这般周到,肯定乐客似云来。” “这算什么?据说开业那天,整片区域的商家都会一起搞活动,或打折或送礼。” “听说只要消费满一百文,就能参与抽奖那头等奖是拳头大的夜明珠一颗!” “也不知道是哪个幸运儿,能有这运道?” “我们到时候去试试,说不定这大馅饼就落到你我头上了。” 大食风情街即将开业和搞活动的消息,透过福全茶楼,像水波纹一样,朝整个京都蔓延开来。 穆尼亚尔和二楼上的福全茶楼东家相视一笑。 京都岁月静好,百姓们对大食。街开业活动翘首以盼 牢里的永昌侯可就没这份悠闲自在。 虽然大牢里卫生情况还可以,每日三餐也没有被克扣,但谁家好人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内连着待上数月,精神头也不会太好。 绿小柔恹哒哒的,瞅自己夫君哪哪都不顺眼:“夫君,你数月未归,你的那些大军,那些副将,也没人来信问一问?” 永昌侯摸摸脑袋:“这不是正常的吗?以前你叫我陪你,回趟娘家,一呆不也是一两个月?” 绿小柔翻白眼,一把抽开自己腰上的大手,翻过身去,不再理永昌侯。 红小小无聊地拿着一根小稻草,去捅蚂蚁窝:“夫君,老夫人该不会是把我们给忘了吧?还有圣上,你这么久都不去面圣,他也不曾问你一句?” 永昌侯的脸都黑了,这俩女人,会不会说话?啥话捅心窝子就说啥。 第171章 援军已到 有的人死了,却还活着,有的人活着,却像死了一般。 永昌侯在大牢里蹲得长蘑菇了的时候,京都百姓的生活一如既往的丰富多彩。 尤其是随着大食风情街的开业,贵族公子哥们儿又多了一个新的去处。 西域女郎们身材婀娜多姿,穿着大胆又露骨,那细腰扭起来似灵蛇一般,勾地人心神荡漾。 周遭全是浓郁的大食香料气味。 如果说,京都的其他瓦肆是让贵族公子哥体验到,什么叫人间仙境。那么。大食风情街的女郎们则是让他们体验到什么叫妖精窟,英雄冢。 一道水渠把画卷劈成两半,一半是靡靡之音,公子哥们为争夺西域女郎的回眸一笑,豪掷千金。 另一半则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这两幅不同的画卷,却有鬼使神差地融合在一起,凑成京都的模样。 苏云亭为了感谢耿老汉的教导,特意用私房钱在这条街上租了一个小铺子,专门用来售卖村里的产出,取名为耿老汉土特产店。 这样,每日只需派一个人从村里拉着要售卖的蔬菜,鸡蛋,腊鱼腊肉,运到城里去,其他的村民们依旧可以做着自己的农活。 而苏云亭只象征性地每人每天收一文钱。 因苏云亭有点儿龟毛,他对店铺里售卖的蔬菜要求极严格,鸡蛋上不能粘着鸡屎粑粑,蔬菜上不能粘着太多的泥土,焉巴巴的蔬菜不能要,长虫眼的水果不能要…… 因此,这个小特产店受到了很多年轻妇人的喜欢。 有其他挑菜来城里售卖的农人,若是想要把菜放到店里售卖,苏云亭也来者不拒,只要达到标准就行。 有那舍不得一文钱的,或者是卖相不符的就自己挑着担子沿街售卖,也能找到合适的买家。 苏云烟的百味饭店分店,也是吸引了不少第一次来京都的客商和游客的喜爱。 他们纷纷赞叹,这就是京都的味道,不来不吃一次百味饭店就白来一趟京都。 在紧挨着宋大成衣店的则是百川书院名下的书肆。 崔三论崔大人说,三百十六行,行行出状元。 识人最多的就是经商一道,所以他让百川书院的学子,每隔七日就轮班一人,去当书肆的掌柜。 书肆里卖平价的经书,还有学子们写的话本子以及写的论文等等。 不为挣钱,只为情怀。 本来在生活气息如此浓厚的商业街,开这么一家书店是赔本的买卖,但架不住里边有一个大拿蓬莱客! 蓬莱客的新书只在这店里售卖!为书肆带来不少的人流。 文殊自打写下《孤城传》之后,就没从刀光剑影中回过神来,如今写起情情爱爱用的也是那些江湖词汇。 例如,男女主春宵一夜时,以往用的都是些【金针刺破桃花蕊,不敢高声暗皱眉】。 现今则写得刀光剑影许多,【势如宽刀,横冲直撞】【犹如飞刀,猛地暗刺】【军列已成,三进三出】。 明明写得不似以往文雅,却叫人看得面红耳赤。 男子们辱骂蓬莱客有辱斯文,私底下暗自琢磨这宽刀是怎么宽?这飞刀如何飞,这军列又如何摆? “郎君,可是头次来京都?可要我们带您转转?” “哎哎,别走啊,京都如今变化颇大,不再是往年的那般模样!” 闲汉守在城门口高声吆喝着,京都天翻地覆的变化也给他们带来不少生意。 别看这些客人们现在走的如此坚决,连头也不回,过不了许久,他们还是会叫闲汉们去帮忙的。 一名身材修长,眉目冷峻的郎君,骑在骏马上,仰头望向大周的心脏。 它屹立在这里,高大巍峨,似乎不将其他任何城池放在眼中。 冷峻郎君暗道,终有一日,这颗心脏会被铁骑踏得稀碎! “六郎,二公子说会有人来接应我们。”冷俊郎君背后的一名老者小声提醒。 被换做六郎的清冷少年,深吸一口气,迈进京都的地界。 “您就是六郎吧,六郎来了,快请!”一名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一见到六郎的手指,就匆忙迎上来,满脸堆着笑。 他一路走还一路跟六郎诉苦:“回头您可得跟二公子说说,我在京都待上这么许久,快连家乡话都不记得说了,何时换我回去呀?” 六郎似笑非笑:“京都的日子不比草原好过?您回去也是与天作伴,以地作伴,可没有如今这般的好消遣。” 富商哭诉:“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京都再好,那也不是我的家。我对家乡日思夜盼!我对二公子忠心耿耿!” 六郎不知可否:“你来京都这么些年,可引起他人的怀疑。?” “那倒是没有的。京都人口众多,似我这般的外来者,更是数不胜数。他们哪里管得过来?况且我经营商业多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门路的。” 六郎一听这话,心里就多了几分胜算,有人有钱,走走门道就能把永城侯给送回去。 “永昌侯现在在哪儿?” “大牢里。” “哈?!” 六郎一听,心都凉了半截,莫非是这十来年永昌侯在边关的不作为拖后脚,堪称猪队友的骚操作,被大周的朝廷给发现了? 商人被京都百姓八卦的思想荼毒太久,已经缺乏政治敏锐度:“永昌侯没认出自己的儿子媳妇儿,被他媳妇儿好一顿胖揍,不仅游街示众还被压入大牢,真是丢了男子的脸面。” “永昌侯夫人干的?!”六郎觉得有些棘手。 二公子一直很警惕这位夫人,没想到这位夫人远比高二公子估计的还要果决!大义灭亲! 六郎在心底默默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做? 却没料到,商人带他越走越偏,底下的路也由干净整洁的青石砖路变成泥泞不堪的小道。 “好你个兔崽子,你家的脏水怎么不泼在自家门前,偏偏要泼在我家门口?!” “你怎么不说你把垃圾堆在我家门口?!” 话刚说完,俩人就打到一团。 小道旁,两侧的房屋纷纷推开门。不少绫人端着手里的活计,蹲在门口凑热闹。 这些房子都没有院落,大门朝着街道敞开着,拥挤又狭小。 “你为何要带我来这?”六郎不解。 第172章 劫狱? “欢迎来到我们的驻地!屋子已经打扫好了。” 商人走到最里面的一间屋子,推开吱吱丫丫作响的木门。 六郎:“就这里?你不是富商吗?还是你住在豪宅里,叫我们这些使者住在这里?” 富商喊冤:“哪能够啊!我们住您隔壁呢。” 六郎不信:“你穿的这样好,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一说到这事儿,富商的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 “原本,我们住的虽比不得占地几十亩的豪宅,但也有个二进的院子。但这永昌侯夫人不做人!放出北境兵临城下的假消息!” “我这不寻思咱们自家都来人了,这房子不如高价卖出去,还能给二公子省点钱。” 商人一把心酸泪:“没成想,这是个圈套啊!房子倒是卖出去了!可当消息澄清后,再想用这点钱,就买不回来了!” 六郎直抽冷气:“你当时多少钱卖出去的?” “打三折。” “你脑子被驴踢了?!” “没办法呀,不知道哪来的一伙人,拿出大批的豪宅打三折出售。我这不着急换钱吗?就不得不跟着低价卖。” 六郎只觉得这事儿就跟个笑话一般:“谁有那能耐,能一口气拿下大批的豪宅?!” 商人理直气壮:“大周的皇帝呗。” 六郎眼睛眯一眯,里面满是寒光:“你确实是中套了,这是永昌侯夫人和大周皇帝一起设的局!哼,搜刮民脂至此,大周迟早要完!” 大周完不完的,尚不清楚,但夜色已深,六郎等人不得不在这个小小的房子里委屈一晚上。 “罢了,大隐隐于市。这里想必没人会来查。”六郎自我安慰。 天公应景,随着夜幕降临,下起淅沥沥的小雨。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六郎辗转反侧,长叹口气,“也不知师父现在到哪了,可否安全?” 六郎是个孤儿,自小跟着师傅跑江湖,混口饭吃。虽然手头拮据,但师父还是想尽办法让六郎读书认字。 可以说,师傅对六郎恩重如山,不是亲父胜似亲父。 但当他们师徒二人入京,打算大干一场的时候,那一日,师傅惊慌失措地回来,把家财分成两份,一大部分给了六郎,让他北上。师傅自己只留了一小部分,准备南下。 六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向来听师傅的话。 没想到,这一别就是一年多,再也没听到过师父的音讯。 六郎心中不免挂念,同时迁怒京都这个地方。想来师傅是得罪了京中的权贵,这才不得以惊慌逃窜。 这般思量就是一整晚过去了。 六郎顶着青泛青的眼眶,请富商发动他的人脉,去拜访诸位官员,打探永昌侯的消息。 起初官员们收了礼,也请富商和六郎进了府,只是一听事关永昌侯,脸色就耷拉下来。 “这礼,你们拿回去吧,我是收不得的。” “念在我们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劝你一句。永昌侯究竟要关多久,连圣上都没有定论,何况是我们?” “什么时候能出来,那取决于永昌侯夫人!” “这事儿你们就别白费心思了,我话撂在这儿,没人敢收你们的礼,没人敢插手这件事。” 连吃好几个闭门羹,六郎彻底认清楚了现实。这走正道,估摸着这永昌侯是出不来的,除非永昌侯夫人松口。 可永昌侯夫人哪像他们想的那般,是一时用气?! 她分明是瞧出了永昌侯的不中用,又不想连累侯府的名声,这才借着这个机会,把永昌侯押入大牢罢了! “幸好镇守边关的不是永昌侯夫人。”六郎唏嘘。 “那我们可该怎么办?二公子交代的任务毫无进展,我何时才能归家?”富商受够了住矮小房屋的日子。 虽然可以花钱去租赁一些房子,但那不是又来我觉任务了?要给任务提供活动经费,钱得省着点用。 “为何这般着急回去?” 商人自觉和六郎是难兄难弟,便吐露出心声:“城里套路太深,我要回农村去。” 商人有一点点小爱好,那就是爱押注,但他在永昌侯夫人身上吃了好几个大亏,多年积攒下的私房钱,也剩不了多少个了。 再待下去,回去时,怕不是要两袖空空。 六郎也很着急要完成这个任务,这一次自己要是干不出成绩,以后二公子怕是再不会再委于自己重任。 “永昌侯夫人,恐怖如斯,我们必定要小心!我们行事要小心谨慎,不可露出马脚。” 六郎皱着眉头来回踱步:“有那么一群人,他们目无法纪,只要给钱什么都肯干” “杀手?!” 六郎翻白眼:“杀手岂是那么好找的,更何况你有那么些钱吗?” “没有。” “所以我们要找的正是那些江湖人士!”便宜又好用,还不会连累到自身,只要找上一个牵头人…… 六郎花了三天功夫,在福全茶楼街道上转了转,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人选,那就是仇老大。 仇老大自从丢了在苏二郎那儿的差事,日子每况愈下。 他再也忍受不了,老老实实卖体力挣钱,一心只研究怎样来钱快。 这不,他和六郎初见面,就如久旱逢甘露,双方都满意的不得了。 “钱好说,只要你们把永昌侯成功从大牢里救出来,我就可以保你们安全无忧!”六郎画着大饼。 仇老大被塞了好大一口饼,理智尚存:“这可是犯死罪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永昌侯出来,我们再联系京郊的边关守军,让他们出面证实,这就是永昌侯!” “永昌侯并没有犯下什么罪过,圣上还有什么理由能拿他入狱!他既然没有犯罪,就算他出来的,你们自然是功臣,而不是罪犯!” 六郎缓和语气道:“这本就是夫妻俩的打情骂俏。只要侯爷出来了,那永昌侯夫人难不成还能再把他塞进去一次?” 仇老大深以为然:“行,这事教给我们,你先给份定金,让我们置办些装备。” 第173章 围点打援 仇老大颠颠手里的银钱,分量够沉,这才咧嘴一乐,露出满口的黄牙:“六郎放心,整个京都没人比我更有人脉!” 很快,仇老大就组织自己的狐朋好友,一起去劫大狱。 而此时,六郎自掏腰包,在客栈包了一间房。 这个客栈离福全茶楼很近,十分适合打探京都八卦的消息。 “不知道这一次他们能不能成功。”商人忧心忡忡,仇老大以前在京都还算是挺有名号的一号人物,因为苏家二郎对他极其看重。 可自打黄娘子来了之后,仇老大的地位就每况愈下。 六郎倚窗眺望,这京都一如既往的繁华,人群接踵摩肩,一个小人物的生死在偌大的磨盘里,泛不起一点涟漪。 “能成功最好,不能成功就当为我们探路了。” 商人:“如果成功了,您真打算给他们脱身?” 六郎扯起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我若有那本事,何至于去劫大牢?” “那您还对他们说……” “我不这么说,他们肯去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世道就是如此,弱肉强食。”六郎的这番话说得薄情。 商人一时间,不知是期盼这仇老大成功好还是失败好? 仇老大的动作很快,不过短短两日就开始了行动。 然而他失败的速度更快…… 二十来号人就像那打狗的肉包子,一去不复返。 六郎和商人等了整整一晚上,都没得到信儿。 直到第二福全茶楼里边有人戏谑。 “你们猜,昨日到牢里是发生了何事?”说话的人一脸的好笑。 “莫要卖关子,想说就快说。” “昨日竟然有人去劫狱!” 这话一石惊起千层浪,整个茶楼楼的茶客都被他吸引过来。 “神奇了,多大的狗胆,敢在京都劫大狱?!” “他们这是要去救谁?!” 众人想破头也没想出来,最近发生了何等重要的大事,值得一个人冒着灭九族的风险去劫大牢。 那人吊足了胃口,这才解惑道:“他们是要去救永昌侯!你们更想不到的是,领头的人居然是仇老大!” “根据我小舅子的侄女的妹夫的邻居说,仇老大聚集一伙江湖人士,简单踩了踩点就去劫大狱。不凑巧,那日龙武大将军去探监,三下五除二,就把这群贼子给拿下了。” 至于为何龙武大将军会去探监,那人没细说,众人都心中有数。 无非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罢了。 最后得到消息的六郎轻骂一声。:“废物!” 商人心疼地看着被打碎的瓷杯,上好的汝窑,最起码要赔一两银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六郎的右手指尖轻敲桌面,闭目沉思。 这一次打草惊蛇之后,想必官府会加大防守力度。 到底要不要孤注一掷呢? 六郎左手摩擦着挂在腰间的玉佩,这是二公子交给他的信物,能让他调动京都城内属于二公子一小部分的势力。 如果成了,那么自己就会在北境一飞冲天。 如果不成,无论是大周还是北境,都无自己的立足之地。 要不要赌一把? 这一瞬间,六郎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他只是在离开茶楼后,默默地拐进一个小院子,把玉佩交给守门的老者。 老者:“问君能有几多愁?” 六郎不好意思地左顾右盼一下,这才用手挡住嘴型,悄声道:“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 “亲人啊,你终于来了!”老者接过玉佩,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京都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今儿个你在屋里放了个屁,明儿个就能传遍大街小巷!我们实在是太难了!” 六郎想收回手,没能成功,只能安抚道:“别着急,干完这一票,我们就能回去了。!” “好,一切都听您的安排!” 守备森严的大牢挡不住一群想回大草原,纵情听高歌的浪子。 老者高呼着:“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他实在是受不了无处不在的京都群众,今日他终于要破茧成蝶了! 以老者为首的黑衣人,手持弯刀,在房梁上一顿跳跃,刷刷刷跳进官衙中时,正巧四面八方燃起烛火。 “哼,真当我们官衙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县令望着这群黑衣人眼里直放光。 这是来劫囚犯的贼子吗??! 不,分明是闪着金光,行走的功劳啊! 感恩永昌侯夫人! 老者见四周不仅有手持大刀的捕快,还有身穿甲卫的士兵,便知道大势已去。 哗啦啦! 黑衣人不约而同地放下武器,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认罪。!” 县令遗憾地叹口气,决心在奏折上添油加醋一番,好凸显自己的勇猛。 在县令接收黑衣人的时候,大牢那头,突然爆发嘈杂的喊打喊杀声。 原来,六郎觉得这群在京都混了已久多年的探子,不是那么靠得住,于是决定兵分两路。 老者带着一伙黑衣人在明,他带着精锐为暗。 本以为这次计谋能万无一失,却没想到,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大大咧咧地坐在大牢里,守株待兔。 李傲天以有心算无心,很快就将六郎拿下。 两伙人数太多,官府的牢房不够用,只能好几个人挤在一间牢房内,等待着明天一大早进行审讯。 六郎被推推桑桑地塞进一个腥臭的牢狱,这里蟑螂老鼠到处走,完全没把人放在眼里。 同在大脑牢里的还有一个瘸子,他缩在角落里,骨瘦如柴,食指被夹得血肉模糊。 强烈的血腥气,吸引着老鼠围着他团团转。 有那胆子大的,上前去照着食指撕咬一口,却被那瘸子掐住脖子,用力一捏,老鼠瞬间断了气。 瘸子乱发拂面,叫人看不清楚面容,只是浑身丧丧的,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苏云亭坑我,顾南夕也坑我!等老子重获自由之后,看我不偷光你们侯府!” “去你奶奶的仇老大,劫狱都不会劫!都说了,先派几个人来踩踩点!” 六郎起初并不把这个瘸子放在眼里,但这声音怎么听起来这般耳熟?! 第174章 被改变的命运 六郎三步并作两步,快步来到瘸子面前,蹲下身子。 瘸子先是全身肌肉紧绷,十分戒备,然后当他看见抬头六郎的那张脸时,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六郎颤抖着双手,轻轻拨开瘸子的乱发,刹那间,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 六郎的嘴唇翕动好几下,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师父,为何你会在这里?” 瘸子嘴唇煞白,满脸污垢。 他想说什么,哆哆嗦嗦的,却说不出来,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一句。 “我不是让你上北境去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六郎想把一切都告诉师傅,但又怕隔墙有耳:“此事说来话长。师父,你犯了何事,竟然也会被抓进来?” 瘸子一提这事儿,就气不打一处来。“当初我在京都被人……咳咳,受了点伤,无法南下,便寻思找个活计,休养一阵。” “恰好苏家儿郎喜好武学,广招武林人士。以我的身手,不说能独占鳌头,混一口饭吃应该没问题。没想到仇老大这个不争气的,败在黄娘子手下,绝了我们的路!” “我苟延残喘数月,终于天无绝人之路,仇老大再次找上我,说有一票买卖,要寻我做。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时间催的那么急!这不,我们这一票人全蹲大牢!” 六郎的心慢慢冷下来。 所以,害师傅被关大牢的罪魁祸首是自己?! 瘸子在他耳边轻声道:“虽然雇主是中原人的模样。但我琢磨着这事儿,肯定跟北境脱不了关系。说不定永昌侯早已投靠了北境。” 瘸子说完自己的事,看着六郎:“你是为何被关进来的?咱们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你赎出去。” 六郎苦笑:“也是因永昌侯被抓进来的。” 瘸子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暗骂:“咱们跟这永昌侯府八字不合,以后莫要挨他们的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们的,怎么这么克我们师徒二人!” 隔着大牢不远处,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坐在上位,心里暗喜。 情敌助自己立大功,可比自己拼死拼活爽得多! “李将军,我们已经连抓着三拨人,可要严刑拷问?” 李傲天微微颔首:“这伙子人,我瞧着有点像北境的探子,你们自行拷问,说不定能捞出大鱼。” “那永昌侯可要放出来?” 李傲天垂眸,嘴角露出一丝冷意。:“永昌侯夫人可曾发话了?” “未曾。” “那就不用放出来。说明这个鱼饵还有用。” 县令点头,然后急匆匆地去寻大理寺青帮忙。 大周的京都是没有宵禁的,不少的勾栏瓦肆,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脂粉香,到处都是男男女女的调笑声,勾得人心痒痒。 但县令顾不得这些,一心只朝着大理寺卿家而去。 “吴县令,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大理寺卿面容和善。 这吴县令虽然是小小的县令,但他管的可是京都这一块。 都说县官不如现管,所以诸多人还是会给吴县令一两分薄面。 吴县令连茶都来不及喝,示意寺卿挥退下人,密谈。 大理寺卿心中虽然疑惑,但还是从善如流。 “大人,我是来寻求你的帮助的。”吴县令把来龙去脉全说了一遍,然后苦着脸道,“如今我的大牢里塞都塞不下!,这要是再来一波贼人,把牢狱给打开,恐怕会出大乱子!” 大理寺卿也被惊呆了:“你是说,永昌侯夫人以永昌侯为诱饵,勾出一大批贼子?龙武大将军还怀疑这群贼子同北境有勾连?!” “正是如此!” “不是,永昌侯镇守边关十来年,和北境应该是血海深仇,生死仇敌才对!他们为何要去救永昌侯?这说不通啊!” 吴县令:“兴许是有勾结?” 大理寺卿一脸的怀疑人生:“那永昌侯夫人理应瞒下此事,他们同为夫妻,荣辱与共,命运相连。何必要以永昌侯为诱饵,揭露此事?” 吴县令也不理解,只能推测:“兴许是因为永昌侯夫人心怀正气,明月照山川,所以才大义灭亲?” 大理寺卿的脑子化作一团浆糊:“我不理解,且大为震撼。永昌侯夫人到底图啥?” “永昌侯夫人高瞻远瞩,心怀沟壑。岂是我等能随意揣测的?”吴县令虽然做不到大义灭亲,但他极其佩服像永昌侯这夫人这样以江山为重的人。 正是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才有了如今和平的京都和安稳的大周。 大理寺卿不理解归不理解,但忙还是要帮的:“这事儿比较紧迫,若是按照正常流程走,半个月都办不了这事儿。我明日就去面见圣上,跟他表明此事,请圣上定夺。” “劳烦大人!” 成功把这件大事推给高个子的人,吴县令也松了一口气。 涉及到北境,人数又这样众多,自己沾一点点功劳就可以了,真想把这事儿全部吃下,怕不是功劳,而是会要了自己的命! 太阳自东方升起。 第二日清早,大理寺卿就把这事秘密禀告到了圣上面前。 年轻皇帝恍然大悟,大喜道。:“原来这是阿姐真正的用意!攘外必先安内!阿姐一心想要同北境决一死战,但这么多年以来,北境埋伏在大周的探子不知凡几!有这群人拖后腿,难怪我们同北境的战斗屡战屡败!” 大理寺卿虽然不理解从个人角度出发,永昌侯夫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从朝廷角度出发,永昌侯夫人的操作堪称牛逼。 “只需要委屈一个小小的永昌侯,就能钓出大批的北境探子!不愧是大周第一智者!” 年轻皇帝面露惭愧之色:“是我格局小了,误会了阿姐!原来她不是意气用事,也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她这是为了我们大周!这段时间那么些风言风语,阿姐受委屈了” “是啊,都说秘密不能过第二人耳。为了保证计划的顺利实施,永昌侯夫人打碎银牙往肚里咽,没有把这事告诉任何人!忍辱负重至此,我等自愧不如!” 年轻皇帝擦擦眼角的眼泪:“既然如此,你就配合吴县令的动作,先对那群贼子严刑拷打。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那就以叛国罪就地格杀!” 第175章 被蝴蝶掉的贼师 “顾南夕,你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苏云亭的师傅会突然嘎掉?!”慈母系统一大早就在脑海里发疯。 顾南夕被吵得头痛欲裂,没好气道:“你天天和我在一起,我做了什么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师傅?! 顾南夕噌地一下坐起来:“什么?!苏二郎的师傅嘎掉了?!快!快起来看看去,耿老汉身体这么好,怎么会突然嘎了呢?!” 顾南夕匆匆忙忙穿好鞋,披好外袍,就听见慈母系统咬牙切齿的声音:“我说的不是耿老汉!是原着里的师傅!” “哦,不是耿老汉啊。”顾南夕把鞋子一甩,外袍一脱,继续缩回被子里睡觉。 “顾南夕,你改变剧情了,你知不知道!我们会一起死的!” 顾南夕翻个身:“淡定,淡定,现在不还是没到剧终的时候吗?” 在原书中,苏云亭新认了一个师傅,这个师傅表面上对他掏心掏肺,实际上,一遇到危难关头就栽赃陷害苏云亭。 最后,害得苏云亭凄惨而死,还连累整个侯府。 这样的师傅死了就死了,不值得留半滴泪。 慈母系统本想再说点什么,但看见顾南夕这摆烂的样子,就吞下接下来的话,恶狠狠地等着宿主给永昌侯府陪葬的场景。 原着中的贼师,正是那瘸子。 以仇老大为首的武林人士,经严刑拷打之后,给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就以判国罪被判处死刑。 六郎惊闻噩耗,一时间接受不能,口吐一大口鲜血:“大周,顾南夕,我同你们势不两立!我一定要让你们血债血还!” …… 汴河东岸,有一处沙洲。 巍峨高耸的三层楼阁,俯临着沙洲。 阁楼内,佩玉鸣鸾响响的华丽歌舞早已停止。 这一处景色极美。 清晨之时,画栋飞上南浦的云。 傍晚之时,珠帘卷入西山的雨。 悠闲的彩云影子倒映在江水之中,整天慢悠悠地漂浮着。 时光易逝,人事变迁,不知已经度过几个春秋,昔日游赏于高阁的旧人,如今无处可觅,只有那栏杆外的滔滔江水,空自远方奔流。 “大人,顾南夕那丫头拔掉了二公子的大部分势力,我们可要去营救一下?” 江水滔滔声中,这人的话飘散在云间。 “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连江点点萍。”那人留下这一句话之后,就慢慢悠悠地下了高楼,乘坐一艘华丽的大船,消失在视线尽头。 “大人这话是何意?” “尊重他人命运,不要多管闲事。二公子成也好,败也好,都与我们无关。” 话虽是这么说,这人却决定要给二公子的残余势力开点方便之门,继续营救同伙。 只要二公子的势力全部在此事上栽了跟头,那么北方那边的人就只能倚仗大人。 至于他们会不会因为大人袖手旁观,就影响双方的信任。自己只要救出一两个有那么点地位,但地位又不会影响大局的人,就能给北境一个交代。 例如那六郎,是大周人,是二公子麾下的人,但又不是他的心腹,地位还尚可。 他就是很合适的人选,值得捞一把。 一群人目送大人远去之后,这才敢下楼来。 “这顾南夕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我还真以为她是在和永昌侯赌气,是小两口的打情骂俏,没想到现实啪啪打脸。” “莫说是你,我也没想到。这一次,二公子在京都损失惨重!” “听闻,那边本就嘱意二公子,经此一事,大公子和二公子,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这样才更好!水至清则无鱼,只有水变得浑浊了,我们才好浑水摸鱼!” “只是这永昌侯到底有没有跟北境有联系?若他真的投靠了那边,我们却没得着信儿……” 此时,一个身穿带帽披风,把自己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的男人说道。 “别猜了。大理寺卿已经审问出,永昌侯并没有投靠北境,只不过是因他太过庸碌无为,北境想让他继续镇守边关,所以才闹出这番动静。” 这个理由让人很难评…… 因能力不足,只会拖后腿,导致受难时,竟然是敌人来相助。 这是值得夸还是不夸? “永昌侯不足为惧,最麻烦的还是那顾南夕。我们还不如把永昌侯勾连北境一事坐实。这样抄九族的罪,即便圣上再如何偏袒顾南夕,也要给众臣,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似乎是为了加深众人对顾南夕的忌惮,那人继续说道:“我们都以为姓顾的残余势力都交给了永昌侯,所以他才能镇守边关十来年。可目前来看,他分明是个草包!” “就算姓顾的看重这个女婿,他手底下的人也不是个傻子,怎么会跟随这样的主家?所以根据我的推测,姓顾的势力极有可能交给了他的亲生女儿顾南夕!这也是顾南夕敢蹦达成这样的底气所在!” 众人没有说话,心里却个个都暗怀鬼胎。 顾南夕厉不厉害,他们不在乎,反正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 但是,在场的诸位谁没勾连过北境? 谁家里没秘密,藏着点儿勾连的痕迹?这点痕迹叫他们夜不能安寝,生怕被人翻了出来。 可若是借着永昌侯这事,把所有的证据都推在永昌侯身上…… 众人对视一眼,却又嗖嗖的撇开。 证据就那么些证据,总不能全怼上去。至于堆谁的,那就多看个人的手段,各凭本事。 鱼饵永昌侯此时紧扒着大牢的栅栏,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这已经是第四波战斗了,怎么没见一个人冲进这牢里救自己出去? 绿小柔唉声叹气:“夫君,你手底下的人到底行不行啊?区区一个县衙大牢,他们都突破不了。” 永昌侯虎目怒瞪:“胡说八道!他们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对上北境敌人,跟切瓜砍菜似的。” 红小小:“那他们就是不诚心来营救。否则,怎么到现在还没成功?” 永昌侯却极其自信:“不可能,他们对我忠心耿耿!” 红小小实在受不了被圈在大牢里的日子,提议道:“我们莫不如去求夫人,认个怂?” 第176章 永昌侯认输 “求饶?!求什么饶!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向那个毒妇求饶!” 永昌侯双手紧紧握拳,血色上涌,声如雷鸣,好似被激怒的野兽。 吓得绿小柔和红小小缩在角落,里不敢再言语。 放下这句狠话,永昌侯冲狱卒使了个眼色。 狱卒靠近。 “去给我寻份纸和笔来,我要给我夫人写封家信。” 狱卒,红小小和绿小柔齐齐翻个大白眼。 还真当永昌侯是多硬的骨头,原来只是嘴硬罢了。 狱卒也巴不得早点把这三尊大佛送走,这牢里是真的住不下这么些人了! 于是,他的速度麻溜的很。 永城侯把洁白的纸张摊在木板床上,粗糙的大手捏着细长的毛笔,抓耳挠腮。 唉,这该如何下手? 永昌侯磕磕巴巴地念叨着,写一句想一句,还时不时打个冷战。 【至爱吾妻: 见字如面,展信舒颜。 长风点雪,古树号风。久慕芳范,未亲眉宇。 落笔行文时,虽料想千遍,多为慌乱无措,多为客套之言。 三生石上说因果,因缘流转。人生海海,山山而川,有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有人两两相望,悲呛问苍天。 你我修的千年同船渡,才有今世的共枕眠。 我在佛前三叩首,唯愿鸳鸯交颈期千岁,琴瑟谐和愿百年! 光阴流转似河流湍急,此心如磐石无转移!】 似乎觉得这样写有些丢脸面,永昌侯在后面又添了一句。 【休逞一灵心,争甚闲言语,十一年间并枕时,没个牵情处。】 绿小柔偷瞄一眼书信,随即失笑。 这书信的前半段,表的是一腔忠心和痴情,仿的却是自己当年写给他的情书。 这最后的一段话,意思则是说夫人虽然心地灵慧,但放纵任性,容易听信闲言闲语,陷入无谓的纷争,抑制不住一时的感情,冲动行事。十一年来,两人相濡以沫,日夜厮守,同命运共患难,难道没有一两件能牵动情怀的物事吗? 这不就是又当又立吗? 也不知那位侯夫人看到这封书信时,会作何感想。 会感动于永昌侯的痴情,还是还是会因他的指责而暴怒? 总归,如今自己等人是她案板上的鱼肉,她想如何便如何。 “没想到永昌侯文采斐然,写起家信来,真令人动容!”狱卒并不知晓这封书信是拼凑而来的,相反他没想到永昌侯竟然能文能武。 如果他的夫人不是如今的那位,想来永昌侯也是京都人人称赞的好郎君。 都说宁破坏一座桥,不坏一段姻缘,狱卒便马不停蹄地把这封信送到了永昌侯府。 此时,永昌侯府内。 顾南希正在召开一个月一次的家庭总结大会。 苏云烟一手拿着账簿,一手拿着算盘,眉梢里皆是皆志得意满,止不住的意气风发。 “阿娘,虽然这段时间,账面上没剩多少盈利,但是我们分店已经开起来了!开业才不过一个月,就已经达到了收支平衡!这大食风情街的人流比京城内城也不差甚!果然是阿娘有眼光!” 苏云亭也把准备好的账本交给顾南夕:“京南的庄子,春耕都已经结束了。根据师傅的推测,今年收成应该不错,但村里老人说,今年的天气反常,怕是要有旱灾。所以我带着村里人挖了水渠和池塘,争取在旱灾来临时能保住产出。” 躺在竹椅上的顾南夕,睁开眼看向苏云亭。 这个白嫩的小伙子,如今变成黝黑的泥鳅,虽不及庄稼汉那般壮实,但也不像以前那样风一吹就倒。 他就像一株小白杨,腰杆笔直地站在那里,嘴角微微勾起,依旧是那坏坏的模样。 可他的眼里看到了更多人。 以前他只把自家侯府纳入保护范围,现在他把书院饭店和农庄都划在自己范围内。 或许有一日,他会把整个大周都视做自己的责任范围! “不错!云亭干得很好!云烟也不错,生意做的越来越大了!”顾南夕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苏玄明也为自己的弟弟妹妹感到骄傲。 弟弟妹妹实在是太卷了,自己得加快脚步,才能有个做大哥的样子。 “阿娘,百川书院已经走入正轨,崔大人说要让今年的童生考过率达到百分百。他让我带一句话,问您何时去上课?” 顾南夕挪挪屁股。 夏天快来了,还要去上课吗? 只是儿女们这般努力,自己也不好把躺平的话大大咧咧地说出来。 “你回崔大人,就说我在闭关,准备写书!有了这本书,别说是考童生,就是考秀才,也能用得着!” 苏玄明眼睛嗖的一亮:“我也能行吗?” “那是自然!” 行不行呢?先把大饼画出来再说。 苏云烟和苏云亭也为大哥感到高兴。 大哥一直有个心结,那就是学业上总考不上功名。如今有了阿娘的相助,别说秀才,说不定,连那状元都如囊中取物一般容易! 恰在此时,狱卒带来的书信也被门房传递到了内院。 “永昌侯的家信?”顾南夕示意绿梅打开,给大家伙念一念。 结果,这一念一个不吱声。 这话语肉麻得,叫众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碰! 苏云烟一巴掌,把桌子拍断,一张芙蓉面胀的粉红:“爹爹这是什么意思?!居然说阿娘好强逞凶?!哼,想当初,别人都快骑在我们永昌侯府上拉屎了,我们若是忍了下去。,今日他见到的就是永昌侯府的残根断垣!” 苏云亭亦是皱眉:“就是!没有当初阿娘带我们打上各家府上去,何来今日的百川书院?没有阿娘的据理力争,何来今日的武德充沛??没想到爹爹竟然是这般是非不分之人!” 顾南夕心下却一咯噔,偷偷问绿梅:“他还没被放出来吗?” 绿梅迷糊地眨眨眼:“夫人,您也没发话说让放出来呀。” 顾南夕抚额。 当日她听皇帝那番话,还以为皇帝打定主意要放他出来,便没再过问这事儿。 原来那人一直在牢里关了这么久?! “云烟,云亭,玄明,我有一件事要跟你们说。”顾南夕深吸口气,还是决定把真相告诉他们。 “关在大牢里的那位,其实是你们的爹爹永昌侯。” 第177章 了不起的顾南夕 “我们都知道啊!”苏云烟和苏云亭异口同声道。 反倒是顾南夕听到他们的回答,傻了眼:“你们怎么知道的?” 苏云烟十指翻飞,巴拉算盘珠子算账,头也不抬的回:“我们开饭店的,消息虽然不比福全茶楼东家灵通,但这等大事我如何能不知道?” “那你……”顾南夕斟酌语句,想问问苏云烟如何看待此事? 苏云烟早就想开了:“这爹爹本就该受些教训。他当初掐我脖子,可不曾留手。我还要谢谢阿娘,替我出口气。” 顾南夕又看向苏云亭。 苏云亭眼神乱飞,最后还是吐出实情:“我寻思,他犯的那些事儿,不能把他关到死,就想着去找找他的小辫子,看能不能给他加重罪行。这一查,就查出了他的身份。” 顾南夕问苏玄明:“那你也知道了?” 苏玄明抿嘴憨憨地笑:“阿娘,当年他出征的时候,我已经记事了。” 苏玄明走到顾南夕身边蹲下来,双手握住顾南夕的手,眼里满是孺慕。 “阿娘,是你一人辛辛苦苦支撑起整个侯府,是你养育我们兄妹三人长大成人。” “也是你,在我们受到欺辱时,奋不顾身地挡在我们身前!是你,在我们遭受流言蜚语时,坚定地支持着我们!是你,教会了我们自尊自强自爱!是你,为我们插上一双翅膀,让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去为理想奋斗!” “阿娘,我们再如何不好,也是分得清好坏,分得清谁才是真正对我们好的人!只要你开心,让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顾南夕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你这熊孩子,做甚惹我哭?” 苏云烟和苏云亭也一同走过来。 苏云亭搂住顾南夕的肩膀,苏云烟把头靠在顾南夕的胸前。 一家四口静静地享受着温馨的时光。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顾南夕开始觉得手脚发麻。 “手麻了,脚麻了,你们快松开我。” 苏云烟跃跃欲试:“阿娘,我替你揉一揉。” 苏云亭掰掰手腕:“阿娘我最近力气大了许多,让我来!肯定让你舒舒坦坦的!” 顾南夕十动然拒:“不用!让绿梅来。” 苏云烟被拒绝,嘟着嘴,从绿梅手上接过果盘,从中挑了一粒果干塞入嘴中,一边嚼着,一边不顾形象地八卦道。 “阿娘,你也太厉害了!不仅让那人吃了个哑巴亏,而且还废物再利用,用他勾出那么多北境的探子!” 苏云亭也啧啧称奇:“可不呗,我都没想到,北境的探子埋藏的这么深!耿大娘家隔壁的隔壁,说是逃荒而来的,都当邻居十多年了,居然也是探子!这可叫耿大娘吓了好一大跳!” 苏玄明翻了翻书,接话道:“这算什么?你可还记得李少言?李少言的跟班里头竟然有两个探子。你可是没见着,当龙武大将军李傲天率兵去擒拿探子时,打开房门一看,自己的儿子也在其中,那脸黑的,跟烧焦的木炭似的。” 兄妹三人的聊天,顾南夕每一句话都能明白,就是连一块儿没听懂。 “北境的探子?!” “对呀,这不正是阿娘您的计谋吗!攘外必须先安内,先把内部的探子清理干净了,咱们才好对北境下手!坊间都是这么说!” 事实也确实如苏家三兄妹说的这般。 朝廷处置完那伙江湖人士之后,再三对北境的探子严刑拷打逼问,顺藤摸瓜抓出好大一批内鬼。 但让此事在京都闹得沸沸扬扬的,却是六郎的失踪。 在森严戒备森严的大理寺牢狱内,被严行看管的嫌疑人六郎凭空失踪。 这叫相关官员,怒不可遏。 他们当即就去面见圣上请求全程搜捕!能让北境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要救出去的人,这人地位不一般!手里必定还有诸多料!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抓捕六郎行动就在京都中展开。 与此同时,用永昌侯做鱼饵,钓出北境探子的事也彻底瞒不住了。 京都百姓的被这事儿震惊得,快连祖宗的棺材板都盖不住了。 福全茶楼总店和分店全都挤满了人。 “哎哟,我的乖乖!你可不知道,当那些官兵踹开我邻居家的大门时,我的腿都快吓软了!我就说,这邻居他不像是好人!可万万没想到,他竟是个探子!” 另一名眼眶青黑神的男子的虚脱一般:“你这还算不错了,我那才是真正的被吓软!天知道,为什么百花楼里的莹莹娘子竟然也是个探子!” “北境亡我大周之心不死,我们应当强身健体,加强警惕!不要让兵临城下的祸事发生!” 宋大长舒一口气,语气里满是钦佩:“这就是永昌侯夫人的良苦用心!一本《孤城传》,激起我们的尚武之心!然后,又借力永昌侯之事,闹出乌龙,给我们做兵临城下的演习!紧接着,再用永昌侯做诱饵,勾出那些心怀叵测之人。” “一箭三雕,妙!真是妙啊!” “听我那在大理寺工作的小舅子说,这一波,京都的县衙大牢都关满了人!就连大理寺的牢狱也被借用了!这一次,北境恐怕损失惨重!” 茶客们你一言我一语,把自己所知道的内幕消息,通通倒了出来。 这么一汇总,这才发现,在京都这个大都市里,北境的探子可真是不少,涉及到各行各业。 有走街串巷的小商贩,有开着酒楼的大东家,有花魁娘子,也有官员后院里的侍妾,甚至还有人入了军营! 就连那守城门的,也有一两个同北境有勾结! 这么一想,当北境有动作的那一日,这群汉子齐齐发力,北境攻破京都大门,岂不是轻而易举?! 以他们暴虐血腥的行事作风,京都的百姓还能有好?! “感谢永昌侯夫人救我狗命!” “感谢永昌侯夫人未雨绸缪!灭危机于微末之中!” “感谢永昌侯夫人大义灭亲!” “诶?!永昌侯真的跟北京有勾结?” “若是没有勾结,北境人为何要去救他” 第178章 涌泉相报 骤雨新霁,荡原野,清如洗。 “大郎,你速去田里摘一些鲜嫩的菜心,1拾掇好,小心放进篮子里。”耿大娘吆喝着,让她家大儿去田里摘菜。 “二郎,你去瓦罐里,找些卖相好看的咸鸭蛋。我听苏大郎说起过,侯夫人最喜爱在喝粥时配上一个咸鸭蛋。我敢说,这十里八乡,谁腌的鸭蛋都没我腌的好。” 耿大娘瞅瞅自己手里的篮筐,觉得有些旧了,便使唤自己的大儿媳妇:“老大家的,你去村尾的聂木匠家,去买几个精致的篮筐来。” “好嘞,阿娘!”老大媳妇应身而去。 耿大娘这才坐在院中的板凳上,用手怼怼抽着旱烟的耿老汉:“菜心,鸭蛋,自家养的母鸡下的鸡蛋,小孙儿去掏的野蜂蜜。你再想想,咱家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今日是书院的休憩日,耿老汉难得放一次假,整个人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吹着微风:“值钱的玩意儿全被你放到二郎的店里去售卖了,家里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听到这话,耿大娘坐立难安:“唉,都怪我没那份眼光,竟然不知道侯夫人布局这么深远!想想都后怕,你说要是那群贼子来了,咱们村里有北境的探子,这可如何是好!村里的护卫队能防得住外人,防不住内鬼呀!” 说完,耿大娘抹起眼泪:“你说他们这是在图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却为北境人做事?” 那户人家虽然是逃荒来的,但他的长相就是大周朝人的长相。 刚来时,一家人瘦骨嶙峋,跟皮包骨似的。也就这些年,租了永昌侯府的农田,这才填饱肚子,是个人的模样。 谁知道他们却猪油蒙了心,暗地里为北境打探消息! 耿老汉目光深邃,似乎看透了人性险恶:“无非是图财罢了。” 耿大娘吸吸鼻子,又恢复成风风火火的利索样:“幸好咱们大周有永昌侯夫人!她略施小计,就就叫北境的算盘打了水漂!我们以后也得提高着些警惕,肯定还会有漏网之鱼!” 耿老汉点点头。 “哎呀,你快想想,我们还能送点什么!”话题又回到了这里。 …… 京都城内,蒋御史府。 蒋夫人拦住正要去上学的蒋光海。 “你先稍等会儿,你过来帮我瞧瞧,你干娘喜欢甚?” 蒋夫人拉着蒋观海来到自家的库房,这可是她的嫁妆和这么多年来都7没舍得变卖的物件。 “是绸缎好,还是这尊白玉观音摆件好?” 蒋光海看了看天色,时间尚早,还来得及:“干娘不信佛,她信道教。” “哎哟,我们家可没有如量天尊的摆件!”蒋夫人犯愁。 自家和永昌侯府的门地相差太大,还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蒋光海不忍心见自家阿娘为难,便问道:“阿娘,你是有什么事要去求干娘吗?不如你跟我说说,干娘心善,我便是不带着礼物上门去,她能帮也会帮的。” 蒋夫人啪一巴掌拍在蒋光海的后背上,怒斥道:“你干娘大方是她大方!咱们可不能做那不识礼数的事!再说了,我没有什么事要求你干娘办的。” 蒋光海被打懵了:“那您做甚要送礼?” 家里刚买完房子不久,哪里有多余的银钱? 蒋夫人后怕地拍拍胸脯:“你可是不知道啊。你大姨家那大郎,收了北境探子的银钱,要他做内应呢!幸好,当初你没答应举荐他去百川书院,不然咱们一家都得跟着吃锅烙!” 说完,蒋夫人起了一身冷汗:“若非你干娘及时拔除这些钉子,待到五年后,十年后。无论北境是否成功,咱们家都得不着好!你大姨家没什么能耐,那探子作甚要找他家大郎?图的还不是你阿爹的职位!” 蒋光海这才明白,原来还有这样一遭。 这着实是令人害怕! 对于外面的陌生人,自家自然是防范得紧,可是姨母一家和自家是那么近的血缘关系,即便平日里有些龌龊,但也不可能把他们往那方面想! “干娘嫁妆丰厚,平日里就喜好一点吃食和精巧的玩意儿。” 蒋夫人眼前一亮:“那可真是太好了!我给侯夫人做一道鸳鸯五珍脍,她若是喜欢,我日日都给她做!” 鸳鸯五珍脍取的是五种珍禽野兽,山鸡,牛,羊,鹿,熊身上脂肪最少最鲜嫩的部位,切成极薄的肉片,每种肉片摆成一朵花的造型,配上椒盐和蜂蜜吃,味道十分鲜美。 这道菜食材难得,但最考验的是厨师的刀功。 蒋家父子都爱极了这道菜,但蒋夫人又嫌食材贵,又觉得麻烦,所以只有在过大节的时候才会展露身手。 “那儿子也可以跟着干娘沾点光了。”蒋光海笑眯眯道。 “馋嘴儿子!”蒋夫人一边笑骂着,一边挽起衣袖,准备出门去买最新鲜的食材。 比起蒋夫人的为难,陈大人家就热闹得要翻了天去。 只见陈逸轩搬着一张玫瑰椅,大咧咧往库房门口一坐,贴身小厮给他喂着一口又一口的点心。 “这个珊瑚摆件给我搬走!阿娘简朴,主院里也没个珊瑚摆件,送给她去!” “咦?这个砚台倒是有趣,想必干娘会喜欢!” “哟,这套汝窑碗碟精致的很,云烟妹妹肯定会喜欢!” 陈逸轩手指点得痛快,陈大人在一旁心疼得直抽抽。 “可以了!可以了!你到底是谁家的儿郎?库房都快要被你搬空了!” “你快给我住手!这以后都是要留着给你做聘礼用的,你还想不想娶媳妇了!” 陈逸轩瞥一眼他那急得满头冒汗的老父亲,不满道:“爹爹,若是没有干娘神机妙算,你这顶官帽坐不坐得稳还得另说!” 陈老太太帮腔。:“可不呗!你看看你怎么当上官的!手底下也就十来个官员,竟然有三个是北境的探子!若不是永昌侯夫人,及时把他们擒拿住,说不定日后你得连累我们九族!” 陈大人哑口无言。 邪了门了,这么一个清闲衙门,北境探子竟然也渗透进来,还偏偏都在自己手下。 若非李傲天大将军顾及到自家同永昌侯府的关系,没有深究,自己铁定也得不着好! 第179章 世界真美好 顾南夕跑了一趟皇宫,想叫年轻皇帝把永昌侯给放出来,然而话还没开出口,年轻皇帝就按住她的肩头,又蹦又跳。 “阿姐,阿姐,你可太厉害了!” “阿姐,你不愧是大周第一志者!这次,你可知道我们拿下了北境多少个探子?” 年轻皇帝伸出三个指头,语气中难掩赞叹和不敢置信:“足足三百个!哎哟,我的天哪,他们自己不跳出来,我竟然还不知道,这个京都被他们几乎渗透成了筛子!” 一想到这里,年轻皇帝就只觉得骨头缝里都在冒寒气:“就连皇宫也混进来了好几个!” “这还是查出来的,没查出来的还不知凡几!” 说着说着,年轻皇帝的眼泪啪嗒掉下来,委屈巴巴地看着顾南夕:“阿姐,我这个皇帝怎么当的这么难呢?!内有权臣,外有忧患!阿姐,你可一定要助我,没有你,我可该怎么办?” 顾南夕浑身僵硬,都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 这熟悉的语气,熟悉的话语,熟悉的开头…… 上一次这么说,还是年轻皇帝想要自己给松山书院和太学添麻烦的时候。 结果事情越闹越大,自己背的锅一锅比一锅还要沉,都要换成忍者神龟了! “朝廷人才济济,我不过是大海的一滴水,山川的一粒微尘。” 年轻皇帝制止住顾南夕的话头,不认同地摇摇头:“阿姐不必自谦!比您忠心的,没您能干。比您能干的,没有您忠心!翻遍大周,能让我信任的,也就只有母后和您了!” 顾南夕倒吸一口凉气。 这帽子戴这么大,得给自己加多重的担子?! 顾南夕扯扯嘴角:“阿姐累了,只想好好过过寿辰。” 所以你就不要再安排任务了!拉磨的驴也不敢这么使唤! 年轻皇帝先是迷茫地眨眨眼,随即心领神会:“我懂!阿姐,你放心去做!” 顾南夕有气无力,谁知道这皇帝又在脑补些什么? “你抽空把永昌侯放出来吧。” “好的,阿姐。这永昌侯确实也榨不出油水来了。连着十日,都没有北境探子再去自投罗网,是时候让他归家和您一家团聚。” 顾南夕摆摆手。 真是多谢您了,这团聚并不是很想要。 …… 苏玄明一大早就去了书院。 只见百川书院外边的栅栏下,摆满了各色的提盒。 提盒上面摆着各色各样的花束。 乍一看,姹紫嫣红,好似花圃一般。 “大哥,你可终于来了!这都是附近百姓送的!我们怎么推都推不过人家!”九弟宋知州一脸后怕。 自己是第一个来书院的,一来就被一群人包围住了,他们扔下提盒和花束就跑,自己想追都没法追。 苏玄明打开提盒一看,有的送的是纸墨笔砚,有的送的是自家做的糍粑,有的送的是糖饼。 总之,各色各样,无奇不有。 “先收下吧,待会儿派人告诉云烟,让她不必准备今日书院的饭食。咱们中午就吃这个。” 苏玄明进入书院后,拿出一张红纸,再拿出毛笔写上【心意已领,勿要投喂!】 宋知州轻笑:“你这告示,恐怕拦不住热情的百姓们。如今,京都百姓对夫人感恩戴德,一腔热情,不知道往哪里使才好。” 苏玄明苦恼:“我们总不能另外再派人在门口守着。九弟,你可有什么意见?” 宋知州的眼珠子转了转:“都说涛涛江水,堵不如疏。我们越这样拦着,百姓们想的招就越多。” “所以?” 宋知州合拢扇子,脑海中灵光一闪:“我记得,过不了多久就是干娘的寿辰。我们何不如把今年的寿辰大办一场?” 苏玄明迟疑:“阿娘不喜热闹,早早就说过,今年的寿辰只一家人,再喊上你们,简单过一过就好了。” 宋知州循循善诱:“你当我们不大办,寿辰就不会大办了?干娘的寿辰,京都百姓谁不知晓?与其让他们到时候破费,还不如我们组织一场,热热闹闹的狂欢。” 苏玄明意动,但不敢独自决定:“待我回去问问阿娘的意见,到时候我们再仔细商量商量。” 离百川书院不远的田地里,苏云亭正在埋头种地,就见一群农人,扛着锄头朝自己走来。 “苏二郎,哪块地是你专门给侯夫人种的?我们来瞅瞅帮帮忙!” “苏二郎,给侯夫人准备的惊喜,怎可只有这么一点?忒没排面!你莫急,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们有的是人!” 说完,农人们探查好附近的土壤,哼哧哼哧动起手挖地。 苏云亭被农人的这番热情,唬得一愣一愣的。 当初自己学种地的时候,可是被他们好一番嘲笑,不是屁股撅高了,就是锄头挥矮了。 如今这般热情,真叫人不习惯。 此时,苏云烟的百味饭店忙得不可开交。 “这就是侯夫人最爱吃的豆腐?小二给我上一份!” “小二,哪道菜是侯夫人亲自取名的,通通给我上了” “哎呀,坐在这里,就好像和侯夫人一起入座一般,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好似聪明了几分!” 宋云烟望着客似云来的店铺感慨道。:“一夜之间,整个世界都美好了呢!” 可对于永昌侯而言,这个世界依旧是冷漠无情,不讲理的。 “店家,给我来一碗馄饨!”终于出了牢狱的永昌侯随便找了一家早餐铺子,想填填肚子。 “好嘞!”店家先是热情地应着,应声抬头一看,发现站在店铺门前的三人正是永昌侯和他的妾室,于是脸一板,没好气道。 “不好意思,客官。都卖完了,你去别家看看。” 绿小柔气急,指着灶台上满满的一排馄饨质问:“这是什么?” “留给自己吃的。” 店家不卖,永昌侯等人也没有办法。 永昌侯:“不是区区一碗馄饨罢了,等我们回府去,多的是山珍海味。只不过,我们先去把身上的衣服换一换,免得叫人看轻了去。” 在大牢里待了那么久,一身衣服又酸又臭。 绿小柔提议上大食风情节:“我听狱卒说了好几次,这大食风情街是京都里最火爆的街市,对面也有很多商铺,我们可以去那看一看。” 第180章 羡慕嫉妒恨 永昌侯三人走在大街上。 因为他们浑身散发着臭味以及那桀骜的神态,路人远远地见着他们就纷纷绕开。 路人嫌弃的眼神好似一把把利剑,深深扎进绿小柔的心里。 在边关的时候,自己是所有人羡慕的对象。 无论男女老少,对自己那都只有讨好的份,何曾露出这样鄙夷的神态?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高坐在侯府的高门主母顾南夕!想必她此时一定在暗笑,还未曾打个正面,就把自己和红小小给摁了下去 可她却不知道,她越是这般强势,就越不会得夫君的欢心! 永昌侯走在大街上,只觉得所有的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充满了好奇,震惊,鄙夷和戏谑,似乎都在瞧自己的笑话。 一时间,永昌侯连路都不会走了,浑身僵硬如提线木偶。 “侯爷,请上马车。”阿达驾驶着一辆简陋的敞篷马车,跟了上来。 绿小柔先是惊喜地回头一望,随即目露失望之色。 与其说这是马车,不如说这是板车,连个车厢都没有,只是一小块木板罢了。 还不是一样的抛头露面。? “阿达,你怎么不去寻个有车厢的马车?”永昌侯皱了皱眉。 要是把前面的马换成驴,那不就是乡下人入京城的必备工具吗? 阿达被永昌侯为何不食肉糜的问话整得一愣。 难怪这侯爷被手底下人当成傻子般糊弄。他也不想想,他可曾给自己留了活动经费? 就这辆马车,还是自己去找旧人,死乞白赖地借过来的。 当然身为贴心的小厮,阿达自然不会把这番心里话说出来,反而含笑道:“是小的思虑不周。只不过从这儿步行到大食风情街,路途遥远,哪怕侯爷能忍受得了,两位夫人也受不了。” 有了这个理由,永昌侯这才就着梯子下楼:“罢了。看在她俩的份上,我们就先将就一会儿。” 三人扭扭捏捏地坐在木板车上。这轮子都是木头制的,木板上没有铺上软垫,把屁股硌得生疼。 绿小柔瘪瘪嘴,寻思问阿达一些话,好分散注意力:“阿达,你比我们晚进去一些时日。关于这京都可有什么是最流行的?” 阿达一边晃悠悠地挥舞着鞭子,一边不假思索道:“要说最最流行的就是呢大食风情街!起初那一块儿不过是个棚户区,乞丐的聚集地,没人稀的去。” 红小小:“那可真是稀奇,怎么突然之间就成京都之最?” 阿达唏嘘:“咱们回京都的时候,不是带了两伙异族人嘛。就是那群穿白袍子大食人,他们的头领穆尼尔花钱租下棚户区一半的地界,斥巨资打造了这个销金窟。” “他们竟然这般有钱?!”永昌侯三人都震惊了。 这群白袍子大食人是永昌侯率大军护送另一伙人回京的时候,主动加入的。 永昌侯和绿小柔等人,起初并没有把这伙大食人放在眼里。 他们说话叽里咕噜的,听也听不明白,骑的骆驼毛都打粘了,浑身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尤其是绿小柔,她对那个叫慕尼尔的印象特别深刻。 穆尼尔他们加入队伍不久,就派人来找自己身边的丫鬟打探消息,并且奉上了一颗橙绿橙绿的宝石。 但绿小柔一对上穆尼尔那双极具有异域风情的眼睛,心里边就打怵,总觉得这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听闻异族人不讲礼仪,他莫不是瞧见自己貌美如花,这才动了心思? 此时此刻,绿小柔听到阿达这般吹捧大食风情街,心里不免后悔。 当日若是和穆尼尔结个善缘,自己在京都不也算有了倚靠? 不管三人如何作想,慢悠悠的马车最终还是来到了大食风行街的停车坪。 “侯爷,请下车。大食风情街不让马车进去,这是他们专门用来停靠马车的地界,有专人看守。” 阿达是个合格的探子,他在来京都的前几天就把附近的情况打探了个一清二楚。 永昌侯还没下马车,就被远处巍峨的建筑吸引了注意力。 那泛着彩光的琉璃瓦,竟然通铺整整一条街。这是何等的阔绰?! 还有远那条街上,接踵摩肩的人群,嬉笑怒骂,好不松弛! 琉璃瓦,珍珠帘,和水渠上清澈的粼粼波光交相呼应,好像是光的国度。 永昌侯等人像是被迷住了心神,不由自主地走上这条街。 “客官,可要买一份糖霜玉蜂儿给两位夫人?这可是宫里出来的。” 糖霜玉蜂儿是用糖霜和莲子加工成的蜜饯。 剥开绿色的莲蓬,可以看到里面白色的莲子,就像蜂房里的蜂蛹一样。 吃起来不仅清甜芳香,还能败火解酒。 绿小柔和红小小满脸期待地望了眼永昌侯。 永昌侯:“多少钱?” “一份只需一两银子。” 这价格不算便宜,但也不算太贵,永昌侯想掏腰包,却发现自己被关入大牢的时候,浑身所有的钱物全被人收了去,此时自己身无分文。 “不过是玉蜂儿罢了,没有什么稀奇的。”永昌侯倔强地挽尊,大步继续往前走。 不远处,是一座用黄金打造的精致的花轿,一群看上去就极有钱的富人证正对这个花轿爱不释手。 “这万工轿,租一日要多少钱?卖不卖?” “先来后到,我家女郎过几日就要出嫁,我先来!” 这万工轿不仅用料金贵,更是耗时颇多,需足足耗时上万个工时才能做成! 一个工时就是一整日,也就是说,一顶轿子需要花上几十年才能做完! 谁不想出出嫁时坐上这个轿子?忒有排面! 眼见一群人要为这顶轿子打起来,永昌侯等人紧忙走上石板,跨过水渠,走上另一条商业街。 这条商业街则接地气许多,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有。 唯一不变的是那蜂拥的人群,可见这商铺的生意亦是极好的。 永昌侯感慨:“这条街可算是沾了风时大食风情街的便宜!这些商铺主人赚大了!” 旁边路过的人噗嗤笑出声,认出了永昌侯,故意道:“这整片棚户区可都是永昌侯夫人的!当初她只花了万块钱买下整片区域!如今光租金,每年都不止万贯了!水渠南侧的商业街全是在永昌侯夫人名下!她这笔买卖最起码翻了十几倍!” 第181章 灰溜溜地回府 “什么这一片区域都是顾南希的?!”永昌侯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 怎么富裕的人越富裕,也不眷顾一下自己?!顾南夕本就嫁妆丰厚,偏偏还能走狗屎运,天降横财,做上这么一笔合适的买卖。 那路人似乎是觉得刺激还不够大,继续说道:“要不说永昌侯夫人得天相助!当初有人故意撺掇着棚户区的户主去永昌侯府门前闹事,逼着永昌侯夫人买下他们的房子。永昌侯夫人心善,如了他们的意,却被诸多没眼光的人好一顿笑话。” “然后得道者天助!凭空来了一个大食人穆尼尔,他主动找到永昌侯夫人,提出租下棚户区,开发商业街一事。永昌侯夫人眼光独到,自然是应允,并且不惜下血本整顿棚户区的环境,这才有了今日的繁华!” “这就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绿小柔酸成了柠檬精,肠子都快悔青了。 若是自己当初接下了穆尼尔的那一颗绿宝石,是不是今日这条风情街也会有自己的一半? 永昌侯也悔不当初,早知道穆尼尔这么有实力,当初朝他们要保护费就多要一些了! 一时间,百般滋味萦绕在众人心头。 永昌侯也失去了继续逛街的兴致,潦潦草草地绕着整条商业街走了一圈,停在一间成衣铺子前,打算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就打道回府。 “客官,请进!”成衣店的掌柜是一名年轻的女郎。 看那年纪也不过十来岁,却行事有度,不卑不亢。 永昌侯迈进成衣店。 这家铺子虽然不大,但干净整洁。衣服的款式以干净利落为主,布料多结实耐磨,但也有几件昂贵的摆在最显眼处。 红小小一眼就瞧中柜台上一件女士练武服:“这个多少钱?” “客官,这件衣服已经有人定下了,但我们还有相同款式的,只需五百文!” 一份糖霜玉蜂儿就敢卖一两银子,这件衣服却只需五百文,着实让红小小怀疑掌柜是否开错价了。 “你卖的这么便宜,还能不能挣钱了?” 小姑娘抿嘴一笑,露出嘴角两个小酒窝:“这商铺是我们自家的,不要租金,所以我们卖的价格要便宜一些。。” 这下绿小柔也不禁挑眉:“没想到你家竟然这么有实力,能在这里拥有一个店铺。” 小姑娘咧嘴直乐,眼里全是感激:“哪里是实力,分明是我们抱对了大腿!当初永昌侯夫人盘下整片棚户区,我爹爹也跟着凑了一份,买了一间小小的棚子。永昌侯夫人大气,在盘整棚户区时,顺手就把我们家的棚子一并拆倒重建。永昌侯夫人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小姑娘话语诚恳,满脸真挚。 但这话却让永昌侯和绿小柔等人跟吞了苍蝇似般难受。 别人越是夸赞永昌侯夫人顾南夕,就越衬着他们如跳梁小丑一般。 “这,这,这!这三件给我包起来!”永昌侯不想听别人说顾南夕有多好,随手点了三件衣服,便走进换衣间里,换上衣裳。 绿小柔和红小小也是如此。 这衣裳是成衣,穿起来有些不太合身,有的地方小了,有些地方宽了。 但红小小等人和绿小柔实在没有心情再仔细挑下去。 这个街不逛也罢! “好嘞,客人一共二两三文钱!给您抹个零,给二两银子就成。” 永昌侯不好意思说挂在侯府账上,便朝阿达使眼色。 阿达心里骂骂咧咧,这个死抠门,出门带着女人逛街买衣服,还要自己的掏钱! 也不知道这些花费二公子给不给报销! 阿达万般不舍地拿出二两银子递给女郎,这才在女郎殷切的“欢迎下次再来”声中离开。 “侯爷,我们现在去哪儿?”大食风情街的停车坪并不是露天的,而是修成马厩的模样。 因此,尽管花费了不长的时间,马匹的状态还不错。 “回侯府。”永成侯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待会儿进了侯府,自己应该先迈哪只脚?应该摆出什么样的姿态? 对于那只母老虎,自己是要先哄着呢,还是给她一个下马威? 那老母老虎害自己害得好惨,脸面丢尽还吃了那么多的苦头! 还有那几个不孝子,自己就不相信,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以他们的能耐,还能调查不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永昌侯撇撇嘴角,露出一丝不屑和愤恨,纵使这三名子女是天上飞的雄鹰,那也摆脱不了自己这个熬鹰人! 自己就是他们的爹爹,纵使说破天去,他们也得孝敬自己! 这次回去,自己一定要叫那三个兔崽子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父亲的威严! 红小小和绿小柔则是相互替对方整理好衣襟和发型。 红小小前凸后翘,绿小柔就替她扯紧腰带,更显得她胸脯丰满,纤腰盈盈一握。 绿小柔浑身充满书卷气,低头一笑,就好似莲花盛开,一头青丝如瀑布般顺滑,堪比上好的绸缎。 红小小便用细密的梳子替绿小柔梳理好长发,衬的绿小柔愈发温柔。 红小小和绿小柔对视一眼,抿嘴偷笑。这下肯定能把那个侯夫人比下去! 马车停到了永昌侯府门口,阿达跳下马车,去敲永昌侯府的大门。 “开门!快开门,侯爷回来了!” 连喊了三次,厚重的大门这才由里而外地打开。 “我儿,你终于回来了!”侯府老夫人跌跌撞撞地跑出大门,看着比自己还要高两三个头的好大儿,泪如雨下。 “你受苦了!”侯老夫人牵着永昌侯扎实的胳膊,就要往府里走去。 “好儿子,先迈过火盆,去去晦气。” 永城侯长腿一迈,就跨过了火盆,迎来的是树叶的轻轻抽打。 “去晦气!去晦气!晦气勿沾我儿身!”老妇人一边抽着,嘴里一边念念有词。 直到一整套流程走下来,永昌侯这才开口问道:“阿娘,怎么只有你?顾南夕和那三个不孝子呢?” 本欲上前的段姨娘,默默往后退了几步,退到老夫人身后。 老夫人眼睛眨了眨,尴尬道:“他们去郊外的温泉庄子了。” 第182章 缘分啊,顾南夕 春日已近尾声,夏日即将来临。 空气中带着一丝丝热意。 大夏天的去泡温泉,感觉有点怪怪的。 但顾南夕实在是不想面对原主的夫君,不得不借着去看温泉庄子的由头,能躲几日便几日。 谁曾想,苏云烟,苏云亭和苏玄明三兄妹一听这温泉庄子是圣上赏的,也吵着闹着要跟着一道去。 顾南夕禁不住三人的缠磨,只好带着他们一起开溜。 这温泉庄子建在山岭之间,周遭全是各家贵族的庄子,一座挨着一座,像是一个繁华的城镇。 “这里的庄子可不好寻,有价无市,无人肯卖。”苏云烟眼里精光直闪。 也就是自己晚出生了几十年,若重生到开国年间,自己高低得把这一全整块地全拿下来! “我们先去看看。” 一股股带着水气的热意扑面而来。 身上的衣衫几乎要粘到身上,让人不舒服极了。 说是个庄子,其实都没有永昌侯府大,估摸着也就苏云亭和苏云烟的院子加起来那般大小。 整个庄子布局精致小巧,靠着屏风和假山,把一个个小温泉池子隔开。 苏玄明转了一圈,回来道:“一共是四个池子,每个池子只能容下一到二人。” 这规模并不大,但一考虑到这地方离京都也就一个时辰左右的车程,便觉得这池子里装的不是温泉,而是银子化成的水了! “来都来了,我们就一起泡个温泉吧。” 顾南夕只带了绿梅和两三个侍女,云烟却连一个侍女都没有带。 顾南夕不放心云烟一个人泡温泉,便把侍女都交给了云烟,自己则挑了一处最肃静的池子。 顾南夕长舒一口气,身穿一个抹胸,连裙子也脱了下来。 她越过屏风,入目的是一道又一道的纱帘,此时一阵清风拂过,纱帘轻轻地摇曳,在风的抚摸下翩翩起舞。 顾南夕伸出修长洁白的手指抓住挥舞的纱帘,这才看见那个位于竹林中间若隐若现的池子。 这个小池子位置隐秘。 东侧是由竹竿制成的一排一米多高的栅栏,挡住邻居的视线。 北侧则种着一排翠绿的竹子,蒸腾的水汽,衬得竹子娇艳欲滴。 顾南夕把身上的衣物褪尽,先试探性地伸出玉足,探了探水温。 水温偏热,但比起周身的黏腻,还是进入温泉后更舒坦。 哗啦啦! 温泉水轻轻涌动,如同轻柔的丝绸拂过肌肤,带来一阵阵舒适。 恰好一道阳光升至头顶,穿过稀稀疏疏的竹叶,落在温泉的水波上。 顾南夕抬起温润洁白的胳膊,照着那片金光轻轻一拍。 那面金色的镜子瞬间破裂开,细碎成点点,向四周荡漾,在顾南夕的脸上身上反射出道道光斑。 顾南夕兴起,修长的手指追着金光而动,仿佛是在和铜金色的鱼儿嬉戏。 哗啦啦! 不同于顾南夕下水时轻柔的动静,这次的水声犹如重物坠入水中,充满着强势和霸道。 顾南夕的动作一顿,侧耳倾听,发现这道水声是从隔壁传来。 顾南夕屏住呼吸,不想让对面的人发现自己的存在。 冬季才是最适合泡温泉的季节,很少有人在炎热的夏季来温泉庄园玩耍。这也是顾南夕为什么敢一个人待在池子的原因。 没想到事情这般凑巧,隔壁居然来人了! 顾南夕看一下纱帘后面,那里空无一人,显然绿梅他们还在陪着苏云烟。 刚才自己太过恣意潇洒,走一路,脱了一地的衣服。 这时候想要再捡起来,恐怕要冒着走光的危险。 顾南夕沉了沉气,放轻自己的动作,任由温泉水轻拍自己的身体。 她打算等对方泡够了,离开后,自己再走。 隔壁显然是一名男子。 那水声如瀑布一般,哗啦啦,不像是在温泉悠闲地泡温泉,好像是在行军打仗一般。 空气中传来男性荷尔蒙的味道,顾南夕只觉得坐立难安,想走又不敢走。 隔着一道竹子栅栏,一男一女分别在各自的池子里泡着。 男子动作随性,显然极其享受这一场夏日的沐浴。 女子却像个鹌鹑似的缩在水里,一动也不敢动。 顾南夕脸颊透着红晕,眼神焦急,这人怎么还不走?! 自己再泡下去,怕是要晕水了! 此时,清风拂过吹在水面上的雾气,一对小鸟停在这个竹林中,叽叽喳喳,耳鬓厮磨。 一道浑厚且富有磁性的声音自隔壁传来:“夫人,你是来泡澡的,还是来睡觉的?动作这么小,莫不是晕过去了,可要我来相救?” 顾南夕的眼睛嗖地放大,满眼的不敢置信,失声道:“李傲天?!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子爽朗的笑声惊飞枝头的小鸟。 “这是我的别院,我不在这里,还能去哪?” 说完,男子语气轻挑,带着一丝戏谑和意味深长:“我有一个地方想去,但是,不知道夫人同不同意?” 李傲天的听力超绝,他的耳朵动了动,就听见隔壁呼吸急切地呼吸了几下。 顾南夕这才想起,自己当初求李傲天出兵的时候,曾经许诺过什么,一时间悲从中来。 做人就不应该欠债,无论是欠钱还是欠人情,都是要命! 瞧瞧这债主,追债都追到温泉庄子上来了! 他想去的地方除了比武台,还能是哪里? “这……你再给我点时间,让我做点心理准备。” 顾南夕难得示弱。 没办法,对方可是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哪! 自己可还是记得,当初他一鞭子把李少言抽得皮开肉绽。 自己哪能比李少言抗揍? 哎哟喂,这可怎生是好? 也不知道系统能不能提供点金丝软甲之类的,好保住自己的小命。 隔壁的李傲天动作一顿,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顾南夕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 李傲天想过顾南夕会恼羞成怒,会愤然而去,会反唇相讥,唯独没想到她会说给她点时间。 一股喜意自心底漫向四肢。 李傲天浑身乏力,肌肉颤抖,这是比打了胜仗还要强烈的欢喜! 李傲天稳住心思,打算乘胜追击:“你还要多长时间?” 第183章 鸡同鸭讲 顾南夕无语,这是明显的托词,怎么这个李傲天跟听不懂话似的,偏偏要追根究底?! 还多长时间? 她希望这个时间的期限是一万年! 见顾南夕没有说话,李傲天追问:“夫人,你方才莫不是哄我的?” 顾南夕把整个人都沉在水中。 对方的强势和霸道,光听着声音,就展露无遗。 顾南夕只觉得这温泉水都似乎含着李傲天的气息,紧紧把自己包裹着。 顾南夕心里暗暗吐槽,方才确实是哄李傲天的,但她不敢说。 顾南夕把头钻出水面,带起一阵淅沥沥的水声。 隔壁的李傲天似乎能通过这水声,看到顾南夕不着寸缕,在水里游弋的模样,素来杀神一般的脸庞瞬间柔和下来。 “龙武大将军为何这般急迫?”顾南夕这话又娇又称,还带着一丝隐隐的怨怪。 李傲天心头一颤,顾南夕的话就好像猫的爪子,在自己的心口上留下一道道印记。 叫人生不起气,只想好好惩罚一下这只调皮的小猫,又唯恐伤到了她,惊到了她。 李傲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气怅惘:“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顾南夕神色僵硬。 好一个龙武大将军李傲天!用相思之情代指期盼想同自己比试的焦虑心情。 顾南夕冷笑,她就知道,自己逼李傲天鞭抽亲儿,这个梁子铁定是结下了! 没听见,李傲天自己亲口说的,他对比武一事念念不忘,朝朝暮暮想的都是这个事! 顾南夕想放狠话,但一想到自己的瘦胳膊瘦腿,心里就直打鼓,腿肚子也开始打起颤。 “夫人?”李傲天担心自己露骨的话语惊扰了顾南夕,心中不由忐忑,沉沉唤起顾南夕的名字。 顾南夕翻了个大白眼,催魂啊催?! 对方假借相思意,表期盼比试之情,那么自己该如何回应? 既不能丢了自己的面子,又不能激怒对方? 愁,愁,愁!愁白了头! 顾南夕左思右想,最后憋出一句:“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顾南夕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瞧瞧这句诗多么应景! 明面上说的是每一个夜里,流星星星和月亮,光明皎洁的光彩相互辉映着,实际上说的却是,李傲天你很厉害,但我顾南夕也不差,我们都是相互打个平手,所以你不要猖狂! 格局有了,气势有了,狠话有了,但又十分委屈婉转,不至于让双方撕破脸皮。 顾南夕叉腰无声大笑,自己果然是个天才! 殊不知,隔壁的李傲天对这句诗的理解跟她相差十万八千里。 顾南夕以为他能体会得到诗里的深意。 李傲天却被这句诗的表面意思砸了个七晕八素! 这句诗的本质上就是一首情诗,意思是我多么希望我像星星一样,你如月亮一样,每个晚上我们都在一起。 李傲天难得地红了脸。 多年以来,这是唯一一个对自己露骨又深情告白的女人! 其他的女子顶多是暗送秋波或者是让媒人上门询问。 何曾如此坦荡?! 不愧是自己心仪的女人!就是和其他人不一般。 李傲天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几乎要跳出胸腔,巨大的欢喜笼罩住他! 但李傲天可不是那些初识情爱的毛头小伙子,只要女人这个蚌壳微微张开一个小口,他就敢趁虚而入,彻底撬开这只蚌! “夫人,那匹白马可还留在府上?” 顾南夕好不容易提起的气势又萎靡下来。 那匹白马实在是太过漂亮,太过温顺,和自己太过契合,自己竟然忘了那匹白马原本的主人是李傲天,一直未曾还给他! 好在李傲天没有催她还回去,只是说道:“愿为夫人胯下马,同游京都满城花。” 这话说的,顾南夕总感觉有哪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好像自己被占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顾南夕抿抿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脑袋有些晕晕乎乎,应该是温泉泡的太久了。 “你怎么还没洗完?一个大男人泡那么久做什么!” 李傲天只当顾南夕是不好意思了,在故意转移话题。 他特意游到离竹篱笆最近的那头,双手搭载池边鹅卵石上。 “想把自己泡的白些,这样才能配得上夫人。” 李傲天的话远远的,似乎是从天边而来,顾南夕脑袋越来越迷糊,眼前的竹林似乎有了重影。 “你快些走,你走了,我才好走。” 顾南夕的声音略带急切,但又娇娇软软的。 落在李傲天耳中,那就是情人间的娇嗔。 李傲天笑嘻嘻:“可我还想再多泡一会儿。夫人若是泡够了,先行离开就是。” 顾南夕只觉得手脚发软,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身体不自觉地向池子里滑去。 顾南夕用手攀住池边的鹅卵石,理智已经被崩断,口不择言道:“我衣服都没带,你不走,我如何能走?!” 李傲天的呼吸一窒,深呼吸好几口气,这才平息身体的冲动。 李傲天声音暗哑,双目通红:“夫人自便,我保证不多看一眼。。” 保证会保证的,做不做得到则另说。 顾南夕知道,自己真的不能再泡下去了,否则还没在比武台上被李傲天打死,就要先被温泉里的水呛死。 顾南夕顾不得衣服的事,两只手攀住鹅卵石,想要站起身爬出去,没想到双腿一软,扑通一下,彻底落入水池中。 吾命休矣! 顾南夕屏住呼吸,手脚乏力,温热的泉水,此时好似索命的水鬼,要拖着顾南夕一起沉沦。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顾南夕苦笑,自己没被几个儿女连累,竟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 这种作死法,传出去,不得被京都百姓们当做笑谈,笑上好几年?! 迷迷糊糊中,顾南夕听到一声焦急的呼唤:“夫人!” 原本,李傲天还在天人交战,到底要不要做一回君子。没成想,隔壁只听见扑通一声,便没了动静。 李傲天心中大骇,顾南夕该不会出事了吧?! 李傲天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双手一撑,脚在石头上一蹬,便跃进隔壁的院子。 第184章 嘘,这是我俩的秘密 顾南夕的温泉池子就和她人一般小巧精致。 波光粼粼中,一头乌黑的青丝在水面上荡漾开,唯独没看到那一道令李傲天魂牵梦绕的身影。 李傲天眸光一闪,跳入温泉池子,大手一捞,便把那副温热柔软,身段妖娆,洁白如玉的身躯揽入怀中。 李傲天低头垂眸,目光紧紧锁在那张芙蓉面上。 云鬓轻笼蝉翼,蛾眉淡拂春山,朱唇缀一颗樱,桃皓齿排两行碎玉。莲步半弓似弯月,莺转一声娇啼啼。 李傲天的视线好似一只画笔,贪婪又张狂地在描摹顾南夕脸上的每一个细微之处,深深刻进自己的心里。 这是李傲天三十来年从未有过的急迫心情。 哪怕是在在上阵杀敌之时,自己也不曾这般渴望过胜利。 这个女人就像套着一个华丽的皮囊,优雅高贵,巧笑言兮。 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众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年轻皇帝,佟贵妃,崔三论,朱大人,蒋御史,永昌侯,以及自己…… 无论男女老少,都会为她的魅力所倾倒。 李傲天把环抱住顾南夕的手紧了紧,让两具身体更加贴合起来。 似乎只有感受到那温热的气息和急速的心跳,才能确保自己握住了这一轮弯月,而不是水中的月影。 “真是个小傻子,居然也会有这般迂腐之时。”李傲天用脸颊蹭了蹭顾南夕的脸,心里却如喝了蜜糖一般甜蜜。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李傲天也不知道自己何时为这个女人动了心,且越陷越深。 他忐忑挣扎,既期盼又害怕…… 然而苍天终究是眷顾他的,这个聪明睿智强势的女人,也会因他而失了分寸,竟然傻乎乎地在温泉池子里泡昏过去。 说是因为不方便穿衣服,实际上还不是为了多跟自己多待一会儿? 这女人向来特立独行,不畏世人言,她若真不想和自己久待,早就甩袖而去了。 李傲天的心软成一滩水,不知该拿怀里的女人如何是好。 想要叫她尝尝自己的厉害,共赴巫山云水,又不想趁人之危。 想从那张红润的嘴里听到温言软语,又怕吐出来的是那无情的话。 真真是握在手心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差点晕死过去的顾南夕,呼吸到久违的空气,不由自主地张开嘴,急促地喘息起来。 可是为何胸腔还是像被压了一块巨石一般,闷得慌? 顾南夕用尽力气睁开眼皮,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冷硬的俊脸以及脸上那一道明显的伤疤。 “李傲天?!” 理智逐渐回笼,顾南夕这才发现两人竟紧紧相拥在一起。 “夫人,咱们来日方长,何必在意这朝朝暮暮?”李傲天想训斥顾南夕,却又不忍心。 她只不过是想和自己多待一会儿,又有何错之有呢? 李傲天用尽所有的温柔和耐心说完这句话。 但落在顾南夕耳里却是,男子声音低沉,在明里暗里地威胁自己,别以为比武一事就能混过去,迟早都有这一遭! 顾南夕顾不得羞涩,挣扎着双脚踩地,一把推开李傲天,连滚带爬地滚去去拾取最近的衣物,随意往身上一裹,掩盖住一片春光。 李傲天望着骤然离开的温暖,失落又好笑。 这女人一言不合就翻脸。 她就这般期待和自己待在一起的时光,竟是连分开的话,都不乐意听! 顾南夕没想到这李傲天不讲武德,催债都催到家里来了。 可是人家救了自己又是事实,自己也没法发怒。 但自己名义上是有妇之夫,和一个外男如此亲密,终归是不好的,传出去也不好听。 这李傲天不会是个大嘴巴吧? 顾南夕顿住脚步,回头冲李傲天挑眉:“大将军。此事不可外传,你心中有数吧?” 李傲天方才惹恼了顾南夕,此时哪里还敢触她的霉头? “夫人放心,这是我俩之间的秘密。” 李傲天笑得一脸荡漾,自己和夫人之间有秘密了。 顾南夕却是一阵恶寒,心里不放心,看李傲天那坏笑的模样,指不定在打什么坏主意。 唉,自己为了家里的那三个小崽子,真是牺牲太多! 只希望李傲天真的能如他所说,能保守秘密才好。 顾南夕懒得理身后的李傲天,踉踉跄跄回屋子里整理好衣裳,这才去寻苏云烟等人。 隔着层层纱帘,顾南夕看见苏云烟像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在温泉池子里轱蛹。 顾南夕守在纱帘外面,一脸姨母笑。 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 何时再同李傲天比试,等他催了再说吧,何必要为还未发生的事情忐忐忑不安,影响自己的生活? 顾南夕抱着鸵鸟心态,过一日是一日。 苏云烟觉得光泡池子没有意思,便让绿梅在一旁撒着花瓣,就着花瓣儿在水里扑腾。 绿梅和几个侍女看到小娘子这般高兴,亦是笑得合不拢嘴。 “阿娘,你同我一起来泡泡不?” 顾南夕想到差点淹死在温泉水中,不免后怕:“不了,你先玩,莫要玩太久,免得晕水。” 苏云烟大笑:“这池子这般浅,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出危险?” 顾南夕的心口被重重插了一刀,苏云英口中的傻子不就是自己吗? 自闭了,不想说话。 苏云烟还在那边叽叽喳喳:“这温泉水好是好,就是太不方便了些,不然若是在京都开一家温泉澡堂,肯定能客似云来。” 顾南夕心不在焉地开口:“有志者事竟成,你要想干,一定能做成。” 苏云烟眼睛一亮:“阿娘也是赞同我的吗?我还想着,每日雇马车从京郊运泉水到城里去,会不会太奢靡了些?!原来阿娘也赞同这个主意!那可真是太棒了!” 京都里也是有澡堂子的,大澡堂小澡堂,每次洗澡只象征性地收费三到四文钱。 如果还要澡豆子,那需要贵一些,大概要十文钱。 京都百姓条件好,总三两成群或者一家子去澡堂搓澡,算是澡堂文化深入人心。 但温泉是个稀缺品,温泉庄庄子不是在皇室手里,就是在世家贵族手里。 苏云烟想的就是做温泉澡堂的生意。 第185章 草原上的敌人 顾南夕本就被泡得迷迷糊糊,方才是凭着一股气,这才强撑着来找苏云烟。 此时,她躺在舒适的竹椅上,清风拂过,耳边是苏云烟等人的银铃般的笑声,如此安稳的环境下,顾南夕早就昏昏欲睡,对于苏云烟的话语指嗯嗯啊啊应付着。 哈秋! 顾南夕打了个喷嚏。 许是泡的太久,略微有些着凉,翻了翻身继续睡。 千里之外,无边无际的草原上一片翠绿,金灿灿的阳光,给草原刷上了一层金粉,伴随着阵阵微风,掀起碧波金浪。 在草原的另一头,巍峨群山曲折连绵,山套山,川连川,万分峥嵘,千姿百态。 矫健的马群在草原上奔腾,呼啸而去。 “恭喜二王子,喜得良驹。”这一批骏马每一匹都肌肉扎实,耐力持久,奔跑速度极快,是上好的战马。 这是由底下的部落送给二王子的。 二王子阿吉奈的名字本意就为骏马,上等的骏马就是草原上的通行证。 部落人送上这么一份大礼,既合了阿吉奈的名,又价值连城,可谓是送到了心坎上。 “再好的骏马也跑不过那座山。”阿古拉指着草原另一头的群山,意有所指道。 阿古拉就是山的意思。 这话明面上说的是骏马和山,实际上说的是二王子比不上他这个当哥哥的。 阿吉奈冲身后的手下摇摇头,示意不必争这一时之气。 部落里送礼送给了自己,却没有送给阿古拉,这就说明各个部落看重的是自己,此时就无需多做争执,影响自己在父汗心中的形象。 父汗杀光自己的兄弟姐妹,踩着他们的鲜血才登上汗王宝座。 但父汗却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儿子们自相残杀。 阿古拉占了语言上的便宜,还不满足,继续挑衅:“听说你在大周埋了不少的探子。按我来说,你这就是多此一举。大周没了姓顾的,那就是没了脊梁,是任人宰杀的羔羊!” 阿吉那笑而不语,自家哥哥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跟他讲一些什么军法兵法,他是听不懂的。 阿吉奈的手下终于忍不住了,反唇相讥:“二王子想的是以后!是占据大周的整个江山,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抢一票就走。大周有山有水有平原,无比的富饶。” 阿古拉被人冲撞,便抄起鞭子朝那人挥去,却被阿吉奈拦住。 阿古拉冷笑。:“弟弟,你就眼看着一个仆人对你的兄长不敬?还是这其实是你的意思?” 阿吉奈还想说什么,就看见远方地平线出现几个小黑点。 定睛一瞧,那打头的好像是六郎! “哥哥,我还有事,先不和你说了!”阿吉奈心里往下沉了沉,左脚用力一撑,翻身上马,朝六郎他们迎过去。 阿古拉的眼珠子转了转,也跟了过去。 “六郎,怎么样了?” 阿吉奈看见六郎灰败的眼神和手上脸上已经结疤的伤,一颗心坠入谷底。 六郎昼夜奔驰,早已精疲力尽,一见到阿吉奈,就泄了力道,从马上滚落下来。 “二王子,我们,我们全军覆没!” 六郎的话好似天边响起一道惊雷,阿吉奈捂住胸口,过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六郎,你在说什么?你再跟我说一遍!” 六郎匍匐在二王子的脚边,不敢抬头:“二王子咱们在京都的探子被永昌侯夫人顾南夕连根拔起来!” 这话说的十分清楚明白,不仅是阿吉奈,就连阿古拉也大吃一惊。 阿古拉嘴上不承认,心里却是知道,自家弟弟在大周埋藏的探子有多深!兴许真有一日能用得上他们! 可是花了那么多年,那么多金银珠宝,费了那么大的力气,隐藏那么久的探子,就在短短几个月之内被一个女人全挖出来了。 那女人是有火眼金睛不成?! 阿古拉怀疑地对着六郎上下打量:“该不会是你伙同永昌侯夫人,一起做的局吧?不然为何所有人都死了,唯独你一个人安然无恙地回来?” 阿吉奈眸色深深,黝黑的眼珠里似乎蕴藏着狂风暴雨。 六郎知道自己这一关并不好过,但是死是活就应天由命吧:“是那位大人出手,救了我一命。让我把这个消息传递回来,免得永城侯夫人说服那些探子叛变,欺骗二王子。” 阿古拉浑身一寒,开口辱骂:“狡猾的大周人!” 如果顾南夕真的能使探子叛变,传递错误的情报消息,自己等人肯定会上当的。 阿吉奈双手紧紧捏着缰绳,青筋蹦起,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冲六郎微抬起下巴:“你先同我一起去见父汗。” 一群人来到汗王营帐内。 草原上的王听到这件事后,并没有勃然大怒。 然而这份冷漠的回应却叫阿吉奈心慌得不行。 父汗这是对自己失望了吗?是要放弃自己了吗? “永昌侯夫人顾南夕,姓顾的唯一女儿?”大汗眯着眼睛,叫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阿吉奈:“是的。正是她!儿子一直觉得,这个女人不一般,却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她!她竟然预判了我们的动作,故意用永昌侯做饵,钓出我们的探子,再顺藤摸瓜,捣毁整个情报网!” “听起来是个不一般的女人,为什么从前没听过她的名号?”大汗很确定,这十年间,这个女人就如草原上的一根草,毫不起眼。 阿吉奈猜测:“大周的前任皇帝对顾家军很是忌惮,所以顾南兮不敢冒头。而现任皇帝上位之后,佟太师独揽前朝纲。有没有可能是顾南夕察觉到了什么,所以这才崭露头角?” 大汗睁开眼睛,视线投向京都的方向,那里是神赐予之地,却偏偏被大周人盘踞上千年之久。 而自己和子民们只能生活在草原上,在凛冬之中苦苦生存。 “我们的铁骑会撕碎一切挡在我们前路上的敌人!无论这人是姓苏还是姓顾!” “大汗威武!” “大汗威武!” 阿吉奈深深吐了一口气。 他知道父汗又再次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想要继承汗王之位,那就拿顾南夕的人头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第187章 告状 顾南夕摸摸自己修长的脖颈,总觉得凉飕飕的,似乎有人在惦记着她。 莫不是李傲天这家伙,心生歹意了吧? 说曹操,曹操就到。 顾南夕刚坐上马车,正在等着苏云亭兄弟俩,准备一起回府去,就看见隔壁的庄子大门敞开,一个高高壮壮的身影斜靠在门沿上,似笑非笑地望向这边。 “咦?这不是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吗?他怎么也会在这个时候来泡温泉庄子?”苏云烟满脸疑惑。 “阿娘,我们可否要过去同他打声招呼?” “不去!”还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嘛,顾南夕放下窗帘,隔绝开那人的视线。 “龙武大将军似乎是想同您说什么,他的目光很是热情。”绿梅轻声道。 顾南夕冷哼,可不热切么! 自己催债的时候更热切! 等苏玄明兄弟俩上了马车,顾南夕就催促着车夫赶紧离开这里,好回侯府去。 独留下李傲天一人站在原地,目光悠悠地望着远去的马车。 李傲天摸了摸挂在腰间的刀柄,视线冷凝,心里却在暗自琢磨,再过不了多久就是夫人的寿辰,自己该准备一份什么样的礼物才好? 马车里的顾南夕心神不宁,见马车驶远了后,便偷偷把车帘掀开一道缝隙。 透过细缝回头望去,李傲天还在原地站立着,如一柄出鞘的利剑。 顾南夕急忙放下帘子,拍拍自己的胸脯,心跳如擂鼓,几乎要跳出胸腔来。 “阿娘,九弟他们说想给您的生日大办一场,您的意思如何?” 顾南夕还没回过神来,根本没有听清苏玄明的问话,条件反射道:“你们自行决定便可。” 苏玄明继续追问:“阿娘,你可有什么想要,却又求之不得之物?” 顾南夕心中一酸,万般感慨涌上心头。 自己刚穿书时对于炮灰的命运和be的结局,没有什么想法。 如今摆烂的日子是这样的美好,又面临李傲天的威胁,这才惊觉,能活着摆烂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三万六千日,夜夜当秉烛。白日何短短,百年若易过。” 苏玄明听到顾南夕呢喃的这首诗,不由地跟着念了几遍,若有所思。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顾南夕等人在回程的时候,永昌侯府内正在开展一场批斗大会。 老夫人坐在上首,死死拽着永昌侯的双手不放开。 她满脸红光,却悲悲戚戚:“我的儿啊,你总算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都怕我这把老骨头看再也看不到你了!” “阿娘,不要说这样的话。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永昌侯多年未曾归家,一时竟想不起阿娘同十年前的模样,有何变化? 只不过,在那母老虎手下混日子肯定不好过。 老夫人拿出手帕抹抹眼角的泪水,冲段姨娘使眼色。 这段时日跟着老妇人吃病号餐,段姨娘饿得弱柳扶风,体态单薄,一双柳叶眉微微下垂,愈发显得我见犹怜。 “老夫人,既然夫君都回来了,您也有了靠山,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跟侯爷讲的?”段姨娘轻轻拍着老妇人的后背,话里明面上是在劝老夫人,实际上是在上眼药。 老夫人哽咽着摆摆手,一脸的不好明说。 这样叫永昌猴更加心急,情不自禁的开口问道:“可是那顾南夕欺负你们了?” 段姨娘一脸惊恐,小脸瞬间煞白:“没有,夫人大度,怎么会欺负我们?!” “可恶!”永昌侯悲从中来,自己一回到京都就受了顾南夕当头一棒。 想想也是,以她的性子,如何会给阿娘和妾是好日子过?! “苏玄明是阿娘亲手抚育长大的,他身为侯府长子,难道就没有护住您吗?!”永城侯心疼地望着老夫人。 老夫人唉声叹气:“这事儿不怪大郎。他毕竟是从顾南夕肚子里出来的,同她亲近几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段姨娘替老夫人抱不平:“当初可是老夫人您含辛茹苦把大郎养大。现今大郎出息了,却向着夫人,不再听您的话。” 老夫人只抹泪,不吭声。 永昌侯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那苏云烟呢?!” “小娘子向来有奶便是娘,唉,谁叫我和老妇人的家底比不上夫人呢。小娘子瞧不上我们,自然是懒得理会我们的。” 一股怒火涌上永昌侯的心头。 看看!这就是人人称道的苏家大郎和苏家小娘子,明面上光鲜,内里却是如此粗鄙不堪,对祖母不孝! 至于苏云亭,这个病秧子在阿娘的来信中,就是一张嘴刻薄得像焠了毒似的。 自己同他打了几个照面,也看出来了,这小兔崽子浑身上下一张嘴比钢铁还硬。 “子不教,父之过。”永昌侯深吸一口气,目光沉沉。 “这三子长于妇人之手,才会被教导的如此顽劣!如今我既然已经回了侯府,就不可能任由他们继续长歪下去!” 永昌侯拍桌子,猛地站起身,声音如闷雷在整个侯府回响。 “今日开始,我就要肃清正源,还侯府一片清明!” “夫君威武!” “我儿勇猛!” “全靠侯爷了!” 老夫人和几个姨娘齐刷刷地鼓起掌,把永昌侯吹捧的上了天。 “来人,上一桌好席面!我们今儿个,先养精蓄锐,等他们回来,再好好收拾他们一顿!”永昌侯揉揉扁扁的肚子,叫下人们开始上菜。 五名主子上的是十菜一汤,一点心,一盘水果。 十道菜里边是五道荤,5道素。 五道荤菜里面包含五味杏酪羊,酒糟猪肉,生鱼脍,蒜香兔头,黄金鸡,羊舌签。 汤品上的是金玉羹,是由山药,栗子,桂花,蜂蜜制作而成。 点心则是莲房鱼包,主要材料是用莲子,棱角和鱼肉制作成鱼茸,再把鱼茸挤入莲蓬洞中,上锅蒸制而成。 有荤素,量又大,足够主子们吃得饱。 然而菜品上来之后,永昌侯却十分不满意:“这就是你们准备的席面!” 在永昌侯的想象中,这次接风宴要足够丰盛,有排场。 餐前要准备两轮小吃,一轮是各种果干蜜饯,例如水果盘,干果盘,腊味腌制品拼盘等。 完事之后又上第二轮餐前小吃,就是水果切片,新鲜水果,果子制品等。 紧接着是下酒十五盏,期间还要穿插着各种劝酒小吃,然后再上餐后小吃,例如一些餐点。 段姨娘停下筷子,小声提醒:“侯爷,这是夫人定下来的规矩。关于餐食这一块都要有利可循。” 第188章 扎心了,老铁 永昌侯还是阴沉着脸不说话,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慢待,谁家主子多年回家,不设宴也就罢了,竟然只上了区区十菜一汤? 这是瞧不起谁呢? 而且看看吧,这些菜都是些什么菜,竟然连最便宜的猪肉和羊肉都上来了。 就算是寒冬时节,从黄河边上送往京都来卖的车鱼,每一斤都上不了一百文。 这事要是传出去,不得叫同僚们笑掉大牙?! 老夫人总时不时装病,从顾南夕那里骗得一两件首饰,那吃食淡得嘴巴里都没味儿,好不容易可以趁着着顾南夕不在府中,能合理地吃上这么一顿丰富的大餐,早就忍不住了。 “我儿,你若是觉得饭菜不够丰盛,可以叫闲汉去外边酒楼订上一桌席面。” 老妇人建议归建议,但是并没有往外掏钱的动作。 永昌侯冲一旁的管家实使眼色,示意让他去订几桌回来,账就记在侯府的账上。 管家为难:“侯爷,没有侯夫人和小娘子的对牌,咱们的账,外边不认。” 永昌侯的脸色十分难看,红的青的,在脸上交织着,好似打翻了颜料瓶。 一文钱难死英雄汉! 那县令既然都把自己放出来了,为何不把自己的银钱还回来? 还是绿小柔贴心,给永昌侯递了个台阶:“侯爷,今日天色已晚,咱们先将就一顿,等明日夫人回来了,咱们一家团聚的时候,再好好庆贺一番。” “那就依你所言。” 永昌侯三人在大牢里关了好几个月,虽然饿不着他们,但说那牢饭有多美味,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一开动,三人就像风卷残云一般把肉菜刷刷几下,夹了个干净。 段姨娘还低头细嚼慢咽,等在抬头时,桌上就只剩一些残羹剩饭。 段姨娘无语,不都瞧不起这些餐食吗?做甚跟饿死鬼投胎似的,连一口点心都不给自己留?! 几人吃饱喝足之后,就开始守在大厅里等着顾南夕回来。 “阿娘,没想到夏天泡温泉还挺有意思的,浑身骨头都舒展开来。我们下次还要去!” 远远的,就听见苏云烟叽叽喳喳得如欢快的小鸟一般。 “行,反正是圣上赏的,你想何时去那就何时去。”顾南夕边打着哈欠,便要往自己院子走。 永昌侯听他们这动静,竟是不打算来找自己阿娘问安,也不打算同自己打招呼。 永昌侯大步迈了出去,叫住他们。 “顾南夕,这就是你们顾家人的教养吗?身为儿媳妇竟然不对婆母晨昏问省!” 顾南夕转过身,洁白的月色,为她披上一层轻盈的白纱。 反射着月光的树叶,好似一块块反光板,为她加上了一层美颜滤镜,愈发衬得她如天上仙娥,飘然若仙。 顾南夕正正神色,看向永昌侯,上一次见面,自己因怒火中烧,未曾仔细打量他,只想一鞭子抽死他。 现在在细细看来,永昌侯的长相并不差。 他的眉眼修长舒朗,眼里的光彩宛如润玉上的那一点微微的荧光,看上去柔和,实际上却坚韧无比。 当然前提是他只站那儿,不要开口说话。 顾南夕撇撇嘴,挪过视线。 自穿书以来,就没有男人敢在自己面前露出这一副爹味儿来。即便是自己的干爹崔三论崔大人,也没有常常把这些教条挂在嘴边。 似乎是被顾南夕的反应刺伤,永昌侯跳脚:“顾南夕,你那是什么眼神?!就你这样,还妄想得到我的宠爱。?!你哪有小柔和小小的温顺?” 天下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今日总算是开了眼界! 顾南夕深吸好几口气,心里默念,劝自己这是苏家三兄妹的亲爹,这是他们的亲爹,不要冲动,不要冲动。 永昌侯的视线又看向愤愤不平的三兄妹,如喷子附体,挨个说起来。 “苏云烟,你年纪也不小了,马上都是要到订婚的年纪,还抛头露面,成天跟个商女一般,同那些三教九流打交道!你莫不是钻到钱眼里去了,日后还有谁敢娶你?!你不是向来眼高于顶,喜爱荣华富贵?你看哪家高门贵族会娶一个商女?!” 苏云烟脸色一板,双手抱于胸前冷笑,想要反击,却被二哥苏云烟摁住肩膀劝阻下来。 “三妹稍安勿躁,让我们听听狗嘴里怎么吐出象牙来。” 永昌侯的怒火果然转移到了苏云亭身上:“苏云亭,你偷奸耍滑,为了不上学,不受辛苦,不惜装病。一张嘴唇舌如街头妇人一般,只会逞口舌之利,哪有一丝做男儿的担当?如今更是沉迷于种田,你日后莫不是想当个庄稼汉?。” 苏云亭深吸好口气,好几口气。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这纸糊一般的父子情,不要也罢。 没想到,最先反驳的却是大哥苏玄明:“侯爷,三妹无需靠嫁人获取荣华富贵,她自己就是豪门!还有二弟,他拜耿夫子为师,不畏严寒酷暑,三练九伏这难道不值得夸赞吗?!” “侯爷?!你竟然是连爹爹都不叫了吗!”永昌侯指着苏玄明的鼻子训斥。 “你身为侯府长子,出生时,我亦是曾把你抱在膝头上悉心教导过的。那时候你虽然愚笨,但为人纯善,孝顺祖母。虽不足以担起侯府重任,但也算得上是谦谦公子。” 永昌侯失望地摇摇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结果你偏听偏信,你再看看如今你这个模样!对祖母不孝,对父亲不敬,哪里还有值得称道的地方?” “尤其是你的学业进入松山书院那么久,竟是连个童生都没有考过!就你这成绩,也好意思举办百川书院?!你也不怕学院里的学子们笑话你!” 扎心了,老铁! 学业本来就是苏玄明心中的一根刺,眼见着弟弟妹妹们在自己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而自己却在原地踏步,苏玄明心里哪里会不焦急? 如今又被永昌侯当着众人的面,拿着这事儿来戳心窝子,苏玄明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反驳。 “那侯爷您呢?镇守边关十来年,可有将北境敌人赶到大漠里去?!” 哦吼。 这话更扎心! 上一次把北境敌人差一点赶到大漠里的正是顾战神。 无奈顾战神身死,由他的副将和北境敌人在草原上打生打死多年,最终由永昌侯接手,结果不仅丢了北境的大片草原,还险些没守住边关。 第189章 吾辈当自强 苏玄明一番话换来的是满室寂静。 只见永昌侯,鼻孔呼扇呼扇的,两眼瞪得如牛铃一般,似乎能冒出火来。 他五官扭曲,似乎下一秒,就要把硕大的拳头挥到苏玄明的脸上。 偷偷赶来的李老大和小黑,肌肉紧绷,蓄势待发,只要永昌侯敢动苏家人一根手指头,他们就打算把永昌侯按住。 顾南夕微微上前一步,把苏玄明挡在身后,警惕地望向永昌侯。 永昌侯深口气,皮笑肉不笑。 自己多年来,以镇守边关十多年,保大周安稳为荣。却早把当初放弃大片草原的优势,据城以守的历史黑点忘到了脑后。 苏玄明的这番话,让他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当初他带兵,想要学一学顾战神,把北境蛮子们赶到大漠里去,却没险些被包抄,要不是副将拼死相救自己的一条小命,恐怕要埋骨他乡了! 当年,自己仓皇逃窜,如丧家之犬,那是不曾对人言的耻辱,那是不堪回首的过往。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当着自己的面提起这件事了,现在却被自己的亲儿子苏玄明大大咧咧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出来。 这叫自己如何下得来台?! 永昌侯用力平息心中的怒火,咬牙切齿道:“苏玄明,你既然这么说,敢不敢同我打一个赌?” 苏玄明斜睨永昌侯,目光冷冷。 看吧,话不说到自己心窝子上,刀子不割到自己身上,人是不知道疼的。 永昌侯说别人时,说的大义凛然,丝毫不顾及他人的感受,如今自己把这番话加到他身上,他不一样也觉得难受? “什么赌?” 永昌侯视线如一把利剑刺入苏玄明的眼睛,似乎要将他看透:“十年内,我能收复十六州,你能不能考上状元?” 嘶嘶! 这个赌约,不仅顾南夕,就连老夫人听着了,也倒抽口凉气。 上一个收复十六州的是故战神,但还没安稳多久,顾战神就死了,十六州又回到了北境之手。 永昌侯放出这样的狠话,连老夫人都觉得他会做不到。 顾南夕,苏云亭和苏云烟则一脸焦急地望着苏玄明。 苏玄明学业水平到底怎么样,,别人不知道,他们作为最亲近的家人还能不知晓吗? 按照顾南夕的话来说,苏玄明认真刻苦,勤学不殆,就是没有悟性,学不进去呀,有什么办法呢? 顾南夕本想打个圆场。却见苏玄明绕开自己,同永昌侯对峙:“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若是考上状元,你和阿娘的关系,就由阿娘自己处置,若阿娘想同您合离,您不得阻拦!” 顾南夕猛的回头,忽然发现这个被自己当成小孩子的苏玄明,此时已经长成了青年的模样。五官俊朗,眼神炯炯,一脸的认真和坚定。 永昌侯冷笑:“好!你若考上状元,本侯爷亲自去找圣上请罪,和你娘和离!你若是考不上,但我成功收回十六州,你们三兄妹和你娘就净身出户!” 绿小柔和红小小面露惊喜之色。 顾南夕嫁妆之丰厚,是全大周都知晓的事。 她和三个子女若是净身出户,那么丰厚的嫁妆不都是留给侯府的?!而且没有嫡子,嫡女压在上头,自己的孩儿不就有了出头之日?! 这个赌注有点大,苏玄明不敢应下,若是让自己净身出户,那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但涉及到阿娘和弟弟妹妹们,苏玄明哪敢轻易下决定? “好!”顾南夕毫不犹豫地同意。 按照原着剧情,十年时间足够永昌侯府,灰飞烟灭好几次了。 “没问题,我相信阿兄!”苏云烟重重点头。 “我也同意,因为我相信你绝对收获不了十六州!事先说好,不是你身为主将就算收复,你得亲自参与战事!” 苏云亭的话里满满都是对永昌侯的不信任。 永昌侯被气笑了:“君子一诺,重如千金,就这么说定了!” 这一晚,两拨人不欢而散,但这赌注则被夏日的风,吹到京都的角角落落。 第二日清晨,福全茶楼总店和分店都齐刷刷坐满了人。 “小二,给我上一份大耐糕。”食客没吃早餐,便叫了一份糕点填填肚子。 这个大耐糕是把大李子去皮去核,然后用白梅甘草汤焯一下,最后用蜂蜜和松子肉,橄榄,核桃仁,瓜仁,把李子中的空隙填满,再放入锅中蒸熟。 福全茶楼的厨师做这个糕点,手法老道,火候控制的极好,既能把蛋糕蒸熟透,不至于伤脾胃,又不会火候太大,失去其中的风味。 小二干净利落地摆好餐具,提议道:“干吃大耐糕有一些噎挺。时值夏日,咱们店里出新出了一道紫苏饮,清热解暑,效果极佳,客官,要不要来一份?” “行,来一个。” 茶客点完餐,这才和熟悉的面孔聊起天来:“你们可曾听说永昌侯和苏家大公子的赌约?” “听到了!都是一些天方夜谭之事,不必挂在心上。且不说苏大郎能不能考上状元,就说那十六州是那么好收复的吗?永昌侯若是有这份能耐,早就成功了!” 说话之人毫不在意地喝下一碗茶。 “确实是这样,你看那堵庄都没就这个事儿开盘。因为这是明显是庄家通吃的活,谁会去买呀!” 此时,门口出现一道久违的身影,瞬间点燃大堂内火爆的气氛。 “哟,这不是送大吗?你都多长时间没来了?” 宋大冲熟悉的茶客挥手之意:“一直都在分店那头,今天来内城采买点儿物件,来待会儿。” “听说你那成衣铺子,生意极好。我家婆娘宁可走上大半个时辰也要去你家铺子买衣裳。” 宋大笑得合不拢嘴:“多谢父老乡亲们的厚爱!” “宋大,你跟着永昌侯夫人吃了这么大一块肉,你快来跟我们说说关于永昌侯和苏大郎的赌注,你可曾听到什么内幕消息?” 宋大和茶客拼了桌,小二熟练地送上宋大长点的汤品和茶点。 宋大:“我听闻永昌侯夫人为苏大郎和百川学院的学子们闭关写书,据说有了这本书,科举不在话下!” 第190章 五年科举三年模拟 “哟,这是什么书?这么厉害!可是跟崔大人的神秘宝藏有关系?!” “铁定是了!有崔大人,有神秘宝藏的支持,再加上大周第一智者,念完这本书,别说是科举,就是去当朝廷上的相公,都绰绰有余!” “永昌侯夫人可真是惯孩子呀,为了苏大郎,想尽一切办法!这次赌注,说不得苏大郎真的能成功!” 大堂内闹哄哄的,茶客们纷纷议论。 这本书到底到底是什么内容? 里边是否会有宝藏里的治国哲学? 等到苏大郎考上状元之后,永昌侯夫人是否会公开这本书? 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阿吉奈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秉承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想法,阿吉奈决定深入京都,了解一下永昌侯夫人顾南夕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 毕竟消息传到边关,不知要经过几道手,远没有身在京都,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来的真切。 这不,皇天不负有心人,自己刚到京都第一天,就听到这么大一个消息! “二王子……二公子,我们是否要加强十六州的戒备?”阿吉奈的手下轻轻地问。 这可是永昌侯夫人顾南夕,是拔除儿王子在京势力的能人! “不用。就永成侯那废物,能守住边关都是副将等人殚精竭虑的功劳。他想收回十六州无异于是痴人说梦!至于顾南夕,她身为一介女流,如何掌兵?” 手下:“我们可要联系那位大人?” 阿西奈摇摇头,没有父汗的手亲笔信,那位大人是不会多做任何事情的。何必去自取其辱? 比起那位大人,阿吉奈对京都百姓口中说的神秘宝藏更感兴趣! 于是,阿吉奈不动声色地打探关于神秘宝藏的事。 这个过程远比他想象中的要顺利,因为关于宝藏的归属,大周还特意搞了一次书院考核,闹得沸沸扬扬。 虽然对神秘宝藏究竟是何物,猜测多种多样,但阿吉奈的想法和大周皇帝一样,都认为这肯定是治国经略! 那么,永昌侯夫人顾南夕依据经略,闭关所写的书,肯定能从中窥探一丝治国经略的影子! 阿吉奈在心里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京都百姓的胃口被高高吊起,百川书院的学子们亦如是。 百川书院内,义兄义弟齐聚首。 李明德冲着苏玄明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大哥!有雄心大志!我相信大哥一定能成,你预定了状元,那我就预定个进士。” 陈逸轩殷勤地给苏玄明端茶递水,嘿嘿一笑:“我的要求比不得哥哥们,我只要中个举人,我家就谢天谢地了!这才叫光宗耀祖呢!” 蒋光海笑眯眯地看着兄弟们:“有干娘出手,你们的目标大可以往高了整!” “干娘准备的到底是什么书?你们可有谁见过?” “不知道哟,但今天干娘来书院了,正和崔大人在商讨些什么。” 众人好奇对视一眼,决定去偷听一番。 茶室内,崔三论一脸殷切地看着顾南夕从箱子里翻出一手掌厚的书册,眼珠子都快要瞪出眼眶。 “小南夕,你这是什么书?全是你一个人写的?” 我滴个乖乖,这个效率也忒高了! 要是换做自己,写这么厚一本估摸着得费上十年功夫。 不过闭个关而已,又不是天上一日地上十年! 顾南夕抿嘴轻笑,这当然不可能是自己写的,这是在薅系统的羊毛啊! 崔三论接过书册,这重量属实是超过了自己的预计,险些没把书册掉落在地。 他定睛看向封面,这上面写着赫然写着《五年科举三年模拟》。 崔三论翻开第一页,上面就是书的目录,包含了院试,乡试,会试,殿试各个级别的真题,甚至还有考官的解析! “不可能吧,怎么会有人费尽这么多心力去统计这个?” 在每道真题后面,不仅有例题示范,还有考官的解析,更有顾南夕的心得。 只是这心得委实叫人百般滋味在心头。 因为它不是从学识本身出发,而是分析考官为何要出这道题,这道题应该从如何应该如何下手,全是技巧。 “小南夕,你这都是些小道啊。”崔三论没好意思说,这不就是在走捷径吗? 顾南夕:“别管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的都是好猫。他们缺的不是学识,而恰恰是技巧啊。” 顾南夕原本以为考个秀才而已,只要熟读四书五经,那不是手拿把掐的事儿吗? 直到翻了一遍系统提供的三五,这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考不上秀才,真的不能怪苏玄明。 在大周朝,科举每年举办一次,其中乡试一共要考五场,考试内容为四书一道文一道经文,一道五言六韵排律诗。 假如考题内容是【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顾南夕以为的考题是默写这首诗。 实际上,乡试卷的考题是:某某某曾在诗里写到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请以绿水之上才能养育白色天鹅为题,写一篇3000字的文章,论述地方文化和培养人才的关系,字迹工整,论点清晰,文章语句需合辙押韵。 所以这考题的难度属实是让顾南夕汗流浃背。 尤其是京都人才济济,本就卷天卷地卷人间。旁的府的秀才若是换到京都来,都不一定能考得上。 这就难怪苏玄明明明对四书五经的内容,已背的滚瓜烂熟,但一到考试时就麻爪。 他分明缺的就是考试技巧! 崔三论觉得这样不对:“若都是走捷径进入官场,实非治学之道。” 顾南夕:“学会文武艺,卖货帝王家。但凡想要考科举的,都会想着博取功名,在官场上留有一立足之地,一展抱负!但若是连进入官场的门券都没有,谈何施展抱负?” “进入官场之后,还可以再学治学之道。但你学识学得再好,不进入官场,也是白费。” 崔三论作为有官身的人,自然是明白,披上一层官衣是多么重要的事! 天下学子千千万,最后能挤上这座独木桥的却只有区区上百人。 “罢了,我是说不过你的。只是只有这一本书,该交给谁才好?” 第191章 书院改制 虽然大周朝已经有雕版印刷术,但想要印刷这么厚一摞五三,确实耗时耗力。 更何况崔三论也不放心把这本书神书交给其他人。 苏玄明等人躲在窗户底下,侧耳倾听,你挤挤我,我挤挤你,闹出稀稀索索的动静,很快吸引到崔三论和顾南夕的注意。 “让我数数窗户底下藏了几只小耗子?”崔三论忽然推开窗户,居高临下地俯视众人。 陈逸轩被挤了个踉跄,吃了个狗啃泥,摸着脑袋,对崔三论讨好笑:“夫子,我们就是路过,想同干娘打个招呼。” 崔三论论翻了个大白眼,信了你个鬼! 顾南夕冲陈逸轩等人招招手:“你们来的正好,一起进来,咱们商量商量,这本书该怎么分配。” 此言一出,众人大喜,一窝蜂地涌进来,各自找好座位,乖巧地坐好,双手放在膝盖上。 顾南夕指指书桌上巴掌厚的书册,朗声道:“这本书有且只有这一本。短期内也无法印刷成多册。我们集思广益,想想该如何分配。” 宋知州瞥一眼那本书,随即意兴阑珊地挪开视线。 他对走上仕途没有兴趣,只想混个差不多点的出身,有个保障就行。 李明德倒是很感兴趣,但书就只有这一本,百川学院经过扩招之后,在校的学子已有上百人。 即便一人轮一天,也要轮上上百天时间,哪里来得及? 倒是苏玄明闭着眼睛,沉思片刻之后就有了主意。 “阿娘,我们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进行书院改制?” “改制?!” 众人冲苏玄明投来疑惑的目光。 现在百川书院的制度和大周其他书院的制度并无二致。 主要培养的是学生自主学习的能力,实行的是开放式的教学和研究。 书院的教学人员除了固定的崔三论和偶尔出现的顾南夕之外,还有很多不属于百川书院的学界名流前来宣讲。 同时,书院还时不时会搞一些重大教学和研究活动,类似于后世的学术研讨会。 主要是培养学子们独立思考,提升他们自主学习能力。 但这样的宽松灵活的学习制度和以考取功名为目标的需求之间产生了矛盾。 苏玄明:“我们可以实行双轨并行制度。一方面不改变我们原有的教学制度,另一方面新增一条以科举为主线的突击班。” 苏玄明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把整个百川书院分成两大块儿,一大块儿继续搞学术研究,另一大块则是以主攻科举 “科举突击班以成绩为标线,考秀才的,考举人的,考进士的分为三个级别。聘用有相关科举经验的夫子,进行专项主攻,同时把这本五三根据各个级别,统计好内容,由夫子教授给学生。” 苏玄明的这个主意,其实就是相当于把后世高考前的应试教育和进入大学后的学术研讨结合在一起。 这话在顾南夕听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在一些清流听起来,问题则大了去。 因为他的目的性实在是太过明显。 如果按照这个制度实行下去,拿到五三讲义的夫子则不可能再到其他的书院去教学。 这就和现在的书院制度是相违背的。 在现在的大周书院里,夫子们可以自由讲学,不受地域的限制。同时,学子们也可以自由地听讲。 师生关系主要是以道相交,争辩的都是道统。 蒋光海是深知那群清流的战斗力有多强的:“咱们这样做,会不会目的性太强?引起他们的不满。” 苏玄明也知道一旦书院进行改制,又会把百川书院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因为现在的书院多以文化交流为主,把考取功名为目标视作耻辱。 不少文人雅士鄙夷考取功名,以游山玩水,踏遍大江山河为荣。 一旦百川书院改制成功,并且在科举中夺得巨大的成绩。 长此以往,百川书院就会如一棵大树一样在大周朝的官场中深深扎下根来,形成一股新的势力。 如此具有攻击性的势力,是其他文人雅士们所不愿意看到的。 顾南夕:“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我支持大郎的建议!” 崔三论吹胡子瞪眼,冷哼一声,别别扭扭道:“舍命陪君子!” 反正出格的事自己做的不计其数,也不差这一件了。 “听大哥的!” “大哥你说往东走,我们绝不往西跑!” “我做梦都没想到,我还能有考取功名的希望!大哥,以后你就是我的指路明灯!” 义兄弟们也纷纷表态支持苏学明。 得到众人的支持,苏玄明开始紧锣密鼓的进行学院改制。 首先第一步,就是张贴招聘夫子的告示,这次要求写的十分明确,身份要求是秀才或者举人,有通过科举考试经验优先,长期聘用,要签下保密条例。 然后第二步,就是在整个百川书院进行志愿填报,想要主攻科举的则报名突击班。 这一番大动作自然是瞒不过人的,很快就在京都传得沸沸扬扬。 福全茶楼楼内,松山书院的学子和太学的学子难得统一战线。 “邪道,这百川书院绝对是邪道!我听人说,他们这次突袭班主要是以讲究科举技巧为主,明晃晃是奔着功名而去,简直是有辱斯文!” “崔大人最是视功名如粪土,他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在书院里发生?铁定是那永昌侯夫人的主意!” “把圣人之言放在秤砣上,按斤称。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实际上他们肚里空空无一物!” “扶摇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他们逆天而为,终将会被自己反噬!” 学子们骂得慷慨激昂,唾沫横飞。茶客们却在私底下相互使眼色。 “听说他们突击班采用的是永昌侯夫人闭关所着之书?” “好不容易有这次机会,可不能错过!恰好百川书院这个月还会再补一批新生,我决定让我儿去报名这个突击班,哪怕考不上秀才,混个童生身份也是好的!” “同去!同去!” 阿吉奈轻笑,瞌睡了来枕头,自己正愁怎么接近顾南夕,就遇到了书院招新生。 第192章 拜见小姐,我是顾十三 文人的笔,杀人的刀。 百川书院改制一事,无论是学子还是官员,都对其进行口诛笔伐。 整个京都就好似沸腾的油锅,要将顾南夕和苏玄明等人放入油锅里蒸炸一番。 但实际上,油锅之下是温热的水,不少人嘴里骂骂咧咧,私底下却将旁支的子侄塞入百川书院的科考突击班。 腹中贮书一万卷,不肯低头在草莽。 除了那些真心喜爱治学一道的人,哪个学子苦读十年书,不为有朝一日能金榜题名? 人的身体远比嘴要诚实。 因为百川书院扩招速度太快,如果每日从百味饭店订餐,太过费时费力,于是苏云烟决定承包百川书院的食堂,在书院内直接设点。 这一次,苏云烟带着阿勒川去百川书院就是为了食堂一事。 “阿勒川,你真的决定不再去书院上学了吗?”苏云烟担心地望着驾驶马车的阿勒川。 她还记得,阿勒川每天在忙完之后都会秉烛夜读,孜孜不倦地学习。 阿勒川笑着摇头:“不去了。我这身份,能在东家店里做事已经很好了,不能考取功名的。” 阿勒川实际上其实是个黑户,虽然苏云烟找人给他办了一张临时身份证,但是这可是经不住查的。 “可惜了。”苏云烟替阿勒川感到遗憾。 阿勒川是个很聪明的二郎,几乎能称得上过目不忘。 “不可惜。我志不在此。”阿勒川已经在书院里学到了想要学的知识,他并不打算在这方面更深的研究。 他的兴趣和苏云烟是一样的,那就是挣钱做买卖! 他觉得做生意有意思极了,是一个人心博弈的过程。 在做生意的时候,你需要把顾客的心理拿捏透了,有时候商家要能狠得下心,有时候也需要大方一点,让利给客户。 总之这,是一场别样的在世俗中的修行。 东家现在生意开的越来越多,百味饭店总店,分店,还要在百川书院设点,除此之外她还打算开一家温泉澡堂。 这让东家有些分身乏术,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作为东家的得力干将,阿勒川自然义不容辞。 苏云烟自然也是知晓阿乐川的顾虑:“你若是改变主意了,随时跟我说。” “好。”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朝百川书院专门划出来的食堂范围走去。 食堂划在靠近密林的那一块地,那里离耕地很近,可以种植一些瓜果蔬菜供应学子。 短工们早已将食堂拾掇好灶台,锅碗瓢盆全都购置完毕,只等着大厨进来就可以炒制大锅饭。 苏云烟带着阿勒川,绕着食堂里里外外看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以后就让阿达守在这边。” 阿达人老实力气又大,能镇得住场子,而且书院环境比较单纯,纷争比较少,很适合阿达。 “我替阿达谢谢东家。”阿勒川心知苏云烟,这是在照顾阿达呢。 两人逛完食堂,准备继续回饭店,过不了一会儿就是饭点,正是最忙的时候。 往回走的时候,阿勒川的脚步一顿。 “怎么了?”苏云烟回头,疑惑地眨眼睛。 阿勒川的脑海里闪现一道人影,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只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但怎么可能呢? “没事,刚刚看到一个人似曾相识。但我认识的人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不可能会来京都的。” 苏醒也没在意:“这世间长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很难找,但找两片相似的树叶却多的是。” “东家说的对。”阿勒川很快把这件事忘之脑后。 苏家三兄妹各有各的事业要忙,作为忠爱摆烂的顾南夕把院门一锁,隔绝某些人的视线。 树欲静而风不止。 因永昌侯归来,总有很多人陆陆续续来拜访。 有些人自然要同顾南夕这个侯府女主人打招呼。 “主子,顾十三他们求见。”绿梅和侍女在圆桌上摆上水果盘和蜜煎。 “这雕花梅球儿不错,待会儿再给我上一些。”这大周朝的美食多种多样,有许多挺符合顾南夕的口味。 “顾十三?不就是上次和我们对峙的黑衣人?”顾南夕想了想,吩咐绿梅去把李老大和小黑叫过来。 正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上一次顾十三似乎是手下留情了,但谁能保证,这一次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即便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也是要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等李老大和小黑匆忙赶过来,顾南夕这才叫顾十三等人进了院。 这一次,顾十三带来四个同伴,他们没有穿一身黢黑的蒙脸装,也没有带弯刀,而是穿着干净利落的短打服,脚踩齐小腿肚的长筒靴。 不像是京都贵郎君们常爱的打扮,更偏向于北地的人。 顾十三年岁在三四十左右,五官俊朗,但能看出风沙吹打的痕迹。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顾南夕,看着看着眼眶竟然湿润了起来。 良久之后,他对着顾南夕行了个大礼:“顾十三拜见小姐。” 小姐? 顾南夕微微一愣。 自打穿书以来,别人叫过自己侯夫人,叫过主子,唯独没听过小姐这个称呼。 “你姓顾,你可是跟我有什么渊源?” 顾十三额头抵在地面上,眼泪啪嗒一下掉进地里。 “我生长在边关,爹爹阿娘都死在战乱里,是顾将军收留了我们,并且教授我们武艺,给我们一条养家的活路。” 顾南夕敏锐地问道:“我们?” 顾十三:“是的,我在兄弟们中排行十三,所以取名为顾十三。” 说完,他身后的四名同伴同样行礼,叩拜。 “顾十五拜见小姐。” “顾十八拜见小姐。” “顾二十一拜见小姐。” “顾二十三拜见小姐。” 顾南夕暗道,原生的爹爹虽然只有原生这一个亲女儿,但这收养的义子可真不少。 顾南夕上下打量着顾十三,这才发现他们的衣衫老旧,领边处竟然都磨出毛来,可见手里不甚宽裕,生活节俭的很。 顾南夕的一颗心直往下沉,原主父亲的责任不就是原主的责任,原主的责任不就是自己的责任? “你们生活可还富裕,可需要支援?” 顾十三脸红着脸,连连摇手:“不无需!无需!我们在啃永昌侯呢!” 第193章 顾家军 顾南夕失笑,原来在顾十三他们眼中,永春侯是个这么好糊弄的老家翁。 从顾十三他们嘴里得知,当年顾家军四崩五裂,走向不明,而顾十三他们不愿意远离故土,便一直在边关游荡。 后来永昌侯战败,退至边关据城墙以守,顾十三他们不愿意家乡再次沦落在战火之中,于是再次投入军营。 顾十三原以为,永昌侯会严查军卒来源,避免北境探子渗入,没想到永昌侯竟是来者不拒。 作为探路者的顾十三,很快就在军营里混得如鱼得水,于是把顾十八等人一起塞进军营。 因顾十三等人实力出众,很快就爬到了重要位置,收纳更多的兄弟。 经过几年的观察,顾十三等人发现永昌侯实在是很好糊弄,于是把家小也一并接了过来,承包点儿缝衣补线之类的小活计,也能够赚到一家的开销。 顾南夕可算是知道,为什么永昌侯这些年一文钱都没给家里寄过来了。 除了他要养两个妾室和妾生子之外,大部分钱估计都被顾十三等人给掏空了。 也挺好,这钱花在顾十三等人身上,总比花在永昌侯自己身上,要让顾南夕觉得舒坦。 这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顾南夕和顾十三等人一直谈到夕阳西下,这才意犹未尽地告别。 李老大送顾十三等人出门:“你们这是打算认夫人为主了?” 在李老大面前的顾十三冷硬无比,似戈壁滩上的巨石:“这些打打杀杀的事交给我们就行,何必要惊扰了小姐?” 顾南夕在顾十三等人的眼中,那就是娇娇软软,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当年被顾将军收养的时候,每当顾将军收到家信,就会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拉着顾十三等人,喋喋不休地说起他家可爱的小闺女。 香香软软,娇娇俏俏,还总爱做爱做大人的模样。 喜欢华服美食,不喜欢舞刀弄枪,喜欢琴棋书画,不喜欢排军布,就是一个可爱得过分的官家小姐。 顾十三好不容易趁着这次机会能见到顾南夕,就想着把她的一切都记下来,回去好跟自己的兄弟和家人们说一说,那远在京都的小姐过得很是安乐。 兄弟们的付出没有白费,九泉下的顾将军也能安心。 “你要保护好小姐,如果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去信给我们。我们解决不了事,但是能解决惹祸的人。”顾十三语调冰寒赛冰川。 李老大翻白眼,没好气道:“你们在京都待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对你们家小姐认知不够清晰。你们若是知道她的为人,就不会担心她的安全,而会担心她会不会把京都和大周搅个天翻地覆。” 听到这话,顾十三放声大笑:“这便好,小姐欺负了别人总比受欺负要强!有我们顾家军的风范!” “那可不呗,你们顾家军就是喜欢多占多得!兵器是最好的,兵源要最强壮的,就连的战事也是专挑最困难的打!” 李老大不禁回想起,当年同顾家军联手作战的场景。 这顾家军一个个身强体壮,令行禁止,抢起战货来比谁都狠,但打起仗来又比任何人都要拼命! 能和顾家军一同作战,总是叫其余的边关守将又气恼又安心。 顾十三微微抬起下巴,骄傲道:“那是自然,我们顾家军就是要专挑最硬的骨头啃!” 送君千里,终需一别。 在昏黄的夕阳下,李老大和顾十三被扯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李老大从这边买了两壶酒,递一壶给顾十三:“莫恨明朝又离索,人生何处不匆匆。终有一日我们能再会!” 顾十三接过酒壶大饮一口,又把酒壶递给身后的顾十八。 顾十八抹了一口之后又依次传递下去,直到五人全部把酒水饮尽。 顾十三:“鹰击天风壮,鹏飞海浪春。祝我们终有一日能得偿所愿!” 李老大闻言,略微一愣,看来顾十三是知晓自己目的不纯了。 也对,双方认识多年又曾共事许久,谁又不知道谁的底细呢? 顾十三在离别的这一刻才戳破暗戳戳的说破此事,一是觉得自己不会对顾南夕造成威胁,二也是在警告自己,一旦对顾南夕不利,他们也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李老大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将壶中的酒一饮而尽。 两拨人就此各奔东西。 顾十三微微闭上眼睛,感受京都的风拂面而过。 这京都果然和边塞不一样,就连风都格外温柔一些,好似亲娘的爱抚,带着暖意,掺杂着一些脂粉香气。 边塞的风就好似后娘的巴掌,重重拍在人脸上,喂一口风沙。 顾十三想起见到的顾南夕,一看就是长在锦绣堆里,娇养长大的女郎。 “挺好的。她就应该生活在这京都里,受人追捧。” 至于后娘的巴掌,就交给他们这些糙汉子去扇回去。 顾十三带着兄弟们打算去大食风情街对面的商业街,购买一些特产,好不容易来一趟京都,总要给家人们带点东西回去。 昂贵的东西买不起,一些小物件还是可以多带一些的。 商业街一如既往的繁华,到处都是人,时不时还能听到他们在高声谈论着什么。 “听说百川书院改制后第一堂课就是由永昌侯夫人顾南夕开讲!” “哟,可真是难得!这届学子真是荣幸啊,能听上她亲自讲一堂课。” 百川书院开学了,宋大的闺女儿去学院报到,铺子就由宋大来看管。 宋大对开奖仪式了解的更多一些,便对来往的客人介绍:“这一次是公开宣讲,不局限于百川书院的学子。。” 路人被宋大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停住脚步,问道:“你这意思是我们也能去听?” 宋大点点头:“这次开讲是在大操场里头。当然,位置好的地方自然是要留给学子们的。但操场又没有设栅栏,你想去听,只要不打扰乱课堂秩序,也没人会去驱赶你们。” “哟,还有这好事,我一定要去瞧一瞧!” “没错,同去!同去!” 第194章 三问顾南夕 东方泛白,晨露微曦,雾色弥漫,一阵清风拂来,滚滚露珠跌落青翠的草间,忽的不见。 寂静的村庄,随着一身嘹亮的公鸡鸣叫,瞬间苏醒过来。 “大郎,你多准备些板凳,你爹爹已经去书院给我们占位子了!” 天还没亮,耿大娘就起来做全家的早饭,以及烙了一些饼子,打算等到中午再吃。 他家大郎粗粗壮壮,一个人拎五六条板凳不在话下,就连家里三四岁的小孙孙也搬着自己的小板凳,屁颠屁颠地跟在爹爹身后。 “祖母,我们今天是要去听河神娘娘的课吗?”小孙孙虎头虎脑地问道。 耿大娘一边催促着他去吃早饭,一边回应道:“是的勒。你也同去,去沾沾侯夫人的福气。” 二郎一边帮大哥搬凳子一边嘟囔:“开讲还早的很呢,咱们这么早去,就是干等着。” 耿大娘把饼子放在食盒里,收拾好:“真等到那个时候咱们再去,恐怕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二郎不相信,这侯夫人讲的都是些之乎者也,能有那么多人去听吗? 大郎凑到二郎耳边,小声道:“我听人说,松山书院和太学的学子要来砸场子呢。爹爹一大早,就带着村庄的护卫队去书院帮忙维持秩序了。” 二郎这才明白,为何阿娘坚持要去,要知道阿娘可是是看着书就能睡着的人! 二郎撸起袖子,鼓鼓胳膊上隆起的肌肉:“只要他们敢来闹事,我们就让他们吃不了兜着。!” 耿大娘没吭声,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催促着一家人出门去。 等到他们一家赶到百川书院时,朝阳洒在晨雾之中,整个操场弥漫着金色的细雾。 原以为自己一家来的够早,但没想到操场周边已经来了不少人。 “耿大娘,这边!你家老汉给你们占的位置跟我们家挨着呢!”熟人站起身冲耿大娘挥挥手。 两家人汇合在一起,发出的动静就像八百只鸭子一起在嘎嘎叫。 “不知道这次侯夫人会说些什么内容?” “唉,想必也是我们听不懂的。我这次来,就是听说有人打算在这里捣乱,纯粹是来撑场子的。” “嘿嘿,我们也是。” …… 京都南城门处,一群身穿精致白袍的少年郎,焦急地等待着。 微风拂动,裙裙飞扬,少年们面目俊朗,腰间齐齐系着一根青色束带。 青色束带上绣着银色暗纹,隐隐能辨认出松山书院四个字。 “人可是都到齐了?苏玄明他们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搞出突击班这样的有辱斯文的事来!我们这次一定要给他们一个好看!” “说是苏玄明搞的鬼,背后里还不是那永昌侯夫人在给他撑腰!” “那些大人们惧怕永昌侯夫人,我们可不怕!穿鞋的怕光脚的,反正我孑然一身又是个光头百姓。我就不信有什么是她能拿捏我的!” “没错!那些大人们早已在宦海之中沉浮多年,忘记了一片初心。我们才是真正弘扬治学之道的人!” 少年们闹哄哄的,等全部到齐了之后,这才迈大步,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百川书院而去。 刚好准备出城回边关的顾十三等人,听到这群学子的谈话之后,顿住脚步,对视一眼。 顾十三找了个路人,问清楚情况之后,这才明白,原来今日是小姐公开宣讲之日,而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有人居然想给小姐捣乱! “走,我们先去百川书院。”顾十三决定等小姐这场宣讲完美结束之后,他们再回边关去。 时间也是赶巧,这一日恰好是官员们的休息日。 官员们一听永昌侯夫人顾南夕又搞事情了。刚好自己也有时间,便脱下官服,穿上常衣,带着小厮们也去了百川书院。 上一次这么热闹的时候,还是在大相国寺举办书院考核。 一时间原本清静的百川书院操场,变得人挤人嘈杂起来。 “陈兄,今天你也有空过来瞧瞧啊!” “李兄,你也来了。我就是想看看,这是永昌侯夫人计划中的一环还是难得的沉戟折沙之时。” “确认过眼神,同为乐子人。” 熟悉的面孔,熟悉的热闹气氛,这就是熟悉的配方! 只是这一次官员们不再站队,而是把手拢在衣袖里,准备看热闹。 当顾南夕踩着点,来到百川书院时,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原本她以为这场宣讲也就百十来个学子顶天了。 没想到,操场正中央乌泱泱全是人,一个个黑脑袋上的发带在飘扬。 操场外边,围了一圈又一圈的老百姓,有身穿丝绸的官宦人家,也有穿着棉麻衣服的田里老汉,还有挑着扁担走街串巷的小商贩。 顾南夕瞬间有点心慌,原以为只是同书院学子们的一场谈心会,所以自己没有写稿子。 如今看来,场面搞得这么大,阳春白雪,下里巴人如何兼顾? “永昌侯夫人来了!” “大家快给侯夫人让让道!”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顾南夕僵硬地走到最上方的讲台上,底下是一双双期盼明亮的眼睛。 当然在某些角落处也有不少不怀好意的人。 顾南夕深吸一口气,笑着对大家道:“今日这般热闹,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大家这样热情。” 底下都是善意的笑。 顾南夕坦然地把书本往桌上一放:“本来今日是打算鼓励学子们奋发图强,力争上游!现今再说这样的内容,恐怕大家都会觉得很无趣。” “没有!侯夫人,您说什么我们都喜欢听!”耿大娘带节奏。 “对!侯夫人您尽管说!回家我也学学您的话,对我家孙儿说说!” 顾南夕还想张口说什么,却见操场外围西北角处一群白袍学子齐刷刷问道。 “永昌侯夫人,我们有三问,想要问问您,请您解惑!” 似乎是怕顾南夕避而不谈,学子们把这番话连呼三遍。 顾南夕眯眯眼睛,那群学子好像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不过他们这种找茬的行为,正中自己的下怀。 顾南夕本就犯愁,该讲什么?这不都不用自己费尽脑汁了。 “好,你们尽管问!” 第195章 成化犁庭 一名身着华丽锦袍,风姿秀逸的少年郎面白如玉,目似繁星,舒眉浅笑,但话语中却能宝剑刀光剑影。 “我们一问侯夫人,如何看待百川书院设立科举突击班一事?” “学之广在于不倦,不倦在于固志。学问的博大精深来源于学而不倦,而能做到学而不倦的则是因为在于目的纯正,自制坚定。在侯夫人看来,科举突击班的志向是否纯正且坚定了” 这话问的到处都是陷阱。 正所谓立身以立学为先,立学以读书为本。 如果顾南夕否认了科举突击班的志向纯正,那么这个班级就没有了立学之本,没有了立学之本,那何以立身? 如果顾南夕认为科举突击班志向纯正且坚定,那么请问这个志向指的是什么志向? 围观的官员们,哪能看不出这里的弯弯绕绕,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这是谁家的儿郎?怎么说话语这般犀利?” “是太学的陈素修,上次书院考核时,太学败给百川书院,当时他就发誓要为太学挽回荣光。” “后生可畏啊,这才第一问,不知侯夫人会如何回答。” 普通百姓,虽然说不出来里面的机锋,但也能感觉得到少年的恶意满满,不禁为永昌侯夫人悬起一颗心。 顾南夕早就知道,科举班一事会掀起狂风巨浪,但没想到先出头的是一群少年郎。 万般手段总不能对这些意气风发的少年使。 于是顾南夕坦承开诚布公道:“须知少日秦明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志向有很多种。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是志。”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也是志。” “明年此日青云上,却笑人间举子忙。更是一种志。” 顾南夕环顾那群学子,再看看百川书院的学子。 太学学子个个都丰神俊朗,面目白皙,一看就是锦绣堆里长出来的。 百川学书院的学子则来源复杂很多,有富家公子,也有平民之子,更有那寒门学子,肤色有白皙的,泛黄的,还有有黑的。 顾南夕:“有的人一出生就坐拥别人几辈子都追求不来的东西。但这不是我们扯掉别人登云梯的理由!” “科举是朝廷遴选人才的机制。你们有名师教导,甚至你们自幼耳濡目染各种文书。所以你们怕什么呢?你们比这些普通的学子,抢跑了十来年。难道你们认为,你们这么多年的优势还比不过几个月的突击班?” 说出来了! 顾南夕她真的说出来了! 官员们没想到顾南夕能把求取功名的话说的这样直接。但仔细一想,竟又不觉得意外,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呢。 更让他们感到心惊肉跳的是,顾南夕就差没指着那群学子的鼻子骂。 科举制制度本就是为了防止世家豪门垄断官员而产生的。 但平民学子,就算再如何刻苦勤学,所获得的师资力量,完全不能同世家贵族相比。 所以尽管推出来那么多年,细数榜上的进士,大半江山全是世家贵族出身,另外一小部分则是被各大书院包揽。 真正平民出身的寒门学子,凤毛麟角。 顾南夕想要打破这段桎梏,她能成功吗? 理智告诉他们这太难了。 十多年的差距怎么可能靠几个月的突击技巧就能成功呢? 但是这可是顾南夕呀! 她创造的奇迹还少吗? 人群中,朱大人不小心揪断自己的一根长胡须。 “大人,永昌侯夫人可比您胆子大。”中年男子唏嘘不已。 大周的沉疴顽疾,明眼人都能瞧出来。 但胆大如朱大人,即便有不顺眼之处,也只敢暗戳戳的碰一下,不敢像顾南夕这一般,直接挥锄头开挖。 朱大人沉默片刻,便笑道:“人老了,终究是没有年轻人那般有冲劲。小南夕这角度找的实在是刁钻。” 中年男人亦是点头:“是啊,她这般做直接把当今圣上拉到她的战船上。同时,还留了一线,也没有绝了其他人的路。” 如果突击班真的这么有效,那些氏族大家们跟上便是,无非是让科举的这个独木桥更加内卷。 但即便再卷,有实力的平民学子也也能有个混出头的路径。 顾南夕的话让平民百姓们激动得热泪盈眶,啪啪鼓掌,把手掌心拍的痛红也无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虽说凭有点条件的家庭都愿意举全家之力供出一个读书人,希望这个读书人能熬出头,带着全族人逆天改命。 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希望是何等的渺茫。十里八乡里能出一个举人,那都是文曲星下凡。 大部分人家认识一些基础字之后,能寻个做账房的机会都已经很不错了。 如今永昌侯夫人直接把这事儿明说出来,意思是贵族有深厚的家族作支持,抢跑十来年,她就用这个突击班,助平民学子一臂之力,大家考场上见真章。 想学门手艺,还得先给人家免费当三年学徒。永昌侯夫人如此慷慨,大家怎么能不领情? 陈素修还想再辩驳几句,就立身立命这一点批判顾南夕。 但震耳欲聋的掌声已经在事实上打了他的脸。 得民心至此,还不能够算立心立命吗? 陈素修微微叹口气,等待这波浪潮过去之后,提出自己的第二问。 “方才侯夫人的回答,真挚坦诚,在下佩服。现在我代表全体太学的学子,二问侯夫人。大周同北境交往多年,您如何看待这段关系?” 一时间,众人都把视线紧紧聚在顾南夕身上。 北境啊,那是大周不可提的心痛。 顾南夕是全大周主战派的一面旗帜,她会如何回答呢?她对以后的北境是什么样的一个态度? 坐在操场上的阿吉奈也忍不住抬起头,等待着顾南夕的答案。 顾南夕本想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主战派的首领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当今大周从上至下都以主和派为主。 但顾南夕的眼角瞥见藏在人群里的顾十三等人,打太极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如果轻描淡写地略过,这叫在边关浴血厮杀的将士们情何以堪? 顾南夕虽然喜欢摆烂,但该有的担当和责任,还是有的。 “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一个故事,现在我就跟大家讲讲。故事的名字叫成化犁庭!” 第196章 赤裸裸的恐吓 “成化,这是一个人名吗?” “有可能是年份嘛,但没听说过呀。” 顾南夕的话引的众人纷纷猜测,即便是博览群书的崔三论,也未曾听过成化犁庭这四个字。 顾南夕端起手边的一杯茶水,轻抿一口,润润干涩的喉咙,这才娓娓道来。 “有一个朝代叫大明朝,有人说这是一个话本子的故事,也有人说这是另一个时空的故事,我且说着,你们且听着。” “大明朝坐拥整个中原,版图极大,但它的北方也有敌人,为女真。女真分为三部,野人女真,海西女真和建州女真。” “大明朝原本国力强盛,但吃了一次败仗之后,险些被北方另一个敌人灭国。趁着大明虚弱,女真针对大明起了不好的心思。” 这个故事背景引得现场瞬时骚动起来。 巧了,大周朝也四面环敌,要不是有顾战神挺身而出,当年差点也被人直攻入京都。 即便是对政事不感兴趣的耿大娘,也悄声和家人们议论:“侯夫人这说的不是大明朝,而是咱们大周朝吧!” 耿老汉听得聚精会神,连最爱抽的旱烟也不抽了:“侯夫人都说了,她且说着,你们且听着。” 顾南夕目光深邃,这历史滚滚向前,但又总能隔上几十年又发生同样的故事。 “其中的建州女真部,屡屡犯边,抢掠人口和财物,还屠杀了大明朝的一个指挥室邓佐。” 话说到这里,底下的议论声更大了。 那北境的敌人不也是每年都要南下抢掠财物?即便每次和谈,都要从大周朝搜刮一层油脂下来。 顾南夕:“大明朝自然不会惯着他,于是大军压境,建州女真掂量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打不过,于是就带着大小头目上百人,去了首都,跪在朝堂之上。” “好!大明朝干得好!”百姓们纷纷较好。 多么希望大周朝也能像大明朝一样,直接派兵出去压的那蛮子,跪地求饶! 阿吉奈听到这里,不屑地轻嗤,这永昌侯夫人顾南夕也不过如此,只会意淫。 全大周朝能拿得出来手的将领能有几个? 一出兵就下吓得建州女真跪地求饶,简直是个笑话。 顾南夕:“大明朝的皇帝呀,就当面斥责建州女真,说他们侵犯边境,掳掠百姓,很难容忍,但既然伏罪而来,天有好生之德,便从宽饶恕。” 这番话说的,更是说到了大周人的心坎里去。 以往和谈的时候,那些朝堂上的相公们总说大周朝是泱泱大国,要有泱泱大国的气量。 人家大明朝这才叫做泱泱大国的风范! 威严有了,宽宏也展示了,更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 阿吉奈眼神里的不屑几乎要化为实质,大周朝人就是这样,讲究礼仪之邦,讲究面子,外族人讲几句好话,假意投诚就能让他们收手,并且换来大批的赏赐。 然而故事并没有结束,顾南夕还在继续往下说。 “事情本该告一段落,可惜呀,那建州女真的首领在招待宴上把御厨打了,还出口狂言,回去之后还会再闹,随后他,竟然还请求封赏蟒袍玉带,金顶帽子,一而再再而三,所求无度。” 这下子连耿老汉也忍不住破口骂道:“这群蛮子,枉为人乎!怎么有脸面提出这么多要求?!他们未曾接受礼仪教化,向来都爱出言反尔。” 其他的百姓也是义愤填膺:“没错,这鞑虏就是鞑虏!竟是一点都不知道感恩!” “我们先听听,这大明朝的皇帝要如何处置他们!” 等沸腾的时浪潮稍微平息一些,顾南夕这才继续开口:“大明朝的皇帝忍无可忍,便喊出口号,捣其巢穴,灭其种类,派出大军压境!” 捣其巢穴,灭其种类,八个字,振聋发聩! 所有人都被这句话里面深含的意思给震惊了,不仅怀疑自己是否听岔了。 然而顾南夕接下来的话,证明这不只是说说而已,而是完全付出了行动。 “明朝军队留在当地,开展了一个月的屠杀。所以,成化犁庭又被称作建州月屠。” “后果就是,强壮就戮,老稚尽俘,若土崩而火灭,犹瓦解而冰消,空其藏而猪其宅,杜其穴而空其巢,旬日之内,虏境以之萧条!” 阿吉奈噌地一下站起身,双目中怒火熊烧,但隐隐藏着一丝恐惧和戒备。 这就是永昌侯夫人顾南夕的对敌政策吗?! 阿吉奈身旁的同窗,拽拽他的衣袖,疑惑道:“阿吉,你怎么了?” 阿吉奈这才回过神,此时,自己不是草原上的二王子,而是百川书院里的学子阿吉。 阿吉奈扯扯嘴角,干巴巴道:“有些被吓到了。这大明朝的皇帝实在是太过残忍,毕竟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建州女真中有不少老弱病残……” 在顾南夕口中,建州女真被杀者千余人,破寨四五百座,牛、马、家畜等积蓄也都荡然无存。 何其残忍,何其凶残! 阿吉奈的同窗支支吾吾。话虽这么说,但是心里却莫名感到很畅快。 在一群安安静静老实坐好的学子中,突然冒出一个站起来的阿吉奈。 阿吉奈的话也叫在场的所有人听了个一清二楚,包括在最上方的顾南夕。 顾南夕笑道:“犁庭扫穴,自汉朝开始便已存在。汉朝皇帝说,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我大汉疆土。民犯强悍者,虽远必诛!” “前朝也说,内外诸夷,敢称兵者,皆斩!” “大明朝皇帝说,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岁供。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义武奋场,跳梁者虽强必戮,退出长城,保尔全尸!” 顾南夕站起身,整理好衣袖,身姿挺直。 她环视四周,犀利的目光似乎扫过现场的每一个人。 全场鸦雀无声。 顾南夕似乎是在问他们,又似乎是在问朝堂上最尊贵的那一位:“敢问诸君,我们大周朝又有何宣言?” 这一问,如重锤砸在众人心头上,尤其是休假中的官员们。 前有古人,后世亦有来者。 今朝大周朝,又该何去何从? 第197章 卧榻之侧 “老头子,你怎么哭了?”耿大娘没念过什么书,刚才侯夫人的一番话说的她心口堵得慌。 耿大娘本想问问自家老头子的意见,撇过头去,却发现老头子早已泪流满面,晶莹的泪水顺着他脸上的沟壑直往下滴答,浸湿了衣襟。 被耿大娘的问话提醒,耿老汉这才发觉,原来自己情不自禁地流泪了。 他用手抹了一把脸,声音哽咽,神色中带着一丝茫然:“我亦不知为何。” 耿老汉也不知为什么会哭,但心里酸酸的,胀胀的,还滋滋拉拉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耿家大郎嗡声嗡气道:“爹爹,阿娘。我也想哭。胸口胀胀的,一股气憋在里头出不来。” 小孙儿啃着手指往左边看自己家爹爹,又往右转过去看看祖父,突然稚声稚气地说了一句:“犁庭扫穴!” 耿老汉一把搂过小孙儿,把脸埋在小孙儿软乎乎的脖颈处:“对!我家乖孙说的对!” 离耿老汉一家不远的朱大人,沉默了良久,最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杀人诛心,莫不如是!” 随伴随他左右的中年男子,这次没回怼他:“小夕这一问,问的是民族脊梁啊!” 大周朝实在是太富裕了,贵族们挥金如土,百姓们也能对付一口饭吃。 每次和谈送出去的东西,对于大周朝而言,虽然有点肉疼,但不至于伤筋动骨。 然而没有武力的支持,大周朝如三岁小儿抱金过闹市,终有一日会吃个大亏。 了解顾南夕秉性的崔三论把手中的稿子揉作一团。 他知晓以顾南夕犯懒的程度,必然不会准备发言稿,所以他就提前准备了一份稿子,免得顾南夕当众丢脸。 可现今一看,自己花团锦簇的发言稿,远远比不上这振聋发聩的提问! 崔三论颓然地坐了下来,自己终究是老了,要是能年轻个三十岁,定要和顾小南夕一起搅风搅雨。 如今,自己只有这把老骨头和多年来闯下来的名声,别的做不了什么,只能用这把老骨头给小南夕遮风挡雨! 而本应意见相悖,四分五裂的学子们也在这一问下,重新拧成一股绳。 阿吉奈观察着其他所有人,眸色深深。 果然不能小觑顾南夕这个女人! 这肯定都是她的计谋! 她在一步一步推动整个大周朝向北境推进! 她甚至连日后的对北境政策都制定好了! 那就是,不服就干! 北境愿意俯首称臣,那就好好招待,若是反复无常,那就犁庭扫穴! 大周朝会有这个实力吗? 阿吉奈突然心慌起来,大周朝能出一个顾战神,怎么就不能出第二个? 以大周朝的富裕程度,若倾全国之力武装军队,再抱着视死如归的志气,那该是何等恐怖的一支军队?! 不行!自己绝对不能让大周这头雄狮醒过来! 这头雄狮就应该在睡梦中被鬣狗撕咬! 阿吉奈没有坐以待毙,反而大声问顾南夕:“敢问侯夫人,您认为大周应该有何宣言?” 还有什么话,可以媲美那些豪言?如果没有,好不容易提起的士气,又会跌回去!悲观的情绪会卷土重来! 时至正午,毒辣的太阳,正悬当空。 人们被晒得汗流浃背,分不清脸上的是汗珠还是泪珠。 顾南夕洁白如瓷的脸上也被晒出红晕,然而她的回答却慷慨激昂,让人热血沸腾! “一寸山河一寸血,吾纵亡国灭种,誓不与贼共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这等霸气侧漏的宣言,瞬间引爆全场。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耿家大郎,用力捶捶胸口,只觉得憋得自己胸口生疼的那股气,随着这一句话迸发出来,化作一股股能量流转周身。 本来停止流泪的耿老汉在听到那一句一寸山河一寸血的时候,忍不住悲嚎起来。 哭声凄厉,叫人听着心里发酸。 含光派啊,死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含光派啊! 七进七出,被射成刺猬的师傅! 被严刑拷打,身上没一块好皮肤,至死都咬紧牙关的师姐! 为传递军情,昼夜奔驰整整十日,气绝而亡的大师兄! 带着全正妇孺死守城池的师弟师妹们! 真真是挖肝挖,心痛煞我也。 “一寸山河一寸血啊……”久远的记忆席卷而来,崔山论不禁想起他曾偷偷潜伏道到十六州时见到的场景。 十六州的百姓仍以大周人自居,他们坚信,既然能收复第一次,就会收复第二次,朝廷不会放弃他们! 然而北境怎么会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所以他们对十六州的汉人管控极严,但凡有出格之词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如此高压之下,当他们得知自己自中远而来时,以为自己是朝廷的探子,即便冒着死罪,也要帮自己隐藏好踪迹。 崔三论眯眯眼睛,记忆太过久远,说话那人的面目早已记不清,但他的话却深深刻在了自己的心里。 那人说:“我们盼归久矣。祖父死了,爹爹也死了。或许我也会死,但我告诉我家大郎,等到我们归家那一日,一定要把这等喜讯捎给祖先。” 当时崔三论论问:“你们的坟茔在何处?” 那人抬头望向天空:“祖父和爹爹的骨灰按照他们的遗愿,从山头洒下。爹爹说,北风会把他们带去中原,看看天下第一城池的京都,看看鱼米之乡的江南……” 崔三论叹气,也不知那汉子是否还活着,也许那汉子的和他的儿子真的能看到那一天。 松山书院和太学的学子齐齐朝顾南夕郑重行礼:“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们没有什么能问的了!” “君子学六艺,我们归去之后一定会加强武艺的学习,文能提笔写文,武能提剑上马!” 这一刻,学子们似乎理解了顾南夕的良苦用心。 从世家出身的官员,脱离地气太久了,他们看不到在苦苦挣扎的穷苦百姓。 所以要在这一摊死水里边儿,扔下巨石,打破原有的秩序! 至于这么做,会遭受多大的阻力和困难,永昌侯夫人身上总带着纵万难,也吾亦往矣的气势! 不愧是顾南夕呀! 第198章 势力角逐 原本只对科举班撒的鸡汤变成了给上到官员下到平民百姓的鸡汤,而且看样子效果还不错。 顾南夕悄悄松口气。这才在万众瞩目之下释然离开。 绿梅用帕子抹眼泪,紧随其后:“主子,这大明朝就是您对大周朝的展望吗?” “泱泱华夏,无数英雄儿女。我们大周从来不缺视死如归的热血好汉。” 顾南夕没有没有说缺的是什么,但绿梅却懂了,只是不知道那些该懂的人懂没懂。 日头西落,追逐着顾南夕的马车。 最后残余的夕阳一点点向天边靠近,黑纱般的夜幕慢慢遮盖了穹顶。 天色暗下来之后,宫殿处处亮起了灯,橙黄的六角灯悬挂在房檐上,投下一团团椭圆的光晕。 佟贵妃带着侍女来到勤政殿前:“圣上还在里头?可曾用过晚膳?” 大内总管忧虑地看了一眼紧闭殿店门,对佟贵妃摇摇头:“自打永昌侯夫人的宣讲内容传到圣上这儿了之后,圣上就把自己锁在殿里,不许人进去,也不曾叫过吃食。” 佟贵妃猫眼一瞪,柳眉微拧,轻斥:“这样下去怎么能行?你们也不劝着点?” 大内总管苦笑。 当今圣上是个宽宏的主子,但是一旦他脾气执拗起来,何人敢劝?! 佟贵妃走上前去,想敲敲门,但动作顿了顿,干脆直接推门进去。 “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年轻皇帝背朝着大门厉声呵斥。 佟贵妃吸口气,软和下声音:“是妾身!妾身听闻圣上还未用膳,心中担忧,这才来看看。” 年轻皇帝回头看了一眼,正是自己的爱妃佟贵妃,没有说话,只是继续转过身去看着墙上的羊毛地图愣神。 “圣上,您在看什么?”佟贵妃走到年轻皇帝身边,不敢像往常那样放肆。 昏黄的灯光下,年轻皇帝的俊脸忽明忽暗。 “这是阿姐去年送给我的年礼。你可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佟贵妃眯起眼睛,仔细打量。 这幅地图描绘得极其详尽,河流山川,城池密布,可见是用了心的。 但比起羊毛地图,圣上私库里还有用纯金打造的地图,上面的山川还用了碎宝石做镶嵌。 若说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就只有…… “十六州!这地图就是把十六州也划了进来!” 年轻皇帝目光定格在地图右下角的绘制时间上,那是顾战神收复十六州的那一年。 年轻皇帝的肩膀耷拉下来,似乎承受了不可承受之重:“都过去快半年了,我才领悟到阿姐送礼的含义。” 佟贵妃不太能共情年轻皇帝,但她知道此时,自己只需要安静地听着。 年轻皇帝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北境年年犯边,16州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他们就像是尝到肉味的野狼,对着我们虎视眈眈。” “阿姐这是在告诉我们,朋友来了,好菜好酒地招待。敌人来了,那就拿棍棒把他赶出去!” “年初,朝堂上就因主战和主和吵吵起来,佟太师说国库里没有钱,不宜动兵戈。” “阿姐都让云烟去做生意,并且亲自操刀京都房价一事,这是她给我的示范吧!国库没钱,那就想办法去挣!不好与民争利,那不是还有偌大的海外市场吗!” 年轻皇帝如被打通任督二脉,整个人瞬间清明起来。 往日围困住自己的诸多问题,竟然都能从顾南夕的一举一动中找到灵感和答案! 一条大食街就让全京都人见识到,大食人也有富裕的!他们既然能来赚大周人的钱,大周为何不能去挣他们的钱? 年轻皇帝的思维不断发散,不禁想起一个曾经名号响当当,但现今形同虚设的一个机构——市舶司。 香药贸易往来,往往是数十倍的利盈利! 往往五贯钱出去,不到一年,就能回来最起码五十贯! 因此在建国之初,朝廷特意在广州,明州,泉州等地设立市舶司,对进口香药进行抽解和博买。 抽解就是以香药等实物形式向舶商征收进口关税。 博买就是市舶司按一定的价格向舶商收购部分进口香药。 但从自己登位以来,佟太师就降低关税,取消了博买制度,导致国家财政收入少了很多。 佟太师说的是要藏富于民,但年轻皇帝知道其实是肥了那些官员的腰包! 年轻皇帝垂下眼眸,大拇指和食指摩挲着,要不要对香药贸易动手? …… 京都城内,一家普通的客栈内,顾十三直挺挺的,躺在床板上。 窗外残阳如血,窗下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耳边充斥着嘈杂的叫卖声。 顾十三对这些都充耳不闻,满脑海都只有顾南夕今天在台上说的每一句话“不割地,不和亲,不赔款,不纳贡!” 哐! 房门忽然被大开,顾十五等人红着眼眶冲到屋里:“十三哥,小姐她!小姐她和将军有一样的志向!” 顾十三翻了个身,闷声闷气道:“将军就她一个骨血。她要是再出了事,将军可就绝后了。” 顾十八走到顾十三床边,高大的人影挡住窗外的阳光。 “十三哥,副将年纪大了。我们出门前还听大娘说,副将旧伤复发,腿疼的每晚都睡不着觉。如果副将有个不测,以后谁来主持大局?” “难道真的要听永昌侯那个废物的指挥?那不是让兄弟们去送死,置边关百姓的生死于不顾吗?” 顾十三又翻了个身视线,直勾勾地盯着房顶,心中天人交战。 一杆天平有两端,一端是自己兄和兄弟们的未来,边关百姓的未来。 另一端是小姐安静平稳的生活,是顾将军至死也放不下的牵挂。 顾二十一:“十三哥,今时不同往日。没有顾将军在,永昌侯都敢如此慢待小姐!若是在没有了我们,小姐不就是案板上的鱼,会让人搓扁揉圆?” “别人有,不如自己有!” “你总该问过小姐自己的意见才对!说不定她自己也想掌兵权呢!” “对呀,根据我们这段时间打探来的消息,小姐她是强硬的主战派!若非困于后宅,估计早就提刀上战场了!” “小姐身上毕竟流着顾家人的血!” 第199章 这不是押题,这是在作弊 “再看看。”顾十三迟迟下定不了决心,只能拖延回边关的时间。 他写了一封信,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一遍,便叫人送去给边关副将。 时间不会因任何人的迟疑不决而暂停,在顾十三还在等着观察的时候,百川书院就像上了发条的齿轮,快速向前。 考前科举突击班有五十名学子。 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举人班,进士班,不仅没有招到夫子,就连学子都没招到一个! 但苏玄明也不气馁,这样更好,全都是秀才班的,能集中力量重点突破! 百川书院特意将东边三间屋子打通,用作突击班的教学场地。 后墙上挂着一幅幅字画。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读书须用意,一字值千金】 …… 在最中央采用鲜红的大字写上,距离科考还有六十天! 随着数字一天比一天减少,学子们越发奋发图强! 新夫子轮班教学,他们手拿着五三讲义,信心倍增。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也就只有永昌侯夫人有这么好的心,把可以传世的书册教给大家。” “我们齐齐考上秀才,既对得起自己,又能对得起父母,还能作为一个贺礼作为送给永昌侯夫人!” 这次考前突击班实行的是全封闭式管理,学子们吃穿住行全部都在书院内。 作为学子的家人,虽然思念孩子,但为了孩子的前途着想,亦是能忍下这份思念,在外遥祝百川书院能旗开得胜! 耿大娘最小的儿子,身子骨比不得他的几个兄长健硕,去学武,刚练了一天就骨折。 让他去学木匠,师傅都找好了,险些被刨子削掉半根手指。 给他本钱去去经商,不过半旬,本钱就赔了个一干二净。 后来耿老汉大手一挥,把小儿子塞进书院里,不求其他的,但求保个身体平安,不霍霍钱财。 “耿大娘,你家小子可有来信,在书院里学的如何了?”同村人问道。 耿大娘放下手里的活计,忧心忡忡:“没有呢,就连我家老汉也在书院里头,不曾回来。不求考个秀才回来,但求别给书院丢脸。” 耿大娘是真担心,自家儿子的衰运连累了其他的同窗。 “不要担心,你家小子好歹识得几个字,能跟上书院的进度。” 另一个村民手捧着一把花生,边剥边道:“我刚才从城里回来,路上还跟别人吵了一架。” “为何?” “那些人瞧不起百川书院,说这个科考突击班就是个笑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打地洞。咋的,咱们穷苦人家的孩子就不配念书,不配考功名?! 一提起这个事儿,同村人就来气:“耿大娘,你叫你家小子好好考试,考个秀才出来,好打那群人的脸!人家侯夫人都相信勤能补拙,偏偏他们就见不得人家好。” 耿大娘苦笑连连:“侯夫人愿意指点我家小子,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如万一考不上,那可跟人家侯夫人没关系,纯粹是我家小子不争气。” 同村人也反应过来,自己方才那番话有些歧义,好似这些学子考不上就全怪永昌侯夫人似的。 同村人连忙道:“对,还是耿大娘思虑的周到。永昌侯夫人是河神娘娘,又不是那文曲星下凡,指谁谁就是状元。” 村里人叽叽喳喳的,福全茶楼内也并不平静。 二楼包厢内,济国公少夫人心不在焉地和自己的闺中密友唠着嗑。 镇国将军牛夫人:“你家大郎今年头一次下场可有信心?” 济国公少夫人挤出一抹苦笑:“我们也不是外人,不怕你们笑话,这次下场的,何止我家大郎,庶出的那几个小子也一同下场。” 镇国将军牛夫人和成国公少夫人面面相觑。 济国公府的那些破事,大家都知道。庶出的那个几个小子,聪明伶俐又得名师教导,学业上胜出济国公少夫人家大郎一大截…… 同场竞技,优胜劣汰。 镇国将军牛夫人不免替自己的好友担忧:“怎么还一同下场了?” 济国公少夫人神色郁郁:“是我夫君说的,打仗亲兄弟,要他们一起下考场。” 这…… 牛夫人语塞,一时间不清楚是济国公世子脑子缺根弦,还是故意给济国公少夫人脸色看。 一时间,包厢内一片愁云惨雾。 虽说身为嫡子,即便考不上功名,也能靠着家世获得个官职。 但这种官职和正儿八经考出来的含金量可不一样。 更何况明显输给庶子的话,实在是太过丢脸了,会被人笑话的。 “济国公少夫人,我家夫人有一物件要送给您。” 济国公少夫人出门一看,来人拿着的是永昌侯府的对牌。 那小厮放下一个木盒后便离开了。 “是谁送来的?”成国公少夫人探头望去。 济国公少夫人脸上神色茫然,望着手上的木盒,不知如何是好:“是永昌侯夫人。” 身为顾南夕的迷妹,牛夫人蹭一下站起来:“你何时背着我同侯夫人关系这般好了?” “我没有!”济国公少夫人条件反射道,“我跟她从未有任何交集。” 成国公少夫人催促:“莫管这些,你先看看,她送来的都是什么。” 济国公少夫人拿着木盒坐下来,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只见木盒里静静躺着几页洁白的纸张。 “百川书院押题卷?!” 齐国公少夫人拎起几页纸抖了抖了,脸上全是不敢置信:“就这?!” “#%#!”让齐国公少夫人怀疑含金量的押题卷,却让慈母系统在顾南夕的脑海中跳脚大怒,脏话连篇。 “你怎么把押题卷也给出去了?!你可知道,这可是给你家二郎准备的青云梯!” 顾南夕用手指掏掏耳朵,这才感觉到好受些:“嗯,我懂你的意思。你想让他们爬得越高,然后摔得越狠。这样强烈的落差感才会更有戏剧性,对不?” 慈母系统的小心思被戳穿,但还是嘴硬道:“你把你家儿子的路给堵死了!” “并没有,我只是帮他找到更多志同道合的同伴而已。” 第200章 一日千里 慈母系统有些发慌,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他其实在这本五三上动了些手脚。 尤其是押题卷部分,是他费尽运力所算出来的…… 慈母系统突然很想自主关机一下,莫名觉得自己捅的篓子要比宿主的更大! 见到慈母系统如此反常的反应,顾南夕的眼睛越来越亮。 “绿梅,去告诉云烟,让她先把手里的生意放一放,跟着哥哥们一块儿去考科举去。” 哈?! 谁?! 绿梅不停地眨眼睛,不确定道:“主子,您是说让小娘子去参加科举?!” 顾南夕轻笑,这系统的羊毛可不好薅,好不容易逮着一次机会,自然要往死里撸。 “没错。律法也没规定不让女子考秀才呀。” 顾南夕并不是一拍脑袋就做出这个决定,前朝女子地位颇高,虽然前朝已覆灭,但影响仍然还在。 历史上,宋朝也有女子通过了童生试,只不过是不叫秀才,而被封为儒人。 既然别的女子能做如此,为何苏云烟不行? 万一有一天永昌侯府真到了危难之际,那就让云烟嫁出去,以外嫁女的身份躲过一劫。 但人一旦没了倚仗,偌大的家产将会成为苏云烟索命的绳子,所以要给她一个谁也抢不走的庇佑! 听到消息的苏云烟彻底傻了眼,风风火火地闯到顾南夕的主院,哀嚎道:“阿娘,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啊!” 顾南夕替苏云烟理了理杂乱的头发,定睛打量起来。 正值青春期的苏云烟一日一个变化,脸上略带些婴儿肥,但身段却慢慢长开了。 她亭亭玉立,姿态曼妙,黑发如云,眉目如画,精致的五官露出妩媚和清纯,两只明眸好似秋水般明澈,朱唇皓齿,双颊粉嫩若花。 吾家有女初长成,顾南夕心中既是骄傲又有为她的未来感到担忧。 这般鲜活的生命应该继续绽放才对,何至于在最美好的年华,在后宫之中凋零? “云烟啊,你可以的!阿娘别的不要求,只要求你在这一个月里把押题卷给我背得滚瓜乱熟!” 苏云烟抱着顾南夕的胳膊左摇右晃,撒娇道:“阿娘,我知晓你的顾虑,但有你,有哥哥们在,哪个不长眼的会来欺负我?” 顾南夕的手一僵:“万一有朝一日,我们都不在了呢。” 苏云烟调节反射问:“你们都不在了?!你们都要去哪儿?要丢我一个人在京都吗?” 顾南夕没有说话,只沉默地看着苏云烟。 苏云烟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一丝恐慌涌上心头,强笑道:“我去考就是了,你们莫要丢下我。” 云烟把手里的生意都交给了阿勒川,这才背起已经落灰的书箱,哒哒地跑到百川书院。 大哥苏玄明早就在大门口等着,一见到苏云烟,就接过她背后的书箱。 “阿娘早就派人来交代,让我好好照顾你。你今日来的晚了些,没赶上夫子的课,我给你多抄了一份,你回宿舍后好好学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找我。” 苏云烟心不在焉,嘟着嘴:“找你,还不如找七哥他们。” 苏玄明身后的陈逸轩,蒋光海等人闻言,嘻嘻哈哈,似乎是藏着什么秘密。 苏玄明没好气地瞪一眼这群兄弟,温声温气地跟云烟说:“你大兄已不是昨日的大兄。现在我的课业可是全班第一!” “真的假的?” “我何时说过假话?” 苏云嫣毫不犹豫地揭老底:“你是不说假话,你向来都爱说大话。” 众人哄堂大笑。 最后还是蒋光海出来打圆场:“十一妹,大哥他没有撒谎。自得了干娘的讲义,大哥就好似打通了任督二脉,那学业的进步一日千里!就连夫子们也都赞不绝口。现在大哥强的可怕!” “这般厉害?!”苏云烟对自己考科举多了一丢丢信心。 宋知州打开折扇:“即便你不相信大哥,也要相信干娘的实力呀!” 苏云烟跟着一众一兄弟们,走进百川书院。 陈逸轩蹦蹦跳跳地陪在苏云烟左右:“干娘怎么想起让你来考科举了?” 一提到这个话题,苏云烟的心情就如蹦极一般,一下子跳到了谷底。 她张口,欲言又止,眼里的忧虑怎么也藏不住。 这副神情也叫苏玄明跟着提起一颗心:“怎么了?可是阿娘发生什么事了?” 苏语嫣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发生何事了。就是阿娘突然对我说,如果有一天她和哥哥们都不在了,要我保护好自己……” 苏玄明的脚步一顿,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除了不长心的陈逸轩,其他几个义兄弟们面面相觑,神色愈发凝重。 蒋光海:“干娘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她的每一句话都有深意。” 宋知州捏扇子的手,迸出青筋,黝黑的瞳孔如如深渊一般:“什么情况下,侯夫人和侯府的郎君会……” “内宅争斗?!不对,以干娘的实力收拾他们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对呀,就算是永昌侯,那也不是干娘的一合之敌。能让干娘束手无措的,那就只有上面那一位。” “可是上面是如此敬重干娘。除非犯了什么大错,连上面那一位也保不住干娘……” 听到这里,苏云烟张大嘴巴:“我最近都老老实实地做生意,没有给阿娘惹祸!” 苏玄明:“我在书院里面好好学习呢,也没有招惹其他人。” 兄妹俩把视线投向一旁默不作声的苏云亭。 苏芸亭气急败坏:“你们瞅我作甚?!我老老实实跟着师傅种地呢!你们莫不是忘了,家里还有一个永昌侯在!” 众人这才想起永昌侯府还有一个永昌侯。 宋知州倒抽一口凉气:“莫非坊间传言是真的?永昌侯跟北境有勾结?” 苏云亭补刀:“说不定会造反呢。毕竟还有什么罪过,能连累整个侯府?” 苏云烟跳起来一把捂住苏云婷的嘴。:“二哥,你何时能管好你这张嘴?祸从口出啊!” 造反这话,是能挨边的吗?就算八卦如京都百姓,也绝不敢提这两个字! 第201章 送考 宋知州和苏云亭的猜测如同巨石压在众人的心头,沉甸甸的。 苏玄明:“阿娘竟然把云烟送到百川书院里来,那就说明考取功名这一事极其重要!我们争取这一次个个都考上秀才,说不定能力挽狂澜!” “对!干娘智绝双全,她既然已经知道永昌侯的错处,那必定不可能束手就擒,肯定会有所安排的。” “我们能做的就是考取秀才!争取早日进入朝堂,为干娘驱使!” 苏玄明的话好似一剂强心针,激发众人的斗志,原本刻苦的众人愈发刻苦。 就连对考功名一事兴致缺缺的苏云烟,也决心为阿娘,为哥哥,为侯府,为兄弟们而读书! 岁月不居,时光如流。 一个来月转瞬即逝。 京都的童生试定在六月,刚好避过了酷暑,一共分为县试,府试,院试三个过程。 县试一共要考五场,由京都学政主持。 因为这一次科举突击班的事,往常不太受相公们瞩目的重生试,也吸引到了不少关注的目光。 在这么多双眼睛的关注下,原本有些小心思,想走些歪门邪道的学子也都偃旗息鼓。 天刚蒙蒙亮,耿大娘就带着全家人一起忙活起来。 随着考试日子将近,书院里面的学子都越发刻苦起来,每夜都要等夫子前去催他们熄灯,这才会就寝。 为了给学子们紧绷的心弦,放松一下,学院在考前放了三天假,让他们回家休整好心态。 县试主要考的是墨义,经义,试帖诗等。 耿家小子是在诗词一道没有什么灵气,就按照夫子的建议,根据押题卷押的主题,每题都精雕细琢很多首诗,期盼着到时候能押上一两道。 至于策论,夫子对耿家小子的评价是接地气务实朴素,遇上干实事的学政还是比较容易过关的。 为了让他安心备考,这三天里耿家上下,安安静静,就连路过的狗都不敢嚎叫。 一切已然准备就绪。 耿老汉给金贵的牛套上车驾,驱赶着牛车带着耿家小子赴考。 耿大娘不敢多说,生怕引起小自家小子的焦虑,只能嘱咐耿老汉:“慢些走,勿要着急。” 回应耿大娘的是耿老汉呦吼一声,驱赶着马车走到出村的路上。 从京郊走到城里,人口越来越稠密。 到处都能看到背着行囊的学子,还有那临阵磨枪的,捧着一本书,念念有词。 卖早餐的铺子,也不高声吆喝了。 有那客人来,客人和商贩两人比比手势,就完成了一桩买卖。 等快到了考点时,耿家小子看到熟悉的同窗,紧张的心情瞬间松懈下来。 “爹爹,那是苏大郎,我去寻他们去!” 耿老汉顺着小儿子的视线望去,只见一辆低调的马车旁,站着三个鹤立鸡群的少男少女。 而永昌侯夫人顾南夕则跳下马车,对他们在殷切叮嘱着什么。 耿老汉和小儿子朝他们走去,耳边隐隐能听到永昌侯夫人温温柔柔的声音。 “大郎,你虽身为兄长,但不要有太多的心理压力,无需为弟弟妹妹们立标杆。如果你榜上有名,那是天大的喜事。即便落了榜,弟弟妹妹的荣耀也是你的荣耀。” “二郎,你虽然是咱们府上最聪明的人,但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最聪明的人阴沟里翻船也是常事,所以你不要有心理压力。” “云烟,阿娘走了好大一通关系才将你的名字递上去。你此次考试为万人瞩目。考得好,可堪为天下女子表率,为后来者躺平了一条路。考得不好也没事,顶多就是阿娘丢脸了些,大周朝的女子丧气了些。” 耿家小子原本紧张得手掌心直冒汗,周边有一点细微的小动静,就会叫他那颗悬着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可听完永昌侯夫人对苏家大郎二郎和小娘子的殷切叮嘱之后,耿家小子突然觉得自己爹爹和阿娘沉默不语是多么一件幸运的事。 一旁的耿老汉偷喵苏大郎他们的神色,却见到苏家的郎君和娘子的神色由轻松转为凝重。 苏玄明虽然在这段时间内成绩的进步一日千里,但长久以来,被打压,被看不起,自信心不是靠这一个月就能提起来的。 原本苏玄明还想着,实在考不上就捐个官得了。 可是听阿娘这么一说,到时候弟弟妹妹们都考上了秀才,唯独自己名落孙山,这多丢脸,以后怎么摆当兄长的谱? 苏云亭极聪明,几乎是过目不忘,但他的心思完全没在学业上,本来来这次考试也是走个过场,支持一下兄长的事业。 但阿娘的这番话却给他紧了紧皮,若是连大兄那等愚笨的人都能考上秀才,自己却没考上,那自己还能称得上是最聪明的人吗? 左顾右盼的苏云烟也紧紧握住笔袋子。 虽然知道考科举一事至关重要,但苏云烟总想着自己上头还有两个亲兄长,还有八个义兄,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 有十个兄弟在前面,还怕撑不起自己的一片天吗? 可是阿娘说自己要为天下女子做表率诶! 压力瞬间山大! 苏云烟深呼吸好几口气,看来这次自己一定要全力以赴才行! 苏家三兄妹紧紧攥拳,暗自发誓,这次一定要榜上有名! 得到想要的反应,顾南夕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不再给他们施加压力。 这三个小兔崽子就像那拉磨的驴,抽一下才走一步。 前段时间给他们喂的鸡汤,也就让他们坚持了一个来月。 这不事到临头,他们一个个又开始打起退堂鼓,一个个都指望着让别人出人头地,他们好去抱大腿。 真是荒唐! 自己还等着抱他们三个人的大腿呢! 顾南夕让他们仔细检查好考试用品,这才放他们三人离开,去和同窗们会合。 考生们排着队,过检查,进考场。 考场外乌泱泱的人群,都是焦急等候的家属们。 耿老汉一下接一下抽着旱烟,嘴唇略微哆嗦,自己祖上都是泥里刨食的,从没出过一个读书人。 若是这一次自家小子能一路过关斩将,考上秀才,他一定会在家里给永昌侯夫人立个生祠,日夜叩拜! 第202章 县试 考场外等待的家长们,魂不守舍地探头探脑四处张望着。 县试考五场就是相当于要连考五天,而这才是第一天而已。 百川书院为了保证每个考生能顺利发挥自己的水平,统一发放了笔墨纸砚。 大规模采购下这一套笔墨纸砚,每一套也花费了二两银子,50名学子就是上百两。 如此大手笔,可见百川书院对此次考试的重视。 是否能成功被录取秀才,除了自身水平之外,还跟配额有关系。 这就相当于后世常说的录取率。 显然,耿老汉也是对这科考有做过了解:“不知今年一共有多少人入考场?” 耿老汉望着一眼望不到头,排队的考生以及外面人挤人,几乎无处落脚的考生家长,心中不免忧虑起来。 绿梅那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别人家只有一个考生,自己府里可是有三个!还是最不靠谱的三个。 “大概有几千人。” 京都是一个人口上百万的大城市,又极其地重文轻武,普通的县市大概只有两三百个考生,京都少说得上千。 耿老汉倒抽一口冷气,这就是传说中的千军过独木桥?!竞争也忒大了! 因为考生极多,本次考试从京郊大营调来了百名士兵,再加上衙役维持考场秩序。 很快蒋御史和李大人也挤到了百川书院聚集地。 蒋御史理好被挤皱的衣袖,淡定开口:“这次考试难度估计会加大,为避免作弊的情况,佟太师临时调换了考卷。” 说完,蒋御史似有非有的瞥着顾南夕。 顾南夕茫然,这事儿难不成也跟自己有关系? 李大人好心提醒:“百川书院真题卷和模拟卷,备受瞩目。虽说是闭关研学,但试卷还是流露了出去。据说,主考官看到模拟卷后,惊吓出一身的冷汗。” 李大人的这番话,耿老汉也听懂了。 耿老汉拍腿可惜道:“怎么就被传出去了,还被主考官看到!” 李大人也感到可惜。 他自己是通过科举上来的,自然知道科举有多难。 想要做到万无一失,就要把四书五经和他们的注释背的滚瓜烂熟。 光墨义一门,若是考小经,需要背诵十万字。若是考大经,则要背诵二三十万! 除此之外,还要灵活运用,遵循考试格式,写起文章来,字迹要工整,有条理可循。 但有了模拟卷,可就不一样了! 数十万字的范围可以减小到几万万字!还可以专项练习! 陈逸轩的爹爹陈大人被挤得大汗淋漓,掏出腰扇,不停地扇风。 “木秀于林,风欲摧之。百川书院动静这般大,当然会有成千上万双眼睛盯着。” 话不过脑,陈大人说完才后悔起来,急忙找补:“侯夫人,我这不是说您不好的意思。我是说,世间总是嫉妒有才能的人,所以总会平添些挫折” 李大人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怎就知道孩子们这次不能成功?注意点彩头,莫要再胡说。” 陈大人闭上嘴,转移话题:“这考场环境实在是不好,里面又矮又窄,也就半人宽,只有一张桌子一条凳子,还有几根蜡烛,也不知道孩子们能否适应。” 蒋御史:“百川书院十日前就已模拟考场环境,模拟考了好几遍。” 这就是雇佣经验丰富的夫子的好处了,科举考的不仅是学识,还有身体素质。 顾南夕听着他们的聊天内容心中了然,原来是模拟卷太过精准,引起考官的注意,临时换了试卷。 可是,百川书院主攻的内容是在押题卷而不是模拟卷! 考场内,百川书院的学子们虽然大部分都是第一次进考场,但看到熟悉的考场环境,原本飘忽不定的心,瞬间安定起来。 苏玄明坐在狭窄的房间里,等着考官发放试卷。 这次考卷的内容很多,一共有二十张,此外还有十张草稿纸。 发卷的人还着重看了一眼苏玄明,眼里带着一丝好奇的打量。 最上方的考官们则着重观察百川书院的考生。 这些考生行气质迥异,有看上去就憨厚老实的,也有一脸精明相的,有端方君子,也有刻薄如苏云亭,甚至还有女郎! 但其共同点就是这些人眼神清亮,且胸有成竹! 考官们窃窃私语。 “他们莫不是以为凭着一个模拟卷就能拿下这场县试?” “计谋被佟太师识破,临时调换了考卷!这下子,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下子任由永昌侯夫人计谋再如何多端,也没有时间力挽狂澜!” “哼!现实会教永昌侯夫人做人的!” 第一场的考试内容是帖经。 帖经就是从四书五经随便挑出一页,摘其一行,印在试卷上做填空题和默写题,正常情况下,在县试这个阶段不会出的太晦涩,只要熟读四书五经,一般都能过关。 但是! 这不是佟太师亲自出题嘛! 考官打开考卷一看,也忍不住轻啧。 “竟然出的是倒拔!” 因为进士科也会考到帖经,但是及第名额极少,平均极低率只有2%左右,所以考官会在进士科的时候想办法出难题,一般都会用到倒拔。 倒拔就是挑一段的最后一行,一共只有几个字,挖掉三个字,可能就剩一两个字,看上去完全没有文意,难度极高。 考官冥思苦想了一会儿,这才不确定地问同僚:“这考的可是《春秋公羊传》的内容?” “正是!” 《春秋公羊传》字数一共有四万多字! 这无疑是出了一道高数题给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小学生做。 果然,考场里响起一片哀嚎,有那心态不好的,紧张得连呕带吐,又引起一番连锁反应。 地狱级开局不外如是! 本应是送分题的帖经瞬间变成击溃心理防线的重锤! 有考生目露绝望,愤然离场。 有考生抱着题目这么难,我不会别人也不会,反正不能让它空着的心态,把题目给填满了。 在一众愁云残雾的考生中,百川书院的考生却格外不同。 他们下笔如有神,几乎不需要经过任何的思考。 考官好奇之下,走到他们身边,看了看,他们该不会是乱写的吧?这题目即便是自己,也要冥思苦想好一会儿才能想到出处! 第203章 弃考者众 开考还没有一个时辰,就有考生一脸灰色地走了出来。 “大郎,你考的如何了?”白发苍苍的妇人带着期盼,小心翼翼地问道。 被唤做大郎的考生,泪流满面,扑通一下跪在妇人面前:“阿娘,我不考了!回家继承家业去!” 老妇人又担心又欢喜:“好的,好的!咱不考了!” 有心中焦急的考生家长,急切地问道:“这位郎君,这次考题如何?难否?” 考生悲愤交加,愤然道:“难如登天!” 他这话直叫所有人心里七上八下的,只能暗暗安慰自己,也许是这考生学业不济,才会觉得难,自家儿郎肯定能行! 有人认出这名考生:“这是鹿鸣书院的程公子!课业第一,就是心态不太好。” 这话一出来,众人再次沉默了,顶着烈日纷纷望向考场大门。 再过了半个时辰,一小波学子走出来,有如释重负的,也有哭丧着脸的还有喜笑颜开的。 “夫君,你考的如何了?”妇人怀抱着婴儿焦急的问喜笑颜开的郎君。 “全都答出来了!”年轻男子笑意盈盈,接过妇人怀里的孩子,逗弄着。 “天这么热,你怎么不在家等着?来这里做甚?别热坏了。” 年轻男子携妻带子,准备归家去,却被同考的人拦住。 “这位兄台,你全答出来了?敢问答案是何?” 其他出来的学子也看向年轻男子。对呀,那么难的题目,答案到底是什么?! 年轻男子抿嘴笑,露出嘴边两个小酒窝:“我不知道啊。我是全答出来了,但那都是乱写的,那么多道题,总能蒙对一两个吧!” 众人满头黑线,乱写的还这么自豪?! 年轻男子挺挺胸脯,振振有词:“那也总比交白卷的要好。!” 交白卷的程公子膝盖重中了一箭…… 许是觉得共患难过,考生们不免抱怨起来。 “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出这么难的题目!”有考生哗哗的翻着书本,竟是开卷考,也没有找到出处。 “就是!去年我因病没能参加,但听同窗们说过帖经考试极容易。哪能想到点子这么背,碰上这么难的一次考试!” “这就是传说中的自己淋过雨,就要撕碎别人的伞!” “缺了大德了!” 考生们义愤填膺,骂得唾沫横飞,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宽慰自己浪费一年一次的机会! 这时,好心的看客提醒他们:“听说,是佟太师临时更换了考卷。” 哈?! 考生的脸色变来变去,最后定在五官扭曲,奇怪地苦笑:“出得好!只有这样才能选拔出真正的人才!佟太师高瞻远瞩!” 一直逗留在考场外面,没回家的程公子心里窝了个大操,本来已经打探好这次的考官喜好,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佟太师! 陈大人接过小厮买来的冰荔枝饮,喝了一大口之后,垂头丧气道:“我真真是在这儿浪费时间!题目这般难,我家那小子是够呛了。” 说完,陈大人羡慕地看着蒋御史:“蒋公子此次竟然能拔得头筹!” 李大人听不得这样的丧气话,小小怼道:“你都多长时间没管你家儿子的学习,你怎知他就不行?女大十八变,儿郎也是如此开窍,就是那一瞬间的事。” 陈大人没信心归没信心,但总不能让自家儿子出来,一个人孤零零的,没一个嘘寒问暖的人。 所以即便不抱着希望,陈大人还是顶着烈日,等在外头。 太阳渐渐偏西,考场上的等候的人也越来越少。 大部分出来的考生都唉声叹气,显然是被这个题目给难住了。 一部分心态好的,自认为反正都难,说不定自己还有机会。 最后出来的是百川书院的五十名考生。 “大郎,二郎,小娘子!”绿梅连忙带着仆从迎上去,给他们端茶递水。 看多了考生万象,有那经不住打击的,披头散发朝汴河跳去,还有那又哭又笑,状若癫狂的。 绿梅便不敢问自家郎君和娘子们考得如何。 反倒是苏玄明笑的合不拢嘴,主动提起来:“这些题目我都答出来了!” 绿梅鼓掌! 别管苏大郎答的对不对,反正是把空填满了,这就比那些心态崩了的学子考生要强! 耿老汉也急忙把吃食递到自家小子手中,没敢多问。 老实巴交的耿家小子,笑呵呵的:“爹爹,这次考的我都会,不会的,估计也能蒙对。” 耿老汉…… 前面出来的考生基本上都是蒙的…… “行!能写出来就行!咱别讨论这么多,回家之后好好休息一番,准备明日的考试。” 苏玄明等人见自家阿娘还有其他同窗的家人反应平平,便以为其余的考生也全都答出来了。 他们心中暗叹,这科举果然很难!一个县试的帖经用了倒拔,关键是那么多人全答对,对手实力如此强劲,吾辈还需继续努力! 第二天考的是墨义,就是围绕经义和注释所提出来的问题,通常是取四书五经中的句子让考生回答,也一般是考取下一句或者是要求对答注释。 看到考卷的学子们却傻了眼,明明考的是墨义,却换成了经义。 这次的考题是一个大题,里面有三道小题,每道小题要求写不少于四百字的经义。 考题出自《礼记》分别1为修身践言,谓之善行,行修言道,礼之质也。 2和易以思,可谓善喻矣。 3拜至,拜洗,拜受,拜送,拜祭,所以致敬也。 题目出的中规中矩,不像第一场那一样专挑怪题难题出。 但问题是,这难度是乡试的难度啊! 让一个幼儿园学生去做中考题,可还行?! 本来说不再参加考试程公子硬着头皮参加第二场考试,这一次竟是连如何下笔都不会了! 年轻男子抓耳挠腮,顾左右而言他,不知所云,但反正是每题都写了四百多个字,写的是什么内容,他自己都不知道。 这一次,考生出来的比上一场还要早,当他们把题目对外一说。 不少私学的夫子都眼前一黑,他们要是教出来的学生能答出这道题目,他们自己都能去考进士了! 这佟太师下手忒黑。 第204章 这次考试有点癫 各自书院的夫子们有苦说不出,虽然说考试第二场默认都是考的墨义,但换成经义气,好像也没有什么错处。 只是这样的难度,实在是崩考生的心态! “池鱼之秧,我们就是那倒霉催的池鱼!”有夫子自然知道佟太师这对付的是谁,不免对百川书院恼怒。 “放心,他们比我们更惨。听闻这次考题跟他们的模拟卷压根就不搭边。” “以前都是优中选优,这一次恐怕是矮矬子里边选高个子。” 不仅是书院的学子,就连有功名在身的秀才和举人,也对这一次县试并不看好。 难度这么高,除非特别精彩绝艳之辈,否则大家的成绩都是差不多的,只分为差和特别差。 接下来的考试也是癫的不像样。 本该是第二场开考的墨义换到了第三场,题目没有超纲,只是题量翻了一倍。 这次考试,没有学子提前出场。 考生们只恨爹娘没给自己多生出几双手来,恨不得化身八爪鱼同时开写。 第四场考的试帖经和墨义结合起来的,又是崩人心态的一天。 考生们此前一场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信心,又在这一天被砸了个稀碎。 直到第五场把诗赋单独做出来考试。虽然只是个点缀,是加分项,但作为难得的可以拿捏住的考试,考生们还是全力以赴。 等这场考试结束,整个县试的成绩会在两到三天内在考场门前贴榜出来。 “感谢考官给我们留了一个好心情。”年轻男子一出考场,就苦中作乐地对自己的妻子笑着说。 一起出来的程公子则把书笔封存好,斩钉截铁道:“不考了,以后再也不考了!这科考是越来越颠了!” 耿家小子出来后也是大松一口气,他本就不善于作诗作赋,考前面几场心里还有底,考最后一场时,心里直打鼓。 好在自己提前背了不少的诗,还请夫子们给润色过。这次考核的主题也在押题卷内,自己的诗虽不至于多拔尖,但过关应该是没问题的。 苏玄明三兄妹一考完,三人就彻底放飞自我。 “阿娘,我去店里转转去!”苏云烟,把书本交给绿梅,雇了辆马车就要去百味饭店。 闭关苦读近两个月,也不知道饭店如何了! “阿娘,师傅,我去田里看看去!”苏云亭也惦记着自己种下的那些蔬菜作物,也不知道村民们有没有按时给浇水,万一水浇多了,也挺影响作物生长的。 顾南夕把视线投向苏玄明,挑眉:“你想去哪儿?” 苏玄明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阿宁,我跟兄弟们约好了,考完后我们要去大食风情街玩一玩。” 宋知州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顾南夕。 八个清澈的少年,各有风采,在冲自己眨眼睛,顾南夕瞬间就明白,为何抠门的绿梅会在百味饭店花那么些钱。 “行,你们去吧。”说完,顾南夕还给苏玄明百两银子,“你身为大哥,开销自然是归你负责。” “谢谢阿娘!” “谢谢干娘!” 在所有京都百姓和学子眼中,这场考试就是一场比烂的考试,但是负责批卷的考官却汗流浃背。 因为即便是县试,为了考试的公正性,试卷依旧是糊名的。 这次考试,交白卷的比例增大,为考官们减轻了不少的负担,因此批卷速度极快。 不过两天时间,县试的结果就出来了。 只是当名试卷的名字被公布出来时,考官们彻底傻了眼。 此次县试参考者一共有3256人,县试取五百人,府试再取两百人,等过了院试就只取七十人。 这次考试前百名里面有五十名是百川书院的学子,前十百川书院则占据了八个,至于县案首竟然是…… 放榜当日,震惊的就不只有考官们,而是整个京都百姓。 “县案首竟然是苏玄明?!” “我滴个乖乖,这差距也太大了吧,在松山书院的时候,不都说苏学明是个绣花枕头?!” “这难道就是松山书院和百川书院的差距吗?!这次百川书院的五十名考生全部都通过了县试!” 蜂涌的人群中,一个骄傲的中年男人挤到全榜前,盯着上面的名字看了许久,依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作弊,这铁定是在作弊!苏玄明怎么可能考得上?!而且哪有那么好的事,百川书院的考生全部都考上了?!这是连松山书院和太学都没有做到的事!” 中年男人原本以为自己的发言会得到考生们的附和,却没想到换来的是其他人奇怪的眼神。 “咦?这不是吴山长吗?哦,不对,你现在已经不是松山书院的山长了,现在在哪里高就啊?” “你没在松山书院,消息有些不灵通,许是不知道。这次考题是临阵调换的,那可是佟太师亲自出的考卷。你说他们作弊,难道是在指责佟太师监考不力?” 中年男人嘴角抽搐,脸色铁青,自打书院考核之后,自己就被撸了下去。过惯了高高在上的生活,哪里能一下子接受得了掉到了泥地里? 因此,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窝在家中,不曾出门交际,就连佟太师亲自出考题的大事,他都没听闻。 似乎是接受不了周围百姓看热闹的眼神,中年男人吴山长落荒而逃。 苏玄明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帮苏云亭种地。 “县案首?”苏玄明恍恍惚惚,一时分不清,这是在梦里还是真的发生了。 苏云亭用力挥舞下锄头,翻白眼:“是你!就是你,别怀疑了!存心在我面前炫耀是不?” 苏云亭的心里不太好受。 想当初,自己的成绩遥遥领先,却被大哥后来者居上,虽然自己志不在此,但这种感觉也格外的酸爽。 苏玄明放下锄头,寻了个小山坡,一屁股坐下。 天上白云飘飘,地上青草萋萋。 苏玄明抚上自己的心口,心脏在急速的跳动。 过了良久,苏玄明痴痴笑了起来,最后越笑越大声,笑得弯下腰,笑得流出了泪。 “阿娘,我的痴呆被买走了呢!” 第205章 难度加大 县试的结果好似一个大大的巴掌,重重摔在佟太师的脸上。 佟太师几乎要被气笑了,感情自己这是为百川书院做了嫁衣裳? 若是没有更换考卷,提高考试难度,还显不出百川书院学子竟然这般会考试! 是的,佟太师只承认这群学子会考试,而并不认可他们的学识。 底下的官员们寒蝉若惊,连眼神都不敢交流一个。 佟太师眯着眼睛,把玩起手上的珠串。 他向来不把顾南夕放在眼里,要不是顾南夕总高举对抗北境的大旗,引得那些阴沟里的爬虫蠢蠢欲动,佟太师也只把顾南夕的所作所为,当做小儿女的小打小闹。 既然她这么不安分…… 想要成功考上秀才,过了县试之后,还需要上府城参加府试,府试一般是由知府主持,考试内容,考试场次都与县试相同。 为了给不少需要上京都复考的学子一些准备时间,这一次府试是定在县试成绩出榜后第十日! “百川书院的模拟卷!全员通过县市的百川书院,内部机密,先到先得!” “只需五两银子!” 好不容易在京都找个客栈落脚的考生们,刚想到书院里面翻一翻,有没有新的考试资料,就被热情的店家推销了一脸。 他们也是听说过百川书院的,是一家新成立的书院,虽然名声大,但从来没有参加过科举考试。 “你们说,他们全员通过了县试,今年的县试?!” 作为京都地区的考生,他们也没能逃过这次考试的魔爪。 居然能全员通过这么晦涩的考题,百川的书院的实力得有多强啊! “来一份!”考生急忙买了一份模拟卷,可是拆开一看却傻了眼,忍不住质问卖家。 “你们怎么回事?这个题目跟县试的考题完全不搭边!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店家翻白眼:“全京都都能证明的事,我骗你作甚!题目当然不一样,题目要是一模一样的话,那就不是模拟卷内卷,是真题!” 考生被怼的哑口无言,只能再拿着模拟卷仔细看了看,好歹是花了五两银子买来的。 不看不要紧,一看一个不吱声。 这模拟卷虽然和县试不一样,但属实难度颇大,涉及到的考点,自己一大半都不会。 “罢了,就当查漏补缺。” 也有考生才高气傲,对百川书院的学子不服气,于是买了一份模拟卷,想找茬。 结果一看,这模拟卷出的还是挺有水平的,心里不禁狐疑,原来百川书院的学术造诣这般高?! 不愧是有崔大人和永昌侯夫人作证的书院! 一时间,考生们对百川书院的评价拔高了好几个等次,对于百川书院学子通过府试,更是抱了好几份期待。 “大哥加油,争取做个小三元!” “大哥你可以的,以后我还要抱你的大腿呢!” 有了参加县试的经验,等到参加府试的时候,百川书院的学子们一个个就全都放松下来。 考试也就这么一回事吧,自己勤奋努力学习,加上夫子的督促,再配合上侯夫人的精准押题,拿捏了! 这次考前检查格外严格,尤其是针对百川书院的考生们。 就连携带的馒头,也被掰开了好几瓣,至于百川书院统一采购的毛笔,更是有衙役专门负责检查,里面有没有夹带小抄。 百川书院的考生们受到不公正的对待,心里不服气,但也不能当场闹事,只能暗暗发誓,这次还要继续打这群人的脸! 作为县案首的苏玄明,则和着其他几个县的案首坐在第一排,直接面对知府等人。 这次府试的题目难度,依旧是比照着乡试来。 四书一题一共有三小题,其中一个是【性之德也,合内外之道也。】 苏玄明看到这一题,眼睛嗖的一缩,这不正是押题卷,夫子着重讲解的那一题吗! 因为书院考核时,朱大人的那场考试主要考的就是德行操守,所以在讲解押题卷的时候,夫子就格外侧重性之德也,这个题目。 苏玄明深吸一口气,把自己滚瓜烂熟的文章再在心里润色了好几遍,这才在草稿纸上写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考场内千姿百态。 有一边写一边流泪的,有抓耳挠腮的,有奋笔疾书的,也有自暴自弃,干脆提前交卷的。 这群人终归是经历过县试的洗礼,提前弃考者比县市要少了许多。 直到考试时间到的锣鼓敲响,考生们才放下手中的笔,依次出了考场。 一连又考了好几日,直到最后一场完美落幕,苏玄明这才松了口气。 “大哥,你考的怎么样?可还有信心拿下第一?”陈逸轩叽叽喳喳的。 “正常发挥。至于结果如何,就只能交给考官来定。你们考得怎么样?” 苏玄明把视线投向自己的义兄弟们,还有其他的同窗。 宋知州把扇子挥舞出残影:“比不得大哥,但榜上应有我名。” 苏云亭着急去种地,留下一句话,一溜烟地跑了:“前十!” “我觉得,我这次应该没问题。” “嘿嘿,誓与同窗们陪跑到底!” 等候在外的百川书院夫子,听到学生们告诉自己考试内容,一张老脸笑成菊花。 “哟,这不是颜秀才吗?听说你上百川书院当夫子去了?唉,想当年你也是书院里的拔尖人物,怎么沦落至此?” 说话的人大腹便便,看上去十分富贵。 颜夫子收敛出笑意,示意让学生们离开,府试之后还有院试,可不能让这人扰乱了自家学生的心态。 颜夫子时运不济,连考七次举人,不是遇到祖母病逝,就是祖父病逝,好不容易没人病逝了,又吃坏了肚子,直接在考场上晕了过去。 说话这人正是以前自己的同窗,向来同自己不对付。 颜夫子不想给书院惹麻烦,但也不能让书院丢了脸:“寻常人想去百川书院当夫子还当不上呢!何况这些学子只是没有好的学习资源,没有遇到好的夫子。如今有了永昌侯夫人的相助,他们就是那大鹏展翅,鹰击千里!” 富人嗤笑,但既然颜夫子抬出了永昌侯夫人,他就指阴阳怪气道。:“过县试只是侥幸,人这一辈子总不能一路走运。” 第206章 又是案首? 人会不会一直幸运下去,尚且不知,但不得不说,百川书院的考生这次还是很有事业运的。 “过府试的两百名考生,其中有四分之一全是百川书院的考生!” “苏玄明又拔得案首之位!我滴个乖乖,永昌侯夫人是给苏大郎吃了什么神丹妙药吗?怎么才短短几个月的功夫,进步如此之大!” “莫非真的是那讲义的功劳?!” 福全茶楼内,茶客们暗藏心思,说起话来不免带着些酸味儿。 宋大忙里偷闲,想来茶楼喝一杯清茶,见状,打破了众人的幻想:“你们都在想甚呢?这一年来,在崔大人的教导下,那苏大郎日日天还未亮就去书院读书,每天都是最后一个归家的。如此勤奋,再得名师教导,通过府试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茶客们这才想起,已经很久没在茶楼瓦肆这种地方见到苏大郎了。 往常在街上碰见他,他不是坐在马车里看书,就是一边走路一边背诵着什么。 偶尔和永昌侯府的下人们聊起来,说苏大郎在侯府里,除了去和老夫人及永昌侯夫人问安,就是缩在院子里悉心念书。 “这也算是天道酬勤了。” 过了府试,这些学子们就可以称为童生。再考过院士,童生就可以升为秀才。 在大周朝,成为童生之后,可以上官学学上几个月,也可以在私学继续。 京南耿家村,里正给耿姐耿大娘家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耿大娘,你家可算是要熬出头了,你家小子通过了府试,成为童生了呢!” 听到消息,耿家人狂喜,耿大娘笑着笑着竟是抹起眼泪来。 耿老汉给报喜人一些喜钱后,之后消息传得特别的快,耿家不一会儿就挤满了来贺喜的村民,尤其是耿大娘的娘家更是喜上眉梢。 村长拍拍耿大娘的肩头,语气哽咽:“大姐,没想到咱家最出息的竟是小郎。” 这话可不说到耿大娘的心坎里去了:“这几个孩子,我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他!种不了地,学不了手艺,这以后靠什么谋生?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有天大的造化,得了永昌侯夫人的点拨,竟然考上了童生!” 耿大娘一把抹掉眼泪,斩钉截铁道:“这次我一定要为侯夫人立生祠,她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耿家大郎也为自己家弟弟感到高兴,若是弟弟能再通过院试,考上秀才,那么一家人的瑶役都可以免了,自己也能跟着沾点光。 耿大郎连忙把买来的爆竹开始点燃,吸引同村的小孩欢呼雀跃围着他转。 众人庆贺了好几天,耿家村弥漫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但同样是过了府试,济国公府的氛围却十分凝重。 济国公世子一从偏院回来,走到夫人的主院。 “爹爹!”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急忙站起身,圆圆的脸上镶嵌着两颗如星辰般璀璨的眼睛,看上去极为喜庆。 济国公少夫人也站起来,笑意盈盈地想要接过世子的外袍,却被他一把推开。 啪! 世子毫不留情地抡圆胳膊,给了少年一巴掌。 少年白皙的脸上瞬间多出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他一时间呆愣在原地,显然被世子的反应给整懵了。 济国公少夫人反应过来,连忙护住自己的亲儿子,厉声质问:“世子,您这是做什么?为何要打我儿?!” 济国公世子沉着脸,一张脸黑得几乎能滴下墨汁来,他咬牙切齿叫下人们全部退出去。 等室内只剩一家三口,他抬起手,照着少年另一边脸又打了下去。 济国公少夫人几乎要疯了!恨不得拿刀砍死眼前这个男人! “世子,海雨他做错了什么?要挨您的揍?!您可知道,他一直在等着您回来,好同您一起用膳!” 说到这里,济国公少夫人语气哽咽。 自家傻儿子好不容易过了院试,就想着跟爹爹阿娘一起吃顿饭,庆祝一下。 谁知道,世子一回来就去了偏院。 自己叫儿子先吃,他却不肯,固执地要等世子回来。这一等却等来两个大巴掌! 李海雨摸着发烫的脸颊,神色茫然,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才得了童生的身份! 世子气得直哆嗦,看向济国公少夫人的眼神冰冷狠毒:“你还好意思问我,你们做错了什么?!你为一己之私,要将我整个济国公夫拉去陪葬!我打他几巴掌还是少的!要不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我一定要休了你!” 这番话,好似雷霆一般,劈得济国公少夫人发懵。 休妻?! 自己替他生儿育女,执掌中馈,孝顺公婆,还为他纳妾,他竟然还敢休妻?! 常年压抑的火山在这瞬间爆发,济国公少夫人再也维持不住贤惠的形象,指着世子的鼻子臭骂道。 “今天,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我就去侯府门外长跪着,好好问一问老国公,我这个做长媳的,有哪里做的不对之处!” 世子见夫人不知悔改,气得火冒三丈:“你们科举作弊还有理了?” “你瞎咧咧什么?谁作弊了!”济国公少夫人为自己的家儿子感到不值,为了考取功名,为了得到爹爹的一个正眼,自家这个傻儿子头悬梁,锥刺骨,苦学那么多年,才成功过了院试! 结果却换来世子一句轻飘飘的作弊,就要抹杀了他多年的努力! 世子冷笑:“二郎三郎都没有通过院试,偏偏你家儿子就能通过。说出去谁信?” 他口中的二郎,三郎就是他妾室的两个儿子。 李海雨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原来爹爹是认为自己是作弊! 李海雨心中苦涩,却固执地盯着世子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爹爹,我没有作弊!我可以对天发誓,若是我作弊了,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显然,世子没有信他,冷冷瞥他一眼,径直朝李海雨的院子走去:“今日我就叫你心服口服!” 世子气冲冲地一脚踹开李海雨的书房门,骂骂咧咧道:“平日里你总在缩在书房里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我看证据一定藏在其中!” 第207章 拜顾南夕,考试不挂科 书房门猛地被撞开,映入眼帘的就是满墙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册,书房正中央则摆着一个香案,香案上赫然挂着一幅女人的画像。 世子定睛一瞅,这画像上的人怎么越来越眼熟? “顾南夕?” 一时间世子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自家儿子为什么要拜顾南夕?? 李海雨紧随其后,见自己的秘密暴露在众人之下,干脆破罐子破摔,梗着脖子道。 “我拜拜永昌侯夫人怎么了?我就想让她保佑我,考的都会,蒙的都对!” 世子看看自己儿子,又看看画像上的顾南夕,只觉得荒谬:“你不去拜老子,孔子,不去拜文曲星,却拜顾南夕?!” 李海雨:“拜他们的人那么多,他们能听见我的愿望吗?” 卧擦!说的好有道理,竟然无言以对。 过了半晌,世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荒唐!” 李海雨却不乐意听了,爹爹可以骂自己,但是不能侮辱自己的信仰! “如何就荒唐的?!我拜了永昌侯夫人,所以我能成功过县试,府试。弟弟们没有拜,所以他们过不了!” 李海雨的话说的如此坚定,让世子也不免怀疑起来,真的跟这个有关系? 世子摇摇脑袋,晃掉自己脑子里进的水:“你拜就拜了,作甚鬼鬼祟祟偷偷摸摸?” 李海雨:“不是你说的,不许在府里提顾南夕吗!我当然只能偷偷地拜!” 世子语塞,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济国公少夫人见状,知道形式优势在自己,急忙抓紧时机,抹眼泪大哭:“世子,你光听信他人言就污蔑我儿!这毁了孩子前途事小,影响到侯府事大!这等心怀鬼祟,挑拨之人,不好好处置一下,难以平我心头之怒!” 世子想到娇娇俏俏的妾室以及聪明伶俐的儿子,找补道:“他们也是为了侯府好,并不是诚心的。” 济国公少夫人冷笑:“我去问问老国公,看老国公如何说!” 以前自家儿子不成器,自己在老国公面前也挺不直腰杆子。 如今三个孙辈,只有自家儿子成了童生,就不信老国公会轻易地放下此事! 世子显然也知道自己亲爹的脾气,于是急忙道:“区区小事,何必惊扰了爹爹?我让他们闭门思过一个月!” “不行,一个月之后,他们若出来打扰我儿学习,影响我儿考秀才。算谁的?” “夫人,你不要得寸进尺!” 济国公少夫人挺挺胸,寸步不让:“那我们去找老国公定夺!” 世子哪敢把这个事闹到老国公面前?到时候,不仅是妾室和儿子受惩罚,就连自己也要吃一顿排头。 “行!让他们禁足到海雨考完院试之后!” 世子说完这句话,气哄哄地走了。 济国公少夫人身体一软,险些跌倒在地,幸好李海雨及时扶住了她。 “阿娘?”李海雨目露忧心失色。 纪国公少夫人摆摆手,示意下人们离开,这才在李海雨的搀扶下进了书房。 房门一关,济国公少夫人的神色由茫然,转为欣喜,最后哈哈大笑。 “畅快!实在是畅快!憋屈了十多年,这是我嫁入济国公府后最畅快的一次!” 所以,就算指着世子鼻子骂又能如何?只要是自己占据优势,他不还是得乖乖受着?! 济国公少夫人盯着香案上顾南夕的画像愣神,不多会,轻声呢喃:“终究还是沾你的光了。” 李海雨掀开画像,从画像背后的小暗格里掏出一叠纸张,爱若珍宝。 “阿娘,永昌侯夫人给您的压押题卷实在是太准了!” 不说百分百都押中,但最起码押中了九成! 李海雨踟蹰:“阿娘,该不会真的是侯夫人在作弊吧?” 济国公少夫人没好气地点点自家蠢儿子的脑袋:“你可长点心吧。县试可是佟太师临时换的考题,谁能偷出来?” “也对。”李海雨如释重负。 济国公少夫人忍不住抽出三炷香,虔心叩拜。 不得不服,这永昌侯夫人要么真的是神仙下凡,能未卜先知。 要么就是心机深沉,预判了佟太师的动作,并且对佟太师了若指掌! 无论是哪种,那都不是自己这等凡人所能抗衡的。 济国公少夫人情不自禁地抖了三抖。 济国公府发生的事,很快就被下人们传播的沸沸扬扬。 “真的假的?你说的可是济国功夫家的嫡长孙,李海雨?我听他太学的同窗说起过,他的成绩不怎么样,但是这次居然破天荒地考过了府试!” “没错,就是他!听说他每天都会拜一拜永昌侯夫人!” “要不说人家脑瓜子灵泛了!人家孔子要保佑全天下的学子,哪会单独关照一个李海雨!但永昌侯夫人就不一样了,都在京都脚下,总有个面子情!” “我听说耿家那小子也在偷偷拜永昌侯夫人的。” “这事我知道,前几天,那个耿大娘还向我店铺里面订了一个雕像。” “哎哟,没想到河神娘娘的业务范围这么广,居然还管科举的事。” “估摸着也就这几年的功夫,她家大郎二郎和小娘子考完科举后,说不定她就不管了。” “那可得抓紧时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好不容易敢出门见人的永昌侯,在福全茶楼二楼包了个包间,结果就听到了这番话。 “这群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拜顾南夕有什么用?!” 永昌侯拍案子,骂骂咧咧的,视线却不经意地瞥见福全茶楼角落里那几道熟悉的身影。 “咦?那不是顾十三他们吗?他们怎么还没有回边关去?莫非是不放心我?” 永昌侯想了想,手底下的人这么关心自己,自己自然也不能凉了他们的心。 于是永昌侯叫自己的小厮去通知顾十三,待会儿出了茶楼跟他一块儿回侯府去。 至于回侯府后如何安排顾十三他们,这等小事,自然用不着他来操心,交给顾南夕就是了! 顾南夕院落内,顾南夕和顾十三等人面面相觑。 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 上一次才依依不舍地道别,为此顾南夕还伤感得连晚饭都吃得没滋没味。 结果,好巧,又见面了呢。 所以,就算指着世子鼻子骂又能如何?只要是自己占据优势,他不还是得乖乖受着?! 济国公少夫人盯着香案上顾南夕的画像愣神,不多会,轻声呢喃:“终究还是沾你的光了。” 李海雨掀开画像,从画像背后的小暗格里掏出一叠纸张,爱若珍宝。 “阿娘,永昌侯夫人给您的压押题卷实在是太准了!” 不说百分百都押中,但最起码押中了九成! 李海雨踟蹰:“阿娘,该不会真的是侯夫人在作弊吧?” 济国公少夫人没好气地点点自家蠢儿子的脑袋:“你可长点心吧。县试可是佟太师临时换的考题,谁能偷出来?” “也对。”李海雨如释重负。 济国公少夫人忍不住抽出三炷香,虔心叩拜。 不得不服,这永昌侯夫人要么真的是神仙下凡,能未卜先知。 要么就是心机深沉,预判了佟太师的动作,并且对佟太师了若指掌! 无论是哪种,那都不是自己这等凡人所能抗衡的。 济国公少夫人情不自禁地抖了三抖。 济国公府发生的事,很快就被下人们传播的沸沸扬扬。 “真的假的?你说的可是济国功夫家的嫡长孙,李海雨?我听他太学的同窗说起过,他的成绩不怎么样,但是这次居然破天荒地考过了府试!” “没错,就是他!听说他每天都会拜一拜永昌侯夫人!” “要不说人家脑瓜子灵泛了!人家孔子要保佑全天下的学子,哪会单独关照一个李海雨!但永昌侯夫人就不一样了,都在京都脚下,总有个面子情!” “我听说耿家那小子也在偷偷拜永昌侯夫人的。” “这事我知道,前几天,那个耿大娘还向我店铺里面订了一个雕像。” “哎哟,没想到河神娘娘的业务范围这么广,居然还管科举的事。” “估摸着也就这几年的功夫,她家大郎二郎和小娘子考完科举后,说不定她就不管了。” “那可得抓紧时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好不容易敢出门见人的永昌侯,在福全茶楼二楼包了个包间,结果就听到了这番话。 “这群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拜顾南夕有什么用?!” 永昌侯拍案子,骂骂咧咧的,视线却不经意地瞥见福全茶楼角落里那几道熟悉的身影。 “咦?那不是顾十三他们吗?他们怎么还没有回边关去?莫非是不放心我?” 永昌侯想了想,手底下的人这么关心自己,自己自然也不能凉了他们的心。 于是永昌侯叫自己的小厮去通知顾十三,待会儿出了茶楼跟他一块儿回侯府去。 至于回侯府后如何安排顾十三他们,这等小事,自然用不着他来操心,交给顾南夕就是了! 顾南夕院落内,顾南夕和顾十三等人面面相觑。 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 上一次才依依不舍地道别,为此顾南夕还伤感得连晚饭都吃得没滋没味。 结果,好巧,又见面了呢。 所以,就算指着世子鼻子骂又能如何?只要是自己占据优势,他不还是得乖乖受着?! 济国公少夫人盯着香案上顾南夕的画像愣神,不多会,轻声呢喃:“终究还是沾你的光了。” 李海雨掀开画像,从画像背后的小暗格里掏出一叠纸张,爱若珍宝。 “阿娘,永昌侯夫人给您的压押题卷实在是太准了!” 不说百分百都押中,但最起码押中了九成! 李海雨踟蹰:“阿娘,该不会真的是侯夫人在作弊吧?” 济国公少夫人没好气地点点自家蠢儿子的脑袋:“你可长点心吧。县试可是佟太师临时换的考题,谁能偷出来?” “也对。”李海雨如释重负。 济国公少夫人忍不住抽出三炷香,虔心叩拜。 不得不服,这永昌侯夫人要么真的是神仙下凡,能未卜先知。 要么就是心机深沉,预判了佟太师的动作,并且对佟太师了若指掌! 无论是哪种,那都不是自己这等凡人所能抗衡的。 济国公少夫人情不自禁地抖了三抖。 济国公府发生的事,很快就被下人们传播的沸沸扬扬。 “真的假的?你说的可是济国功夫家的嫡长孙,李海雨?我听他太学的同窗说起过,他的成绩不怎么样,但是这次居然破天荒地考过了府试!” “没错,就是他!听说他每天都会拜一拜永昌侯夫人!” “要不说人家脑瓜子灵泛了!人家孔子要保佑全天下的学子,哪会单独关照一个李海雨!但永昌侯夫人就不一样了,都在京都脚下,总有个面子情!” “我听说耿家那小子也在偷偷拜永昌侯夫人的。” “这事我知道,前几天,那个耿大娘还向我店铺里面订了一个雕像。” “哎哟,没想到河神娘娘的业务范围这么广,居然还管科举的事。” “估摸着也就这几年的功夫,她家大郎二郎和小娘子考完科举后,说不定她就不管了。” “那可得抓紧时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好不容易敢出门见人的永昌侯,在福全茶楼二楼包了个包间,结果就听到了这番话。 “这群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拜顾南夕有什么用?!” 永昌侯拍案子,骂骂咧咧的,视线却不经意地瞥见福全茶楼角落里那几道熟悉的身影。 “咦?那不是顾十三他们吗?他们怎么还没有回边关去?莫非是不放心我?” 永昌侯想了想,手底下的人这么关心自己,自己自然也不能凉了他们的心。 于是永昌侯叫自己的小厮去通知顾十三,待会儿出了茶楼跟他一块儿回侯府去。 至于回侯府后如何安排顾十三他们,这等小事,自然用不着他来操心,交给顾南夕就是了! 顾南夕院落内,顾南夕和顾十三等人面面相觑。 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 上一次才依依不舍地道别,为此顾南夕还伤感得连晚饭都吃得没滋没味。 结果,好巧,又见面了呢。 所以,就算指着世子鼻子骂又能如何?只要是自己占据优势,他不还是得乖乖受着?! 济国公少夫人盯着香案上顾南夕的画像愣神,不多会,轻声呢喃:“终究还是沾你的光了。” 李海雨掀开画像,从画像背后的小暗格里掏出一叠纸张,爱若珍宝。 “阿娘,永昌侯夫人给您的压押题卷实在是太准了!” 不说百分百都押中,但最起码押中了九成! 李海雨踟蹰:“阿娘,该不会真的是侯夫人在作弊吧?” 济国公少夫人没好气地点点自家蠢儿子的脑袋:“你可长点心吧。县试可是佟太师临时换的考题,谁能偷出来?” “也对。”李海雨如释重负。 济国公少夫人忍不住抽出三炷香,虔心叩拜。 不得不服,这永昌侯夫人要么真的是神仙下凡,能未卜先知。 要么就是心机深沉,预判了佟太师的动作,并且对佟太师了若指掌! 无论是哪种,那都不是自己这等凡人所能抗衡的。 济国公少夫人情不自禁地抖了三抖。 济国公府发生的事,很快就被下人们传播的沸沸扬扬。 “真的假的?你说的可是济国功夫家的嫡长孙,李海雨?我听他太学的同窗说起过,他的成绩不怎么样,但是这次居然破天荒地考过了府试!” “没错,就是他!听说他每天都会拜一拜永昌侯夫人!” “要不说人家脑瓜子灵泛了!人家孔子要保佑全天下的学子,哪会单独关照一个李海雨!但永昌侯夫人就不一样了,都在京都脚下,总有个面子情!” “我听说耿家那小子也在偷偷拜永昌侯夫人的。” “这事我知道,前几天,那个耿大娘还向我店铺里面订了一个雕像。” “哎哟,没想到河神娘娘的业务范围这么广,居然还管科举的事。” “估摸着也就这几年的功夫,她家大郎二郎和小娘子考完科举后,说不定她就不管了。” “那可得抓紧时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好不容易敢出门见人的永昌侯,在福全茶楼二楼包了个包间,结果就听到了这番话。 “这群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拜顾南夕有什么用?!” 永昌侯拍案子,骂骂咧咧的,视线却不经意地瞥见福全茶楼角落里那几道熟悉的身影。 “咦?那不是顾十三他们吗?他们怎么还没有回边关去?莫非是不放心我?” 永昌侯想了想,手底下的人这么关心自己,自己自然也不能凉了他们的心。 于是永昌侯叫自己的小厮去通知顾十三,待会儿出了茶楼跟他一块儿回侯府去。 至于回侯府后如何安排顾十三他们,这等小事,自然用不着他来操心,交给顾南夕就是了! 顾南夕院落内,顾南夕和顾十三等人面面相觑。 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 上一次才依依不舍地道别,为此顾南夕还伤感得连晚饭都吃得没滋没味。 结果,好巧,又见面了呢。 所以,就算指着世子鼻子骂又能如何?只要是自己占据优势,他不还是得乖乖受着?! 济国公少夫人盯着香案上顾南夕的画像愣神,不多会,轻声呢喃:“终究还是沾你的光了。” 李海雨掀开画像,从画像背后的小暗格里掏出一叠纸张,爱若珍宝。 “阿娘,永昌侯夫人给您的压押题卷实在是太准了!” 不说百分百都押中,但最起码押中了九成! 李海雨踟蹰:“阿娘,该不会真的是侯夫人在作弊吧?” 济国公少夫人没好气地点点自家蠢儿子的脑袋:“你可长点心吧。县试可是佟太师临时换的考题,谁能偷出来?” “也对。”李海雨如释重负。 济国公少夫人忍不住抽出三炷香,虔心叩拜。 不得不服,这永昌侯夫人要么真的是神仙下凡,能未卜先知。 要么就是心机深沉,预判了佟太师的动作,并且对佟太师了若指掌! 无论是哪种,那都不是自己这等凡人所能抗衡的。 济国公少夫人情不自禁地抖了三抖。 济国公府发生的事,很快就被下人们传播的沸沸扬扬。 “真的假的?你说的可是济国功夫家的嫡长孙,李海雨?我听他太学的同窗说起过,他的成绩不怎么样,但是这次居然破天荒地考过了府试!” “没错,就是他!听说他每天都会拜一拜永昌侯夫人!” “要不说人家脑瓜子灵泛了!人家孔子要保佑全天下的学子,哪会单独关照一个李海雨!但永昌侯夫人就不一样了,都在京都脚下,总有个面子情!” “我听说耿家那小子也在偷偷拜永昌侯夫人的。” “这事我知道,前几天,那个耿大娘还向我店铺里面订了一个雕像。” “哎哟,没想到河神娘娘的业务范围这么广,居然还管科举的事。” “估摸着也就这几年的功夫,她家大郎二郎和小娘子考完科举后,说不定她就不管了。” “那可得抓紧时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好不容易敢出门见人的永昌侯,在福全茶楼二楼包了个包间,结果就听到了这番话。 “这群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拜顾南夕有什么用?!” 永昌侯拍案子,骂骂咧咧的,视线却不经意地瞥见福全茶楼角落里那几道熟悉的身影。 “咦?那不是顾十三他们吗?他们怎么还没有回边关去?莫非是不放心我?” 永昌侯想了想,手底下的人这么关心自己,自己自然也不能凉了他们的心。 于是永昌侯叫自己的小厮去通知顾十三,待会儿出了茶楼跟他一块儿回侯府去。 至于回侯府后如何安排顾十三他们,这等小事,自然用不着他来操心,交给顾南夕就是了! 顾南夕院落内,顾南夕和顾十三等人面面相觑。 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 上一次才依依不舍地道别,为此顾南夕还伤感得连晚饭都吃得没滋没味。 结果,好巧,又见面了呢。 所以,就算指着世子鼻子骂又能如何?只要是自己占据优势,他不还是得乖乖受着?! 济国公少夫人盯着香案上顾南夕的画像愣神,不多会,轻声呢喃:“终究还是沾你的光了。” 李海雨掀开画像,从画像背后的小暗格里掏出一叠纸张,爱若珍宝。 “阿娘,永昌侯夫人给您的压押题卷实在是太准了!” 不说百分百都押中,但最起码押中了九成! 李海雨踟蹰:“阿娘,该不会真的是侯夫人在作弊吧?” 济国公少夫人没好气地点点自家蠢儿子的脑袋:“你可长点心吧。县试可是佟太师临时换的考题,谁能偷出来?” “也对。”李海雨如释重负。 济国公少夫人忍不住抽出三炷香,虔心叩拜。 不得不服,这永昌侯夫人要么真的是神仙下凡,能未卜先知。 要么就是心机深沉,预判了佟太师的动作,并且对佟太师了若指掌! 无论是哪种,那都不是自己这等凡人所能抗衡的。 济国公少夫人情不自禁地抖了三抖。 济国公府发生的事,很快就被下人们传播的沸沸扬扬。 “真的假的?你说的可是济国功夫家的嫡长孙,李海雨?我听他太学的同窗说起过,他的成绩不怎么样,但是这次居然破天荒地考过了府试!” “没错,就是他!听说他每天都会拜一拜永昌侯夫人!” “要不说人家脑瓜子灵泛了!人家孔子要保佑全天下的学子,哪会单独关照一个李海雨!但永昌侯夫人就不一样了,都在京都脚下,总有个面子情!” “我听说耿家那小子也在偷偷拜永昌侯夫人的。” “这事我知道,前几天,那个耿大娘还向我店铺里面订了一个雕像。” “哎哟,没想到河神娘娘的业务范围这么广,居然还管科举的事。” “估摸着也就这几年的功夫,她家大郎二郎和小娘子考完科举后,说不定她就不管了。” “那可得抓紧时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好不容易敢出门见人的永昌侯,在福全茶楼二楼包了个包间,结果就听到了这番话。 “这群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拜顾南夕有什么用?!” 永昌侯拍案子,骂骂咧咧的,视线却不经意地瞥见福全茶楼角落里那几道熟悉的身影。 “咦?那不是顾十三他们吗?他们怎么还没有回边关去?莫非是不放心我?” 永昌侯想了想,手底下的人这么关心自己,自己自然也不能凉了他们的心。 于是永昌侯叫自己的小厮去通知顾十三,待会儿出了茶楼跟他一块儿回侯府去。 至于回侯府后如何安排顾十三他们,这等小事,自然用不着他来操心,交给顾南夕就是了! 顾南夕院落内,顾南夕和顾十三等人面面相觑。 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 上一次才依依不舍地道别,为此顾南夕还伤感得连晚饭都吃得没滋没味。 结果,好巧,又见面了呢。 所以,就算指着世子鼻子骂又能如何?只要是自己占据优势,他不还是得乖乖受着?! 济国公少夫人盯着香案上顾南夕的画像愣神,不多会,轻声呢喃:“终究还是沾你的光了。” 李海雨掀开画像,从画像背后的小暗格里掏出一叠纸张,爱若珍宝。 “阿娘,永昌侯夫人给您的压押题卷实在是太准了!” 不说百分百都押中,但最起码押中了九成! 李海雨踟蹰:“阿娘,该不会真的是侯夫人在作弊吧?” 济国公少夫人没好气地点点自家蠢儿子的脑袋:“你可长点心吧。县试可是佟太师临时换的考题,谁能偷出来?” “也对。”李海雨如释重负。 济国公少夫人忍不住抽出三炷香,虔心叩拜。 不得不服,这永昌侯夫人要么真的是神仙下凡,能未卜先知。 要么就是心机深沉,预判了佟太师的动作,并且对佟太师了若指掌! 无论是哪种,那都不是自己这等凡人所能抗衡的。 济国公少夫人情不自禁地抖了三抖。 济国公府发生的事,很快就被下人们传播的沸沸扬扬。 “真的假的?你说的可是济国功夫家的嫡长孙,李海雨?我听他太学的同窗说起过,他的成绩不怎么样,但是这次居然破天荒地考过了府试!” “没错,就是他!听说他每天都会拜一拜永昌侯夫人!” “要不说人家脑瓜子灵泛了!人家孔子要保佑全天下的学子,哪会单独关照一个李海雨!但永昌侯夫人就不一样了,都在京都脚下,总有个面子情!” “我听说耿家那小子也在偷偷拜永昌侯夫人的。” “这事我知道,前几天,那个耿大娘还向我店铺里面订了一个雕像。” “哎哟,没想到河神娘娘的业务范围这么广,居然还管科举的事。” “估摸着也就这几年的功夫,她家大郎二郎和小娘子考完科举后,说不定她就不管了。” “那可得抓紧时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好不容易敢出门见人的永昌侯,在福全茶楼二楼包了个包间,结果就听到了这番话。 “这群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拜顾南夕有什么用?!” 永昌侯拍案子,骂骂咧咧的,视线却不经意地瞥见福全茶楼角落里那几道熟悉的身影。 “咦?那不是顾十三他们吗?他们怎么还没有回边关去?莫非是不放心我?” 永昌侯想了想,手底下的人这么关心自己,自己自然也不能凉了他们的心。 于是永昌侯叫自己的小厮去通知顾十三,待会儿出了茶楼跟他一块儿回侯府去。 至于回侯府后如何安排顾十三他们,这等小事,自然用不着他来操心,交给顾南夕就是了! 顾南夕院落内,顾南夕和顾十三等人面面相觑。 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 上一次才依依不舍地道别,为此顾南夕还伤感得连晚饭都吃得没滋没味。 结果,好巧,又见面了呢。 所以,就算指着世子鼻子骂又能如何?只要是自己占据优势,他不还是得乖乖受着?! 济国公少夫人盯着香案上顾南夕的画像愣神,不多会,轻声呢喃:“终究还是沾你的光了。” 李海雨掀开画像,从画像背后的小暗格里掏出一叠纸张,爱若珍宝。 “阿娘,永昌侯夫人给您的压押题卷实在是太准了!” 不说百分百都押中,但最起码押中了九成! 李海雨踟蹰:“阿娘,该不会真的是侯夫人在作弊吧?” 济国公少夫人没好气地点点自家蠢儿子的脑袋:“你可长点心吧。县试可是佟太师临时换的考题,谁能偷出来?” “也对。”李海雨如释重负。 济国公少夫人忍不住抽出三炷香,虔心叩拜。 不得不服,这永昌侯夫人要么真的是神仙下凡,能未卜先知。 要么就是心机深沉,预判了佟太师的动作,并且对佟太师了若指掌! 无论是哪种,那都不是自己这等凡人所能抗衡的。 济国公少夫人情不自禁地抖了三抖。 济国公府发生的事,很快就被下人们传播的沸沸扬扬。 “真的假的?你说的可是济国功夫家的嫡长孙,李海雨?我听他太学的同窗说起过,他的成绩不怎么样,但是这次居然破天荒地考过了府试!” “没错,就是他!听说他每天都会拜一拜永昌侯夫人!” “要不说人家脑瓜子灵泛了!人家孔子要保佑全天下的学子,哪会单独关照一个李海雨!但永昌侯夫人就不一样了,都在京都脚下,总有个面子情!” “我听说耿家那小子也在偷偷拜永昌侯夫人的。” “这事我知道,前几天,那个耿大娘还向我店铺里面订了一个雕像。” “哎哟,没想到河神娘娘的业务范围这么广,居然还管科举的事。” “估摸着也就这几年的功夫,她家大郎二郎和小娘子考完科举后,说不定她就不管了。” “那可得抓紧时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好不容易敢出门见人的永昌侯,在福全茶楼二楼包了个包间,结果就听到了这番话。 “这群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拜顾南夕有什么用?!” 永昌侯拍案子,骂骂咧咧的,视线却不经意地瞥见福全茶楼角落里那几道熟悉的身影。 “咦?那不是顾十三他们吗?他们怎么还没有回边关去?莫非是不放心我?” 永昌侯想了想,手底下的人这么关心自己,自己自然也不能凉了他们的心。 于是永昌侯叫自己的小厮去通知顾十三,待会儿出了茶楼跟他一块儿回侯府去。 至于回侯府后如何安排顾十三他们,这等小事,自然用不着他来操心,交给顾南夕就是了! 顾南夕院落内,顾南夕和顾十三等人面面相觑。 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 上一次才依依不舍地道别,为此顾南夕还伤感得连晚饭都吃得没滋没味。 结果,好巧,又见面了呢。 第207章 挖墙脚 第207章 挖墙脚 顾十三也十分尴尬,自己还没做好是否要投靠顾南夕的决定,结果又碰上面了。 “恭喜两位郎君和小娘子考上童生。” 顾十三拱拱手,摸摸身上,发现没有一样物什适合做贺礼的,一时间又尴尬得手脚不知如何摆放才好。 “十三哥,不必外道,都是自己人。快快请坐。”顾南夕寻思着,这是原主父亲认下来的义子,不能真把他当手下人。 顾十三身后的顾十八松口气,大大咧咧地坐下来:“十三哥,我就说小姐没把咱们当外人吧,偏偏你顾及这个,顾及那个。” 顾十没美好气地瞪了一眼顾十八,也跟着坐下来。 双方都在绞尽脑汁寻找话题。 上次见面的时候,聊的是顾战神在边关的故事以及顾家军的事,这次总不能旧事重提。 最后顾十三小心翼翼地问:“前段时日,大郎二郎找到我们说了些事,说是经过您允许的……” 顾南夕挑眉:“什么事?” 顾十三心里一咯噔,眼神在四周左右瞟了瞟,这屋子内全是小厮和丫鬟。 这么重要的事,当众说不太好吧? 顾十三记不得那些文绉绉的话,只能自己总结个大概:“大略意思是时光易逝,让我们抓紧时间。” 顾十三还补充了一句:“大郎二郎说,您允许他们自行决定。” 顾南夕微笑,慈祥如圣母:“大郎二郎已长大,都是能为自己做主的年纪。” 顾十三内心犹如发生了一场地震,面上却看不出丝毫波动:“所以那事是真的?” 顾南夕无奈地看瞥他一眼。 苏玄明和苏云亭打算给自己大办寿宴一事,早就知会过自己。 现在顾十三如此大大咧咧地问出来,顾南夕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回答。 头一次过生日,有这么多人为自己操心,上辈子每次生日自己都是孤零零一个人过。 顾南夕对着顾十三微微点头。 顾十三心里卧了个大操,随即站起身,冲着顾南夕行礼,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小姐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们一定把事情办得妥妥贴贴!” 望着顾十三等人视死如归的背影,顾南夕一时语塞。 只是过个生日而已,倒也不用如此严肃认真…… 百川书院内,苏玄明,苏云亭,宋知州等人找个宽敞肃静的地方,聚在一起。 苏玄明:“我和云亭已经联系过顾十三,他同意帮我们盯着永昌侯,寻找他造反的证据。” 陈逸轩头一次在生死边缘游走,连呼吸都不免急促起来:“如果找到证据,我们该怎么办?” 老天爷呀,这可是造反,不是其他的,该不会被永昌侯杀人灭口吧? 苏云亭冷笑:“要么解决证据,要么解决罪魁祸首。总不能让他一个人连累了我们整个侯府。” 侯府一旦倒下,百川书院也会跟着倒下,到时候影响的是所有百川书院的学子!“大哥,你要做好接掌整个侯府的准备!”苏运员亭看向苏玄明,他自己的志向是山海湖川,绝对不能被一个侯府给绑住。 苏玄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快到了上课时间,苏玄明等人不得不止住话题,往教室走。 可一到教室,却发现原本坐满的教室竟有十来个学生未到。 “他们去哪儿了?” “说是家人来替他们两天假。” 过了府试之后,百川书院科举突击班不再进行封闭式训练,而是恢复成正常的上下学时间。 苏玄明以为是同窗们想念家里人了,所以请假在家陪陪家人,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他却不知道,有不少人在暗戳戳地挖他的墙角。 耿家村,看热闹的村民们围在耿大娘家门口,看着里正带着一名留着山羊胡须的中年男子走到屋内,似乎在说些什么。 里正走出来,对着村民们挥挥手:“快散了,快散了,有什么热闹好瞧的!” 说完,里正走回屋把房门一关,隔绝了村民的视线。 屋内,耿大娘板着一张脸,拿着绣针用力戳鞋底,好似鞋底是某人的脸一般。 耿老汉也开始抽着旱烟,呛人的烟雾瞬间弥漫整个房间。 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还在那叭叭个不停:“这院试和府试可不一样,院试考要增加两个内容,一个是算学,一个是杂文。” “算学还好说,讲究的是个天分。至于杂文,那就讲究的是个积累过程。” 院试考的杂文就是其实就是现代的公文写作,如果能走到殿试那一步,兴许还会考到拟圣旨。 山羊胡须周年老男子抚摸了摸摸自己的胡须,表情充满志在必得:“那崔大人虽是文坛魁首,但他十来年没在朝堂上做过事,对现今朝堂政策,两眼一抹黑。完全不比我们太学,年年都会关注朝堂,积攒公文,以供学子读阅。” 一直垂着脑袋不吭声的耿家小子,听到这话心里不免一咯噔。 书院的藏书库里有许多藏书珍品,但确实很少有政府公文。 “你们太学只来找我一个人吗?” 这次不用山羊胡须回答,里正就说道:“当然不止你一个!耿家小子,你心里可得有点数,你是农家出身,本身起点就低,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好机会,一定要把握住!” “像苏家大郎二郎和他的那些一兄弟们出身可跟你不一样,他们是有底蕴的!他们不在乎太学的资源,可你们要在乎呀!这可是事关整个家族的大事!” 里正又看向耿大娘和耿老汉:“你们夫妻俩也上点心,不能随着孩子意气用事。” 耿大娘扯扯嘴角强笑道。:“里正我们知道了,但事关重大,我们要好好想想才行。” “早点做决定,早点入太学说不定还真能考个秀才回来!” 耿家人送走里正和山羊胡须中年男子后,一家人齐齐陷入了沉默之中。 耿老汉磕搭着旱烟枪,表情在烟雾中看不真切,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四郎,你如何看?” 耿家小子的双眼在黑暗的屋子里闪耀着星光:“府试里有一道题,问的是性之德也。考场上,我答对了。作为君子,要言行一致才行。” (本章完) 第208章 应到五十人 第208章 应到五十人 太学挖墙脚一事做的并不隐秘,或许说,他们也没想保密。 因为太学的人都认为,对于这一些出生底层的学子而言,能进入太学那是他们天大的荣幸,谁会拒绝呢? 福全茶楼楼内,茶客们也是这般想的。 “这太学做事忒不地道,人家默默无名的时候,都不惜得搭理,等他们过了府试,却一个个找上门去挖墙脚。” 另一个商人模样的人却不赞同:“这不是正常的吗?鱼目到处都是,但若是鱼目变成了珍珠,那自然会有人争相购买。” “这不就是摘桃子?!百川书院辛辛苦苦培养的人才,却被太学挖了去,还是在这关键的院试之前!” 商人反驳:“价高者得!能被太学挖走,那说明百川书院没有留人的能耐。” “没错,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太学终归还是太学,背靠官府,人脉众多,日后考上秀才,说不定还能走走同窗的关系,混个好差使。” 他们说的太有道理,但听起来却让人觉得憋气。 这事儿做的不甚光明磊落,等这群学子考上秀才,到时候众人只会说他们出身太学,而不会说他们其实是受了百川书院的教诲。 百川书院只能暗自吃下这个哑巴亏。 二楼包厢内,镇国将军牛夫人难掩忧色:“这太学怎么能这样?行事忒丢份儿了。这不是明摆着见不得百川书院好吗!” 太学毕竟是太学,光学子就有上千人,就算凭人数怼,每年也能怼出好些个秀才,举人,进士。 他们如何能看得上区区几个童生? 之所以费那么大的力气来挖墙脚,无非是不想让百川书院再次扬名! 成国公少夫人咳咳两声,提醒牛夫人,旁边还坐了一个太学学子的亲娘! 牛夫人这才反应过来,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济国公少夫人,眼神带着歉意。 济国公少夫人倒是不似从前那般,一听太学的不好,就开炸:“这事儿确实是太学做的不对。” 牛夫人看了看窗外:“哟,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的?” 济国公少夫人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我又不是那浑不讲理的。侯夫人既然不计前嫌,念着我那点微不足道的情分,我自然领她的情。” 牛夫人放低声音:“侯夫人送的那些纸张,派上大用场了?” 济国公少夫人亦是放低声音:“用处极大!” 两人的话点到为止,没再继续深入下去。 成国公少夫人:“听说你终于开始整顿内宅了?竟然把妾室和那几个庶子禁足。” 济国公少夫人神色淡淡:“有些人给脸不要脸,就该吃些教训。至于整顿,还应该从那源头开始。” “哦?” “正所谓钱是人的底气。往常世子支出开销颇大,今日直走三百两,明日支走五百两,都是我在后边给他做账抹平。这次我可不惯着他!这些大窟窿,他自己个儿填去吧!”牛夫人拍掌叫好:“活该如此!往日,你偏要为了那些贤惠的名声,憋得自己胸口疼。这世间的事都是如此,你若是无法以势压人,那就开始发疯。心无顾忌,拔剑自然神!” 济国公少夫人也不再顾着那些所谓的仪态,懒洋洋地往榻上一靠:“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我还觉得别扭。多来几次,只觉得内心无比的畅快!” 济国公少夫人唏嘘:“当初我还不理解侯夫人为何要对永昌侯那般绝情。现在我却是懂了,对他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与其让自己难受,不如让他去难受。” 牛夫人拍掌大笑:“恭喜顾南夕后援团又增加了一位猛将!” 不出众人所料,突击班五十名学生,每一天都在减少学生,到最后只剩十个一兄弟和苏云烟。 “真没想到,耿家四郎也会被太学勾走,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按照我的意思,就应该把他们全部开除!日后休想再进我们百川书院一步!” 李明德简直要气坏了,两个月的同吃同住,他原以为整个突击班就是铁石一块,无人能撬动,没想到现实啪啪打脸。 陈逸轩也是嘟着一张嘴,一脸的不高兴:“他们的关系还在我们百川书院,咱们就扣着他,不让他们走!” “对,气死他们,这做的太过分了!” 苏玄明翻看着书,不动如山:“我们可不能像太学那样。他们若是想去办转学,咱们没必要强留着人家。” 窗外日光弹指过,席间影左前移。 离院试只有十日,京都内对主跑官的猜测沸沸扬扬。 考官是喜欢辞藻华丽的,还是喜欢脚踏实地的?考官是看重经义还是看重诗词歌赋? 各种各样的说法全都有,一时间叫考生们分不清东南西北。 百川书院的颜夫子则一一检查苏玄明等人携带的文具:“蚊帐,藿香正气水,替换的衣裳,都要记得带。” 这次院试同府试不一样,一共分为两场,要在考场里待上三天才能出来。 恰逢天气炎热,所以学子们必须要带上防蚊的艾草丸,防中暑的薄荷丸,一些擦汗的巾,替换的衣裳里衣之类的更不能少。 “考试的时候,不要紧张,前面两场那么难的题目都过来了。你们切记要保重好身体,谨防中暑。药水该用就用,不要节省。饮水一定要注意,即使再渴也不要喝生水……” 颜夫子自己考举人就是因为拉肚子没支撑住才遗憾收场,所以他非常担心自己的学生们步自己的后尘。 还没到考试的时候,颜夫子把注意事项叮嘱了一遍又一遍,等到快要到进场的时间,颜夫子这才看了看苏玄明等人,又不着痕迹地往远处看了看。 这是怎么回事?那些曾经的学生们为什么还没有来? 因为他们的关系仍然在百川书院,颜夫子在替苏玄明等人跑考试报名的时候,特意去问了永昌侯夫人的意见。 永昌侯夫人表示,既然人是自己书院的学子,那就把他们的报名一块报了,百川书院不差这百来银子。 颜夫子清清嗓子:“本次百川书院参加院试的应到五十人,实到……” (本章完) 第209章 实到五十人 第209章 实到五十人 颜夫子遗憾的收回目光:“实到.……” “实到五十人!”一群少年郎,背着书箱,意气风发地穿过人群,挤到颜夫子面前,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他。 颜夫子望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一时间不知所措:“你们,你们不是……” 出面的是耿家小子,他对着颜夫子腼腆一笑:“我们就是去太学蹭蹭学习资料,我们生是百川书院的学子,死是百川书院的鬼!” 袁夫子反应过来,眼眶湿润润的,轻声斥责:“大考当前,要注意口德。丧气的话,不能随意说出口。。” “好的,夫子。” 说完,耿家小子和他身后的学子们看向苏玄明表情,忐忑不安:“苏大郎,我们回来了。” 耿家小子知道自己做的不地道,不跟苏大郎说一声就去太学,完事之后又跑回来。 可是太学挖墙脚的动静那么大,他去太学,一是为了蹭学习资料,二是为了看看有哪些同窗被拉拢了过去。 他还寻思,说不定他在那边使使劲,还能再把同窗门给挖回来。 因为不知道最后结果如何,他就没有跟夫子和苏大郎他们说。 没成想,直到今日快开考了,耿家小子这才知道,原来同窗们都是这般想的! 苏大郎可会生气?可会不愿继续和自己做同窗? 耿家小子心里直打鼓。 “回来就好,你们可检查过考试用具?不要有落下的东西!”苏玄明的反应很平淡,好似这些同窗们并未出走百川书院。 耿大郎张张嘴,想问苏玄明是不是生气了,但又不敢开口。 最后是宋知州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你们去太学蹭学习资料,他们为何不催你们转学?” 耿家小子感激地看了一眼宋知州,连忙道:“催了的,我们找些借口便混了过去。太学学子众多,他们并未将我们放在眼里,因而只催了两三次,便不再催了。估摸着到今天,他们都以为我们还已经是太学的学子。” 宋知州曾在底层混过多年,因此他很理解耿家小子他们的选择,并且隐隐有些佩服。 底层人上升的路径本来就少,能得到资源的倾斜,那是很重要的一个助力。耿家小子他们不想放弃这个助力,却又遵从本心,最后选择了百川书院。 可见他们做事不拘小节,却又有一定的底线。 耿家小子瞥了瞥一苏玄明,见苏玄明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连忙道:“我们还把太学里的公文都誊抄了一遍。那些公文书都放在我家,等考完试就送去书院。” 他身后的学子嘿嘿笑:“用的是太学的纸,太学的笔墨。” 苏玄明的神色缓和下来,对耿家小子等人严肃道:“你们既然都把自己视为百川书院的一份子,那就应该相信我们,相信书院!” 耿家小子垂下头,不安地挪挪脚。 苏玄明笑了:“但诸君对百川书院的贡献,我们铭记在心。祝诸君一鸣从此始,相望青云端!” 耿家小子猛地抬起头,他知晓苏玄明这是重新接纳了他们,一时间万丈豪情,萦绕在胸间。 “祝苏郎君一举首登龙虎榜,十年身到凤凰池!” “同祝!同祝!” 百川书院学子再聚首,各种祝福的话,不要钱似的扔出来。这却叫周边路过的太学学子傻了眼,说好的同窗,转眼间又回去了百川书院,这件事夫子们知晓吗? 罢了罢了,这跟自己又有何关系?专心考试才行! 苏玄明领头,带着百川书院的学子去考场排队,等待检查进入考场。 这次考试要考三天,吃住都在里头,恰逢夏日,很是一场艰巨的挑战。 “以自身身体为主!”苏玄明仔细叮嘱着同窗们。 这群学子读起书来不要命,就怕他们撑不住这三天的考试,在里边发生意外。 耿家小子:“放心吧,收到了,我们都是知道的。” 针对百川书院考生的检查依旧十分细致,耗费的时间几乎是别的考生的两倍。但苏玄明等人早就习惯了。 进入考场后,他们都分到了一个小小的考房,五十名考生全部都被打散。 不久衙役们就开始下发考卷。 苏玄明按照夫子的交代,先检查考卷是否有错漏和重复,没有发现异常后,才开始先审题。 这次的院试考题较以往难度要上了一层,题量也要多出一半,对时间要求很紧。 第一场主要考的试帖经和墨义,里面依然用了倒拔,但这一次考场那里没有什么反应,毕竟大家都是从县试,府试被蹂躏过来的。 中午的时候,衙役送来每个考生的午饭,有荤有素,但荤的不多,饭菜是温热地,口味一般。 有的考生只挑荤的吃,不吃素菜,但百川书院的学子都只吃素菜,不吃荤菜。 因为考试前颜夫子再三交代,天气炎热,饭菜容易馊,尤其是荤菜,所以尽量能不吃就不吃。 等到午后,太阳正悬高空,等候在外的考生家属们也受不了炎热的天气,,纷纷找到附近的茶楼瓦肆纳凉。 闷热的考房更是如蒸笼一般,考生们一个个汗流浃背,觉得脑袋被热成一团浆糊。 苏玄明放下纸笔,这天气,光拿起笔,那汗水就能顺着笔杆子滴落到纸张上。还不如先睡上一觉,等到傍晚时分,再去把草稿上的答案誊抄上去。 等到太阳西下,考场内也没正午时那么炎热,苏玄明喝一口带过来的藿香正气水,整个人顿时一激灵,彻底醒神。 藿香正气水的味道极其霸道,就连总时不时来探望苏玄明的主考官也险些被熏个仰倒。 主考官迈着方步,带着一群身穿官服的官员们,在苏玄明面前停住脚步,欲言又止。 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慢慢踱步离开。 等到学子们看不见的地方,官员们这才叽叽喳喳议论开来。 “这就是百川书院新出的学子必备套餐,藿香正气水?!” “果然霸道,幸好我没有给我儿准备!” “喝了这个,学子们还没被热死就已经被毒死!” “幸好我当初考科举的时候,没有这个东西!” (本章完) 第210章 神药横空出世 第210章 神药横空出世 看到院试考卷的慈母系统,整个统都要不好了:“怎么可能?!压中率怎么不足五成,这一定是出错了!” 慈母系统对自己测算出来的押题卷十分有信心,但最后一轮怎么就只有五成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万一苏云亭考不上秀才怎么办?!”虽然苏云亭带的腿部挂件有点多,足足有四十九个,但只要他考上秀才,自己就算完成了一个小任务! 一时间,慈母系统也顾不得为顾南夕泄露押题卷感到生气,只担忧起苏云亭的成绩。 顾南西pua它:“你的实力还是差点意思,你要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你确定你的内部没有中毒吗?要不要自我检查一下?” 慈母系统被顾南夕笃定的语气说得不确定起来,二话不说,直接关机重启。 天地一大窑,阳炭烹六月。 顾南夕实在热得受不了,走进离考场不远的福全茶楼,想点一份冷饮,却被绿梅制止住。 “三伏天要少食冷饮。您脾胃失和,府医交待过,要冬病夏治。主子,您可莫叫我为难,大郎二郎和小娘子都是殷切叮嘱过的。” 绿梅点给顾南夕点了一份温热的桃子饮。 顾南夕无奈,大夏天的,喝温热的饮料,更是出的一身大汗。 也不知道考场内的苏玄明他们如何了。这藿香正气水应该挺有用的吧? 考场内,苏玄明睡了一个不太安稳的觉,还未完全清醒过来就听见考场内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 “我不出去!我还能坚持!” 考生大叫一声,随即像费尽全身力气一般,气若游丝起来。 守候在一旁的大夫冲过去,把了把脉,眉头紧锁,语气十分凝重:“你这可再也拖不得了,是中暑了!再拖下去,别说撑完接下来两天的考试,就连你能不能活着出考场,都是个未知数!” 主考官可不希望自己主持的考场内发生命案,连忙示意衙役们把考生拖出考场。 大夫紧随其后。 苏玄明把方才的那一幕瞧得真真切切,那名考生脸色煞白如金,斗大的汗珠直冒,浑身打摆子。 只是一场考试而已,用不着如此拼命吧? 苏玄明吓得连忙再喝了一口藿香正气水,压压惊。 这夏日的清凉就只有晚上两三个时辰,等朝阳升起,整个考场又开始闷热起来。 就连自己的呼吸都像是在喷火一般,能把桌上的卷子给点着。 守在一旁的官员们也不好过,尽管有仆役在打着扇子,但那扇的都是热风。 “大人,这样下去不行啊。”一个热得几乎要昏过去的官员忍不住开口向主考官提议,申请来一些冰块。 哪怕公家不出这些冰块钱,自掏腰包也行啊! 没必要为了一场监考就丢了性命。 主考官也是这种想法,于是批了一部分钱,临时找人买了一些冰块摆放在考场四周内。 当然主考官所在的地方是重点关照区域。 可惜,尽管有了冰块的加入,除了考官区域能略微凉快些,各个考房内依旧是热的跟蒸笼一般。 “大人,这里晕过去一个!” 巡逻的官员发现有考生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别的考生都已经奋笔疾书了,他却还躺在那里。官员靠近一瞧,这才发现考生并不是睡着了,而是热晕过去了。 大夫凑过去一看,摆摆手:“抬走!” 经过这一遭,官员们巡查得更加细致了,生怕有考生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死在考场里。 而这番动作更是加重了考生的心理压力。原本只有五分的头昏瞬间变成了八分。 有的考生在官员路过时,忍不住浑身打了哆嗦,抖落的墨汁瞬间毁了一张答卷。 好不容易熬过第二天,等到第三天的时候,还未到正午,许多强撑的考生彻底挺不住了。 上吐下泻的,热昏过去的…… 一时间,整个考场最忙碌的就是大夫和衙役们。 一个接一个的考生被抬出考场,送到附近的医馆。 一直观察着考场状况的某些人抚须轻笑。 “不愧是大人,料事如神。” 另一人示意婢女把扇子扇得更用力些:“那可不,大人特意去问了钦天监,钦天监说今年是个大热年,还特意向圣上递上文书,要求做好防旱准备!” “这叫恶人自有天收!就苏玄明那娇生惯养的样,怎么可能挺过这三日?还有那苏云亭,自小病殃殃的,更是不可能!这次无需大人亲自出手,他们自己就会坚持不住!” 另一人却说道:“听说他们百川书院的每个学子都备上了一份藿香正气水。就连曾经被挖到太学的考生们也有!” “你说的可是那个要饭的老道送的?那纯粹就是个骗子!他曾去大人府上,要卖这个方子,开价八百两!被门房打了出去。这才去找永昌侯夫人。” 其余众人头一次听闻还有这种事,连忙追问:“是白送的?” “怎么可能!骗子怎么会那么好心?我听说是顾南夕了一千买下来的这个方子!” “一千两?!都可以买京都的房子了!这顾南夕如此好骗,改明儿咱们也找几个老道,老和尚,去他们府上逛一圈!” 众人哈哈大笑,主要是那老道把藿香正气水吹得太神了些。 老道说藿香正气水又能治发烧,又能拔除寒气,还能治拉肚子,咽喉痛,脚发痒,身上起痱子,中暑,驱蚊…… 说的好像没有什么病,是藿香正气水治不了的似的。 这一听,不就是骗子的口吻吗?谁会相信也?也就顾南夕那个无知妇人会信这种荒谬的话。 “她还让百味饭店卖这款药。也不知道哪些个大傻子会买。” 大傻子济国公府李海雨捏着鼻子灌下一口藿香正气水,辛辣的口感自喉咙流淌到胃里。 李海雨了好几口水,这才把药味压下去。 这可是阿娘特意去百味饭店购买的神药!永昌侯夫人出品,必属精品! 别人都说这是骗人的,是夸大其词的,但李海宇相信,永昌侯夫人绝对不会赚这些昧良心的钱,她说是真的,那就一定是真的! (本章完) 第211章 虽然苦,但有效! 第211章 虽然苦,但有效! 福全茶楼内,茶客们对这样炎热的天气叫苦不迭。 “这老天爷还叫不叫人过日子了?!这么炎热的天,怎么出门挣钱?”小商贩热得直哈气。 “你还算不错的了,你想想那些种地的碰上这样的天,可如何是好!”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耿家村那一块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前段时间,苏二郎带着村民们挖了好些水渠,存储了不少的水,足够他们灌溉。” 有富家子戏谑:“如今你们再碰上苏二郎,估计再也认不出来他。现在他就跟个农家小伙子一般,晒得如黑炭!” 这么热的天,没有人愿意出门逛街,好不容易清闲下来的宋大也上茶楼里找茶友们喝茶。 宋大:“管他长什么样,如今苏二郎身子骨可比以前壮硕了不少。一拳头下去,打倒一个壮汉不成问题。” “看样子,那耿老汉是有些门道在身上的。也不知道永昌侯夫人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同耿老汉认识几十年,也没瞧出他有这份本事!” “要不说人家侯夫人是大周第一智者,慧眼识人!而你只是一个小账房。” 那人被说得不服气:“我是个小账房又怎么了?永昌侯夫人不也被一个要饭的老道给骗了,下一千两买了一个什么用都没有的配方!” 宋大摸摸自己兜里的藿香正气水,不服气道:“你喝过藿香正气水了?你怎么就知道没有用?” “我又不是冤大头,我为何要去买那藿香正气水?!侯夫人就是挺喜欢听这些应承话,那老道只不过是说为了祝贺侯夫人的寿辰,特意送上配方,她就愿意钱买下!” “改明,我拿些不知是什么作物的种子去送给她,说是寿辰礼,她是不是也会赏我个几百两?” 众人哈哈大笑:“前提是你得有那些不知名的种子才成!普通的种子,你连苏二郎都糊弄不过去!” 那人翘着胡须,大摇大摆地走出福全茶楼:“你们且等着,待我骗来这几百两银子,再请你们喝茶!” 包括宋大在内,众人都认为这是他的一时气话,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中。 考试终止的锣鼓响起,整个考场只剩下五分之一的考生还在坚持着。 苏玄明放下纸笔,整个人像虚脱了一般,一步一挪地走出考场。 考场外,永昌侯府的下人早就端着茶水吃食等候着。 他们一见到苏玄明和百川书院的考生们,便围了上去端茶送水,捏肩揉背。 “大郎辛苦了!好多考场都是被抬出来的,夫人担心你都担心坏了。” 苏玄明被台上搀扶着上了马车,对着。顾南夕虚弱一笑:“让阿娘担心了!多亏了阿娘的藿香正气水,我才能支撑到最后。” 顾南夕接回三个孩子,便急忙回府去,叫他们好好洗漱,休息一番,既然考完了,就不要去寻思结果如何,好好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耿大娘和耿老汉也是这般想的,他们接到耿家小子,见到自家儿子似乎被人蹂躏了一般,刚强如铁的耿大娘忍不住落泪。 “都说读书辛苦,我往日不信。再如何辛苦,还能有的地里刨食辛苦?却没想到这读书,一关过完又反一关,关关要人命。”耿家小子打起精神,安慰自己的爹娘:“我只不过是坚持个三五日。兄长们却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更何况,用了书院提供的藿香正气水,我的身体并没有大碍,只是这俩天没睡好,所以显得有些没精神。” 提到藿香正气水,耿老汉称赞不绝:“这确实是个好东西,苏二郎也给我们村送了一些。昨日村头的李二狗中暑了,险些背过气去,几勺藿香正气水灌下去,立马生龙活虎起来!” 耿大娘:“毕竟是永城侯夫人一千多两银子买下来的配方!还能没有一点用处?现在众人是怎么看不起这个的,都过不了这个夏天,最后抢购的也得是这群人!” 耿大娘的话一语中的。 百川书院五十名考生全部完好无缺地参加完整场院试,属实是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要知道,这里面天生身体不好的苏二郎,有娇生惯养惯养的小娘子,还有底子没打好的平民少年…… 他们居然都能撑下来,难不成真的是藿香正气水的功劳? 济国公府的熟人前来打探问,为何李海雨能坚持下来? 毕竟李海宇的身体也不算很好,一个月总会小病一两回。 李海雨也没有隐瞒,面对众人的询问,他憨憨一笑:“我阿娘给我买了藿香正气水,我觉得挺有用的。” 除了李海雨,还有耿家村的村民现身说法,一时间,藿香正气水成了整个京东最炙手可热的夏日必备品! 甭管用不用得上,先备上一瓶在家里,兴许能救命呢! 有家境富裕的妇人,每天晚上用藿香正气水兑上一盆热水泡脚,连泡7天,竟觉得身体从里而外,冒出一股股寒气。 等到月信来时,往常痛得如被重锤砸的小腹,竟然也不痛了! 这效果堪比连喝几个月的苦药汤子! 一时间,藿香正气水也在妇人圈里流传开来。 原来藿香正气水不仅可以内服还可以外敷啊! 这番操作叫众人打开了思路。 有人高热不退,便把藿香正气水涂在肚脐眼上,一夜过去,竟退烧了。 有身上长满痱子,瘙痒难耐的,在洗澡水里加入一瓶藿香正气水,洗上个几日,痱子消失不见了。 还有人打开藿香正气水后,实在是难以下咽,便放在屋子里,结果一夜没有蚊子,安睡整夜! “神药!妥妥的神药!” “永昌侯夫人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福泽万民!这还不是神仙,谁能是神仙?” “我看那老道本是天上神仙下凡来,特意为永昌侯夫人送上贺寿辰礼。只不过,神仙都讲究因果,所以这为了避免让永昌侯夫人背上因果,这才要了银子。” 路过的官员听不下去了,冷笑道:“一个永昌侯夫人过寿就能惊动天上的神仙。她既然这般能耐,总不至于只有一个神仙来下凡贺寿吧?” 官员们穿的是常服,看不出身份,百姓们岂会惯着他? “那自然不止一个,这寿辰不是还没到吗?你且等着!” (本章完) 第212章 神仙来贺寿 第212章 神仙来贺寿 大周朝的百姓本就是有信仰的,不是信佛就是信道,如果双方都不信的,还有山神,水神,河神,总有一个能让他们拜一拜。 这涉及到神仙来贺寿的话,本是一句戏言,但在百姓们心里,却是深信不疑的。 永昌侯夫人本就是河神娘娘下凡,哪个神仙没几个好友?难得过一次寿辰,仙家们给好友过过寿,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院试结果需五天才能出来,还没过两天,神仙为永昌侯夫人贺寿的风头就彻底压过了院试。 一时间,传言越来越离谱。 “有个老道为了庆祝永昌侯夫人的寿辰,送给永春侯夫人一个神药秘方,能治百病!永昌侯夫人不愿接受,却在第二日醒来,发现方子出现在自己的床头,而那老道不见踪影!” “一个神仙化成老道,要给永昌侯夫人贺寿,特意送给她一个神药秘方,能让人长生不老!” “永昌侯夫人难得过一次生日,天上的神仙也打算给她庆祝。第一个来的神仙化成老道,送给她神药秘方,接下来肯定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永昌侯夫人生日当天,天上的所有神仙都会下凡来,在侯府中贺寿!届时百齐放,灯火通明,仙气渺渺,各种仙物都会被作为贺礼奉上!” “听说那规模比王母娘娘的蟠桃盛宴还要盛大,也不知道我们是否有这份荣幸,能以观一二!” 等传言的最终版本传到苏玄明等人的耳中时,十个兄弟们苏云烟面面相觑。 宋知州以前并不相信这些神佛之事,但自从遇到永昌侯夫人之后,他就坚信世上是有神仙的! 而永昌侯夫人就是神仙在人间的行走化身! 宋知州有些焦虑:“竟然还有神仙下凡来嘛。那我们准备的规模是不是太小了?” 宋知州等人的打算,原本是想在郊外的温泉庄子里,找些戏班子,演一些顾南夕最爱的话本子。 苏云亭还寻了些杂耍班子,套火圈,吞剑全都来一套。 苏云亭心里直打鼓,这些江湖把式在神仙眼里,怕不是上不得台面。岂不是会丢了阿娘的脸? 苏云烟早就照着厨神秘籍的方子准备那一套席面,可是再美味的食物如何比得上仙家雨露? 苏玄明面色沉重:“看来我们的计划还需再斟酌斟酌!” 众人应声说是。 这些离谱的传言在相信的人眼里,那是坚定不移地相信,但在不信的人眼里,那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顾南夕是不是疯了?把自己的地位抬得这般高,也不怕圣上忌惮!” 湖心小亭中,远处但见粉墙瓦黛,连绵不绝,湖岸边,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葱郁的树越墙而出,露出娇艳欲的枝,淡淡的香飘散开来,令人心神俱醉。 视野开阔且美景尽收眼底,是个谈事的好地方。 因没有小厮在一旁伺候,地位最低的是一名胖乎乎的中年男人。 他殷勤地给在场的所有人斟满酒水,小声搭腔:“有同僚跟圣人说过此事,圣人说,永昌侯夫人本就是仙人下凡,来助大周的,过个寿很正常。” “呵呵,无知小儿!” 亭子内的龙武大将军李傲天淡淡地扫说话之人一眼,随即把酒水一饮而尽。 不是所有人都觉得当今圣上是个没本事的,有人就想的格外深些。 “你怎么就知道,顾南夕不是圣上推出来,故意跟我们打擂台的?”那人嗤笑:“就顾南夕?就凭这个忒不靠谱的流言?就凭一个笑话一般的神仙贺寿?我们若是被这样的人打败,那才真是个笑话!” “正是如此!上一个敢假冒神仙的,即便得了整个州府,上到官员下到百姓的信任,最终不也是被迫白日升天?” “纵使有神仙之名,但人都死了,又有何用?” 有长相贼眉鼠眼的男子,灰黑的眼珠子滴溜一转,坏主意就噌噌冒上来。 “那顾南夕借着永昌侯一事,在京都房价上大赚了一笔,我们何不如趁着这次机会,让她割割肉,放放血?” “你的意思是……” “正是这样……” “嘿嘿嘿……” 在场的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谁也不会嫌银子烫手,更何况还是赚顾南夕的银子!还能让顾南夕丢个大脸! 等到众人乘坐着小船散去时,跟李傲天同坐一船的络腮胡男子,意有所指道:“都说牡丹下死,做鬼也风流。但我觉得只有活着,才能摘下牡丹,大将军,你觉得呢?” 李傲天目光直视络腮胡男子,藏在宽袖里的手指摩挲着,面上依旧是冰冰冷冷,叫人看不出一丝变化。 “这世间不是只有一株牡丹,还有菊,月季,梅各有各的美。” 络腮胡男子刚想满意地看点走下船,却被李傲天接下来的话惊住,险些没掉到湖里去。 李傲天:“牡丹下会不会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多管闲事的人,命一定不会长。” 李傲天扶住络腮胡男子,用力地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他凑到络腮胡男子耳边,轻声道:“这世间我只服一人。上一个敢指挥我的人,如今已化作一捧黄土!” “大人,注意脚下,你要小心啊!”李傲天的话叫络腮胡男子打了个寒战,暗自后悔自己不该多管闲事。 “傲天,你们在聊什么?” 见到来人,李傲天连忙收回阴狠毒辣的眼神,收起浑身的尖刺,看上去老实而无害。 “程大人险些掉进湖去,我叫他小心点。”李傲天跟在来人身后,朝院墙走去。 那人像是不经意般提起:“听说你和顾南夕有些交情?” 李傲天的手微微攥拳,轻描淡写道:“头一次见到这般辣的女子,很是感兴趣。” 那人的笑声像是钻进李傲天的心,良久后这才开口:“美男计?” 李傲天挺挺自己的胸膛:“您可是觉得我这计谋不好使?” “那不能。我家麒麟儿连公主都尚得,何况一个顾南夕。” 李傲天送完那人回府,这才独自走回将军府。 李傲天枯坐书房半宿,最终叫下人送给顾南夕一物。 (本章完) 第213章 牛逼的百川书院 第213章 牛逼的百川书院 永昌侯府内,仆从们对顾南夕的态度越发毕恭毕敬,有那虔诚的恨不得朝顾南夕多磕两个头。 “最近云烟整顿侯府了?”顾南夕只能想到这个猜测。 绿梅倒是知道这些人的想法:“无需整顿,侯府上下对您都是忠心一片。” 顾南夕暗道,看出来了,这永昌侯想进自己的院子,都得经过九九八十一难! 谈笑间,门房来报,说是龙武大将军李傲天送了一样东西给侯夫人。 顾南夕心下一咯噔,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面对债主,顾南夕不得不沉着一颗心,叫门房把东西递上来。 绿梅没想那么多,倒是满心好。:“听下人说,这是大将军给您的生辰礼,怎么才这么点儿?” 绿梅不满,这侯府与侯府的相交,礼物都是按车算的。李大将军只送了一个小小的包裹,这是失了礼数! 唉,没个靠谱的女主人真的是不行。 在绿梅的吐槽中,顾南夕解开包裹的丝绸,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盒子。 “哈?!” 木盒子朴实无华,虽然是紫檀木做成的,但也确实不够格。 绿梅:“莫非盒子里面的才是真正的寿礼?” 顾南夕打开盒子,里面空空如也。 绿梅……这怕不是来送礼,是来挑衅的! 顾南夕也是这样觉的! 她重重把木盒一关,黑着脸叫绿梅把紫檀木盒收到库房去。 这龙武大将军李傲天,枉为七尺男儿,竟小心眼至此!盒同合,他这意思是说,自己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真真是气煞人也! 龙武大将军府内,李傲天仔细问着送礼的下人,听到下人回复说,顾南夕收下礼盒,这才放下心来。 李傲天的心腹担忧地问:“永昌侯夫人真的能理解您的意思吗?” 李傲天却有十成的把握:“当然能!卿卿聪慧无比,又和我心有灵犀,她铁定能知道,我送她木盒的意思,就是让她看紧自己的钱袋子!这紫檀最为坚硬,希望她的钱袋子也如这紫檀木盒一般,不会轻易叫人哄而去。” 心腹佩服:“看来最了解侯夫人的人是您!最了解您的人也是侯夫人!” 若是有尾巴,李傲天恨不得把尾巴摇成风火轮! 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天生一对! 且不说李傲天的送礼用意如何时间,时间如转盘一般一点点向前滚动着。 短短五日,转瞬即逝,院试的结果伴随着一阵阵锣鼓喧天,传递到高中的学子家中。 这几日,诗会,各种文会,犹如地头上的青青小草,到处都是。 学子们趁着这个机会,相互交流着经验,同时想尽办法扩大自己名声。 也有学子自认为考不上,想借机多交流些人脉,方便日后拉拔一下自己。 但凡是读书人,心中都是有一些傲气在的,有自信能考过院试的,自然是希望自己能进入甲科。 甲科就是前十名,不用经过考试就自动成为本朝的廪生,而甲科之下,也就是一般的秀才,想要通过廪生,还要再次参加考试,才能享受到免除徭役等优惠政策。 苏玄明等人虽然不在乎徭役之类的,但他也很想连中三元,给阿娘增光。 苏云亭倒是挺有自信,自己铁定在甲科之列。 因为对名次的关注,在放榜这一日,百川书院特地把福全茶楼的二楼全包了下来。 福全茶楼靠近考场,坐在二,楼上依稀能看到放榜的牌子。从上往下望去,榜单四周挤满了人,面上神情皆是焦躁不安,离放榜较近的商铺也全都是人。 苏玄明自然对自己的成绩有信心,但他还是端着一杯茶在发呆,眼神空洞,灵魂也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 一旁的李明德和陈逸轩在聊着天,但前言不搭后语,估计这俩人也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而自己又回答了些什么。 苏云亭虽然对自己有信心,但此时他也面无表情的垂下眼睑,双腿竟然微微晃动起来。 至于苏云烟,则从荷包里拿出果干,一颗一颗的往嘴里塞,似乎极为专注,可她吃的明明是他最不爱的栗子! 在这种度日如年的氛围下,终于听到有人在楼下大呼。 “榜单出来了,红案出来了!” 颜夫子蹭一下站起来,几乎要把半个身子探出窗户去:“结果如何?” 百川书院其他的学子也刷一下站起来,透着窗户往外看去。 只见不远处,放榜处正有一人在刷浆糊,四名士兵在拿着红榜,另外还有数十名左士兵拿着武器维持秩序,不让人靠近。 “快!耿家四郎,你的眼神最好,你快来看一看!” 百川书院的学子们让道,好叫耿家小子走到最靠近榜单的窗户前。 耿家小子几乎整个人都要探出窗外去,但仍然没有办法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看到榜单上的名字,急得语带哭腔:“看不清,我看不清!” 苏玄明急忙叫同窗把他拉回来:“小心别掉下去!别着急,我已派小厮去榜前看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随着不远处,一声又一声激动的欢呼声,百川书院的学子更加坐立难安。 就连最稳重的颜夫子,此时也紧张得手心直冒冷汗。 “案首出来了!是苏家大郎苏玄明!” 苏玄明的名号实在是响亮,几乎京都大半的人都听说过他的名字,因而一看到红岸上的第一是苏玄明,便纷纷传开。 “恭喜兄长!” “恭喜大哥!” 苏玄明很想当众哭一场,但思及自己身为大哥的身份,不得不强忍住泪水和激动的心情,在这儿坐着陪众人一起等待结果。 倒是永昌侯府的小厮们喜笑颜开,一边高呼一边撒喜钱:“我家大郎考中案首!乡亲们同贺!” “恭喜苏家大郎!”拿到喜钱的百姓们心情亦是十分美丽。 苏玄明的考中,就像按下了一个开关,接下来的喜报一个接一个。 “第二名蒋光海!” “第三名苏云亭!” “第四名宋知州!” …… 院试甲科十名全部都被百川书院占据! 来福全茶楼报喜的人一个接一个,那喜钱就好像漫天的雨,纷纷洒落,路过的百姓们更是将福全茶楼堵的水泄不通! (本章完) 第214章 更牛逼的顾南夕 第214章 更牛逼的顾南夕 不得不说,福全茶楼不愧是京都最火爆的茶楼,等待里面等待的学子众多,只见报喜的人,一个接一个。 整个茶楼成为欢乐的海洋,茶楼的东家准备好笔墨纸砚,好叫这些口中秀才的学子留下墨宝。 虽然只是最基本的秀才,但架不住考中的人多呀!光二楼的一个百川书院就足足有五十人! 一些一大早就来占位的老茶客,见到这么一幕也是咋舌:“这次报喜的人可算是省了事儿,只要来茶楼就能省了好多脚程!” “你们刚才可听见了?我可注意听了,甲科前十全都是百川书院的考生!” 有老茶客好不容易挤到茶楼内,头发散乱,鞋子也丢了一只,但他丝毫顾不得这些,满脸的兴奋。 “我刚才去看榜单了,你猜怎的?百川书院五十名考生全都在榜上!” 其他还在焦急等待结果的考生,听到这话,心中更加焦急了,这秀才的录取比例也不过百分之一二,百川书院独占五十名额,留给其他人的并不多了。 那茶客跟熟人挤了挤,理好自己杂乱的头发,喝了一口茶水,平稳一下气息,这才继续开口道:“你们猜这最后一名是谁?” “难不成是鹿鸣书院的程公子?” “非也,非也!最后一名竟然是济国公府的李海雨!” “哎哟,我的天!他竟然能考过院试,这属实是我没想到的!” “你们说,这是不是因为他拜永昌侯夫人,所以得到文曲星的庇佑?” “有道理。恰逢永昌侯夫人即将过寿,天上的文曲星不得给夫人一点点面子?这不,百川书院全体过关,就连李海雨也挨了个边。” 有茶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总结道:“所以这第二个贺寿的,竟然是文曲星?!” 众人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本次童生试从县试到府试再到院试,每一关都透露着不同寻常,题目越发难,这样就筛掉一大批基础知识不够扎实的考生。 然后恰逢天气极度炎热,又叫不少被看好的学子身体力不支,倒在考场上,被迫退出。 而百川书院的考生却犹如神助一般一路闯关斩将,顺利得不得了! 但是把这一切往永昌侯夫人过寿臣这事儿上一联系,一切就顺理成章! 福全茶楼二楼内,学子们拥抱作一团,相互说着恭喜的话,然后眼巴巴地看着颜夫子和苏玄明。 苏玄明的心情和他们一样,自然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你们都先回去和家人庆贺一番,待三日过后我们再重新聚一聚。” “好的,苏大郎,回头见!”同学们早就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连跑带颠儿地跑出茶楼。 这下子也不再顾及到费钱,坐牛车的坐牛车,搭顺风车的搭顺风车。 “爹爹,阿娘,大哥,二哥,我考中秀才了!” 牛车还没走到家门口,耿家小子忙不迭地跳下牛车,一路狂奔着,嘴里还高声叫嚷着。 “四郎!娘的好四郎!”耿大娘听到声音,连围裙都顾不得摘,推开院门,一把抱起耿家小子,转了好几个圈儿。耿家小子面红耳赤,周围全是来庆贺的乡亲们,他们发出善意的笑声。 “耿家四郎可算出息了。以后能免除一个名额的徭役,能见知县不跪,不能随便用刑,还能每月领粮食!” “关键是还能免除三十亩田的税!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果然还是要读书,读书才有出息!” “你当人人都能读出来?你看一年才有几个秀才,整个京都今年估摸着也就一两百来个秀才。还是耿家祖坟冒青烟了!” 在众人的羡慕称赞声中,耿老汉和耿大娘拥着耿家小子进屋。 耿大娘回头,笑意盈盈对着乡亲们爽朗道:“明儿个家里办酒,你们都来,都来哈!” “耿大娘放心,我们必定要来沾沾喜气的!” 乡亲们也是极有眼色的,知道耿家人一定要先家里人庆祝一下,于是也没多围着人家,想着等到明日办酒的时候,再去问问耿家小子,这读书到底难还是不难? 一进到屋里,耿大娘就往耿家小子手里塞了三炷香:“快给侯夫人拜一拜。多亏了侯夫人,这才保佑你过了院试。” 耿大娘心想,幸亏自己催促那木匠,及时把雕像给做了出来,每日都诚心叩拜。 耿家小子听话地给生祠上了三炷香! 这次能考中,耿家小子只觉得经十分惊险,那题自己只会做一半,剩下一半全是蒙的。 后来自己跟苏家大郎对了对答案,蒙的估摸着也只蒙对了一半,只能说全靠炎热的天气给了助攻。 好些种子选手全败在了炎热的天气下,即便没有晕倒,也导致发挥失常,这才给了自己机会! 等到耿家小子上完香后,耿家大嫂连忙把自己的儿子推了上去,叫儿子也给永昌侯夫人上香:“你也去拜一拜,好叫夫人保佑你聪明,以后也和小叔叔一样考个秀才!” 耿家人其乐融融,只觉得日子越过越好,极有盼头。 同样考中秀才的李海雨却没这么好的待遇。 济国公府内,李海雨的书房前,世子和济国公少夫人各带着一波下人对峙着。 世子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但是一想到哀哀哭泣的妾室和目露期盼的两个儿子,心肠便硬了下来。 “夫人,海雨既然已经考中秀才,那就把这幅图像转送给两个弟弟们,又有何不可?” 济国公少夫人的眼眶都红了:“不行!我儿以后还要考举人,考进士,考状元!怎么能止步于一个秀才?” 世子不耐烦:“海雨身为大哥,难道就不能帮扶一下两个弟弟吗?这次你让了步,以后弟弟们也会帮衬你的。” 李海雨对这个父亲是彻底感到失望:“他们想要拜侯夫人,自己去请画像不就可以了,为何偏偏要抢我的?” 世子的目光闪了闪,这不是觉得李海雨的更灵验些么! 世子胡搅蛮缠:“让你拿出来,你就拿出来,竟是连爹爹的话都不听了?” 济国公少夫人彻底撕破脸,冷吃一声:“不配当爹爹的人,就该下大狱!你怕不是忘了,永昌侯夫人是怎么整治永昌侯的!就算你们把画像拿了去,你觉得依照永昌侯夫人的性子,她能保佑你?保佑你那两个妾室?保佑你那两个儿子?!” (本章完) 第215章 又有人来送礼? 第215章 又有人来送礼? 济国公世子在夫人这里吃了一个大亏,还丢了脸面,不免有些迁怒顾南夕。 要不是顾南夕开了个坏头,自己温顺贤良的夫人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泼辣的模样? 济国公世子不想回去面对哭哭啼啼的妾室,也不想去找夫人掰扯,一个人在京都城里闲逛。 城里人来人往,济国公世子拧着眉头,耳边却充斥着百川书院全员中秀才,顾南夕是神仙下凡,文曲星给侯夫人贺寿之类的话语。 “怎么?这整个京都城没了顾南夕,就没其他的八卦了?” 济国公世子愤愤地嘀咕,却见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在冲他招手。 济国公世子太无聊了,便上茶楼包间,同他们一叙。 “这是怎么了?愁云惨雾的。你家大郎刚刚考上秀才,怎么不见一丝欣喜之色?”说话之人递给世子一杯冷饮。 世子眉头皱得更紧了:“可别提那不孝子!真是家门不幸!他们好的不学,净跟永昌侯府学那些不好的!” 那几人对视几眼,达成一致。 “兄弟,我们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我现在身上横竖都不超过百两银子。瞧瞧人家顾南夕,被一个老道一下子就骗走一千两!人跟人的差距可真大呀。” 济国公世子默默喝着茶不说话,自打他跟夫人闹翻脸之后,他身上的银子就没超过五十两。 另一人也跟着附和:“不得不说,顾南夕可真是捞钱的高手!她趁着永昌侯入境那一波赚着不少钱,买了不少房产!可是苦了我,我的那一波赔惨了!” 他的同伴笑道:“看样子,顾南夕的那一千两,有你赞助的一份!” “照我说,与其让顾南夕这么霍霍,还不如让她把这些钱还给我们!” 济国公世子笑出声:“你们可真会想,这进了自己兜里的钱,哪能还回去?” 那人神神秘秘道:“这不是有一个天赐的好机会吗!顾南夕既然想把自己营造成一个神仙下凡的形象,还搞出一个神仙贺寿,我们还不如利用这次机会……” 那人低着声音,嘀嘀咕咕把计划一一道来。 济国公世子的表情由原来的好笑,不屑转为震惊,再继续转为兴奋和炙热。 “带我一个!” …… 永昌侯府内,顾南夕难得大手笔,掏出钱,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为自家三个儿女和其他几个义子共同庆祝。 宴会地点就定在永昌侯的园内。 清流掩映,树木葱芜,芳草萋萋,百绽放。 有石头小径四通八达,与错落有致的亭阁,拱桥相连,步步皆是美景。 溪水畔,亭榭间,零零落落地坐着不少学子和家人,夫人们坐于阴下,居中放着一张高尺许的坐榻。 不远处,戏班子演奏曲子,丝竹管弦,彩袖翩翩,看上去一派团锦簇,美不胜收。 蒋夫人对顾南夕是感激的,不光是为了自家不争气的妹妹,差点成为北境探子一事,也是因为自己的儿子蒋光海。 蒋光海虽然学识扎实,但素来怕热,一到大夏天就十分难熬,若是没有藿香正气水,他估摸着无法坚持正常考试。“侯夫人,大恩不言谢!往后你说往东,我们蒋家绝对不往西!”蒋夫人性子利落,说不出那些文绉绉的话,只能把一腔感激之情,付诸于酒水之中。 顾南夕:“蒋夫人这话就外道了。光海亦是我的义子,你们蒋家和我们侯府本就是一家人,理当守望相助,何必言谢?” 蒋夫人红了红眼眶,她方才那番话其实是把蒋家放在了下属的位置上,在向侯夫人投诚。 但顾南夕的这番话,却是把两家人摆在同等的位置上,是盟友。 一旁的李夫人见状,连忙打趣道:“侯夫人说的是。我们这可是个庞大的家族,十个义兄弟们,九家人凝成一股绳!我看,在这京都里我们都能横着走!” 陈夫人也跟着凑趣:“你难不成是属螃蟹的?大道不走,偏要横着走?” 李夫人挺挺胸脯,理直气壮道:“我儿子是秀才,我儿子的九个义兄弟们也都是秀才!这次是秀才,以后就是举人,进士,状元!” 这话说得讨喜,其他夫人们笑得乐不可支。 陈夫人又把话题转回到顾南夕身上,拿着一杯酒上前来敬酒。 “侯夫人,我家陈逸轩是个跳脱的性子。我家老妇人对他最大的期望就是当个富家翁,为陈家传宗接代。” 陈夫人抹一把眼泪,语气哽咽:“万万没想到,我家逸轩还有这样的大造化!我来之前,我家老夫人再三叮嘱,一定要替她传达感激之情!以后,陈家任由您驱使!” 陈夫人的语气虽谦逊,但也带着一丝骄傲:“我们陈家虽不是钟鸣鼎食之家,但祖祖辈辈都在这京都扎根,路子也多。” 顾南夕自然是接受了陈夫人的心意。 接下来出面的是宋知州的娘子,这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脸蛋圆圆的,樱桃小嘴,五官虽不精致,但看上去很喜庆。 她梳着妇人发髻,年纪小,面皮薄,一个小姑娘坐在一群华贵的妇人中,看上去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裳。 宋娘子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朝顾南夕敬酒:“侯夫人,我替我家郎君敬您一杯。我家郎君亲缘薄,得上天垂怜,能得您关爱,在我们心里,您就是我们的亲人!” 这小姑娘不似宋知州那般舌灿如,反倒看上去很是憨厚。 顾南夕笑得合不拢嘴:“早就听闻宋知州有个青梅竹马的娘子,他却像藏宝一般,把你藏起来,不叫我们瞧见。如今一看,可不是个大宝贝么!” 宋娘子被这番夸赞,脸更红了。 “傻孩子,叫什么侯夫人,你该跟着知州一起喊我干娘才对。” 宋娘子磕磕绊绊地开口:“干,干娘。” “诶!”顾南夕爽快地应了一声,然后摘下自己手腕上的一个镯子,套在宋娘子手腕上。 “这个镯子虽然不算贵重,但也是我最喜爱的,时常戴在身边,希望你不要嫌弃。” 宋娘子眼睛亮晶晶的,发自内心道:“干娘是神仙下凡神,我能得到干娘赏赐的贴身之物,那肯定能一辈子平平安安,顺顺遂遂!” 就在一群人聊得热火朝天,感情突飞猛进之时,有门房来报。 “侯夫人,外面来了个老和尚,说是来给您贺寿的!” (本章完) 第216章 疯癫和尚 第216章 疯癫和尚 夫人们都看向顾南夕,就连得到信的苏玄明等人也跑过来。 “阿娘,要不我出面去瞧瞧?” 顾南夕也不想出门,但是一想到上次那个老道送的藿香正气水配方,,一时间又有些心动。 穿书这么久,从未享受到过穿书者的福利,随身带的慈母系统又是个扯后腿的家伙,莫非自己要时来运转? “我们一起瞧瞧去。”顾南夕领着诸位夫人,身后还跟着十个少年郎,一起走出门去。 银白的月色倾泻在永昌侯府门口,照得人影清晰可见。 一片寂静中,一个邋遢的老和尚盘腿坐在侯府门前,正对着侯府大门。 老和尚蓬头垢面,麻布衣衫,拖泥又带水,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看似已经有些疯癫。 苏玄明连忙往前跨了两步,挡在顾南夕身体前。 随着众人靠近,老和尚的话语依稀传到众人耳中。 “陋室空堂,当年芴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栋梁,绿纱今儿又糊在窗上。” “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桥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巷!” 听清和尚的话,众位夫人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在这个大喜的日子,这老和尚说的话却像是诅咒一般,直给众人心头上添堵。 陈夫人好不容易等到自己儿子有出息的这一天,正在扬眉吐气,却遇到这么个丧气人,堵在侯府门口,瞬间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想要把老和尚赶出去。 “好你个老和尚,哪有这般给人贺寿的?快走开,勿要挡道!” 老和尚垂着眼眸,手里盘着一串佛珠,嘴里还在絮絮叨叨:“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顾南夕的心像是被重锤击打,这老和尚的话,虽听上去不吉利,但又和原书中的剧情走向相符。 这金碧辉煌的侯府,日后可不就是变得落败不堪? 锦绣堆里长大的苏家郎君们,可不就是命丧黄泉? 还有自己这个异乡客,不也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故乡? 顾南夕强笑着拦住陈夫人,心里直打鼓:“陈夫人莫着急,我们先听听这老和尚还想说些什么。” 陈夫人自然不会违背主人家的意思,语带威胁,恶狠狠盯着老和尚:“都说出家人不可打妄语,老和尚莫要做口孽!” 老和尚没理会陈夫人和顾南夕身后对他怒目而视的诸位大人及郎君。 他先是借着月色打量一下传言中的大周脊梁顾南夕。 顾南夕的腰杆挺得笔直,眼神清亮,面若桃,但比起天仙般的样貌,他们最吸引人注意的,反而是周身的气度,稳重如高山,挥斥间指点方遒。 老和尚同顾南夕四目相对,良久之后,老和尚这才从竹制腰包里掏出一个小陶罐。 老和尚站起身,捧着陶罐,颤颤巍巍地走到顾南夕身前:“祝侯夫人与天兮同寿,与日月兮同光。” 苏玄明等人暗暗松口气。 幸亏这老和尚还算有点数,他要是敢在阿娘面前口出狂言,自己一定要将他打出去! 绿梅想要接过老和尚手里的瓦罐,却被老和尚躲开。 顾南夕明白,这是老和尚希望自己亲手接过。 “主子,这瓦罐还需清理一番。”绿眉望着瓦罐脏兮兮的,头皮一阵发麻。 自家主子最爱洁净,每日必沐浴,怎么能受得了这份脏污? 顾南夕长吸一口气,安抚地看了一眼绿梅,这才伸出手去接过瓦罐。“绿梅!” 绿梅不愧是顾南夕的的左膀右臂,闻言而知雅意,急忙从腰包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双手递给老和尚。 老和尚摆摆手:“不够!” 绿梅气急,这老和尚真当自家主子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不成?一个破陶罐,一百两还嫌不够! 但绿梅也知,不能在门口闹起来,丢了侯府的脸面,于是再掏出一张银票。 老和尚依旧是摆手,脸却转到一边去,再也不看绿梅。 绿梅气得胸膛一起一伏,就连陈夫人,李夫人和宋娘子面上也露出不忿之色。 原以为是个来打秋风的老和尚,没想到,竟然是个贪心不足蛇吞象的无赖! 顾南夕扫一眼老和尚,见他虽然衣衫破旧,脸上也是左一块脏污,右一块脏污,但那双眼睛却炯炯有神,通透而睿智。 顾南夕心中一动,打开小陶罐,只见瓦罐内壁贴着一层层麻布,而在麻布的包裹下是一粒粒金灿灿的种子。 “这是……”顾南夕心中大骇! 这分明是玉米的种子! 玉米原产地在墨西哥,后传遍整个美洲大陆,直到明朝才引进到华夏。 短短百年间,玉米就成为中华夏三大主食之一! 玉米种植不挑环境和土地,产量又高,一亩能收数十石,用处多种多样,能做主食,能制,还能喂养牲畜。 在明朝时期,玉米就已经被玩出来。只可惜明朝时运不济,赶上了小冰期,天灾不断,最严重的陕西地区从时间上已经来不及种植玉米。 但是在这个世界,大周朝完全有时间和精力推广玉米的种植! 前朝国力强盛,人均粮食占有量直到20世纪80年代才赶上。 就连富裕的大周朝在人均粮食占有量这一块,也远远赶不上前朝! 思及到此,顾南夕把小陶罐小心翼翼地盖上,交给苏玄明,仔细叮嘱:“看好了,一粒子都不能少!” 顾南夕示意绿梅去把自己卧室里的钱夹子拿过来,然后一股脑塞到老和尚怀里。 “我也不知这盒子里究竟有多少钱,但估摸着三千两是有的!您先拿去用,若是还不够,就再来寻我。” “主子!” “阿娘!” “干娘!” “侯夫人!” 众人被顾南夕的反应惊呆了。 且不说满满一盒子的银票,就说那句承诺,不够还有?! 这陶罐里哪怕装的是金子,也不抵这个价呀! 顾南夕来不及向众人解释,目光直钉钉地看看着老和尚:“您可否告诉我,这些种子是从何而来?您那里还有没有?我可以拿钱跟您换!” (本章完) 第217章 我笑他人看不穿 第217章 我笑他人看不穿 老和尚抱过钱匣子,对着顾南夕摇摇头,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就消失在街道尽头。 顾南夕痴痴地望着老和尚消失的背影,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遗憾。 原本她还以为老和尚还能拿出土豆和红薯,竟然只有一个玉米吗? 看来自己的光环还是不够强大! 苏玄明紧紧抱住瓦陶罐子,胳膊都僵硬了,都不敢松开一下:“阿娘,您为何要对这和尚这般礼遇?” 顾南夕感慨不已:“这哪里是疯癫和尚,分明是神农在世啊!” 本想劝一劝顾南夕的诸位夫人闻言,心头一跳,坊间都传言,说是会有诸路神仙来贺寿。 前有药神和文曲星,今日便有神农了?! 不愧是永昌侯夫人顾南夕啊! 若是换做自己,即便这疯癫和尚告诉自己他是神农,自己也绝对不会相信的! 众人一改对小陶罐的嫌弃,默默离苏玄明远些,这才敢敬畏地打量着小陶罐。不知神农送给永昌侯夫人什么样的礼物,竟让她欣喜若狂至此! 想必一定不是凡间俗物! 虽然是晚间发生的事,但大周朝没设宵禁,夜晚生活丰富得紧。 这一幕自然落入不少人的眼中。 很快,神农给永昌侯夫人祝寿的事,就以福泉茶楼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听说那神农化作疯癫和尚,送给永昌侯夫人一个小瓦罐。里面的粮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这些神仙可真有趣,不是化成老道就是化成和尚,一个个还邋里邋遢。” 有信仰比较虔诚的茶客横了那人一眼:“你们懂甚?!那神农爬遍山川,尝百草,还能穿一身锦衣华服去?” “上一次一个神药配方就让永昌侯夫人掏出千两来换。这一次永昌侯夫人给了整整一个盒子的银票,这得是多少钱呀!” “你们该想的是,这小陶罐究竟有何神奇之处,竟然比那神药方子还要厉害!” 众说纷纭,有说那小陶罐里面种的是仙草仙,也有人说里面是源源不断的粮食,还有人说这小陶罐就跟观音菩萨的玉净瓶似的,里面其实装的是玉净瓶里的仙露。 总归,这小陶罐铁定不是凡物! 福全茶楼大堂内,一个人笑得合不拢嘴,只觉得众人皆醉,唯我独醒。 “小账房,你为何笑得这般猥琐?”有相熟的茶客注意到小账房的表情,好奇道。 小账房的嘴角几乎咧到后脑勺,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小账房来到一家破庙前,人还没进去,就高声道:“老和尚,分钱!” 小账房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从老和尚怀里夺过箱子,打开一看,瞬间被里面的银票和金锭子闪了眼。 小账房的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脸上的肌肉颤抖着,五官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自己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老和尚咳嗽两声,望向小账房的眼神充满遗憾:“小郎君,你救了我一命,那小陶罐,本是用来还你救命之情的。” 这老和尚一路乞讨到京都,恰逢天气炎热,中了暑,倒在这间破庙里。恰好遇到路过的小账房,随口喂了他一勺藿香正气水,这才把老和尚从鬼门关里拉出来。 老和尚感念小账房的善举和救命之恩,就想将小陶罐里的作物拱手相送,却没想到…… 小账房拿起一个沉沉的金锭子,放到嘴里,用牙齿咬了咬,确定是真的之后,立刻乐开了。 “你这个老和尚,好不晓事!一个小陶罐,哪比得上这些金银珠宝值钱!你若是真想报答我,这些钱财我分三分之二,你分三分之一!” 小账房当初劝老和尚把小陶罐送给永昌侯夫人,骗来的钱财两人五五分。 可一见到这钱竟然这么多,足以让自己在京都买下一间小院子,小账房心中立刻就不舍得分一半给老和尚了。 老和尚见到小丈夫这财迷的模样,依旧不死心:“小郎君,钱财本是身外物。那小陶罐……” 小账房不耐烦地挥挥手:“不要说那么许多!我就是一俗人,眼里只有这些钱财!” 老和尚唉声叹气,看着小账房将钱财一分为三,他自己拿走两堆,只留下一堆给老和尚。 走之前,小账房还不忘叮嘱老和尚:“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以后再也不识得彼此是谁!” 小账房一边蹦哒着,一边哼着曲:“都说顾南夕是大周第一智者,都她他是神仙下凡,她怕是万万没想到,她他当做神农的老和尚只是一个疯癫和尚!那小陶罐,也是我不要之物!哈哈,再聪慧又如何?还不是被我玩弄于鼓掌之间!” 破庙里的老和尚,听着小账房远去的脚步声和那嚣张的笑声,垂眸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世人都说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一饮一琢,自有定论。 破庙外,再次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只见一群和尚匆匆赶来,目光焦急,直到见到破庙里的老和尚安然无,。这才齐齐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老和尚之事,只要有心人去查,就能查到这一切都是小账房在后面搞的鬼。 湖心亭中,一群人蠢蠢欲动,心痒难耐。 “一个小账房都能从顾南夕那里骗得好几千两银子!可见这就是顾南夕的软肋呀!” “女人就是长头发,长见识短!我绑了那个小账房,从他嘴中得知,那小陶罐就是个普通的小陶罐,里面只有一些不知名的种子,长得倒是金灿灿的。” 众人坐立难安,只觉得再浪费时间下去,怕是要错失好几万两! “咳咳!咱们来把天上的神仙分一分,别到时候搞串了,露了馅儿!” “且先说好,这局做的不能太粗糙。别随便拿一些市面上常见的物件,引起顾南夕的怀疑,阻了大家伙的财路!” “好说,好说!” 一群大老爷们围坐在一起,嘀嘀咕咕,你分一个我分一个,还时不时为了一两个名额争抢起来。 这争的哪里是名额,分明是永昌侯府的家产! (本章完) 第218章 礼物是泥巴? 第218章 礼物是泥巴? 得到玉米种子的顾南夕兴奋得一晚上都没有睡着觉。 玉米本就是人工培育的作物,虽然现在的玉米和后世又甜又饱满的玉米完全不一样,但只要一代一代杂交筛选下去,种出后世的玉米不是梦。 可惜的是,玉米的播种期一般在四月末到五月初,即便是夏玉米也是在冬小麦收获后播种,大致在六月份左右。 顾南夕翻了个身,连声叹气,原主怎么不早生几个月?这样刚好能在今年把玉米种子播下去。 今年天气炎热,时间也过了六月,已经不再适合种玉米了。 顾南夕又翻了个身,劝慰自己,能提前几百年发现玉米,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不能强求太多! 顾南夕又想起那个小陶罐里面的玉米种子,估摸着也就两三斤的样子,正常而言,一亩地能撒四斤种子,也就是说这一瓦罐的玉米种子只能种上一亩地! 想要将玉米推广到全大周,还需要两三年的功夫。 顾南夕腾一下坐直身体,这小陶罐该储存在哪里比较合适?! 直到天边将白,顾南夕这才模模糊糊地进入到梦乡中。 刚睡着,却被外边的动静吵醒。 只听见侯府门外,锣鼓喧天,整个侯府似乎也为之震动。 嘈杂的人声,几乎要三百六十度包围整个侯府。 顾南夕拧着眉,呼唤绿梅:“绿梅,外边发生何事?” 绿梅风风火火地走进来,眉梢上挂满了喜意:“主子,外边儿来了一些人,说是要给您贺寿呢!” 顾南夕有些发懵,过了好一会儿眼睛才聚焦,发出疑问:“今儿个是我的正诞?” 可自己明明记得原主的生日不在这一天呀! 绿梅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主子,您可是睡迷糊了?” “外面除了贺寿的,还有许多看热闹的。”绿梅淡淡开口。 作为土生土长的京都人,她对京都百姓有热闹必要凑一凑的性子,已经习惯了。 顾南夕打着哈欠,任由绿梅捯饬。 她本不想出门去,只想和自己的高床软枕相亲相爱,可前有藿香正气水和玉米种子,这一次又不知会送出何物来。 颇有一种拆盲盒的感觉,希望能开出珍藏款! 1拾掇好的顾南夕又是高贵美艳的模样。 顾南夕抻着一张笑脸,亲自走出府们。 随着府门吱吱呀呀地打开,外面的人声更加鼎沸起来,就连那鼓点也越发急切。 “愿侯夫人千万岁,无岁不逢春!” 说话之人是一副工匠打扮的中年汉子,皮肤黝黑,手掌粗糙,满脸的局促不安,就连这句祝福的话,说得也是磕磕绊绊。 还没等顾南夕开口,全场就响起一阵齐刷刷的叹息声。 “唉,就这副平凡人的模样,哪里像是神仙的化身?” “神仙嘛,要么是仙风道骨,要么是不似常人。这汉子着实是太老实憨厚了!” “嗨,他当然不是什么神仙的化身!”见周围的人都看向自己,说话之人得意洋洋地报内幕。“这汉子名叫毕昇,他家境贫寒,从小就去当学徒,本在杭州书肆做雕刻工,专做手工印刷。因极喜欢《孤城传》,这才从杭州来到了咱们京都。” 有人怀疑地看着说话之人:“你怎么了解的这样详细?莫不是在瞎编?” 那人胡子一翘,粗声粗气道:“男子汉,一口唾沫,一口钉!我怎么会说瞎话?!这毕昇来京都,租的就是我家的院子,我如何能不知?” 听到说话之人语气如此肯定,周围的百姓更是兴致缺缺。 “原以为又是神仙下凡来贺寿,原来只是一个小学徒!” “唉,就这副模样,谁会相信他是神仙呀!” 周围的百姓议论声越发大起来也,叫顾南夕和毕昇听了个清清楚楚。 一抹红晕从毕生的耳朵蔓延到他的整张脸,他何曾经历过被人指指点点的事? 一时间,他的手脚更不知道往哪摆才好。 顾南夕虽然也有点失望,但别人好心来祝寿,也不能给他一个没脸。 于是顾南夕软和下声音给,毕昇一个台阶下:“多谢这位郎君。” 顾南夕冲绿梅使了个颜色,绿梅便提了一个盒子,朝毕生走去。 永昌侯府毕竟是勋贵人家,时常备着一些小礼品作为伴手礼,尤其是顾南夕寿辰将近,总有一些胆子大的百姓会来侯府祝寿。 这些伴手礼虽没有多贵,但也不会让来贺寿的百姓空手而归。 毕昇见状,连连摆手,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绿梅不悦得看着他,这不会又是一个疯癫和尚吧? 毕昇蠕动嘴唇,这才小声小气地说道:“我,我,我有一物要送给侯夫人。” 绿梅心下一咯噔,完蛋,又是一个上门骗钱的家伙! 绿梅快步往回走几步,扯扯顾南夕的衣袖,生怕主子脑子一抽,又散出钱去。 顾南夕失望的心又燃起一丝希望,心里在暗自尖叫,拆盲盒!拆盲盒!我要拆出隐藏款! 顾南夕笑意融融,语调越发温柔,听得绿梅心中警铃大作:“这位郎君,你有何物要送给我?” 毕昇呼出一口气,端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托盘,上面蒙着一层红绸,缓慢地来到顾南夕面前。 顾南夕的眼光越发亮起来,脸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绿梅上前接过托盘,接过的时候,右手微微把红绸掀开一角,看到托盘里面的物件,本就不好看的脸又瞬间沉下来。 要不是看热闹的人太多,绿梅真想把这一托盘甩到那中年男子的脸上! 这群人真是欺人太甚,他们究竟把自家主子当成什么了? 绿梅气得胸口疼,眼泪珠子在眼眶里直打转。 见到向来稳重的绿梅露出这番神色,顾南夕不免有些心疼:“这是怎么了?莫生气,莫生气,气生病了无人替!” 一听顾南夕这话,绿梅的眼泪珠子啪嗒啪嗒直掉,自家主子这般好,他们怎么能这样欺负她? 绿梅哽咽着:“主子,您看到礼物莫要生气。虽然是一个个小泥块,但刻的也算是精致。” 绿梅绞尽脑汁,寻找这份礼物的优点,这话说的有些亏心,就那一个个小泥块,哪里称得上精致哟! (本章完) 第219章 你是顾南夕派来的卧底吗?! 第219章 你是顾南夕派来的卧底吗?! 美人落泪,我见犹怜。 顾南夕的心里软成一片,替绿梅擦了擦眼泪,温声道:“好,无论是什么,我都不生气。” 因为绿梅的反应,顾南夕对这份礼物已经彻底没了期待,只想尽快走个过场,把这事儿圆过去。 顾南夕随意地掀开红绸,看到里面的物件之后,浑身一僵,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顾南夕把红绸淡定地把红绸放了下去。 周围一直死死盯着顾南夕一举一动的百姓见状,更是发出大大的叹息。 “果然如此!” “没甚好期待的,没瞧见那绿梅姑娘都被气哭了吗!” “唉,没意思,浪费我的时间!” 本就紧张的毕昇见到顾南夕的反应,更是如被雷击一般呆愣在原地。 自己耗尽毕生所学,辛辛苦苦改良出来的东西,果然如那位大人所说,不值一提! 自己原以为这是一个好机会,能让自己的发明发光在永昌侯夫人手上发光发热,所以才会答应那位大人的提议。 毕生苦笑地垂下眼睑,这一次自己竟然真的要当一名骗子了。 但永昌侯夫人高光亮节,自己如何能骗她钱财! 想到大人叮嘱的,能骗多少就骗多少,毕昇却过不了自己心里的这一关。 “侯夫人,我只需一百两,不!我只需五十两!” 毕昇耗尽全身力气,才说出这句话,要不是为了给那位大人有个交代,他都想白送了。 “不行!”顾南夕这话说得坚定又果决。 绿梅猛地抬起头,自家主子终于清醒一回了! 毕昇的脑袋几乎耷拉到胸口去,整个人如鹌鹑一般缩在原地,越发觉得自己无脸见人。 顾南夕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稳了稳心神,红绸掀开一角,再仔细看了看。 放下,掀开! 放下,再掀开! 放下,再再掀开! 顾南夕反常的举动叫在场所有人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永昌侯夫人这是欢喜还是不欢喜? 顾南夕再三确定自己看的没有错之后,不顾形象地仰天大笑。 苦了好几年,自己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 这才是主角应该享受的待遇! 而不是一个让自己一路狂奔,去送死的破系统! “主子,你这是怎么了?”绿梅急忙叫人去府医,完蛋了,主子被气疯了!听到动静的苏玄明兄弟和苏云烟也急忙赶过来,一脸担忧地看着笑出眼泪的顾南夕。 “阿娘,您还好吧?是不是这礼物不合您心意,您莫生气,您想要什么,我们兄妹三人一定都替您寻来!” 苏云烟见到素来人淡如菊的阿娘癫狂成这个模样,心都要碎了,连忙抱住阿娘的胳膊:“阿娘,您别吓我!” 毕昇则被吓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一口气把幕后之人卖了个精光:“侯夫人,您莫生气,这礼物虽然是我做的,背后之人叫我把它送给您……” 话还没说完,就见本来还在叉腰狂笑的顾南夕大步一迈,走到他身前,双手扶起他:“这位郎君,您就不要谦虚了!您就是鲁班在世,您的这份礼物价值连城,我甚是欢喜!区区五十两怎么能够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哈?! 在场的众人彻底蒙圈,听绿梅姑娘的意思,这只不过是一个个小泥块!了怎么在永昌侯夫人嘴里,竟成了价值连城的宝物? 就连制造者毕昇也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侯夫人吹的也太过了! 顾南夕顾不得解释,只想把这个人才拉拢到自己府上:“这位郎君,我听说你叫毕昇?你现在在何处任职,可愿到我们侯府里来当客卿?” 客卿?! 这不是春秋战国时期最流行的客卿制度嘛,现在谁家还有客卿呀?不都是招些人当下属? 客卿和主公的关系,同现在下属和主家的关系,那可完全不一样! 毕昇说不出来有哪不一样,但只知道永昌侯夫人对自己极其看重且尊重! 毕昇的心酸酸胀胀的,恨不得为永昌侯夫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可惜他嘴笨,只会连连点头:“愿意的,我愿意的!” 其他百姓对这个事情的转折发展,是彻底看不明白了,但他们都知道毕昇凭着这不知道是何物的礼物一飞冲天。 毕昇的房东则是羡慕嫉妒恨,后悔不迭,当初毕昇穷得都要当裤子了,就想用这个东西来抵房租,他自然是没有同意! 如果当初同意了,现在能去永昌侯府当客卿的不就是自己?! 一个同自己一样的,普普通通的小学徒,只通过一送礼一事就一跃成为永昌侯府的客卿,肉眼可见地走上另一条宽阔大道! 这是何等的梦幻!就连话本子也不敢这么写! 话本子里能娶公主的,要么是状元,要么是对公主有救命之恩。 即便是得狐妖青睐的书生,那也是要长得极俊秀的。 可这毕毕昇有啥呀?! 众人心里都觉得,自己不比这毕昇强得多! 因为事件的主人公太过接地气,导致这件事瞬间在整个京都引起一阵舆论风暴。 人人都觉得我能行,我能上!于是四处寻摸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想要给顾南夕做贺礼。 倒是一些有识之士,把重点放在毕昇送的贺礼上。 “到底是何物能让永昌侯夫人当众失态?” “能让永昌侯夫人得出鲁班在世的称号,那得是何等精密的工艺?!” 就连毕昇的幕后之人,也被这番变故整得心里直突突。 湖心亭中,众人问他:“到底送的是什么东西!” 那人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毕昇本就是雕刻工,他说那是用泥土做的雕刻板。我本也没想他会成功,纯粹是让他去打头阵,试试水而已。” “顾南夕竟然这般好骗?”其他人也十分狐疑。 大周朝的印刷工业十分发达,雕版印刷术并不算什么秘密,名义上大周有专门的部门管理印刷业,实际上私人的印刷厂也有很多。 顾南夕的眼界不应该这样短小才对! 不多一会儿,一个人急匆匆地坐船来到湖心亭,指着那人破口大骂:“你是不是顾南夕派来的卧底?!怎么把活字印刷术送给了她?!” (本章完) 第220章 都疯了 第220章 都疯了 活字印刷术,这是什么东西? 那人觉得自己冤枉极了:“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活字印刷术!你休要凭空污蔑人!” 说话之人顾不得被湖水浸湿的衣摆,气喘吁吁,手指不断地颤抖着:“你!你真是个大坑货!你让毕昇去送礼之前,就没好好看过那个礼物到底是何物吗?!” “一个印刷术而已,我瞧它作甚?有这闲功夫,做点什么不好?!” 其他人也开始打圆场:“诸葛兄,莫要生气,区区一个印刷术而已,让给顾南夕就给了。启明兄说的也对,咱们都日理万机,哪有空去看这个印刷术啊!” 被人唤作诸葛兄的男子,吹胡子瞪眼睛:“你们说得轻巧,等你们知道启明到底送出去什么的时候,我看你们是否还能坐得住!” “这活字印刷术到底是何物?” 诸葛的脸色像吃了屎一般,看向启明的眼神,恨不得把他活刮了去。 “那毕昇虽然是个小人物,但他把泥土捣成泥胚,再用刻刀刻出阳文字,制成一个个泥活字,需要印刷时,只需要把这一个个小名字排列即可。” 众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现行的雕版印刷术费时费力,成本还高,这用泥雕刻的字,即便一个字只能用上三两回,那也便宜得很! 关键是这活儿效率极高! 别人每印一页就要雕刻一版,而他这个只需要排列整齐即可! 家里有印刷厂的人有些坐不住:“诸葛兄,你怎么知道此事的?” 诸葛亮冷笑:“全京都的人都知道!顾南夕正在大张旗鼓地招聘工人,准备开印刷厂呢!” 在场的毕竟都不是笨人,很快联想到其他方面。 “这样一来,百川书院不就又能扩招了?!本来受制于《五三》不能大规模印刷,所以科举突击班人数很少。这一旦有了活字印刷术,还不是想印多少就有多少!” “要是顾南夕心思再歹毒一点,把秘籍在大周大规模铺开,其他考生不跟着她的节奏走,科举会愈发艰难!” 众人只觉得头皮发麻,以后科举估计会卷得更厉害! 那些被各家视作珍藏的文物古籍,只要顾南夕愿意,就能瞬间人手一本。 印刷成本降低,效率提高,就意味着获得知识的成本降低,辐射面扩大。 这天,或许真的要变了! 启明兄脸色变得煞白,面对众人怀疑的眼神,指天发誓:“我真的不是顾南夕的人!我要是卧底,为何不偷偷给她?” “毕昇是你家书肆的雇工,一切有迹可循,你要是偷偷给了,只会引起大家的怀疑,所以才故意这样过明路!” 启明兄百口莫辩,哭丧着一张脸:“我哪里知道这些?书肆的掌柜只说毕昇爱玩泥巴,也没说他发明了活字印刷术啊!” 湖心亭里,争论不休,而活字印刷术的出现,则在京都从上到下掀起了一场地震。 普通老百姓自然是乐得见书本价格下降,一套四书五经,没一个十几两银子根本就买不下来。 这要是永昌侯夫人的印刷厂大规模开工,依照她的性子,不得打下来一半的价格?! 福全茶楼内,茶客们讨论得唾沫横飞,似乎可以预见,日后人人都能出口成章的未来! “不愧是永昌侯夫人,就连鲁班也来为她贺寿了!”“咦,不是说那毕昇只是个小学徒,从杭州书肆来京都的吗?” “你懂什么?这毕昇一定是得了鲁班的点拨,这才做出活字印刷术,你没听他说吗,他背后有人!” “我也是这般觉得,就连我也能看到活字印刷术带来的巨大利益和前景,哪怕自己不办厂,把这事儿上交给朝廷,那也能获得一个爵位的。什么人能把这样好的东西白白送出去?” “那铁定只有神仙呀!只有神仙才不在乎这些功名,只有神仙才会把这些拱手相送!” “哎哟,幸亏永昌侯夫人托生在我们大周,这要是落到北境去,不敢想哟!” 书肆的老板,书院的夫子和学子,也对这个印刷厂十分期待。 世间本不缺天才,但有很多天才迫于家境和见识,没有出头日。 只要给他们提供一个平台,一些资源,说不定平民里也能出一个五岁成诗,少年当宰相的晏殊! 永昌侯府内,众人也是对顾南夕频频表达钦佩之意。 绿梅更是贴心得不得了。 “哎哟,主子您快坐下,这点事怎么能劳烦您来动?” 顾南夕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帕子,任由绿梅打湿帕子,像是擦什么珍贵易碎的瓷器一般,擦拭着她的手指。 要不是出恭需要自己亲自出,绿梅恐怕连出恭也要替她去! “绿梅啊,你家主子还没懒到这个程度。” 绿梅不赞同地飞了顾南夕一眼:“主子,您来这世上走一遭,已经是遭了大罪了!这点小事,怎么还能劳烦你亲自动手!” 顾南夕心里一咯噔,难不成绿梅知道自己是穿书者? 顾南夕打量绿眉的神色,见她脸上只有狂热的崇拜,并没有什么忌惮和惧怕,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随即心里也一阵酸涩,可不呗,穿到这里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网络,天天不是吃就是睡,偶尔打开府们,收个礼物。 可遭老罪了! 绿梅还在絮絮叨叨:“印刷厂一事,已经被大郎君和小娘子接手过去。他们说,叫您放心,他们一定把这事儿办得妥妥贴贴!” 养儿千日,用儿一时。 这不,三个孩儿出息了,终于知道干事儿了! 顾南夕大字一摊,心安理得地享受绿梅的贴心服务。 殊不知她脑海里的慈母系统代码都快全乱掉了。 慈母系统第一万次后悔,自己为何要绑定顾南夕?! 瞧瞧,本该在杭州书院悲惨死去的毕昇,一跃成为永昌侯府的客卿! 虽然已经被发明出来,但却没有得到广泛推广的活字印刷术,不出一个月就能在京都大放异彩! 原本应该被小帐房煮熟吃的玉米粒,现在也好端端地藏在顾南夕的私库里! 疯了,这个大周朝真的是要疯了! (本章完) 第221章 撑死胆大的! 第221章 撑死胆大的! 毕昇为了报答顾南夕,把自己在杭州书肆的老师傅们全都给挖了过来。 印刷厂的筹办事宜进行得十分顺利,技术人员全部到岗,就差一些卖力气的工作岗位需要雇人。 苏玄明和苏云烟一致认为,既然他们的书院叫百川书院,饭店叫百味饭店,那这个厂也应该叫百印刷厂! 一是希望印刷厂出版的书籍如百一般齐放,二是因为坊间都传言,这活字印刷术是鲁班点拨毕昇,特意送给永昌侯夫人的。 苏云烟本想取名百神印刷厂,但被苏玄明拒绝了,因为这个名头太大,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双方一讨论,决定还是百合适,用代神。 在百印刷厂筹备期间,不是没有人眼红。 例如大周朝专管印刷业的书局,就十分想要得到活字印刷术,降低自己的成本,特意去皇宫里磨一磨年轻皇帝。 谁知道年轻皇帝回了一句:“那是神仙给永昌侯夫人的贺礼,你要想白拿,你自己个儿谈去,反正我是不去。” 书局不得不歇了想白拿的心思,寻思着,等永昌侯夫人过完寿再出面,去和她谈一谈合作的事宜。 福全茶楼内,一个个茶客们讨论得热火朝天。 一个小商贩打扮的男子从挎包里掏出一个豁了口的碗:“这是我家祖传的神碗……” 话还没说完,就被路过的宋大唾了一口:“这碗明明是你从泥里挖的,你还想用这个去骗永昌侯夫人?!你的良心莫不是被狗吃了!” “就是!你被金钱蒙住了双眼!连这种事也能做出来!忒丢人!” “这小子,上一次还把纺织局淘汰的残次品,高价卖给了他的好兄弟,差点没把人家坑得倾家荡产!” 众人的唾骂声叫小商贩无地自容,掩面而去。 骂走了小商贩,其他人依旧是人心浮动。 毕昇的经历实在是太传奇,谁会不想和他一样,一飞冲天呢? 只是众人终究没他那般有勇气,敢去叩永昌侯府的大门,只想再观察观察。 恰在这时,一道兴奋又带着急切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快去瞧热闹去,又有人去送礼去了!” 众人哪里还有心思在聊天,丢下铜钱便一溜烟儿的地往永城侯府门口跑,若是跑得慢了,怕是挤都挤不进去。 永昌侯府门口,一名年过二十,身姿妖娆,肤白如雪,五官精致,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流转间尽显女人的妩媚。 有人认出这名女子,惊呼:“咦,这不是东家巷里的美颜娘?” “就是那位和离后,回娘家住的美颜娘?” “正是她!” 这位美颜娘也是位传奇的人物,她爹爹是种匠,她娘开了一个豆腐摊,她上有四个姐姐,下有一个弟弟。 她娘年轻时就有豆腐西施的称号,美颜娘的姐姐们和弟弟都继承了阿娘的美貌,是东家巷里数一数二的好看的人家。 偏偏这美颜娘又黑又瘦,好像是抱养的,一点也没继承阿娘的美貌。她定结婚的早,夫家原以为女大十八变,美颜娘会越长越漂亮,没想到美颜娘到了二十岁,还是这副模样,她家夫郎实在是忍受不下去,便同美颜娘和离了。 回娘家后的美颜娘,在娘家足不出户整整两年。 等再次出门时,却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出落得比他阿娘更要美艳,甚至把她那四个姐姐也都压了下去! 美颜娘习惯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丝毫没将众人的打量放在心上,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侯府门口,直到那道大门缓缓打开,从里缓缓走出一个天仙般的人物。 美颜娘屈膝行礼,娇娇柔柔道:“美颜良恭贺侯夫人,祝侯夫人青春永驻,美貌长存!” 顾南夕一见,这次来贺寿的是个大美人儿,心下越发欢喜,急忙叫美颜娘起身。 美颜娘也是个爽弱的性子,她开门见山地把这次准备的寿礼递上来。 顾南夕打开一看,竟是一整套的化妆用品! 美颜娘亲生轻声轻气地解释:“时下夫人们都喜爱用铅粉,但我觉着铅粉颜色太过寡白,于是研发出这个玉女桃粉。” 美颜娘一点儿也不藏私,把玉女桃粉的配方全说了出来。 “十两益母草灰,加入二两锻石膏,二两滑石,二两蚌粉,一钱胭脂再加上壳麝调配而成。其中壳麝并不研碎,掺入粉中,只是和粉一同藏于罐内,取其香味。” 这玉面桃粉因为加了胭脂的缘故,有些微粉色。 绿梅用指腹轻轻蘸了一点,涂抹在自己的手背上,发现这粉微微泛红,涂上去之后状如桃,比寡淡的铅粉更显气色。 美颜娘显然对这个粉也是极其满意的:“常用这粉,能除去粉刺,能祛斑,令肌肤光彩肤色,粉嫩如桃,当然以侯夫人的姿容,目前用不上这些。” 顾南夕摸摸自己光滑的脸蛋,心道女人保养要趁早,这副身体得天独厚,但也经不住各种磋磨! 以前她经常不施粉的原因,是铅粉抹了对身体不好。 但这玉面桃粉,带了一些药妆的性质,对皮肤不会有损伤,自然是可以长期使用的! 美颜娘还在向顾南夕介绍套餐里的其他用品:“这个是眉笔和粉。” 现今女娘们化妆时常使用的是一种青黑色的颜料,名为黛。 美颜娘的眉笔不用黛,而是用墨,相对于黛而言,墨的染色能力更强,牢固而且持久。 至于粉,则是加了玫瑰,素馨等朵的汁液而制成的。 一直以来香粉都是用的铅粉,但美颜娘这次也用了其他的粉代替铅粉。 美颜娘怕顾南夕眼界高,瞧不上她的化妆品套餐,便以身说法:“我以前平平凡凡,相貌普通,吃够了苦头,苦心经营技艺之后,才有了我的今日!” 美颜娘把视线投向绿梅,语气里满是蛊惑:“绿梅姑娘,你可愿意试一试?” 绿梅看了看美颜娘,初看时,只觉得惊为天人,只靠近仔细一瞧,还是能从脸上看出化妆的痕迹,不免心中一动。 “劳烦美颜娘!” 美颜娘带着绿眉走到门房,隔绝众人的视线,一顿捣鼓之后,从门房里出来的绿梅震惊众人! 明明还是那一身装扮,明明还是那个五官,却美上了好几个台阶! 这大变活人的技艺,叫众人直抽冷气:“这是神娘娘下凡来贺寿了!” (本章完) 第222章 节送礼不要卷! 第222章 节送礼不要卷! 女人哪有不爱美的,顾南夕瞬间就被这套化妆品打动了! 美颜娘提议,想要和顾南夕合伙开妆粉店,她以技术入股。 顾南夕自然不会拒绝,爽快地看答应了,并把这事交给了苏云烟。 这些都是两人私谈的,结果在吃瓜群众眼里那就是,美颜娘得神指点,改头换面,然后把这项手艺送给了永昌侯夫人。 福全茶楼里也是炸开了锅。 “听说美颜娘的前夫家,全都后悔死了,不光痛失一美娇娘,还错过了搭上永昌侯府的机会!” “活该!当初他美颜娘的夫君只不过是一个穷书生,全家靠着美颜娘的嫁妆过活,结果他一朝考上秀才,就翻脸不认人,嫌弃美颜娘相貌粗鄙。早干啥去了?用美颜娘的钱的时候,怎么不嫌人家?” “美颜娘性格虽刚强,但也是个心善的,心眼儿正!老天爷不会亏待老实人!这不,她就得了神娘娘的指点,不仅像换了一个人一般,而且还搭上了侯府的富贵!” 有些人心里不太得劲儿,慢了毕昇一步也就罢了,竟然还让一个美颜娘捷足先登! 宋大扫一眼众人,就知道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先到先得!你们且瞧着,随着送礼的人越来越多,越到后头恐怕难度越大!” 宋大的话虽然不大好听,但确实是实话。 一些想待价而沽的人,心思不仅动摇起来。 随后事情的走势也正如他们担心的那样,每天都有人去给永昌侯夫人贺寿送礼! “有僧人送给永昌侯夫人牙刷和牙膏!” 前朝时候就有僧人使用沉香,冰片和檀香制成名贵的牙膏,但因为价格昂贵,并未在普通群众中普及。 等到大周朝的时候,普通人使用的是树枝刷牙,但其实这样对牙齿也有损害,且清洁不到位。 “这次僧人送的是刷牙子,用竹木做柄,一头植上马尾!还把牙粉做成了胶状,形成牙膏,据说成本很低廉,有希望普及到家家户户!” “永昌侯夫人闻言大喜,立马给僧人所在的寺庙捐了大笔的香油钱!” 这下子,茶客们彻底坐不住了,纷纷跑回家去,把早就搜罗好的稀奇物件捧到侯府,请永昌侯夫人收下。 “侯夫人,这是太岁,放入水中,能不断生长!喝了太岁水能百病全消!” “侯夫人,此物名为水运仪象台。集浑仪,浑象和报时装置于一身,能观天象!” 顾南夕被这个天文装置吸引住,上前细细打量,只见里面竟然还运用了齿轮转运和机械原理! 模糊的记忆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水运仪象台不就是原世界宋朝时期出现的水平最高的天文仪器,也是世界上最早的天文钟! 顾南夕咋舌,牛逼了! 自己简单过一次生日,竟然炸出来这么多发明! 顾南夕出手大方,尤其是对于这些有利于科学技术技术发展,提高生活质量的发明,自然不会抠搜。 众人送礼得到了正向反馈,更是热情高涨!只觉得顾南夕慧眼识珠,是人生难得的知己! 但在湖心亭内的众人,神色却十分不好看。“我们还在等着造势,谁知道这顾南夕竟然是个不挑食的,别人说是神仙送礼,她就信了!” 说话的人一脸郁闷,他还在寻思怎么能把自己雇的人营造成神仙的模样,好叫顾南夕相信。 没想到,那些普通的老百姓只把礼物往门口一送,顾南夕就收下了! 有人公正地回道:“倒不是顾南夕好骗,只是他们送的礼确实是有可取之处!” 美妆套餐,牙膏,牙刷都是可以大批量生产的,往外卖出去,总能收回成本。 就连的天象仪,也是能通过这物同钦天监搭上关系。 顾南夕虽然钱得多,但确实没有一物是白买的,除了那个疯癫和尚的小陶罐! 有人紧蹙着眉头,低声呢喃:“这送礼之风越发大了,眼见着礼物一样比一样贵重。咱们可先说好,不要太卷!” “那是自然!我们本为一体,何必相互内卷?” “哼,惯着她!我还能费尽心思去给顾南夕寻寿礼?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只为了骗钱,又不是真贺寿,当然不内卷!” 众人说得义正言辞,眼神语气颇为不屑,可走出湖心亭后,一个个步履匆匆,打算回去把准备的贺礼再筛一筛! 他们跟顾南夕没什么交情,但是跟银子也没有仇啊! 其中有一个大人匆匆来到一个草庐前,催促道:“你研究出烟没?!速度可得快点,现在送礼的人越来越多了,原本这个烟能卖上好几千两,再拖下去怕是百两也卖不出去!” 一个浑身散发着颓废气息,头发乱糟糟如鸡窝的老道,推开门走出来,一双眼睛如死鱼眼一般,有气无力道:“别催了,别催了,正在做着呢。这事儿危险得紧!” 大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目露威胁:“你当我好糊弄?这事儿有什么危险的?前朝已经有烟,只让你们在上面略作改良而已!” 老道的背佝偻了几分,莫名有些心虚。 那位大人还在喋喋不休:“你们可不要忘了,你们在市面上招摇撞骗,还险些骗到了军营里头!若不是我,你们早就被压入大牢!” “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大人哼哼几句:“办完这件事之后,你我恩情两消。你莫要对外说认识我!” 老道一时良心发现,搓搓手想要解释什么,却被大人冷声打断。 “再给你三日,你一定要把你口中说的,能拿在手中点燃的长筒烟给研制出来,然后送给永昌侯夫人!为了避免引人怀疑,三日后你直接送过去就是,不用给我过目。” 老道顿时傻了眼,张口想再解释解释,却见了大人像躲避蛇蝎一般,粗溜粗溜下了山去。 “师傅,咱们可怎么办呀?要不逃吧?”小道士愁眉苦脸。 老道望着屋子里摆好的长筒物件,叹气,其实东西早就研制好了,但他一直没敢交给那位大人。 因为事情出了些纰漏…… 哎哟,这可怎么办? 那位永昌侯夫人可不像这位大人这样好糊弄! (本章完) 第223章 不一样的烟火 第223章 不一样的烟火 无论老道是如何忐忑不安,三日时间转瞬即过。 这一日阳光明媚,京都热闹非凡,行人接踵摩肩。 街道两旁满是食物的香气和商贩的叫卖声。 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道长,大清晨适合来一碗姜蜜水,上好的老姜,新采的蜂蜜!” “道长,要不要尝一份梅汤饼?理气和胃,清肺止痛!” 小道士馋得直咽口水,老道长却是对两旁各种各样的美食看都不看一眼,闷着头,蹙着眉,迈着沉重的步子,朝永昌侯府门口走去。 “师父,咱们还是跑吧!”小道士见自己师父心神不宁的模样,一颗心也是上蹿下跳,直打突突,再也顾不得这些美食。 自家师傅对火药一事极其兴趣,光家财,就是想研制出能让他名震天下的火药。 为了骗取银子,他还对京都大营的李将军说,他要练的是能于千里之外取人性命的新式武器。 李将军自然是不信他,把师徒二人赶了出去,奈何他们一路上骗人骗得太多,被人告上了衙门。 好在,有那位大人出手相救,这才没牢狱坐穿! 可惜,那位大人也不是良善之人,救他们的出来的目的,就是想让他们去骗永昌侯夫人! 哎哟喂,师傅随口胡诌的东西,那位大人竟是当了真! 这不,师徒二人为了脖子上的脑袋,苦心研制,终于研制出现在的火药! 但上后山试了一次之后,实验结果直叫师徒二人心头发凉。 这东西跟师傅许诺的用手拿着放烟,可相差太远了! 那位大人想要看到的是方便携带的烟,好庆祝永昌侯夫人的寿辰。 可是这东西…… 无论老道长和小道士再怎么磨蹭,他们终究还是来到了永昌侯府门口,硬着头皮叩响那道大门。 门房打着哈欠前来询问:“请问是哪位神仙下来贺寿?” 不是门房没有丝毫敬畏之心,只是这短短几日,门房就已经见识到了天上各种各样的神仙。 有许多神仙,甚至是他听都没听过的。 门房暗自感慨,自己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门房了。 老道是被这么一问,卡壳了半天,支支吾吾憋出一个:“太上老君……” 门房的眼睛嗖的一下就亮了,太上老君最会炼丹,莫非这次是要送上来长生不老的丹药? 谁知,老道是过了半响才说出下半句:“座下的童子……” 门房的眼睛灰暗了下去,随即有些狐疑,还有这么老的童子? 不过神仙的喜好,哪能是凡人所能琢磨出来的? 门房谨记自己的职责,连忙前去主院禀告。 在这儿等待的时候,老道士心里告诉自己,赶紧跑吧,再不跑,怕不是要被人坐实骗子的名声! 身体却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在这种度日如年的折磨中,府门再次被打开。 金灿灿的阳光洒在侯夫人身上,反射出五彩的流光。 好似侯夫人乘着彩霞而来,这一幕更是将小道士看得两股战战。 自己和师傅真的要欺骗如天神一般的人物吗?能骗过去吗? “听说你们要送的是烟?”苏云烟最爱看烟火,每当元宵节灯会,皇宫内都会举办一场盛大的烟火会。 璀璨的烟冲上云霄,在黑夜里炸开一朵朵璀璨耀眼的火,格外令人目眩神怡。 听门房说,这老道士送来的是长杆一样的烟,用手举着就能放。 这可太有意思了!苏云烟抿嘴笑,两颊的酒窝里充满了喜悦和期待。 以前看烟,自己都是躲得远远的,不敢上前去。 这次居然能自己尝试放烟,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老道士紧紧抱住胸前用青色麻布包裹着的长条物,长长的胡须一抖一抖的。 此时他在天人交战,说实话还是不说实话?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老道士的底子也被人掀出来。 “咦,这不是被那屠夫告到衙门去的骗子吗?” “对,就是他!他们师徒二人还想骗到李将军头上,被赶了出来。” “真是邪了门,他们怎么没被关起来,居然又来这里招摇撞骗?” “胆子忒大了,居然骗到永昌侯夫人头上去!” 顾南夕见小道士早已害怕得浑身打摆子,老道士又像一张蚌壳似的,咬死不开口,偏偏自家傻闺女对老道士怀里的烟极其感兴趣。 于是顾南夕开口,打破这份沉寂:“道长,您怀里的可是要送给我的贺礼?” 老道士微微点头,神色复杂。 顾南夕继续问:“这烟可有什么不同之处?” 老道士,垂着头不吭声,抱住胸前之物的手指几乎要蹦出青筋。 顾南夕没办法,只好提示道:“是否更加艳丽?” 老道士摇摇头,闷声闷气道:“没有。” 顾南夕脑瓜子一转:“难道是更加安全?” 都能用手拿着了,那铁定会更安全些! 一听到这个问题,老道是双膝一软,竟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没,没,没有!” 顾南夕感到头疼,给了两个台阶,人家都不下,自己还能找出什么个理由? “那这物有何神奇之处?若是没有,也没关系,办寿宴之前举办一场烟盛宴,寓意也是极好的。” 老道士更加抖如筛糠,一想到那一日,当着京都众多勋贵之家的面,自己研发的长筒烟火被点燃…… 老道士感到浑身凉飕飕的,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届时,怕不是连道观都要受连累…… 思及至此,老道士再也不敢隐瞒下去,只是那位大人或许还在暗处看着,他也不敢得罪。 “侯夫人,我们还不如找个地方试一试这烟火?” 老道长补充一句:“最好是个开阔无人的场地。” “行,好主意!”苏云烟连连赞同! 虽然白日里看烟没有夜里来的漂亮,但白日里更安全些,说不定自己还能上手试一试。 见苏云烟这么有兴致,顾南夕当然是如她的意。 一行人乘坐着马车来到京郊。 老道士自然不敢让其他人上手试,于是他自己解开布条,拿出长筒,对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砰的一下! 随着一声惊雷,炙热的火焰如火龙一般,咆哮而出! (本章完) 第224章 苏云亭:我的!都是我的! 第224章 苏云亭:我的!都是我的! 大树熊熊燃烧起来,扑面而来的热意叫众人呆愣在原地。 苏云烟的嘴角抽搐:“这跟我想象的烟,有点不一样。” 苏玄明则皱着眉:“这物件可不能允许在京都城内放!京都房屋多为木质结构,这一管子下去,怕不是要引起连片的大火。” 苏云亭则搂住老道士,笑靥如:“道长!这物甚合我心意!您在何处道馆挂单?何不如跟着我干?” 苏云亭的心里火热热的,有了这神器,自己一统江湖,指日可待! 不说别的,就说春耕之前要烧杂草,这不比慢慢放火来得快? 要说最震惊的,当然是顾南夕! 妈耶,这不就是火枪的雏形吗?! 老道士的心神全放在顾南夕身上,见她面无表情,心中不由地忐忑起来。 “我以巨竹为筒,内安子窠,如烧放焰绝,然后子窠发出如炮声,远闻百五十余步。” 见顾南夕不为所动,老道是绞尽脑汁,自卖自夸:“我还找到了火药的最佳配比!” 现在火药的配比是没有固定的,全靠手艺人的经验,有些配比则是父传子,不会往外传。 老道士愿意献出火药配方,也称得上是有诚意。 顾南夕接过微微发热的竹杆火枪,这才发射了一次,这竹筒就有一点点开裂的迹象:“你这竹杆火枪不扛用啊。” 见顾南夕一针见血,老道士垂下头,自暴自弃道:“是的,也就能发射个三四回,再用下去可能会炸膛。” 顾南夕提议:“何不如把竹子换成铁器?” 老道士眼睛眨也不眨地就回道:“那样耗费太过!而且只是一个烟而已,没必要。” 顾南夕意有所指:“谁说只是用来看烟的?” 老道士还没明白过来,苏云亭却是心领神会了。 苏云亭接过竹杆火枪,里里外外研究了一遍后,遗憾地摇摇头:“阿娘,这玩意儿不行。即便换成铁质的,上了战场,顶多靠着声响,吓一下敌人。” 顾南夕望向苏云亭,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苏云亭一改往日没正形的模样,分析得头头是道:“这个近距离或许有点用,但距离远了,准头不够。况且它没有续航能力,射完一次,装填太过麻烦。遇上阴雨天,更是个鸡肋!” 苏云亭的一番话,好似一盆凉水,把顾南夕从头淋到脚。 是的,科学技术水平的发展,向来不是靠某一样物件的凭空出现,而是多方联动的。 现在的冶金水平不行,所以无法设计出后世那样的火枪大炮。 但是,大周朝如今无论是科技还是经济,都走在世界前列,尤其是火药这一块,不利用好这巨大的优势,顾南夕枉为穿书者!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老道士也明白过来,永昌侯夫人这是想要把火药运用在战场上:“要不,我把里面的沙子,改为瓷碎片或者是铁钉?” 苏云亭摇头:“这还是没有解决我刚才说的那几个缺陷!” 顾南夕:“云亭,你可有什么想法?” 苏云亭歪了歪头。只感觉脑子里的想法多得都快要冒出来。“既然没有办法解决准头的事,我们还不如做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这长杆枪虽然没有办法提升威力,但用火药做推力,这个想法倒是很不错!” “我们可以做毒气弹,里面填充一些毒药!” “还可以做火炮,比这个长杆火枪更大,直接大范围地射击,就像投石机那样!” 苏云亭只觉得自己的嘴根本跟不上自己的思路,急得抓住老道士,就想往回府。 “道长,你就跟着我干吧!我阿娘给了我一千两的启动资金,我到现在还没用过呢!你要是愿意跟着我干,这一千两全给你,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老道长本来想事了后拂袖而去,但听到这一千两,这双脚竟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忙不迭地跟上苏云亭! 两人顾不得其他,你一言我一语,交流着经验和想法。 等到马车绝尘而去,留在原地的顾南夕等人这才反应过来,马车被苏云亭和老道长驾走了,他们怎么回府呀? 苏云烟撅着嘴,嘟囔着:“二哥可真是的!一旦对某件事感兴趣,就会一头扎进去,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苏玄明笑了笑,只心疼地看着顾南夕:“阿娘,您要不在原地等着?我先回城里去,再叫上马车来接你和妹妹。” 顾南夕瞅了一眼天色,不想到傍晚时分,还待在荒郊野地里,便拒绝了:“无事,我们一行人慢悠悠往回走,反正也不远。” 苏云烟自告奋勇:“阿娘,您要是累了,我来背您!” 顾南夕摸摸苏云烟的脑袋,欣慰不已,果然还是小袄贴心呀! 一群人一边走一边唠,倒也是悠闲得很。 路过一片草地时,苏玄明情不自禁地笑起来:“阿娘,你可还记得这里?” 顾南夕瞥了一眼,能不记得吗?这不就是苏玄明挨打的那地方! 重游故地,苏玄明的心态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不再自怨自艾,也不再怀疑自己,他的身旁除了阿娘和弟弟妹妹,还有诸多义兄弟和书院的学子! 小三元的称号更是证明了他苏玄明并不是草包一个! “阿娘,终有一日,我会扶摇直上三千里!成为阿娘和弟弟妹妹们的依靠!” 顾南夕也是感触颇深,当日看苏学明就像看自己不成器的学生。 现在在看苏玄明,则多了一份家人的牵绊。 倒是苏云烟趁机开口:“大哥,你的意思是说,当你当了大官之后,会把我补贴给百川书院的银子加倍还给我吗?” 暴击! 因为百川书院收费便宜,还包一日三餐,所以书院一直都在亏本运营。 毕竟名声再大,那也不能换成银子! 苏玄明不好意思继续朝阿娘伸手要钱,全靠苏云烟倒贴钱办食堂,这才免得书院学子日日啃野菜馒头。 见苏玄明嗫嗫,不知道如何回答,苏云烟叹气,她就知道,这个家里终究要靠自己支撑起来。 两个哥哥们惯会钱,阿娘也视金钱为粪土,只能自己多辛劳些,免得叫他们手里没钱。 老道士的火器取材于南宋陈规的长竹竿火枪。 (本章完) 第225章 手快有,手慢无 第225章 手快有,手慢无 迫于经济压力,苏云烟一回到永昌侯府就开始扒拉算盘珠子,盘点自己名下的产业。 目前为止,自己收入的最大源头是那两家百味饭店,新开的温泉澡堂也过了赔本运营期,开始盈利。 和美颜娘合伙的妆粉店,也即将开业。 苏云烟柳眉紧蹙,稚嫩的桃面上竟有一丝丝威严。 苏云烟暗道,开业之前再用神娘娘贺寿的名头,给妆粉店打一波广告。 当日绿梅大变活人,再加上美颜娘的现身说法,想必夫人小姐们对这个妆粉店会趋之若鹜! 还有那百印刷厂,印刷的第一批书籍就定为《孤城传》和《鲁班书》! 苏云烟的眸光闪烁,既然这活字印刷术是鲁班所赠,那么鲁班一定不会介意,自己用他的《鲁班书》打响印刷厂的名声! 这本书是一本关于土木建筑类的奇书,据传是一本被诅咒过的书。 传说中,鲁班出远门工作,家中留下新婚的妻子和父母,鲁班心中对妻子十分不舍,于是用高超的技艺做了一只会飞的木鸢,往返于家中和工作地点。 久而久之,鲁班的妻子怀孕了,但却被鲁班的父母认为是出轨,不得以,妻子只好如实告知。 鲁父十分好奇,乘坐木鸢去吴国,却被吴国人当作妖怪打死。 妻子也好奇,乘坐木鸢去找鲁班,却在途中发动,羊水破了木鸢的法术,从空中掉落,一尸两命。 在所有的传言中,《鲁班书》又被称作“缺一门”,以前人人对之避如蛇蝎,现今大家伙儿对其好奇,但却遍寻不得。 苏云烟靠在玫瑰椅上,手指轻敲着书桌,脑海里冒出一个又一个的主意。 如果到时候客人们对《鲁班书》仍有顾虑,那自己就派人放出流言,就说这书是鲁班送给阿娘的贺礼,肯定已经去掉了上面的诅咒! 这样既能勾起人们的好奇心,又极具有话题度,到时候印刷厂生意想不火爆都难! 苏云烟弯起嘴角,却见门外传来小丫鬟的问好声:“拜见侯夫人。” 苏云烟连忙跳起来,脸上哪还有方才的算计,分明又是娇娇俏俏的小女郎! “阿娘,您怎么来了?” 顾南夕推开房门,见苏云烟一切如常,这才轻轻松口气,示意身后的绿梅把一碗莲子羹端过来。 “你一回府,竟是连晚膳都没用,就跑到了院子里。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苏云烟被亲娘这么一关怀,心里边儿乐得直冒泡:“本来是有点事儿的,不过现在全解决了。” “什么事?” 对顾南夕,苏云烟自然不会藏着掖着,老老实实道:“大哥开书院赔钱,二哥眼瞅着又会掉进火器的那个销金窟。” 苏语烟重重叹了口气,话语里尽是忧虑:“阿娘的寿辰还有半个月,这半个月,想必送礼之人络绎不绝!这也是要钱的事儿。府里的那一位又靠不住,他不从府里划了银子就不错了!” 顾南夕摸摸自己的鼻子,以往总说苏玄明和苏云亭钱大手大脚,可自己过一次生日,已经撒出去最起码有五千两银子! 接下来,还会不会继续往外撒,顾南夕也不确定呀。 可是,要让顾南夕眼睁睁瞅着那些跨时代的发明泯灭于历史的尘埃之中,顾南夕又于心不忍…… 苏云烟埋头吃着顾南夕端过来的爱心莲子羹,并没有注意到顾南夕脸上不自在的神色。 “虽然说阿娘的家底丰厚,但也扛不住这样!以前阿娘总告诉我,坐吃山空,所以我这不想着如何把生意再扩大一下,好给府里开源!” 这话说的,叫顾南夕更加坐立难安。偌大的一个侯府,生活的重担竟然压在一个十来岁女郎的肩膀上! 自己继续躺着摆烂,会不会有点不太好? 顾南夕难得的自我反省了一秒钟。 苏云烟吃完莲子羹,拿出袖子里的手帕,擦了擦嘴角:“阿娘,这些话您听过就算了,莫要往心里去,总归我们当儿女的,不能让你老无所依!我已经想到法子,到时候定会让我们侯府的产业蒸蒸日上!” “真的?” 苏云烟重重点头,只要脸皮够厚,蹭一蹭诸位神仙的名头,何愁事情不成?! 这一场神仙贺寿,给了苏云烟诸多灵感,只觉得这世间万物,没有什么是不能用银子解决的! 如果不能解决,那就加钱! 顾南夕可不知道苏云烟的三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看见苏云烟表情如此笃定,便放下心来。 顾南夕嘱咐苏云烟早点休息后,便带着绿梅回自己的院中去了。 一路上,月色清亮,即便不打着灯笼,众人也能看清脚下的路。 顾南夕回想起,近日的自己所作所为,销确实是大了些。 “绿梅,下次有人来贺寿,你提醒着我点。” 绿眉的表情心疼又无奈:“主子,我提醒过了。” 顾南夕想到绿梅拽了自己好几次衣袖,不免有些心虚:“那我们定个额度。以后钱匣子里的钱不能超过两千两!” “这些钱光了,我们就不再往外掏了!” 绿眉自然是拍掌称赞:“主子英明,就按照您所说的!” 绿梅为了防止顾南夕后悔,一回到主院,就把钱匣子里多余的钱给拿了出去。 一想到顾南夕动不动就把整个钱匣子送出去,绿梅又把那两千两分散在四个钱匣子里,每个钱匣子装五百两。 这样,即便主子性情上头,说送钱匣子,也顶多送出五百两去! 做完这一切,绿梅才稍稍放下心来。 京都无秘密,而这件事自然也是被传了出去。 福全茶楼内,气氛变得越来越火热。 除了一些相熟的老茶客,其他的人的目光都像是防贼一般防着别人。 “听说了吗?” “听说了!” 众人似乎在打着什么也哑谜,但彼此都心领神会。 “手快有,手慢无!” 此话一出,整个福泉茶楼大堂的茶客,一下子走出去大半! 宋大端起来的茶水还没送到嘴边,见状只能笑着摇头。 福全茶楼2楼包间内的某些人,自然也是心急难耐,再也顾不得其他! (本章完) 第226章 拉皇帝入伙 第226章 拉皇帝入伙 前一晚,顾南夕睡觉前还对自己念了三遍,要节省钱。 第二天,当有人扣门送礼时,顾南夕就啪啪打脸了! 面对绿梅【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眼神,顾南夕百口莫辩,又略带心虚。 自己今天随口一句拿钱匣子,就掉了四分之一的预算! 可是,这不能怪自己呀! 毕竟对方送的可是指南针唉! 战国时期,其实就有人发现了磁铁吸石的秘密,并根据这个特性制造了司南之勺。 但这种司南,指向并不十分准确,有时会出现杂乱的情况,所以并没有得到广泛的应用。 直到大周朝,普通百姓依旧是根据天象指导方向,分辨方向。 但这一次送礼之人,据说是从《梦溪笔谈》中得到启发,使用浮针之法制作出的针盘,即便在茫茫大海上也能准确指示出方位! 当时顾南夕一听,整个人就激动得不得了! 这种针盘,不就是航海必备品吗?! 有了它,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会迷路了! 顾南夕讪笑着为自己辩解:“我保证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这个针盘真的是有大用的!”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总归是您的钱,我也管不着。”绿梅这话说的,略带些阴阳怪气。 顾南夕摸摸自己的鼻子,下定决心,明天绝对不会再这样大手大脚了! 可惜,随着月落日升,皎洁的月光好像带走了顾南夕的誓言。 看到摆在自己眼前精致无比的海船模型,顾南夕早就把昨日的许诺抛之脑后。 “绿梅,拿钱匣子来!” 绿梅倒抽一口冷气,艰难开口:“主子,这只是一个模型而已!” 顾南夕还没开口,奉上航海模型的老头子却吹胡子瞪眼:“谁说这是普通的模型?!净说些外行话!” 对于人才,顾南夕向来是弯得下去腰的:“老丈,莫生气,我们都没坐过海船里,对这些实在不了解。不如您仔细跟我们说一说?” 老丈的气消了些,但语气还是不咋地:“我们大周制船以明州,温州为主。制船之前,我们都会先做好模型,几经试验,确定无错之后,这才按照比例放大。讲究些的船厂,还会事先画好船图。” 提到讲究些的船厂时,老丈挺了挺胸膛,似乎很是骄傲。 “要不是我……”老丈止住话头,似乎是意识到如今自己的处境,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不复方才的桀骜。 “骗钱?骗什么钱!我邢老三从来不做那些缺德事!”老丈人自言自语,小声嘀咕。 似乎是想到了正事,老丈这才偏着头,粗声粗气地推销起自己的船图:“我最擅长做的就是客船,客船求稳,相对会粗短一些。” 老丈指了指模型,介绍道:“这是平衡舵,升降舵,还有开孔舵……是由我独自研发的三副舵,可以减少航行中的横漂。” “这些船舱也使用了水密融仓,各仓严密分隔,即便有一仓两仓破损,也只会限于破损船舱进水,而不会导致全船沉没……” “我把这船叫做福船,它的底是尖底。结构坚固,容量大,善于装载,稳定性好,抗风能力强,吃水深,特别适合远洋航行。” 顾南夕被老张介绍得心头火热火热的,有这海船,再配上指南针,船队尽可走出一条海上丝绸之路! “绿梅,把所有的钱夹子都拿过来!”顾南夕发誓一定要留下这个老丈人! 绿梅不情不愿地把剩下三个钱匣子全拿过来,老丈人接过去一看,却发现只有一千五百两,随即把钱匣子还给绿梅,做势要拿回模型。 一千五百两就想换走自己的造船技术,这不就是明抢?! 顾南夕也知道这个道理,急忙拦住老丈人:“这位老丈,且暂停脚步,听我细说。”老丈人冷哼,要不是这永昌侯夫人的在民间的名声极好,他才不会听这人絮叨。 顾南夕:“这一千五百两,是给您在京都安家用的。我是想着,我们不如合伙开一个造船厂?” 老丈似笑非笑,只觉得要永昌侯夫人实在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你可知道算做一个造船厂需要多少银钱?需要多少工人?即便把你们永昌侯府的所有存银也拿出来,也是万万不够的!” 造船厂的利润高,谁不知道? 只要一条海船出了厂,下了海,那就是一只会源源不断下金蛋的母鸡! 造船厂里的师傅的手艺,那都是父传子,代代相传的。 自己要不是遭遇了那事儿,也不会离开明州,跑来这京都。 永昌侯夫人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造出一个造船厂来,这怕不是痴人说梦! 钱从哪儿来,人从哪儿来?路上遇到勋贵的阻碍又该如何处理? 在泼天富贵面前,区区一个永昌侯夫人还是不够看的! 顾南夕自然也是知道,单凭自己一个人是万万吃不下这一个大饼的。 于是顾南夕指了指皇宫方向:“我不行,不是还有上面那位吗?” …… 福全茶楼内二楼包间,两名身穿丝绸长袍的男子,正在对饮。 “听说那王团子被苏云烟请了过去,说是要为顾南夕贺寿。” “那王团子,自从爆红以来,递给他的帖子如飞雪片一般。苏云烟能请得动他,也是挺厉害的。” “就是不知顾南夕还有没有那些银钱来举办宴会。”青衣男子看好戏道。 他对面坐着的白衣男子挑眉:“看来,你的计谋得逞了?” 青衣男子哈哈一笑:“你这话听着怎么有些酸?不过我确实是成功了!足足从顾南夕那里骗来一千五百两!消了我的心头之恨!” 他也是当初忙不迭,想要卖房逃往南面的官员之一! 白衣男子不敢置信:“一个船模型就能骗来一千五百两?!” “当然不只这一些,还有邢老三的造船技术。” 白衣男子砰的一下站起身:“你疯了?!造船技术你也敢送给顾南夕!” “莫慌,莫慌!送给她,她得有本事拿才行!别说是一千五百两,就是给1一万两,他也不会把自己的造船技术卖出去的!我这是让顾南夕一千五百两看了个大饼,却吃不着,急死她!” 白衣男子这才松口气,连连夸赞:“你可真损!” (本章完) 第227章 发生了什么事? 第227章 发生了什么事? 和邢老三谈妥后,顾南夕马不停蹄地跑去皇宫,和年轻皇帝嘀嘀咕咕许久,直到月上梢头,这才踩着星光回府。 因为顾南夕把所有剩余经费都在了造船技术上,所以永昌侯府停止收礼的通告,就借着府里的下人口,传遍整个京都。 福全茶楼大堂,诸多茶客捶胸顿足。 “唉,我就去晚了那一步,我眼睁睁瞅着永昌侯夫人搬来三个钱匣子,递到那老汉手中!紧接着,侯府就不再收礼了!” “天杀的,那老汉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一下子就拿走了三个钱匣子!” “我的天啊,我辛辛苦苦寻来的上好绸缎,还没让永昌侯夫人过一过眼呢!” “都说了手快有,手慢无!叫你们磨磨蹭蹭,这下可好了,连口汤都喝不着。” 众人后悔不迭,只觉得成千上万两银子从自己指尖划过,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握在手心之中! 有人不甘心:“你们谁认识那老汉,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京都人口上百万,也有许多从外地而来的客商,总有那么一两个是见过邢老三的。 “老汉叫邢老三,原本是造船厂的老师傅,不知为何从上面起了纷争,一气之下带着儿孙和徒弟们从造船厂辞工。” 邻桌的人给客商端茶递水:“您同邢老三可有交情,可曾从他口中听说过什么?” 外地客商没想到京都百姓这般热情,受宠若惊,连忙接过茶杯:“谈不上交情,因着同乡的关系和他家大郎交谈过几句。听说是他们家要和永昌侯夫人一起做个大买卖!” 这大买卖难不成就是造船厂? 京都本地人摇头,表示不信:“侯夫人虽然嫁妆丰厚,聪明绝顶,但想凭一家之力开一个造船厂,还是不够的。” 外地客商只听过永昌侯夫人顾南夕的名号,并不知道究竟有几斤几两,因此没有插话。 无论是谁,对于造船厂这一事都是持不看好的态度。毕竟如果一个造船厂开的那么容易,那遍地都是造船厂。 坊间因永昌侯夫人不再收礼一事而感到错失过亿,皇宫里,佟贵妃也是满腹狐疑。 佟贵妃备受宠爱,加上家底丰厚,因而她的宫殿格外奢华。 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 莲的瓣鲜活玲珑,连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只觉得温热。原来竟是以蓝田暖玉制成。 走起步来,如步步生莲一般。 平日里,佟贵妃最喜欢在这上赤着足在上翩翩起舞,身姿曼妙,与地上的莲相互映衬,格外让人目眩神离。 但今日,她只懒洋洋地缩在软榻之上,整个人像一只犯懒的小猫咪,无精打采的。 贴身婢女金珠,放轻手下的动作,修长的手指在佟贵妃细腻的肌肤上按摩着,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佟贵妃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柳眉一样的眉毛拢在一起,似江南的细雨,笼罩起一团愁雾。 自打前几日,永昌侯夫人顾南夕入宫,和圣上闭门说上许久的话之后,年轻皇帝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佟贵妃嘟着嘴,满脸的不悦,一腔愁绪,不知能与何人说。 “主子,太师夫人求见。” 佟贵妃听到这话,这才坐起身,期盼地看向门外。只见一穿着碧波翠缕裙的妇人,迈着得体的步子走了进来,鹅蛋脸上挂着慈爱的笑意。 这是位非常漂亮,颇有风姿的夫人。身材修长,穿着大方得体,浓密的头发经过精心梳理,美丽又端庄,站在那里,通体显示着一种雍容华贵的风度。 “阿娘!”佟贵妃娇嗔着挽住妇人的胳膊,嗔怪道,“您今儿个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我还以为自打有了嫂嫂们,你早就把我这个女儿忘到脑后去,再也想不起来了。” 太师夫人点点佟贵妃的鼻尖,好笑道:“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我家的小猫儿。” 太师夫人挨着佟太贵妃坐下,语气里难掩担忧:“听金珠说,你最近茶不思,饭不想,白日里常常叹气。我家小猫儿是在为何事烦忧?” 佟贵妃瞥一眼金珠,金珠冲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看在亲娘的面上,佟贵妃没有为难金珠,挥挥手,叫他们全退了下去。 殿里只剩母女二人,佟贵妃这才憋不住心里的委屈,哭诉道。 “也不知那顾南夕同圣上说了些什么,圣上这段时日,同以前判若两人!” 太师夫人自是听说过以前的流言,但还是不动声色的追问:“如何判若两人?” 一提到这事儿佟贵妃就生气:“我说最近天热,我想要多加些冰块儿,你猜圣上如何说?” 太师夫人不解,冰块而已,寻常人家不舍得用,偌大的皇宫难道还用不起? 佟贵妃:“他竟然说让我按照份例用!若想用多些,就银钱去买!” 佟贵妃委屈极了,这是银钱的事儿吗?这是脸面的事儿!这是宠爱的事儿! 光冰块一事,叫自己在皇后面前丢了好大一个脸! “还有年前,他许诺过要送给我的银质鎏金累丝点翠头面,如今连个影子也没见着!” “我寻他要个什么,他要么是置若罔闻,要么是支支吾吾,就是没个准话!要不是我知晓他内库丰厚,还定以为这个皇宫要穷得揭不开锅了!” 佟贵妃还在那里埋怨,往日出手阔绰的圣上,如今变得抠抠搜搜。 太师夫人的脸色却在同贵妃的话中越来越沉下去。 佟贵妃说了个尽兴,这才注意到自己亲娘的脸色不太好:“阿娘?” 太师夫人对着佟贵妃这张粉面桃腮的脸,把心里的话给咽了下去。 这个小女儿自来是自己和夫君的掌上明珠,一直娇养着,即便入了宫,也不曾受过委屈。 圣也是爱极了她这又娇又单纯的模样,所以有些话就不必让她知晓了。 “小猫儿,咱家又不缺了你那点头面,缺什么叫金珠去府里说一声,我们就给你送过来。圣上许是遇到了心烦的事,你莫要去吵他。” 佟贵妃哼哼唧唧地应下。 太师夫人安抚好闺女之后,这才回府和佟泰师说了今日的事。 “圣上该不会是和我们离心了吧?” 都说一个男子爱不爱一名女子,全看他愿不愿意钱。年轻皇帝这般抠门,莫不是不再喜爱自家闺女? (本章完) 第228章 情报对账 第228章 情报对账 佟太师的想法却和自家夫人的想法完全不一样。 佟太师当然明白,自己独断朝纲早就引起了年轻皇帝的不满,只是碍于自己的权势,他不敢明面上同自己闹翻。 那么,如今年轻皇帝的反常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个小家伙又在搞些小动作了! “不是,你叫小猫儿放宽心,过不了多久,皇帝依旧是那个皇帝。” 佟太师给自家夫人喂了一颗定心丸之后,照常睡下,等到第二天日上朝时,发现往日的那群狗腿子正在嘀嘀咕咕些什么。 他们有的面露欣喜之色,走路都带风,有的却一脸的羡慕嫉妒恨。 还有的悔不当初,连连叹气。 佟太师一头雾水,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佟太师原本以为这是一场普普通通,稀疏平常的朝会,没想到,到了最后,坐在最上方,向来充当吉祥物的年轻皇帝突然来了一句。 “我朝近年海上香料贸易税收逐年减少,可瞧这京都大食街香料生意极其火爆,不像是香料生意有受影响的样子。” 佟太师和户部尚书对视一眼后,户部尚书这才站出来。 “启禀圣上,大食风情街的香料来源于西面,走的是陆路,而我们香料生意主要针对的是海上舶船,两者并不相同。” 年轻皇帝眸光闪烁:“你的意思是,近年来海上的香料生意不好做?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应该收回一些出海证。” 这话就有些不好回答了。 大周朝鼓励海上贸易,但对于出远航洋的大船是要颁发出海证的。 只有通过检测的大船才有资格进行远洋贸易。 这一是为了保证大船的安全,二是为了把这些大船登记在册,以便进行收税。 像那些中型船只,只要不怕会有生命危险,走走关系也是能拿下出海证的。 年轻皇帝突然提起这一遭,到底是有何用意? 户部尚书偷瞄一眼佟太师,见佟太师闭着眼睛坐在那儿,不发一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倒是有家里借着门客名头,进行海上香料贸易的官员,有些坐不住了。 他们买不起大船,都是用的中型船只,若真要严查出海证,头一个遭殃的就是他们这些中型船只的船主! “圣上,此事不可!我们大周本就以商税为主,若管控出海证,不就更加影响我们的税收生意了?毕竟海上贸易不仅仅只有香料贸易!” 年轻皇帝似乎是被说服了:“你的意思是,这出海证不仅不能缩减,还要扩大?” “是,是吧?”官员私心里是不想把好出海证发得遍地都是的,毕竟物以稀为贵。 只是再想想,就算有出海证又怎么样? 能够远洋的船只,却只有明州,温州两地的船厂能生产出来,每年固定的产量只有那一些,所以增加出海证似乎也不会对航海生意有什么影响。 放松出海证的发放,就在朝会上达成一致。 朝会结束后,快走到宫门口,官员们这才叽叽喳喳的开始埋怨起来。 “圣上怎么突然提起香料贸易一事,吓了我一大跳!” 官员们私底下从事香料贸易,偷税漏税的不止一家两家。 真要查起来,谁也捞不着好! “谁知道了,还有那出海证!多一点少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每年能下海的就只有那几艘船!” “罢了罢了,这件事就听圣上的吧,他愿意增加几个就增加几个,没必要在这件事上违逆他的意思。” “对!对!增加出海证总比要去查香料贸易要来的好!” “可我怎么觉得,我们上当了?圣上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你多虑了,圣上费那么大劲,只为了几张出海证?!”佟太师瞥一眼同僚,路过官员们的时候咳咳两声。 他手底下的官员们神情一震,通通闭上嘴,打算马上回府去换件衣裳。 湖心亭里,下人们早就已准备好美酒佳肴。 不远处是乐者的丝竹弹唱,美妙的音乐声和江水滔滔声混合在一起,别有一番趣味。 一艘艘小船载着身份高贵的人来到湖心岛的码头,待他们上了码头,这才反转回京都。 众人一一落座,湖心亭的温度比外边要低上一些,再加上四周摆满了消暑的冰块,欲愈发清凉。 去掉身上的燥热后,亭中人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谁都不知道这次集会是为了什么,只等着最上方的那人开口。 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庭中回响:“我们来一次情报对账,你们近日来都做了些什么?” 情报对账?! 众人面面相觑,这可真是难得! 这个小团体说紧密也很紧密,一切都以那人家为主。 说松散也是十分松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摊子事,自己懒得告诉别人,也懒得去打听别人在做什么。 只是既然大人都要求对账了,那就对吧。 “最近在统计各地受灾害情况,目前来看,秋收过后许是要放开仓放粮。” “还有呢?” 回话之人想了想,试探道:“假借神仙之名,从顾南夕那里骗了些银子。” 这件事他身边的朋友都知道,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哦?!” “我让美颜娘拿出她的化妆品,送给永昌侯夫人顾南夕。” 上首那人不动声色,叫其他人继续汇报。 其他人似乎隐隐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除了正常汇报工作之外,还说到了自己赚外快的事。 “我叫毕昇送了点儿记忆给顾南夕,,嗯,就是那个活字印刷术。”说话之人的声音小如苍蝇,脑袋几乎要缩进胸膛里去。 “我让一个老道士送了火药配方给顾南喜,不过我确定没什么用,那就是个普通的烟火!” “我只是叫人送了个指南针给她!以前就有司南,这个只不过是更精巧些!” “嗯,我叫人送了个海船模型给她!虽然有造船技艺,但邢老三绝对不会同意便宜卖的!” …… 一条条对下来,汇报的人神色都开始不对起来。 他们汇报的声音越来越低,汗如雨下。 直到最上方内人冷笑着:“真是好样的,你们怕不是忘记谁才是你们的主子?竟然给顾南夕送钱送人送技术!你们就期盼着顾南希是个蠢笨人吧!” (本章完) 第229章 腾飞! 第229章 腾飞! 顾南夕当然不是蠢笨人,尤其是她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自然能看到这些发明带来的巨大利润! 年轻皇帝这一次也展现了极强的行动力,不过一天时间,顾南夕的造船厂所有文书全部备齐,并且走年轻皇帝的快速通道,通通过了明路。 不仅如此,造船厂连影子都还没见着,就已经拿下了十张出海证! 这次造船厂的选址,顾南夕和年轻皇帝商量了一下,定在南京。 南京靠近长江,城市发展程度高,便于张罗各色人才,也便于船舶下海。 灯火辉煌的皇宫书房内,顾南夕带着邢老三,同年轻皇帝介绍这次船厂的建设规划。 邢老三再恃才傲物,在面对整个大周朝的实际掌控者时,仍然紧张得浑身直哆嗦。 能面见天颜,这是祖上积了大德! 年轻皇帝笑得十分平易近人,他扶起邢老三,敲打道:“阿姐对您很看好,朕相信阿姐,将大大半的家私都压在这个造船厂上。你莫要让朕失望!” 听到皇帝这样说,邢老三觉得压在自己肩膀上的担子愈发重了。 “启禀圣上,别的不敢说,在造船方面,我邢老三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见邢老三这般有自信,年轻皇帝悬着的心也算是落了下去,又给邢老师他画了个大饼。 “你好好干,阿姐那里还有新的指南针技术,还有苏家二郎也在研制新的火器!若是你造的大船,能经得住海上的风浪,到时候船能行多走远,我们的贸易就能走多远!” “我和阿姐都不是小气的人。对于大功臣封爵,赏赐金银珠宝,那都是不为过的!” 邢老三一想到美好的将来,自己的儿子们不必再与船坞为伴,而是能住在宽敞明亮的院子里,穿上丝绸的官服,改换门庭,一颗心瞬间引起熊熊壮志! 邢老三跪下叩拜,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小民一定不负皇恩,不负永昌侯夫人的期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得了年轻皇帝的许诺邢老三干劲满满,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都说了出来:“民间单人小舟,大概在一贯上下。大一些的渔船几十贯,至于海船,那则是上万贯!” 造船这一块是自己熟悉的领域,邢老三侃侃而谈。 “因为船厂是我们自己的,成本能够降低一些,但也需数千贯。” “我的想法是,鉴于造船厂新建,我们初期先不造海船,先造官船。官船的造价便宜的只需数百贯,贵一点的也能数万贯。” “海上贸易繁盛,我们制造一些数百贯的船销售给他人,一是积累经验,二是可以回本资金。” 年轻皇帝听邢老三说的头头是道,心思不免一动:“那战船呢,你可知道如何做战船?” 邢老三的下巴微抬,长长的胡须略翘起:“自然是知道的!长八丈的八橹鲁战船大概要一千多贯,长四丈五尺的四橹海鹘船,则只需要三百来贯!” 年轻皇帝拧眉,这两款战船都是现今比较常见的:“没有其他的战船了?” 邢老三想了想:“鼎州那边曾有老师傅提出想打造一个二十丈的车船,大概可承载七百人左右,但光所耗费的木材就需一万贯,若加上其他全部的费用则需两万贯!因此明州和温州造船厂都没有采取这个方案。” 年轻皇帝也舍不得这个钱,只能暗想着,等日后海上贸易赚到钱了,他也打造几艘车船。但如果一艘海船也需要上万贯的话,年轻皇帝不免有些肉疼。 “没有更便宜一点的海船吗?” 邢老三老老实实回答:“单独造船,成本会贵些,要是大批量采购,一次性造个一百艘两百艘,且把福船改成双多桨海船,大概每艘造价为五百余贯。” 这个就要看年轻皇帝和顾南夕做选择了。 哪怕一次性做一百艘,双桨海船那也需要五万贯! 这些都不是小数目! 年轻皇帝和顾南夕对视一眼:“你先做着,我们到时候看看再说。” 这一场密谈直到星子遍布夜空,才结束。 年轻皇帝皇帝本想留顾南夕在皇宫住上一晚,但顾南夕惦记府里的诸多宝贝,便婉拒了。 一辆低调的马车,把顾南夕和邢老三从皇宫里送回各自的住处。 出了宫门,邢老三终于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对着顾南夕磕了三个响头。 “侯夫人的知遇之恩,邢老三铭记于心!” 邢老三是真觉得人在做天在看。当初那人找自己去骗永昌侯夫人的钱,自己不屑做这种事,便把造船技术如实相告。 这不,后福就来了! 侯夫人不愧是个讲究人,这个技术她原本可以独占,再交给圣上。在皇权之下,自己再如何不甘心,也只能认命。 可是侯夫人她并没有这样做,而是给自己一个面见天颜的机会! 只要造船厂一切顺利,那么自己和自己的儿孙们就能彻彻底底,改头换面! 再也没有人能够以势压人,为夺自己的造船秘术,设计陷害自己! 毕竟,论起权势,天底下谁还能大得过当今皇帝? 而这一切的造化,都是因为永昌侯夫人顾南夕! 邢老三终于明白为何京都的人这样崇拜永昌侯夫人,不仅仅是因为她智勇双全,壮志凌云,心怀天下,更是因为她的高洁品质! 邢老三侧过脸,抹抹眼角的泪珠,心里对顾南夕的感激之情达到了巅峰! 顾南夕并不知晓这些,她和邢老三分开之后就直奔侯府。 苏玄明,苏云亭和苏云烟三人不放心阿娘独自入宫,一直在侯府里等着,见顾南夕平安归来,纷纷迎上去,嘘寒问暖。 顾南夕享受着来自儿女们的关怀,嘴角上扬起,压都压不下去:“造船厂的事圣上已经同意了,地点就定在南京,明日起开始招工!” “阿娘,你可太厉害了!居然敢和皇上一起做买卖!”苏玄明惊叹。 正常人一般得到了好事,都是双手奉上,谁敢跟皇上提合伙呀! 苏云烟早就拢好湖里能动的现钱:“阿娘,您尽管放手去做,府里的开销有我!” 顾南夕则看向苏云亭:“云亭,你先把手下的事交给你的耿夫子。你带着老道长跟着邢老三一起去南京!” (本章完) 第230章 破防了 第230章 破防了 苏云亭一头雾水,指指自己的鼻子,瞪大双眼:“我去南京?” 顾南夕一边在铜盆里洗手,一边淡淡开口:“以前你身子骨弱,不能四处奔波,如今你的身体打熬得比常人还要健壮几分,你就不想四处走走?你从小到大还没见过海吧。” 这话说到苏云亭的心坎里去了。 苏云亭本就不是一个坐得住的性子,以前受缚于孱弱的躯体,不能远行。 现在身体已经大好,又得了阿娘的允许,苏云亭蠢蠢欲动…… 顾南夕的语气如夏日的晚风,吹到人的心里。 “你看你的哥哥苏玄明,为了侯府的将来,头悬梁,锥刺骨,日夜苦读,博取功名!你的妹妹云烟,抛头露面,绞尽脑汁,为侯府开源节流!唉,我不是一个合格的阿娘,不能为你们兄妹三人撑起一片天。” “阿娘,你别这样说!正是因为借着你的名气,我们的生意才能做到这般大!”苏云嫣看不得顾南夕难过,急忙安慰。 苏玄明也赶紧表态:“我身为侯府长子,考取功名,维护侯府的荣光,本是我份内之事。以前是我不知事,累得阿娘弹精竭虑!” 苏云亭看看妹妹,又看看自己的兄长,比较下来,好像就自己最没有正事?! “阿娘!我去南京,您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苏云亭知道自己阿娘向来走一步看十步,总爱做一些一箭数雕的事。 派自己去南京,不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愿望,肯定还有其他的事情要交代。 果然,顾南夕说道:“你此去南京一是为了监督造船厂的事,当地若有不长眼的,给造船厂添麻烦,你能立刻解决就解决,若是不能,就来信给我们。” “好!” “二来,你带着老道长去那边研制火器,那边靠海,便是发生大动静,也无人会在意。你上次所说的大炮,让老道长好好想想能不能安在船上。” 苏云亭倒抽一口冷气:“二娘您是想……” 顾南夕冲苏云亭眨眨眼睛调皮到:“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苏云亭心里一咯噔,南京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北上能到胶州岛,南下能到南洋各国。 若是只想同南洋做生意,何不如把造船厂的位置选在明州,温州? 那边离南洋更近! 阿娘把地址定在南京,那就说明他对北面也是有想法的! 苏云亭在心里默默画了一幅地图,隐隐约约抓到一丝顾南夕的用意! 一想到自己的猜测,一股热流涌上苏云亭的胸口。 苏云亭颤抖着声音,斩钉截铁道:“定不负阿娘所望。” “好孩儿,一切就拜托你了!” 为了圆满完成顾南夕交代的任务,苏云亭第二日一大早便去了耿家村,同耿老汉曲曲咕咕好一会儿,又跑去找老道长,让老道长和他徒弟做好南下的准备。 与此同时,顾南夕要在南京开造船厂一事,更是在整个京都掀起轩然大波。 福全茶楼内,茶客们听到报信的人这般说,都觉得他是骗人的! “怎么可能?!就是房屋过户也需办上四五日,一个造船厂牵涉面何其之广,怎么可能区区一两日就能把文书全部办完?” “就是啊,这说不通!京都的官员们何时有这个效率了?!”说话之人指天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那邢老三已经携家带口在打包行李,永昌侯夫人也把苏家二郎派去南京。现在苏家二郎在挑选护卫呢!” “可是他哪有那么多钱?!” 虽然大家不知道有永昌侯府到底有多少家底,但除非挖到了金矿,不然凭那份底子,不足以开一个造船厂! 有人细细算了一笔账,觉得这事儿也不是不可能:“这造船厂又不是要一炮拿出去这么多钱!前期投入一部分,等到后面钱是一笔一笔再打款,等到船厂产出客船后,又能回笼一部分大笔资金!” “没错,大食风情街的租金,对面商铺的盈利,还有百味饭店。百印刷厂出版的《鲁班书》更是人手一本,极其畅销!” “美颜娘的妆粉铺子也开了,开业第一天,里面的化妆品就销售一空!” “牙膏牙刷也铺满了整个京都!我们坊里的杂货铺子也在卖牙膏牙刷!” “我用过那牙膏牙刷,售价便宜,还好用!就是因为太好用了,家里天天都刷牙,费得很!” 有行商在心底暗暗算了一笔账,这些都是细水长流的大买卖! 尤其是那化妆品,成本低售价高!牙膏牙刷定价虽然便宜,但架不住用的人多且天天用。瞧着不起眼,日积月累下来也不是一笔小钱。 关键是,别的商人来京都做生意,房租占一个大头! 但永昌侯夫人手里有那么多商铺,随便腾出一个铺子,就足够他们用了。 至于那牙膏牙刷的生意,甚至连铺子都不需要,直接从厂里拿货,分发到各个杂货铺,直接连门铺钱也省了! 情商想到这里不禁咋舌,只觉得不愧是永昌侯夫人,一环套一环:“这哪里是永昌侯夫人,分明是管仲二世!” 谁家娶了这么个媳妇儿,那可真是抱了一只聚宝盆回家。 人家虽然会钱,但更加会赚钱呀! 听说她家小女郎,也是做买卖的好手! 其他听到消息的勋贵人家,不禁红了眼。 尤其是那些当家主母们,纷纷埋怨起自家郎君。 “我都说了,要去同永昌侯夫人打好关系,偏偏你说永昌侯夫人得罪了贵人,不能靠她太近!你看她现在这样,哪像是得罪了贵人的样子,连造船厂都要开起来了!” “你莫要跟我说那些朝堂之事,我只知道人家永昌侯夫人,那赚钱的速度就跟拿扫帚去扫一般!她家苏云烟抛头露面又怎么了?性格泼辣又怎么了!有这份挣钱的本事,就足以嫁进我家的门!” “你总说女儿家头发长见识短,永昌侯夫人迟早要跌一个大跟头。哈哈,可真是一个好大的跟头,都跌到南京去开造船厂了!你说,若是我们早早同她打好关系,这造船厂不也能掺和一脚进去?!” “你们瞧不起永昌侯也就罢了,还偏偏不让我们去同永昌侯夫人打交道,这下可好,人家吃肉,我们连口汤都喝不着!” 破防了,破大防了! (本章完) 第231章 阿姐给的底气! 第231章 阿姐给的底气! 近日里,各府的郎君们日子都不是很好过。 一回到府里,面对的就是夫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挑刺。 郎君们想给夫人们甩脸色,可夫人们一句阴阳怪气的造船厂,就叫自己熄了火。 惹不起,还躲不起? 郎君们便不去夫人的院子,而是去了却是妾室院落。 谁曾想,那些个妾氏柔声细语,做小伏低,温柔体贴,可话中明里暗里都是在打探,那造船厂要不要招管事的,能不能往里边参上一股。 真是搞笑,自己要是能在掺和造船厂的事情,何至于在府里要避着夫人?! 各府郎君们心里有苦说不出,只觉得日子怎么这般难熬?! 要上朝的,不仅要忍受早朝时,看着年轻皇帝显摆他的造船厂,还要顾及佟太师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脸色,左右为难,煎熬至极! 无需上朝的,则只能满京都瞎晃荡,不能回府去,一回府去,这耳根子就不得清静。 这满京都最受他们青睐的就是福全茶楼,可惜福全茶楼最近的八卦中心也是顾南夕和她的造船厂,这叫人听起来更加不得劲儿了! 最后,他们总算寻到一处清静之地,那是靠近京西的一处瓦肆,地方开阔,被隔成一个又一个的小隔间,景色尚可。 “这日子可真是难熬!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竟然把造船术也交给了顾南夕!”一名头发斑白的男子,手里攥着洁白的瓷杯,有气无力地抱怨着。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他的发小,也是他的连襟,俩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唉,想当年,岳父骗我说元娘温柔贤淑,如今却变成了河东狮吼!” 头发斑白的男子不吐不快:“还不是那顾南夕起的坏头!一夕之间,京都狮吼无数!” 他的发小,哭丧着一张脸:“真替我家大儿犯愁,我们好歹享受了十几年的淑女,他可怎么办?眼瞅着这顾南夕的事业蒸蒸日上,这造船厂要是落成,那更是一只下金蛋的母鸡!” 头发斑白的男子恶意满满地诅咒:“那我祝他们的船在海上遇到狂风暴雨!不是倾覆就是迷航!” “那你可不能如愿了。” 头发斑白的男子和他发小齐齐寻声望去,只见来人穿着一身官袍,脸色却蜡黄的,眼里的惊惧还未散去,豆大的汗珠还在顺着鬓角往下流。 “原来是九渊兄,今儿个下值这般早?” 头发斑白的男子急忙给来人腾了个位置,唤来小二,再添些酒菜:“这里的吃食不及福全茶楼和百味饭店,但胜在清静。” 九渊摆摆手,表示不介意。 他坐下来连灌了三杯苦茶,这才像彻底活过来似的,长长吐出一口气。 见九渊神色恢复正常,头发斑白的男子,这才追问:“九渊兄,你方才那番话是何意?” 九渊的一张脸苦成了苦瓜,解释起来无精打采:“顾南夕手里边儿有指南针,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这指南针比以前的司南要更加精准!能在海上,不迷路!” 头发斑白的男子脸上青红交织在一起:“这又是哪个混球送给她的?!” 想当初,大家都嘲笑顾南夕是个大冤种,钱买一些不值当的玩意儿! 可是现今看来,顾南夕是慧眼识珠,而他们则是有眼不识泰山! 九渊:“追究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送礼之人悔的肠子都青了。” 九渊没说出口的是,那人不仅被大人叫过去好好教训了一通,还被小团体给孤立了! 头发斑白的男子不甘心:“天有不测风云,每年海船在海上出现事故的不知凡几,我就不相信顾南夕真的得天承佑,她的船只会毫发无伤!” 听到这话,九渊更伤心了:“那邢老三设计的新式船只抗风能力极强,适合远洋。但船厂的官员嫉妒他,害怕他会爬到自己的头上,但又想要这门技术,故而针对设计邢老三……” 这次,连头发斑白男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自己受到的创伤,原来全是来自于这群官人们的背刺!就在三人沉默不语时,瓦肆里又来了一名绿袍官员。 “九渊兄,原来你也在这里?” 都是同一个阵营的人,绿袍官员自然是挨着九渊雄坐下。 两人对视一眼,频频举杯对饮。 然而,借酒消愁,愁更愁。 这寡淡的酒水也消不去两人内心的彷徨。 头发斑白的男子和他的发小,感觉气氛不大对头,不敢问,也不敢随意提离开,只能闷着头喝酒吃菜。 良久之后,绿袍男子才对九渊闷声闷气道:“启明兄辞官了。” 九渊举杯的手一顿,显然有些愕然:“何时的事?” “就在方才。” 九渊不知心里是何滋味:“我还记得启明他家在岭南,好不容易才来京当官。” 绿袍官员望着酒杯里乳白的酒水愣神:“是啊,他任吏部考功司侍郎有七年了。” 吏部考功司主要负责掌管文选官,武选官,升迁变动,考课等。 这七年来,启明兄为大人做了不少事,结果还是为了区区一个活字印刷术辞官而去。 这不免让绿袍官员有兔死狐悲之感。 启明兄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好官,他也会对着考课的文官武官吃拿卡要。 但他也不是纯粹的贪官。,面对真正干出实绩的官员,即便不送礼,启明兄也会给个好评。 绿袍官员和九渊再次碰杯,踟蹰许久,绿袍官员才开口:“九渊兄,我申请外放了。” “你在翰林院待得好好的,为何?”九渊很快就明白对方所想。 果然,绿袍官员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想到今天早朝年轻皇帝第一次驳回佟太师的政见,深吸一口气。 “潜龙在渊,凤翔九天,风雨欲来兮。我没有大的志向,十年寒窗,只想保住这一家老小。” 九渊今日也被朝中之事吓了一大跳,一想到佟太师阴狠毒辣的深情,不免抖了三抖。 “祝君一路顺风。” 九渊还是想再搏一搏,为大人鞍前马后多年,一息间全然抛下,终究是不甘心的。 只是不知道圣上是何来的底气? 皇宫之中,同样有人也问年轻皇帝这个问题。 年轻皇帝:“阿姐给的!” (本章完) 第232章 晴天霹雳! 第232章 晴天霹雳! 金灿灿的龙椅之上,九龙昂首挺胸,腾云驾雾,仰天咆哮。 年轻皇帝坐在其中,右手抚在胸前,感受心脏在急速跳动。 这是头一次,自己当众朝臣的面,忤逆佟太师的意见。 年轻皇帝低低笑起来,这一步跨出去也不是那么难! “娘娘!娘娘!” 门外响起太监们急促又仓皇的声音。 能让这群贴身内侍如此没招的,满后宫也就只有佟贵妃了。 果然,佟贵妃一把推开殿门,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浮上怒色,艳丽如晚霞。 佟贵妃盈盈望着年轻皇帝,猫眼里盛满泪珠,既控诉又委屈:“我爹爹为大周朝立下赫赫功劳,他究竟做错了何事,要被您如此慢待!” 佟贵妃委屈极了,今儿个她在皇后宫里,正对皇后显摆圣上送给自己的头面,却陡然听到圣人当众驳回佟太师的折子。 当时皇后和周围的嫔妃那戏谑,看热闹的眼神,至今还如芒在背! 年轻皇帝示意太监把殿门关上,这才温声劝慰:“佟太师的功劳,朕自然铭记于心。只是这一次,他说要把造船厂收为国有,这事儿实在是做得难看。” “今天,我们能收回永昌侯夫人的造船厂,明天是不是就能收回太师家的织造坊?长此以往,大周朝的商人无不胆战心惊,谈何安居乐业?” 佟贵妃一时语塞,她只知道自家爹爹被打了脸面,却没了解过自家爹爹提出了什么意见。 顾南夕的造船厂里面其实有圣上参的一份子,这件事其实是众人心知肚明的秘密。 佟太师这样做,不就是要从年轻皇帝兜里掏钱吗? 佟贵妃软下身段,撒着娇:“您私底下跟我爹爹说就是了,他那么大一把年纪,大庭广众之下。这样驳他的面子,叫他如何下得来台?” 年轻皇帝失笑,那他当着众臣的面打自己这个皇帝的脸又算什么? 只是出战初战告捷,年轻皇帝也不想后院失火,只点头应是:“下次朕会注意的。” 太师府中,池塘边上假山环绕,里边儿金鱼摇头摆尾。 绕院而成的游廊,可遮风挡雨,廊前有婢女看守,游廊下也站着婢女,皆是垂头不语。 佟太师从身旁小厮端着的瓷碗里,捏出一把鱼食撒入池塘里。 只见那群肥嘟嘟的金鱼闻味而来,张着大嘴,一吞一合,因争抢而溅起的水几乎要扬到佟太师的衣摆上。 偌大的庭院,只能听见小鸟清脆的鸣叫和金鱼争抢间产生的哗哗声。 婢女和仆从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游廊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佟太师并没有偏头望去,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金鱼抢食。 “你们先下去。”太师夫人挥挥手,下人们鱼贯而出。 太师夫人接过下人手里的食盘,落后佟太师身后半步,同他一起看欣赏美景。 良久之后,太师夫人忍不住率先开口:“小猫儿说,圣上并非针对你,只是那造船厂也有他的一份子。年轻人嘛,钱大手大脚的,想多赚些私房钱也是可以理解的。” “叫夫人担忧了,我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指指池塘里的鱼,笑着问:“夫人,可知道这鱼儿明明已经饱了,为何还要争抢食物?” 太师夫人偷偷撇瞄一眼太师:“因为他们不知饥饱?”“对,就像人一样,人心不足蛇吞象。” 佟太师说完这一句话,就扶着他娘子一同往回走:“夫人,我们一起去用膳吧,想必你也饿了。” 佟太师夫人仔细打量太师脸上的神色,没发现出任何异样,不知他那句人心不足,说的是谁? 是年轻皇帝还是指他自己? 太师夫人微不可闻地叹口气,这太师府团锦簇,权势熏天,只期盼着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看到太师府有个善终。 最好是小猫儿能诞下皇嗣,坐上至高之位,还能保家族一两代的平安。 太师夫人不免为自家小孩儿心忧,这入宫都好几年了,怎么还没见一点动静? 可转念一想,那年轻皇帝其他的嫔妃不也是连个皇女都没生下来?可见问题不在自家女儿身上。 …… 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阴霾笼罩住整个太师府,但永昌侯府也好不到哪里去。 顾十三的来信,好似一道惊雷,炸得苏玄明等人魂飞魄散! 自打考中秀才后,苏玄明就稳重了不少,但此时他把信往怀里一塞,急匆匆地就去找顾南夕。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苏玄明满目仓皇,刚到主院,就发现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你怎么在这里?” 永昌侯皱眉看着苏玄明,只见他头发微乱,哪里有翩翩君子的模样,愈发看不顺眼,忍不住斥责:“毛毛躁躁!行事鲁莽!” 苏玄明深呼吸好几口气,不欲与他争辩,转头打量顾南夕,见顾南夕没有吃亏,这才放下心来。 永昌侯见自己被无视,气急败坏:“我同你阿娘有事要商量,你先回去吧。” 苏玄明假装没听到,站在原地不动弹。 这个爹爹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来找阿娘铁定没好事!自己可不能让阿娘在眼皮子底下吃大亏! 顾南夕也懒得应付永昌侯,直言道:“你说要入股造船厂一事,我做不得主,你去寻圣上说去。船厂他占了大半的份子。” “胡说!造船术明明就在你手里!” “爱信就信,不信就滚。” 永昌侯府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眸光闪了闪,连着深呼吸好几口气,这才调整好声音:“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只是我最近手头有些紧,你能不能……” “不能!”顾南夕还没回话,苏玄明就斩钉截铁地拒绝。 “关你什么事?大人说话,小孩一边站着去!” 苏玄明生怕顾南夕被说动,毕竟能用钱解决的事,阿娘向来都不吝啬。 “你要钱做什么?你吃穿住都在府里,还有你的俸禄,足够养你和你的两个小妾!” 永昌侯对苏玄明怒目而视:“你个当儿子的,竟然还管到你老子头上来了?” 苏玄明本就对永昌侯不满气,又受了刺激,愈发口不择言:“你都要拉着我们整个侯府陪葬了,我还说不得你?!” “胡说八道!” “你还敢说你没打算造反?!” (本章完) 第233章 走敌人的路 第233章 走敌人的路 造反?! 轰隆! 天空一声巨响,暴雨如注,天地之间一下子笼罩在黑暗之中,只剩天际忽现一道白光。 银蛇般的亮光在黑暗中狂舞,照清众人脸上的神色。 苏玄明是一腔怒火,咬牙切齿,但手却紧紧护在胸前,生怕雨水把信件打湿。 永昌侯的表情还定格在刚才发怒的那一瞬间,但眼神里的惶恐恐惧却叫顾南夕瞧了个一清二楚。 藏在拱门外的侯府老太太和段姨娘,听到这话则是膝盖一软,彻底瘫软在地。 至于周边听到这话的婢女和小厮们,扑通一下跪下来,脑袋深深埋到胸腔里,浑身抖如筛糠。 顾南夕深吸一口气,即便她心理素质再强大,陡然间听闻这个噩耗,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 原本日子过得好好的,顺风顺水顺财神,怎么就突然间冒出这么一个大事?! 所以原著中永昌侯府被满门抄斩,究竟是因为三个子女还是因为永昌侯? 顾南夕稳稳心神,对苏玄明伸出手去,沙哑着嗓子:“大郎,把证据给我。” 永昌侯闻言,有一瞬间的慌乱:“你怎么能相信这个小儿的胡话?我可是你的夫君!” 顾南夕挪挪脚步,离永昌候远一些。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谁知永昌侯会不会突然发癫? 苏玄明眼眶蓦地一红,阿娘没有质问自己是真是假,而是坚定的选择相信自己。 苏玄明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顾南夕身前,把顾十三的信小心翼翼地从胸前掏出,递给顾南夕。 顾南夕展开信件,仔细一看,顾十三的信件描写得十分详细,甚至连永昌侯从何时开始组建私军都写得一清二楚。 看完这封信,顾南夕的心彻底死了。 这永昌侯府的名义掌权人带头作死,还有活路可走? “阿娘,您和爹爹和离吧。” 苏玄明只能想到这一个法子来保全自己的亲娘。 “还有妹妹,赶紧给妹妹订门亲事。他不是和阿勒川那小子眉来眼去吗?让阿勒川带着妹妹北上!” 苏玄明眸光暗了暗:“还有二弟!让他赶紧去南京!海上波涛汹涌,消失个把人,上何处去寻!” 顾南夕抬头望向苏玄明:“那你呢?” 苏玄明抿嘴笑:“我是侯府长子,自然是待在府中。” 如果自己也想办法脱身,那么一旦东窗事发,众人发现三个孩子全都走了,不就说明阿娘早就知道这件事,却隐而不报? 牺牲自己一人,能保全阿娘和弟弟妹妹的性命,苏玄明觉得很值得! “胡闹!”顾南夕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自己可以接受因苏玄明三兄妹受到连累,但绝对不接受因永昌侯这个大渣男连累整个侯府! 万分危急时刻,顾南夕也不摆烂了。 这永昌侯毕竟是苏玄明兄妹的亲爹,他们不好下手,自己却是可以的! 顾南夕对院子角落里的一个黑影点点头,只见那道黑影如猛虎一般,转眼间,冲到永昌侯身后! 砰! 永昌侯软软倒地! “小姐!”黑衣人看向顾南夕。“顾三十九,你把他绑起来,看管好他!不许旁人靠近,也不能让他逃脱!” “遵命!” 不摆烂的顾南夕是个聪明的人,她回想起顾十三临走前跟自己的对话,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想必是苏玄明三兄妹对永昌侯起了疑心,便委托顾十三去调查。 阴差阳错之下,顾十三以为这是自己的意思,临走前不放心自己的安危,便留下顾三十九! 幸好有顾三十九,不然真要打起来,自己绝非永昌侯的对手!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几乎就在一两秒钟之间。 等到顾三十九扛走永昌侯后,侯府老太和段姨娘已经被吓得泪流满面。 顾南夕这是要杀人灭口啊! 万万没想到顾南夕却叫众人回自己的住处,该干嘛干嘛。 “阿娘!”苏玄明是彻底看不明白了,把这些人放回去,不出几日,永昌侯造反的事就会被传得沸沸扬扬! 顾南夕:“你去找知州,叫他把流言搅乱!” “为何?” 顾南夕轻笑:“你可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第一次小孩说狼来了,村民信了,第二次小孩说狼来了,村民们还是信了,你猜第三次,村民们还会不会信?” 苏玄明懂了,为了抢占先机,他连衣服也来不及换,便撑着雨伞消失在雨夜里。 与此同时,顾南夕让绿梅去请文钰过来。 夜黑风高,暴雨倾盆。 本来打算安睡的文钰一听是永昌侯夫人的连夜召唤,立刻知道这是出了大事! 文钰二话不说,披好衣服就坐上马车,跟着绿梅来到侯府。 她一进到书房就看见顾南夕神色凝重,奋笔疾书。 顾南夕也顾不得寒暄,一边写一边道。:“文钰,事情紧急,你我联手把《孤城传》第二部写出来!争取明日就送去百印刷厂,后日就叫京都人手一本!” 嘶嘶! 文钰倒抽一口凉气,催稿催得这么急?! 顾南夕头也不抬:“大纲我也全部写好。前两回的细纲也完成,这次你无需斟酌词句,我们力求做到通俗易懂!” 文钰打开细刚一看,这孤城传第二部,主角是那座孤城的年轻幸存者,为了报仇,想要探查当年援军未来的真相! 文钰再打开大纲,整个故事脉络就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灵感蜂拥而至。 原来当年,云孤城的信被传到都城后,都城内就有一则流言说云孤城实际上已经叛国,这封求援信是一个陷阱! 目的就是为了把朝廷主力吸引到边关后,敌人和云孤城里应外合,一举剿灭大军! 朝廷也因为这则流言争论不休,最后皇帝被说服,也认为云孤城实际上已经叛国。 所以云孤臣等人一直到死都在等待援军,从未存在过! 直到孤城被破,敌人大军南下,百姓们和朝廷这才恍然大悟,那些流言不过是敌人的离间计! 然而悔之晚矣,原本富饶的大地生灵涂炭。 顾南夕一边刷刷填充点大纲,一边把来龙去脉解释给文钰听。 拖稿大王文钰一听永昌侯竟然造反,电光火石间也明白顾南夕的用意! 什么拖延症,在这一刻通通都没有! 文钰左右手各持一支笔,直接同时开写第一回第二回! (本章完) 第234章 让敌人无处可走 第234章 让敌人无处可走 这是一场争分夺秒的战争。 尽管交战的双方都没注意到对方的存在,但直觉都在告诉他们动作要快要快! 佟太师向来做事滴水不漏,从不自己亲自动手做什么。 所以这一次栽赃陷害永昌侯的事情,佟太师也是全部交给了下属。 夏夜的响雷格外闷沉,狂风夹带着暴雨,吹开佟太师书房的窗户。 陡然进来的清凉,叫正垂眸写奏折的佟太师为为之一愣,随即是心脏猛地一跳。 佟太师放下毛笔,剑眉紧蹙,这种急促中带着一丝不妙的预感,时隔多年再次出现! 莫非边关出事了? 佟太师踱步到窗边,雨滴砸在窗棂上,溅起一朵朵小水,带着破碎的美感。 佟太师关上窗户,正欲转身回书桌,可那股心悸,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 “来人!把这封信送去……” 佟太师提笔写了封催促的信件,叫下人们送走后,这股心悸才缓和许多。 佟太师坐在椅子上,休息了许久,这才自嘲一笑。 自己风里雨里数十载,竟会因一个小小的女郎夜不能寐,说出去叫人笑话! 他的眉眼里满是阴鹫,这女郎就算姓顾,那又如何? 她不过是一株菟丝,只要拔掉它赖以生存的大树,很快也会随之凋零! 这个难得的雨夜,消散了京都的些许暑气。 只是第二日,永昌侯造反的流言就好像一夜冒头的小草,长遍各个犄角旮旯。 街头巷尾具是对这件事的议论。 福全茶楼内,长得瘦瘦小小,看上去贼眉鼠目的男子,故作神秘兮兮,实际上用大堂中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这次是真的!永昌侯要造反!” 大厅内安静了一秒钟,随即像是没听到这话似的,继续喝茶的喝茶,划拳的划拳,吟诗的吟诗,作对的作对。 男子见众人的反应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气急败坏:“这次绝对绝对是真的,消息是从永昌侯府传出来的!听说永昌侯夫人知道信儿后,勃然大怒,把永昌侯给软禁了!” 见这男子不依不饶,有好心的茶客劝他:“正因为如此,这件事才不可能是真的!” “对呀,上一次还说永昌侯勾连北境,导致北境大军南下,即将兵临京都。这给我吓得惶惶不可终日!后来抓了好几副药,这才好受些。” 他的好友递给他一杯茶,安慰道:“你这还算不错的。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坊里的那个朱大户?他连夜低价卖了住宅,买高价南下船票。现在一家人在小小的院子里住!” “嘿嘿,你这话说的,是我不想卖房吗?那是我没有房子可卖呀!这一次最好还有这样的人,我好趁机低价买上一间房。” 其他人促狭地笑道:“白日做梦,你想得到美!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这次大家伙估计都不能信了。” “你们说这流言是谁放出来的?是见不得永昌侯府好吗?” “我倒是觉得有可能是他们自己放出来的。许是永昌侯又做了什么让人天怒人怨的事,这不,侯夫人才软禁他!” 这一次面对流言,京都百姓们表现得很有松弛感。 倒是听到这个消息的御史们,面面相觑。 “大人昨夜就来信催促我们动作快点。今天造反消息就传得满天飞!莫非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御史挠挠头,参永昌侯的本子早就写好了,只待大人一声令下。 可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大对头。 京都百姓的爱国热情经顾南夕几番怂恿后,格外高涨。 正常而言,他们听到有将军要造反的消息,应该会义愤填膺才对!为何一个个平淡的,就好像听今天会下雨似的? 御史沉住气,决定再看看情况。 “《孤城传第二部》写出来了,依旧是永昌侯夫人定制,蓬莱客亲笔!” 这话一出,福全茶楼那里不复方才的岁月静好,瞬间热闹得像菜市场一般。 一群茶客围着那人问东问西。 “第二部出来了,主角是谁?讲的是什么?云孤城是不是假死?” “哪里有卖?!” “你那里是不是有话本子?我高价买!” 茶客们把那人围得密不透风,险些要背过气去:“莫急,莫急!我听百印刷厂的人说,毕昇他们正在连夜排版,加急印刷!明日就能大规模铺开!” “哎哟,怎么还要等到明日去!我这颗心就跟小猫爪子挠了似的,这叫我晚上如何安眠?!” “真是急死个人!不行,我要去百印刷厂门口守着去!” 茶客们,一窝蜂的来,又一窝蜂的走。 坐在角落里观察情况的御史满头黑线,一个画本子而已,闹出来的动静竟然比造反的流言还要大! 黑线归黑线,御史的身体倒是很诚实,他决定去相熟的书肆那里,叫老板一有货就立刻给自己送一本,钱不是问题! …… 今日早上朝会时,佟太师右眼皮不停地跳,总觉得有什么事似乎超出了自己的预计。 下朝之后,佟太师唤来自己的心腹:“今日京都可有大事?” 心腹低着头,小声禀告:“京都有传言说永昌侯要造反。” 佟太师面无表情,心下却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下属们的动作还是很快的。 接下来就是等流言愈演愈烈,御史在上书参永昌侯府一本,彻底把永昌侯府连根拔除! 可是为什么右眼皮子还是在跳? 佟太师伸出手,摁住自己的眼皮上,脑海里仔细把事情捋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疏漏之处。 或许是自己年纪大了,肾阳不足?待会儿就叫御医来给自己把把脉。 佟太师把心底那一丝隐隐的忧虑抛之脑后。 次日,天刚蒙蒙亮,连夜加班的印刷厂雇工青黑着眼眶,抬出一摞摞散发着油墨香的话本子。 厂门一打开,雇工就被外面围住的人群吓了一大跳。 “京城书肆,订购话本子一百本!” “七里河书肆,话本子五十本!” “成国公府,话本子三十本!”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成国公府的下人挺挺胸脯:“府里主子众多,人手一本!” 眨眼间,第一批出炉的话本子还没出厂门,就销售一空! (本章完) 第235章 高手过招,朴实无华 第235章 高手过招,朴实无华 夏日炎炎,太阳炙烤着大地,蝉鸣声声入耳。 即便是汴河两边的码头,也在这样的烈日下,获得短暂的宁静。 船酒坊,茶馆瓦肆内,却又是另一番热闹的形象。 码头两旁的小饭馆里,挤挤巴巴地坐着一群光膀子大汉。 这样炎热的天气,从家中带来的茶水,早已喝光,即便是再抠搜的力工,此时也不得不上几枚铜板,在小茶馆里歇一歇脚。 小饭馆虽然小,但也雇了个说书人。 说书人是个白胡子老头,年纪有些大了,说起话来慢条斯理,没有大酒楼说书人那般慷慨激昂,引人入胜。 正因为如此,他的要价不高,得到小饭馆东家的聘用。 说书人苍老的声音,带着岁月的痕迹,一如这流淌的汴河,见惯了人间百年的悲欢离合。 “孤城被破,满目疮痍。一个浑身血污的十岁男孩儿从尸体下爬出。” “风尘之变,赤地千里,刀折矢尽,白骨露野。男孩他眼神空洞,家人,朋友,亲人,一夕之间全失。” “小男孩在断垣下,呆坐许久,呢喃道,山雪河冰野萧瑟,青是烽烟白人骨。从今以后,我名青烽白!” 说书人不急不缓,没有抑扬顿挫,语调平静得好像透过时光,在讲一个久远的故事。 一座孤城,一场死战,一个孤儿,一份意难平…… 嘈杂的小饭馆,不知何时竟慢慢地安静下来。 那些码头上卖力气的汉子,不再骂骂咧咧,埋怨主雇的抠门,也不再谈论巷里的哪个姑娘更便宜,更让人销魂。 他们随着说书人的声音,看着那个给自己取名叫青烽白的孩童,一路乞讨,历经数年,来到京都,想要调查当年的真相。 岁月是把无情的杀猪刀,它就像北面的黄沙,无情地覆盖孤城的枯骨。 青烽白清醒而痛苦地看着这个王朝,从一开始对云孤城的惋惜敬佩,到后来兵临皇城根下,众人无力抗敌,却迁怒云孤城没有守住。 等到皇城付出大笔的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如云美女,哄走北面的敌人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团锦簇,船上的女郎们巧笑言兮,吹拉弹唱,贵人们纵酒高歌,好像一切都未曾发生过,没有人叫云孤城,也没有那座孤城。 呜呜! 明明说书人不带一丝感情色彩,但不知道为何,坐在这汴河旁的小酒馆,看着汴河上来来往往的高大船只,吹着自汴河方向的微风,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船上的丝竹声,心中却燃起一股悲凉感。 有心地柔软的汉子,已经止不住地抹眼泪。 但没有人去笑话他,其余的人要么闷着头啃饼子,要么望着汴河上的波光粼粼发着呆。 小饭馆内,说书人依旧在讲述着遥远的故事,讲述着青烽白历尽千辛万苦,找到最终的答案…… 和小饭馆里的平静不一样,福全茶楼内依旧是满满当当,坐满了茶客们,此时他们义愤填膺,把桌子拍得咚咚响。“那群久居庙堂之人,自己没有那份胆量上战场去,竟然还敢怀疑云孤城的义薄云天!” “我就说援军为何不来?原来是有那居心叵测之辈散发流言,说云孤城通敌!” “便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云孤城和那几大门派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他们最是讲义气!” “那百姓和话本子里的皇帝也是没长脑子的,别人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平日里八卦几句也就罢了,在这等通敌叛国的生死大事面前,没有铁锤般的证据,我们从不多言!” 说话的人很有底气,就像前几日到处都在说永昌侯要造反,可是京都的百姓有几个信了? 平日里,东家长西家短,看热闹看到皇宫里,那都是常有的事。 这等灭九族的大事,他们可不会瞎白活! 有脑瓜子灵泛的茶客,不免把两件事连到一块去。 难道是有人想通过陷害永昌侯来对付永昌侯夫人? 所以,永昌侯夫人这才写出孤城传第二部以应对这等阴谋诡计! 这么想的话,一切就合情合理了! 听说百印刷厂的订单已经排到了秋末,可这本,孤城传第二部却临时插队,连夜印刷! 还有之前从未有过第二部的一点点风声,以《孤城传》的知名度,这就很匪夷所思了! 茶客把自己的猜想告诉身边的好友,好友先是一震,随即了然。 这个猜测才是最靠谱的! 一人传二人,二人传四人,四人传十六人,很快,这个猜测几乎成为了京都的标准答案! 但考虑到永昌侯夫人不敢直接打上门去,可见对方势力强大,因而这则猜测是你知我知大家都知,但绝对不摆到明面上来! 表面上平静的京都,实际上暗流涌动。 一个个平日里无人的小院落,突然间人来人往,都是坐着马车出行。 左邻右舍好奇探望,却被驾马车的小厮呵退。 “凶什么凶,跟个夜叉一般。谁知道在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邻居们暗地里骂骂咧咧,只是再也不敢打开门窥伺。 小院之中,微服的官员们开始碰头。 “证据准备得如何了?” 国子监祭酒拿出一封书信,上面写春去冬来:“信件都已准备好。” 国子监祭酒,不免庆幸,这些书信往来都不曾指名道姓,栽赃到永昌侯的头上,也是能说得通的。 “那明日就拜托御史大人了!” 御史时常混迹在市井之中寻找灵感,总感觉最近的风向怪怪的,不免迟疑:“这民间的反应不是我们预料的那样,能行吗?” “不慌!民心所向,只是纸上添!最重要的还是看上面那位如何想,大人已经准备进宫去了!” 众人听到这番话,一颗心总算是安定下来了,由大人出马,那自然是十拿九稳定! 与此同时,顾南夕也换上自己最好的行头,捧着小陶罐,坐上马车,晃晃悠悠的朝皇宫驶去。 顾南夕和佟太师不约而同的地选择,去找皇帝告状! 高手过招,往往就是这样的朴实无华。 (本章完) 第236章 将功赎罪 第236章 将功赎罪 天空湛蓝,皇宫屋顶金色的琉璃瓦流光溢彩。 两驾马车,一东一西,急速朝皇宫驶来。 若是从高空望去,两辆马车就像竞赛一般,互不相让。 最终还是自东边的马车快了一筹,率先进入皇宫内。 “阿姐,您怎么有空来找我?”年轻皇帝属实是有些震惊。 上一次阿姐进宫,还是为了造船厂一事,难不成是造船厂出事了? 年轻皇帝急忙迎上去,却见顾南夕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他心里不禁一沉。 年轻皇帝挥退众人,把空间留给自己和顾南夕:“阿姐,这里只有你和我,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出来。” 顾南夕深吸一口气,把小罐子轻轻放在地上。这才跪下来行了个大礼。 “我有罪。” 顾南夕这个反应险些把年轻皇帝吓得双腿发软,就要朝顾南夕对拜。 “阿姐,有事说事,做甚行这么大的礼?” 顾南夕心中叹气,她也不想跪呀,但谁叫她命不好,摊上个惹祸精。 “我教夫无方,叫永昌侯闯出个大祸。” 年轻皇帝闻言,心里一松,永昌侯啊,他闯的祸还少吗? 年轻皇帝轻笑,做势要去扶起顾南夕:“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只要永昌侯犯的不是灭九族的大罪,我都能看在阿姐的面子上原谅他。” 顾南夕没有顺着年轻皇帝的力道起身。 年轻皇帝的笑意将在脸上,不是吧,永春侯他真的犯了大罪? “通敌叛国?”年轻皇帝的声音微不可闻,还是叫顾南夕听清楚了。 顾南夕摇摇头,红唇微启:“造反。” 一时间,年轻皇帝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迷茫地眨了眨眼。 阿姐真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吗? 永昌侯他有啥呀?他就敢造反! 他既不是大周宗室,又不是手握重兵的大封侯,是什么给他的底气,让他去造反? 说句心里话,年轻皇帝想过佟太师会造反,也没想过永昌侯他敢!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这……是什么给他的底气?” 顾南夕:“那天生的,愚蠢的,鲁莽的,自大的脑子。” 年轻皇帝张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见顾南夕那生无可恋的表情,一时间又不忍心。 这世间万物,阴阳调和,阿姐聪明绝顶,所以老天爷给她一个拖后腿的永昌侯。 阿姐可真是命苦,年幼丧父,好不容易成亲,夫君十年未归也就算了,还闯下这样大的祸事! 偏偏他俩还是御赐的婚姻,不好轻易和离。 年轻皇帝捂着腮帮子,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无知永昌侯,毁我大周擎天柱!年轻皇帝来回踱步:“还有何人知晓此事?” 实在不行,就杀人灭口! 年轻皇帝的目光暗了暗,到时候不仅能保全阿姐,凭着这一份天大的恩德,阿姐不为自己效犬马之劳,说不过去吧? 更何况,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的把柄? 年轻皇帝心里打着算盘,也许是永昌侯的造反,就好像跳梁小丑一般,完全对皇权造不成威胁,所以年轻皇帝听到这事只觉得愕然和神奇,并没有勃然大怒。 相反,他的脑子在飞速运转。 是要维护皇权的权威,还是要保下顾南夕,让顾南夕发光发热? 年轻皇帝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看到年轻皇帝的态度,顾南夕知道,自己摆烂的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平日里皇帝没事就想给自己加加担子,现在他不得往自己肩膀上压座泰山? 顾南夕木着一张脸,还想再挣扎一下。 顾南夕打开小陶罐,不悲不喜:“很多人都知道。他行事并不严谨,只是没人相信这是真的。” 年轻皇帝暗道,自己也不敢相信! 顾南夕:“圣上的意思我明白,只是侯府犯下这样的大错,我也无言面对圣上。这是一名和尚送给我的种子,植物名玉米,耐旱,不挑土地,亩产高……” 随着顾南夕的介绍,年轻皇帝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 他捧住小陶罐,宛若捧着世间最珍贵的珍宝。 顾南夕:“我自知永昌侯犯下的罪过足以灭九族。还请圣上看在此物和我以往的苦劳上,允许我们削爵回老家。至于永昌侯等涉事人员,自当以死谢罪!” 虽然说京都繁华,但有钱有权,回永城侯的老家也是可以摆摆烂的。 年轻皇帝一听这话,立马把小陶罐放在书桌上,扶起顾南夕:“阿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莫不是要弃我而去?你若是也走了,我还能倚仗谁?” “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怎么会因永昌侯犯的错迁怒于你?” 年轻皇帝左劝右劝,就是不许顾南夕离京。 反正一句话,永城侯可以死,但顾南夕不能不做牛马! 顾南夕知道大局已定,自己一家绝对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允许离开京都,所以干脆也不挣扎了,在一群内侍的陪同下,回了永昌侯府。 与此同时,佟太师乘坐的马车刚好也进宫门。 佟太师掀开车帘,望着与自己的马车错身而过的马车皱眉,这好像是顾南夕的座驾,她来皇宫做什么? 佟太师心中升起一股急迫感,去找年轻皇帝的脚步也变得匆忙。 “圣上,我有大事要禀告!” 年轻皇帝正在喝口水,刚才劝得自己嗓子都干了,这才劝动阿姐,听到佟太师来求见,他心中暗道不好。 果然,佟太师不等皇帝回话,就静静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永昌侯他勾连北境,意图造反。请皇上派兵镇压永昌侯府!” 年轻皇帝握茶杯的手微微一颤,随即笑嘻嘻道:“太师,您也是听到坊间的传言?方才阿姐来过,说是和永昌侯在府里闹了一些矛盾,两人争吵起来口不择言,没想到被传到了外面去。” 佟太师:“这明显是狡辩之词!” 年轻皇帝不在意的挥挥手“永昌侯守了边关十年,他要想通北境早就通了,哪还能坚持这么久?我可不会像孤城传第二部里面的皇帝那样,伤了忠臣的心。” 没看过孤城传的佟太师…… 年轻皇帝:“恰好二姐还送了我一物名玉米,我打算让人试种一番,产量若是极高,那就多攒一攒,过个两三年再在大周推广开来。” (本章完) 第237章 你选择哪种死法? 第237章 你选择哪种死法? 佟太师是历经两朝的老臣,是何等的人精,他微微一打眼,就知道这是年轻皇帝和顾南夕达成了协议。 佟太师望着年轻皇帝的眼神,黑如深渊,浑身冒着丝丝寒意。 年轻皇帝只觉得如芒在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假装在看陶罐里的玉米种子,实际上是不敢和佟太师对视。 年轻皇帝心跳如擂鼓,剧烈跳动的心脏几乎要蹦出嗓子眼。 在佟太师和顾南夕之间,年轻皇帝这次旗帜鲜明地站在顾南夕这一头,哪怕有玉米种子做借口,但谁又看不出他的偏心呢?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涉及到大周的根基,我们就是再小心也不足为过。”佟太师撂下这句话后,连招呼都没打,转身离开。 年轻皇帝的笑意僵在脸上,佟太师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他们找到什么把柄? 年轻皇帝的视线透过大开的殿门,望向远方,希望阿姐他们的动作能快点…… 永昌侯府内,被打晕过去的永昌侯悠悠转醒,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被五大绑,锁在自己的卧室里。 昏过去之前的回忆涌入脑海,永昌侯知道自己事情败露了,而且还落到了顾南夕这个毒妇手里! 不行,自己不可以坐以待毙! 永昌侯想要挣断绳子,但没想到这绳子看上去不过一手指头粗,却十分坚韧。 即便永昌侯力大无穷,但使尽全身力气也无法崩断。 永昌侯把视线投向绳子,瞳孔猛地一缩。 这绳子! 这绳子不就是顾十三那群兄弟常用的吗? 想当年,自己还夸过他们这个绳子结实耐用,套起北境敌人来,一套一个准! 可是他们的绳子为何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永昌侯不敢置信地想到一个猜测,难道顾十三他们已经投靠了顾南夕?! 可是他们接触的时间那样短,顾十三的家人们还在边关,他们投向顾南夕有什么好处? 永昌侯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一片浆糊,头痛欲裂,仿若置身于迷雾之中,无数野兽,藏在暗处,正在死死盯着自己。 “我是侯府老太君!我现在要去见我的儿子,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门外忽然传来,永昌侯熟悉的声音。 永昌侯随即燃起一丝希望,大喊道:“阿娘!阿娘快放我出去,顾南夕这个毒妇肯定是要谋杀亲夫!” 门外的老太君也是急得不行。 她本就和顾南夕关系不好,平日里之所以敢摆老太君的谱,全是仰仗自己这个亲儿子。 若是儿子出了什么事儿,自己以后不就是任由顾南夕宰割?!那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滋味儿?! 至于那日听到的造反一事,老太君早就想开了,自己是永昌侯亲娘,早就和永昌猴的命运绑到一块儿去了。 顾三十九抽出剑,横在门口,语调里不带一点温度:“要想进去,先问过我这把剑。” 这柄剑,剑身修长,剑柄挂着一个简简单单的穗子,看上去普普通通,但寒光点点。 老太君甚至能从中嗅到一丝丝血腥气,不由地后退了几步。 段姨娘本就不赞同老太君过来闹,于是轻声劝道:“老夫人,侯爷和夫人有结发十几年的情分,夫人不是那般绝情的人,我们再等等吧。” 段姨娘心中焦虑,她此时后悔不迭,早知道永昌侯是这样有大志向的人,她就不往府里钻研了,现今自己得想个办法,看看如何脱身。听到两人对话的永昌侯,急得满头大汗:“阿娘,顾南夕都能把我扔在大牢里呆好几个月,她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现在,把我救出去才是顶顶重要的事!” “儿啊,我可怜的儿啊,阿娘该怎么救你?” 这个问题显然也问住了永昌侯。 这府里上上下下为顾南夕马首是瞻,自己也在京郊的大军也早就回了边关,自己能倚仗的就只有自己的亲卫们。 可目前没有见到一点动静,要么是顾南夕把消息瞒得很好,要么是这群亲卫也投靠了顾南星。 无论是哪种可能,这形势都对自己极其不利! 永昌侯心中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 还没等永昌侯想出对策,门外就响起顾南夕冷冷的吩咐:“来人,把老太君段姨娘送回院子去,侯爷病重,他们要为侯爷祈福。” 说完这些后,顾南夕推开门,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皇宫内侍制服的无须男子。 顾三十九也跟了进来,找了个角落站着,一双眼睛好似猎鹰一般,将房间的一切落入眼底。 “顾南夕!你我夫妻一体,你快放我出去,我可以当今日的事从未发生过!” 永昌侯深色内敛道。 顾南夕见附近早已清空,现场只有包括自己在内的五人,这才开口道。 “你犯下诛九族的大过,竟然还不思悔改。” 永昌侯眸光闪闪,拒绝承认:“你休要凭空污蔑人。” 顾南夕懒得跟他掰扯:“这么多年来你对侯府一文不拔,我还以为你是穷,你的俸禄只能够养得起两个妾室。万万没想到,在边关那个地界,你都能想办法刮出好几层油水。” 顾南夕唏嘘不已,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傻子一样的永昌侯竟然也有问鼎中原之心。 永昌侯见顾南夕神色坚定,就知道任凭自己在如何舌灿如,顾南夕也不会为之动摇,于是软和下声音。 “夫人,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万共枕眠。你我结发夫妻十来载,膝下还有二子一女。玄明刚刚考了秀才,状元之姿,怎能浪费?还有云亭,被你安排去杭州,一旦造船厂造成,圣上也不会短了他的前途。” “云烟这丫头容貌艳丽又会挣钱,眼看着一家有女百家求,她的终身大事也要提上议程。” “你就忍心让孩儿们前途尽毁?” 顾南夕摇摇头:“我当然不忍心。” 永昌侯大喜,声音里充满了蛊惑:“只要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待我成就大业的那一日,你就是天上的凤凰,云烟就是……” 当着内侍的面,顾南夕可不敢让永昌侯继续说下去。 那些话,被传到年轻皇帝的耳朵,就好像在他心里种下一根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痛刺他一下。 “所以念在夫妻情分上,我给你一个选择。你打算怎么死?” (本章完) 第238章 永昌侯不能死! 第238章 永昌侯不能死! 顾南夕的话轻飘飘的,就好像在问永昌侯今天晚上打算吃什么菜一样。 一直在他身后的内侍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眼顾南夕。 顾南夕的神色就和她的话语一样,淡得叫人猜不出她的情绪。 “你要送我去死?!”永昌侯惊呆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顾南夕语重心长:“您也说了,咱们的三个孩子的前途不能被耽误。即便你偏心,不疼爱他们三,你在边关还有好几个庶子庶女。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们承欢膝下多年,你就多为他们考虑考虑吧。” 永昌侯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看向顾南夕的眼神仿佛要杀了她一般:“一个侯府爷突然身死,你就不怕引人怀疑?” 顾南夕说累了,寻了一张凳子坐下,悠悠开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早就把你的错事告诉了圣上,所以我有什么好怕暴露的?” “你疯了,这事儿你也敢说出来?!”永昌侯一直笃定顾南夕不会拿他怎么样,就是因为夫妻同体,自己出了事顾南夕也讨不了好。 万万没想到,第一个举报自己的人居然是顾南夕!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顾南夕歪头,看永昌侯的眼神像看傻子:“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 “肥水不流外人田,与其让别人抢占这么大个功劳,还不如让我将功赎罪,毕竟三个孩儿还小,老夫人年岁这么大,你也不想让她不得善终吧。” 被顾南夕这番无耻的话震惊住,永昌侯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击。 顾南夕还在那儿贴心贴肺,语重心长地劝解:“牺牲你一人,拯救我们全府侯府。你这么多年来,也没为侯府为孩子们做过什么,这次就当是补偿了。” 永昌侯满眼的震惊,这世上竟然有无此卑鄙无耻之人! 只是缺席了十来年的陪伴,竟然要用命去赔吗?! 顾南夕话语一转,满是欣慰:“你是堂堂永昌侯,八尺男儿,又有那样的雄心壮志,肯定是悍不畏死的。你向来瞧不起玄明,可就是连他都知道,要以保全侯府为重,你这个做爹爹的肯定不会不如他。” “你放心,等你走后,我每年都不会忘记给你烧纸的。” 永昌侯同顾南溪四目相对,那双清粼粼的眸子里,自己的身影是如此的渺小,宛若蝼蚁一般。 永昌侯心下一沉,看来顾南夕和圣上达成了某种协议,想要让自己死无对证。 呵呵,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顾南夕温声温语,为永城侯介绍各种死法:“这是七尺白绫,后宅子里常用的手段,鉴于你的体格子比女子要重,所以特意多加了几层白绫,放心保证断不了!” 永成侯的脸色一黑,这是侮辱谁呢?! 瞧出永昌侯的不满,顾南夕又推荐了旁边的一个小药瓶:“这是剧毒鹤顶红,保证一壶下去,就是扁鹊在世,也救不回来,绝对不会让你受第二茬罪。” 永昌侯偏过头去,呼吸沉重得就像牛在喷气一般。 顾南夕叹了一口气,拿出一叠麻纸:“不愧是侯爷,够有胆!知道前两种死法都容易惹人非议,于是选择这第三种。” “这个死法会让人痛苦一些,但为了侯府,侯爷你就忍忍吧。” 永昌侯猛地回头,见两个内侍已经拿麻纸在铜盆里浸湿,就要朝自己的脸上盖,一时间再也绷不住,目露惊恐。“顾南夕,孩子们不能没有父亲!看在孩子们的面上,你就饶了我吧!我愿意削爵位,我愿意被软禁,我们一家四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不好吗?” 顾南夕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你做错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们满侯府的老弱妇孺?孩子们没用过你的一分钱,也未曾被你温柔以待,你既然不曾尽过父亲的责任,又何必要以父之名,带着孩子们去死?” 顾南夕是真瞧不上永昌侯,他若是能像刘邦一样为了自己的雄图大业,果断舍弃妻儿寡母,自己还能敬他一声枭雄! 若他在事情败露之后,能果断地一力扛下罪责,给母亲妻儿赚一条活路,顾南夕也会敬他是一条汉子! 可是永昌侯既要又要,没本事一呼百应,推翻大周,却又贪恋权势,想要登上九鼎之位,东窗事发,又想过侯府的荣华日子。 真当全世界都是他妈,都要惯着他? “你死之后,我会继续赡养老夫人。至于三个姨娘,我会给她们选择,她们若想离开侯府,我会给她们一份嫁妆,好让她们另嫁。他们若不想离开侯府,我也不会短了他们的月钱。至于边关的那几个孩子,我也会叫人把他们带回京。” 毕竟是犯事的人家,孩子在边关呆着,像什么话? 顾南夕讲述着永昌侯死后的安排,显然是早就想好的。 永昌侯满心绝望,像一条蛆一样在地上咕蛹,嘴上不断在求饶。 顾南夕就这样冷冷地看着他,他在边瓜搜刮民脂民膏,那些平民百姓也曾如此哀求过他…… 都说天道好轮回,曾经的回旋镖,如今重重地射向永昌侯。 但永昌侯是绝对不可能悔过的,他只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娶顾南夕! 永昌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肺部像要炸掉了一般。他头一次感觉死亡在向自己靠近。 恐惧,害怕,后悔,怨恨,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 “永昌侯在哪?我们要见永昌侯!” “喂,我说你们该不会是把永昌侯给杀了吧?” “凭什么拦着不让我来,这可是你们侯爷亲自下的帖子!” 永昌侯的大门被一群无所事事的勋贵们,带着护卫们给撞开。 众人说是要来玩,但气势汹汹,像是要来找麻烦似的。他们似乎认定永昌侯的所在,径直朝院子奔来。 侯府的护卫虽然经过李老大的调教,像模像样,但对面都是些手无寸铁的勋贵们,轻不得,重不得,束手束脚。 濒死的永昌侯听到动静,瞬间又燃起求生的欲望。 顾南夕面色沉重,糟糕! 反派死于话多,忘记自己是书中的反派了! (本章完) 第239章 纷争 第239章 纷争 外面的争吵声越来越近,永昌侯刚想大声呼啸,就被内侍用麻纸塞住嘴巴。 两个内侍迟疑地望向顾南夕。 那群勋贵们来者不善,若是让他们看到永昌侯的尸体,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尤其是自己还穿着宫廷的服装。 顾南夕显然也想到了,只能叹气,这永昌侯真是命大。 当然,这事也有自己的错。 虽然心中已经下做了决定,但毕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所以说话说得多了些,好缓解心中的紧张。 不愧是本子定律。反派一旦话多,保准会出现变故! “把他抬到床上去,别让他发出声音。”顾南夕等到两个内侍费力地抬起永昌侯放到床上,并且还把床慢给放下来 顾南夕这才走出去,恰好这群人也来到了院子。 李老大听到动静,急忙赶过来时,就见府里的护卫们束手束脚,不敢推搡对面的人,被逼得一步一步往后退。 李老大抄起一根长棍,一人一棍挡在院门前:“未得夫人许可,不可能入内!” 对面领头的正是济国公世子,他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 夫人不再是以前贤惠的模样,说起话来阴阳怪气,叫自己碰了好几个软钉子。 那儿子考上了功名后,更是得意得要上天,不将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放在眼里。 他好不容易和那些人搭上线,没想到不仅没给顾南夕挖坑,还让她乘风而上! 就在自己垂头丧气之时,那位大人又给了自己新的任务! 一想到自己将成为劈开永昌侯府的一把利刃,济国公世子整个人都畅快不已。 他找到自己的狐朋狗友,本以为会要费一番唇舌,没想到大家伙都一样,苦顾南夕久矣! 一听能把顾南夕彻底拉下神坛,轻则流放,重则斩首,这群兄弟们都不用济国公世子煽动,纷纷响应号召。 不便自己出面的,也派出家里的子侄! 有了这么多人支持,济国公世子充满了底气。 他一手叉腰,一手几乎要指到李老大的眼睛里去:“你一个下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你可知道我们是谁,竟然敢挡住我们的路!” 身后的人也起哄:“就是!都说永昌侯夫人是河东母狮,但即便是再厉害的母老虎,作为侯府的主人,连举办个宴会都不行吗?!” “我们可是永昌侯邀请的客人!你们拦着我们不让进去,是想跟我们决裂吗?” “我看里面肯定是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永昌侯最为爽朗大气,至今还没露面,难道是出了意外?” 一群人夹枪带棒,反正就是要败坏顾南夕的名声! 今天谁也不能阻止他们带走永昌侯! 这不仅是那位大人的交代,更是为了男人的尊严! 万一以后夫人们有样学样,原本就难过的日子岂不是雪上加霜? 李老大不发一言,也不跟他们争吵,反正一人一棍杵在那,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济国公世子他们也不敢硬着往前,当日学院大比,他们可都是在场的。 那次李老大打起架来拳拳带风,虎虎生威,真把他惹急了,给自己一棍子,那也不是好受的!一群人没一个敢上去硬碰硬。 济国公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起赖:“反正今天我不见到永昌候,我是不会走的!我就吃你们侯府的,住你们侯府的!” 其他人见状,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纷纷坐下来,有那没正形的,干脆挑了个石板路大字一躺。 “见不到永昌侯,你们也别想出门!” “就是!就是,想要出去就从我们身体上踩过去!” “等我爹爹叫人来寻,我就告诉他,你们永昌侯欺人太甚,没有一点待客之道,失礼至极!” 李老大无语,这群人跟那耍赖的熊孩子有什么区别? 李老大着重瞧了那一眼要告状的男子,都十八九岁了还去找爹妈告状,好意思吗? 其他的护卫这下身体更加僵硬了,连动都不敢动一下,附近或坐或躺,全是贵人这要是不小心踩到一下,可如何是好? 就在双方对峙的时候,顾南夕的身影出现在院子。 济国公世子发现顾南夕轻飘飘地瞥了自己一眼,浑身打了个寒战,原本笔直的腰背微微弯了下来。 “恶客上门?” 全场鸦雀无声,没有人敢当这个出头鸟。 最后还是济国公世子扛起了所有:“怎么能叫恶客呢?明明是收到永昌侯的帖子,这才来的。” 顾南夕烦透了,这是哪位高人派来的人才?要是硬碰硬那还好说,耍这样无赖的招数,着实是让人难以下手。 把他们挥棒赶出去吧,这群人背后牵扯着京都大半的世家势力。那些人最喜好面子,被赶出去就跟两家决裂是一个意思。 他们这行为虽然过分,但这些人个个都是纨绔子弟,有的还是奉旨摆烂,他们做过的离谱事多了去了,今天这事还真排不上号。 自己若是要追究,反倒显得自己斤斤计较,而且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但是让永昌侯出面,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正所谓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电光火石间,顾南夕就想好了对策。 “既然是侯爷邀请的客人,那也是我们侯府的客人,但侯爷不在家,你们白来一趟。你们先回家去,等侯爷归来,我再把此事告诉他。” 济国公世子见顾南夕让步,心下一喜,底气又回来了:“不行!你让我们进院子去!我们自己去找永昌侯!反正不见到永昌侯,我们是绝对不会走的!” 顾南夕丝毫没有被威胁住,她对李老大使眼色:“这院子肯定是不能让你们进的。今日让你们进去,我们永昌侯府的脸面该往哪里摆?日后,若是人人都学你们这么做,这侯府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侯夫人,你是不是心虚?是不是永昌侯出事了?” “我们只是看一眼,见到永昌侯我们就走,你若不喜欢我们待在侯府,我们就去别处耍去!” “不走!反正就不走!”年轻人觉得这事儿有趣极了,很是放飞自我,竟然在石板路上打起滚来! 济国公世子挑衅地看一眼顾南夕,这下被将军了吧! (本章完) 第240章 真损啊 第240章 真损啊 “不走就不走吧。我们侯府也不是养不起这么多张嘴。” 顾南夕叫绿梅去百味饭店订了个团餐:“我们侯府包一日三餐,你们若是有什么想吃的或者忌口的,就告诉婢女。” 顾南夕无所谓,这群人愿意呆就呆呗,反正是大夏天,睡在外头除了蚊子多了些,也不会得风寒。 “我们侯府也是有规矩的,诸位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出府的路!” 顾南夕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 济国公世子等人面面相觑,这一局算是打了个平手,接下来就是比拼耐心的时候了。 兄弟们闹出的动静这般大,又加上有心人在外边煽动,永昌侯府很快又成了万众瞩目的中心。 福全茶楼内,茶客们兴奋得就像瓜田里的猹,吃瓜吃得不亦乐乎。 “济国公世子他们还真的闯去侯府了,没被永昌侯夫人打出来?”有人不敢置信,这永昌侯夫人可不是那么好脾气的人。 “毕竟都是世家,拐着弯儿都能带着亲。那些人老的老,少的少,真要发生冲突,往地上一躺,可真是有嘴都说不清!” 茶客们都觉得这话有道理,平时乡里乡亲的都不好撕破面皮,何况是这些勋贵世家。 这时有人小声道:“听人说,这济国公世子是收到了永昌湖的求救信,这才率人上门去救人!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永昌侯到现在还没有露面,难不成真的是已经……” 说话的人用手掌做刀,在自己的脖子上横画一下。 “不能吧,多大仇多大怨,至于要谋杀亲夫吗?” “那谁知道呢。永昌侯夫人的想法,我们谁猜得准?” “我们继续吃瓜就是。如果永昌侯真的早已生死,那肯定要下葬!这死了一几天就下葬,和死了十几天才下葬,那可完全不一样!” 茶客们懂了,这就是那群兄弟们守在门口的目的! 只要守上十天半个月的,即便永昌侯已死,那也能看出来!也能证明永昌侯夫人肯定跟他之死有关系! 有茶客纳闷:“永昌侯在京都竟然有这么多至交好友,愿意为了他同永成侯夫人对上?” 宋大横了这人一眼:“你这话说的,永昌侯夫人也没亏待他们呀!听说一日三餐都是从百味饭店给送过去的,要吃的给吃的,要喝的给喝的。济国公世子觉得无聊,想要弹琴,侯夫人也应允了。” 这话不知道触到茶客的哪个笑点,茶客噗嗤一声笑出来:“宋大,你这话也就骗骗外人。永昌侯夫人就给他们一条路,那就是出府的路。可是人有三急,他们没法去府里的茅房……” “那如何解决?”听到争论的其他茶客们忍不住问道。 茶客:“永昌侯府给每位大人都准备了一个恭桶。” 出府的路是一条直道,直道两侧有园,但顾南夕不允许他们乱走。 所以他们要想出恭,就只能在这条直道上选个地点放下恭桶,大庭广众之下如厕。 更关键的是他们虽然在室外,空气流通,但架不住这么多空桶摆在一起! “这味道再配上百味饭店的特色菜……yue……” 有人光想想就干呕不止。 “这招太损了!”…… “顾南夕真的是太损了!”阿吉奈在京都转了一圈,打探完消息后回到百川书院,面色沉重。 “二公子,我们还不动手吗?”侍从心里焦急。 这段时间二公子被压在百川书院,天不亮就开始学习,直到天黑才能得以休息,根本就没有时间去亲自打探情报! 等到这次休息日,阿吉奈这才知道永昌侯他失踪了! 阿吉奈气得把桌上的书本扫落一地。 “顾南夕肯定是知道我们的计划!知道我们希望永昌侯重回边关!所以她才会闹出这一番动静。” 侍从忧心忡忡,在京都呆久了,他自然也知道顾南夕的可怕之处,那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二公子,坊间都传言说永昌侯其实早就被顾南夕杀了。这事儿该不会是真的吧!” 阿吉奈发了一通火后,扯开衣领,坐在床板上,目光阴森:“肯定是真的!” “没想到,他竟会谋杀亲夫,如此果决!”侍从对顾南夕不由地升起一点敬佩之情,为了大周,顾南夕真是付出所有! 阿尔吉用力地喘着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怒火,冷静必须要冷静! 顾南夕向来走一步看十步,最喜欢做一箭双雕的事情。 她杀死永昌侯带来的麻烦和风波这般大,其目的绝对不止一个! 阿吉奈绞尽脑汁,她试图把自己放在顾南夕的位置上,想想永昌侯死后,她还会得到什么好处? 阿吉奈沉下心思,顾南夕不是沉迷于后宅的女人,所以她绝对不是因爱生恨! 永昌侯一死,苏家大郎必定要守孝,耽误来年的科举。 宁可让苏玄明守孝三年也要做这事,那就说明这事儿带来的利益远比苏玄明考上举人更加大! 阿吉奈只觉得自己化身为顾南夕,在名为天下的棋盘上一颗一颗落子。 当那一颗颗棋子连成线,阿吉奈灵光一闪,他明白了。 他突然站起身,神采奕奕,眼神好像天上的繁星:“我知道了!顾南夕她是想接手永昌侯的势力,想重组顾家军!” 听到顾家军三个字,侍从情不自禁地胆颤:“不能吧?她要是对顾家军感兴趣,在那位死后,她就应该站出来!” 阿吉奈握拳,信誓旦旦:“这也是她的高明之处!觊觎顾家军的人太多,她当时太弱小,这才潜伏。在大周,女君很少见。” “所以她才会选择嫁给永昌侯!永昌侯虽然是武将,但没有什么势力。顾南夕利用永昌侯府滋养顾家军!以永昌侯府的实力和永昌侯本人的能力,顾南夕也不用担心永昌侯能收拢顾家军!” 阿吉奈赞叹不已:“高!真是高!现在顾家军已占据边关守将四成,羽翼丰满。她再以永昌侯遗霜的名义,名正言顺地收拢兵权!” 阿吉奈对顾南夕又恨又敬佩:“听说大周有一种鸟叫杜鹃,他们产蛋时,会把自己的蛋放到其他鸟类的鸟巢里。让其他鸟类代为抚养!没想到顾南夕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心计!” 侍从想到,最开始顾家军四分五裂,等到永昌侯到边关后,边关的顾家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多了起来。 可见二公子的猜测就是真相! 顾南夕真的太损了! 感冒了,嗓子疼,头疼…… (本章完) 第241章 第243顾南夕肯定有问题! 第241章 第243顾南夕肯定有问题! 天下聪明人的通病就是容易想太多。 翡翠楼边悬玉镜,珍珠帘外挂冰盘。 湖心亭中,众人一边玩乐,一边三三两两聚做一团,或闲聊或八卦,好不惬意。 “长风自天来,冉冉吹我怀。”一俊美男子倚在栏边,敞开怀抱,感受略带湿气的微风。 “葡萄美酒夜光杯。夏侯兄,来一杯?” 一个夜光酒杯递到夏侯面前,散发着浓浓的葡萄酒香气。 夏侯接过酒杯,轻轻抿一口:“你这美酒很是地道。是从大食风情街买来的?” “穆尼尔送的。他的商队规模越来越大,就想着让我们行个方便。我告诉他拜错了庙门,这事儿找我没有用,得找夏侯兄。” 夏侯把葡萄酒一饮而尽:“他不是和顾南夕关系好,怎么不去求她?” “夏侯兄这就说笑了,顾南夕再如何能干,也只限在这京都一亩三分地,如何管得了边关?” 夏侯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他给了你什么好处,叫你这样替他说话?” “嘿嘿,知我者,夏侯兄也。牡丹下死,做鬼也风流!那大食女子果真滋味不一样。” 夏侯的眼神微眯,方才他俩的话好似一道灵光,破开了些许屏障。 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顾南夕会对永昌侯下手。 同僚们都说顾南夕是得到消息之后他们会陷害永昌侯,所以先下手为强,让永昌侯来个死无对证! 夏侯却觉得顾南夕不是这样的人,既然她知道永昌侯是无辜的,那么她就绝对不会冤枉一个无辜的人,以顾南夕的脾性,她会想尽办法洗脱罪名,顺便还会反手挖坑。 夏侯轻轻问:“永昌侯会不会真的造反,或者通敌叛国?” 这话问完,就听见身旁的人大笑。 “怎么可能?再给永昌侯八个胆子,他也不可能造反!他有啥底气去造反?要兵没兵,要钱没钱!” 他的笑声吸引了其他的同僚,他们听到夏侯的猜测,捧腹大笑。 “夏侯,你就是想的太多了。顾南夕造反,永昌侯都不带造反的。” 夏侯:“既然永昌侯不会真的造反,顾南夕为什么要先下手为强?” 夏侯的话叫众人陷入沉默。他们其实都觉得永昌侯已经死了,所以顾南夕才不叫他出头露面。 “说不定是知道我们证据确凿,无法破局,所以叫永昌侯来个死无对证。” 他们最开始是打算通过污蔑把永昌侯下大牢,就永昌侯这个软骨头,只要落入他们手里,严刑拷问一番,必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供词! 没想到,顾南夕这娘们是真的狠,二胡不说就能谋杀亲夫。 夏侯却觉得这个理由颇为牵强:“这不是顾南夕做事的风格。她肯定别有企图!” “什么企图?” 夏侯蹙着眉,他要是能踩到顾南夕的谋划,他不就是大周第一智者了?! 身旁的人拍拍夏侯的肩膀:“别想那么多,我们照计行事。无论顾南夕在图谋什么,在铁证面前,都是徒劳。” 对于有的人而言,时间过得飞快,对于有些人而言则是度日如年。 距离拦在永昌侯府主院门口,已经过去了整整五日。 济国公世子等人却好像在这过了半年,整个人无精打采的,眼眶青黑,眼袋鼓起。 明明今早才换过的衣裳,却总觉得自己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难闻味道。“过去几日了?”问话之人有气无力。 年轻的郎君:“五日了。” “唉……” 众人齐声叹气,这个活是真不好干啊。 他们想去找圣上告状,也没有理由。 顾南夕不限制他们的行动,只要他们不在府里乱转,随时可走。 顾南夕也不限制他们同自己的家人联系,他们若是吃不惯百味饭店的菜品,也可去叫府里的小厮送饭上门。 换洗衣物,时常把玩的核桃,斗蛐蛐,弹琴焚香,随便他们! 有人想找茬,说是睡惯了家里的床,顾南夕也由着他把床搬到侯府,但只能摆在大道上。 想要出府也行,但只要出了这个侯府,想要再进来,那就是不可能的事! 济国公世子挠了挠身上,五日未曾沐浴,总觉得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在发痒。 “整整五日,不仅没见到永昌侯的半点影子,就连顾南夕也闭门不出。这永昌侯府肯定有问题!” “废话,他要是没有问题,我们做甚要来这里?” “大家再坚持坚持!我就不信,顾南夕能不露一丝马脚!” 济国公世子却觉得再怎么坐下去,何时是个头?得想办法再逼一逼顾南夕才行! 济国公世子对着身旁的小厮,嘀嘀咕咕好一阵子,只见小厮跟被狗撵的一般,撒开脚丫子就外走跑! 次日,一则流言就在京都传开。 “这都过去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没见永昌侯露面,我猜十有八九是遭遇不测了!” “永昌侯夫人这样做,要么是别有用心,要么是为了掩盖什么大秘密!” “你们听说了吗?四国八公都给永昌侯府递贴子,想邀请永昌侯参加宴会,通通都被拒了。” “你这消息算是落伍了。国舅爷的帖子不也没请得动永昌侯?” “这绝对是出大事了!以永昌侯爱凑热闹的性格,早就屁颠屁颠去了。” 无论外边是怎样的传言,永昌侯府就像一座巍峨的高山,不为任何事所动。 顾南夕的院子和永昌侯的院子只隔了一堵墙。 顾南夕叫人在这墙上开了一个小门,方便她查看永昌侯的状态。 这几日,内侍都只喂了永昌侯几口稀粥,保证他饿不死。 顾南夕来看他的时候,永昌侯的脸颊早已小凹陷下去,只是那眼睛里依旧是浓浓的仇恨。 内侍被困在永昌侯府多日,心里不免焦急:“他们一直守在门外,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动手?” 顾三十九提议:“要不我把他带到郊外……” 顾南夕摇头:“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们侯府。你前脚出去,后脚就会被人摁住。” 内侍不免焦急:“我们该怎么办?对方肯定是有备而来!无论永昌侯是死是活,无论他出不出面,我们都会落入对方的全套!” (本章完) 第242章 图穷匕见 第242章 图穷匕见 还没等顾南夕想到对应之策藏在暗处的敌人早就按捺不住,使出雷霆一击。 五更两点(现在的三点四十八左右),准备上早朝的官员们陆陆续续走出家门,踏着月色,朝宫门前进。 向来板板正正的蒋御史抬起右手,用宽大的衣袖捂住面容,悄悄打了个哈欠。 昨夜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右眼皮跳了一晚上,一颗心沉甸甸的,让人不得安眠。 “早,蒋大人。”李郎中从后面追上蒋御史。 蒋御史回头一看,这才发现李郎中的嘴角起了密密麻麻一圈水泡:“叫家人们泡点绿豆水,泄泄火。” 李郎中苦着一张脸,拍拍自己圆鼓鼓的肚子:“今早还喝了一大碗,不好使。” 蒋御史没问李郎中是为何事上火犯愁,肯定和自己一样,都在为永昌侯夫人担忧。 自己家和李家早就同永昌侯府紧密关联,荣辱与共,永昌侯夫人若是倒了,自己也得不着好! 李郎中最终还是没憋住,靠近蒋御史悄悄问:“最近他们在搞什么?前日去福全茶楼,还听宋大说,那群人时常上福全茶楼包间,似乎在密谋什么事。” 蒋御史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凭他的敏锐的政治嗅觉,他知道,永昌侯夫人和那群人暗地里交锋了好几次!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没做什么亏心事,就不怕对方是什么招。”蒋御史双手背在后面,犹如青松一般,宁折不弯! 李郎中小声嘀咕:“就怕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两人心思百转间,宫门近在眼前。 趁着还没正式入宫门,相熟的官员们相互打着招呼。 此时,也能看出各自的阵营和派别。 “颜御史瞅你的眼神怪怪的。”李郎中小心提醒蒋御史。 颜御史就是蒋御史被贬之后,接替他职位的人。 他不停地在理自己的官袍,眼神还时不时瞥向蒋御史,带着些挑衅的意味。 李郎中立马就判断出这人肯定要搞事! “你得小心点。最近你没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上吧?” 听到李郎中的提醒,蒋御史面色不变:“没有。” 永昌侯夫人把一摊子事全都分给了三个子女,苏玄明忙不过来,就把那些个义兄弟们使得团团转。 自家儿子念念书还行,涉及到那些俗事,就缺乏经验,时常要来向自己讨教。 自己哪里有功夫去搞事? 李郎中悬着一颗心,和蒋御史在三声鞭响之后,排着队伍,经过卫士监搜,核实身份,这才排着队进入大殿。 文武官根据职位高低分列两排,分别站在东方和西方。 自周太祖开始,就改了前朝的规矩,不再允许宰相在早朝时赐座,所有官员都必须站着上朝。 但是,新皇继位后,佟太师就成了大周朝第一个在大朝会上有座位的大员! 蒋御史不着痕迹地瞥一眼文官之首佟太师,同时惊奇地发现,一直不爱上朝的崔三论崔大人,这次居然也来了。 至于朱大人,则早早回了南郡,处理一些交接事宜。 宫殿内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 官位较低的官员们缩着脖子,低着头,生怕殃及池鱼。 颜御史则挺着脖子,微昂着下巴,跃跃欲试。 蒋御史和李郎中微不可察地对视一眼,两人的心全都高高悬起,均觉得颜御史来者不善。 年轻皇帝到位后,各部官员有本启奏。“启禀圣上,今年旱灾严重,河中河南皆颗粒无收。” 年轻皇帝看向户部尚书:“按照流程开仓济粮。河中河南两郡,涉及粮食贸易的商税减半。” 大周朝对于救灾是有一套完整的流程的,各地的粮仓也是满满的。 因为大周朝的财政收入主要靠的是商业税,只要减轻两郡的商业税,在利益的驱使下,粮食商人就会不断地往两郡运粮。 同时,为了避免粮商哄抬物价,官方的救济粮就是那粮价的压舱石! 粮商千里迢迢去两郡售卖粮食,在当地肯定要雇佣些人手,这样又扩大了当地的就业。 灾民们有了盼头,也就不会发生民乱。 这一套方法经过几代的实践,证明其很有效。 处理完这件事,年轻皇帝刚准备说要下朝,就看见颜御史视死如归一般站出来。 “臣有本启奏!” 年轻皇帝暗道不好,但又不能不让御史说话,只挎着一张脸点点头。 颜御史:“我要告永昌侯有负皇恩,勾结北境,意图造反!” 崔三论心道,果然叫顾南夕那丫头猜中了! 今天一大早,顾南夕就派人来敲门,叫自己去上朝,说是如果有变故,就叫自己给她去个信儿。 崔三论:“证据呢?空口白牙,别污蔑人!”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在颜御史身上,他从宽袖里掏出一个小木盒,铿锵有力道。 “我当然有证据,除了物证,我还有人证!” 木盒先递给皇帝看了一下,皇帝又把木黑传下去给众官员。 崔三论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一封信,上面写着春去冬来四个大字。 信件是北境左使写给无名人士的一封信,内容则是一起商讨如何瓜分大周。 崔三论嗤笑:“就这?这种信件我一个时辰就能伪造七八封。” 颜御史:“当然不止这一个,这封信可是永昌侯亲卫所交,永昌侯勾结北境,意图造反的事也是他的亲卫亲口所说!” 嘶嘶…… 亲卫啊,这事的可信度增加了好几分! 颜御史重重一拜:“臣恳请圣上,立即派兵包围永昌侯府,将侯府众人捉拿归案,再行审讯!” 崔三论自然是不同意:“光凭一人一信就要定一个侯府的罪责,你这样做既不符合流程,又容易寒了武将的心!” “对,没错,不存证据确凿,怎么可以随便抄家?”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永昌侯若是没有犯下事,经审讯之后自然会放他们回去!” “你说的这么轻巧,你可知道这一抓,对侯府的名声会有多大的打击?” “宁可错过,不可放过!侯府的名声重要还是大周的安危重要?” 两拨人吵吵闹闹,就差脱下鞋子上手互殴。 李郎中也着急,刑部上上下下可都是佟太师的人,即便最终没有定下罪责。谁知道审讯过程中,会使用什么肮脏的手段? (本章完) 第243章 刺杀 第243章 刺杀 “发言吐气,总属邪协派,将来都是不由规矩准绳,一起下流货!” “无知的业障,你玩你的去。念了一些流言蜚语在肚子里,把那些个圣人之言忘在脑后!” “这关你何事?何不以溺自照?” “夏虫不可语冰,蟪蛄不知春秋。” 朝堂之上,骂声一片,从朝阳出生,骂到夕阳西下。 骂到最后,辱八辈祖宗等脏话不绝于耳。 武官骂嘴皮子不及文官利索,气急之下,脱下鞋靴,朝骂得正欢的颜御史扔去。 他们倒不是支持永昌侯,只是今日颜御史敢以一人一信就拿下永昌侯,他日,他们就敢以同样的招数对付自己。 朝堂之上,武官本就举步维艰,好似那后娘养的,受尽白眼,这要是再让这些个御史踩到头上,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颜御史眼疾手快,见一只臭靴朝自己飞来,双膝一弯,矮身躲过。 只见臭靴在空中画了一道华丽的抛物线,正中正在闭目养神的佟太师头顶! 最怕突然来的安静,现场的官员们包括皇帝在内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人臭穴的五官,默默的藏在铜梁。身后抬起一只腿生怕被同太师发现那只臭靴子是自己的! 佟太师只觉得脑袋一沉,随其一股臭鱼烂虾味臭盈斥着自己的鼻腔。 他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的官帽上悬挂着一只黑色的长靴,还在那儿一晃一晃的。 众官员深深垂着头,屏气凝神。 在落针可闻的气氛中,崔三论噗嗤一声笑出来。 官员们也想跟着笑,但是又不敢,双肩一耸一耸的,憋得满脸通红。 年轻皇帝担心佟太师一怒,伏尸千里,急忙打圆场:“佟太师,对于颜御史所言一事,您有什么看法?” 出乎众人意料,佟太师并没有勃然大怒,他只是把官帽一摘,淡淡开口:“是真是假,把永昌侯叫过来问一问就知道了。” 佟太师深深瞥一眼年轻皇帝,阴阳怪气的:“只是这永昌侯被顾南夕锁在府里,不曾露面。京都大半的勋贵们去请,都没请出来。这次恐怕要圣上下一道圣旨,才能让永昌侯露面。” 年轻皇帝知道永昌侯还活着,他应该不会这么蠢,自己就承认造反的罪名吧? “好!朕这就下旨!”年轻皇帝一边拟旨,一边对角落里的太监使眼色。 太监不着痕记地退出去,立马去侯府报信! 而这一幕也落在崔三论眼中,崔三论自请去传旨,但一路上磨磨蹭蹭,不是自己腿疼就是腰疼,要么就是太阳太毒辣,需要躲躲凉。 原本半个时辰就能到永昌侯府,被他拖了一个时辰,还只走了一半! 同行的官员以及瞧热闹的官员忍不住催促:“崔大人,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去早利落,这事是躲不过去的!” “对呀,崔大人,你要是走不动,我们唤轿夫来抬着你走!” 一群官员,灯在催三论后边,像八百只鸭子呱呱呱说个不停 这么场景更是吸引了沿途的京都百姓们,走在八卦前线的经验告诉他们,这肯定有大热闹可以看! 很快,一股股人流汇聚到一起,传旨的队伍越发壮大。 有那好奇心重的竟是连手里的活计都不干了,也要跟在队伍后边。 有热心肠的还专门去呼朋唤友,免单亲朋好友错过了热闹。开两朵,各表一枝。 阿吉奈看着眼前这五十来个黑衣人,心情很是沉重。 这是自己最后的底牌了! 时间紧迫,他此时想再送信去北境,申请支援,那也是来不及的。 至于那位大人,没有父汗的手信,肯定是使唤不动他。 更何况,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在这件大事上,阿吉娜对内外大人也是不放心的。 阿吉奈的目光扫过蒙面的黑衣人:“你们都是我们北境的勇士!当年,顾家军横扫草原,让我们颠沛流离!这一次顾南夕还想重组顾家军,恢复他们昔日的荣光。” “你们同意吗?” 黑衣人齐刷刷抽出弯刀,异口同声道:“不同意!” “你们还想自己的父母兄弟,儿子女儿继续过当年那样,以天为被以地为庐的穷苦日子吗?!” “不愿意!” “你们潜伏在大周,知道大周的富饶。只要突破那座边境,这大片的土地,这都是我们的!美丽的女娘,也是我们的!但现在顾南夕挡在我们面前,我们该怎么做?” “杀了她!” “杀了她!” 眼见士气挑动到位,阿吉奈这才忙蒙上面,身先士卒! 他早就打探过,永昌侯府的护卫只有三十名,今天正好是上学的日子,武林高手李老大也去了百川书院。 自己手下的黑衣人个个都身经百战,都是部落里的好手,对于没见过雪的户外门,那是轻松拿捏! 至于为什么自己也要上场,一是为了提高士气,二是为了好好表现,在父皇心里留下一份好印象。 黄昏沉沉,倦鸟归巢。 阿吉奈打量一眼天色,直到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山顶,这才率着着黑衣人在夜色之中,朝永昌侯府奔去。 另一头,走三步退两步的崔三论,也即将来到永昌侯府。 他暗叹一声,自己真的尽力了,接下来就全看顾南夕那个小丫头如何应对! 此时永昌侯府内,得到消息的顾南夕有些麻爪。 现在永昌侯就是个烫手山芋,杀也杀不得,活也活不得。 顾南夕不敢放他到金銮殿上,这家伙本就脑子不大正常,又加上差点被自己杀掉,万一他觉得拉一个点背,拉全服就去死,就是赚到,当众承认自己的罪行。 那就是自己拿出再多的玉米种子,也没有办法力挽狂澜! 顾南夕在这里愁得头发都要掉光了,脑海里的慈母系统却在那里得意洋洋。 “宿主,我就说过,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命运是无法更改的,你做的越多,错得越多!原本侯府要三年后才会被满门抄斩,而你的那些个义子,原定结局最惨的也只是流放。现在你们全都完蛋了!” (本章完) 第244章 这是助攻还是背刺? 第244章 这是助攻还是背刺? 疏星淡月,断云微度。 永昌侯府内,灯火通明。 这是自穿书以来,顾南夕遇到的最大一个坎儿。 也许这一次,自己真的要栽了。 顾南夕坐在躺椅上,看着天上悬挂的弯月,心思百转。 顾南,夕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是派人分别去百川书院通知苏玄明,去百味饭店通知苏云烟,叫他们不要回府。 如果事情朝最不好的那个方向发展,那么能逃一个是一个! 苏云亭早就在顾南夕的不断催促下,带着耿老汉一家和老道士,坐船南下,去了杭州。 他是个聪明的,一旦得知侯府出事,必定会藏起来保全自身! 顾南夕担心的是苏玄明和苏云烟,这两兄妹一个耿直一个恋家,到时候估计要拜托顾三十九帮忙才行。 还有府里的下人…… “绿梅,你去匣子里找到你的身契。” 绿梅捶腿的手一顿,淡淡开口:“我不去,主子你在哪,我就在哪。” “胡闹!你还有夫君孩子。” 绿梅红着眼眶:“孩子的亲事已经定下,我不愁他的未来,夫君没了我,还会再娶的。” 顾南夕把视线投向顾三十九:“顾三十九,你去把永昌侯毒哑,挑断他的手筋!” “是!”顾三十九的身影瞬间消失。 这是顾南夕想到最后的办法,既然永昌侯不能死,也不能活,那就不死不活吧! 可惜,这世上没有让人变成植物人的药,不然高低得给他整一口! 顾南夕还在细细思索,还有什么办法能逃过这一劫,就听见外院传来兵器的碰撞声! “啊!你们是谁?!为什么夜闯侯府?” 护卫头领怒吼,随即就听见他惨叫一声,再也没了动静! 整个侯府乱作一团,尖叫声,怒骂声,求饶声,痛苦的哀嚎交织在一起。让听到的人不寒而栗。 “不好了,主子快跑!”绿梅拉着顾南夕,想要朝院外跑去。 这时,却见一群黑衣人提着弯刀,砍瓜切菜一般,把挡在他们面前的小厮婢女砍翻在地。 月色清冷,照得他们的弯刀寒光点点,鲜艳红的鲜血自刀尖滑落滴在地上,汇聚成一条条小溪,渗入泥地里。 绿梅对上他们野狼一般的眼神,脸色吓得惨白,浑身冒虚汗。 反应过来的顾南夕反手抓住绿梅的手腕,旋身往回跑:“走侧门!” 阿吉奈眼尖地看到顾南夕,顾不得补刀,急忙追上去:“顾南夕在前面,追!” 顾南夕的耳朵一动,那个人说的是胡语! 竟然是北境的人?! 难不成他们是来救永昌侯的? 电光火石间,顾南夕想通了一切!难怪永昌侯敢谋反,原来他和北境勾结了! “我们去找永昌侯!”顾南夕当机立断。 既然被这些黑衣人的目标是要救出永昌侯,那自己先他们一步,以永昌侯为人质,说不定还能拖延一下时间,等待援兵的到来! 顾南夕摆烂几百天积攒的力气,在这一刻爆发了! 只见她像喝了脉动一般,两条腿倒腾得飞快,绿梅与其说被她牵着跑,不如说被她拽着跑! 左拐右拐,顾南夕终于透过侧门跑到永昌侯的院子,她一把推开房门,就看见顾三十九在挑断永昌侯的手筋。“有北境的人来救永昌侯!” 顾三十九的瞳孔一缩,在顾家军那么多双眼睛下,永昌侯居然还能跟北境搭上关系?! 这简直是奇天大辱!这比永昌侯造反还要让顾三十九愤怒! 顾三十九眸色阴沉,带血的利剑指着永昌侯的喉咙:“你什么时候投靠的他们?我们三次突袭都被发现,是不是你透露的消息?!” 永昌侯痛得面容扭曲,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北境会派人来救他,但他知道,这是他救命的唯一稻草! “呵,我要是什么事都让你们知道,你们是将军,还是我是将军?” 顾三十九气得想一剑杀了这混蛋,但又顾及黑衣人的来势汹汹,这一剑迟迟刺不下去。 永昌侯状,越发得意:“只要你们放了我,我大人不计小人过,说不定能饶你们一命。” 还没等顾三十九反唇相讥,就听见门外传来勋贵们的哀嚎! 原来,黑衣人兵分两路,分别从侧门和正门杀进永昌侯的院子。 这下子,在正门外静坐的勋贵们们倒了大霉。 他们原以为是那位大人派来的援军,还想着上前打个招呼,却没想到那群黑衣人见人就杀! 凛冽的弯刀在月色照耀下,如死神的镰刀,轻而易举地收割众人的性命。 济国公世子吓得连滚带爬,藏到道旁的丛里。 黑衣人看一眼,没跑去丛里追杀,而是径直朝院子冲去。 其他幸存者见到这一幕,也反应过来,连忙让开道,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在见佛杀佛,见鬼杀鬼的攻势下,两波黑衣人在永昌侯的主院会合。 乌云笼罩着明月,整个永昌侯府都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 黑暗之中,顾三十九踹开房门,用剑横在永成猴的脖子上,整个人藏在龙昌侯身后:“永昌侯在我手上,你们要想他活命,就放我们出去!” 顾南夕和绿梅藏在屋子里,等着黑衣人的反应。 夜色叫人看不清众人的面容。 阿吉奈高喊:“我要怎么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永昌侯?” 永昌侯听,急忙道:“是我,我是永昌侯!” 阿吉奈冷笑,顾南夕恐怕没想到自己早已看穿她的计谋! 永昌侯早就死了,怎么可能再蹦出一个永春侯来?这铁定是他们的拖延之计! 阿吉来比划了个手势。 夜色让众人看不清面容,同时也会方便彼此的行动。 一小队黑衣人,慢慢朝房间靠近。 一阵微风拂过,笼罩明月的乌云慢慢被吹散,月色即将洒满人间。 刹那间,靠近房间的那一队黑衣人,纷纷扔出自己手上的弯刀! 顾三十九直觉不妙,把永昌侯往前一推,自己一个翻滚,闪回屋内。 紧接着是刀刃切入肉体的噗嗤声,以及永昌侯死不瞑目的哀嚎。 “杀了顾南夕!”阿吉奈大喝一声,发出总攻! (本章完) 第245章 永昌侯死了 第245章 永昌侯死了 咻咻咻! 数支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背后刺入黑衣人的胸口! 阿吉奈头皮发麻,凭着直觉,来了个侧翻滚,这才险险躲过飞射过来的利箭! 箭矢深深插入地面,尾羽轻颤。 阿吉奈顺着射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不知何时,院子门口灯火通明,人影攒动。 无数的火把好像星星之火,要将整个侯府燃烧殆尽。 橙黄的火光下,阿吉奈清楚地看到,带头之人竟然是崔三论崔大人! 他的身后依次站着身穿紫袍绿袍的官员们,紧接着是穿着平民服饰的京都百姓。 但毫无例外,他们每个人的神情都由错愕到震惊,紧接着化作汹涌的愤怒! 火光在他们眼里跳跃,满地的猩红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这一刻,谁都没有动。 空气着弥漫着血腥味,还有火把燃烧的焦糊味,耳畔传来或低声的呻吟或痛苦的嚎叫,眼前是一个个倒地的同胞们…… 这一刻,《孤城传》里的烽火硝烟似乎具象化了。 不同于抓北境探子时的看热闹,在场所有人的五感都被眼前惨烈的景象调动,一时分不清自己是身处繁华安定的京都,还是梦回边塞的孤城。 “他们是北境鞑子!他们要杀永昌侯夫人!” 一声凄厉的叫喊惊醒众人,仿佛为这幅静止的画面按下启动键。 “抓住他们!” “保护永城侯夫人!” “救命,快救救我!” 现场乱作一团,京都百姓举起火把就朝黑衣人扔去! 传旨的护卫们,纷纷举起弓箭,进行点射。 黑衣人见形势逆转,便围拢在阿吉奈周围,背靠背,形成保护圈,想要进行突围。 平日里显得有些空旷的永昌侯府,此时被人挤得满满当当。 阿吉奈见突围不出去,便决定转身回屋子,打算挟持顾南夕做人质。 顾南夕和绿梅把门关上,用屋内的桌椅抵在门口,不让黑衣人闯进来。 顾三十九则举着剑,眼也不眨地盯着门口,时刻准备着给冲进来的黑衣人迎头一击! 砰! 弯刀重重劈在木门上,木门瞬间四分五裂! 千钧一发之际,顾三十九提剑而上,同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大部分黑人被顾三十九拖住,但阿吉奈却抄着弯刀,朝顾南夕奔去。 他的速度极快,顾南夕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感受到那柄弯刀带着冷风,冲着自己的身上劈来。 就在顾南夕觉得自己小命不保时,一道人影,好似幽灵一般,闪身进来,长枪一挑,击在阿吉奈的手腕上。 弯刀应声落地! 顾南夕的心跳慢了一拍,朝来人望去,竟然是李老大! 只见李老大不像往日懒散的模样,他的双眼黑沉,似乎酝酿着风暴,周身杀意四漫! 院子中,喊打喊杀声不绝于耳。 顾南,夕还耳尖地听到小黑的嗷嗷叫:“我虽然是个探子,但我绝对不会做卖国的事,去死吧,北境鞑子!” 顾南夕有李老大和顾三十九护着,阿吉奈知道自己的算盘落空了! 但此时自己一群人已经被包围,再无退路。 阿吉奈只能破釜沉舟,尽量杀出一条血路。 奈何黑衣人寡不敌众,很快就落入下风。当只剩下阿吉奈一人时,崔三论大喊一声:“留活口!” 这些黑衣人拼死也要保护这个人,那么这人的身份一定不一般!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百姓们帮忙把伤员抬到附近的医馆救治。 此时得到信的各个世家们,也火急火燎地派人来接回家人。 济国公世子是被济国公少夫人在丛里找到的。 济国公少夫人找到他时,他像个鹌鹑一样缩着脖子埋在膝头上,浑身抖如筛糠,身上沾满了落叶,衣服上还有斑斑血迹。 纵使对他早已失望透顶,济国公少夫人还是不想守寡,冷着一张脸道:“贼子已被捉拿,没事了,你跟我归家去吧。” 济国公世子仿佛没听到济国公少夫人的话,依旧团缩成一团,喃喃自语。 济国公少夫人皱着眉,凑近一听,只听见他在说:“顾南夕,我再不敢跟你作对了!饶了我吧!回去我就给你立个画像,每日祭拜!” 济国公少夫人黑线,恨铁不成钢轻声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永昌侯夫人也是受害者,你这话说的,好像是她自导自演一般!” 一听到永昌侯夫人几个字,济国公世子这才缓过神,握住济国公少夫人的手,连连摇头:“我没有,你别瞎说!我就是觉得坊间的传言都是真的,但凡跟她作对的人都会不得好下场!” 济国公世子惊惶不安:“永昌侯他就那样被弯刀刷刷刷……” 瞧他这可怜的模样,济国公少夫人拍拍他的肩膀:“知道了。过几天,我们就派人来侯府,送上厚礼,以表歉意。” “嗯,多送些,不要抠搜!” “从你的私房钱里扣。” “行!” 勋贵们的悲欢离喜,各不相同。 有的庆幸主君还活着,有的遗憾主君还活着。 但总归这一夜过后,永昌侯府是彻底沉寂下来的。 “阿娘!”晚来一步的苏云烟抱着顾南夕的胳膊嚎啕大哭。 天知道,她听到侯府遇袭的时候有多么慌乱! 她当时就恨不得生出了一双翅膀,飞到阿娘身边。 见到苏云烟和苏玄明安然无恙,顾南夕强撑的一口气也泄了下去,整个人瘫软下来,幸好苏云烟在旁边扶着。 “大郎,你怎么会来?” 苏玄明一边安抚惊魂未定的下人们,一边论功行赏,还有死去的下人们,也要安抚好他们的家人。 “阿娘疼爱我们,不愿意我们以身犯险。我们对阿娘的心,就如同阿娘对我们的心一样。阿娘身处险境,我身为长子,怎么可以袖手不管?” 顾南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就知道会这样。 不过多亏了苏玄明,李老大才会来得这样及时。 随即,她的目光转向台阶上的那一团血泥…… 永昌侯府遭遇北境鞑子深夜偷袭一事,无论是在整个京都,还是在朝堂之上,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北境鞑子虽然凶悍,但从未在京都明目张胆地闹事。 这件事就好像一个巴掌重重摔在当今天子,朝臣和大周所有人的脸上! “查!给我彻查!”年轻皇帝勃然大怒。 (本章完) 第246章 原来这才是顾南夕的目的! 第246章 原来这才是顾南夕的目的! 天子一怒,整个朝堂,高速运转起来。 县衙,京都大营,大理寺,刑部全部出动!连夜审讯阿吉奈,并且调查相关人员。 因为那些黑衣人大部分都在大周埋藏多年,有的甚至娶了大周的女子,儿孙满堂。 因此这一彻查,仅仅是一夜过去,就已经捉拿相关人员数百人。 一时间,整个京都风声鹤唳,就连往日最热闹的福全茶楼,也不复往日的热闹。 茶客们低着头,默默喝着茶,茶楼外时不时传来士兵们急促的脚步声,好似鼓点一样,敲打在众人的心头。 “宋大,要不要来一份你最爱的蜜浮酥奈?”小二受不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一见到宋大,便急忙迎上去。 蜜浮酥柰颜色乳白,雕刻精致,如朵一般,最受文人雅士的喜爱。 但宋大一听到这话,脸色煞间惨白,连连摆手:“不用,给我来块绿豆饼就行。” 作为那晚的亲历者,宋大见不得红白二色,更别提像脑的蜜浮苏奈。 熟客们见到宋大进来,只举杯问好,并未像以前那样问东问西。 京都百姓们不是没见过血,每年都有一些判斩刑的罪犯,百姓们时常都会去凑个热闹。 但这次不一样! 这次被袭击的是永昌侯府!不是因为犯了什么罪,而是招了北境鞑子的眼,所以才惹来灭门之祸。 若非苏家二郎去了杭州,苏老大在书院,苏娘子在百味饭店,若非圣人传旨,永昌侯夫人和苏家三兄妹估计难逃一劫! 北境鞑子的行事如此猖狂,丝毫不将大周放在眼里,千里迢迢,暗杀边关守将一家。 这是整个大周的耻辱! “六军将士皆死尽,战马空鞍归故云。”有人呢喃着《孤城传》里的描述,只觉得百般滋味在心头。 能让北境鞑子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灭掉的永昌侯府,怎么可能会通敌叛国?! 所以,以前的那些流言不过是敌人使出来的离间计。 只不过,他们没想到京都百姓们并不中计,所以才不得不兵行险招。 “永昌侯夫人到底做了什么?这样碍他们的眼,戳他们的肺管子?”有人不解。 那天晚上,黑衣人明摆着是冲着顾南夕去的,就连最后高喊的口号也是杀了顾南夕。 这也是大周朝廷众臣的疑惑。 年轻皇帝问刑部尚书:“可有审讯出来什么结果?” “贼子名阿吉奈,是北境的二皇子。化名阿吉,潜伏在百川书院。”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听。 这一次是多部门联合审讯,佟太师也没办法做手脚。 佟太师眯着眼睛,手指轻敲着座椅扶手。 刑部尚书弓着腰,一板一眼地回道:“他此次入京,就是为了刺杀顾南夕。” 此话一出,朝廷之上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刺杀顾南夕?为何不是刺杀永昌侯?” “顾南夕远在京都,能对北境产生什么威胁,难道不是永昌侯的威胁更大吗?” “他怕不是在说谎吧?” 年轻皇帝很是疑惑:“永昌侯夫人如何得罪他们了?竟让他们派出一个皇子来刺杀!” 北境皇子虽多,但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才是汗位的有力追逐者! 阿姐到底做啥了?竟惹得二皇子亲自来? 刑部尚书抬起头,一脸的恍恍惚惚:“他说,顾南夕诡计多端,下嫁永城侯,借永昌侯之势,养活顾家军,重组顾家军!” 哈?! 众人不敢置信,但细细一想,似乎有可能哈?正因为只有利用,所以才没有夫妻情分。 刑部尚书:“现今,顾南夕羽翼丰满,想要对北境雷霆出击。于是使出连环计,用书院大比,《孤城传》激发民众的爱国热情,再借永昌侯回京,营造北境兵临城下的假象,只为增加民众的危机感。” 刑部尚书说着说着,觉得北境二皇子的猜测逻辑自洽,自己也快要相信了。 “顾南夕通过掌控京都房价赚了一波钱财后,又借着过寿辰一事,把自己营造成神仙下凡,让自己的名声和形象在民众心中得以升华!” “而这一切只是为了让她更顺理成章地接手顾家军!因为她知道永昌侯不过是一个庸才,顾家军只有在自己的手里,才会发出原有的战斗力!” “当一切准备工作就绪,永昌侯自然也就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必要。所以顾南夕放出永昌侯沟通北境的流言,逼死永昌侯,她再以亡妻的身份,自请去边关!” 见众人都张大嘴巴,几乎能塞进去一个鹅蛋,刑部尚书心满意足了。 看吧,原来不只有自己感到震惊! 这世界上,庸才才是占大多数的,妖孽如顾南夕,几百年也就出了这么一个! 刑部尚书唏嘘不已:“阿吉奈说完这一切之后,仰天长啸。既然天神让北境崛起,为何还要让大周出一个顾南夕?!尽管他看破了顾南希的计谋,但技差一筹,没能取顾南夕的性命,愧对北境,愧对父汗!” 虽然刑部尚书说这番话时,说得干干巴巴,不带一点感情色彩,但众人还是从中听出了阿吉奈的不愤,遗憾和怅惘! 换位思考一下,自己如果是阿吉奈,明明看穿敌人的阴谋,差一点点就取能取敌人的首级,只要成功,就能名垂千史! 确实是此生一大憾! 如果说朝臣的思维只停留在大气层,那么,年轻皇帝的思维则发散到外太空! 原来自己也是阿姐计划中的一环?! 想当日,阿姐于殿中请罪,甚至要求削爵归乡! 想来,这些都是阿姐对自己的考验! 士为知己者死,阿姐这是在考验自己是否全心全意信任她! 阿姐以全侯府的性命为赌注,在赌自己是一个明君! 这是何等的信任?!何等的忠心?! 年轻皇帝的双眼泛红,仰头四十五度,双手紧紧攥拳,在心里暗道。 真好!自己是个明君,阿姐是个忠臣。阿姐,原来这就是你的所求吗? 你隐忍那么多年,布局那么多年,是为了有朝一日,亲自去边关,重整顾家军,以血前耻!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阿姐,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让你得偿所愿!” 年轻皇帝深呼吸一口气,到终点一共有百步,阿姐已经走了九十九步,剩下的一步就由自己来完成! 前朝有平阳公主,号称“李娘子”,所率娘子军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今朝为何不能出个顾娘子,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能当百万师?! (本章完) 第247章 一切从简 第247章 一切从简 永昌侯府,挂满白帆。 不似老侯爷去世的那般热闹,永昌侯府的丧事极为精简。 灵堂之上,老妇人哭得声嘶力竭,痛不欲生。 三位姨娘披麻戴孝,面色仓惶。 作为侯府长子,苏玄明承担起身为主丧者的责任,前往各府报丧。 因黑衣人在侯府的一通乱杀,各府皆有死伤,一时间,整个京都丧事成堆。 丧事所需一切物仪,供不应求。 侯府老夫人一夜白头,她光听自己儿子的死状,就痛彻心扉。 侯府老夫人紧握住苏家大房儿媳的手腕,声音发颤:“我儿命苦,一生征战,不曾享受丁点侯府的富贵。他心狠,早早离我而去,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却做不到他那般,怎么忍心叫他去了下面还要受苦日子!” 苏家大房儿媳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侯老夫人死死攥住。 侯老夫人双目赤红,死死盯着苏家大房儿媳的眼睛:“她给我儿陪葬了什么冥器?!” 两人心知肚明,这里的她指的就是永昌侯夫人顾南夕! 苏家大房儿媳心理暗骂,平日里没见自家婆婆想起大房,到了得罪人的时候,就想起他们来! “侯夫人说,侯府深受皇恩,自应响应号召,实行薄葬。” 侯老夫人心里一抽痛,她就知道顾南夕这毒妇,必定不会好好办自家儿子的丧礼! 侯老夫人不甘心:“即便是薄葬,也要请相国寺的丧师,测定墓地和下葬时日。” “是火葬。” 苏家大房儿媳的一句话,打断了侯老夫人接下来所有的话。 侯老夫人紧闭双目,唇色苍白,浑身轻颤,犹如失独老人,叫人不落忍。 她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儿的墓志铭,请了何人来写?” 苏家大儿媳撇过头去,轻声道:“是无字碑。” 侯老夫人彻底经受不住这刺激,老泪纵横,哽咽不语。 苏家大儿媳心中叹气,顾南夕的原话,她并没有说出来,就怕老夫人听了,也会跟随侯爷而去。 顾南夕说,永昌侯他于国,上不能为君尽忠,下不能为黎明百姓请命,文不能提定国安邦之策,武不能守疆扩土。 于家,对父母没有尽孝,对子女没有养育之恩。终其一生,不过是一自私自利,鼠目寸光,凉薄之辈。 看在孩儿们的份上,顾南夕这才立个无字碑,没让他遗臭万年。 苏家大房儿媳垂下眼眸,她和夫君早就商量过了,这侯府的爵位有顾南夕护着,怎么也落不到大房的头上。 虽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但瞧顾南夕这态度,对永昌侯是恨之入骨。 所以日后,他们大房还是离这侯府远这些,别没占到便宜,还把自己全家给搭上! 一堆柴火,一把大火,一摊肉泥化作一捧烟灰。 苏云亭接到消息后,日夜兼程,先乘船北上,再快马加鞭,终于及时赶到。而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也都落入京都百姓眼中。 福全茶楼内,气氛有些沉闷。 “唉,老侯爷去世时,彩棚设足了整整三里地。送葬的人群,一眼望不到头,是何等的热闹奢华!轮到永昌侯,却简朴得好似平民百姓一般。” 有头发白的老人伤感不已。 人人都看重身后事,富贵的人家想在另一个世界继续生前的奢华。 贫穷的人家则希望来世逆天改命,投个好人家。 “我去送了永昌侯一程。苏家二郎跑得双腿直打摆子,苏家大郎也瘦了不少,肉眼可见的憔悴。苏娘子陪在侯夫人身边,寸步不离。” 有感性的茶客掏出帕子,抹眼泪:“情深不寿。人到至悲处,哪里还流得出眼泪?苏家三兄妹都是孝顺的孩子。” 福全茶楼大堂内,茶客们一边咒骂着北境鞑子欺人太甚,一边表达自己对顾南夕的久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这十年来双方都是小打小闹,不曾见大规模出兵。 原以为这是双方的默契,会一直这样下去,没想到北境鞑子就是那潜藏在暗处的野兽,瞅准机会就会扑上来撕咬一口! 永昌侯夫人说的是对的,她早就预料到北境鞑子的狼子野心! “做甚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你们就算愁地吃不下饭,又有何用?还不如多挣点零钱,万一起了战乱,也好有本钱傍身。” 这话说得实在。 死了一个永昌侯,不是还有其他镇国将军?那么多武官,就算排队,也轮不到自己来操心这事! “来来来!说书人讲点其他的,今儿个不想听《孤城传》,也不想听第二部,换点喜庆的。” 给钱的就是大爷,说书人自然不会违逆财神爷的意思,换成深闺往事,讲些后宅院里的八卦。 大堂的气氛很快就被调动起来,方才的阴霾似乎一扫而净。 二楼包间,难得小聚的三位夫人,此时各自瘫坐在靠椅上,毫无形象可言。 济国公世子夫人轻捻一块大耐糕,甜丝丝的味道充斥着口腔,驱散着舌尖的苦涩。 “我家世子彻底被吓破了胆,一回府,就请了顾南夕的画像。夜里非说有鬼来索命,竟是连妾室的房也不去了,直接搬去大相国寺住!” 成国公少夫人像是掏空了一般,想喝口茶都要让牛夫人喂:“人活着就行,我这几日参加丧礼就跟赶场子似的,上午一场,下午一场,晚上还有一场。” 陈国公少夫人不屑地撇嘴:“一个个人模人样,幺蛾子却不断!明明府里空虚,却偏要好面子,强撑场面。还是永昌侯夫人豁达,我行我素,不惧人言。” 牛夫人端起茶杯给成国公少夫人喂水,只是思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茶水流到了成国公少夫人的衣服上,她都没发现。 “我们的友情,竟是连一杯茶水都不值当吗?不喂就不喂,何必坏了我这新做的衣裳?”成国公少夫人无奈打趣。 牛夫人这才反应过神来,急忙掏出手帕去擦茶渍:“是我的过错,回去后我就赔你一匹新缎子。” “缎子就算了,我还能真跟你计较不成?只是你到底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本章完) 第248章 人各有志 第248章 人各有志 都说秘密不传第二人耳,但这件事憋得牛夫人心口堵得慌,想找人说道说道,又不能确定对方是否可信。 济国公少夫人见状,翻白眼:“你要是信不过我们,倒不如别说出来的好,显得我们无理取闹,强人所难。” “你这张嘴呀!阴阳怪气到我头上来了!”牛夫人坐直身体,虚点济国公少夫人的脑袋。 牛夫人站起身,关好窗户,又检查了下门外,见无人偷听,这才返回来坐下。 “我家那位,他想装病隐退。” 济国公少夫人蹙眉:“他正是身强体壮之时,作甚要隐退?犯事了?” 牛夫人摇头:“没有。他胆小如鼠,除了爱好美色,还能犯什么事?” “那是为何?” 牛夫人柳眉轻拢,满心愁绪:“不知他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说是边关可能会生乱。他害怕被圣上点去边关,就想装病。” 成国公少夫人不解:“他心中既然有成算,你又担心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叫夫婿觅封侯?” 济国公少夫人轻嗤:“堂堂镇国将军牛夫人,哪里担心的是这个?这般叫她牵肠挂肚的,除了她的好大儿,就只有顾南夕,就是我们俩,也得排在后头去。” “我这正犯愁,你还来取笑我!”武夫人气呼呼。 济国公少夫人拍了拍手上的残渣,漫不经心道:“你想去就去,有什么好犹豫的?” 牛夫人难得胆怯:“我从未同永昌侯夫人搭过话,这叫我如何开口?她若问我消息从何而来,她若是不信我……” 济国公少夫人见好友患得患失,心里不由打翻醋瓶:“平日里,你对我们说起话来,直戳人心窝子。我还当你是心直口快,原来你还有这般细腻的时候。” 终究是自己的手帕交,除了惯着,济国公少夫人还能怎么办? “说不说是你的事,听不听是她的事。更何况,顾南夕身上有八百个心眼子,她自会有判断!” 得了好友的鼓励和支持,牛夫人鼓起勇气,递帖子到永昌侯府。 顾南夕听闻牛夫人拜访,虽不知她有何目的,但还是打起精神和她见了一面。 牛夫人噼里啪啦把自己所知的一切都据实以告,随即双手紧紧攥着帕子,眼神忐忑又担忧。 顾南夕眨眨眼睛,北境要犯边?可这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顾南夕记得,牛夫人刚才自报家门说的是镇国将军府。 这么重要的军情,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 见顾南夕一个劲儿打量自己,牛夫人羞红着脸,忍不住劝道:“刀剑无眼,北境鞑子又凶悍异常,这边关,要不还是别去了?” 牛夫人是个爽朗大气的美人,但此时,美目流转间,皆是浓浓的化不开的担忧。 顾南夕懂了! 想必是这位牛夫人的夫君,想要申请去边关,毕竟武将只有在战场上才能立功,才能加官进爵! 这镇国将军牛大人,在现在的位置上待了多年,想要更进一步也是人之常情。 至于牛夫人为什么会来找自己,那当然是因为永昌侯在边关待了十多年,是最了解边关的人。 而自己境遇和牛夫人相似,是最能理解她的人! 想通了原因,顾南夕放松下来,这夫妻俩,一个想去,一个不想让夫君去。 偏偏牛夫人,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信任。 顾南夕回忆了一下前世领导是如何和稀泥的,沉吟半响,这才组织好语言。“人各有志。有时候我们认为的好,并不是他人想要的好。夫妻也好,朋友也罢,哪怕是父子之间,想法都是不一样的。” 牛夫人闻言,眼眶一红,死死咬着唇,眼泪欲掉不掉,看上去极其委屈。 顾南夕心有点慌,第一次活稀泥,水平不过关,差点儿把美人说哭了! 顾南夕软和下声音:“我们的担忧,来自于无能为力。边关距离京都数千里之遥,我们鞭长莫及。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帮不上忙。” 牛夫人吸吸鼻子,看向顾南夕。 顾南夕微微松口气,开始举例:“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打仗最耗费的就是钱财和粮草,冬季寒冷,将士们也需要冬衣,还有兵器,马匹……” 牛夫人的眼神越来越亮,嘴巴越张越大,原来自己能做的事情这样多! 顾南夕握住牛夫人的双手,冲她重重点头,鼓励道:“只要做好后勤工作,爵位的荣光就有你的一半!” “我,我能行吗?”牛夫人的胸口又胀又酸,一股暖流流入心间。 “当然!”顾南夕斩钉截铁。 牛夫人得了顾南夕的指点,一边偷偷抹眼泪,一边爬上回府的马车。 济国公少夫人和成国公少夫人正在马车里等她,见她眼眶红红的,心下一咯噔。 “永昌侯夫人不信你?” 牛夫人上了马车,放下帘子,这才抽抽噎噎把两人的对话说了一遍。 济国公少夫人听完,神色滞愣。 原来真的有人,明知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会愿意为了天下苍生,义无反顾! 济国公少夫人轻叹:“罢了,在你心里,顾南夕排在我们前头就前头吧。只是万万不能再有其他的姐姐妹妹!” 成国公少夫人:“侯夫人都说了,人各有志,你若真心爱待她,应理解她,支持她!” 牛夫人擦干眼泪,神色坚定:“我心里有数。” 回府后,镇国将军牛大人见自家夫人眼眶红红的,好似哭过一场,心里一软。 “夫人,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去边关!我们一家人要长长久久地生活在一起。” 牛夫人没有做过多的解释,闷闷不乐道:“你不去,我不去,他不去,大家都不去,最后会让谁去?” 牛大人唉声叹气,这几日他茶饭不思,不就是为了此事吗? “夫人,你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牛夫人眸光闪闪,想到顾南夕那句人各有志,再想想顾南夕为了实现理想而做出的种种努力和布局。 罢了,虽然担忧侯夫人的生命安全,但这都是她想要的呀! 牛夫人红唇轻启:“不如让永昌侯夫人去?” (本章完) 第249章 谁来接手? 第249章 谁来接手? 红树青山日欲斜,长郊草色绿无涯。 王庭处,燃起来诸多火把。 王帐之中,各部首领神色凝重。 今年是个大灾年,不仅大周朝遭遇旱灾,就连草原也深受其影响。 每年各部都会趁着青草旺盛时,多割一些草,作为牲畜的过冬草料。 但今年,这看上去绿油油的草地,实际上远不及往年茂盛。 正常年份割了一茬子草后,只需一场雨,这些野草就会一夜之间再长起来。 然而今年,这雨水却迟迟不落下。 无论他们如何祷告,祭祀,这雨神就好像睡着了一般,任由太阳炙烤着大地。 大汗手上把玩着一捧青草,这草十分干瘪,缺少汁水。 “大汗,现今除了敕勒山下,贺兰山旁,各部的草场都凑不够过冬的牧草。今年冬天恐怕会死不少族人和牲畜。” 有人跃跃欲试:“要不今年我们早点去打谷草?” 打谷草指的就是南下劫掠大周边民。 在他们眼里,大周的边民就好像野草一样,割完一茬还有一茬。 这时,戴着玳瑁项链的壮汉反驳:“那些边民穷得比牧民还不如!永昌侯在边关刮地三尺,就差把这些边民的骨头熬出油来。” 这壮汉唏嘘,倒不是可怜边民,而是觉得自己搜刮的手段远远不如大周。 大皇子阿古拉不假思索道:“那我们就走深入一些!说不定,还能去京都把弟弟阿吉奈给接回来。” 后面一句话是在给阿吉奈上眼药,但前面一句话确实是个不错的提议。 众人齐刷刷看向最上方的大汗。 大汗粗厚的手掌掐着牧草,即便这样也,只在指腹上留下一点点绿色的痕迹。 “大汗,现在边关没有主将,我们正好可以趁虚而入!” “大汗,我们察察部愿意作为先锋军!” 大汗还是没有表态,他黑色的眼睛深邃如夜空,这一刻,或许他想起那一人一枪和漫天的火光。 王帐中,一时间寂静无语,只剩最中央的篝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火星子飘到空中,映入众人的眼帘。 “报!报!” 传令兵翻身下马,极速奔来,双膝跪地:“二皇子率众死士,夜袭永昌侯府,永昌侯身死,二皇子被抓!” 众人大惊,砰地一下站起来。 “二皇子被抓?!”二皇子派别的人如丧考妣,草原不会认一个成为阶下囚的皇子为主。 二皇子阿吉奈,彻底从这场汗位争夺战中退赛。 阿古拉的嘴角越来越咧越大,要不是顾及父汗在此,他恨不得叉腰大笑。 中立派也很激动:“大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二皇子为我们创造了一个大好的机会,按照大周朝堂的行事,他们会为派何人来守关,吵上一两个月!而这正是我们大举进攻的好机会!” 大汗不再保持沉默,大手一挥:“众部听令,三天之内,准备南下!” “好勒,打谷草喽!” “我最喜欢大周的婆娘,皮肤细嫩,又抗造。” “我最喜欢他们的瓷器,虽然易碎,但美丽如羊脂!” 一听说要开始打谷草,王帐外,就响起一阵热烈的欢呼声众人都十分期待,这一次打谷草能收获丰富,好叫族人过一个好冬。 草原上的异动,自然瞒不过时刻关注他们的边关守将。 顾十三带着一小队顾家军,孤军深入,简单探查一番后,立刻昼夜兼程,跑回边城报信。 “副将,北境王庭主力十三部都有兵马调动的迹象!” 副将头发白,此时,他坐在木椅上,用手不断捶打着膝盖。 明明不过五十来岁,脸上却布满沟壑,眉心是常年皱眉导致的川字纹。 “十三部全出动了?”副将心里一沉。 他们早就做好了,今年北境会南下掠边的准备,毕竟今年旱灾辐射面广,北境的日子不好过,他们肯定会南下。 但是没想到,往年他们只出动两三个部族,今年却准备出动十三个部足,而且还全是王庭主力。 “他们这是欺负我们无人啊!”副将气笑了。 北境和大周不一样,大周是中央集权制,北境却是一个又一个部落,联合在一起。 王庭掌控着二十个部落,除了他之外,还有左贤王,右贤王,实力略逊于他。 正常而言,为了防止遭到背刺,南下打谷草的时候,他们都会从三方势力,各挑出一两个部落来参战。 结果,这一次却是王庭的主力出个大半! 可见,北境大汗认为,这一次是十拿九稳,是壮大自身实力的最佳机会! 己涨彼消,届时,北境大汗的实力将一跃而上。 顾十三也是看明白了,咬牙切齿道:“那我们就叫他们有命来,没命回!当年,我们能把他们赶出草原,现在也一定可以!” “杀!” “杀!” 顾家军杀气腾腾,他们和北境有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京都传信!阿吉奈夜袭永昌侯府,永昌侯身死,阿吉奈被抓!” 传令兵的信件犹如当头棒喝,给全体顾家军泼了一盆凉水。 要问顾家军最怕的是什么,他们悍不畏死,也不害怕凶悍的北境骑兵。 他们最害怕的是那些舞不动刀枪,却又自视念了几本兵书的文人! “这下可怎么办?永昌侯死了,圣上会派谁来?” “纵观京都朝堂,能懂兵事的只有一个李傲天。可是,李傲天深受皇上信任,要护卫京都安全,不可能派来边关。” “不要啊!那些人都只会纸上谈兵,真要上了战场,都跟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 “副将,无论是从资历还是从功劳上来说,你完全可以胜任边关守将一职!” 副将苦笑着摇头,就凭他曾经是顾战神的簇拥着这一点,他就不可能独掌边关。 顾家军一片愁云惨雾。 夜晚时分,营帐内,顾十三等人凑做一堆,双眼无神。 “唉,不指望派一个战神来,千万别派一个喜欢外行指导内行的文官啊!” “不会打仗没关系,只要他能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学会放权就行。” 顾二十三轻叹:“要是能让小姐来边关就好了。” “你可真会想,这是不可能的事!” 不是感冒,是阳了……医生说要用奈玛特韦,这药好贵,关键是不好买啊 (本章完) 第250章 临危受命 第250章 临危受命 草原之上,兵马攒动。 边关城里,副将连夜写了一封加急情报,用八百里加急送往京都。 眼瞅着北境即将大举入侵,除了要钱要粮,要兵要人,更重要的是要让朝堂赶紧派个主将过来! 别到时候打仗打一半,主将才到位。到时候主将想要立功,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自己可就要傻眼了! 疾驰的骏马在驰道上飞奔,八百里加急的旗帜迎风飘荡,带着肃杀之气。 路过的人无不侧目,再看向传令兵奔来的方向是北方,一颗心不由地悬起。 “这是北境要犯边了!”有老人经验足,一下子就判断出军情。 老人浑浊的双眼满是不忍,每一次犯边都是都是一次血洗,可是除了向上苍祈祷,自己又还能做什么呢? 传令兵就好似一道利箭,带着边关的风沙和苍茫,横穿整个京都,直射最辉煌巍峨的皇宫!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 北境犯边年年都有,今年格外不一样。 今年是王庭主力十三部齐出! 兵部尚书听到这个消息后,双腿直打摆子:“王庭十三部,部部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他们实行杀光抢光烧光的策略,所过之处,无人生还!” 武将心里慌得一批,连连点头:“这十三部是北境大汗的嫡系,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士!他们的部族最为富庶,战马是上好的良马,兵士们个个身强体壮,以一当十!” 武将心里哭成泪人,要不是顾及身为武将最后的尊严,他真的想劝一劝年轻皇帝,躺平吧! “现在河中河南两郡遭遇旱灾,赤地千里,边关几经劫掠,是远远满足不了这十三部的欲望!” 年轻皇帝眯着眼:“爱卿的意思是?” 兵部尚书扑通一下,双膝跪地:“启禀圣上,这次北境来者不善!极有可能剑指中原!” 年轻皇帝却十分有自信:“我大周藏兵三十万,兵强马壮,有何惧之?他们若敢进犯中原,我就敢御驾亲征!” 兵部尚书的表情一僵,嘴唇蠕动。 确实是有藏兵三十万,但是因这些年大周朝重文轻武的风气,这三十万里有五万的吃空饷,四万的老弱残兵。 剩下的二十万青壮兵卒,有一大半被工部和勋贵们借去做苦力…… 兵部尚书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地冲年轻皇帝叩首。 工部尚书心虚地捋胡须,调用兵士做苦力,其实就相当于着公家的钱,用着公家的人,做自己的私事,省下的钱财自然是落入私人的荷包! “圣人,我们对上北境,十战九败!他们所到之处,皆是残根断垣,寸草不生!” 户部尚书也站出来:“对呀!北境入关对我们大周造成的钱财损失不计其数!且不说被抢走被焚烧的财物,战乱引起的商路中断,就让我们的税收减少许多!” 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言,反正中心思想就是,打不过!就算打得过,也不能打,因为不合算!还不如钱买平安! 年轻皇帝气笑了,扫视一圈文臣。 文官们自然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个理由,那就是大周身为宗主国,底下的北境小国日子艰难,过不下去,又不曾接受儒家的教导,不知如何向宗主国礼貌求救,只会顶着会哭的孩子有奶喝的想法,故意闹事。 大周此时应展现自己的气度,原谅小国的无礼,帮它渡过难关。 年轻皇帝懒得听他们胡说八道,一锤定音:“众卿不必多言,此战必打!这是民心所向,这是大周尊严之战!” 以前,主和派总以民心为借口劝皇帝不要起兵戈。 现在,年轻皇帝终于可以把这个回旋镖扔到他们身上去! 经过顾南夕的不懈努力,现在京都百姓可谓是爱国热情高涨,只要一提北境,那都是要喊打喊杀的! 年轻皇帝再次庆幸,大周有顾南夕真好! 见年轻皇帝意志如此坚决,文官们面面相觑。反正上战场的不是自己,去送死的不不是自己,爱咋地咋地吧。 “圣上,该派何人出战?” 年轻皇帝把希冀的目光投向高高大大的武将们。 谁知道,这群武将平日里喊着要建功立业,鄙视文官的唯唯诺诺,不思进取,真到了关键时候,他们却像鹌鹑似的,缩着脖子,一言不发。 年轻皇帝沉声问道:“哪位将军愿为朕,为大周守疆扩土?” 沉默,沉默是朝堂上的康桥! 有文官忍不住,嗤笑一声,这叫年轻皇帝彻底挂不住面子。 年轻皇帝提高声音,朗声道:“哪位将军愿意建功立业,驱逐鞑虏?” 武将们的脑袋垂得更低了些。 此时,李傲天向前一步,垂手道:“臣愿往!” “不行!” “不可!” 年轻皇帝和佟太师异口同声道。 佟太师清清嗓子:“边关百姓的安危虽然重要,但天子的安危更加重要!有李将军在,才能保证圣上安全无虞!” 巧了,年轻皇帝也是这样想的:“李爱卿的心,朕是知晓的,但爱卿的重任并不比守卫边关轻!” 年轻皇帝看一下武官们,眼睛微眯,带着一丝警告:“还有何人敢出战?” 镇国将军牛大人,汗如雨下,不由后悔自己为何要犹犹豫豫,优柔寡断! 早知道就早点报病! 谁曾想北境蛮子的动作这么快?往年不是要等到九月末十月初,才开始南下吗? 今年无论是北境还是大周,都跟中了邪似的,不再有任何规律可言,各种状况层出不穷! 年轻皇帝见还是无人应答,干脆也不给他们脸面,开始点名。 “骠骑将军?” 骠骑将军羞愧不已:“臣有负皇恩,旧伤复发,不能上战场!” “车骑将军?” 车骑将军冥思苦想,想不到借口,竟是假装晕了过去。 年轻皇帝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打脸,深深觉得还是自己阿姐最靠谱! “镇国将军牛大人,你认为能战否?” 年轻皇帝看向牛大人的眼神像淬了毒,似乎牛大人敢摇头,就能让他当场人头落地! 牛大人左顾右盼,见同僚们都不敢与自己对视,支支吾吾道:“能,能吧?” 年轻皇帝见总算有一个上道的,继续追问:“你认为何人能当主帅?” (本章完) 第251章 你一票,我一票,送顾南夕出道! 第251章 你一票,我一票,送顾南夕出道! 镇国将军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何人能出战? 只要不是自己,他们都能行! 牛大人的视线扫过自己的同僚们,只见他们冲着自己微微摇头,虎目里流出可怜的祈求。 有人冲他比划了一个数字三的手势,意思是只要不点他的名,就愿意给牛大人三百两! 这一幕落到其他人眼里,其他人暗骂,属实是不讲武德! 骂归骂,其他人从善如流,纷纷比出数字,或二,或七,或八。 眼见着有一大笔私房钱的进账,牛大人却没有丝毫的兴奋。 他就怕自己回答让皇帝不满意,最后这祸事落到自己头上了。 “牛大人,可有合适的人选?”年轻皇帝催促。 牛大人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忽然想起和自家夫人在晚上的谈话,磕磕巴巴小声道:“不如让永昌侯夫人顾南夕上?” !!! 朝臣们彻底绷不住淡定的神色,纷纷看向牛大人,那眼神好似在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将军,狡猾如斯! 不过,干得漂亮! 牛大人的提议好像撬开了沉默众臣的嘴巴,大人们顿时舌灿如起来。 “臣附议!古有木兰替父从军,今有顾南夕替夫从军,这不失为一段流传后世的佳话!” “臣附议!永昌侯夫人顾南夕为大周第一智者,武力深不可测,普天之下,除了她,再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臣附议!永昌侯夫人顾南夕忠君爱国,堪为天下人表率!” “臣附议!一本《孤城传》说尽了永昌侯夫人顾南夕的志向!若是她有机会站在这个朝堂之上,必然是第一个申请出战的!” 武将们,你一票,我一票,不约而同地把票投给了顾南夕! 此时,也没有什么说女子不得上朝为官,女子不得入军营的说法。 本作壁上观的文官们则偷偷瞥向佟太师。 之前,他们密谋,想以敌叛国的罪名,诛杀永昌侯府九族! 没想到却被北境二皇子当场破局,来自盟友的背刺,是如此得让人猝不及防! 现在,这群武将又要把顾南夕送上战场。 该不该同意? 文官们真心迷茫,若是以平常心而论,他们对于这个决定,应该举双手双脚赞成才对! 毕竟顾南夕再如何能干,再如何天资聪颖,她也是一介女流,从未上过战场真刀真枪地厮杀。 即使有顾家军相佐,那也是时时刻刻提着脑袋干活。 自己再在后勤上动动手脚,何愁不能取顾南夕的性命?! 可是,顾南夕那是能以常理之心推断的吗?! 不得不说,顾南夕身上带着点邪性,要不是佟太师坚持,他们真的不想跟顾南夕挨上边! 佟太师对这个提议本来是无所谓的,可是当他看到文官们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的一丝怯意,心里一发狠! 这个团队只能有一个话事人! 这群文臣只能怕一个人! 那就是自己!哪怕是皇帝也不行,何况是顾南夕! “臣附议!” 佟太师轻飘飘的三个字,彻底为这场争论,定下调调! 年轻皇帝的嘴角压都压不住,心里为自己竖起大拇指! 等送阿姐出征时,自己一定要好好邀功一番才好!若非自己步步紧逼这群武官们,他们如何会提议顾南夕?!朝廷众臣都得到满意的结果,一下朝,镇国将军牛大人就跟被鬼撵一样,从兄弟们手里接过银票,揣在怀里就往府里跑。 镇国将军牛也从福全茶楼得知有八百里加急的军情,估摸着是北境要犯边,心里焦急,立即回府,等牛大人下朝归来。 “夫人!夫人!”牛大人一把抱住牛夫人,劫后余生一般痛哭出声。 “我终于不用去边关了!” “老祖宗保佑!菩萨保佑!” 牛大人激动落泪,漫天菩萨都感谢了一遍。 牛夫人焦急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不去,那是谁去?” 牛大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天知道他遭遇了什么! 以后再也不提建功立业的话,混吃等死挺好的! “夫人,你不愧是我的贤内助!今早上朝时,圣上问我何人能出战。电光火石间,我就想到了你曾经说过,可以让永昌侯夫人顾南夕出战!” “我的提议得到朝廷重臣的支持!最后,圣上任命永昌侯夫人顾南夕为征虏大将军,独掌边关!” “莫说是我,就连其他同僚,也都长舒一口气,隔壁那长庚兄,为表感谢,他给了我五百两!” 牛大人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了什么,急忙捂住嘴,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牛夫人眼睛微眯,语气森森:“你还敢藏私房钱!” “没有……刚到手的!”牛大人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双手毕恭毕敬地送到牛夫人面前! 牛夫人粗粗数了那一沓子银票,得有好几千两! “这就是全部,没藏私?” “哇,夫人,我是那样不诚实的人吗!”牛大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呵!”牛夫人冷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从牛大人的衣襟里,又掏出几张银票来! “夫人,给为夫留一点吧!”牛大人心痛得无法呼吸,“府里不缺钱,你让为夫松快松快。” 牛夫人反问:“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当然是命!” 牛夫人再问:“如果是你去边关,你拿这些银票可有命?” 牛大人扭捏,承认自己没本事,终究是让人难为情:“大概没有。” 牛夫人点点牛大人的脑门:“能保住你的一条狗命,最该感谢谁?” “感谢夫人你?” “还有呢?” 牛大人的眼神里流露出清澈的愚蠢,半晌才反应过来:“永昌侯夫人顾南夕?” 牛夫人收好银票,赏给牛大人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眼神:“正是如此!这个钱该不该给永昌侯夫人送去?” “该!太该了!”牛大人一下子被牛夫人绕进去,觉得不好好报答一下永昌侯夫人顾南夕,那自己就是无情无义之辈! 牛夫人带着银票,雄赳赳气昂昂地踏出府门,牛大人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牛大人猛地一拍脑门:“要追星就直说,为何要用我的私房钱?!” (本章完) 第252章 顾南夕:我没有,我不想! 第252章 顾南夕:我没有,我不想! 夜幕低垂,皎洁的明月自远方天际渐渐升起。 天上的银辉和京都街道的橙黄,交相呼应。 各大赌坊紧跟时事,开启赌盘,看看到底是由哪位将军接任边关手将一职! 其中赔率最小的是龙武大将军李傲天,赔率最大的是镇国将军牛大人,纵观其所有选项,竟然没有一个顾南夕! 赌场的执事翘着二郎腿,用小竹签剔牙:“说归说,闹归闹,赚钱的事情不能开玩笑。要是把永昌侯夫人的名号摆上赌桌,要么让咱们赚得盆满钵满,要么让我们赔得倾家荡产!” 按长理论,咏昌侯夫人绝对不可能上战场! 但永昌侯夫人是能按常理来论的人吗?! 所以赌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彻底把她剔除名单之外! 想必今夜一过,赌场的执事,就会庆幸自己的决定。 赌场外,路过一驾华丽的马车,那正是镇国将军牛夫人的座驾! 此时,牛夫人怀揣着没收而来的私房钱,以及自己能动用的大部分体己钱,催促着马夫,加快速度,务必要赶在永昌侯夫人入睡之前到达永昌侯府! 由于永昌侯的丧事精简利落,此时永昌侯府除了挂了些白帆,看上去和往常并无二样。 牛夫人笑意融融,亲自叩门。 等到门房通传后,牛夫人一路小跑着去向永昌侯夫人报喜。 “永昌侯夫人,喜事,有大喜事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正在小园里散步消食的顾南夕,转过头去,就看见人比娇的牛夫人出现在拱门处。 她笑得合不拢嘴,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盛满星光,忽闪忽闪的。 周身的喜意,即便隔着老远,也让顾南夕被感染,情不自禁地笑起来:“牛夫人,有何喜事,让你这般欢喜?” 牛夫人快步走到顾南夕面前,微微仰着头,似乎在求表扬:“侯夫人,您可知此次派往边关的守将是谁?” 顾南夕打量一下牛夫人的神色,见她的喜意是发自内心的,戏谑道:“肯定不是牛大人。” 牛夫人拍掌直乐:“当然不是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哪有这个能耐,扛起守家卫国的重任?” 牛夫人凑近,嘴角的弧度扩大,调皮地眨眨眼睛:“您再猜猜会是何人?” 顾南夕冥思苦想一会儿:“难不成是龙武大将军李傲天?” “他倒是想去,奈何皇上不放人。”一到醇厚的男声,自远处传来。 顾南夕寻声望去,竟然是穿着官袍的蒋御史和李郎中。 苏玄明跟在他们身后,见到阿娘询问的视线,率先开口解释:“我刚才回府的时候,恰好看到蒋大人和李大人在门口,于是请他们一同入府。” 牛夫人微微欠身,向两位大人行了一礼。 两位大人深夜来访,肯定是有要事! 顾南夕打量这二人的神色,见他们眉梢间皆是喜意,便问道:“你们莫不是也有喜事要告诉我?” 蒋御史微愣,随即笑道:“我还当我的脚程是最快的,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先我一步!”李郎中垂足顿首,做后悔状:“早知道你们一个个动作这么快,我就先不回家去了!” 牛夫人用手帕捂住嘴,眉眼弯弯,可见心情愉悦至极:“两位大人来得还不算晚,我还没把这件喜事说出口。” 见三人这般打哑谜,顾南夕再迟钝,也意识到这个喜事肯定跟自己有关! “看来这是我的大喜事!莫要打哑谜,说出来让我听一听,好叫我也欢喜欢喜。” 顾南夕心想,难不成是玉米种子得到了圣上的看重,他要赏赐自己金银珠宝,黄金万两? 不对,若只是赏些俗物,不值得这三人专程来跑一趟。 难道年轻皇帝想要赐自己诰命?或者打算让苏玄明承爵? 顾南夕心里痒痒的,好像有猫爪子在挠一般。 在这三人的气氛烘托下,顾南夕不免对这个大喜事感到好奇且期待。 牛夫人和两位大人对视一眼,蒋大人伸手示意让牛夫人先开口。 牛夫人清清嗓子,抑扬顿挫:“此次边关守将正是您!” 哈?! 顾南夕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嘴角抽搐,方才自己肯定是听错了,怎么听到说自己要去当边关守将?! 牛夫人和两位大人见顾南夕欢喜疯了,也不免替她感到高兴,纷纷鼓起掌来! 蒋御史眼角闪烁着晶莹的泪:“您卧薪尝胆数十载,未雨绸缪多年,终于如愿以偿,壮志得酬,实乃人生第一大喜事!” 李郎中愈发佩服侯夫人,如果换做自己,断断是不敢在这个紧要关头,迎难而上的。 顾南夕神色恍惚,见三人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郎中笑着看向牛夫人:“朝堂之上,镇国将军牛大人提议让侯夫人担任边关守将,我当时还觉得奇怪。现在看见牛夫人在此,我就明白了,原来这幕后的功臣竟然是牛夫人!” 牛夫人羞涩不已,谦虚道:“哪里哪里!我私心里是不想让侯夫人去冒这个险的,但侯夫人说人各有志。侯夫人的志向,众所周知,那就是豪饮胡虏血,收复十六州!我敬佩侯夫人,自然要略尽微薄之力!” 李郎中吹捧道:“侯夫人是遨游九天的鲲鹏,您就是助鲲鹏展翅高飞的一道风!正因为有了这道风,鲲鹏才能飞得更高,飞得更远!” 牛夫人被夸得心怒放,眼睛亮晶晶的,互吹道:“我听我家那口子说了,朝廷众臣一致举荐侯夫人!我想,这其中肯定也有两位大人的斡旋!” 李郎中和蒋御史对视一笑,深藏功与名。 牛夫人又转向顾南夕,满眼都是钦佩,声音颤抖:“恭喜侯夫人如愿以偿,祝侯夫人马到功成!” 顾南夕木着一张脸,什么愿? 自己的愿望只有一个,那就是摆烂到死! 你们这么敬重我,倒是开口问一句啊! 见顾南夕待在原地没有动作,向来稳重的蒋御史也不禁失笑:“侯夫人这是大喜过望,一时不知做如何反应才好。” 顾南夕僵硬地转动脖子,死鱼一样的眼睛扫过眼前三人,心中悲呛不已。 今日,她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粉到极致就是黑! (本章完) 第253章 他们都好高兴 第253章 他们都好高兴 苏玄明见自己阿娘因太过惊喜,难得出现失态的时候,立马安排下人去预备酒席。 “蒋大人,李大人,牛夫人,感谢你们为阿娘做的一切,我们铭记于心!如果不嫌弃,请在府上略饮一杯。” 牛夫人自然是忙不迭地答应:“不嫌弃,当然不嫌弃!” 蒋御史:“叨扰了。” 苏玄明领先半步,给众人带路,这次设宴的地点依旧是那座小亭子。 “府里新丧,不得饮酒。但姜蜜水,豆蔻熟水,荔枝膏水,皂儿水,甘豆……各色饮品,应有尽有。百味饭店的大厨,师从大相国寺,做的一手好素菜!” 蒋御史三人眼尾余光瞥见顾南夕宛若一尊雕塑一般,伫立在小园里,于是十分贴心地留给顾南夕独处的时间。 因为府里新丧,灯笼都是挂的白灯笼,苏玄明嫌弃白色晦气,不够热闹,干脆撤掉灯笼,多摆些烛台。 蒋御史和李郎中刚到小亭子,就见苏云烟已经指挥好下人把席面布好。 苏云亭风姿朗朗,上前朝两位大人行礼:“感谢两位叔父,全我阿娘志向!” 蒋御史:“即便没有我们,以侯夫人的能耐,边关守将一职,非他莫属!” 苏云亭带着两位大人落座,而苏云烟则亲亲热热地挽住牛夫人的胳膊。 “牛夫人,时常听姝瑶提起您,说您明艳端庄,怀瑾握瑜,是位极好的夫人。我对您神交已久,今日总算有幸和您一见!” 牛夫人早就乐得找不着北,还有什么事能比帮助自己的偶像,达成心愿更让人感到开心? “苏娘子这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早知你是这样有趣的可人儿,我早就厚着脸皮上门来拜访。” 苏云烟心里感激牛夫人,为自己阿娘所做的一切努力,此时自然不吝啬释放自己的善意:“牛夫人,您想何时来,随时都能来!我们扫榻相迎!” 一时间,现场的气氛极为和谐融洽。 没过多一会儿,仿佛是约好了一般,几个结义兄弟都亲自前来报信。 都不是外人,也就不讲究那些虚礼,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即便没有饮酒,那也是极欢乐的。 “干娘呢,怎么没看见干娘?”陈逸轩左顾右盼,没看到今天的主角。 苏玄明咧嘴乐:“阿娘她欢喜极了,一人待在小园里,我们莫要去吵她。” 陈逸轩秒懂,在别人面前,干娘一直都是一副世外高人的形象。遇到这么大的一件喜事,自然要躲起来,一个人偷偷乐。 苏云亭:“来,举杯,让我们感谢一下大功臣牛夫人!” 牛夫人的脸蛋红扑扑的,心里酸胀,充满自豪:“举杯共饮!” 敬完牛夫人,苏云亭带头又敬蒋御史和陈大人。 宴席中明明没有酒,却叫众人都感受到一丝醉意。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有吟诗作对的,也有三三两两聚作一团,蛐蛐咕咕的,还有抬头望月,自饮自酌的…… 酒不醉人,人自醉。 夏夜的晚风把宴席的欢声笑语吹过假山,送遍全侯府。小园里,顾南夕呆若木鸡。 脑海里,慈母系统在疯狂咒骂:【宿主,没想到你老谋深算,心机阴沉!居然想靠在边关建功立业,逆天改命!我就知道,你的摆烂是在装疯卖傻!欺骗单纯善良的我,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顾南夕的舌尖泛起一股苦涩,远处的笑声在不断提醒自己,方才的一切都不是在做梦! 顾南夕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到底是怎么给了这群家伙错觉,让他们认为自己想去边关?! 是自己还不够摆烂吗?! 是自己还不够骄奢,好逸恶劳吗?! 自己就差把【我想摆烂】四个大字刻在脑门上了! “绿梅……”顾南夕红着眼眶,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绿梅身上。 绿梅身为自己的贴身侍女,她肯定能懂自己的! 果然,绿梅也红着眼眶,回握住顾南夕的双手:“主子!你在哪,我就在哪!” 还没等顾南夕说什么,绿梅就掏出帕子抹眼泪:“主子,您终于苦尽甘来了!您再也不要有任何顾忌,可以尽情展现自己的才华!你再也不需要屈居任何人之下!” 顾南夕的眼泪啪嗒一下,掉了下来。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自己终究要一人独自前行! 顾南夕仰起头,让夏夜的风吹干脸颊上的泪。 “夫人,宫里来人了!”门房呲着牙,前来禀告! 这一晚上他笑得脸都快僵了! “恭喜侯夫人,贺喜侯夫人!”这次来报信的是梅公公。 梅公公是上次赐死永昌侯的内侍之一,因着那一晚的共同经历,梅公公自认为和永昌侯夫人是生死之交,所以从别的公公手里抢来这份差事。 以永昌侯夫人的性格,能光明正大地报复北境敌人,想必她一定会很开心吧! 顾南夕闻言,忐忑又期待地看向梅公公:“何喜之有?” 考验自己和年轻皇帝姐弟情的关键时刻,到了! 年轻皇帝平日里阿姐长,阿姐短,他一定不会忍心自己去边关送死的! 梅公公也听到远处的笑声,眼珠子一转,便笑道:“奴家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侯夫人,圣上钦点您为征虏大将军,独掌北线边防!” 独掌啊! 这意味着这一次朝廷不会派文官去担任监军,不会有人对永昌侯夫人指手画脚! 这是何等的信重?! 梅公公夸张地用衣袖抹起眼泪,又是为圣人和侯夫人姐弟情感动的一天呢! 梅公公的话,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顾南夕的心彻底死了,死在这个繁星点点的夜晚! “你们似乎很开心?” 顾南夕的话叫人听不出情绪。 梅公公:“当然开心!侯夫人智冠大周,武冠三军,是时候让北境鞑子瞧瞧您的厉害了!” 昔日的回旋镖,重重射向顾南夕的膝盖! 顾南夕后悔不迭! 早知有今日,当初在李老大暗指自己是他的恩师时,自己就不应该犯懒,嫌麻烦,不去澄清! 这下可好了,本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却被送去战场见真章。 (本章完) 第254章 顾南夕心里苦 第254章 顾南夕心里苦 这一场别人的狂欢持续到深夜,直到曲终人散,绿梅这才捧着一匣子子银票递到顾南夕面前。 “这是镇国将军牛夫人送给主子的。小小心意,还请主子收下。” 绿梅打开匣子,一叠银票明晃晃地出现在顾南夕眼前。 可惜,这次钞票的魅力失效了! 顾南夕心下凄然,这都是买命钱呀! 这一晚,顾南夕睡得很不安稳,噩梦不断! 一会儿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一会儿是自己变成一把白骨,白骨已枯沙上草,家人犹自寄寒衣! 等再次从噩梦中醒来,顾南夕抱着被子,暗自神伤,终有一日,自己一定要把这群人的脑洞关小点! 顾南夕的异样自然也被众人看在眼里。 苏云烟听说阿娘彻夜未眠,一大早就端着熬好的安神汤前来探望:“阿娘,趁热喝了,待会儿再补上一觉,精神头就好了。” 顾南夕恹恹地端起碗,将苦涩的汤一饮而尽:“心里有事,纵然喝再多的汤药又有何用?” 苏云烟把脑袋轻轻靠在顾南,夕的膝头上,眼里满是不舍:“阿娘,我知道你是放心不下我们。我们已经羁绊住您十来年,这次机会难得,您就放心地去做您自己吧!” 苏云烟抬起头,泪闪闪:“我已经跟阿勒川说好了,这次他跟着您一块儿北上。他家就在北境,对那一块的风土人情很是熟悉。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尽可以问他。” 苏云烟偏过头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扬起一张笑脸,好似枝头被露水打湿的桃。 “阿娘,您先去边关,我处理好京都的买卖,就组织商队北上!边关被那人搞得满目疮痍,但我相信,在阿娘的治理下,一定会重新散发勃勃生机!我就占阿娘一个便宜,上边关做买卖去!” “胡闹!”顾南夕闻言大惊,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还难道不知道自己的本事吗? 自己连鸡都不曾杀一只,更别提杀人! 苏云烟这么一个娇娇俏俏的女郎去了边关,那不就是羊入虎口? 这件事情已成定局,顾南夕也不好告诉苏云烟,自己没本事平平定边乱。 顾南夕不想让子女为自己担心,只能硬着头皮道:“边关战乱,西行的商路走不通。你又常做的是一些高端生意,边关百姓如何消费得起?安生待在京都,好好经营大后方才是正解。” 苏云烟垂眸,没有再说什么,见阿娘神色困倦,她便退出去,准备再叮嘱一番阿勒川。 苏云烟刚出院子门,就碰见大哥二哥联袂而来。 苏玄明轻声问:“阿娘如何了?” 苏云烟往后看了一眼,见主院静悄悄的,于是放低声音:“刚喝下一碗安神汤,许是已经睡下了。” 苏玄明示意弟弟妹妹们跟上自己,另寻一个地方详谈。 “为人父母,最是牵挂子女,阿娘此行去边关,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我们。终究是我们拖累了阿娘。” 苏玄明愧疚难安,他觉得是自己太没用,虚耗光阴,现在只有一个秀才功名,无法护住弟弟妹妹,所以才叫阿娘无法安心北上。 苏云亭也叹气,大哥虽有功名,但心思纯善,妹妹虽会赚钱,但脑子不太好使。难怪阿娘会放不下心!苏云烟瞥一眼两个哥哥,心里更加沉甸甸,自己要是去了边关,京都生意所赚的银钱够不够这俩的开销啊? 一时间,三兄妹都沉默不语,各自垂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半炷香后,苏云亭打破这份沉静:“三妹,阿娘可允许你去边关了?” 苏云烟回想一下阿娘的话,先是皱眉思索片刻,随即重重点头:“允许了!不过阿娘的意思是,我这次去边关所做的生意要贴合当地民情,最好能对当地有所助益!” 苏云烟长吐出一口气,紧紧攥拳,语气坚定:“阿娘如此看重我,给我这么重要的一个任务,我一定不会辜负她的期待!” 苏云亭建议:“如果是布这么大一个局,那光你一个人可吃不下,最好多联系一些其他的商人。” “我明白的,待会儿我就去找穆尼尔,再去拜访商会!” 虽然苏云烟力大无穷,但刀剑无眼,苏云亭想了想:“要不我不去杭州,我也去边关吧!” 苏玄明果断反驳:“不行!现在圣上信任阿娘,允许她独掌边关,不派监军。一旦你和云烟一起去,这叫圣上怎么想?朝廷重臣也不会同意的。到时候派去一个监军,让阿娘畏手畏脚,得不偿失!” 事关阿娘,苏云亭自然不会意气用事:“大兄说得对。你在京都,我在杭州,但都在朝堂的掌控之下,他们不会过于忌惮阿娘。” 苏云亭:“耿夫子一家也快回京都了,我到时候去问问耿夫子,看他愿不愿意跟着阿娘去边关。” 另一头被苏云亭提起的耿夫子一家,正在收拾行李。 昏暗的烛火下,耿大娘翻出家里的厚袄,絮絮叨叨:“听说北境的天气比杭州要寒冷许多,这次我们要多带些厚被厚袄去。能省一些是一些,不要给侯夫人添麻烦。” 房屋的角落处,一家人的行李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并没有打开。 他们一家人刚从杭州抵达京都,就听到了永昌侯夫人被任命为边关守将的消息。 以耿大娘对自家老汉的了解,他必然是要同去的! 耿大爷坐在床尾,拿着绢布擦拭自己的烟杆,深情专注,好似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老婆子,这次你就别跟着去了。你不是喜欢杭州的天气吗?你和大郎二郎他们跟着苏二郎一起回杭州去。” 耿大娘压根没理他:“除了被袄,你再想想我们还要带些什么去边关?” 耿老汉无奈,咳咳两声:“刚才我说……” 耿大娘转身,双手叉腰,怒骂:“你当我想跟你一起去北境吃沙子?!是谁一听到北境犯边的消息,就成宿成宿地睡不着觉,半夜爬起来磨刀?” 耿大娘嘟嘟囔囔:“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在一起!再说了,树挪死人挪活,说不定这一去,还能为大郎二郎博个好前程!” (本章完) 第255章 全城欢送 第255章 全城欢送 不过两日时间,边关又送来了第二封八百里加急军情! 北境十三部集结完毕,正在向边关进发! 顾南夕还没做好心理建设,就被年轻皇帝叫过去,催促她即日出发! 时间如此紧迫,一时间把众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苏云烟大肆收购物资,生怕自家阿娘去边关受委屈,甚至还委托了姝瑶帮忙采购药品。 苏云亭得知耿夫子一家也会跟着去边关之后,把这段时间老道长研发的火器一股脑都交给了耿老汉。 “耿夫子,这些火器就全都交给您了,您也知道该如何使用。虽然效果没达到我们预期的那样,但胜在出其不意!” 越到快出发的时间,苏云亭的心,这好似被一双大手紧紧攥着,只觉得有无数的话要说,根本就交代不过来。 “耿夫子,阿娘的安危就拜托您了!这些身外之物该用就用,我去杭州之后,我也想办法再多弄一些!” 耿夫子拍拍苏云亭的肩膀:“放心,我心里有数。你好好完成侯夫人交代给你的任务!打仗填的是人命,的是银钱,船厂早日下一艘海船,战争就多一分胜利的希望!” 苏云亭深感责任之重大,决定送完阿娘出京后,他就立刻赶回杭州! 院子中,苏玄明和其他几个义兄弟也是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有物的出物。 “我的外祖家是做皮毛生意的,这些都是上好的皮子!这次打仗也不知道要打多久,听说边关的冬天都能把人的耳朵冻下来!你叫干娘不必节省,皮子的管够!” “这二十名汉子是我祖父高价聘起来的镖师。跟我们家合作多年,最是可靠。干娘这一路北上,还要路过河上河南两郡,那里发生了饥荒。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大哥,朔州郡守是我爹的拜把子兄弟。我爹写了一封信,已经快马加鞭送去那里。干娘路过朔州的时候,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去找他!” 直到这时,苏玄明才意识到自己的这群义兄弟们,表面上看起来普普通通,实际上身后藏着的能量巨大! 关系网盘根错节,好似一张蛛网,把京都和遥远的边关联系在一起! 苏玄明知道这些兄弟们是费了大力气,托了大人情! “大恩不言谢!兄弟们的恩情,我苏玄明记下了!” 陈逸轩嘿嘿一笑:“大哥,你这话就是把我们当外人了!阿娘对我们恩同再造,我们即便做的再多,也无法回报一二。” 宋知州:“你若是把我们当兄弟,就不要再说这些客套话!” “没错!大哥,你看看干娘还缺些什么,我们抓紧时间给干娘备齐!” 府里热热闹闹,车水马龙,下人们忙的脚不沾地,一筐又一筐的物资被打包,放到马车上。 此时,李老大也急得直跳脚,又写了封信,拴在信鸽的腿上。 洁白的信鸽扑腾着翅膀向远处飞去。 李老大看着信鸽远去的背影,心里暗自焦急。 哪一个将军出征前不得准备上一两个月?偏偏这次时间这么赶!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侯府门外,聚集了不少民众。 “小哥,这是大相国寺最著名的烧肉!我排了好长的队才抢到的,你收着,留给侯夫人赶路的时候吃。” “小哥,我是夜市街闫家蜜饯铺子的管事。我们东家说,侯夫人最喜爱吃咱们铺子里的蜜饯。这些你都给夫人带着!” 说完管事和店铺的伙计搬来一坛坛蜜饯罐子,直接放到马车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大带着闺女,好不容易才挤进人群,连忙把一个布包袱塞到马车上。“小哥,这是我们店铺的武打服。这次时间匆忙,府里的绣娘肯定来不及缝制,先让侯夫人凑合着用。” 紧接着是福全茶楼的东家,带着一串仆从们挤进来:“这是我们福全茶楼最畅销的点心和饮品。放心,都是些耐放的,不怕坏!这些饮品都被磨成了粉末,要用时用开水一泡就行!” 侯府的下人们见状,头皮发麻。 原本就很多的行李,瞬间又多出好几辆马车! 可是想退回去吧,偏偏那些人放下东西就走,钻到人群里,连影子都看不到。 正在侯府下人挠头皮的时候,各府的赠仪也都来了。 有和牛夫人一样,直接送银票的。 也有礼数周全,按照赠仪规程,中规中矩的。 还有别出心裁,送十八般兵器的! 没错,这别出心裁的正是龙武大将军李傲天! 李将军认为卿卿跟他心有灵犀,必定会喜欢这些神兵利器! 等到顾南夕正式出发的时候,身后的行李队伍和跟随人员,绵延两里地! 年轻皇帝本想亲自出来,送顾南夕一程,却被佟贵妃拦住:“侯夫人辞去,惊险万分,您莫要再给她增加压力!待侯夫人大胜归来,我们再出城迎接。” 年轻皇帝深以为然,叫人送给顾南夕一道秘旨,然后就站在高高的皇宫城墙上,目送他们远去。 年轻皇帝心中默默祝福,阿姐,一路走好。 百姓们自发地站在道路两侧,欢送顾南夕北上! “战罢玉龙三百万,败麟残甲满天飞!侯夫人,叫北境鞑子瞧瞧您的厉害!” “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侯夫人,待我安顿好家小,我就去边关投军!” 一声又一声的祝福,充斥在顾南夕的耳边。 顾南夕看向那一张张激动的百姓的脸,他们的眼底有信任,有热血! 在这样激情迸发的氛围中,顾南夕不免也受到了影响。 她走出车厢,骑上那匹洁白无瑕的白马。 雷鸣般的掌声愈发热烈,响动京都。 百姓们愈发疯狂,要不是有卫兵维持秩序,他们恐怕要一拥而上。 顾南夕深吸一口气,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骑着白马走出京都城门! 百姓们紧随其后,跟着送出十里地,这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顾南夕回头望去,那些蚕豆的人影已经变成一个个小黑点,只是依旧守在那里,目送自己离开。 顾南夕握紧缰绳,事已至此,多思无益!她就不信,凭借自己来自后世的经验,还能赢不了这场仗! (本章完) 第256章 被抢劫? 第256章 被抢劫? 因为边关军情告急,顾南夕等人白天紧急行军,夜晚就地扎营,没管是否会有野兽出没。 这么多人,手里还有诸多兵器,只有野兽见到他们逃跑的份儿! 顾南夕发现行李里有女装武打服,材质结实耐磨,样式简洁,方便行动,于是和绿梅齐齐换下繁复的长裙,穿上武打服。 因为是成衣,腰身比较宽,顾南夕用腰带勒紧,也能凑合着穿。 至于铠甲,随行的人员人手一套,都是从兵部仓库里掏出来的。 顾南夕穿的是一套最小码的锁子甲,其他人在行路途中也没有全部穿上铠甲,只在胸前穿了一个护心皮甲,保护要害部位。 “前面就到了河中河南两郡的交界,我们要提高警惕!”打头的董镖师高声提醒。 董镖师目露警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其实,如果不赶时间的话,董镖师是不建议走这条路的,宁可绕远北上。 李老大也知晓情况的危急,立即把护卫重新编队。 这次随行的一共有五百人,其中有四百五十名护卫,其他的都是一些厨子,医者…… 李老大把这四百五十名分成三班,加强戒备。 顾南夕感受到队伍的紧张气氛,钻出马车,眺望远方。 一眼望去,土地干涸,不见一丝绿色。 热浪扑面而来,河里的水都蒸干了,山上树木全部枯死。 路过好几个村庄,全都杳无人烟。 队伍在一个荒废的村庄进行休整时,还能看到祭台上,村民们祭拜天地,求神保佑,祈求下雨的痕迹。 “旱苗原上枯成焰,岳灵徒祝无神验。” 顾南夕走向马车,走到田边,抠起一块碎土,用手轻轻一捏,碎土就化作细沙,从指尖流下。 自打靠近边界,耿老汉紧锁的眉头就一直没松过:“河中河南两郡的旱情比我们想的还要严重!” 耿老汉抬头看向北方,言语里难掩担忧:“如果北境的旱情和这里一样,这场仗怕是不好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李老大安排好警卫工作后,亲自带兵在村庄附近巡视一圈,确认没有任何危险,这才来到顾南夕身边。 “前面就是离石镇。出京前,我曾经蒋大人说过,河中河南两郡都已开仓放粮。离石镇是河中最大的城镇之一,想必灾民们都去了离石镇。” 河中郡的地形类似一个竖立放着的椭圆形,由北自南有三条东西向的水系。 刚才他们一路走来,最南方的宜河已经见了河床底,再也打不出一桶水。 离石镇就位于河中郡中部,处于中部三条河流的交汇处,那里许是还能打出些井水来。 李老大晃了晃腰间的水囊,里面也只剩浅浅的一层水。 他先打开盖子,用水润了润嘴皮,便不再多喝。 四五百人的队伍不好带,吃喝拉撒全都要他管! 吃的倒还好说,从京都就带来了不少的粮食,就是这水源急缺! “侯夫人,明天我们加快脚程,尽量在天黑之前抵达离石镇!”李老大在心中算了一下,自己这一群人明天在离石镇休整两日,补充物资。 然后急行军个三四天,就能到汾河,到时候是找个大城市休整也好,还是沿河休整都行。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顾南夕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出远门,自然是听取李老大的建议! 这一晚上,众人养精蓄锐。 天刚露白,队伍就收拾好,准备出发。 似乎是嗅到空气中传来的水汽,毛发都有些干燥的马匹,加快脚步,朝着离石镇而去。 “就在前面!”阿勒川被老大任命为前军伍长,带着十名护卫,领先队伍一里地,探查情况。 阿勒川爬到光秃秃的山头,就看到远处的一个小黑点,那里有袅袅炊烟,是人群聚集的城池! 得到阿勒川的传信,李老大心下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我们终于快到了!” “哎呀,渴死我了!那一壶水,我都没舍得喝掉!” 有人舔舔干枯的嘴唇,见前方就是目的地,实在是没忍住,把壶里的水一饮而尽,然后舒适地喟叹一声。 然而随着越靠近离石镇,众人发现情况跟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 “收拢队伍,警戒!”李老大察觉到来自四周不怀好意的眼神,立马把阿勒川等人叫回来。 董镖师把手搭在刀柄上,浑身肌肉紧绷,仿佛下一秒就要挥刀而上! 绿梅掀开车帘,小声问李老大:“发生什么事了?” 李老大靠近马车,眼神却死死盯着两侧附近的山丘,山丘后面藏着不少鬼魅:“有人借灾荒闹事。” 人一多,就容易生乱,尤其是灾民。 一样米养百样人,总有些人觉得朝廷无力顾及,想趁机捞一票大的。 现在队伍正好进入的是一块狭窄的土路,两侧都是土丘,虽然土丘不算高,但也能藏住几十个人。 空气中的氛围越来越紧张,绿梅浑身颤抖,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挡在顾南夕身前。 土丘后面的人显然跃跃欲试,一个个灰扑扑的黑脑袋,时不时从土丘后面探出来。 还有那一双双泛着幽光的眼睛,好似狼群一般。 李老大大喝一声:“拔刀!” 刷刷刷! 数百名护卫齐齐抽刀,刀刃反射出的光芒,刺得山丘后面的灾民们眼睛生疼。 嘶嘶! 灾民们抽口冷气,似乎终于意识到这群人并不好惹。 他们并不像路过的富户那样,图有外表,看着人多,实际上也抵不过灾民们的一拥而上。 这群护卫们杀气腾腾,在遇到危险时,不仅没有一丝胆怯,反而激起他们的凶性! 但那一车又一车的物资,着实叫人眼馋! 灾民们不敢上去硬抢,但又舍不得这块肥肉,等队伍驶过这段土路,前面是一览无余的平地时,他们依旧远远地坠在队伍后面…… 顾南夕回头望去,只见灾民们个个两颊凹陷,破烂的衣服挂在身上,空荡荡的,好像骨头架子一般。 但这不是让人感到恐惧的,让人恐惧的是,这群人中竟然没有一个老弱妇孺! (本章完) 第257章 情况有变 第257章 情况有变 越靠近离石镇,李老大就越不敢放松警惕。 跟在自己队伍后面的灾民越聚越多,好像附骨之蛆,怎么甩也甩不掉。 “这情况不对,官府不是开仓放粮了吗?为什么在城外的灾民还有这么多?” 一层阴霾笼罩在众人心头。 距离离石镇还有大概二里路的时候,队伍就已经没办法再往前进了。 正道中央还有两侧,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灾民。 他们或者坐在枯树底下,或者就那么一躺,胸腔微弱地起伏着,告诉众人这是个活人,还没有断气。 但是顾南夕注意到,有三四个看上去像点正常人的灾民,正在蓄意向躺着的人靠近。 四周的人显然知道这三四个人想干什么,但也只是默默地离躺着那人远一些,有的人喉头上下滚动几下,眼神里满是挣扎。 李老大望着一望无际的灾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不能再前进了! 再往前走,即便是四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也没有办法保证将军的安全! 这群灾民已经饿得没有力气,但那双灰蒙蒙的眼睛,在看到顾南夕车队里满满当当的物资时,猛地一亮! “全副戒备!” 随着李老大一声令下,所有的士兵都穿好铠甲,戴好头盔,抽出腰间的长剑! 耿老汉也把一直守护着的征虏将军的旗帜高高扬起! 这是武力的警告,也是朝廷威严的震慑! 李老大的脖子鼓起青筋,双手持刀,目光凶狠的手势围拢过来的灾民,大声呵斥:“征虏将军在此,胆敢迈过此线者,杀无赦!” 李老大的长刀在地上划出深深的一条长线,这条长线好似在灾民的脖子上划上一刀,叫他们不敢再往前一步。 李老大冲阿勒川等人使眼色,勒川等人非常有默契地自发排成一个保护圈,把顾南夕和物资围在中间。 高大壮硕的身影瞬间阻挡住灾民们贪婪的视线。 李老大选定的驻扎点,远离灾民,背靠一座光秃秃的山,山的另一面很是陡峭,很难爬上来。 这个晚上,队伍并没有开火做饭,而是啃着冷硬的干瘪子,用口水化开,再艰难的咽下去。 李老大安排四个小队,轮番巡查。 见灾民们虽然一直在盯着自己这一边,但并没有任何动作,李老大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主子,这次是我失算了!”李老大垂头丧气地来到顾南夕的马车旁。 若非自己带着一点私心,想要尽快赶到边关去,如果听董镖师的建议,绕开河中河南两郡,队伍也不会深陷灾民之中,进退两难! 现在,如果硬要闯过去,一是不知道灾民们会不会冲动之下蜂拥而上,二是不知道离石镇会不会及时开城门。 如果到时候到了城下,前面是乌泱泱的灾民,后面的城门却不开,那可就是死路一条! 但如果这个时候再原路返回,耗费时间不说,就怕让灾民们看出他们的胆怯,心生恶意! 李老大双手握拳,猛捶自己的脑袋!这个喜欢冲动的毛病,怎么就改不了?! 顾南夕掀开帘子,一身短打服,衬得她英气逼人。 月光皎洁,大地上却鬼魅横行。顾南夕已经看到好几个人被在其他灾民拖走,其中不乏有奄奄一息的,也有像大头娃娃一般的孩童。 还有不少女灾民被人压在身下,面色麻木。 人伦道德,在生死面前不值一提。 而这一幕幕也落入了队伍所有人的眼中,整个队伍的氛围不复之前的生机勃勃,充满希望。 难言的沉重感,面对生死的悲凉,还有对现状的无能为力,都像一条条枷锁,锁住众人的脖子,越勒越紧。 顾南夕深吸一口气,作为队伍的核心,她要稳住! “这事不怪你。我们谁都没想到,两郡的灾情严重到这个地步。” 李老大扯起嘴角苦笑,出征前的信息采集能力也是考验将军是否合格的重要方面! 顾南夕是第一次带兵出征,自己却不是! 顾南夕见自己的话并没有安慰到李老大,歪头问了他一个问题:“你说咱们生活的这方天地,是圆的还是方的?” 顾南夕的这个问题突兀又让人觉得奇怪,很快就吸引其他人的注意 李老大摸摸后脑勺,眼神迷茫,不确定道:“都说天圆地方,那么天应该是圆的,地应该是方的。” 顾南夕神秘兮兮地摇摇头,直到吊足众人的胃口,这才说道:“天和地都是圆的。” 李老大大受震撼,要是换做其他人说这话,他肯定会唾她一口,但说这话的人是顾南夕呀! 是神仙下凡的顾南夕! 李老大眨眨眼,用手捂住嘴,小声道:“是您亲眼所见?” 顾南夕想了想,看过纪录片也算是亲眼所见吧,于是重重点头。 其实,顾南夕想通过这个事告诉李老大他们,天时有四季,天地为圆,这些都是客观事实,并不为人的意志所转移。 所以李老大完全没有必要,因为这些已经发生的事实而感到懊悔。 李老大恍恍惚惚,他听到了什么? 震碎自己的世界观! 顾南夕:“李老大,你可明白我想说什么?要是不明白,我还可以再解释解释。” 一个个都这么会脑补,应该能理会到自己的意思吧? 李老大条件反射地点点头,等反应过来后,这才发现顾南夕早已回马车里了。 李老大挠挠头,哎呀,自己并没有懂主子的意思。 李老大一把拽住路过的阿勒川:“刚才主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阿勒川凭借着自己在书院里培养的阅读理解能力,尝试解析顾南夕的深意:“让我们和天地一样学会圆滑?” 李老大皱眉,他觉得主子肯定不是这意思! 于是李老大又一步一挪地来到耿老汉身边,虚心求教。 耿老汉赏他一个白眼:“侯夫人这是让你圆润地滚!身为统帅,你不去想办法解决目前的困境,还在一旁自怨自艾!你不滚,谁滚?” “主子才不会这样!”李老大心虚地摸摸鼻子,又去巡查一番,这才安心睡下。 (本章完) 第258章 卧槽,民变! 第258章 卧槽,民变! 天刚泛白,四周就响起悉悉索索的动静。 从离石镇方向,来了几个身材还比较健壮的灾民。 他们先是贪婪地看了一眼顾南夕队伍,眼里闪过几次挣扎后,偏过头去和其他的灾民嘀嘀咕咕。 李老大饱饱地睡了一觉,精神抖擞地开始巡查。 昨晚,主子说天地都是圆的,这个观点属实是震惊众人。 今天一早,队伍里虽然还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但众人谈论的最多的都是大地到底是圆的还是方的。 “顾将军都说了,她亲眼所见天地都是圆的!” “这怎么可能!如果地是圆的,我们为什么不掉下去?” “也许像磁石一样,在这个圆球的中央,有个磁石把我们牢牢吸住。” “如果把我们吸住,为什么我抬腿走路却十分轻松,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阻碍?” 众人一边警惕周围,一边叽叽喳喳发表自己的看法。 李老大暗道,自己又从主子身上学到一招,那就是用另一个惊奇的话题转移士兵们的注意力,减轻他们的恐惧! 李老大接过耿老汉递过来的干饼子,十分感慨:“主子不愧是顾战神的血脉,即便是第一次带兵,天生就知道该做什么。” 耿老汉手里分发着饼子,眼神却瞥了一眼李老大:“不要事事都去麻烦上官,不然要你有何用?你好不容易才有今日的机会,莫要浪费!” 李老大深以为然,愈发尽职尽责,仔细观察四周,看看有什么可乘之机。 这一用心观察,李老大果然就发现了异常之处! 原本四周的灾民犹如一盘散沙,乱七八糟地躺在地上,然而,自打那几个略微健壮的灾民来过之后,这些灾民们三三两两聚做一起,相互打着眉眼官司。 李老大对这一幕可真是太熟悉了,这分明是在密谋搞事啊! “去把所有人叫醒,加强戒备。”雷老大低声吩咐阿勒川。 太阳一点点爬上正空,李老大用舌头舔舔干燥的嘴唇。 昨天水就被喝光了,现在嗓子火辣辣地疼。 队伍里其他人的情况也差不多。 绿梅从蜜罐里拿出一粒盐渍梅子,塞到顾南夕嘴中。 “古有望梅止渴,今有盐渍梅子!”咸咸的味道中泛着一丝酸,顾南夕的口腔里分泌出不少的口水,这也算另一种形式的自给自足。 “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绿梅苦着一张脸,她不敢出马车,害怕见到那些灾民后,自己会于心不忍。 可现在这个情况,谁又能有多余的同情心?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顾南夕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到外面的灾民们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像丧尸一般,眼神麻木,艰难地挪动双腿。 顾南夕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神色凝重:“他们坚持不住了。” 顾南夕掀开车帘,就见李老大等人早就全副武装,抽出长刀,刀刃向外。 就连昨晚值夜的侍卫们也一同加入这场战斗。 一个,两个,三个……灾民们如同一滴滴小水珠,先是汇聚成大水珠,然后由大水珠变成一条小溪流,一条条小溪流再汇聚一起,成为一道洪流! 偶尔从队伍前面路过的灾民,皮肤碰到刀尖,被划出一道血痕,灾民们却连看都不看一眼,依旧朝着汇聚的方向前进。 好像只要走到那里,就能有水有粮,就能有生的希望! 顾南夕等人头皮发麻,局势到了这一个地步,众人十分清楚地知道,这是要发生民变了! 队伍现在夹在河中河南两郡中间,又处于中部位置,不上不下,进退不得。 李老大嘴里发苦:“主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这运气怎么就能背成这样?民变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这个时候发生! 顾南夕哪里见过这么多灾民闹事? 上辈子她经历过的最大的灾害还是大洪水,但救援来得及时,不仅抗洪抗灾,而且还维护了社会秩序。 平日里,想组织上百人的游行都要向政府打报告。 现在,一眼望去,最起码得有上万灾民! 顾南夕思索片刻后,决定静观其变:“等!” 等着看离石镇的守军能否镇压这次民变。 如果成功镇压,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失败,灾民们就会如山洪爆发一样,起义队伍会越滚越大,撕毁一切挡在他们面前的人和物! 届时,自己等人只能被灾民们裹挟着前进,到有河流的地方补充水源后,向西北出发,离开河中郡! 这一次李老大完全理解了顾南夕的意思。 离石镇位于三河交界处,三条河都是自西向东的流向,到时候沿着河流西行,就能走出河中郡,离开民变的漩涡! 顾南夕,李老大,耿老汉等人爬上身后的高山,居高临下,远眺离石镇方向。 如今那里,城外全是密密麻麻的灾民,而灾民从四周还在不断地涌入。 “离石镇是中原城池,并非军事要塞,它没有瓮城,城门就是它最薄弱的点!”李老大并不看好离石镇的守军。 离石镇的城墙虽然是由青石块砌成,但先天条件不足,没有设置瓮城,这就让守军很是被动! 而从灾民的行动来看,他们应该是有带头人的。 带头人既然敢发动上万人的民变,那肯定也不是傻子!他只要让灾民们全力攻击城门,就算是用人命填,也能把城门给撞开! 果然,局势的发展就和他预料的一样。 灾民们不知道从哪里寻来巨大的树干,顶着自城墙上射来的箭雨,齐心协力用树干撞门。 死去一批,又上一批。 城门口堆起的尸体越摞越高,几乎能化作登城梯! 有那杀红眼的灾民,刷刷几下踩着尸体,一跃而上,在城墙上引发一阵阵骚乱! 离石镇的守军彻底慌了,陆陆续续有守军转身逃跑! 几个人的逃跑就好像在一匹本就发脆的布匹上撕开一道缝,只要顺着这道缝用力一扯,这匹布立马就会四分五裂! 顾南夕等人沉默着下了山丘。 无需再看,这场民变胜负已定,接下来自己要考虑的是如何在这道洪流中保全自身! (本章完) 第259章 完犊子,迷路了 第259章 完犊子,迷路了 随着一阵排山倒海的欢呼声,离石镇被破了! 灾民们争先恐后,蜂拥而入。 距离离石镇较远的灾民也加快了步伐,脸上有着惊喜,惶恐和孤注一掷!因情绪太过复杂,表情显得有些怪异。 巨大的嘈杂声中,以李老大为首的护卫们围成一个头部稍尖的圈,顺着人流,向离石镇走去! 城门口,乱作一团。 李老大艰难地从人群中拨开一条往西的道路,他们不缺粮食,缺的是水源。 所以他们就没打算进入离石镇! 然而灾民们已经彻底陷入了疯狂,他们的眼里只有城镇里的粮食,看不到李老大的刀锋! “快!快跟上!” “不行了,灾民太多了,挤不过去!” “丢掉一部分辎重!” 本众人好不容易从灾民中挤出来时,却发现他们已经找不到方向! 眼前是一片平原,浅黄的地表裸露在外,奇形怪状的石头散落其中,一条巴掌宽的小溪于石林流淌。 举目四望,除了这片石林,竟然没有其他可以用来辨认位置的地形特征。 顾南夕等人,喘着粗气,原地休整。 李老大则开始清点人数,方才太过混乱,保护圈险些被冲破。 要不是耿老汉和阿勒川动手果决,杀了好些灾民,彻底震慑住他们,队伍估计要彻底废废! 李老大揉揉额角:“总共只剩三百人了。” 耿老汉坐在石头上,耿大娘正在给他揉胳膊。 “不错了。等到晚上,我们再通过星子确认方位。” 李老大扫了一圈,耿老汉一家全在,阿勒川也在,董镖师一行人也没走散。 走丢的大部分是小厮,随行医者,他们身体素质不行,跟不上队伍的速度。 安排好所有事情后,李老大和耿老汉以水当酒,碰了一杯。 “耿老汉,你说主子是不是早就预料到现在的情况,所以那晚告诉我们,天地为圆,只要一路向北,一定能走到边关!” 耿老汉小口小口抿着水,耿大娘早带着其他人,提着木桶,前去小溪处接水。 小溪水质浑浊,混合着泥沙,好在队伍带的物资充足,耿大娘在其中,竟然还找到了麻布,木炭。 经过几道过滤的手续,一桶溪水最后能剩个半桶,聊胜于无。 耿老汉吧嗒着烟枪,嗓子干哑:“天地为圆啊,人生也是如此。我自边关回到家乡,又要从家乡回边关,为昔年的遗憾,画上句点。” 天地为圆,粗粗一听,是匪夷所思。 细细一品,却又蕴含着无数的哲理。 众人没舍得浪费来之不易的水,依旧是啃干粮,一个个噎得直翻白眼。 待到日落西山,所有人都抬头望向夜空。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连着干旱了好几个月的河中郡,破天荒地遇到一个多云的天气。 天空如同被浓墨泼洒,重重叠叠的云层沉重地压低天际。 伴随着一声声闷雷,空气也变得潮湿起来,一场倾盆大雨,似乎转瞬即来。 此时,众人的心情很难言。对于河中郡来说,久旱逢甘霖,是件大喜事! 但是,这样的乌云却遮掩住星子,叫人无法辨别方向! “把篷布支起来!接水的瓢盆全摆出来。”李老大招呼着众人,准备迎接暴雨。 接二连三的变故,把众人好不容易提起的士气,又打到谷底。 “这次路途,困难重重,状况不断。不是个好兆头啊。” 有老家位于洞庭湖畔的镖师,从怀里掏出一副龟甲,连抛三次,都没得到好结果。 董镖师左右看看,见都是自己人,这才开口:“我们兄弟几个上有老,下有小,出门这一趟,只为赚碎银几两。如今老天爷降下大雨,明摆着是不想让我们继续北上。天命不可违啊!” 话说得隐晦,但二十个镖师,同吃同住多年,早就有诸多默契。 当镖师的,每个人都有一两手绝活。其中,来自洞庭湖畔的镖师,最擅长的就是辨认方向! 董镖师这意思是,让他藏拙! “放心,我懂!” 轰隆一声!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如游龙一般,在天际肆虐! 天地似乎为之一静,下一秒,天空好似破了一个大口子,倾盆大雨随即而下! 干枯的大地,贪婪地吞饮着雨水,万物重新焕发生机。 这场大雨,一下就是三天三夜。 巴掌宽的小溪,变得足足有胳膊宽!湍急的水流,带着泥沙,在石林里冲刷。 下雨第一天,众人欢欣鼓舞,接好雨水,好好洗漱一番。 下雨第二天,众人望着雨帘发呆。 下雨第三天,李老大着急了!军情紧急,怎么能在这里耽误? 李老大挨个问:“你们可有辨别方向之法?” “老大,我们都是靠夜星辨别方位。如今下大雨,连月亮都看不到。” “老大,我是路痴啊!” 问了一圈,众人都没好办法,李老大好似霜打的茄子,焉哒哒的。 董镖师等人对视一眼,心里暗自得意。 “等李老大最后没办法了,我们再告诉他,我们有辨别方位的本事,但天公不作美,很有可能会出错!” “到时候,老四,你就故意带着他,往西南方向走,绕开两郡!” “没错,非要赶时间!绕远,只是多耗费大半个月而已,却安全许多。” “我瞧着这大雨,顶多再下两日,明天,老四你就去自荐!” 董镖师心里打着小算盘,他们真的被灾民吓怕了了! 自己只想挣钱,不想拼命! 他们也不想干别的,只想引导李老大远离河中河南两郡,远离这些灾民。 说不定,还能立个大功,得些赏赐。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他们发现鼎鼎大名的永昌侯夫人,只是个没出个远门的大家闺秀。 她还不爱揽权,很是信任下属! 董镖师在脑海里思考许久,确定这个计划没有疏漏,即便最后没得逞,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老四,你先想好说辞,明日就去!” 此时,李老大秉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跑去敲顾南夕的马车门:“主子,您可有辨别方向之法?” 老实说,李老大不抱一点希望。 (本章完) 第260章 一路向北 第260章 一路向北 顾南夕听到李老大的问话,低头沉思了一下,从马车的暗格里掏出一个指南针。 “当然有!”顾南夕把指南针递给李老大,“这是工匠们的仿制品。原先的那个被苏云亭带去杭州了。” 李老大捧着指南针,眼神迷茫,巨大的惊喜砸得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董镖师等人见他失魂落魄地回来,故意问道:“李老大,你可找到方法了?” “唉,实在不行,我们再多等一段时日。我就不信,这雨能一直下。” 另一个镖师打配合:“哎哟,你可不知道,这河中郡有一年连连下了一个月的雨!倒不是每天都下得这么大,只不过是绵绵细雨。” 董镖师横了他一眼,陪笑着看向李老大:“李老大,我这兄弟不会说话,你莫要介意。虽然我们遇到了民变,还不小心迷了路,但我们的运气不会这么差,又赶上一个月的雨。” 来自洞庭湖畔的镖师挎着一张脸:“这还不算运气差,那怎样才算运气差?走镖多年,还没遇到过一次这样的情况。” 镖师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挤兑着李老大。 侯府的护卫看不过去,想要上前争论,却见李老大的嘴越咧越大,几乎要咧到后槽牙去。 李老大目光炯炯,用衣襟盖住小小的指南针,免得被雨水打湿。 他先是环顾一下众人,随机高声道:“不用着急,顾将军给了我一个指南针!纵使没不靠星子,也能指引我们方向!” 董镖师等人的瞳孔猛地一缩,指南针?!这又是何物? 董镖师走南闯北,见识广阔,从未听说过这样东西,于是质疑道:“李老大,你口中的指南针,莫不是说的司南之勺?那东西我见过,一到阴雨天气就极其不灵便!” 无需李老大亲自反驳,其他的护卫们就率先不乐意了。 “董镖师,你们刚回京都,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你可听说过神仙给顾将军贺寿一事?” 董镖师眨眨眼,听倒是听说过,但这传的也太邪乎了。 他私心里认为,这只不过是顾南夕用来提高名声的手段罢了,就像孔融让梨,卧冰求鲤,这不都是有幕后推手嘛! “听说过这事,但跟指南针有什么关系?” 队伍里传来噗嗤噗嗤的笑声。 虽然都是糙汉子,但谁听不出来这群镖师对李老大满满的恶意? 为了不起内讧,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董镖师他们绝对不可以对顾将军不敬! 明知道这指南针是顾将军拿出来的,他们还敢冷嘲热讽,是几个意思? “董镖师,这可是神仙送给顾将军的生辰礼!据说,这指南针即便是到了茫茫大海上也不会失灵。” “哎呀,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有个想法!难道是那些神仙预料到我们现在的困境,所以提前给顾将军神器?不然怎么就这么巧?” “有道理啊,司南都出现多少年了了,我们也不是没见过,确实很不好用。” “哎呀,这么一想,顾将军有神灵护佑!我们又有什么可怕的?” 众人聊得热火朝天,直接把董镖师等人撂到半空里。 他们插话插不进去,也不想插进去。 董镖师把门帘一放,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洞庭湖畔的镖师却是把方才的议论都听到了心里去:“老大,看来这顾南夕身上有点门道。咱们还是别惹事,听她的吧。” 董镖师深呼吸好几口气,见其他兄弟神色不自然,就知道自己的计划是彻底落空了。 “行,反正我们都是收钱办事。只要不威胁我们的安全,就听他们的。” 次日清晨,倾盆大雨转为小雨。 李老大招呼众人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 耿老汉穿着蓑衣,驾着马车,同李老大闲聊:“你打算往哪个方向走?”如果往西,就能走出河中郡,到达夏州。 如果往东,要穿过河南郡,从并州北上。 “当然是一路向北!有山翻山,有河跨河!”李老大斩钉截铁道。 李老大摸索着指南针的背面,爱若珍宝:“主子先是讲了天地为圆,又借给我指南针,意思就是要一路北上,节约时间!” 今天又是对顾南夕佩服得五体投地的一天。 “谁说神仙无情?我看这神仙也分为好神仙和坏神仙,就像主子和她的伙伴们,就是把我们平凡人放在心头上的好神仙!” 以顾南夕为首的队伍,翻山越岭,奔赴边关。 边关众将士也对主将翘首以盼。 随着即将入秋,草原上的青草渐渐枯黄。 副将站在城池上望去,满目皆是苍凉的黄色,而在天地相接的地方,忽然冒出密密麻麻的小黑点。 黑色人流好似一柄长刀,劈开天地。 扬起的尘土滚滚涌动,犹如海潮一般,为这场战争拉开序幕。 城墙上,士兵们全副武装,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远处。 黑黄的洪流,在天地一线暂停住。 站在副将身旁的顾十三:“天色已晚,他们顶多派小股部队来扰袭。我们还能再养精蓄锐一个晚上。” 副将点点头,示意众人跟他来到营帐。 营帐最显眼的地方挂着一幅羊皮地图,上面主要就是北方防线各镇的山川河流。 第一层防线是六个镇,分别为沃野镇,怀朔镇,抚冥镇,柔玄镇,怀荒镇,御夷镇。 第二层防线则是武川镇。 通过这两层防线,北境就能南下朔州,在中原驰骋! 副将他们所在的正是抚冥镇! 说是镇子,实际上地盘大的很,两三个镇子就赶得上中原的一个州郡。 只是边关人烟稀少,所以才被划为镇。 副将落座后,顾十三等人才一一落座。 副将:“斥候可刺探出什么军情?” 顾十三:“怀朔镇,柔玄镇都发现了北境的踪迹。” 这两个镇分别位于抚冥镇的东西方,平日里,六个镇子相互依靠,形成一道阻拦北境的长城。 副将毫不意外:“他们这是用的阳谋。用小股部队牵制两镇,让他们无法支援我们。看来这次,还是选择把我们抚冥镇作为主攻方向。” “谁怕谁,我们顾家军最不怕啃硬骨头!” “我还怕他们不来呢!去打其他的镇子,我们还得四处支援,还不如就在这里,硬碰硬!” 副将也不怕,既然投身行伍,就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只是主将未定,就好像悬在头上的一柄道,让人不放心。 , (本章完) 第261章 全都在找顾南夕! 第261章 全都在找顾南夕! 果然,这一夜,北镜鞑子轮番派出百人小队,前来骚扰。 若是城墙上的守军射箭,他们就远远地逃开。 若是守军没有动静,他们就尝试着去撞城门。 伤害性不大,但恼人的紧。 好在边关守将对这些套路烂熟于心,他们并未全阵以待,而是分成好几班轮值,这样,每个士兵都能得到充足的时间休息。 次日,身穿皮甲的鞑子大将前来城池下喊话。 抚冥镇的城墙经多年修建,高达五米,还设置多个暗口,方便弓箭手藏在暗口处射击。 虽称不上固若金汤,但确实不好啃。 这一天依旧是小规模的战斗,目的只为探清对方虚实。 北境鞑子停下脚步,开始埋锅做饭,似乎准备打一场持久的攻城战。 顾十三握紧手里的刀柄:“他们想趁着主将未定,援军未来,要一口气吃一下我们。” 顾二十:“所以他们这是在假装要打持久战,目的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 副将:“也就这几天的事,他们就会发起总攻。城外的百姓是不是全都进城来了?” “放心,保证一根草都没给他们留下!” 北境鞑子最喜欢以战养战,每次来犯边就跟蝗虫过境似的,杀伤抢掠,无恶不作。 所以只要北地一有动静,边关守将就会燃起烽火。 边民们看到后,就会携带全部家私,回到城内。 主打的就是一个宁可把物资烧了,也绝对不会留给北境鞑子! 副将等人走下城墙,城内秩序井然,人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 这倒不是因为对守城将士有信心,而是一种麻木。 他们知道自己就算逃,也逃不走,所以干脆待在城里,正常生活。 城内城外敌对双方都在紧张地做着战前准备,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氛。 就在大战一触即发之际,一个重要的消息好似一道惊雷,划破天空! “什么?!主将是顾南夕?!” 顾家军们全部蒙圈了! 顾十三等人回边关之后,把顾南夕所有的威风事迹宣传得沸沸扬扬! 若是只有顾十三等人这么说,众人还觉得是他们夸大其词,对顾南夕有滤镜。 关键是来来往往的商队,尤其是大食人的商队,那把顾南夕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他们口里,顾南夕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绝顶聪明人! 不仅如此,她还深受皇上信任,敢于当面和佟太师打擂台。 她才华横溢,爱民如子,心志坚定,武力高强,属下门高手如云…… “小姐来边关做主将,我们岂不是稳了?!”顾二十高兴得蹦哒起来。 顾十三喜出望外,笑得合不拢嘴:“不仅如此,朝堂这一次没有给小姐配备监军!”普大喜奔! 武官苦监军久矣! 例如这一次,眼见着局势要不好,监军就称病,实际他府上正在收拾细软,准备跑路! 监军一旦跑路,对民众,对将士的士气打击,可想而知! 所幸,这次来的主将是顾南夕!她的到来,好似一道强心针,叫众人重新燃起希望。 副将转过头去,假装抹一把脸,实际上是擦去眼角的泪。 顾南夕啊! 顾战神时常挂在口边的小囡囡,如今长大了,开始女承父业了! 副将的脑海里不免浮现出一个长相肖似顾战神,英姿勃勃,身怀巨力的女子形象! “主将目前走到哪儿了?”副将想派人去接顾南夕,毕竟边关有战事,路上不太平。 报信的人诧异地环顾一圈,确定没见到顾南夕的身影:“不对呀,收到圣上任命的第三日,顾将军就带队出发了!” 副将心下一咯噔,连忙追问:“他们走的哪条路?” 信使:“我曾听李老大说过,时间紧迫,要一路北上,许是走的河中河南?” 众人的心好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掌,紧紧攥住! 副将拍桌,勃然大怒:“胡闹!这李老大是谁?吃干饭的吗?河中河南两郡灾情严重,极易发生民变!他们才带了多少人,就敢闯两郡!” 顾十三也焦急,这民变可不是好耍的! 安排好信使后,副将颓然地靠在椅子上,唉声叹气:“身为主将,却被手下人耍得团团转。唉。” 顾十三知道副将对顾南夕感到失望:“小姐眼明心亮,不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人。她既然同意走两郡,说不定别有计划?” 副将难以苟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她身为一军主帅,就不应当以身犯险。罢了,还是个小女郎。顾十三,你派人去两郡接应她。” 战事紧张,多的人手抽不出,抽出几十名士兵,还是能做到的! “遵命!”顾十三惦记顾南夕的安危,急忙下去安排。 同样,顾南夕任命为主将的消息,也被传到北境! 王庭之内,大汗蹙着眉,盯着眼前的篝火,独自愣神。 此次南下,被困在京都的二皇子阿吉奈极有可能被杀了祭天。 虽然大汗已经当自己的二儿子是死人,但这二儿子是几十个孩子中的佼佼者,自己对他也投以重望! 失去这个孩子,大汗的心里怎么可能不痛?!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顾南夕! “巴图,你带人绕过边境,去拦杀顾南夕!我要她见不到边塞的太阳!” 巴图是个一米八的壮汉,一身的腱子肉,看上去十分凶悍。 想要绕过边境,那就只能带着少量的人,且没有后勤补给。 但巴图是王庭的勇士,他不害怕任何困难! “遵命!大汗!”巴图接到命令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探子。 “顾南夕现在到哪儿了?” 探子无语:“巴图大人,大周人自己都不知道顾南夕到哪儿了。” 巴图眼睛瞪得如铜铃一样大,凶神恶煞道:“你胆敢糊弄我?!” 探子叫屈:“我哪敢啊!顾家军也派人去找顾南夕了。” 巴图摸摸自己光秃秃的脑门,这次任务难的不是杀人,而是找到顾南夕! 顾南夕这死女人,难不成是属耗子的,还会钻洞? (本章完) 第262章 顾南夕是不是在搞事? 第262章 顾南夕是不是在搞事? 抚冥镇内,又逢每月大集,主街人来人往,难得有几分热闹。 “京都鼎鼎大名福全茶楼出品的点心,价高者得!” “百味饭店的臭豆腐,深受文人雅士的喜爱,只需拿回去用油一炸,保证唇齿留香!” 从中原来的商队,占据着集市最显眼的一角。 商人们高声叫卖,摊子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包装精美,还印着京都各大商家的名号。 无论在哪里,都会有穷富之分。 即便是在饱受战乱之苦的抚冥镇,也有人愿意为来自京都的畅销品,上大把银钱。 林金山就是其中一个! 他带着十来个壮硕的护卫,大摇大摆地逛着集市。 林金山的身影一出现在集市,就受到集市上众多小商贩的欢迎。 “林大人,新到的狐狸皮,要不要来看看?” “林大人,北境的骏马,跑起来直带风!来一匹吧!” “林大人,要不要尝尝馕饼?” 林金山捐了个小官,最喜欢听别人喊他林大人。 要是往日,他肯定会停下脚步,在中小贩的恭维声中,挑挑拣拣买些货物,但今天他径直跑向外地商队。 “你们是从京都来的?”林金山肆无忌惮地打量商队成员。 这个商队是大食人的商队,一个个浓眉大眼,头戴白布。 商队领队说着一口别扭的大周话:“是呢,我们东家在京都开了一条大食风情街,去过京都的人都知道。” 林金山确实听过大食风情街,据说是个销金窟,皇上去了也得被刮下一层皮。 “你们不跑大食去,来我们抚冥镇干什么?”林金山怀疑道。 领队无奈苦笑,冲北面努努下巴:“这不是运气不好,碰到战事了。我们就寻思先在抚冥镇卖掉一部分货物,等战事平息后,我们再去大食。” 林金山像是看傻子一样看向这群大食人。 按理来说,这群人走南闯北,应该极其有警惕性和安全意识,怎么就偏偏不知道战争的可怕之处? 林金山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看起来你们对大周守将很有信心啊?” 大食人的反应出人意料,他们似乎觉得林金山问这话很奇怪。 “你们难道对守将没信心吗?” 林金山:“北境这次出动的可是王庭十三部。你们应该也听过他们残暴的名号!” 大食人一点儿也没被林金山吓唬住:“可你们的主将是侯夫人顾南夕呀!” 林金山听说过顾南夕,但他觉得这不过是人讹传讹,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智多星一样的人物?! “传信的使者都到抚民镇好几日了,主将顾南夕的影子还没见着。我看她一定是害怕战事,不敢来,故意拖延时间!” 一个是抚冥镇风云人物林金山,一个是来自京都的大食人商队,双方起了争执,一下子就吸引集市里所有人的注意。 有小商贩小声嘟囔:“可不呗,那信使都是绕远而来,他都到了,主将还没来!” “哎呀,这场战事眼瞅着大周必败,谁愿意来趟这趟浑水?” “顾南夕可是顾战神的女儿。她肯定不会做临战脱逃的事!” “可她只是一个在京都锦绣堆里长大的女郎啊!说不定,连只鸡都没杀过,我们又能指望她什么?” 起初,抚冥镇百姓们听说主将是顾南夕的时候,一个个欢欣鼓舞,觉得得天护佑。 可是,眼瞅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从上至下,连顾南夕人在哪儿都不知道!这难免让人深想! 相对于抚冥镇内,只听闻顾南夕其名,未曾真正见其人的百姓们,久居京都的大食商人们却异常地信心爆棚。 “侯夫人顾南夕久久不来,这是好事啊!” 抚冥镇的众人沉默了,这群大食人是不是没学好大周话,怎么就让人听不明白了呢? 商队领队两眼闪着星星,话语里的崇拜几乎要泼了众人一脸:“侯夫人顾南夕肯定是在搞大事!” 林金山嗤笑:“你怕不是在做梦?她要是在搞大事,我就当场把木桌子给吃掉!” 面对客人,大食人还是很热情的,贴心科普:“建书院的时候,福全茶楼也有茶客这么说过。” 另一个大食人:“书院大比的时候,也有人这么说。” “还有永昌侯事件……” 队伍最后面的大食人急切地补充:“还有神仙贺寿,那才叫一个精彩,一个个啪啪打脸!” 淡忘的记忆,再次袭击众人! 是哦,如果那些传言都是真的,那么顾南夕最喜欢做的就是走一步看十步,不到落幕时刻,谁也不知道事情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林金山原本笃定的心,不免动摇起来。 难不成顾南夕,真的在预谋大事? 拥挤的人群中,一道瘦小的身影,左左右穿梭着,消失在街道口。 抚冥镇外,日行攻城,失败而归的巴林部勇士,一回来,就被其他各部嘲笑。 “昨日你们笑得欢,今天你们不也没攻下?” “你们今天回来的,比我们昨天还要早。” 嘴上骂骂咧咧,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只要大汗没发动总攻,十三部就不会拼死卖力气。 不然自己部损伤大半,撞开城门,结果却便宜了其他部落!其他人可不会记自己的好。 最终结果只会是别的部落壮大己身,说不定还会吞并自己的部落。 王帐之中,十三部的首领们汇聚一堂。 正中央跪着一个瘦瘦小小的人影,汇报着今日的探查情况。 “根据京都商队的猜测,主将顾南夕应该在搞大事!” 大汗的神色阴晴不定,他扫视一圈各部首领:“你们怎么看?” 十三部首领面面相觑,不发一言。 反倒是大皇子阿古拉,想起弟弟的大周谋士六郎,昨夜跟自己说过的话! 阿古拉:“父汗,顾南夕可是把弟弟在京都的势力全部拔除干净,并且擒住弟弟的狠女人!她绝对不像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有阿古拉的带头,其他各部首领也纷纷表示。 “顾南夕可是大周抗北的一面旗帜,我绝对不相信她会临阵脱逃!” “大周人最是狡猾,顾南夕是狡猾中的狡猾!” “连大周人都不知道她的动向,可见她所谋甚大!” (本章完) 第263章 糟糕,援军! 第263章 糟糕,援军! 如果把顾南夕的失踪看作是有所预谋,那么一切的排兵布阵就要重新做规划! 阿古拉:“汉人最喜欢搞背后突袭那一套。说不定她是带着援军,绕到后方,和抚冥镇守军对我们前后夹击!” 大汗和各部首领对阿古拉刮目相看,这个大皇子终于学会动脑子了! 大汗的猜测和阿古拉一样。 找不到一个顾南夕,那是情有可原,毕竟大周土地辽阔,人于其中,不过是沧海之一粟。 但找不到一个带着大量援军的顾南夕,那就绝对是故意为之! 大汗闭上双眼,挡住眼里的寒光。 当年,那个人用三十六计,把自己和族人杀得哭爹喊娘! 那时候自己就发誓,一定要学会大周人的诡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大汗勾起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这顾南夕还真以为自己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野蛮人?! “主帐后撤三里,敕勒部,巴林部驻守东西侧翼!” 敕勒部和巴林部的头领想要再说什么,触碰到大汗不容置疑的目光后,深深低下头颅。 北境人的调动,自然也落入边关守将的眼中。 副将用手在羊皮地图上指指画画,紧锁的眉头几乎能夹死苍蝇。 “他们不一鼓作气,强攻抚冥镇,偏偏战线后撤,还增加了两翼的防护。难道其他两镇,不仅扛住了他们的进攻,还发起反击?” 副将早就做好艰难的守城准备,甚至连最坏的打算都做好了,没想到敌人不仅没有大举进攻,反而露出戒备的姿态。 副将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军情,自己却不知道? 这一刻,顾十三的脑电波和北境大汗同频了。 顾十三:“其他两镇还在苦苦坚持。我觉得北境应该是在顾及主将,担心主将会从后方偷袭!” 副将震惊,一脸【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表情。 顾十三摸摸后脑勺,丝毫不觉得自己的猜测不靠谱:“咱们家主将就是这样让人捉摸不透,用计诡异飘忽,往往能取得让人震惊的效果!不能以常理论之!” 主将被顾十三蠢笑了:“区区三百人的队伍也敢去偷袭?” 顾十三神秘兮兮道:“你怎么知道就只有三百人呢?” 副将挑眉,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惊喜:“你有顾南夕的动向?” “没有,但我知道当今圣上是如何敬重她的!这么看重她,怎么可能会不派一点援兵?!” 副将陷入沉思,如果是这样,顾南夕能带着大量援军,不被任何人发现踪迹,这带兵能力天下无敌! 副将顿时觉得自己肩头上的重担轻松了很多。 也对,当今天子并非庸碌无能之辈,朝堂之中也不缺忠君爱国之臣,若顾南夕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女郎,在这紧要关头,也不会派她来担任主将! 看来自己是一叶障目,低估了顾南夕! 而京都之内,年轻皇帝送走顾南夕后,心中巨石就放下了。 第二日上朝时,蒋御史等了半天,等到快下朝了,也没等来自己想要的提案,实在没忍住,站出来。 “臣有本要奏!” 众臣齐齐看去,一看是竟是蒋御史,心里不免哀叹! 好不容易把搅屎棍顾南夕送走,崔三论崔大人忙着管理百川书院,无瑕上朝,偏偏这蒋御史又要出来搞事! 也不知道这次是哪个倒霉催的,被他盯上。 年轻皇帝:“准奏。” 蒋御史扫一眼兵部尚书,兵部尚书只觉得浑身一寒,顿感不妙! “臣要参兵部尚书林儒海残害忠良!”卧槽! 好大一顶帽子! 好大一口黑锅! 兵部尚书林儒海跳脚:“我没有!我残害谁了?!你休要血口喷人!” 众臣齐齐竖起耳朵,尤其是兵部侍郎,看好戏的心怎么也按捺不住! 蒋御史看都没看一眼兵部尚书,目光炯炯,直盯着龙椅上的那位。 “你要是没残害忠良,你为何不给征虏大将军顾南夕派援军?!军情紧急,让征虏大将军提前出发,那后续援兵呢,为何没跟上?!” !!! 蒋御史的斥责,慷慨激昂,振聋发聩,好似一道惊雷,劈散年轻皇帝眼前的迷雾! 年轻皇帝重重拍了一下扶手,他就说,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可是自己忘了,底下那么大一群文武百官也忘了吗?! 年轻皇帝目光不善地看向底下的朝臣。 兵部尚书林儒海,眸光闪闪,这件事确实是文官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武官们则心虚地垂下脑袋。 这援军从哪里抽调?自己手底下的兵会不会被抽走?谁负责带援军去边关? 这都是武官们不想面对的问题。 朝廷上一片死寂,年轻皇帝也从这片死寂中,感受到百官们沉默的对抗。 可是阿姐还在前线厮杀,自己怎么能拖她的后腿? 年轻皇帝:“兵部尚书?!” 林儒海偷偷瞥一眼佟太师,为难道:“兵是有兵的,但粮食是从哪儿来?” 年轻皇帝又看向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还没等皇帝开口问,就破罐子破摔道:“没钱,没粮!河中河南两郡还等着粮食去救灾呢!实在不行,陛下您动用一下自己的私库?” 年轻皇帝心中一梗,自己投了大笔的钱到造船厂上,私库也不充裕呀! 眼见年轻皇帝无言以对,文武百官们开始给皇帝搭梯子。 “征虏大将军既然出发前,没要求要援军,那就说明无需援兵!” “没错,征虏大将军心中有沟壑,我们还是不要多生事端,以免坏了她的谋算。” “我们此时在征调援军耗时耗力耗钱,征虏大将军爱民如子,肯定是不愿意如此兴师动众的!” 话儿说的再好听,追根结底就是不派援军! 大家不都说顾南夕很厉害吗?她既然这样厉害,还要援军作甚?! 边关守将守了那么多年边境,都没有事,总不能她一去,就守不住吧! 年轻皇帝被高高架起,只能默认此事。 文官们垂下头,笑得跟偷吃豆油的老鼠似的。 尤其是当河中河南两郡发生民变,顾南夕不知所踪的消息传来后,文官们弹冠相庆! 顾南夕这个祸害,终于被除掉了! (本章完) 第264章 这里的山路十八弯 第264章 这里的山路十八弯 断崖万仞如削铁,鸟飞不度苔石裂。 “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没想到这越往北,山石林立,高山险峻,一山还有一山高。” 顾南夕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爬上山顶。 一眼望去,山峦起伏,远近交错,倚天而立。如同一幅波澜壮阔的山水画,散发着磅礴和恢宏的气势。 可惜顾南夕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此时,她只觉得腿肚子发软,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自从李老大拿着指南针,决定一路向北,他们遇河绕河,遇山爬山! 却没想到,这座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群山! 现在队伍身处群山之中,山里杳无人烟。 好在队伍人多,且身怀利器,日常打打猎,接接山泉水,也能吃喝不愁。 连日奔波,绿梅已经瘦了一圈,但她还是贴心地给顾南夕拂去头上沾着的树叶。 “主子,我们还要一路向北吗?” 顾南夕一屁股坐在山旁的石头上,顾不得上面遍布苔藓:“听李老大的!” 此时,耿老汉也在问李老大:“我们还要一路向北吗?” 眼瞅着前面还有十好几座山要翻,做惯农活的耿老汉心里也直打突突。 李老大不着痕迹地看一眼顾南夕所在的方向,见她坐在巨石上,饶有兴致的地欣赏群山美景,原本有些动摇的心立刻变得坚定起来。 “北上!” 短暂的休整后,一行人继续拖着沉重的步伐,翻山越岭。 董镖师等人也彻底歇了搞事的心思,在茫茫大山中二十人的生存率,哪里比得上数百人? 一群人焉哒哒的,默不吭声地行路。反倒是阿勒川和阿达兴致盎然。 他们生长在草原,见到的都是一望无际的青草,即便逃到京都,走的也是平坦的大道,何曾见过古怪崎岖的群山? 阿勒川自告奋勇,要替大家前去探路。 太阳渐渐西落,山上带着一丝秋意。高大树木,苍翠中略微泛些黄。 一股名为羡慕的情绪,在阿勒川的心里翻腾。 难怪牧民们都想南下!大周的确地大物博,不仅有鱼米之乡的江南,还有这样的群山! 忽然间,阿勒川的耳朵动了动,他似乎听到脚步声! “阿达!”阿勒川并没有选择追击,而是叫住阿达,原地等待。 等李老大人赶过来时,阿勒川这才把刚刚听到的动静,小声汇报给李老大。 “确定是人的脚步声?” “确定!”动物的脚步声远比人的要轻,即便那人已经刻意放轻脚步,但还是要比动物的沉重许多。 李老大让所有人都穿上护心甲,然后派出三个小队,分别去查探。 群山之中遇到人,并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单独一个人很难在山里生存,只有有人的地方,必定有村落! 天色渐晚,即便顾及藏在暗处的人,李老大还是不得不率领众人,翻过这座山,到山脚下的河谷处驻扎。 好在下山的路比远比上山要容易得多,赶在天色彻底变黑之前,众人终于抵达山谷。可还未等众人喘口气,就发现对面山腰的灌木丛中,忽然冒出一群人影! 而此时,前去查看的小队高呼:“敌袭!” 他们一溜烟地从山上跑下来,满眼的焦急:“不好了,老大,我们遇到了埋伏!” 李老大握紧长刀,眼睛看向对面的山腰,试图将那些埋伏的人看清楚:“我知道。” 这群人借着熟知地形的便利,知道自己这一群人一定会在这个山谷驻扎,所以提前在附近埋藏好! 星月皎洁,明河在天。 借着清冷的月色,顾南夕等人终于看清了对面山腰的人人影! 那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精兵! 他们身上穿的竟然是大周朝的制式铠甲! 他们有的拿着弓箭,有的手持长枪,呈军阵排列。 李老大的一颗心不断往下坠,群山之中为何会埋藏着这样一只精兵?! 难道边关有人通敌叛国,想要再次伏杀顾南夕?! 可是他们是如何知道自己等人的行踪?! 李老大不着痕迹地打量一圈随行人员,其中最有嫌疑的就是董镖师等人。 眼见着对方一言不合,就要开打,李老大挡在顾南夕身前,高声呵道:“你们是什么人?可是大周的将士?!我们是圣上亲封的征虏大将军,你们为何要袭击我们?” 过了好一会儿,对面山腰处才传来一个男子清冷的质问:“我们从没听说过征虏大将军!” 耿老汉急忙掏出征虏大将军的旗帜,展开插在马车上:“你们藏在深山许久,自然是不知道北境十三部犯边,永昌侯身死,圣上便让永昌侯夫人顾南夕担任边关主将!” 对面忽然出现一阵骚乱,但很快又平息了下去。 对面的人问:“永昌侯不是去京都了吗?怎么会死?” 李老大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何对永昌侯这么关注,但敌强我弱,能商谈就行。 “北境二皇子阿吉奈率死士,夜袭永昌侯府,永昌侯被其杀死。” 听到李老大的话,对面仿佛安静了一秒,随即是各种咒骂。 顾南夕隐隐约约能听到几句“该死的北境鞑子!”,“永昌侯死了,我们该怎么办?”,“要不然,我们干脆直接去边关,同北境鞑子决一死战!” 顾南夕想到顾十三的调查,心里浮现一个不靠谱的猜测。 顾南夕扬声道:“我是永昌侯夫人顾南夕!也是这一次的征虏大将军!对面的可是傅明远?” 一阵微风吹过,鼻尖是草木的清香和泥土的腥气。 李老大等人摒弃凝神,静等对面的答复。 良久之后,对面终于又传来那道清冷的男声:“我是傅明远。忽有狂徒夜磨刀!” 顾南夕心里一松,果然是他:“帝星飘摇荧惑高。” 傅明远又问:“一拳拳倒黄鹤楼,一踢踢翻鹦鹉洲。” 这句暗号并没有出现在顾十三的迷信里。 但是,这可难不倒来自后世的顾南夕! 顾南夕抑扬顿挫:“有意气时添意气,不风流处也风流。” 李老大咕咚咽口唾沫,这暗号对没对上? (本章完) 第265章 跟我混,有饭吃 第265章 跟我混,有饭吃 流星白羽腰间插,剑秋莲光出匣。 一道身影自山腰往下走,陡峭的山路在他脚下却如同平地一般。 月色为他照亮前路,同袍们为他保驾护航。 顾南夕终于看清楚傅明远长什么样。 这是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气宇轩昂,一双狐狸眼分明含着懒淡笑意,眸光却冷冽得令人不敢鄙视。 当距离顾南夕还有三十步之远时,傅明远停下脚步。 人群之中,顾南夕和傅明远四目相对。 李老大等人把手死死按在刀柄上,目光紧盯着傅明远的一举一动,似乎很担心他会突然爆起。 傅明远似笑非笑,黑色的眼眸如深渊一般:“侯夫人,永昌侯真的是被鞑子杀死的?” 顾南夕不带一点心虚:“当然,全京都的人都知道!” 傅明远垂下眼眸,挡住眼底翻滚的情绪:“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顾南夕理直气壮:“我们北上边关,遇到河中郡民变,不小心迷路了。” 傅明远不置可否,这顾南夕找的借口也太牵强了,谁迷路能迷这群山之中?想必她一定是冲着自己来的。 傅明远用眼尾余光扫了一下顾南夕,她脚步虚浮,不像是练武之人,怎么能担任征虏大将军一职? 傅明远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测,永昌侯的死不简单!而顾南夕就是朝廷派来招安的! “跟我来吧。”傅明远丢下这一句话,冲山腰处的精兵比了个手势。 顾南夕不怀疑有他,率先跟在傅明远身后。 其他人没有办法,也只能跟着他们走。 傅明远带他们沿着河里的一条小溪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到达另一处更宽阔的河谷。 那里炊烟袅袅,竟是一个小型的木制军寨,但四处散落的木头,还有尚未完工的箭塔,无不昭示着这座军寨才刚刚修建没多久。 傅明远指了指西北角的空地,示意顾南夕等人可在那儿露营扎寨。 这一夜,除了顾南夕,双方都没有睡好觉,彼此防备。 次日清晨,河谷中弥漫着青色雾霭。 由于缺粮少食,士兵们不得不组队外出狩猎。 李老大和傅明远默契地组成一对,他们都有太多的话想要问。 咻! 傅明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出弓箭射向草丛。 身后的亲兵急忙去草丛里拾起一只野鸡,箭羽直插野鸡的脖子! 傅明远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我的箭术比起征虏大将军来,如何?” 李老大头也不抬,举起弓箭往树上一射,只见一条碗口粗的长蛇应声而落,箭矢射穿它的七寸! 李老大:“不知道,但世人都知,我是主将教导出来的。” 虽然这不是事实,但是在外人面前,自己必须得把主将的面子给撑起来! 傅明远笃定的神色微微一顿,继续往前走:“征虏大将军是大周朝第一个女将军。不知道她有何过人之处?”李老大紧随其后,两人像是在竞赛一样,你射一只兔子,我就射一只鸡。 战果满满,直叫身后的亲兵咋舌。 李老大像是不经意地提起:“我们主将的名声可大了,她是百川书院的山长,名下还有百味饭店,百印刷厂,还在杭州开了个造船厂,估摸着很快就会有新的海船下水。” 傅明远射箭的手指微微一弯,差点就把箭射偏了。 亲兵则把傅明远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永昌侯抠抠搜搜的,没想到竟然这般有钱。” 李老大纠正道:“这可不是永昌侯府的产业,是大将军的私产!就连永昌侯府的日常开销,也全靠大将军补贴。” 亲兵羡慕得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那你们跟着大将军,岂不是吃喝不愁?” 李老大嘿嘿直笑:“那是自然的!不仅是吃喝不愁,心里也踏实。你们久在边关,可能并不知晓大将军在京都的威望!” “她深受皇上器重,被朱大人亲口誉为大周第一智者,也是默认的武林高手。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都有人给她立生祠!” “今年寿辰,更有天上的各路神仙夏凡来为她贺寿,送上贺礼!例如我这次使用的指南针,就是其中之一!有了它,无论是在深山老林,还是在海上,都不会迷路!” 李老大提起顾南夕的事迹,那就彻底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唾沫横飞,感染力极强,把小队里所有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好在傅明远定力十足,虽然也听得心潮澎湃,但还是抓住了李老大话中的漏洞。 他们既然有指南针,为什么还会迷路? 傅明远勾起嘴角,还说不是冲着自己这群人来的?!也好,对方有实力,还有诚心,是得找个时间和顾南夕好好谈一谈! 等傅明远和李老大拎着满满的猎物,准备打道回府,还没到寨子门口,就听见里面热热闹闹的,好像集市一般。 往里看去,只见一个大娘坐在一个木台子上,身旁还有精兵给她端茶递水。 她手舞足蹈,眉眼乱飞,但每说一句话就引起四周所有人的惊呼! 负责收拾猎物的精兵们,心不在焉地拾掇猎物,耳朵却高高竖起,探长脖子去听那位大娘说些什么。 “这不是耿大娘吗?她在做什么?”李老大拉过路过的耿大郎,问道。 耿大郎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抽空溜出来,喝口茶水:“啊,是李老大!我娘在讲侯夫人的故事呢。一个个可热情了,都说让我娘只管讲故事,她的活儿,其他人包了!” 傅明远心里一动,走过去,站在人群外围,打算听听那位大娘说些什么。 耿大娘恰好讲到书院大比:“好家伙,松山书院的严郎君送我们鸡蛋,让我们给松山书院加油。我家人口多,得了满满一篮筐。可是,百川书院的学子太厉害!” “文钰娘子画的画,不光连圣上贵妃都叫好,就连我们这些大字不识的,都觉得好!” “还有李老大打起架来,贼拉带劲,不少大姑娘,老少娘们都喜欢看!” “我们给百川书院加油,却让严郎君不满意了,说收了他的鸡蛋,就得听他的话!笑话,千金难买我乐意!” “我就愿意给百川书院加油,我最崇拜的就是侯夫人!我能被小小的一筐鸡蛋给收买了?!当场就给他退了回去!” 底下一片叫好声:“大娘威武,大娘义气,大娘干得好!” (本章完) 第266章 呦吼,冥冥自有天注定 第266章 呦吼,冥冥自有天注定 耿大娘越说越兴奋,还把顾南夕和文钰合伙创作的《孤臣传》给说了个开头。 这可把没经历过八卦洗礼的精兵们馋得嗷嗷乱叫。 京都百姓的日子都过得这么好吗?!就连八卦和听书都这样有意思。 “耿大娘,再来一个!” “耿大娘,继续呀,那云孤城后来怎么样了?” 耿大娘瞥见李老大的身影,不好意思地抿抿嘴唇:“哎呀,不能再闲聊了,得去干正事儿啦!” 精兵们一力挽求,这才发现自家老大正站在人群的最后面。 傅明远也想知道这云孤城会怎么样,但他还是板着一张脸,眼睛一瞪:“猎物收拾好了吗?今日的操练练了吗?” 精兵们撒开脚丫子,各归其职。 “让你见笑了。”傅明远话虽是这样说,但心里还是隐隐有些得意。 李老大看向很快就排好阵列的精兵们,不免赞叹道:“是群好兵,令行禁止,操练有术。” 带兵打仗嘛,能让一半的士兵做到令行禁止,就已经是很厉害的将军了。 如果想指挥兵士们如臂使,那得像是武安君,韩信那样的军神才行。 这傅明远的手下虽然只有两千来名,但能培养成现在这个程度,是相当有能力的了! 李老大不免生起爱才之心,想替自家主子,拉拢起这个将才:“傅将军练兵有方,师从何人?” 傅明远眉眼处多了一丝冷意,似乎是想到并不愉快的过往:“无师自通。我们这群人都是边镇的孤儿,无父无母,和北境鞑子有血海深仇。” 李老大心里一咯噔,这形势不太对呀! 两千来个装备精良,无父无母的将士藏在深山里,这得搞多大的事啊? 李老大顿时歇了心思,决定劝一劝顾南夕,早点带队离开,别再跟这群人扯上关系! 傅明远自然是瞧出来李老大的冷待,心中了然,看来那件事只有侯夫人顾南夕知道。 突然之间,傅明远觉得自己和顾南夕同命相连,他们都被永昌侯害惨了! 他们为了手底下的人,不得不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基于这一点点感触,傅明远主动去找顾南夕。 此时,绿梅把顾南夕打扮得板板正正,英姿勃发又有威严。 “主子如今是当大将军的人,以前的那些发髻都不能再梳了。” 不过绿梅还是带了点小心机,给顾南夕挑的发冠都是金镶玉的。 顾南夕无所谓,任由绿梅折腾。 “大将军。”傅明远站在帐篷外,等顾南夕同意了,这才走进去。 顾南夕知道傅明远的来意,便让绿梅先出去:“你们是永昌侯培养出来的私兵。” “是。”傅明远喜欢这种直接高效的沟通方式。 顾南夕给傅明远端了一杯茶:“你知道,他培养你们是想要做什么吗?” 傅明远喝了一口茶,清淡的茶香充盈整个口腔,这是很久都没有尝到的味道。“以前不知道,后来猜到了。” 果然不出所料,顾南夕重重叹口气,这永昌侯真是不做人!她就说,一支随时准备造反的队伍,怎么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顾南夕同情地看向傅明远,同是天涯沦落人! “他是怎么哄骗你们的?” 傅明远的脸咔嚓一下,垮下来:“他找到我和其他兄弟,说边关有北境的奸细,所以才迟迟不能赢!他要组建一支神秘的军队,作为一支奇军,在战场上取得奇效。” 顾南夕更加同情傅明远了:“所以让你去挑选孤儿,操练士兵?” 傅明远再也绷不住淡定的神色,脸上掺杂着后悔,愤怒和无奈。 他最开始以为永昌侯说的是真的,为了给家人报仇,他和其他兵士们同吃同住,刻苦操练。 哪怕身为奇军,最后的归宿是战死沙场,变成一具枯骨,他们也甘之如饴! 慢慢的,他发现了不对劲,永昌侯从未让他们上过北境的战场,哪怕有好几次他们可以突袭,扭转战场形势,永昌侯也不允许他们出动! 一旦生了疑心,傅明远就能造出更多的破绽,他们竟然成了黑户! 顾南夕:“没想过逃?” 傅明远深深地看了一眼顾南夕,苦笑连连:“永昌侯在边关的时候,我们没法逃。等他好不容易去京都,我以为能带着大家逃。呵呵,都躲到这山沟沟里来了,还是被你发现了!” 顾南夕无言以对,此时就算自己说这纯粹是个意外,想必傅明远也不会信。 话说到这个程度,傅明远也就破罐子破摔了:“朝廷打算怎么处置我们?这两千多号人,只有我一个人是知情者。其他人还以为他们是大周的士兵。” 顾南夕咳咳两声:“你们的日子一定过得很辛苦吧。永昌侯要啥没啥。” 这话可是说到傅明远的心窝子里去了,忍不住倒起苦水:“可不咋的!我们这些人不光没有兵晌,以前在边关,就连吃的粮食也要自己种!” 傅明远恨永昌侯恨得牙痒痒:“兄弟们都认为自己会上战场,杀光鞑子,所以咬牙苦撑!” 谁能想到永昌侯竟是想让自己去造反?! 傅明远简直不敢想,万一其他人知道这个事,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顾南夕安慰道:“唉,我们也一样。府里没过他一分钱,孩子也没让他教养过一天。他不声不响地搞出这样的祸事,却要叫我们全府人去陪葬!” 一时间,顾南夕和傅明远惺惺相惜。 这是倒了多少辈子的霉,才会碰上这个货! 顾南夕吸吸鼻子,温声道:“我这次真的是要去边关担任主将。王庭十三部犯边,边关情况危急。你们既然有报效朝廷之心,何不如跟我们一起去?” 傅明远仍然有顾虑:“我们可是两千多号人,你能做得了这个主吗?” 傅明远想去杀敌,但他害怕顾南夕是想办法把他们骗出群山,再一网打尽,也害怕她会卸磨杀驴。 顾南夕从箱子里翻出一个明黄的卷轴,摊开给傅明远看:“这是圣上给我的空白圣旨,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能招安!” 傅明远望着圣旨上明晃晃的玉玺印,整个人恍恍惚惚。 这夫妻俩,无论是为人处事,还是实力,差距怎么这么大?! (本章完) 第267章 谁来救救我们? 第267章 谁来救救我们? 李老大想去劝一劝顾南夕,忽地顿住脚步,脑海里浮现一个大胆的猜测。 莫非这就是主子一路北上,深入大山的用意?! 主子想要收服傅明远这群人! 李老大的脑瓜子转不过来了,难道收服这群人比赶去边关还要重要吗? 琢磨不透!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 耿老汉见李老大抱着脑袋蹲在帐外,抽了口旱烟:“别想了,有的人天生就有八百个心眼子。我们跟着聪明人走就对了!” 李老大抬头:“你哪来的烟叶?” “用树叶卷的。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李老大……总觉得这耿老汉话里有话。 …… 山中无岁月。 此时,边关的战争进行得如火如荼。 在震天的号角声中,抚冥镇也全体动员起来。 “快!倒夜香的在哪里?他们要攻城墙,小队长让我们来烧金汁水!” 烧金汁就是把人畜的粪便烧热,再从墙头浇下。 液体会顺着铠甲缝隙流进去,烫伤皮肤,金汁里面带的细菌还会造成伤口感染。 倒夜香的老汉急得满头大汗:“官爷,今日收的金汁全都运到城墙上去了,再也没有了!” “那就去庄子上收牲畜的粪便!速度快些,叫那群鞑子冲上城墙,你我都得不着好!” 吩咐完倒夜香的,传令的士兵又跑去收柴火。 这一次,战前其实是做了充足的准备,但谁也没想到,战事能激烈到现在这种程度! 原本储存的柴火全部告急。 另一头,顾十三则去各个富户家敲门。 倒霉催的,从中原运来的粮草本就质量不好,平日里就掺着沙石,还缺斤少两。 这一次,更是直接少了一半! 其中一个运粮队还在河中郡北部遭受到小股北境的偷袭,更是让本就不富裕的粮草雪上加霜! 顾十三的态度很强硬,很快就从富户的地窖里征收了一批存粮。 虽然这些粮食对于守军而言,是杯水车薪,但总比没有要强。 “呜呜呜……” 城墙上再次吹响三长一短的号角,这是集合的信号! 顾十三等人再次冲上墙头,抽出佩刀,朝探上来的头颅砍去! 这一场攻防战,直到天地彻底变黑,对方才鸣金收兵。 守军们脱力地靠在冰冷的石墙上,鼻尖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有战友的,也有敌人的。 顾十三扫视一圈,见同袍们个个身上都染着血,神色中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北境鞑子已经连着进攻七天七夜,双方损伤惨重! 副将忍着膝头的剧痛,一如一座高山般守在墙头:“快了,大决战很快就要来了!” 顾十三松口气,其实家家户户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 他们不是不想走,而是彻底走不了! 入秋的晚风带些凉意,不知道伤兵们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感到后怕,牙齿发出咯咯咯咯声。 顾十三不知道其他人此时在想什么,他只是庆幸,幸好小姐没有来。 交战双方很有默契地休战两日。 这两日里,顾家军们用磨刀石把佩刀磨得锃亮。 弓箭手制作箭矢,把剑囊填得满满当当。 城中百姓们沉默地往城墙上抬金汁,柴火,然后回到家中拿起能寻找到的一切武器,镰刀,砍刀,长棍……两日过后,天际露出一丝金光。 枯黄的原野上,是一望无际的北境骑兵。 巍峨的城墙上,站满全阵以待的顾家军!黑色军旗,迎风飘展! 两军对垒,战争一触即发。 北境大汗见顾南夕一直没来,以为巴图已经得手。 他望着自己麾下强壮的勇士们,一时豪气冲天,下令进攻! 金光普照,抚冥镇外人喊马嘶。 副将眺望城外,骏马奔腾,北境鞑子露出峥嵘。 漫山遍野的鞑子势如洪水,席卷而来。 喊打喊杀声,战马奔腾声,金属的碰撞声在原野回荡,震耳欲聋。 “进攻!谁第一个登上城墙,我赏他骏马百匹,美女百人!”眼见,城墙久攻不下,北境大汗发出巨额悬赏。 受到这话的刺激,北境战鼓擂动,后排箭雨黑压压射向城内,为前军打掩护。 数千匹战马转瞬就来到城墙底下,威势骇人。 忽然,一桶桶滚烫的金汁从城墙上浇下! “啊啊啊!”被烫到的北境骑兵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爬!不许后退!爬上去!”北境的监军挥舞着鞭子,抽打着想要后撤的士兵。 咻咻咻…… 金汁水过后,响起一阵强劲有力的弓弩声,应声而来的是漫天的箭雨。 箭矢速度极快,发出阵阵破空声,转瞬间就将北境鞑子串成葫芦。 然而,北境鞑子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 他们就像是蚂蚁一样,密密麻麻,死了一批还有一批! 纵使顾家军能以一挡十,还是被北境鞑攻上城墙,引起一片骚乱。 坐镇主帐的大汗,听到前军传来的欢呼声,忍不住放声大笑! “阿古拉,你记住了,在进攻中原城池的时候,如果城池设有瓮城,你就不要费尽心力去攻打城门!直接爬上城墙,才是唯一的破城方式!” 阿古拉见父汗居然开始提点自己,喜出望外,连忙回道:“儿子铭记于心!” 眼见抚冥镇即将被破,北境大汗激动得浑身颤抖。 十多年了! 整整十多年,那人用剑锋画下的防线,终于被破了! 这么多年以来,因为对他的畏惧,整个草原不敢大举深入中原,即便南下打谷草,也只限于边镇! 现在,自己将成为打破他威武形象的第一人! 自今日起,再也不会有人能挡住草原的铁骑! 抚冥镇内,守军还在厮杀,即便已处劣势,但还是义无反顾地抱着鞑子同归于尽! 他们的身后是父母妻儿,他们无路可退! 城内破旧的茅草房内,妇女们用草木灰抹自己的脸,把整洁的头发弄得如乱草一般,怀里瘦骨嶙峋的稚儿还在发出小猫似的微弱哭泣声。 老弱妇孺们绝望地盯着木板门,待会儿推开这道门的会是自己的亲人,还是野蛮的鞑子? 低沉压抑的哭声,此起彼伏。 “谁来救救我们?” “我们的命为什么这么苦?” “求菩萨保佑,只要这次能守住,信女愿意减寿十年。” “主将呢,主将为什么还不带援兵来?” (本章完) 第268章 顾南夕到底在做什么?! 第268章 顾南夕到底在做什么?! 绝望之中,有人求神灵保佑,有人怨怪主将迟迟未带援军驰援,也有人坚信顾南夕不会临阵脱逃! 奔驰的骏马,带着一染着鲜红血液的八百里军情,射向京都! 整个朝堂都被战争形势震动了。 兵部尚书率先跳出来:“我就说顾南夕不靠谱!仗都快打完了,她还没出现!” 户部尚书捋捋胡子,耷拉着眉眼:“往年南下,我们都要送上许多金银财宝。这一次北境取得这么大的优势,肯定会狮子大张口。唉,早点和谈还能省下不少钱,偏偏要打仗!” 说完,他还有一眼没一眼地瞥向脸色难看的年轻皇帝。 有那直肠子的文官,也嘟嘟囔囔:“主战,主战,成天蹦着高地要打仗!真正要打的时候,权利给她了,她却找不着人,这不是坑人嘛!” “我看啊,她肯定是临阵脱逃了!” 在场的人都清楚,这个她指的是顾南夕。 镇国将军牛大人心里有一点点发虚,唯唯诺诺道:“这也不一定,这不是遇上河中河南两郡民变嘛!也许是迷路了。” 回应他的是文官们齐刷刷的冷哼。 一直沉默不作声的佟太师,这时也发话了:“与其等北境鞑子直驱南下,我们不如现在就派使者去和谈?” 年轻皇帝心理在天人交战,私心里,他是信任阿姐的,但现在的情况又是这样的紧急。 “李将军,你可有信心守护好京都的安全?” 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如果是十三部压境,我能守个十日八日,为圣上争取时间。” 年轻皇帝,站起身来回踱步,底下的众臣还在叽叽喳喳地劝说。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这次顶多再出点血,不至于伤筋动骨。” “现在去和谈,我们还能有点优势,等他们兵临城下,我们可就一点话语权都没有了!” 年轻皇帝双手死死攥拳,这一次若是退缩了,就再也没有下一次主战机会,自己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威信也会瞬间变得粉碎! “再等等,再等等。” …… 京都城内,福全茶楼也很快得知了北境的消息。 茶楼内一片哗然。 “怎么会这样,永昌侯夫人不是已经去边关了吗?” 被顾南夕坑过的人扯着嘴角,嗤笑:“信使都快回京都了,顾南夕还没到边关呢!我瞧着她就是心里胆怯了,又不好意思承认,所以故意放慢脚程。到时候城破,也怪不到她头上。” 他的这番话立马被其他人反驳:“不可能,我不相信写出《孤城传》的侯夫人是这样的人!话本子是何等荡气回肠,个个都有家国情怀!” “文人的笔,骗人的嘴。不这样写,怎么能营造好她的名声?这不,事到临头,她的本性就暴露无遗!” 砰! 宋大狠狠一拍桌子,对那人怒目而视:“你只长了一张嘴,却没长脑子?上一次说这话的人,被啪啪打脸!” 那人不服气:“宋大你不要因为跟着顾南夕喝了口汤,就睁着眼说瞎话!你就说顾南夕现在人在哪?又在做什么?” 这个问题难倒了宋大,但宋大还是坚持:“侯夫人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她是顾战神之后,肯定不会堕了亲父的名声!”“呵,天真。” 比起福全茶楼内的争论,百川书院的则务实很多。 崔三论们摊开珍藏的地图,开始模拟战事:“敌人兵力远超我方,但我方据城以守,占据地利。如果你们是守军主帅,会怎么做?” 学子们抓耳挠腮,这能有什么好办法?只能硬扛啊! 崔三论也在凝眸思索:“南夕她会怎么做呢?玄明,你怎么看?” 苏玄明心里惦记着阿娘,每日晚上都在脑海里模拟前去边关的行进路线,对这一块的地图烂熟于心。 “我们可以想,为何到现在都没有人发现阿娘的踪迹?” 苏玄明的手指在地图上点点:“群山!只有躲在群山里,才会叫人寻不到踪迹。” 崔三论点点头,只是眉头一直没有松开:“三百来人躲到群山里做什么?难道是路上有危险?不对,即便是要摆脱危险,这么多天足够她摆脱了!” 苏玄明也不知道阿娘想做什么,总不能是想穿过群山,绕到草原中部! 与此同时,下朝后的官员们也聚到一起,讨论起顾南夕的动向。 别管朝堂上他们如何贬低顾南夕,只有他们自己心里知道,自己有多忌惮这个女人! “我刚刚看了一圈地图,顾南夕不会是想学霍去病,从背后直捣王庭吧?”兵部尚书大胆提出猜测。 李傲天想也不想地就否定了:“不可能!就算是霍去病在世,也不可能只带着三百人就去偷袭。” 李傲天更担心顾南夕会迷失在群山之中。 博览群书的陈翰林:“我看,她大概率是被困在群山中了。这山名死囚山,植被茂盛,树木参天,野兽横行。最深处弥漫着瘴气,不见一丝阳光。当地有个约定俗成的规则,但凡那些犯了罪的囚犯,哪怕是死罪,只要逃到这个山里,就不会再追究。” “只是进去容易,出来难!没有一个死囚能活着出来。所以这座山被当地人称为死囚山。” 李傲天的心越来越往下沉。 偏偏工部尚书还赞同地点点头:“军报有记载,有将领曾想带兵穿过群山,没想到,全部都消失不见,至今未有音讯。” 其他人纷纷猜测:“无论顾南夕想做什么,她这次肯定是栽了!” “是被难民裹挟也好,还是迷失于群山之中也罢,没有及时赴任,那就是死罪!” “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开始着手办和谈的相关事宜。早点和谈,早点完事。” “也不知道,大人有没有跟北境那边达成协议。北境不会真的直驱南下吧?” “不会的,他们胆敢深入,左右贤王就敢包抄他的后路,取而代之!” 一时间,官员们觥筹交错,举杯换盏,为顾南夕的身死庆祝! 李傲天眸色深深,握酒杯的手迸起青筋,酒水轻洒…… (本章完) 第269章 巧了,大后方! 第269章 巧了,大后方! 被看作死人的顾南夕,此时正和傅明远带着二千多号人的大部队,翻山越岭。 越往深处走,树木越发高耸入云,浓密的树枝遮挡住阳光,即便是大白天,也黑暗得如同傍晚一样。 傅明远自从见过那道空白圣旨,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顾南夕不再爱搭不理。 “此处名死囚山,雾毒飞鸢堕,风腥巨莽过。山险水恶,野兽众多。谁也不知道如何走出这群山,谁也不知道这个山能通到哪儿。” 傅明远守护在顾南夕身侧,免受毒蛇巨蟒的偷袭,嘴里还在介绍着自己了解的情况。 李老大对傅明远这个狗腿子的模样简直没眼看,尤其是他还抢先自己一步,占了顾南夕侧的位置。 于是李老大横挑鼻子竖挑眼,反驳道:“既然谁也不知道这座山通往哪里,那地图上怎么会有死囚山的走向?” 知道这里是死囚山,李老大就翻出精心绘制的地图。 这座死囚山主要呈南北走向,但也有几条小山脉呈东西分布。 最北端能到达沃野镇,往西的山脉并没有详细见记载,只浅浅的一条线。 傅明远:“你又怎么知道那就是全部?” 这个时代的地图再如何精致,也没有后世来的详细。 眼见着两人要争吵起来,顾南夕连忙打圆场:“没关系,我们只要一路向北,穿过这座大山,就一定能到达边关!” 傅明远和李老大齐齐别过脸去,冷哼一声,心里都在想着,这人可真讨厌。 因为山路过于陡峭,队伍里的马车早就被丢下,众人只能徒步行进。 耿老汉搀扶着耿大娘,耿大娘怀里还抱着一个两三岁大的孩子,正把脑袋依靠在耿大娘的脖颈处,睡得香甜。 “老婆子,累没累?都说了叫你不要过来,吃大苦了吧。” 耿大娘喘着粗气,看一下前面顾南夕的背影,目光灼灼:“我不累!” 耿家大郎跟在耿大娘身后,随时准备着护住耿大娘:“幸好四郎没跟过来,就他那身子板,早在河中的时候就会坚持不住。” 想到自家考上秀才的四郎,耿大娘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苏家大郎看重他,自然要留他在京都,跟着苏大郎做事。” 耿大娘说完后,见四周都是自己家人,于是放低声音:“你们都觉得是我一意孤行,非要自讨苦吃。可是,我和那些个士兵们都聊过了,他们都是边镇孤儿,无父无母,瞧着就可怜。” “我们现在走得再困难,那也是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在一起!” 耿大娘望向顾南夕的眼神是这样的热烈,如同在朝拜信仰的神仙。 “更何况我们跟随的可是征虏大将军顾南夕啊!我们没有援兵,侯夫人就自己收拢援兵!谁能想到,这茫茫大山里竟然藏着这么一支队伍!”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一切都在侯夫人的掌握之中!” 耿大娘叮嘱自家几个儿子:“你们好好跟着侯夫人干,争取立大功!” “知道了,阿娘。” 在他们身后,傅明远的手下们也在嘀嘀咕咕。 “看傅将军那意思,咱们是彻底投靠征虏大将军了!” “嘿嘿,这不是挺好的?征虏大将军,有财力,有实力,还有圣心,自己本身能力超绝!跟着这样的主将,才有前途!”“我不管前不前途,我只想杀死那群鞑子,为我爹娘报仇!”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没有在聊天的兴致。 人人身上都背负着血海深仇,他们做梦都想有朝一日,把北境鞑子施加给自己身上的痛苦给还回去! 众人死死压抑住汹涌的恨意,磨剑十年,只为这出鞘一刻! 征虏大将军将旗所指,所向披靡! 分不清到底走了多久,直到树木重新变得低矮,雾障散去,暖洋洋的太阳重新照到身上。 顾南夕有那一瞬间的恍然,犹如隔世重生一般。 这是终于要走出这个群山了? “太好了,我们终于要走出死囚山了!” “神灵保佑,我们还是第一个能走出这个群山的人!” “哈哈哈,这个经历我能吹一辈子!” 众人相拥而泣,一路上他们的心理压力巨大,若非是对顾南夕和傅明远有绝对的信心,他们早就崩溃了! 死囚山,活人进,无人出的死囚山,终于被他们走出来了! 李老大的神色却越来越凝重:“这里是哪里?不像沃野镇!” 傅明远迷茫四顾,山脚下是一条清澈,蜿蜒如云缎一般的小河,河对岸是茂盛的青草,略微带点黄。 沃野镇不长这样! 沃野镇原本是一片沃土,人烟繁茂,但被北境犯边之后,就变成了一片焦土,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阿勒川看到眼前的景象,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这里是哪。 “走,我们渡河!”顾南夕发令。 队伍在河边简单修整,洗去身上的尘土,又饱餐一顿,瞬间精神焕发起来! 马匹低着头,咕咚咕咚喝着水,蹄子不断地刨地。 这宽阔的草原,激发起它们想要驰骋的原始欲望! 顾南夕重新换了一件武打服,再穿上锁子甲,一扫心中阴霾,长啸一声! 骑兵在前,步兵在后,队伍在草原上撒欢儿地向北进发! 这片草地是如此宽阔,让在群山中绕久了的众人,血液都在燃烧。 夕阳西下,红黄中带着一些金色,洒在草原上。 顾南夕打头,傅明远和李老大紧随其后。 他们骑着马爬上一个小山丘,然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距离山丘大概一里的地方,驻扎着一个个白色的帐篷。 牛群,羊群散落在草原上,悠闲地吃着草。 顾南夕隐隐还能听到,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叽里呱啦的交谈声。 帐篷顶上,飘出袅袅炊烟。 有些人家直接在帐篷外支起烤架,木架子上的肥羊表皮酥脆,散发着浓浓的油脂焦香。 “我们这是到北境了?”李老大揉揉自己的双眼,嘴巴瞪得能塞下一颗鸡蛋。 赶过来的阿勒川猛地拍脑门:“我知道这是哪儿了!这是赤尔勒,王庭大后方!” (本章完) 第270章 抄他老家! 第270章 抄他老家! “这里居然就是赤尔勒?!”李老大心里握了个大操。 那么多年,周朝将领一直在寻找的赤尔勒,居然在这里! 傅明远的脑瓜子想得更多,顾南夕坚持一路向北,要穿过死囚山,是不是因为她知道赤尔勒在这里? 肯定是这样! 其他人知道前面就是赤尔勒之后,兴奋得都要发狂了,但又怕发出动静,引起对方的警觉,一个个憋得满脸通红,青筋直冒。 耿大娘悄声问耿老汉:“老头子,赤尔勒是什么地方?” 耿老汉拿出烟杆枪,狠吸几口,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双手微微颤抖。 “北境的王庭皇庭是游动的,他们没有固定的城池,王帐在哪,哪里就是王庭。” “但是北境也不是铁板一块,他们每次出动部落南下的时候,都会把家人带去赤尔勒。” “传说中,赤尔勒是一个水草丰茂,风景优美的地方。他们的家人会在这里过得很幸福,但同时这也是一座牢笼。” 耿大娘懂了,就像大周朝,边关守将的家人会待在京都一样,北境各部首领的家人就在赤尔勒! 耿老汉双手捂着脸,老泪纵横:“原来只要穿过死囚山,就能找到赤尔勒!早知如此,无论这死囚山里面有什么,我们拼死也会过来的!” 李老大被巨大的惊喜砸中,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嘴里在不断地呢喃着。 “赤尔勒,我们居然找到了赤尔勒!不愧是主子,一环接一环!” 傅明远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胸腔一起一伏,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获得短暂的平静。 这出山第一剑,竟然就是要斩断赤尔勒! 这是何等的幸运,何等的泼天之功! 顾南夕心里直呼自己走了狗屎运! “傅明远,我们这些人可拿得下赤尔勒?” 傅明远眺望一下,顿时胸有成竹:“北境大汗的主力十三部,全部被带去了边关。目前只有三百名骑兵,在守卫着赤尔勒。绝对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赤尔勒这个地方,安全的时间太久太久了。 久到,无论是北境鞑子还是大周将士们都认为,不可能会有外人找到这里! 这三百名骑兵,与其说是保护着赤尔勒里面的人,不如说是防着里面的人逃跑。 只要里面的人没有反叛之心,这些骑兵和他们就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顾南夕坐在高头大马上,她远远地看见,娇俏的异族少女身穿华贵的丝绸,头戴昂贵的金饰,像草原上绽开的一朵美丽的鲜。 然而,上一秒她还笑得天真浪漫,下一秒她就抽起腰间挂着的马鞭,朝身后衣衫褴褛的奴隶挥去。 小奴隶痛得满地打滚,惨叫连连,少女却不解气,直到把小奴隶抽得昏死过去,这才住手。 “那是被掳走的大周边民。”看到这一幕的李老大,目眦欲裂,牙齿咬得咯咯响。 傅明远看向顾南夕,眼神里满是期冀:“将军,我们上吧!” 顾南夕回身一望,两千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自己,眼神里都是复仇的怒火! 他们的请战之心,已经通过眼神表露无疑。“全军听令!” 刷刷! 天地为之一静,白云定格,鸟雀落下。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目标赤尔勒,全军出击!” “杀!”两千多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打头的是一千骑兵,步兵随后,跨过小河,发动突袭! 大河边的赤尔勒,还在岁月静好。 身着华服的贵妇们在叽叽喳喳笑着,想象着这一次南下,又能带回来多少金器,掳回来多少奴隶! 至于那些娇滴滴的大周女子,虽然也会被男主人享用一番,但最终的结果还是配给奴隶,生下更多的小奴隶! 当她们感受到大地震颤,那是熟悉的马蹄声,她们兴奋地迎出去:“这次南下,进展这么快?” 然而那满脸的笑意,在见到来人的那一刻瞬间僵住! 她们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一群黑甲骑士以雷霆万钧之势,朝赤尔勒奔来。 直到打头的俊美将军挥起长刀,一把砍掉同伴的头颅,这才恍然惊觉,这不是在做梦,大周兵士真的找到了赤尔勒! “敌袭!快戒备!有敌袭!” “不好了,大周人打过来了!” 贵妇们四处奔逃,高声提醒族人! 三百骑兵闻讯,来不及披上战甲,翻身上马,却被全副武装的大周将士一砍为二! 有的骑兵赤裸着身体从奴隶屋子中出来,还没等他抄起弯刀,就被风一般的大周骑兵砍翻。 傅明远带着骑兵剑指三百骑兵。 大周步兵则见人就杀! 赤尔勒的青壮都被大汗征走,只剩妇孺拿着弓箭反击。 大周士兵们对她们一点都不手下留情,四周顿时哀嚎四起,尸横遍野,鞑子们的鲜血染红了大河。 在杀死所有的活人后,傅明远下令射杀全部牲畜,然后一把大火点燃整个赤尔勒,一股股青烟直冲云霄! “将军,我放走了两个人,让他们去给王庭报信。”傅明远畅快不已,此时,他只想仰天长啸! 顾南夕点头:“我们的目标是解决边关危机。你做的很好!” 傅明远望着队伍人手一匹骏马,心中豪情万丈:“我们所有人都练过骑射,只不过受限于马匹不够,不能人人都当骑兵。恭喜将军,再得一千骑兵!” 顾南夕骑着马,看向倒在血泊里的老弱妇孺,一时恍惚,这就是边关,这就是战争!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顾南夕收敛心神:“傅明远,李老大,其他十三部离这里远吗?” 傅明远和李老大面面相觑,啊,这个…… 除了顾战神,从来没有大周将士如此深入过草原! 现在具体在哪,两人都不大清楚。 阿勒川眸光闪闪,自告奋勇:“我知道!部落都喜欢逐河而居!沿着河走,一定能找到部落!” 顾南夕果断决定:“好!我们沿河突袭!把北境搅个天翻地覆!” 草原的风,带着血腥味,伴随着大周的马蹄,传遍草原的角角落落…… (本章完) 第271章 玉面阎王顾南夕 第271章 玉面阎王顾南夕 抚冥镇外,尸身血海,俨然成为人间炼狱。 青石城墙上,遍布着斑斑血迹和浇金汁留下来的恶臭。 顾十三身形一晃,用刀抵替住地面,这才撑住没摔倒。 此时的他,头发被鲜血粘在一起,嘴唇干枯,眼神如饿狼一般死死盯着城墙上的敌人,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杀! 顾十三已经记不清这场攻防战到底持续了多久,他也数不清自己到底杀死了多少个鞑子。 但他知道,自己身旁的顾家军走了一个,又换上一个。 顾十三没时间去悲痛,城墙下的鞑子如潮水一般涌上来…… “十三哥,我们真的会有援军吗?” 顾十三斩钉如铁:“会!小姐一定会想办法的!” “十三哥,如果我死了,我儿子媳妇儿就交给你去照顾。”顾二十的胳膊缠着绷带,上面还渗着殷红。 “滚!自己的家人自己照顾。” 顾三十九喘着粗气,就像拉风箱似的,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气来:“十三哥,我不甘心!如果我们顾家军全部在此阵亡,谁去替顾将军的死,找回公道?!小姐她还不知道她亲父是如何被坑害的!” 顾十三却十分冷静:“所以我们要活下去!没有顾家军,小姐她孤木难支,那些人是不会放过她的!” 随着一声巨响,城门发出难以支撑的吱吱呀呀声! 顾三十九果断站出来:“十三哥,我带人去守城门!” 望着顾三十九远去的背影,顾十三紧抿嘴唇。 抚冥镇内,百姓家中已空无一物,家里的刀具都送给了顾家军,就连锁门的锁头也拿到了铁匠铺那,让铁匠帮忙打造兵器。 但城外的嘶吼声,鞑子的蛮言蛮语,叫众人听得真真切切! 百姓们眼神麻木,静等来自地狱的锁魂链。 苍天不仁,叫大周边民如待宰羔羊。 朝廷不公,不顾边民死活! 奈何?奈何?! 只盼来世不做边关人! 副将带头,顾十三紧随其后,全体守军,决定和鞑子决一死战! 纵是以螳臂挡车,那也义无反顾! 所有人抱着必死的决心,严阵以待! 可是,下一秒,北境鞑子的动向却叫人摸不着头脑。 先是守护左右两翼的两部,像是被狗撵了一样,一窝蜂地往后撤。 然后是中军发生骚乱,好不容易平息后,顾十三看见挂着王旗的王帐,竟然往后撤了! 顾三十九的两条胳膊都无力地耷拉着,但他顾不得自己的伤痛,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去。 “北境鞑子这是要撤兵了?!” 城墙上,众人一动也不敢动,他们生怕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幻想,是在做梦。 北境鞑子以撤退队形,先是撤走中军,左右两翼护卫其右,最后前军断后。 众人这才不得不相信,原来他们真的要撤退了! 顾十三精神恍惚,嘶哑着嗓子:“鞑子中邪了?” 大好的形势,眼瞅着就要攻下抚冥镇,他们居然放弃了! 这不是中邪,还能是什么? “查!”副将留下一句话后,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远撤的王帐之中,北境大汗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阿古拉直挺挺站在一旁,不敢发一言。这次后撤并不是大汗主动发出的命令,而是被迫接受的。 哐当! 大汗爆起,犹如一头头发怒的雄狮,一脚踢翻案几。 阿古拉扑通一下,双膝跪下。 大汗目眦欲裂,沉重的喘息声,就像野兽的怒吼:“赤尔勒!顾南夕怎么会找到赤尔勒!” 这可是连那个人都不曾找到的地方! 奸细!一定是有奸细! 大汗冰冷的眼神扫过帐中的所有人,好似一条毒蛇,在寻找着自己的猎物。 阿古拉害怕得浑身颤抖,但在内心深处却有一丝狂喜。 因为在赤尔勒,不仅有十三部首领的家人,还有父汗的子女! 虽然他们对自己构不成威胁,但死去的弟弟妹妹,才是好的弟弟妹妹。 大汗的双眼充斥着血丝,语气森寒:“巴图在干什么?” 有人低着脑袋,小声回道:“巴图大人上一次来信,说是没找到顾南夕,但成功截取周军的粮道!” 如果没有发生赤尔勒的事,巴图的所作所为一定能得到大汗的夸奖。 但是! 我方还在截粮道,和守军正面对抗。 敌方却偷了我方的家! 大汗胸口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难受得叫人癫狂! 当日,兵临抚冥镇自己有多畅快,多意气风发,今日,自己就有多被打脸! “顾南夕,顾南夕,我跟你势不两立!” 大汗咀嚼着顾南夕的名字,就好像要把顾南夕生生嚼碎,咽进肚里。 就在大汗发怒的时候,其他十三部的头领早已肝胆俱裂,归心似箭。 尤其是敕勒部的首领,恨不得给自己插上一双翅膀,马上飞回族地去! “头领,顾南夕既然已经得手,应该不会再深入草原吧?” 敕勒部的勇士们抱着一丝希冀问道。 敕勒部的首领都快疯了,赤尔勒有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最疼爱的儿子,最天真活泼的女儿! 他简直不敢想象,他们面对顾南夕冰冷的屠刀时,是如何的绝望?! 自己问过幸存者,据他们说,顾南夕并没有留活口的打算,见人就杀,最后更是一把火烧掉了整个赤尔勒! 赤尔勒就像一面旗帜,一面对大周战神也不会倒的旗帜! 当年草原各部被顾战神杀得七零八落,最后找到了赤尔勒,才得以喘息。 现在,这面旗帜被顾南夕亲手烧毁了! “顾南夕这个女人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带着满腔的怨恨,在向我们复仇!没有我们弯刀守护的族人,就是没有猎狗守护的羊群。” “恶鬼怎么会放弃屠杀羊群呢?!” 敕勒部首领的话,彻底击碎所有人最后一丝幻想。 所有人轻踢马腹,昼夜兼程,想要从顾南夕的屠刀下救下自己的家人! 然而,当他们离族地还有三里地时,远远的,他们就看见了腾空而起的青烟! 空气中弥漫着烧糊味,甚至还有人肉的焦香! “不!!” 敕勒部的人发了疯一般冲向族地,见到的就是一片火海,火海里还躺着无数的尸体,那都是他们的族人! (本章完) 第272章 名震天下! 第272章 名震天下! 顾南夕快要吐了,不仅是因为骑马的颠簸,更是因为一路走来,自己亲手造下的杀孽。 队伍在河边找了一处宽阔地,进行短暂的休整。 篝火燃起,上面架着一头头肥嘟嘟的羊。 深秋时节,羊群为了过冬,养了不少膘,看上去肥美极了。 阿勒川像一只蝴蝶一般,在各个篝火中穿梭:“敕勒部的羊,养的最好!等到羊皮滋啦啦冒油,焦糊焦糊的时候才最美味!” 李老大用刀子割下一块儿羊排,戏谑道:“我怎么瞧着,灭掉敕勒部,你比我们还要高兴?” 阿勒川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我跟他们有仇,他们越惨,我越开心。” 傅明远没理会这二人,埋头吃起烤羊肉。他要把肚子填得满满的,继续去下一个部落! 绿梅把羊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用盘子端着,要喂给顾南夕。 顾南夕拧眉,摇头,实在是吃不下去。 耿大娘时刻关注着顾南夕的动静,见状,便用剩下不多的麦粉,烙了几张饼端过来。 “将军,您这么辛苦,可不能饿肚子!” 耿大娘的饼烙的极香,即便周遭都是烤肉的香气,也没掩盖住那一缕缕麦子清香。 顾南夕接过饼,大口大口吃起来:“多谢耿大娘。” 耿大娘张张嘴,想劝顾南夕,但最终没说出口。 顾南夕是边关主将,是所有人的主心骨。她不能软弱,不能有弱点! 目前一关,是她必须要跨过去的。 兵贵神速,队伍很快就修整好,再次骑着马,沿河突袭! 这一次,傅明远高高举起征虏大将军的旗帜,他要让征虏大将军的威名,震慑整个草原! 草原各部的青烟,就像城墙上的烽烟! 每燃起一道黑烟,征虏大将军顾南夕的名号就要响彻一分! 王庭其他十二部再也维持不了原本的冷静,他们跟被捅了马蜂窝的马蜂一样,先是各自回族地,看看族人是否安好。 被偷老家的部落,就彻底发了疯,满草原地寻找顾南夕的踪迹,一路上见到部落就抢,见到女子就掳掠! 有的部族幸运,还没被顾南夕找到,连忙迁徙,他们不仅要防着顾南夕,还要防着其他失去过冬资源的其他部族人! “该死的顾南夕!她就是活阎王!” “都说大周人讲究礼仪廉耻,她的行军打仗风格怎么和我们一样?!” “疾如风,迅如雷,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上次,大汗差点就逮到他们,却被他们侥幸逃脱了!” 草原上对顾南夕骂声一片,但更多的是恐惧,没有绝对的实力,他们是不会想跟顾南夕对上的。 因为见过顾南夕的人,都说她长得美如天仙,于是草原上给她起了一个外号,叫玉面阎王。 而这个称号,也伴随着种种事迹传到了边关,传到了中原,传到了京都,直到传遍整个大周! 抚冥镇内,副将悠悠转醒,只见四周灯火通明,屋外欢呼声震耳欲聋。副将迷糊的脑子,这才多了几分清明,他在晕过去之前,好像看到北境鞑子退兵了! 想到这里,副将连忙撑起身子,一把推开房门,就见到顾十三等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那么多个满脸络腮胡的魁梧汉子,哭的跟个三岁孩童一般,场面很是可笑,都叫副将没眼看了。 “没出息!不过是打退一次北境大汗的进攻罢了,又不是去抄了他们的老巢,作甚做这么失态的模样?” 副将起嘴角,笑骂着,心里却很能理解他们的心情,这一场仗赢得实在是太艰难,太莫名其妙了。 好像冥冥之中有神灵保佑,让北境不得不退兵。 “副将,您醒了?” “您可终于醒了,您都睡上四天四夜!要不是军医说您只是太累了,而不是昏死过去,我们都要给您准备好棺材了。” 副将摸摸自己干瘪的肚子,原来自己昏迷了这么久,难怪觉得肚子饿得慌:“去去去!我还需要你准备棺材?我自己早就准备好了!” 顾十三红着眼眶,来到副将面前,张张嘴想说什么,话却哽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来。 副将见状,心里一软,放软声调:“我没事,边关未平,我还要给你们这群小家伙保驾护航!你不用担心我。” 顾十三吸吸鼻子:“我没有担心您,只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您。” 副将尴尬地收回手,差一点点就自作多情了:“什么好消息?” 顾十三好不容易憋住的眼泪,又库库流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小姐,小姐她找到赤尔勒,把赤尔勒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哦,不错哦,是个好消息。草原上作战确实讲究兵贵神速,不必拘泥于兵法。这个赤尔勒……” 副将猛地瞪大双眼,直抽冷气,脑子里一片眩晕,耳里满是蜂鸣,他只能看到顾十三的嘴巴在一张一合,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副将右手抚上胸腔,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几乎要跃出胸膛。 过了好半晌,副将才找回身体的掌控权,声音沙哑得好像磨过砂纸:“赤尔勒?” 顾十三哇地哭出来,泣不成声,只能重重点头。 副将瞳孔一缩,浑身微颤,苍白的嘴唇翕动几下,这才开口:“传说中的那个赤尔勒?!” 顾三十九早就欢喜得不知道如何表达才好,他跪下来一把抱住副将的大腿。 “对,对,就是那个赤尔勒!” 副将如坠梦里,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被烧了?” 顾三十九的声音响如闷雷:“是的!被大小姐一把火全烧了!只留了两个去王庭报信的人,其他所有的人都被杀死!就连牲畜也没有留下一头!” “哈哈哈哈!干的好!干的好!”副将仰天大笑,火光照在他的脸上,两道泪痕反射出光点。 狂喜过后,副将很快恢复冷静:“大小姐人呢?她做下这样的大事,北境各部不会轻易放过她,我们必须要接她回来!” 顾十三好不容易收敛好情绪,闻言差点又要哭了:“大小姐她没有回来,她深入草原,劫杀各部!现在鞑子满草原找她,都没找到!” (本章完) 第273章 报喜! 第273章 报喜! 晨曦微露,京都城内,长长的宽巷间飘洒着细密的雨丝。 石板路湿漉漉的,瓦檐前水珠滴答。 随着报晓钟鼓声遥遥飘荡,街道两旁的小摊子开始营业。 炉灶里炭火噼里啪啦,蒸笼热气腾腾。 伙计们站在店门口,大声吆喝。 “热乎乎的熟骨,灌肺,炒肺,只需二十文!热乎一整天!” “酥蜜食,香果子……” 一个浑身染血的骑兵,骑着骏马,在宽巷里横冲直撞:“八百里军情,前者闪避!” 早起要去上工的行人和小摊贩们连忙往两侧躲了躲。 有行动慢的,只能看着被马蹄踢飞的摊子唉声叹气。 骏马所过之处,行人似乎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血腥气,还带着边关的风沙。 这一下子,原本勾人胃口大开的美食似乎也失去了吸引力。 尤其是福全茶楼,传令兵在茶楼门口一闪而过,但茶客们还是看到传令兵狼狈不堪的模样,心下俱是一沉。 “万里无人收白骨,家家城下招魂葬。唉,上一次八百里加急还是因为三镇即将被破。这一次,估摸着是无力回天了。” 大堂里,没有人回应这番话。 众人都低着头,默默发着自己的呆。 这次和谈,北境鞑子铁定会狮子大张口,届时也不知道官府会多收多少税,又会以哪些名义来收税? 总归,又要过一阵子苦日子了。 京都最巍峨的皇宫大门前,文武百官打着哈欠,小声交换着信息。 “双方都达成了协议,这次大汗不会越过河中郡,但朔州是保不住了。” “无非是多给了几成岁供,但能借此除掉顾南夕,划算!” 文官们相视,嘿嘿一笑,没有顾南夕这个搅屎棍,他们再想办法赶走崔三论,一切又能回归到以前平淡舒适的美好生活! 想想都觉得特别开心,就连每天上早朝都觉得更有劲儿了。 朝会开始,户部尚书:“启禀圣上,河中河南两郡的民变已经被平定。贼首已伏诛。” 年轻皇帝蹙眉:“两郡既已赈灾,为何还会发生民变?可是当地官员渎职?” 户部尚书面不改色:“并未渎职。无非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以为有个带头人,就能罪不罚众。” 年轻皇帝并不相信这个说辞,刚想再说什么,就听见太监说有八百里军情要禀告。 “宣!”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一个满身血污的传令兵踉跄着迈进殿门,然后好像体力不支一般,哐当一下,五体投地! 户部尚书咋舌,小声嘀咕:“这是发生什么样的大事了,竟要行这么样的大礼?” “难不成是抚冥镇被破了?”“很有可能,上一封来信的时候,就快支撑不住了!好在我们早有准备,和谈的使者,岁仪都已准备完,随时可以出发。” 这官员的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叫朝堂上的所有人都能听个一清二楚。 尤其是年轻皇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显然这番话是说给他听的! 自打顾南夕不见踪影后,自己在朝堂上好不容易树立起的威信就如镜中,水中月,马上就要被打破。 年轻皇帝吸口气,平复好心中的愤怒,威严道:“军情是何?速速说来。” 传令兵抬起头,脑门上已经被磕得红肿,还未开口就泪流满面:“边关……边关……” 传令兵哭得不能自已,竟是不能把话说完整。 只是这一副痛哭的模样,更是肯定了众人心中的猜测。 兵部尚书站出来,主动要求和谈:“边关已被破,再让他们南下,抵达河中,河南两郡,只会给当地的灾情雪上加霜,引起中原动荡!不如直接和谈?” “臣附议!” “臣附议!” 文武百官齐刷刷跪下来,纷纷表示要和谈。 年轻皇帝藏在宽大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攥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里去。 阿姐,阿姐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在哪? 传令兵显然也被这一幕惊呆了,眼睛瞪得溜圆。 眼见年轻皇帝要开口,传令兵生怕这群大人们会将顾将军出生入死才赚来的大好局面,给破坏掉! 传令兵急忙高声道:“恭喜圣上,贺喜圣上,边关大捷!” 边关怎么了? 哪里大捷? 这边关和大捷两个词联系在一起,就好像分隔在银河两端的牛郎和织女,太难得了! 兵部尚书用手指掏掏自己的耳朵,厉声叱骂:“别胡说,谎报军情可是死罪!” 有文官怀疑地看向皇帝,这该不会是皇帝的自导自演? 就连一向淡定,犹如雕塑一般的李傲天,仿佛也受到巨大的震撼。 扪心自问,若他是边关主将,在这样不利的条件下,顶多再多再坚持两日,绝不可能反败为胜。 佟太师傅听到这个消息后,眉头紧皱,几乎能夹死苍蝇。 反倒是年轻皇帝,先是身体一顿,滞愣住片刻后,欣喜若狂,竟是直接从龙椅上下来,扶起跪地的传令兵,声音几乎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来人,快给这位英雄赐座!你莫着急,既然是边关大捷,待会儿你就坐下,喝口茶水,好好的,仔仔细细的,里里外外的,把过程说给朕和各位大人听!” 年轻皇帝在【好好的】【仔仔细细的】这两个词上加重声音。 即便是传令兵,也体会到了年轻皇帝的意思。 传令兵颤颤巍巍地坐在玫瑰椅上,最上首的是当今的天子,四周站着的是平日里见都见不着的文物百官,和自己紧挨着坐着的是鼎鼎大名佟太师! 传令兵的小腿肚子情不自禁地颤抖,喉咙发紧,后背上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他感受到文武百官看向自己的眼神,并不像皇上那样欣喜,而是有质疑,忌惮和杀之而后快。 传令兵的鼻头一酸,他想起在边关战死的同袍们,惨死北境铁蹄下的乡亲们,还有为解边关危机,深入草原,至今下落不明的征虏大将军! 一股豪情涌上传令兵的心头! 传令兵咬紧牙,这一次,他必定要征虏大将军的英勇事迹说遍整个京都! (本章完) 第274章 算无遗策顾南夕! 第274章 算无遗策顾南夕! 下定决心的传令兵,口若悬河,慷慨激昂,把守城战说得惊心动魄,险象环生。 “当时抚冥镇上上下下,早已做好了全体赴死的准备。妇孺们在房梁上悬挂好绳子,只待城破那一刻就上吊!” 说到这里,大殿上的气氛紧张不已。 就连门外的卫兵,太监宫女也屏住呼吸,心里纵使明白抚冥镇会保住,但还是不由自主地为他们提起一颗心。 传令兵喝了口茶水,眼睛里迸射出夺目的光芒:“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北境鞑子突然退兵了!” 哈?! 众人一头雾水,怎么就退兵了呢? 传令兵说到这里,也是激动得再次热泪盈眶:“起初,我们也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后来探子来报,原来是征虏大将军顾南夕找到了赤尔勒,一把火将它烧了个干净!” 年轻皇帝和文武百官,呆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赤尔勒啊! 那是如京都在周朝一样的存在! 那是北境鞑子内心深处的港湾! 鞑子坚信,只要赤尔勒在,即便北境再次遭遇灭族的困境,也会留下火种。 但是,这样神秘,地位极其重要的赤尔勒,不仅被征虏大将军顾南夕找到了,还被她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即便年轻皇帝再不懂军事,也知道这一次阿姐又立下大功了! “好!干得好!干得漂亮!不愧是征虏大将军顾南夕!” 年轻皇帝扫视底下神色莫名的文武百官,心里格外畅快! 只有自己这样的明君,才会重用阿姐那样的忠臣!才会谱写一段能流传千古的君臣佳话。 第一个破大防的是兵部尚书。 他冲到传令兵面前,眼睛死死盯着传令兵的表情,想要从中找到一丝说谎的痕迹:“她怎么会找到赤尔勒,她如何过去的?” 此刻,传令兵觉得自己不再是传令兵。 他的身后站着边关数万将士,他的身后站着的是征虏大将军顾南夕! 他无所畏惧! “顾将军得天护佑,手持神器指南针,跨越整座死囚山。死囚山脚下就是赤尔勒所在!” 轰隆! 天空突然一声惊雷,随即下起瓢泼大雨。 兵部尚书的心情就如这倾盆大雨一样,凄凄惨惨戚戚:“怎么可能?!无人能穿越死囚山!死囚山枯骨无数,顾南夕怎么可能只带着三百人,就能毫发无伤地走出来?!” 传令兵的腰背挺得笔直,眼神带着一丝居高临下:“别人不行,但顾将军肯定行!” 武官们也觉得这件事匪夷所思:“顾南夕只带了区区三百人,就能扫荡赤尔勒?!” 纵使那三百人人经过一定的训练,那也跟精兵无法相比! 大周朝培养的精兵对上北境骑兵,尚且没必胜的把握!何况他们?! 传令兵垂下眼眸:“不止三百人。顾将军带着两千多名骑兵,沿河突袭,犁庭扫穴!” 众人又是为之一颤! 一是顾南夕哪来的那两千多名骑兵?二是顾南夕居然一朝得手之后,并没有回抚冥镇,而是继续深入草原,扫荡各部。 三是顾南夕行事如此狠辣,对草原各部鸡犬不留! 镇国将军牛大人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没有和顾南夕为敌! 其他中立的官员们也暗暗咋舌,看来顾南夕在京都的行事堪称手下留情了! 从传令兵口中再也得不到有用的信息后,年轻皇帝就叫人带传令兵下去好生休息,并且赏赐了他诸多金银财帛。 而朝堂众臣则广思想集益,分析起事情的经过。 但众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两千名骑兵是从哪冒出来的! 年轻皇帝若有所思,莫非这就是永昌侯藏匿起来的私兵?! 不愧是阿姐,不费吹灰之力,就收拢住这两千名反叛军! 不仅如此,还直接带他们穿越死囚山,抄了鞑子的老家! 敢情永昌侯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全都便宜了阿姐和自己! 年轻皇帝勾起嘴角,暗爽不已,这个疏漏,自己必定要帮二姐圆好:“我知道这两千骑兵哪来的。” 众臣的眼睛齐刷刷看向年轻皇帝。 年轻皇帝:“这是当年顾战神的旧部,流落在死囚山中!” 得到这个消息,就像拼图终于找到了缺失的那一块,众人串好了整件脉络。 “所以当初顾南夕直穿河中河南两郡,一路北上,目的就是死囚山!她要收拢死囚山中的这两千名旧部!” 至于为何要这样做,文臣们心里当然明白! 因为顾南夕预判了他们的预判! 顾南夕知道,朝廷一定不会给她派援兵,所以她就自己去找! 顾南夕还知道,朝廷有人和北境勾结,势必会透露她的行踪。 她预判到河中河南两郡救灾不利,必定会发生民变,于是假借着民变之乱,藏身到死囚山中,让众人找不到她的踪迹。 说不定,这民变也是她故意挑起的,既能掩护自己的行踪,还能把两郡的灾情,两郡官员办事不力,捅到朝堂上! 如果圣上就民变一事,处罚两郡官员…… 文官们越想越是直冒冷汗,这顾南夕算无遗策,恐怖如斯! 李傲天也拍手叫绝:“好个一石三鸟之计!一是收拢旧部,二是降低北境的警惕心,三是出其不意,直捣黄庭!” 高!实在是高! 李傲天佩服不已,一个死局,竟然被她盘活了! 蒋御吏恍恍惚惚,这段日子,他夜不能寐,时常怀疑自己推荐顾南夕担任征虏大将军一职是不是做错了? 既害了顾南夕,又害了边关将士! 听到这个好消息后,蒋御史恨不得抱着夫人大哭一场!他没有做错,他没有对不起顾南夕,也没有对不起黎民苍生! 吸溜! 蒋御史循声望去,竟是李郎中和陈侍郎齐齐哭出鼻涕泡来! 陈侍郎后怕不已,直拍胸脯:“吓死老子了!差点就以为陈家要完蛋了!” 李郎中拿出手帕,抹抹眼泪:“这下好了。我终于不用每天回家后都被儿子逼问,如何破局!我是文官,不是武将,我哪里知道怎么带兵打仗?!不是人人都能像顾将军那样,文武双全!” (本章完) 第275章 沸腾的京都 第275章 沸腾的京都 “边关大捷!征虏大将军顾南夕火烧赤尔勒,带兵突袭大草原!” “边关大捷!北境鞑子老家被抄,退兵边关!” “边关大捷!北境王庭十三部元气大伤!” “边关大捷!征虏大将军顾南夕,穿越死囚山,横扫大草原!” 传令兵皇宫内短暂地休息后,就同内侍告别。 他身穿一身血衣,骑着高头大马,从皇宫大门一路喊到热闹的繁华街道。 尽管声音嘶哑,他还是竭尽全力地想要把这个大消息传遍整个京都。 英雄不应该被埋没,尤其是像征虏大将军顾南夕这样忠肝义胆的大英雄! 没有人可以给她泼污水! 传令兵恨恨地想着,提起中气,继续高声呼喊起来,可是声音小得如蚊子一般。 就在传令兵懊恼之际,身侧一个个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并且朝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边关大捷!征虏大将军顾南夕,再立奇功,火烧赤尔勒!” 好像接力比赛一样,京都百姓自地的接过传令兵这一棒,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传遍整个京都! 福全茶楼内,一片死寂。 就连说书人讲起烂熟于胸的《孤城传》也频频出错,关键是说书人和茶客们都没发现。 宋大心里装着事,在桌上放好几个铜板,就要往外走。 恰在这时,茶楼外的街道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百姓们唱着笑着,疯狂地发泄心中压抑许久的情绪。 “发生什么事了?”宋大探出脖子,拦住熟人。 “征虏大将军顾南夕火烧赤尔勒,边关之围已解!” 此话一出,整个茶楼为之震动! 茶客们腾地起身,踉跄着跑出茶楼,抓住路人的衣襟,急切问道:“真的边关大捷?” 路人顾不得被陌生人拦住,他只想把这个大好的消息,说给全部的大周人听。 “对,没错!是边关的传令兵亲口所说!征虏大将军顾南夕现在还在横扫大草原,北境鞑子满草原地寻找她的身影,都没找到!” 宋大闻言,第一反应就是跑去永昌侯府报喜讯! 其他茶客们抱头相拥而泣。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这是十年以来,我们对上北境,第一次取得胜利!” “征虏大将军顾南夕实乃我大周顶梁柱!满朝廷遍寻不到的赤尔勒,居然也被她找到了!” “我忏悔!我不应该怀疑征虏大将军顾南夕的为国效忠之心!” “我也忏悔!我没怀疑过她的忠诚,但我怀疑过她的实力!事实证明,顾南夕就是顾南夕!” 福全茶楼大东家,见到大堂内满地狼藉,碟子碎了一地,若是往日见到这番场景,他一定会心疼得直抽抽,叫那些茶客们赔钱。 但今日,大东家一点也不在意这些,反倒十分大气:“边关大捷,自今日起,十日内,福全茶楼无论茶品还是甜点,一律打七折!”整个京都陷入沸腾的欢乐海洋。 就连妇孺们挎着篮子上街买菜,谈论起征虏大将军顾南夕和边关大捷,卖菜的小贩都会多饶她们几把葱。 各大书肆里,只要前来买书和笔墨纸砚的学子,为征虏大将军顾南和边关守将赋诗一首,就能获得减免优惠! 若是有那诗采斐然的,所做出来的好诗,书肆东家更会奉上红包,请其题下来,挂在书肆里,让来来往往的客人都能看到! 最为疯狂的则是百川书院和百味饭店,以及百印刷厂! 百川书院的学子连夜把顾南夕大破赤尔勒,横扫草原的事迹编成话本子,亲自上街,免费演说。 百味饭店更是直接在两个店铺前,挂上大大的横幅。 红色的绸缎上,金色的几个大字,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主家有喜!为庆祝顾将军大破草原,菜品酒水一律五折!】 这可是连圣上寿诞都不曾打过折扣的百味饭店! 这样大的优惠力度,立刻吸引了诸多对百味饭店向往的百姓们。 他们也是极懂人情世故的,还在门口时,夸赞顾南夕的话,就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他们变着法儿说着夸赞话,心里一点儿也不心虚,毕竟这些可都是自己的心里话。 百印刷厂则是暂停一切业务,加大马力印刷宣传单。 宣传单上,正中央是几个硕大的大字【顾将军立绝世大功!】,然后在其他空白地方是用缩小的字体描述战绩,还有崔大人为此赋的诗! 免费的传单,好似漫天的雪,带着令人激动的消息,飘到京都的每一个角落。 这场狂欢持续了一日又一日。 随着顾南夕的战绩一一传来,顾南夕成为整个京都的神话! “征虏大将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沿河突袭,一举灭掉敕勒部!” “你们是没瞧见,敕勒部的人都快疯了!见到一个人就问顾南夕在哪!” “哈哈,真是畅快!他们掳掠边关,烧杀奸淫,无恶不作!可曾想到天道好轮回,这样的惨事终将会报应到他们身上去!” 大相国寺里,香火鼎盛! 不少白头发的中年人携家带口,虔诚地在佛前叩拜,再点上两盏长明灯。 “这一盏长明灯是为我不幸离世的亲人所点。赤尔勒被烧,北境诸部在顾将军的铁骑下瑟瑟发抖。阿爹阿娘小妹,大哥大嫂,你们安息吧。你们的仇,顾将军给报了!” 素来不苟言笑的中年人,在佛像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哭到最后,竟是不能自已,好像要把这些年来压抑在内心最深处的痛苦,愤恨,无力和挣扎通通发泄出来。 中年人身后的妻子儿女,也都红了眼眶。 在他们另一边则是珠光宝气的富商,他劝慰中年人:“你还能活着,已是万幸,你得替家人们好好活下去。” 中年人:“你也是为家人来点灯的?” 富商情绪瞬间低落下来:“我是为我的好友和他们一家点的。他们去边关从商时,遇到北境犯边,不幸全家遇难。我想告诉他们,边关有征虏大将军在,一定会安然无恙,他们安心去投胎吧!” 成年人的悲痛,痛在心里。 中年人和富商没再搭话。 他们俩都点了两盏长明灯,第二盏皆是为征虏大将军顾南夕所点! 愿大将军此生无病无灾,与天地同寿,护佑大周! (本章完) 第276章 星星之火要燎原 第276章 星星之火要燎原 顾南夕的边关大捷,好似一剂强心针,让这个外强中干,处处是窟窿的濒死王朝续了一波命,如枯木逢春,再次焕发起生机。 镇国将军府,每个下人都拿到了牛夫人的赏赐,个个喜笑颜开:“感谢夫人,感谢征虏大将军!” 下朝归来的牛大人正在和牛夫人吹嘘:“多亏我慧眼识英,在朝堂上举荐了顾南夕担任此次边关守将,不然,换一个人去,朝廷怕不是要伤筋动骨!” 牛夫人懒得搭理他,而是在默默盘算着这段时间又积攒下多少银钱,改日要托人全送去边关,毕竟养骑兵可是费钱得很! “老爷夫人,大郎回来了!” 牛夫人腾地一把推开牛大人,忙不迭往门口跑去。 那刚踏进大门,长得玉树临风,风神俊秀,如明月在怀的青年,不正是自己的好大儿?! 牛夫人思子心切,一把抱住自己的儿子,略带哭腔:“大郎,你怎么回来了?” 牛夫人的儿子名牛锦一,是根据生辰八字,结合金木水火土所取的名。 牛锦一轻拍牛夫人的后背,声音温柔:“是儿子不孝,让母亲挂怀担忧。” 牛夫人的心软成一滩水:“我儿子最孝顺,年纪轻轻就已取得举人功名,是全家的骄傲!” 牛夫人没注意到,牛锦一听到这番话后有神色有一点点不自然。 牛大人气喘吁吁跟在其后:“夫人,您且叫儿子先去休息一下,有什么话等晚上再说。” 牛锦一婉拒:“不用了,阿爹阿娘,我就是来看看你们,还有同窗在外面等着呢。” 牛夫人诧异:“竟还带了同窗来吗?怎么不来家里坐一坐?” 不料,牛锦一不由分说,双膝跪地,叩了三个响头:“儿子不孝,未曾取得爹娘的同意,就决定弃笔从戎!此番我和同窗们就是要去抚冥镇,投奔征虏大将军。” 听到这话,牛大人眼前一黑!就是因为自己不想上战场,所以才把顾南夕推上去,没想到自家这个傻儿子,竟主要主动去送死! “不行!” 牛锦一跪在地上,犹如青松劲竹,眼里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天地苍苍,乾坤茫茫。大周少年,顶天立地当自强。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 “初读《孤城传》,儿子就为云孤城的这番话辗转反侧,奈何儿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挑,只有满腹经纶。” 牛大人气急败坏,怒骂道:“如今你就武艺高强了?怎么有胆子说敢去边关这样的话!可曾把阿爹阿娘放在心上?” 牛锦一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此事是儿子做的不对。边关经此一役,损伤惨重,即便征虏大将军大胜归来,想要重塑昔日繁华,也需要帮手。我虽无力杀敌,但为将军整理文书,为孩童讲学,甚至做些杂事,也是可以的。” 牛大人气得七窍生烟,只觉得这个儿子读书读坏了脑子,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哄骗:“你早日考上进士,我再为你谋一谋外放的官职,岂不是更能如你的愿?” 牛锦一眼神清明,好似能看穿一切,声音轻不可闻:“爹爹,整个朝堂上坚定抗战的,除了征虏大将军,还有谁?一旦入了朝堂,多的是身不由己,久而久之,就会忘记初心。” 这番话好像一个大巴掌,重重甩在牛大人的脸上,叫他一时无法反驳。这时,牛夫人叫下人取的钱匣子也到了。 牛夫人摸摸牛锦一的脑袋,纵使心中万般不舍,也坚定地支持儿子的选择。 “我儿大义!谁家孩子不是父母心头的宝?他们舍得儿郎们上前线,我也不会给你拖后腿!这是阿娘和各府夫人给大将军准备的银钱,本想托个可靠的人送过去。既然我儿要去边关,那此事就交给你吧。” 牛锦一没想到自家阿娘这般爽快,接过钱匣子,又磕了三个响头,竟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牛夫人热泪盈眶,把拳头塞进嘴里,堵住即将出口的呜咽声,快步追出府门外。 只见数十个少年郎,有身穿布衣的,也有身着锦绣华服的,有岳麓书院的,陆陆续续还有松山书院,甚至太学学子加入其中。 打头的竟是百川书院里,最圆滑的宋知州! 朗朗乾坤下,他们心中有丘壑,眉眼作山河,明知前路艰辛,却还是一往无前! 直到再也见不到这群少年的身影,牛夫人再也忍不住,无力跌到门槛上,嚎啕大哭! 不知何时走来的济国公少夫人满脸泪痕,紧挨着牛夫人坐下。 “哭吧,我儿也跟着他们一道去了。也好,在这京都里,跟他爹也能学着什么好?还不如去边关,多历练几番。” 牛夫人抹一把脸,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翻身上马:“我再去送送他们!” 数十名少年,在这座人口上百万的京都里,就好像落入湖里的小石子,本应激不起半点涟漪。 可是,这群少年是如此神采飞扬,豪情万丈! 他们高声吟唱着:“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 行人们向其投去好奇的视线,有人笑问:“郎君们要上哪儿去?” 少年们异口同声道:“我们要去抚冥镇!” 行人们秒懂,这是一群热血方刚的少年啊! 行人们仿照先秦时期,以歌作别,把最美好的祝愿,放在歌声里。 “愿君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美哉我大周少年,与天不老!壮哉我大周少年,与国无疆!” 好不容易追上来的牛夫人见到这一幕,不由地顿住脚步。 这群少年脸上的笑容是如此恣意! 人群里,宋知州的妻子,含泪对牛夫人点头:“星星之火,终会燎原。昔日大将军顾南夕撒下的火种,即将凭风而起!” 牛夫人释然:“少年们是耀眼的火种,我们亦是莹莹之火。” 不知何时,众人心中早就被顾南夕种下一颗种子,春雨一落,就会破土而出! (本章完) 第277章 万众归心 第277章 万众归心 意气风发的少年们,轻装简行,一路北上。 行进途中,不幸遇到巴图所带领的北境骑兵,生死存亡之际,被一伙满脸络腮胡的带刀糙汉所救。 牛锦一负责安抚众人,宋知州则上前朝带头的糙汉,行礼道谢。 “小生宋知州,多谢各位义士相救!” 带头的糙汉听到宋知州这三个字,眼神一亮:“你不在百川书院呆着,跑到河中郡作甚?” 宋知州眼神微眯,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这群人竟然有眼熟之感:“我瞧着各位义士面善,我们可是曾见过?” “没见过。”打头之人见不小心说漏了嘴,连忙打哈哈。 宋知州不以为意,主动说出自己这群人的目的地:“我们都是要去抚冥镇。” 带头糙汉:“北境十三部比大周精兵还要厉害,你们去了,只不过是去送菜。” 宋知州的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你们竟是不知道吗?征虏大将军顾南夕火烧赤尔勒,沿河扫荡草原各部,把十三部揍得哭爹喊娘!” 哐当! 糙汉们的武器齐刷刷掉到地上,所有人都跟被定住了似的,一动也不动。 过了半晌,带头糙汉双手紧紧把住宋知州的双肩,似哭似笑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但这怎么可能?!不都说顾南夕临阵脱逃了吗?” 宋知州心里有一个猜测,于是忍住双肩的疼痛,耐心解释:“大将军怎么可能临阵脱逃?她率部横穿死囚山,找到赤尔勒,深入敌后,大杀四方!这事全京都的人都知道。” 糙汉们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哐哐几下,照着同伴的胸口来几拳! 一个个痛得龇牙咧嘴,却还是放声大笑。 “赤尔勒!灭掉的居然是赤尔勒!苍天有眼!” “都怪李老大!他说让我们上河中郡等着,自己却跟着大将军跑去死囚山,也不给来个信儿,就让我们在这傻等!” 糙汉们一个个后悔不迭:“早知道,我们就早点去投奔大将军了!能把鞑子杀个片甲不留,这辈子都值了!” 带头的糙汉对宋知州不再隐瞒:“我们和李老大是同袍,得知大将军要北上抗敌,故而在此等候,奈何错过。你们且等等,我们还有上千名同伴,到时候一道去!” 宋知州等人自然是应允。 边关大捷的消息,由京都向四面八方传散开来。 清溪深不测,隐处唯孤云。 青青山脚下,一个老翁盘腿坐在河边巨石上垂钓。 溪流清澈且湍急,并没有鱼儿上钩。 但老瓮不急不慌,怡然自得。 “主家,有你的信!” 老翁接过童子递过来的白信封,上面正是龙飞凤舞的崔三论三个大字。 老翁冲另一个巨石上的中年人,笑道:“这崔三论,不到黄河心不死。铁定又是要我们为他那个干女儿卖力气!” 中年人把斗笠往下压了压:“永昌侯夫人虽然有几分本事,也有为国效忠之心,但还不足以让我们出山。” 老瓮漫不经心地拆开信封,就被开头那一行字吸引住全副心神! 反复看了好几遍,甚至低声一字一句地念出来,这才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 老翁垂下手,望着波光粼粼的溪面暗自出神。 这样反常的行为,自是引起身旁中年人的好奇:“崔大人在信中说什么了?惹您这般魂不守舍?”老翁收回渔杆,跳下石头,放下挽起的裤腿,浑身气质一变,好似久藏的利剑终于要出鞘了! “他给了我一个不出山,就会遗憾终生的理由。” “什么理由?” “顾南夕穿越死囚山,火烧赤尔勒,继续深入草原,扫荡草原各部,至今未归!” 噗通! 中年人手里的鱼竿,掉落溪中,随流而走。 过了好一会儿,中年人喟叹:“赤尔勒啊!是我小瞧了顾南夕,我跟您一道去。” 除了隐居山野的老翁和中年人,还有在青楼里左拥右抱的浪子,书院里苦口婆心的夫子,宅在家中忙于著书的文士…… 他们都收到了崔三论的信,起初都是不屑一顾,甚至用来压桌子。 可是心中残存的一丝希冀,又让他们再次展开了信件。 这一展开,既欣喜若狂,又后怕不已,险些就错过了! 江南烟雨蒙蒙,如梦似画。 河面上,停靠着一艘精美的画廊船。 俊美中带着一丝邪气的男子,喝着娘喂到嘴边的美酒,听着管家汇报产业情况。 自接手家业以来,男子只在顾南夕手里吃过大亏,尤其是便宜变卖的京都产业,让人痛心疾首! “顾南夕有音讯了吗?” 尽管很多人都说她是临战脱逃了,但男子坚信,顾南夕绝对是在暗戳戳地搞事情! 管家刚想摇头,船上就来了一名黑衣男子。 “小黑来信!” “嗯?!小黑他不是叛变了吗?居然还有胆子来信?!”男子几乎被气笑了。 男子对管家抬抬下巴:“念!让我看看他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还敢来找我!” 管家面无表情:“前主子亲启:前主子对我不薄,今有一笔赚大钱的机会要告知您!发大财之处就在边关。” 男子砰地一脚踢翻案几:“真当我是冤大头了?!” 下一秒,男子气愤的神情僵在脸上!他听到了什么?!顾南夕穿越死囚山,灭了赤尔勒? 男子缓缓坐下来,过了许久,把怀里的一封信撕了个粉碎,从船的窗户往外一撒,落入翻滚的江河里。 “哼!我还能比不上顾南夕?!” 星河灿烂,仿佛也是为顾南夕感到高兴,自边关大捷之后,星空就格外璀璨。 大相国寺内,一名瘦巴巴的老僧,抬头夜观星象。 “老祖,您连观七日,可有所得?” 大相国寺的主持虚心请教,能让老祖这般上心,肯定是有大变故! “原本大周帝星晦暗,群星摇摇欲坠。但自边关大捷后,七杀星璀璨夺目,周围的破军也闪耀许多。诸多细小的星子,围绕七杀,绽放光芒。” 天上星子繁多,不是每一颗都有资格同国运关连。 然而这一次,那些渺小黯淡的星子,竟然有同辅星有争辉的迹象! 奇哉!怪哉! 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这些改变肯定和顾南夕有关系! (本章完) 第278章 回边关! 第278章 回边关! 极目青天日渐高,玉龙盘曲自妖娆。 蜿蜒的小溪旁,顾南夕等人短暂地修整。 傅明远脱下身上的铠甲,放入河水中洗刷干净上面的血迹,放到草地上,任由太阳将其晒干。 李老大拒绝旁人的帮忙,手嘴并用,这才给受伤的胳膊打好绷带。 “敕勒部跟发疯的野狗似的,紧追我们不放。他们难道不要过冬吗?” 阿勒川嘴角上翘,带着一丝讥笑:“敕勒部的头领最心爱的女人孩子全死在我们手下,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傅明远扫视一圈,纵使他们迅捷如风,但一路征战,两千多号人,如今只剩一千多名。 草原上的青草已经枯黄,眼瞅着冬季就要来临,傅明远知道,自己等人该回边关去了。 只是北境大汗早就布下天罗地网,只等着自己这些人自投罗网。 傅明远眉头紧紧蹙着,若是只有自己,哪怕死在草原上,也要杀个过瘾。 可是队伍里还有顾南夕呢! 她可是征虏大将军,是边关的主将,无论是被俘虏,还是被杀,都会对士气产生沉重的打击。 李老大同傅明远并肩作战许久,虽然没到亲密无间的程度,但还是开口询问:“你在想甚?愁眉苦脸的。” 傅明远:“我在想该如何回边关。北境各部追我们追得越发紧,逐渐有合围之势。” 李老大想也不想道:“这件事,你当然要去问大将军。” 傅明远神色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顶头上司。 傅明远摸摸鼻子,有些心虚,这段日子在草原杀疯了,也不知道顾南夕会不会怪罪。 等傅明远找到顾南夕时,绿梅正给疼得龇牙咧嘴的顾南夕,挑破大腿上的水泡。 “何事?”顾南夕的这具身体,养尊处优,从未遭过大罪。 这一番长途奔袭,险些去掉顾南夕的半条命。 若不是顾南夕意志坚定,强撑着一口气,估计早就在半道上倒下了。 傅明远低头,看着脚下的青草,目不斜视:“大将军,即将入冬,我们是时候回边关去了。” “行,你做主就行。” 傅明远一时间不知道顾南夕说的是不是气话,不确定道:“我做主?” “这一路,你做的都很不错,自然是听你的。” 傅明远打量顾南夕的神色,见她表情严肃认真,并没有格外的意思,心里五味杂陈。 当初他帮永昌侯招兵买马,训练新兵,却还要被永昌侯忌惮,时不时地打压。 这大将军顾南夕,明知自己是反叛军,却还付出这样的信任。 傅明远鼻子酸涩,心里暖乎乎的:“他们一定会在抚冥镇附近埋伏,所以我的想法是,何不如重回赤尔勒,绕道沃野镇?” 顾南夕觉得此事可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绝对不会想到我们还会再去赤尔勒!” 赤尔勒离沃野镇不算很远,只是中间夹着一部分死囚山,平日里没人敢走罢了。 但这个对顾南夕等人而言,是小菜一碟,能穿死囚山一次,就能穿它第二次! 既然定下目标,队伍很快就再次行动起来。 草原各部又一次失去顾南夕的踪迹,只能无能狂怒! 消息传到抚冥镇,全镇上下也为顾南夕担忧不已。 “大将军又失去踪迹了。” “哎呀,急死个人。谁能去给她报个信儿,不要回抚冥镇!”“大将军带兵如神,踪迹神秘叵测,莫说是草原鞑子,就连顾十三和副将大人都不知晓她在何处。” “大将军肯定会有所预料,不会落入鞑子的圈套。” 顾十三想带人去找顾南夕,却被副将拦下:“北境鞑子虽然退兵,但他们这个冬天日子难过,很难保证他们不会卷土重来!” 顾十三看着少了一大半的熟悉身影,心下凄然,只能按捺住心中的焦急,以抚冥镇为重。 被众人牵挂的顾南夕,轻车熟路地沿河回到赤尔勒,重入死囚山。 等再次出来时,遥遥就能看见沃野镇那高大的城墙。 “这沃野镇挺富裕啊。”顾南夕瞧那城墙,皆是由青砖筑成,高达八米,上面遍布密密麻麻的射箭口。 看上去,这沃野镇就如一个全副武装的军事要塞,散发着骇人的冷光。 傅明远:“这沃野镇的县令来自琅琊王家,名王不喜,家底子厚。” 李老大轻踢马腹,护在顾南夕左侧:“世家那群人,没一个好东西。谁知道他是不是搜刮了民脂民膏。” 顾南夕轻笑:“这王不喜,倒是个挺有个性的人。” 取这么个名字,也不怕圣上真的不喜他。 有意思!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下山后,顾南夕等人全速前进。 兵临城下时,城上有人高声喊话:“来者何人?” 耿老汉扬起征虏大将军的旗帜,气沉丹田:“征虏大将军顾南夕!速开城门!” 顾南夕举起兵符,好叫城墙上的人瞧个真切。 城墙上一片骚动。 很快,厚重的木门咿咿呀呀地打开。 顾南夕打头,率队进入城中。 他们先是进入第一个瓮城,瓮城四周的城墙上稀稀疏疏站着几个兵卒。 顾南夕耳尖地听到他们在小声议论。 “这就是大将军啊!我还以为她有三头六臂,身高八尺!” “她可是玉面阎王,若真长相粗鄙,如何称得上玉面二字?” “呸!鞑子叫她阎王也就罢了,你身为大周将士,怎么能如此无礼?这要是叫城里的百姓听了去,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淹死!” “哎呀,嘴误!莫要告诉其他人。那小六子可真是好运气,没轮到他当值。待会儿等大将军入了城,他定能瞻仰其姿!” 顾南夕不动声色,不急不缓地率着众人等翁城的城门打开。 嘶嘶! 李老大眼珠子瞪得溜圆:“还有瓮城?!” 中原城池有个五六米高的城墙,就很了不得了。 军事要塞一般会设一个瓮城。 却没想到这个毫不起眼的沃野镇,居然设了两个! 李老大咋舌,这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只是离开边关十年,变化竟然这么大吗?! (本章完) 第279章 请将军留下来吧 第279章 请将军留下来吧 顾南夕穿过第二个翁城,进入沃野镇后,不敢置信地眨眨眼睛。 她万万没想到,两个翁城,高达八米的青石城墙严密保护的沃野镇,竟然是这副模样! 街道两旁是杂乱的茅草屋,有条件好的,也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木板子,充当茅屋的大门。 街道上坑坑洼洼,不曾铺设一块青石,满是泥泞。 顾南夕坐在大马上远眺,远处的景色与眼前的并无二致,甚至茅草屋还要更稀疏些。 “恭迎大将军!” 街道两旁齐刷刷跪着衣衫褴褛的百姓。 他们嘶哑着声音,每喊一句就郑重地叩拜一下。 打头的是一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他清瘦高挑,风姿卓越。 想必他就是沃野镇的县令王不喜。 在他身后是一名头发全白,脸上全是沟壑的老者。 这两人看向顾南夕的眼神,既敬佩,但又好像在盯着一块大肥肉。 顾南夕打个冷颤,总感觉自己好像被人盯上了。 “哼!”李老大见到沃野镇这副惨样,对王不喜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格外看不上。 王不喜却当没发现李老大的敌意,笑意盈盈地同顾南夕问好:“大将军立下不世功勋,名扬天下。北境大汗布下天罗地网,却没想到您来了我们沃野镇。可见,大将军同我们沃野镇缘分深厚!” 顾南夕翻身下马,同王不喜寒暄两句后,扶起他身后的老者,并劝跪下的百姓们。 “顾南夕多谢乡亲们的厚爱。保家卫国,驱除鞑虏,本是我们将士的分内之责。诸位请起,莫要折煞了我!” 回应顾南夕的是百姓们带着哭腔的祈求。 “大将军英武非凡,实乃大周第一勇士!有大将军在,我们心里就安稳了。” “大将军,你在我们沃野镇多待些时日吧。抚冥镇有顾家军守护,安全无虞!我们沃野镇却没有!” “大将军,我们只能依靠您了!” 王不喜见顾南夕没松口,故意斥责百姓:“你们都在提些什么无理的要求?我们沃野镇也是有守军的!大将军身为边关守将,自然不会弃我们沃野镇于不顾!” 说完,王不喜领路:“大将军,一路奔袭,想必累极。咱们先去县衙休息几日。” 一路上,沃野镇的惨样叫众人看得频频皱眉。 李老大忍不住问道:“我记得沃野镇曾经十分繁华,除了一条主街,还有南北共十二条分街,均是由青石砖铺路。为何一块石砖都不见了?” 王不喜提起衣摆,跨过一个小水坑,平平淡淡道:“都在城墙上。” 李老大:“我还记得当初那些富户人家,家家都有高门大院。虽然比不得京都奢迷,但也不至于变成茅草屋!” 王不喜不小心踩到坑里,险些崴了脚,抽着冷气回道。 “前些年,北境鞑子不敢去抚冥镇同顾家军硬碰硬,就柿子挑软的捏,时常从沃野镇南下。镇子里无主之物众多,我便做主,把那些房屋拆了,石砖去建城墙。” 这话说的让人心酸。 但李老大本就对世家子有意见,故而挑刺:“总不能家家都是如此。”王不喜也没打算隐瞒:“自愿捐赠。毕竟维护沃野镇的安危,人人有责。” 李老大:“若有人并不想捐赠呢?” 王不喜的眉眼间具是冷淡,眼神淡漠:“我会让他不得不捐赠!” 李老大显然被王不喜轻飘飘的话给气笑了,看来这又是一个不顾民众死活的残暴县官! 傅明远比李老大要懂人情世故,强龙不压地头蛇,刚到人家的地盘上,没必要起纷争。 于是,傅明远岔开话题:“王大人,不知沃野镇的守军何在,有多少人?此次战役中,伤亡可惨重?” 王不喜显然对整个城镇的布防,烂熟于心,脱口而出道:“步兵五百人,没有骑兵。” 啥?! “怎么才这么点?”顾南夕也诧异了,但凡京都爵位高一些的人家,私兵都不止这个数。 区区五百人,能干什么? 王不喜勾起嘴角,露出讥讽之意:“朝廷本就克扣军饷,再盘盘剥削下来,吃空饷的要占到三分之一,甚至一半!” 李老大:“那也不至于这个数!” 王不喜理直气壮:“但我们还要建城墙!建这么大的城墙不用钱的吗?” 李老大跳脚:“光有城墙,没有守将,又有何用?!” 王不喜突然顿住脚步,扭过身,直勾勾盯着李老大,一字一句道:“但此次直面北境瓦罕部,我们不曾伤一人,不曾让一寸土!” 李老大显然也被这样的战绩给震惊了,呢喃道:“哪位守将,勇猛如斯,我竟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号!” 王不喜冷着一张脸:“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些守兵,个个瘦骨嶙峋,连兵晌也总是拖欠。” “可为何?” “沃野镇城池稳若金汤,是北面诸镇中唯一设了两个翁城的兵镇。难啃的很,又没什么油水,哪个部落会这么想不开,从我们沃野镇下手?” 北境鞑子的行事风格就是这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城镇,抢一波就跑。 想要攻打下沃野镇,费时费力,好不容易攻下来了,镇子又穷得叮当响,若继续南下又容易遇到大周援兵。 所以,鞑子们不太喜欢攻打沃野镇,顶多是在城墙外劫掠一番。 顾南夕暗道,王不喜这一招,跟空城计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王不喜真是个人才! 李老大还是觉得王不喜为筑工事,搜刮百姓太狠。 但沃野镇实为兵镇,朝堂上对兵镇的要求就是像颗钉子一样扎在那里! 至于那些边民,不过是上战场的炮灰。朝廷没指望能从兵镇里收上来多少税,自然不会对这些边民有多好。 若是边民死光了,再从其他州郡迁徙一批过来就是。 李老大的腹诽在见到县衙时,彻底烟消云散了。 县衙也是茅草房,只是比其他的茅草房更加宽阔整洁些。 顾南夕见状,问道:“县衙的砖石也在城墙上?” 王不喜:“那是自然。我不以身作则,如何规劝他人?” (本章完) 第280章 这是你欠他们的! 第280章 这是你欠他们的! 回到沃野镇,躺在暖和的被褥上,深秋初冬的夜晚,略带些冷意,但又不是那么冷。 顾南夕以为自己会躺床上就睡着,却没想到,直到夜月上梢头,自己依旧没有睡意。 顾南夕披上衣服,蹑手蹑脚地推开门,没有吵醒熟睡的绿梅。 月光皎洁,洒在茅草屋顶上,整个镇子静谧中带着一点冷清。 县衙地方小,容不下那么多人。 好在沃野镇最不缺的就是茅草房,傅明远和李老大带着大部分将士另寻住处,只留下一队护卫,保护顾南夕。 “大将军可是心里有事?” 王不喜松松垮垮地披了件外袍,瀑布一样的墨发,用簪子简单挽了个发髻,整个人清雅中透着一丝慵懒,同白日里冷漠绝情的样子完全不同。 顾南夕从灶房里提起一个大肚壶,另寻了两个陶碗。 两人极有默契地在亭中坐下。 顾南夕斟满两碗冷茶,把一碗推到王不喜面前:“你来沃野镇多久了?” 王不喜大大方方地端起茶碗:“十三年。” 亭子的顶部也是用茅草搭的,破了个洞,月光从洞内照到小碗里,在冷茶上倒映出月影。 顾南夕的声音轻轻柔柔:“你刚到沃野镇时,这里是什么样?” 王不喜的神情略微一恍:“纸钱漫天,满城缟素,人人如丧考妣,争相为顾战神披麻戴孝。” 他来的那一年,刚好是顾战神战死的那一年。 他见过满城百姓为顾战神悲痛欲绝,恨不得以身代死。 当时他就想,大丈夫不外如是!做官能做到这个地步,此生值了! 顾南夕:“镇子也像现在这样破败吗?” “没有。且不说人人安居乐业,但都能找到片瓦遮身,能寻份工,养家糊口。那时候,沃野镇是边关最富裕的军镇。” 顾南夕叹气,满是惋惜:“造化弄人。” 王不喜灌了一肚子冷茶:“非造化,实乃人祸!永昌侯担任主将那一年,就对沃野镇下手!人祸加兵祸,沃野镇不就凄惨如斯?!” 王不喜的眼神里像是在燃烧着一把火,看向顾南夕,坚定得如同赴死的将士。 “大将军,这是你欠沃野镇全镇百姓的!你的夫君搜刮民脂,让镇民饥不饱腹!你的亲父,让镇民们永生永世死守军镇,这群傻子,竟然以命守诺!” “大将军,这是你欠他们的!你理应还给他们一份安稳,一块乐土,一个盛世!” 说完,王不喜头也不回地进屋了,背影苍凉孤寂,好似戈壁滩上经历风吹雨打的石头,带着风沙的痕迹,却又屹立在那里。 “跟您有什么关系,怎么能算是您的错呢?!”绿梅早就醒了,没敢打扰两人的夜谈。 顾南夕长长叹一口气,原本她以为解了边关之围,自己就能像在京都那样继续摆烂下去。 可是满目疮痍,原著里轻飘飘一句边关被破,落到个人身上就是家破人亡。 责任,良心,这两个词就是施加在顾南夕身上的枷锁。 她想摆烂,她想回去,过京都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 可是,她不能! 她目光所及,皆是炼狱。 王不喜的这番话,更是让她无法自欺欺人。“倒霉催的,我要被困死在边关了。”顾南夕苦笑着抹了一把脸。 想要继续过摆烂的生活,就得把底下的人培养成苏家三兄妹那样。 罢了,罢了,自己再辛苦个一两年,就能继续再过美好的日子! 劝是这么劝自己,但顾南夕在心里还是把年轻皇帝和所有举荐自己去边关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自己只是想摆烂而已,碍着谁的道了?!一个个见不得自己空闲! 带着这份心事和骂骂咧咧,顾南夕反倒睡了个安稳的觉。 次日清晨,顾南夕就带着绿梅和护卫们满镇子晃荡。 沃野镇的百姓一天只吃两顿饭,街上的早餐铺子很少,大部分人都是在家做饭,这样更省钱些。 顾南夕蹲在南门口,观察进出城门的行人,大多都是农人的打扮,挑着瓜果蔬菜来城里售卖。 城门口的卫兵倒是和气的很,没有故意掀翻农人的菜篮,也没把蔬菜翻得稀巴烂。 但大型的商队极少,照理来说,从沃野镇西行,路途会更近一些,也不知为何,商队不走这头。 等蹲到腿都麻了,顾南夕席地而坐,同在自己身侧支摊的妇人聊起天。 “大娘,您这卖的是什么?” 妇人手脚麻利,把掺着野菜的糊糊团成团,再放到木蒸笼上蒸:“野菜团子。一文钱两个,小娘子要不要来一份?” 顾南夕今日没有穿铠甲,衣着朴素,这妇人显然没认出她的身份。 “来一份。” 妇人见生意开张,脸上的笑意越发真切,用一根茅草串起两个野菜团团,递给顾南夕。 这野菜团子,苦涩又拉嗓子。 顾南夕不得不在嘴里多嚼几下,直到嘴唇几乎被苦麻了,这才敢咽下去。 有巡值的士兵路过摊子时,用手拿起两个团子,塞入口中,继续巡逻去了。 顾南夕拧眉:“他们没给钱。” 妇人打量一眼顾南夕,十分肯定道:“外地来的吧?这群兵士,吃早膳从来都不给钱。” “你不生气?” 陆陆续续有客人来买,妇人不停地忙碌着:“不生气。他们领不着钱,还在守着镇子。一两个菜团子罢了,有什么好生气的?若是没有他们,我连出城去采野菜的机会都没有。” 顾南夕见妇人忙得无瑕交谈,于是换了个地方继续逛。 这沃野镇穷是真的穷,满镇子穿得起绫罗绸缎的寥寥无几。 但这沃野镇穷得坦荡,没有小偷小摸,也没有欺行霸市。 “真是个奇怪的镇子。”绿梅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顾南夕想要更了解一点沃野镇,于是在这里多待了几天。 顾南夕的精兵们搜刮草原,战获丰富,这几天里,他们拿着抢来的银子,在沃野镇买买买! 吃了那么多天的烤羊肉,真的挺想念家乡的这一口膳食! 一时间,整个沃野镇为这一千来号人忙忙碌碌,竟依稀见到当年繁华的影子。 只是这样,顾南夕回到沃野镇的消息再也瞒不住了! (本章完) 第281章 顾将军是我们的 第281章 顾将军是我们的 抚冥镇,众人因行商带来的消息炸开了锅。 “什么?!大将军回来了!不愧是大将军!纵使北境大汗布下天罗地网,也逮不到她半点影子!” “鞑子还在草原上吃风沙,大将军却回来了!真是畅快!” “高!真是高!竟然是绕道去了沃野镇,这谁能想到?” 抚冥镇的百姓们个个欢天喜地,觉得边关有这样的主将,十年无忧! 林金山看着这群傻子,笑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恨铁不成钢道。 “你们一个个还在这傻乐!怎么不想想,大将军为何她一直待在沃野镇,不回来?” 同他做过好几笔生意的小商贩,摸摸后脑勺,憨厚道:“许是大将军累了,在那儿多休息几日。” 林金山伸出食指,点点他的额头:“笨死你们算了!沃野镇的县令王不喜那是何等人物,雁过都得拔根毛!且不说大将军麾下一千多名精兵,有多少私房钱!单单就是大将军,王不喜就不可能轻易放他离开!” 众人被他的这番话唬得一愣一愣的。 “不能吧,王不喜难道还敢强留大将军?大将军可是带着上千精兵呢。” “他留下大将军作甚?历年来,边关主将都是在抚冥镇!” 林金山摸摸自己好不容易留长的胡须,做智者状态:“他必不可能强求,但他会卖惨!沃野镇破烂成那样,再被他一顿哭诉,大将军心一软,不就一直待在那儿了?” 我滴个亲娘! 众人瞪大双眼,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 这个猜测可太靠谱了! “沃野镇虽然破烂,但打起仗来,他又没死多少人!” “就是!我们抚冥镇才是伤亡最惨重的!” “王不喜这厮太不要脸了!不行,我们得去找副将和顾十三他们,叫他们赶紧去把大将军接回来!” 众人害怕夜长梦多,一窝蜂地涌去副将府,由林金山代表众人,把诉求一说。 副将心下一凛,这确实是王不喜那厮能做出来的事! 边关好不容易迎来一个靠谱的主将,万万不能让王不喜那厮抢了去! 副将二话没说,立刻点兵遣将,在不影响城防的前提下,去沃野镇抢人! 不对,是救回大将军!大将军一定是心向抚冥镇的。 两镇的动向自然是瞒不过夹在其中的怀朔镇。 怀朔镇的镇民们,围在县令府请命。 “大将军既然能在沃野镇待上好几天,为何不能来我们怀朔镇?” “颜大人,王不喜那厮都能不要脸,在大将军面前卖惨!我们为何不可?” “我们要求不高,大将军在我们怀朔镇待个一年半载就成!” “谁也没规定,大将军必须待在抚冥镇。我们怀朔镇离抚冥镇还近,方便大将军布防!” 怀朔镇县令颜同初,只觉得自己耳边围绕着八百只鸭子,呱呱叫着大将军。 主薄见颜同初没有任何反应,急得上窜下跳:“大人,您在顾虑什么?说出来,让我们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颜同初扫一眼众人,见他们都是认真的,便道:“抚冥镇有顾家军,又是历年来的主将所在!沃野镇确实是边关最破的军镇,王不喜卖起惨来不费吹灰之力。可是咱们有什么啊?”这是个好问题,众人一时陷入了沉思中。 想让大将军留在怀朔镇,那就必须要拿出一个有信服力的理由! 主薄猛地一拍掌,双眼闪过一道精光:“颜大人,你还记不记得曾经有一个游方道士,路过我们怀朔镇的时候,曾经说过我们怀朔镇有铁矿?” 颜大人一脸黑线:“当然记得,给他钱,给他人,给他时间,最后连铁矿的影都没见着,竟是自己偷偷开溜跑了!” 主簿嘿嘿一笑:“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说过咱们这儿有铁矿!” 颜同初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主薄:“你想骗大将军?” 主薄挺挺胸膛,义正言辞道:“这怎么能叫骗呢?毕竟谁也不能拍胸脯说,我们这儿没有铁矿!” 颜同初讷讷不语:“这也太小人了。” 主薄却红了眼眶:“若是能把大将军留在咱们怀朔镇,我就是当一回小人,又怎样?!” 颜同初轻叹一声,决定自己亲自去沃野镇请大将军! 紧挨着沃野镇,怀朔镇,抚冥镇,位置却比他们要偏南,是北面第二道防线的武川镇,自然是时时刻刻关注北面的动向。 “什么?王不喜那厮好大的狗胆,竟然敢留下大将军!” “就是,太不要脸了!他们的城墙巍峨,还有两个瓮城,还要留下大将军,这给不给其他兄弟们活路了?!” “顾家军去沃野镇了?就该如此!” “什么?颜同初那老学究竟然也亲自去沃野镇?!” 武川镇县令秦泊淮,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这姓颜的肯定也是要去抢大将军!” 武川镇其他人纷纷请命:“我们也去!凭什么他们能抢,我们就不能抢?!” “没错,像大将军这样的主帅,千年一遇。这可不是永昌侯那样的废物,要是能来我们武川镇,我们的防线必定固若金汤!” “对,秦大人,到时候咱们就说,我们是最终防线,战略意义重大!急需大将军坐镇!” 秦泊淮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脑袋,带着几名亲兵就快马加鞭,奔赴沃野镇,生怕晚一步,大将军就被其他人哄骗了去。 等到更东一点的柔玄镇,怀荒镇,御夷镇得到消息时,他们的民情彻底沸腾了。 “这不公平!北境鞑子虽然西行,但谁也说不准,他们会不会向东杀个回马枪!” “不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快快带人去,大将军是我们的!” 两道防线的七个镇子,各种兵马调动,加上民情沸腾,顿时让残存的北境探子缩回脑袋,不敢在这个时候冒头。 至于北境王庭,更是只知顾南夕回了边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北境大汗咬牙切齿:“收拢各部!回撤草原!边关兵马调动,肯定是顾南夕搞的鬼!她一定是想聚集兵力,烧毁我们剩下的粮草。这样,只要冬季一来,她不费一兵一卒就能灭掉我们大半兵力!” (本章完) 第282章 都是一家人,不分彼此 第282章 都是一家人,不分彼此 县衙之中,王不喜一边处理政务,一边头也不抬地对身侧的老者说道:“大将军来我们沃野镇的消息,是彻底瞒不住了。” 这名老者赫然是那日跟在王不喜身后,叩拜顾南夕的老人! 老者长叹:“大人,您已经尽力了。若是换一个人来驻守沃野镇,恐怕早就被鞑子踏成废墟。” 王不喜没有丝毫的笑意,眼底里满是忧虑:“跟着我,你们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老者抚平衣袖上的皱痕:“满镇上下,无一不对您感激涕零。大家都知道,我们是留不住大将军的,只盼着,大将军别忘了我们沃野镇才好。” 王不喜放下有些秃了的毛笔:“可是我不甘心!大将军不仅在军事上才华出众,在民生上亦堪比卧龙!” “她经营有道,产业颇丰,又得圣心!只要她略微提点以下沃野镇,我们就再也不用过这样苦哈哈的日子。” 老者给王不喜倒了一杯凉水:“我们把能做的都做了。这几日大将军一直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即便她不会留在我们沃野镇,也不会像永昌侯那般……” 王不喜轻笑:“拿永昌侯同大将军作比较,是侮辱了大将军。” 王不喜眼珠子滴溜滴溜转:“明日,我们邀大将军,再去城外的村子转一转。” 老者哭笑不得,但还是宠溺包容道:“听您的。咱们再多留大将军几日,好叫顾家军和颜大人跑个空。” 顾南夕丝毫不知道有这么多人在惦记着自己,她一接到王不喜的邀约,就欣然赴约。 沃野镇的农田极其辽阔,放眼望去,就让人想到后世的东北大平原。 “产出竟然只有这一点?”顾南夕听到亩产不足五石,都恍惚了。 顾南夕蹲下来,抓起一捧土,细细捻了捻,心中便明白了原因所在。 “这一片全是这样的土质?” 王不喜:“对。我们请过善于种田的老人,他们都说这样的土壤种不出什么来。” 顾南夕在心中暗暗点头,这一大片土地竟然全是盐碱地! 盐碱地的治理,即便放在后世也是一个很难的课题。 想要把万亩盐碱地变成万亩良田,极其耗费人力物力! 顾南夕惋惜地叹气,难怪原来的沃野镇全靠商业致富,因为在这里种地,根本就填不饱肚子! 无论王不喜怎么拖延时间,待到夕阳西下时,一行人还是回到了沃野镇。 顾南夕刚到县衙门口,就见到一群人吵吵嚷嚷。 “老人家,我乃怀朔镇县令颜同初,特来求见顾大将军。” 老者却守在门口,不让他们进去:“顾大将军不在县衙,你们先回去吧。” 此时,顾三十九也赶了过来,粗声粗气道:“你个老汉,真当我们不知晓你家大人的小心思!想要强留下大将军,先问过我这杆长枪!” 顾三十九干净利落地舞了个枪,锋利的枪头险些划过老者的脑门。 老者却没有一丝退让,脸上也没有惧怕之情:“我家大人怎么了?沃野镇这般穷,你若是有本事让镇民安居乐业,我们也会强留下你。” 顾家军向来不怕苦不怕累,自诩是英雄好汉,绝不会把那些艰难困苦挂在嘴边。 顾三十九则是个中翘楚,想要比惨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一人生闷气。颜同初是个好脾气的,不以为意,只平和道:“我们怀朔镇有铁矿,急需大将军去坐镇。” 老者怀疑地看向颜同初,直到把颜同初看得双颊绯红:“我为何从没听说过铁矿一事?你莫不是在撒谎?” 怀朔镇主簿见自家大人就要语塞,连忙出面:“这等重要情报,岂能宣扬得人尽皆知?北境缺铁器,若是得知我们怀朔镇有铁矿,必定会全力取之!若让他们得逞,我们边关危矣!” 老者见主簿说得信誓旦旦,饶有真事一般,一时间也不知道铁矿一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主薄趁热打铁:“您就让我们见大将军一面吧!此事就怕夜长梦多。” 武川镇的秦泊淮一把挤开主簿,就要往里冲:“沃野镇守军稀少,如何能保证大将军的安全?大将军就应该去我们武川镇,既能保证自身安危,又能指挥边关布防!” 颜同初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连忙道:“还是先让大将军跟我回怀朔镇!” 秦泊淮虎目微瞪,声音闷如响雷:“姓颜的,你说什么?再说一次,信不信我揍你!” 颜同初颤抖着嘴唇,忍住心中的一丝惧意:“你怎么这般粗鲁?!我说要大将军去怀朔镇!” 眼见着还没进县衙,几方人就要打起来,偏偏此时,又有二十多匹骏马,径直朝这里奔来,一看就知来者不善! 来人还没下马,远远的高声喊道。 “柔玄镇请大将军前去视边!” “怀荒镇上下对大将军翘首以盼!” “御夷镇县令突发重病,急需大将军前去主持大局!” 颜同初和秦泊淮面面相觑,这些人忒不要脸! 御夷镇县令身壮如牛,一拳能打死老虎,谁病了,他都不可能突发重病! 为了抢走大将军,竟然不惜假意称病,实非男子汉所为! 秦泊淮骂骂咧咧,心里却懊悔不已,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理由呢?! 守门的老者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本以为只是抚冥镇和怀朔镇,没想到连最东边的御夷镇都派人来了。 瞧他们风尘仆仆,嘴唇开裂,万一被大将军见到,心生不忍…… 县衙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 六个镇子的使者既想进县衙,又怕被别人抢占了先机。 沃野镇的百姓们听说其他镇子派使者来,想要抢走大将军,竟然自发地向县衙走来。 人群如小溪流一般,向县衙汇聚。 眼瞅着越来越拥挤,稍微不注意就会引起踩踏,顾南夕不得不站出来。 “我是顾南夕!诸位,请听我一言!” 清亮的女声好似带有魔咒一般,现场为之一静。 上百双眼睛齐刷刷看向顾南夕,有可怜巴巴的祈求,也有势在必得…… 顾南夕深吸一口气,这样赤裸裸的厚爱,犹如泰山之重! “边关七镇,同气连枝,都是一家人,何必分你我?” (本章完) 第283章 这就是号召力! 第283章 这就是号召力! 正主已出面,众人自然是要给她个面子。 只是沃野镇的百姓们在离去时哀哀戚戚,不断抹眼泪。 “大将军,勿相忘!” “大将军,就在沃野镇多待些时日吧,我们舍不得您。” 秦伯淮见状,急忙挤开老者,推开县衙大门:“大将军,里面请。” 顾南夕被六镇使者簇拥着,来到县衙正堂。 刚刚落座,正堂里的气氛就剑拔弩张。 七个镇子的人就像斗鸡一样,怒目而视,好似下一秒就会动拳脚! 顾南夕能怎么办? 顾南夕只能打哈哈:“我们都是为了镇守边关,保护百姓。既然都是一家人,何必分彼此?” 王不喜亦道:“大将军说的是。你们一个个太不像话,叫旁人看了笑话。” 秦泊淮冷哼:“最先不守规矩的人可是你!” 顾三十九看着顾南夕,眼圈泛红:“小姐,我们顾家军终于等到你了!” 顾南夕如坐针毡,一群老少爷们儿,像盯着一团肥肉似的盯着自己。 眼见他们又要因自己到底去哪个镇子打起来,顾南夕只能使用拖字诀:“我身为边关主将,自然会不偏不倚。别忘了,我们可都是一家人!此事日后再议!” 说完顾南夕落荒而逃,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秦泊淮冷哼一声,率先跟着走出去。 颜同初和主簿对视一眼,也跟着离开。 一群人一窝蜂的来,又一窝蜂的走,谁也不服谁。 等人全都走光后,老者这才一脸愧疚地对王不喜说道:“大人,是我没用,没拦住他们。” 王不喜恢复成冷冷淡淡的模样:“不怪你。边关七镇虽然在军事上由主将负责,但从行政方面,却是直接对朝堂负责。你也拿这群家伙没办法。” 边关七镇在朝堂上的位置很尴尬,照理来说,涉及到边防,应该会受到大周的重点关照。 但实际上七个镇子,就好像七个州郡,税收开支全都是由军镇自己负责。 朝堂上对七个镇子,好听的话说一箩筐,但涉及到给钱给人,就极其抠搜。 至于边关主将,有调动七个军镇兵力的权利,但前提是她能出得起粮草。 就好像沃野镇,地方这样穷,能养三百个守军已经是能力极限。 若是顾南夕想再往郡镇里调两百个来个,要么顾南夕自带粮草,要么就等着军士哗变。 老者叹着气,心力憔悴:“缝缝补补又三年。看大将军的表现,又是个打太极的高手。” 王不喜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细细思索着:“大将军应该不是这样的人,想必是我们没有理解她的深意。” 与此同时,其他六镇的使者也各自在茅草屋里猜测着大将军今日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颜同初:“也许就是字面意思,希望我们不要再打起来。” 主簿忍不住翻个大白眼:“大将军可是大周第一智者!不仅把朝堂上的相公们,还把北境大汗耍得团团转。她怎么可能说没有意义的话?!” “你有何想法?” 主薄颓然地坐在凳子上,垂头丧气道:“我对大将军不熟悉。若说这话的人是大人您,我还能猜得着一二。换做大将军,实在是毫无头绪!” 颜同初也跟着叹气,他以为自己很含蓄了,没想到来了一个更加含蓄,更加琢磨不透的上官。 “要是京都来人,能帮忙分析一二就好了。” 其他使者的茅草屋内,也同样是如此的感慨。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薄雾,轻轻地洒在茅草屋顶上。本该寂静祥和的氛围却被城墙上吹起的号角打破! 缓缓打开的南城门被守门的士卒,用力合起! “发生什么事了?” “难道鞑子又来了?” 镇民们被号角声从睡梦中惊醒,提起家里的砍柴刀,冲出门去。 “不对,是南城门有异动!” 王不喜早在第一声号角响起时,就飞速奔去城墙上。 站在巍峨的城墙上,远远就能瞧见,一个上千人的队伍正缓缓向沃野镇行来。 有眼神好的士卒眺望一番后,声音都变了:“他们有武器!” 王不喜眯起眼睛,脑子飞速运转,这些人不可能是鞑子,根据探子来报,达子早就回了草原深处。 那么这一些人又是从哪里来的?难不成是河中河南两郡逃跑的叛军? 就在王不喜思考之际,颜同初,秦泊淮等人也爬上城墙。 秦泊淮提起长刀,语气沉沉:“待会儿打起来,你们先护着大将军离开!” 王不喜倒没这般紧张,虽然沃野镇的两个瓮城都是设立在北面,但城墙建的高大,不是那么容易被攻破的。 众人沉下心,看着那一行人渐渐走到城墙下。 秦泊淮等上过战场官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熟悉的感觉! 他们好像看到一群野兽,收敛着气息,蹑手蹑脚地在朝城墙靠近。 “他们绝对上过战场!”秦泊淮紧紧握住刀柄。 当值的数十名手将手持弯弓,对准下面的人群,只待王不喜一声令下,就射箭! 似乎感受到守墙将士的敌意,那一千来号人,在弓箭射程以外,顿住脚步。 秦泊淮:“他们在排军阵!” 紧张的气氛在双方阵容里蔓延,此时只要对方有一个小小的失误,立刻就会爆发一场大战。 哈赤哈赤! 顾南夕艰难地爬上城墙,真是要人命! 城墙的台阶并不是统一高度,而是忽高忽低。这是为了绊倒攻城的敌人! 事实证明,这是有效的,因为顾南夕摔倒了好几次。 顾南夕揉着红肿的膝盖,问道:“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 王不喜:“一群糙汉带着一伙小白脸。” 顾南夕直起身,几乎要把身半个身子探出城墙,这才看清楚对面的人。 王不喜总结得很到位,只是那带头的小白脸,怎么看上去这样眼熟? 顾南夕用双手做喇叭状,高喊道:“是宋知州吗?” 对方的回应远远传来:“干娘,我是宋知州!” 紧张的氛围,啪一下被打破。 宋知州等人靠近城墙,好叫顾南夕看得更清楚。 “百川书院宋知州,愿为大将军效犬马之劳!” “岳麓书院牛锦一,镇国将军牛大人之子,愿为大将军效犬马之劳!” “太学学子李海雨,济国公府世孙,愿为大将军效犬马之劳!” “松山书院……” 少年郎们一个又一个自我介绍并行礼,语气高昂,带着蓬勃生机,叫城墙上的所有人听得心潮澎湃! (本章完) 第284章 此话何解? 第284章 此话何解? 顾南夕的神情有一丝瞬间的恍惚,在这一刻,她好像透过这群少年郎,看到了后世为中华崛起而读书的孩子们! 华夏上下五千年,无论是话本子里,还是话本之外,总会有一腔赤诚的少年少女们! 顾南夕嗓子干涩:“你们不在京都准备科举,怎么来边关了?” 宋知州爽朗一笑:“大将军立下赫赫战功,我等虽不能提刀上马,但愿能为大将军解忧,安邦戍边!” 牛锦一紧跟着道:“我已考取举人功名,能为孩童们讲学。” 其他人生怕顾南夕不收下自己,亦是自卖自夸起来。 “我的算学极好,能帮忙做些统筹之事!” “我虽样样不擅长,但样样都会。我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少爷们争先恐后,唯恐说慢了,就会被顾南夕送回家乡去。 墙头上,王不喜失笑:“我竟不知道,我大周的儿郎居然这么出色!” 秦伯淮神色复杂,抬头望天:“若我们守护的是这样一群少年郎,也算值得了。” 颜同初看向底下,才华横溢,嗷嗷叫着要干活的少年们,眼睛都羡慕红了。 “也就是大将军有这样的号召力!难怪王不喜那厮非要留下你。” 大将军一句话都没有说,就有那么多优秀的人才,千里迢迢来边关投效。 若是大将军发一张求贤令,那不是大周大半的人才,都会来边关?! 颜同初后悔不迭,早知如此,自己豁出这条命去,也要把大将军拉去怀朔镇! 顾南夕见到这群少年风尘仆仆的样子,心疼不已,但是该问的还是要问清楚。 “知州,你身后的那些人是什么人?” 宋知州:“他们说是李老大的同袍,接到李老大的书信,前来投奔您!路上我们遭遇鞑子,多亏他们相救!” 匆忙赶来的李老大,看到城墙下站得整整齐齐的同袍们,带着哭腔道。 “是的!是我喊来的!快叫他们进来吧!” 顾南夕信任李老大,但王不喜却对李老大不熟。 放一千多号壮汉进城,万一他们有歹心,那不就无异于狼入羊群?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王不喜斟酌着语句,想着怎么劝顾南夕,就听见顾三十九对他说。 “王大人,放他们进来吧。” 王不喜看向顾三十九,只见顾三十九的眼神很是复杂,交杂着思念和遗憾。 顾三十九怅惘道:“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也洒满了他们同袍的热血,埋藏着他们的同袍的枯骨。” 王不喜懂了,示意小兵开城门。 主薄看着这群壮汉,既眼馋又替大将军犯愁:“看着都是些壮汉,但这得多少粮食来养啊!大将军本来就要养一千多名骑兵,再加上这一千多名壮汉。哎哟哟,想想都头疼。” 很快这份忧愁,在见到牛锦一奉上一个大木盒,里面是满满的一叠子银票后,彻底烟消云散。 纵使主簿崇拜大将军,此刻也化身成柠檬精:“有人主动来投靠也就罢了,居然还是自带粮草的!” 说完,主簿恨铁不成钢地看向颜同初,要是自家这个大人有大将军一分的本事,怀朔镇定能成为七镇之首! 因沃野镇实在是太穷了,顾南夕派人把能买到的猪羊全买下来,搞了一次露天篝火晚会,欢迎宋知州等人的到来!红色的火光,驱散初冬的寒意。 难得做这样一笔大买卖的沃野镇镇民们,态度格外热情真挚,让宋知州等人感受到来自边关百姓的深切关爱。 王不喜看一下火光照耀下,百姓们的笑脸,心里一酸。 多少年没见过大家伙这样开心了? “王大人,我敬您一杯。”宋知州此次来边关,就是怕边关各镇情况复杂,惹得干娘心累。 所以,兄弟们就派他这个最长袖善舞的人来边关,帮干娘处理一些人际往来。 他刚才早就打探清楚,这七个镇子虽然都对干娘很是尊敬,但彼此间相互不服气,甚至还会使些小绊子。 这怎么能行呢?! 这不是给干娘拖后腿吗?! 两个人都有心交好,没过一会儿,王不喜和宋知州就好像是亲兄弟一般亲密。 直到时机成熟,王不喜才虚心问一句:“宋弟,你是大将军的义子,时常跟在她的身边。照你看,同大将军相处,可有些什么需要忌讳之处?” 秦伯淮等人听力惊人,自然是竖起耳朵听。 宋知州笑道:“干娘是个性子极好的人,无论是对亲人还是对下属,只要你展现出你的能力,她就会重用你!” 傅明远暗暗点头,可不呗,就连自己这样的反叛军,也能付之百分百的信任。 宋知州的笑意在火光下,似乎带了一点冷意:“但谁要是想欺负她脾气好,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王不喜自然听出话中的威胁:“大将军于国于民,都有大恩。谁会那么不长眼,敢去摸老虎须?” 宋知州只是先把丑话说前头,见王不喜这样上道,便露出真挚的笑脸。 “正是如此。干娘千好万好,就是有一个小毛病。” 四周突然一静,很快又夸张地响起推杯换盏声,实际上所有人的心神都放在宋知州身上。 王不喜:“什么小毛病?” 宋知州没有卖关子,无奈苦笑:“干娘聪明,便当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和她一样聪明。偶然间一句话,实际上却是对你的提点,端看你自己能不能参透。” 王不喜心下一咯噔,给宋知州斟满酒水:“宋弟,你仔细给哥哥说说。” 宋知州喝完酒,似乎是陷入到回忆之中:“当年干娘一句,船到桥头自然直,就让我们找到建百川书院的地方!” “还有新的不去,旧的不来。” 宋知州巴拉巴拉一顿说,只把众人说得目瞪口呆。 顾三十九死死揪住自己的头发,哀嚎:“我滴个亲娘,再给我十个脑子,我也想不出来呀!” 王不喜安慰道:“没关系,我们想不出来,这里不是还有宋弟么!” 众人齐刷刷看向宋知州,好似他就是全部人的希望。 宋知州含笑点头:“我乐意之至!” 王不喜打蛇上棍:“宋弟大义,哥哥们一定记你的好!昨日大将军还说,我们七镇都是一家人,不分彼此。此话何解?” (本章完) 第285章 理解能力满分! 第285章 理解能力满分! 宋知州心里暗暗佩服,不愧是干娘!才来了这么短的时间,就看到了边关七镇最大的问题! 千百种念头在宋知州的心头流转。 自己虽然是来帮阿干娘处理人际事务的,但若是经常被这群人绑在猜测该娘深意这件事上,实在是太浪费精力。 宋知州暗暗打定主意,要把这些事掰碎了,讲给大家听,好叫大家伙儿也学学京都的百姓,哪怕看不出全部用意,也能猜出个第一二层! 宋知州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干娘的话,除了最表层的意思,你还要往深里想,能有多深想多深!” “例如这一次,都是一家人,不分彼此。首先的含义就是叫咱们七个镇子,不要因她而起争斗。” 众人频频点头,这一层意思也是大家所能领会到的。 宋知州深深看一眼王不喜,意味深长道:“王兄,沃野镇明明离西行的路线最近,为何商队不走这头?”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其他人的眼神飘忽。有些事做得出来,却说不出来。 王不喜扫一眼众人,冷笑道:“这就要问问我们的武川镇县令秦伯淮秦大人了!” 秦伯淮见宋知州的视线投向自己,担心影响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不肯帮自己解读大将军的深意,急忙解释。 “这可不能怪我!那个时候沃野镇最富,我们武川镇的日子不好过,其他镇子更是惨,朝廷也不管我们。” 其他人跟着附和。 “就是我们也没有其他挣钱的门道,唯独商队,走哪儿不是走?” “我们给商队优惠便利,让商队走我们镇子,虽然绕远了些,但是各取所需!” “我们可没拿刀架在商队的脖子上。是他们自己愿意走我们镇子的。” 宋知州见众人甩锅,本想取笑一番,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武川镇位于三个镇子的南部,商队无论从哪个镇子西行都要经过武川镇。 沃野镇最富裕,但受到永昌侯的觊觎和打压,其他两个镇子便趁机联合武川镇,抢走商队。 于是沃野镇一蹶不振,一度沦为最贫穷的镇子。 这事儿说起来不地道。 但宋知州也无法责怪其他人,因为他们使出这样的手段也不是为己谋私,而是为了镇子的百姓们! 宋知州轻叹:“难怪干娘总说银子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银子,是万万不能的!” 离宋知州最近的王不喜听到了这番话,眼眶瞬间就红了。 若是自己早点明白这个道理,当初和王家决裂时,说什么也要带着一批私产走!何至于现在,处处捉襟见肘? 宋知州笑着打圆场:“干娘前脚才说完,一家人要相亲相爱,后脚你们就争吵起来。难道奉行的是打是亲,骂是爱?” 众人尴尬地别过脸去。 一时间,这个角落静寂无声,同四周的喧嚣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 过了好一会儿,宋知州的话语像一记重锤,敲打在众人心头。 “朝廷上的相公们,都是玩弄权术,玩弄人心的高手。你们这样做,不正合了他们的意?” 边关军镇怕的是守不住国土,让鞑子烧杀掳掠。但朝廷怕的却是边关自成一派,对中央造成威胁。 至于鞑子入侵,只要给钱给美女,他们自然会退回去。 若是不愿意,那肯定是给的不够多! 至于鞑子所造的杀孽,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反正杀的是边民,又没杀向京都。 王不喜自然是明白朝堂上的手段,只是苦于没有对策,如今听到宋知州这么说,脑瓜子一转,略带欣喜道。 “是不是大将军有办法?只要大将军有办法解决我们沃野镇的问题,我王不喜愿为大将军肝脑涂地!”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味儿来,纷纷表态。 “宋郎,你有话就直说吧,我们都是大老粗,学不过来这些弯弯绕绕!” “我懂了!大将军是有话不能明说!宋弟,你快给我们大家伙讲讲!” “你放心,今日的话入得你我耳,绝对不会泄露出去!” 宋知州吊足了众人的胃口,这才缓缓道:“干娘早就看穿了边关七镇的问题所在。七镇在军事上相互依靠,在其他方面却彼此扯后腿。” “这全都是因为你们没有个统一的上官!” 王不喜若有所思:“大将军的意思是想把我们七个镇子融合为一体?” 颜同初:“这是个好想法。可是朝廷绝对不会给大将军赐下这么大一片封邑的。” 宋知州:“当然不可能做封邑!但是可以并镇为州郡!” 并镇为州郡?! 秦伯魂惊得腾一下站起身:“这也太大胆了!” 若是七个镇子,合并为一个州,那这个州的刺史该是何等的深得圣心?! 颜同初连连摇头:“不可能的,圣上绝对不会同意。” 宋知州笑眯眯道:“别人不行,但干娘可以。一是干娘为女子,夫君已逝,夫家落败,娘家无人。二是干娘的忠心,天下皆知。三是干娘既得民心,又得圣心。” 王不喜了然:“攻防之势易也。” 大将军没有家族支撑,是她的劣势,但在这件事上又变成了她的绝对优势! 王不喜想得更深些,这永昌侯死的时机也太好了。 莫非大将军早就预判了这一切? 王不喜抽口冷气,只觉得和善亲近的大将军,实际上深不可测! 宋知州好似在草丛里的毒蛇,嘴里说着引诱的话:“现在是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干娘立下大功,朝廷台还未做出封赏!但这事不能由干娘亲口提出,免得引起非议。” “诸位大人,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大人们能在边关扎根十来年,肯定有各自的神通。此时不亮出来,还待何时?!” 秦伯淮来回踱步:“我愿鼎力一试!但光靠我这边,够呛能成事。” 颜同初表态:“我亦有同窗高居庙堂。” 王不喜脸上闪过一丝为难,然后转为坚定:“我昔年发小,在此事上也能出一点力。” 宋知州奉上一个大大的笑脸:“崔三论崔大人是干娘的义父。他必定不会袖手旁观!待此事成了,我们再告诉大将军,给她个惊喜。” (本章完) 第286章 西行淘金潮 第286章 西行淘金潮 这一夜,不少人窝在茅草屋里,抓耳挠腮,奋笔疾书! 次日,十来个传令兵背着满满一包袱的书信,向京都和大周各个方向进发! 收到书信的人,惊得直抽冷气。 可书信上似乎带着边关的硝烟,叫人心神俱颤。 这一夜,又不知是多少人的难眠夜。 …… 京都城内,永昌侯府。 苏云烟风风火火地准备行囊:“去问问李厨子的意见,看他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去边关。阿娘最喜欢他做的香酥鸭。” “还有去问问陈绣娘。阿娘穿惯了她绣的里衣。” “还有那一套百戏莲碟!都是阿娘惯用的。” 苏云烟恨不得把整个侯府都搬到边关去! 苏玄明站在游廊下,看着苏云烟指挥得下人团团战。 游廊另一头,站着三男一女,他们怯生生地看着苏玄明和苏云烟。 他们正是两个姨娘的孩子。 永昌侯去世,他们自然要回京都奔丧守孝。 嫡母是那般英明神武的人物,两个兄长和姐姐都能独当一面,这让他们彻底歇了小心思。 苏云烟显然也瞧见了他们,一双柳眉紧紧扭在一起:“大兄,我若是去了边关,你可莫要被他们哄骗了去。他们长在姨娘之手,学的都是些内宅阴私。” 苏玄明摸摸苏云烟的脑袋,一脸的宠溺:“你自去忙你的,不要担心为兄。人人都有七情六欲,只要拿捏住,就能派上用场。” 眼见苏云烟柳眉一立,似乎要发火,苏玄明急忙道:“阿娘现在急缺人手,可以想见的是日后阿娘一定会越走越高!到时候,只凭我们三兄妹如何忙得过来?把他们培养出来也能给阿娘干点活。” “哼,你倒是好心,只要不上演农夫与蛇的故事就好!” 苏玄明笑得温文尔雅,前来找他的陈逸轩见兄妹俩相处的样子,直翻白眼。 也就苏云烟认为她家大兄是张纯洁无瑕的白纸! “十哥,你来的正好。昨日叔父还派人来问我,何时出发去抚冥镇。我打算等月中,在落第一场雪前就去。”苏云烟在本子上勾勾画画。 这上面记载的都是阿娘的喜好,吃穿住行,无一不囊括在其中。 陈逸轩笑嘻嘻:“现在才月初,十一妹忙忙叨叨成这样,我还当过不了几日就要出发了。” “十哥莫取笑我。若不是背负重任,我恨不得连夜就去边关寻阿娘。” 陈逸轩摇摇扇子,吹起一阵冷风,激得自己一个机灵:“你要再不走,随行的队伍怕是要越来越长。” 苏云烟这才抬头看向陈逸轩:“十一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坊间有传闻,说是西行可淘金。” 苏云烟和苏玄明对视一眼,神色俱是茫然:“这个西行指的是边关还是西域?” 陈逸轩翻白眼:“自然指的是边关!西域路途遥远,纵使能淘金,又如何牵动普通人的心肠?” 哈?!这句话又是从何而起?! 福全茶楼内,有茶客也情不自禁地问出这句话。 “我自幼生长在边关,怎么从未听说过边关有金矿?” 有茶客噗嗤笑出声:“此金非彼金。就算有金矿那也是朝廷的,跟你我有什么关系。想来这句话说的并不是金矿!” “那是什么意思?!” 宋大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悠悠然然道:“意思是说边关有大机遇!能干者吃肉,普通人喝汤。” “不可能!边关那地方,有没有万亩良田,没有商队如云,没有万国通衢。哪来的机遇?” 宋大淡淡地扫他一眼:“那里确实什么都没有,但是有大将军顾南夕!别忘了,现在最红火的大食风情街,原本是何样。” “不过是一个片区罢了,如何能跟广阔的边关相比?” 此时有人鬼鬼祟祟地小声说道:“可是西行可淘金这句话,是从江南首富口中传出来的!” “咦?是那位外号聚宝盆的巨贾?听说他生意遍布大周,每日赚的银钱拿扫帚扫都扫不过来!” “正是他!听说是他亲口所说西行可淘金。” 另一个人也悄悄摸摸地凑过来,分享自己得知的内幕:“不仅如此,前几日,边关给京都里许多大人都送了信。听他们府里的下人说,那晚,书房燃了一夜的蜡烛。次日,大人们就收得起家里的银钱!” 嘶嘶! “看来这话极有可能是真的!” “看来边关真的有大机遇!只是我们人微言轻,不知晓其中的内幕罢了!” “可惜我们是普通人,还需要在京都养家糊口,白白错过这次机会!” 福全茶楼二楼,几个包间被打通,里面坐着数个圆润的商贾。 领头的是个白胡须的老年人,笑得跟弥勒佛一般:“为国效忠,匹夫有责。既然大将军有需要,我们也理当尽一份力!” 另一个山羊胡须的中年男子,冲着老者拱拱手:“还要麻烦陈会长牵这个头。听说苏家娘子正在收拾行囊,准备去抚冥镇。” “对,这一路上不太平,我们还是跟着苏家娘子一道去才好。” 有人迟疑:“只是边关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还不清楚。路途遥远,若是带去的货物销售不出去……” “你说的也在理。不如这样,这次我们先派一些人,跟着苏家娘子去边关考察一番。等回来后,我们再具体商议。” 商人们你一言我一语,一想到有赚大钱的机会就心痒难耐。 等情绪涨到最高潮的时候,却被角落里坐着的一个人泼了一盆凉水。 “你们光看到这是赚钱的路子,却没想到一旦走上这条路,那就会要人命!” 老者眼里精光一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懒散:“那江南首富是什么样的人?恨不得把全大周的钱全拢到自己怀里,他会那么好心,放出这么重要的消息?” 那人不等旁人质疑,继续说道:“佟太师和大将军顾南夕的矛盾,几乎要浮到水面上来。此时我们去边关,无异于是站队顾南夕。佟太师拿捏几个商贾,还不是易如反掌?!” 包间内鸦雀无声,众人心头拔拔凉。 (本章完) 第287章 升官了! 第287章 升官了! 京都城内,平民百姓在为西行可淘金这句话陷入疯狂。 风云诡秘的朝堂上,也在为是否要并镇为州,吵得不可开交。 “不可!边关七镇怎么可以落入一人之手?”兵部尚书第一个跳出来表示反对。 这七个镇子是直接和兵部尚书对接的。 若是他们统一划分为州,而且任命顾南夕为边州的郡守,岂不是意味着自己身为兵部尚书的权利,会缺失一部分? 顾南夕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到她嘴里的东西,是万万不可能吐出来。 蒋御史坚定支持顾南夕:“有何不可?大将军本就要统帅七镇的军事防御。并镇为州,只不过是锦上添,给大将军更多方便罢了。” 兵部尚书对蒋御史怒目而视,似乎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你说的倒轻巧。万一大将军心怀不轨,她坐拥边关,和北境勾结,那你就是整个大周的罪人!” 蒋御史嗤笑一声,似有所指道:“就算大人您叛变了,大将军也不会叛国!” “你!”兵部尚书气得直哆嗦。 此时,其他文官也站出来:“蒋御史,你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咱们要就事论事!” 兵部尚书双手抱胸,勾起嘴角,斜睨蒋御史。 却没想到,他刚笑没两秒,就听见那群同僚们话锋一转。 户部侍郎:“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我们每年都要给边关七镇投入不少银子,相反还收不上来多少税收。” 户部侍郎看了看其他人,提议道:“边关七镇县令齐齐上书,表示只要统一为州,他们愿意承担开支,不再要朝廷的补贴。” 兵部尚书却不信:“你是被他们忽悠了!边关是何样,我们难道还不知晓吗?他们能养活自己就很了不得了,更别说养兵!到时候木已成舟,他在向朝廷哭诉,穷得揭不开锅,我们还能真的不管他们不成?!” 户部侍郎目光游移:“可是,边关有大将军顾南夕呀!别忘了京都炒房一事!” 被这话一提醒,众人似乎想起北京都房价支配的恐惧! 这时其他人也纷纷站出来。 “没错。苏家大郎还在京都呆着,苏家二郎还在杭州造船厂,顾南夕的全副身价也在中原。还有谁能比她更适合担任郡守一职?” 蒋御史不着痕迹地瞥一眼说话之人,此人正是刑部侍郎。 刑部尚书岁数已高,刑部侍郎就是内定的尚书候选人。 平日里他总板着一张脸,除非问到他脸上,否则对朝堂之事不做任何表态。 却没想到,这一次他居然主动替顾南夕说话,把话题由是否要并镇为州,直接跳跃到命何人为郡守上。 礼部尚书:“大将军顾南夕立下大功,圣上还没来得及封赏。不如借机奖赏他一番?” 眼见此事就要盖棺定论,兵部尚书不得不向佟太师投去求救的眼神。 佟太师一定不会愿意看到顾南夕平步青云的吧! 离佟太师最近的国子监祭酒见状,凑到佟太师耳边小声道:“大人,顾南夕她轻易地就解决了边关之围。若是圣上借机,把顾南夕调回朝堂。到时候朝堂之上,顾南夕和崔三论狼狈为奸,恐怕会给我们添不少麻烦。”“何不如干脆把顾南夕锁死在边关?鞑子年年都要南下,今年在顾南夕手里吃了个大亏,这全是因为顾南夕偷袭的缘故。等到来年,鞑子心里早有戒备,定不会轻易饶过顾南夕!” 这佟太师还是没有表态,国子监继续有继续加了一把火:“身为一郡之首,要考虑的事情涉及到方方面面。顾南夕从未当过一地主官,没有任何经验,还缺人,缺钱。势必会出现疏漏,到时我们再借机……” 国子监祭酒垂下眼眸,静静等待佟太师的选择。 其实,最不希望顾南夕回京都的就是国子监祭酒! 当初他以为永昌侯府会彻底完蛋,而顾南夕不死也会脱层皮,所以就把那封【春去冬来】的信作为诬告永昌侯的证据。 可是,在那种死局的情况下,顾南夕居然还能打个翻身仗,这就着实让人猝不及防! 国子监祭酒眼神微眯,想到那晚被翻动的书房,心下又沉了几分。 同样关注佟太师的,还有最上方的年轻皇帝。 年轻皇帝见佟太师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缝,脸色阴沉,原本有些迟疑的想法瞬间有了选择! 比起佟太师,还是阿姐更值得信任! “沃野镇,怀朔镇,抚冥镇,柔夷镇怀荒镇,御夷镇,武川镇七个军镇统一为州,名云州!大将军顾南夕于国有功,封其为云州刺史,掌云州境内一切事宜!” 年轻皇帝下完圣旨,瞥一眼佟太师,见佟太师神色愈发阴沉,心中暗暗得意。 因朝会上佟太师始终一言不发,年轻皇帝的这份圣旨也就顺利地传达下去。 整个京都为之一荡。 “竟然还能并镇为州?!大将军顾南夕是云州的刺史?!” 福全茶楼内沸腾如一锅粥! “果然西行能淘金!边关出现这么大的改变,铁定是要大开发!” “难怪别人是首富,这眼光绝了!” “你们难道不觉得圣上对大将军顾南夕太信任了吗?!说是刺史,但权力这样大,跟封王有什么区别?”有人嫉妒得失了理智。 自己当个翰林都要苦读那么多年,还得四处送礼,顾南夕只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只是侥幸打赢了一场胜仗,竟然就能一跃成为一州刺史! 这叫人心理,实在是难以平衡! 至于为什么顾南夕当大将军时,没有这么多酸言酸语,那是因为大周重文轻武,再如何是大将军,那也是武官系列。 但刺史可就不一样了,整个大周才有几个刺史?! 顾南夕她凭什么?! 宋大翻白眼,怒怼道:“你有这份本事,你申请去边关啊!去过满嘴风沙,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你若是做不到,就不要说大将军。” “就是!更何况此次云州放下狠话,说不会要朝廷的补贴!换做你是云州刺史,你能行吗?!” 那人被怼的哑口无言,灰溜溜地逃跑了。 比普通老百姓先一步得到消息的陈会长等人,则早早地在永昌侯府门口等着苏云烟…… (本章完) 第288章 挣谁的钱不是挣? 第288章 挣谁的钱不是挣? 开两朵,各表一枝。 顾南夕打起精神,开始做正事。 李老大的同袍们以及傅明远手下的一千多名骑兵,还没有正式上兵册。 核实这些人的身份并登录在册,就是一项庞大的工程。 好在有宋知州等一众学子的到来,能减轻很大一部分压力。 把工作交给宋知州后,顾南夕开始挨个军镇视察。 这次去的是怀朔镇。 怀朔镇的状况比沃野镇要略好一些,至少不是满镇的茅草屋,可惜还是比不上京都,甚至比不上京郊。 怀朔镇县令颜同初是进士出身,因为没有什么背景,所以被派到边关了,后来一步步升到怀朔镇县令一职。 一路上顾南夕和颜同初聊得不亦乐乎,两人不知不觉谈论起各朝招商引资的政策。 顾南夕对隋朝隋炀帝的评价让颜同初眼前一亮。 “隋炀帝做事虽然粗糙了些,但出手相当大方。当年,他不仅在张掖大办宴席,还鼓励西域的商人到中原地区去做买卖,在洛阳举行万国盛会,据说在当年,凡是去往洛阳交易的胡商,在洛阳吃住都不用钱。” 颜同初本是进士出身,又在边关呆了这么多年,对很多事的背景自然是很熟悉。 “当年,东西方贸易几乎都被突厥人垄断,胡商们也都已经习惯了跟突厥人做生意。如此日积月累,突厥的财力越发雄厚,对中原的威胁也就越大,隋炀帝这一招,对胡商很有吸引力,基本上就是釜底抽薪了。” 顾南夕:“等到前朝的时候,贸易格局已经打开,对胡政策就发生了改变。” 颜同初叹气:“天下大势,无不如此,起起落落起起。相比起前朝在各个方面,力压诸国,咱们大周朝还是弱了一些。” 颜同初话还算是说得委婉,大周朝哪只弱了些,骨头都快软了! 两人默契地避过这个话题。 顾南夕:“现在胡商现在住不进驿站,享受不到食宿全免的待遇。这就给了边关赚钱的机会。” 颜同初打了一个机灵,惊喜地看向顾南夕:“大将军,您的意思是要在怀朔镇大力开展餐饮住宿?” 颜同初思路一下子就打开了,他们最开始争夺商队,眼睛都是盯着过路费,还有税收。 但大将军这番话的意思,是要藏富于民! 颜同初顿时喜笑颜开,他们不是不想让百姓富裕起来。只是身为边镇,官衙也穷,实在是无力发展民生。 但若是那事儿成了,官衙开支都会由大将军负责,自己只要专心发展民生就行! 此事大有可为! 颜同初心里几番念头转了转,越发佩服起大将军顾南夕!大将军肯定是预测到并镇为州的事,所以提前在为各个镇子做规划。 这是何等的胆气,何等的财力,才敢以一人之力挑起整个州郡的重任! 颜同初偏过脸去,用袖子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跟着这样有担当的上司干,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顾南夕哪里知颜同初心里所想,见他感动成这样,急忙打预防针。 “胡商的钱可不好挣。在京都码头卖苦力的,都喜欢给中原的商船搬运货物,因为他们出手大方。但胡商就不一样了,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儿。” 颜同初以为这是顾南夕给自己的考验,生怕大将军会把这样的机会让给其他的镇子,连忙表忠心。 “大将军放心!我们怀朔镇一定会让胡商们得心甘情愿!”为了增加自己话里的可信度,颜同初补充道:“胡商们往来于西域与大周之间,要么选择穿越一大片沙漠,要么要选择绕过沙漠穿越草原。” “沙漠里夏日酷热,冬日极寒。早春多风沙,一般胡商们选择穿越沙漠的季节都在春末夏初,或者是秋天。” “至于穿越草原,那大多是和北境鞑子有关系!对于这一部分商贾,我们基本上只允许他们在边关外做交易,不允许入关!” 顾南夕闻言,却道:“你跟钱有仇吗?” 颜同初茫然:“没有啊,谁会跟钱有仇呢?” “那为何不许北面的商队进来?在关外和在军镇内做生意有什么不一样?” 颜同初:“可万一其中有探子……” 顾南夕:“现在就没有探子了吗?” 颜同初眼神乱飞,人心难测,这谁敢保证自己手下没探子? 顾南夕没有再说话,而是继续逛怀朔镇。 等到两人归去后,颜同初拉着主薄去找宋知州。 恰好宋知州周围也围着其他镇子的使者,他们都在争取想要瓜分这两千多名训练有素的士兵。 “我们顾家军损失惨重,多给我们一些吧。” “哎呀,我们沃野镇本人手本来就少,若遇上大战,总不能让我们沃野镇成为最薄弱的一环!” 一群人叽叽喳喳,见颜同初进来,脸上还挂着怎么藏也藏不住的笑意,忍不住问道。 “你和大将军干什么去了?这么高兴?” 颜同初嘿嘿直乐:“大将军给我们怀朔镇指了一条明道。” 颜同初噼里啪啦一顿说,最后苦恼道:“宋郎,你说大将军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宋知州想了想,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看来我们果然是猜对了干娘的心思!干娘是想着等我们成功并为一州之后,就在新的州境内,开展边贸!” 秦伯淮傻眼:“可是,我们不是还在和北面鞑子打仗吗?” 宋知州的指节轻敲着桌子,眼里精光光闪闪:“这就是干娘的厉害之处!开展边贸必定不能销售铁器给他们。” 秦伯淮不服:“明明只要过一个冬天,鞑子就会饿死,冻死不少人,为何要这般麻烦?” 宋知州:“干娘在书院里,曾给我们上过一课。给你一根筷子和十根筷子,哪一个更容易折断?” “自然是一根筷子!” “假如你和我力气相等,都有十根筷子,我从你那儿拿走五根。你说你和我哪个更容易折断筷子?” “自然是我。” 宋知州长叹一声:“这就是干娘想要做的呀!” 干娘志存高远,实在是让人敬佩! (本章完) 第289章 有你们这样贴心的下属,真是我的福分 第289章 有你们这样贴心的下属,真是我的福分 听完宋知州的分析,众人只觉得大将军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而自己则是棋盘上微不足道的一颗小棋子。 吹响棋局号角的则是来自京都的圣旨! 宋知州一行人,兴高采烈地求见顾南夕。 顾南夕瞬间感到头大,他们该不会是来问自己其他镇子的发财之路吧? “恭喜干娘,如愿以偿,获得云州刺史之位!”宋知州的眼里满是真挚的欣喜,好像当上刺史的人是他一样。 “恭喜大将军当上云州刺史之位!”颜同初亦是笑得欢喜,有顶头上司就是好,什么困难都可以找上司解决! “恭喜大将军……” 一连串的恭贺声,直接叫顾南夕懵了圈。 云州? 云州在哪儿? 自己怎么就突然变成云州刺史了? 宋知州巴巴地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顾南夕这才知道,爱脑补是一种病,而这一种病从京都直接蔓延到了边关! 在这过程中,最功不可没的便是自己的干儿子宋知州! 顾南夕苦笑连连,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刚准备接受这个噩耗,却又被另一道惊雷炸得魂飞魄散。 宋知州:“干娘的心愿得以实现,多亏了诸位大人鼎力相助!” 颜同初连忙拱手,谦虚道:“哪里!哪里!还是宋郎提的建议好,一听说我们云州不再要朝廷的补贴,户部侍郎一下子就答应帮忙了。” 听到这话,顾南夕的呼吸一窒。 方才她好似产生了幻觉,听到颜同初说云州不需要补贴?! 我滴个乖乖,边关七镇有九成的财政收入全是靠朝廷拨款,就这样还过得紧紧巴巴。 到底是谁给了他们勇气,让他们敢不要补贴的?! 下一秒,秦伯淮就给了顾南夕答案:“我们有大将军能点石为金,不需要朝廷补贴,就不会那些人卡脖子。老子真是受够他们了!” 顾南夕也很想尖叫一下,你们能不能不要没有困难也要制造困难?! 宋知州微微躬下身,一双桃眼亮晶晶的,好像小狗一般,水汪汪地看向顾南夕:“干娘,听到这个好消息,你可欢喜?我们做的可到位?” 顾南夕呼吸好几口气,心里暗暗劝自己。孩子大了,不能打! 要奉行爱的教育,鼓励教育! 不行,胸口还是憋得难受! 顾南夕揉揉自己的胸脯,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有你们这群贴心的大宝贝们,可真是我的福气!” 宋知州的眼眶红了,干娘叫自己大宝贝耶! 其他人见状,亦是喜笑颜开,光明美好的未来在朝自己招手! 顾南夕揉揉胀痛的额角,不想看到这群聪明的大宝贝,决定下乡考察去! 顾南夕带人出了城门,再沿着蜿蜒的泥土路走上半个时辰,就能看到佃农们聚居的小村落。 几个低矮的黄泥小院,几棵掉光了树叶的大小树木。 初冬的风一吹,显得村落格外的萧瑟。 顾南夕等人靠近了一些,便听到一阵犬吠,然后便有人走出屋子,站在用篱笆围出来的院子里张望。 出门的是一名老者,手上拿着一柄锄头,神情戒备,但一见到顾南夕,立马放下锄头,跪下就拜。 “小人拜见大将军!” 听到老者的动静,一群人从屋里钻出来,男男女女加起来得有七八口。 他们激动得声音颤抖:“小人拜见大将军!” 顾南夕挑眉:“你们认识我?”老者:“大将军的威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颜县令恭迎大将军入怀朔镇的时候,小人有幸见过大将军一面。” 站在顾南夕身后的绿梅,笑得合不拢嘴,心里十分骄傲和自豪。 “大人,您来我们村可是有事?”老者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心里暗自琢磨着,是不是村子里有人惹事儿了? “无甚大事,这不是已经秋收完了吗?我来这里看看。”顾南夕笑着说道。 老者松了一口气,连忙闪身请顾南夕入屋。 而此时,附近的几个小院也出来好些个人,探出头来朝这边张望。 顾南夕见那些人实在是好奇,便做主在老者屋前的空地上,举办一场临时的茶话会。 绿梅塞了一小锭银子到老者手里:“来的匆忙,没做什么准备,烦请老丈准备些热茶,叫乡亲们暖和暖和身子。” 老者连忙推拒银子:“这如何使得?” 绿梅的态度十分坚定:“老丈莫叫我为难。我们若是白拿老丈的东西,可是会被大将军骂的。” 听到绿梅这样说,老者不再推辞,而是带着家人把地窖里的瓜果全拿了出来,肯定不会叫大将军吃亏! 老者屋外的那一块空地是黄泥地,顾南夕也不讲究什么,拿个小马扎一坐,就同众人聊起天来。 “咱们怀朔镇种的是什么?今年收成如何?” 众人你推推我,我推推你,都低着头不敢答话。 从屋里提着铜壶的老者见状,大大方方道:“我们种的都是些粟米小麦,有些勤快的人家再种点豆子,别的就没什么了。” 老者用热水把陶碗烫了两三遍,这才倒上满满的一碗茶,递给顾南夕。 顾南夕若有所思,这怀朔镇同沃野镇紧挨着,但土壤却和那边不一样,也许自己该去找皇帝,问一问玉米种子的事。 有老者带头,其他人也开始大着胆子说起来。 “今年收成不太好,天灾连连,又加上鞑子犯边,我都没心思种地了。” 很快这人被他邻居唾了一口:“你犯懒就犯懒,鞑子哪年不犯边?” 说完,邻居看一眼顾南夕,眼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不过有大将军在,我们以后肯定会有好日子过!” 说到这里,空地上的气氛热闹了许多。 村民们大着胆子问顾南夕火烧赤尔勒,深入大草原的事。 顾南夕讲起故事来,惊心动魄,险象环生。 村民们听到鞑子们被杀得哭爹喊娘,一个个抹起眼泪:“该!就该如此!他们连还在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曾放过,活该有今日!” 经过这一番交流,村民们觉得大将军很是和善亲近,就好像是自己人一般,聊起天来也就没了顾忌。 “咱们怀朔镇的日子还算好过,至少土里能种出来点东西。颜县令收取的田租也不高,一亩地三斗粮。” “沃野镇是真可惜了,那万亩的地却种不出粮来。” “四天前,咱们村里来的那个古怪老头,你们还记不记得?” “听说他们先去的沃野镇,再来的咱们怀朔镇。” “对!我听那老头和同伴聊天,说是想在沃野镇种草!” (本章完) 第290章 终于啃了一回老! 第290章 终于啃了一回老! 乡里人聊起天来,天马行空,一会儿是东家长西边短,一会儿是对鞑子的咒骂,一会儿再回忆起这些年的苦日子。 顾南夕也不嫌烦,反倒听得津津有味。 “那个老人说要在沃野镇种草,种什么草?” 见大将军对这个事儿感兴趣,那个村民连忙把自己所知道的托盘而出。 “说是蒲公英草。真是奇怪,蒲公英就蒲公英,还偏偏叫蒲公英草。” 顾南夕:“他们是从哪里来的?现在去了哪?” 村民们交头接耳一番,然后茫然摇头:“不晓得。他们在村子里住了四天,也没跟我们村民们说上什么话。今天一大早就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 顾南夕略微感到遗憾,只能先放下此事:“如果有一款新作物,想让你们帮忙种,你们可愿意?” 村民们神色为难,支支吾吾:“大将军,我们都是土里刨食的。这一年的收成要是不好,我们就得饿一年的肚子。实在不敢冒这个险。” 顾南夕笑着道:“不用紧张,我就随口一说。” 见顾南夕没有生气,村民们这才放下一口气。双方再聊了一会儿,顾南夕就告辞了。 回到住处后,顾南夕还是对那个想在沃野镇种草的老者,念念不忘。 于是,顾南夕唤来宋知州:“你最近多留些心,若是遇到有人想在沃野镇种草,你就赶紧告诉我。” “好的,干娘。”宋知州来的路上,看到有一家卖烤羊肉串的,他顺手买了一把,此时正散发着浓郁的烤肉香气。 “干娘,这边关的羊肉和京都的羊肉完全不是一个味儿,您尝尝。” 宋知州把羊肉串儿放在洁白的瓷碟上,眼巴巴看向顾南夕。 顾南夕拿起一串:“你也跟着一起吃。” 宋知州觉得这日子实在是幸福极了,干娘身边只有自己,没有那群争宠的义兄弟们。 宋知州小口小口吃着烤肉串儿:“干娘,您是想在沃野镇种地?那里的田地不好,我问过许多人了,都说那长不出什么来。” 顾南夕:“老天爷饿不死勤快的家雀。万物皆相生相克。” “好,我知道了,放心吧,干娘,只要那人还在云州,我一定把他找出来!” 宋知州特别喜欢说云州,总觉得这个词就代表着是一家人! 找这人并没有费宋知州多少功夫。 因为第三日,一个老者带着一个中年人出现在县衙门口,开口就是要找大将军顾南夕。 顾南夕见到这两人时,这两人正在大堂里,闲适地坐在木椅上,小口小口喝着茶,好像这并不是在县衙里,而是在山间野外,周围不是打不断打量他们的衙役们,而是山上的石头,穿过山谷的风。 这周身的气度,明明白白地告诉顾南夕,我们是高人! 顾南夕清清嗓子,嘴角的笑容弧度刚刚好:“敢问两位郎君找我何事?” 老者瞥过头来,打量顾南夕。 边关的风沙并没有损坏顾南夕的绝美容貌,倒是给她的出尘气质增添了一分肃杀之气。 她的眼神清亮,初一看,好似懵懂天真的二八少女。仔细一看,却是看透世事的清明。 结合她的事迹再看,就知她已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老者心里暗赞,这崔三论道是好运道,蹉跎大半生,桀骜一人,临了了,却认下这么个有龙凤之姿的干女儿!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老者并没有多卖关子,而是把崔三论给自己的来信递给顾南夕。 顾南夕打开信件一看,随即噌地站起来,整理好衣摆,神情端庄肃穆,朝二人行了个大礼。 “多谢两位叔伯,远赴千里,前来助我!” 不要问为什么要叫这个中年人为叔父,问就是人家辈分大! 老者坐在椅子上,完完整整地受完这个大礼,这才扶起顾南夕。 “你义父铁定没跟你提起过我们这些老家伙。” 顾南夕尴尬不已,义父来找苏云烟的次数都比来找自己的多! 顾南夕有理由怀疑,当时义父之所以认下自己这个义女,完全是看在苏云烟的厨艺份上! 好在老者不以为意,自我介绍道:“我姓许,名世昭。祖上是许行。” 顾南夕闻言,不敢置信道:“楚国的那个许行?” 见顾南夕知道自家祖上,老者摸摸白的胡须,暗带得意:“正是先祖!” 顾南夕嘶嘶直抽冷气! 这许行是何许人也?正是东周战国时期著名的农学家,思想家,和孟子是同一时代!是农家的代表人物,著作有《神农》十二篇。 顾南夕对老者又恭敬了几分:“没想到伯父竟然是农家传人。我何德何能,能得您相助!” 老者却唏嘘不已:“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我们农家受害颇深。得天之幸,流传至今,农家只剩我和区区数十名弟子。能到边关来尽一份力,亦是我们的造化。” 顾南夕了然,农家主张的是是“市贾不二”,意思是设立统一标准,农民可以在市场上直接用农产品换取手工产品,舍去中间商。 这个理念和重视商业发展的大周朝格格不入,所以这位许伯父肯定不能在朝堂上大展拳脚。 顾南夕当下许诺:“许伯父放心,您既然来了我们云州,我就许您一个司农官一职,掌管我们云州境内所有农事!” 许世昭显然也被顾南夕的大手笔惊讶道:“你就不再考校考校我?” “义父介绍过来的人,怎么会有差?” 最主要的是,云州的农业再差又能差到什么地步?万一走眼了,自己就从江南买粮运过来! 许世昭心情复杂,一时间不知是为顾南夕对自己的信任感到高兴,还是为她如此轻信于人感到担忧。 许世昭清清嗓子,笑着为身旁的中年人引荐:“你听到我是农家子,尚且这般高兴,若是得知你这位叔父的来历,岂不是要高兴得上天去?” 顾南夕把视线投向中年人,只见中年人一身麻布粗衣,宽厚的手掌上遍布老茧,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人。 “敢问叔父尊姓大名?” (本章完) 第291章 百家复苏 第291章 百家复苏 “刺史不必客气,您唤我朴昌就行。”中年人的回话,显得有些疏离。 许世昭笑着打圆场:“侄女不必放在心上,他就是这么个狗怂脾气。在他眼里,他那一些木头疙瘩,铁块疙瘩就是最重要的宝贝。为了那些东西,他至今都未成亲。” 顾南夕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莫非叔父是墨家传人?” 听到墨家二字,朴昌的神色暖和下来,平添一些怅惘:“自三分墨家之后,墨家就不复昔日荣光。传不传人的,又有何用?” 顾南夕激动不已,这可是墨家呀!最具科学思想的学说之一! 墨家研究的各种学问中,除了机关术,更强的在于带兵守城,其中的墨家兵法《备城门》《备梯》等十一篇事无巨细,非常实用! 在于物理方面,墨家学说更是描述了小孔成像,声学的运用,平面镜,凹面镜,凸面镜,并且提出力的定义。 “力,刑(形)之所以奋也!” 在算术方面,墨家提出的各种定义更是数不胜数。 总而言之,墨子比顾南夕看起来更像是穿越者。 顾南夕压抑住内心的尖叫,五官因太过兴奋而显得有些别扭。 义父崔三论送来的这两位叔伯,着实是世间难有的大才! 自己终于成功啃了一回老! 顾南夕的眼珠子滴溜转,心里在不断打着算盘,这朴昌简直是全方位的数理化人才,让他做点什么,才会不至于大材小用呢? 一旁坐着的朴昌却显得兴致恹恹,他和许老在沃野镇和怀朔镇逛了好些时日。 许老倒是挺开心,因为他想在沃野镇进行试验。 自己却觉得自己毫无用武之地,在守城方面,七个镇子各有手段,尤其是抚冥镇里的顾家军,那是真刀真枪实打出来的经验。 朴昌心下叹了一口气,墨家真的是沉寂太久了,或许自己不该跟着许老来边关。 顾南夕是何等眼明心亮的人? 她一眼就瞧出朴昌有离去之意,那怎么行?! 煮熟的鸭子还能叫它飞了?! 顾南夕拧眉,做苦恼状,向朴昌求助:“朴叔父来的好似一场及时雨,我这里正有一件苦恼事,无人能解。” 听到顾南夕这番话,不仅是朴昌,就连许世昭也投来了视线。 顾南夕对绿梅耳语一番后,这才一一道来:“我前段时日过寿辰,有个老道士给我送了一样火器,了我好几千两银子。这火药配方倒是极好的,可是这承载之物始终不如人意!朴叔父,您看可还有改进之法?” 恰在这时,绿梅也端着好几样火器走过来,放在众人面前。 朴昌一眼就被这几个稀奇古怪的火器吸引住,上前研究一番后,一语道出其中的不足。 “这长铳的材质不合适,而且不方便火药的充填,这眼见是单人武器,士兵一手填充火药,一手射击,容易瞄不准……” 涉及到专业领域,朴昌的话显然变多起来。 等朴昌意犹未尽地结束,顾南夕这才向他行了个大礼:“请朴叔父助我!” 朴昌早就心痒难耐,也就不故作矜持,顺口就答应下来。 成功招揽两位大才,顾南夕喜笑颜开,绿梅也为自家主人感到高兴。 在聊过正事之后,几人开始闲谈起来。 绿梅像是在说一件稀罕事一般说道:“这几日,也不知怎的,镇子上多了一群人。那小嘴叭叭的,说起故事来,趣味横生!说的净是些王侯将相家的后宅故事。”许世昭和朴昌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定是那群八哥!” 顾南夕挑眉:“八哥?” 许世昭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看来你义父是挨个写的信,我还当他只给我俩写了。” 朴昌亦是好笑道:“信里说的这番情真意切,非我们不可,没想到是广撒网,海捞鱼。” 顾南夕听得一头雾水,好在许世昭很快就替她解了惑。 许世昭:“那群人是小说家的后人,平日里混在市井之中,专讲一些八卦之事,倒也没有什么别的大用处,听个乐子罢了。” 许世昭话语里对小说家并没有多推崇。 毕竟,从春秋战国时期起,小说家的地位就不算高,也没形成什么得到广泛认可的政治主张。 但是,这些人在顾南夕眼中可就大大的不一样了! 这些不都是古代的水军圣体吗?! 有对八卦的热忱之心,深耕后宅的关系网络,能把死人说活的巧嘴,不去做水军,可真是太可惜了! 顾南夕态度谦和:“都是义父信任的人,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许伯父,依您看,我是否要去亲迎?” 许世昭对顾南夕的反应很满意,毕竟他们都属于崔三论推荐过来的,在外人眼里,他们都是一派的。 顾南夕对小说家们态度尊重,那就是对自己等人的看重。 许世昭笑眯眯地抚摸胡须:“不必。他们就是这样,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在市井里乱转悠,一是行事习惯,二是为了打探好当地的情况。” 毕竟,聊八卦也要对当地的人际关系很熟悉才行。 不然,说得太离谱,没人会感兴趣。 顾南夕听懂了,许世昭的意思是让自己忙自己的,等小说家们玩够了,自然会上门来找自己。 义父介绍的人,个个都有隐藏属性,这不免让顾南夕对接下来的人更加充满期待。 天色渐晚,顾南夕送许世昭和朴昌出门,迎面同一个戴着斗笠的胡子拉碴的男子对上。 “王子庭?!” “许老,朴昌?!” 三人齐齐出声,表情错愕,显然是相熟的。 许世昭笑着对顾南夕道:“看来,我们又走不成了。” 恰在这时,又有一白发苍苍的老者气定神闲地走过来,见到门口熟悉的面孔,惊诧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众人寻声望去,见又是一个熟人,不免失笑。 “扁鹊安,没想到你也出山了。”许世昭啧啧摇头。 被唤作扁鹊安的老者吹胡子瞪眼睛,没好气道:“这崔三论可真是个大忽悠!还以为只叫来我一人,竟是全叫来了!” (本章完) 第292章 四海之内皆兄弟 第292章 四海之内皆兄弟 许世昭哈哈大笑,背起扁鹊安背上的竹筐,招呼他进屋:“我就不信你这一路走来,没遇到小说家那群家伙。一大把年纪了,不要做扭扭捏捏状。” 扁鹊安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身体却很诚实地跟着许世昭进了屋,在路过顾南夕的时候,还特意多看了顾南夕两眼。 顾南夕听到扁鹊安的名字,心中一动。 扁鹊在春秋战国时期,其实是一个职位,并非人名。 医家的首领都可以叫扁鹊。 莫非这个扁鹊安就是医家的首领? 许世昭见顾南夕若有所思,便对她点点头。 顾南夕连忙叫绿梅去准备些吃食,为众人办一场接风宴! 自从当上云州刺史后,刺史府还没来得及建设,这生活水平倒是直线下降。 一想到云州建设哪哪都要钱,顾南夕就食不下咽,再也不讲究什么色香味俱全,简单对付一口就行。 而这一幕也落入众人眼中。 扁鹊安等人暗暗点头,方才顾南夕吩咐的要办宴会,也只点了些当地常见的菜色,并没有蛤蜊之类的昂贵菜肴。 可见,平日里,这个云州刺史生活是很朴素的。 绿梅的办事效率很快,众人刚刚落座没多久,一道道美食就被仆从们端了上来。 许世昭为新来的两人作引荐:“这位是王子庭,杂家传人。” 顾南夕肃然起敬。 杂家最出名的不是思想,而是集采众长,以活动影响现实世界。 吕不韦就属于杂家,《吕氏春秋》就是经典的杂家著作,集体编纂而成。 换而言之,杂家以整理广博知识,提供解答为目的。 顾南夕暗道,这王子庭,也许就是大周的百度! 王子庭有些高冷,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大将军如何得知,穿越死囚山就是赤尔勒?” 顾南夕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并不知晓。我手下有个叫傅明远的,一路上,都是他在带路。” 王子庭的神色有些愣然,过了一会,才感慨万千道:“原来,大将军信奉的竟然是黄老的无为而治。” 这话一出,现场竟然是有些冷下来。 诸子百家,不怕争鸣,就怕上位者有信仰。 顾南夕腹诽,如果自己有信仰,那绝对信仰的是红色! “不管黑猫还是白猫,能抓到耗子的,就是好猫。你们说呢?” 王子庭等人对视一眼,视线在空中相碰,发出噼里啪啦的火。 中原大陆已是儒家的天下,其余各家不过是苟延残喘,或藏匿于山野中,或改变自身,迎合上位者。 但云州,却是一片处女地! 这位在大周声名赫赫,犹如冉冉升起的巨星,新上任的云州刺史,她亲口说,能抓耗子的才是好猫!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就是鼓励大家伙放手去干,谁出成绩,就谁出彩么?! 头发全白的扁鹊安斗志昂扬,医家大多沦为权贵的附庸,以成为御医为荣,却忘记了,医家十要! 第十要,说的是勿要重利,当存仁义,贫富虽殊,施药无二!“公平竞争?” “公平竞争!” 众人达成一致,摩拳擦掌,打算在云州大展拳脚! 边关虽总有商队,但自中原而来的人却很少。 这次各种各样的,气质迥异的中原人士,齐聚怀朔镇,自然是引起很多人的关注。 深夜,颜同初携同主薄,提着一包点心,拜访宋知州。 在等待的空隙,秦伯淮,顾三十九等人陆陆续续也来了。 秦伯淮双臂抱于胸前,对着颜同初阴阳怪气:“哟,这不是颜县令吗?吃了好大一口肉,现在还想跟兄弟们争口汤。” 说到这,秦伯淮就恨得牙痒痒。他防着王不喜那厮,也守着顾三十九。 毕竟,王不喜这家伙最不要脸,什么事都能做出来。而顾家军和大将军有深厚的羁绊。这两方,是最有可能得到大将军偏爱的。 万万没想到,鹤蚌相争,渔翁得利,最后居然便宜了颜同初这个呆子! 颜同初脸上却没有一点点得意,反倒愁容满面:“伯淮,咱们相识多年,知根知底。你有心情在这里同我掰扯,还不如多关注下最近镇子里出现的陌生人!” 顾三十九凑上来:“颜色县令说的可是在东街巷口的说书人?不得不说,那人说的确实很有意思,有些事闻所未闻。” 御夷镇的使者:“还有新来的那个白胡子老头!前天,一个断腿的伍长伤口化脓,高烧不退。满镇子大夫都让他家人准备后事,突然冒出个老头,二话不说,对着那伤口处一顿锯……” 听到这里,众人情不自禁打个寒颤,死并不可怕,怕的是痛苦地死去! “最后那伍长是死了还是活着?” 御夷镇的使者:“活了!” 顾三十九腾一下站起身,虎目直盯着使者:“那老头在何处?!” 这老头这般厉害,若是就在军营中,得救下多少士兵?! 颜同初淡淡开口:“那老头去了大将军那。听说是医家传人,名扁鹊安。” 众人齐齐朝颜同初望去,异口同声道:“你如何知晓的?” “我看见的。不光有那老头,还有好些个不一般的人。这不,我特意来找宋郎,看看此事何解。” 颜同初刚说完,就看见宋知州走了进来。 宋知州恰好听到他们这番谈话,先是叫下人上些茶点,这才对着众人笑意盈盈道。 “我方才去找了干娘。干娘为我引荐了一番,这才知道,那些人竟然是百家后人!” 颜同初险些把手里的茶杯掉落在地,惊呼出声音:“诸子百家的那个百家?!” “正是他们。” 秦伯淮神色怔然,竟然有一丝不真实感。 诸子百家那是数百年前的事了,竟然还存留至今! 宋知州喝了一口茶,这才压下心底的震惊:“是我修炼不到家,低估了干娘的格局!” “此话是何意?” 宋知州打心眼里感到佩服:“四海之内皆兄弟!干娘心中有丘壑,眼界岂会只限于云州这块地界?!都是一家人,这个一家人自然是囊括整个大周,乃至西域和北境!” !!!! 这是我们能听的吗?! (本章完) 第293章 花钱如流水 第293章 钱如流水 颜同初神色大变,恨不得今日从未来过宋知州这里。 秦伯淮揉揉自己的耳朵,又挪挪屁股,骤然听到这么大个消息,自己是跟还是不跟? 顾三十九倒是现场中最淡定的一个,反正当年朝堂就十分忌惮自家主帅,明明自家主帅什么也没干,对朝廷忠心耿耿。 现在轮到小姐,既然都是要被忌惮,还不如做点被忌惮的事儿。 宋知州不动声色地打量一圈众人,等到气氛凝滞得几乎能挤出水来时,这才笑着道。 “你们想到哪里去了?干娘怎么会做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我指的是,干娘的理想是天下大同!” 颜同初挤出一抹似哭似笑的表情:“对对对!大将军是大周最忠心的臣子!” 颜同初心里暗骂自己,活该只能在边关当一小县令。瞧瞧人家一句【都是一家人】,还要人家义子挑明了,自己才能懂其中的含义! 这难道就是京都官场的风云诡异吗? 宋知州只简单给众人打个底,让他们心里有点数,并不强求他们做出选择。毕竟现在的一切规划还只是在干娘的心里,等到形势明朗,自会有人投前来投效。 宋知州摸摸下巴,决定给京都的众位兄弟们去封信,他们许是并不知道干娘的计划。 在宋知州为庞大的计划寻摸班底的时候,顾南夕正捧着钱匣子算账。 绿梅巴拉算盘珠子的声音是如此冷酷无情。 “我们一共有两千三百一十二人。骑兵一千二十三人。骑兵已有装备,无需装备费,但其他的人还需要发一笔装备费。” 顾南夕翻看账本,整个军费开支分为两部分,分别是装备费和养兵费。 而大周朝实行的募兵制,兵农分离,开支全靠国家财政开支。 但云州开支由州郡自己负责,所以这些压力自然落到了顾南夕的头上。 难怪年轻皇帝不害怕顾南夕佣兵自重,因为养兵实在是太费钱了。 光养兵费这一项,就包含了军士的军俸以及名目繁多的补贴和赏赐。 例如俸钱,给粮,春冬服,谦人衣粮,食盐和酱菜钱等,数量不仅根据军阶有所不同,还会根据部队的番号,驻地不同而有所差别。 以京都禁军为例,月俸最高的为一百贯,普通士兵月份大概在一贯以下,最低的为三百文。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固定或临时性的补助,每年寒食,端午,冬至等重大节日也会给予补贴。 顾南夕放下账本,长叹一口气,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年轻皇帝总哭穷了。 绿梅:“主子,咱们带来的钱快不够用了。” 准确来说是已经不够用了,因为大破赤尔勒,顾南夕还没给参战的将士们发放封赏! 如果把这部分钱算进去,那得去借钱封赏才行。 除此之外,还有一千多号人的装备费用,箭,十文一支,弓,八百文一张,手射水角弓,九贯一张。 一副全装甲,三十九贯。 一副马甲,四十贯。 一顶头盔,八贯。 战车,三百贯。一顶军帐篷,七十贯。 顾南夕木着一张脸,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去找年轻皇帝,告诉他自己不想当这个云州刺史了,还来不来得及? 顾南夕有理由怀疑,这是京都官员们想害自己破产! 比起养兵的费用,京都的那些勋贵子弟们玩的都是弟弟! 养兵才是真正的吞金兽! 偏偏这个时候,绿梅还在噼里啪啦地说:“顾三十九说,抚冥镇在守城战中损失惨重,需要给阵亡士兵家人抚恤。” “嗯。”顾南夕的心口又被划了一道,抚恤,是需要钱的! “王不喜说,城墙有些破损,需要修补。” “嗯。”沃野镇守兵很少,全靠着城墙抵御外敌,这钱得! “颜同初说,今年灾情严重,要是想平安度过这个冬天,农户们估摸着留不下明年的种粮。” “嗯。”春耕是大事,到时候得由官府出面购买种子,等到明年秋收后,再让农户们还回来。 “御夷镇,怀荒镇说,冬日将近,欠士兵们的衣是不是该发了?” 顾南夕揉了一把脸,这两个镇子偏东北,冬季要比其他镇子冷很多,要想保证军队的战斗力,衣必不可少:“嗯!” “许老说,想要改造沃野镇的万亩盐碱地,需先用大量的水进行浇灌。所以想趁着冬歇的时候,雇些力工开挖水渠。” 顾南夕心疼得直抽抽,原来攒了好几年的银钱,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刻吗?! 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过路财神罢了。 “给钱!”想到万亩盐碱地变万亩良田的美好未来,顾南夕咬牙拨款。 绿梅此时早就麻木了:“朴昌说,需要建个工坊,研制火器,还需要几个铁匠。” 多么正当的理由,顾南夕能不给批吗? 绿梅:“扁鹊安说,想建一所医学堂,广授医学,造福百姓。” 顾南夕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只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好的,但是,主子,钱从哪里来?”绿梅摊开手掌,向顾南夕要钱。 顾南夕神色有片刻的呆愣:“钱这么快就完了?” 绿梅点点头,补充道:“由牛夫人牵头的各家夫人们,托牛锦一带来的银钱也完了。” “别着急,让我再想想。”顾南夕愁眉苦脸,实在不行,就得动用在京都的嫁妆。 可是这嫁妆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能解得了一时燃眉之急,但不了一世。 还是得想想办法开源节流才行! 在贫穷的刺激下,顾南夕彻底失去了摆烂的资格,开始视察抚冥镇和武川镇。 她并不敢走远,因为带着那么多人马走远,会更耗费钱财。 抚冥镇的百姓和顾家军对于顾南夕的到来自然是夹道欢迎。 一进入抚冥镇,顾南夕就感受到冥冥之中存在的一股肃杀之气。 抚冥镇的街道和房屋规划都极其板正,站在最外围的城墙上,往下看去,就会发现整个抚冥镇的内城是八卦图的结构! “抚冥镇的街道四通八达,还有不少地下通道,其出入口,非本地人不得而知。这些都是为鞑子万一攻破城墙,我们能依托地形打游击战!” 副将终于见到了顾南夕,她虽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魁梧,反倒像个美貌的娇弱女郎,但副将还是湿红了眼眶。 (本章完) 第294章 要想让马儿跑 第294章 要想让马儿跑 抚冥镇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军镇,它的每一处设计都是为了战争而存在。 那些突兀的拐角,狭长的街道,七拐八歪的小巷,都是给骑兵造成的阻碍! 其实生活在这样的小镇子里并不舒适,但会让人觉得很安心。 因为抚冥镇历年来都是边关主将的驻扎地,城门口处对外来人员的检查格外严格。 进入镇子后,外来人员也会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警惕的打量。 当然身为大将军的顾南夕,受到的待遇自是不一样。 无论是守城门的士兵,还是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看向顾南夕的目光是这样的炙热和崇拜,甚至带着一丝如同看向自家子侄般的亲切。 副将带着顾南夕,一整天时间,逛了一圈抚冥镇的布防。 等到金色夕阳再次洒下这个饱经风霜的镇子时,众人回到了副将府上。 副将理所当然道:“大将军,永昌侯的府邸不幸被投石机抛射的巨石砸中,再给我们半个月的时间,我们一定把它修缮好!” 在副将心里,顾南夕当然是要回到抚冥镇居住的,她的父亲在这里,上任主将永昌侯也在这里。 顾南夕:“修缮永昌侯府邸需要多少钱?” 副将微微一愣,老老实实回道:“若想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得需万贯!” 生怕顾南夕认为自己在中间抽了油水,副将连忙补充:“永昌侯府邸比较奢华,所以造价会贵一些。” 一想到这万贯能养活多少士兵,顾南夕瞬时觉得,这府邸不修也罢。 “那就不修了。那府邸用的砖石应该是好的吧?” 副将不明所以:“俱是上好的青石砖。即便是被巨石砸中,也只摧毁了结构,房屋倒塌罢了。” 顾南夕脑瓜子一转:“那就好。把府邸拆了,那些青石给王不喜送去一些,沃野镇的城墙恰好需要修补。” 顾南夕为自己点个赞,瞧,这不又省下一笔钱? 副将呆愣住:“那您住哪儿?” 顾南夕不要面子的吗?她能说自己因为太穷修不起房子? 这样直白白说出来,以后谁会跟着自己干? 顾南夕咳嗽两声:“鞑子虽然野蛮,但我们要取其长,避其短。我们对上鞑子,偶有胜绩,但一直未曾灭其根本。其中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我们不曾灭掉他们的王庭!” 北境鞑子的王廷随可汗而走。 所以,大周北面防线的军事中枢就随自己这个边关主将而走。 副将张嘴想说点什么,北面是草原,王庭到处跑,大周士兵自然是不好找。 但大周到处都是城池,大将军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副将眉毛紧紧蹙成一团,大将军足智多谋,总不能是因为贫穷,所以才不建造府邸,那她这么做必定是有原因的! 难道是防内? 副将的眼眸瞬间变得犀利起来。 自觉想通原因的副将,对顾南夕的决定不再有异议! 等到顾南夕走后,副将对身旁的顾十三道:“把抚冥镇再筛查几遍!” 这一晚,顾南夕在驿站短暂休息。 等到天刚微微亮,街道上就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顾南夕随意穿了件衣服,和绿梅溜达着出了门。 抚民镇的集市设在城中央,那是一块宽敞的青石板场地。 顾南夕顺着人流到集市时,那里早已热闹喧天。 不像京都集市那边,卖小吃的,卖手工摆件的居多,抚民镇的集市里,更多的是牛羊马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牲畜的味道。“上好的骡子,吃的少,干的多。” “林家新出来一匹老马,价格颇低,我们一起去瞧瞧。” “你买马作甚?又不能犁地,还得精心伺候着。” “没说要买,就是去瞧瞧热闹。林家的马向来膘肥体壮,好不容易淘汰下来一批,我去长长见识。” 一胖一瘦的两名男子,和顾南夕擦肩而过。 顾南夕眉毛一挑,林家?养马? 边关和鞑子的关系是属于不死不休,大周这边死死卡着铁器和食盐,鞑子那边就死死卡着战马。 主打的就是一个,绝对不能壮大对方! 这林家难道有什么说道,能在抚冥镇做牛马生意?也许这个马并不是战马。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顾南夕转了转脚步,跟上那哥俩。 林家的摊子很好找,被一大群人围着的就是! “这马不错!脖颈细长,肌肉丰满!” 有人掰开马的嘴,扯了扯舌头:“舌头细长,好马!” 还有人用手掌丈量了下马腹的宽度:“这马跑起来耐力足!” “可惜就是老了点。” 顾南夕跟着傅明远他们在草原上晃荡了那么久,自然也知道好马的标准是什么。 马口吻较浅,更容易接受衔铁。 马的前肢从侧面看和正面看都是直的,管骨相对较短,这样马腿会更结实。 而林家的这匹老马,显然就是一匹标准意义上的好马! 顾南夕把视线投向其他的那几匹马,那些马也差不多符合战马的标准。 一匹马是巧合,如果匹匹都是如此,那说明林家做的就是战马的生意。 “哟,林大人来了!” “林大人,您这马老的都走不动道了,不如降点价?” “林大人,您倒是拿出一些正当壮年的好马来呀。年年都是些淘汰的老马。” 林金山大摇大摆地穿过人群,拍了拍马头:“那些好马,哪里还轮得到你?就连我自己家都没留下几匹。” 说完,林金山接过小厮手上的马梳,悉心给老马梳毛。 这匹老马是马场里的种马,这些年,给马场播种了不少良驹。 因此,林金山并没有把它杀了吃肉,而是想给它寻个养老处,好歹叫它有个善终。 见林金山这样大大方方的,顾南夕心中的狐疑更甚。 “林大人,听说大将军来了咱们抚冥镇,你也不怕你的生意会做不下去。” 林金山拍拍自己胖鼓鼓的肚子,得意笑道:“我这马场里的马三分之一给了北面,三分之一给了顾家军。我敢说,这抚冥镇内,谁家的马都没我家的马好!大将军若是拿下我,上哪儿寻这样的好马去?” “直接抄了你的马场!”人群里有人叫嚣。 林金山丝毫没放心上:“嘿嘿,我那马场是藏匿在云端里。任谁也找不着!” (本章完) 第295章 京都考察团 第295章 京都考察团 顾南夕用十文钱雇人帮忙买下这匹老马。 “主子,你已经有了踏雪,还要它作甚?” “先买下来看看。” 两人牵着老马走出集市,就看见另一群人正匆忙赶到集市。 领头的是一名十四五的女郎,光容鉴物,艳丽惊人,珠初涤其月华,柳乍含其烟魅,兰芬灵濯,玉莹尘清。 她甫一露面,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这是谁家女郎,风姿灼灼,耀眼夺目?” “东家!”阿勒川骑马飞速奔到女郎面前,一张脸羞得通红,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欣喜之意溢于言表。 女郎抬头望向阿勒川,回到边关的阿勒川就好像摆脱桎梏的野马,带着风的味道。 “不要再叫我东家,你现在可是大周的将士。你要为大将军效忠!” 好不容易赶上来的傅明远,黑沉着一张脸,训斥道:“阿勒川,当街纵马,罚一个月月俸!” 阿勒川竟是瞧也没瞧傅明远一眼,盯着眼前的女郎,笑得跟个二五傻子一样。 往日里,阿勒川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现在听到罚俸银,却是一点表情都没有,满心满眼里都是这个俏丽女郎。 傅明远这才看向这个女郎,女郎确实是美,又娇又飒,这气质让傅明远想起一个人。 “小娘子,您怎么来了?”绿梅挤开傅明远和阿勒川,红着眼眶把苏云烟上下打量了好几遍。 “怎么也不戴个头纱?边关风沙大,免得吹坏了您的脸。” 苏云烟的视线在人群中搜索,终于看到了自家阿娘,她正牵着一匹老马,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苏云烟的眼泪啪嗒一下掉了下来,吓了众人一大跳。 “东家,您这是怎么了?” “小娘子,谁欺负您了?” 傅明远连忙退后一步:“不关我事!” 苏云烟抽咽了一会儿,直到那双柔软的手掌附上自己的脑袋,揉了揉,这才边流泪边道:“阿娘,您受苦了。是孩儿来迟了,叫您骑老马!” 说完,苏云烟更想哭了,自家阿娘何时受过这样的苦?这云州刺史做的,竟然沦落到要骑一匹老马的程度! 阿娘真的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啊! 绿梅明白过来,怨怪地看向顾南夕,似乎在说,您非得买一匹老马,这给小娘子担心的…… 顾南夕动作一顿,尴尬解释:“倒也不至于此……” “阿娘,您不必多说。您向来报喜不报忧,有什么困难都自己一人扛。如今我来了,还有诸位叔叔伯伯也来了,断不会叫您和云州百姓继续过苦日子!” 苏云烟身后的众人齐齐向顾南夕躬身行礼。 “京都山茶商会陈行之,拜见云州刺史!” “京都香料商会李海川,拜见云州刺史!” “京都良家铺子良田青,拜见云州刺史!” ……这番动静自然引的集市里所有人瞩目。 抚民镇的镇民们虽然不知道这些名号到底有多响亮,但都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这些全是来自京都的大商人! 商人来了总要吃吃喝喝吧,总要有个住的地方吧,看到个新奇物件总要买下来吧…… 集市骚动起来,不少小商贩们加大了售卖的声音。 虽然这大周话带着些边关的腔调,但摆在面前的货物可是扎扎实实地落入商人的眼中。 顾南夕发觉这群商人的眼神,有一撇没一撇都飘向集市里,于是贴心道:“诸位自便。明日我再在府里设宴,给诸位接风洗尘。” 这个府自然指的是副将府。 “刺史大人客气了!我们便不再打扰您和家人团聚。” 阿勒川不想走,阿勒川还没看够东家,这一别才几个月,却好似过了数年,心里头的思念好像那草原上长起来的青草,都快要过半人高了! 傅明远一把揪住阿勒川的脖颈,恨铁不成钢地在他耳边小声警告:“你小子,想要攀高枝,就不要得罪未来丈母娘!尤其是这人还是大将军!” 而阿勒川依依不舍地回头望向苏云烟,苏云烟的全部心神全都放在顾南夕身上。 “阿娘,您瘦了,还变黑了,皮肤也粗糙了些。哎呀,您那顺滑如瀑布一般的黑发,怎么跟枯草一般?” 顾南夕…… 孩子是好孩子,话是关心的话,就是这孩子还没学会语言的艺术。 为了避免继续刺痛自己的神经,顾南夕先发制人:“不是说要落第一场雪才出发吗?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苏云烟嘿嘿一乐:“今年天气有些反常,京都第一场雪来的早。想来是,老天爷也想叫我早点来见阿娘。” 大灾之年,天气确实容易反常。 顾南夕揉揉苏云烟的脑袋:“一路上可遇到什么困难?可有人为难你?” 苏云烟的眼睛锃亮,那小下巴几乎要昂到天上去:“没有!我们晚上都歇在驿站,驿丞听说我是阿娘的女儿,态度和善极了。尤其是进入朔州后,百姓们都托我向您问好!” 这是苏云烟从未感受过的纯真的热情! 那些或苍老,或满脸褶皱,或脏兮兮的孩童,捧着能拿出来的一切,送到自己面前,不图回报,只因为自己是阿娘的女儿! 京都百姓虽然也这样热情,但他们更想从自己嘴里听到阿娘的八卦。 这一路,在人人口中,顾南夕不再是永昌侯夫人,而是大将军,是云州刺史,她有自己的名字,顾南夕! 苏云烟摸摸自己的胸口,这里酸酸胀胀的,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在京都里,百味饭店的小厮们称自己为东家。 饭店的客人们则称自己为苏小娘子。 前往边关的路上,百姓们都称自己为大将军的女儿。 突然间,苏云烟很想听别人叫自己大东家苏云烟!也很想让阿娘和兄长们,被别人叫做苏云烟的家人! 苏云烟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但是跟着阿娘做,肯定不会错! 苏云烟的眼神变得坚定:“阿娘,总有一日,你会以为我为荣!” 顾南夕笑道:“我现在就以你为荣,谁家女郎敢行千里路,来开发边关?” (本章完) 第296章 她在抚冥镇外画了个圈 第296章 她在抚冥镇外画了个圈 京都考察团的到来就好像往油锅里扔下一壶水,七个镇子险些为这些商人住哪儿打起来。 最后还是顾南夕拍板,给商人安排了一条途经七个镇子的考察路线,保管每个镇子都有两三天的表现机会,由各个镇子负责商队在领地里的安全。 为了顾南夕的大业,苏云烟恋恋不舍地同顾南夕告别,率领着商队东行。 商队走了,但建设云州的步伐不能停! 恰好这一次,苏云烟带来了大笔的钱财,还给顾南夕留下了好几个百味饭店的大厨! 有了钱,一切就好说。 顾南夕目前只走了四个镇子,他心里对这四个镇子的定位有个模糊的想法。 但因为万事还没有具备,所以先只能挑最容易的办! “大将军,您叫我。” 房门被推开,副将和顾十三,顾三十九等人一同进来。 他们一进来,恰好看到顾南夕用木炭笔在羊皮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 “您这是?” 副将等人一头雾水,顾南夕圈定的这块区域,是一片沙石裸露的杂草地。 原本这里和草原是一样的,青草萋萋。 但因为历年来的攻防战,这里被火烧,被人踩,被马车压,于是不知从哪一年起,这里的土地上就再也长不出那样茂盛的青草。 除非要南下攻城,鞑子和其他在草原上生存的游牧民族都不稀得来这里。 抚冥镇的镇民们也不愿意来这里,毕竟这里连野菜也挖不到一颗。 受到贫穷刺激的顾南夕,没有打马虎眼,而是言简意赅道:“我要在这里建集市!” “哈?!” 副将和顾十三等人面面相觑。 虽然猜到大将军要开边贸,但万万没想到,这个圈圈画在了抚冥镇外。 顾南夕:“我们要吃下走草原路线的商队!” 因为近些年来,大周边官对这些商队采取不接纳的态度,这就导致走草原的商队越来越少。 有些商队甚至直接同鞑子进行贸易,而不再来大周。 要扭转这种形象,就得让商队们看到大周的诚意。 先在双方不管的地带,开设集市,去掉商队心中的顾忌,让他们得到利益,这样才方便以后在整个云州开设边贸! 论地理位置,抚冥镇居中,无论从哪个方向穿越草原,到达冥镇都比较方便。 论安全性,顾家军十来年打下来的赫赫威名,足够保证集市的安全。 副将迟疑:“可是,冬天快来了,这集市规模可能不会很大。” 顾南夕神秘一笑:“酒香也怕巷子深。光靠商人们口口相传,集市什么时候才能建起来?” 副将不知道大将军想做什么,这集市岂能是说想开就开的? 哪个城池的集市不得上几年功夫才能形成规模? 罢了,大将军还是年轻,让她碰碰南墙就知道边关和京都不一样。在这里,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 这一年冬季,在大周北面,抚冥镇外,一个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自由集市,以龙卷风般的速度,席卷整个草原! 在刚刚入冬的时候,草原上小部落里的牧民们,听闻鞑子在大周吃瘪,玉面阎王的名字能止婴儿夜啼哭,一个个小心谨慎地隐藏好踪迹。 既怕被缺少过冬物质的鞑子们劫掠,又怕被玉面阎王找到! 却没想到,那如风一般的大周骑兵还是找到了他们的居住地! 他们亮起寒光阵阵的兵刃,嘴里却说着漂亮话:“奉大将军令,诚邀草原各部,前去抚冥镇外赶集!” 小部落的人挎着一张脸,犹如赴死一般,牵赶着牛羊,前去赶集。 原以为这是玉面阎王的诡计,却没想到抚冥镇外的那片荒地早已被平整好,还搭着一排排木头棚子,可以遮挡风雪。 第一个来集市的小部落代表,害怕得浑身颤抖,还是哆哆嗦嗦地请求道:“大人,这是我们部落里全部的牛羊了,还要留着过冬呢。求大人给我们一条活路吧!我们可从来没有南下打劫过呀!” 傅明远面无表情,长刀跨在背后,盯着小部落代表,直到他几乎要瘫软在地,这才开口道。 “算你们运气好,遇到我们大将军。她心地善良,不忍你们在冬季忍饿挨冻,这才开了大集市。” 小部落的人都快哭了,那玉面阎王,杀起人来,是整个整个部落地杀呀!这还叫心地善良?! 小部落的代表心如死灰,这人活着怎么就这么难?! 好在另一名异族长相的少年给他指了一条活路:“这个集市有卖粮食的,你们可以去看看。” 小部落代表不信玉面阎王有这么好心,但还是朝粮食售卖处走去。 一筐又一筐金黄的麦子,赤裸裸摆在那里,散发着阵阵麦香气。 他不免吞了吞口水,问了一下价钱。价格虽然比关内的要贵些,但比草原上的商队价格便宜多了! “我用牛羊换,能换多少?” 坐在粮站里面的中年人,朝牛羊方向看了一眼,淡淡道:“你这羊冬膘没养好,最高给你一头五百文。” 在京都,一斤羊肉的价格大概在三十文左右,在边关,肯定不能这个价! 何况这羊很瘦,出不来多少羊肉。 小部落代表听到这个价格,已经很满意了,掰起手指头算了算,好不容易扬起来的笑脸又耷拉了下去。 羊不能全部卖了,还得留一些到明年下崽。 只是这样一来,用牛羊兑换的粮食就不够部落里的人吃。 中年人见他实在是为难,便伸出手指指另一边的木棚子说道:“那里是收购处。现在在收购羊毛羊绒,你去问问价。” 小部落代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羊毛羊绒也要吗?” 中年男人闭上眼睛,不再回答。 这表现反倒叫小部落代表安心,急忙去旁边问,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收购处的人显然比中年男人更加热情:“你若是推荐别的部落人来集市,只要成功买卖,就给你两百文!带来商队的话,是五百文。部落和商队只算一次人头先到先得哈!” 五百文! 相当于一头羊! 只要费费嘴皮子! 小部落代表眼睛刷一下就亮了,而在此时其他各个方向也来了不少部落。 小部落代表心中焦急,加快速度交易完后,飞身上马! 他要去告诉族人,来这里卖羊毛羊绒!还要去相熟的部落跑一趟,不能叫别人抢先了! . (本章完) 第297章 会自己长大的圈圈 第297章 会自己长大的圈圈 站在抚冥镇巍峨的城墙上,恰好能俯视整个集市。 眼瞅着一个接一个的小部落,牵赶着牛羊,往集市走来,驻扎边关数十年的副将心神恍惚。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草原吗? “顾十三,大将军对傅明远说了什么?居然真的会有人在初冬季节来这里!” 而且还是这些名不经传的小部落! 邪了门了,他们来这里图什么?! 顾十三虽然也感到不可思议,但一考虑到这是大将军想要做的事,顿时觉得合理起来。 “大将军说要走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让傅明远去请各个小部落来做客。” 副将一脸的【你不要骗我】:“这些小部落,此次虽然没跟着鞑子南下,但他们对大周也不友好。怎么可能一请就来?” 顾十三的神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傅明远用刀剑请来的。” 副将无语凝噎。 集市的热闹,自然也吸引了抚冥镇的镇民们。 他们跟鞑子有仇,也就不待见草原上其他的小部落。 “大将军为何要在这里开边贸?还在这个季节,用粮食换牛羊?” “换牛羊也就算了,居然还换羊绒!” “我家也养了羊,为何不收我们大周子民的?” 路过的林金山翻白眼,没好气道:“你们光顾着看热闹,也不去城门口看告示!这个集市是面对所有人的,他们能卖羊绒羊毛,你们自然也能!” “真的?!”说话之人带着狐疑的神色,一溜烟跑去城门口。 林金山搬条凳子,坐在离城门口比较近的地方,刚好能看见收购处和粮站。 他在观察,集市一天内要卖出去多少粮食,又要收回来多少羊绒羊毛! 这一观察,他就见证了一个大型集市是如何在有幕后推手的情况下,迅速形成的! 起初,被傅明远强行压来的小部落,心不甘情不愿地来这里交易。 他们不敢不来,草原上,没有哪个小部落敢同玉面阎王抗衡! 她可是烧了赤尔勒,赶跑可汗,雌鹰般的女人! 但瞧瞧,来自大周的雌鹰给草原人民带来多大的震撼! 她居然收羊绒羊毛!那种路过的游商都不稀得看一眼的东西! 她是这样慷慨善良,只要带着部落和商队来,就能得到几百文的好处费! 草原小部落欣喜若狂,这玉面阎王是鞑子的玉面阎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对于自己部落而言,她就是长生天派来的天女! 在pdd模式下,草原上其他地方的人很快就听闻抚冥镇新开了集市,聚集了许多商贾,卖粮食,也收羊绒羊毛,还有大周士兵保证集市的秩序。 于是,便有不少草原深处的牧民们向这里聚集过来。 等到草原上第一场大雪落下时,这个集市的规模已经相当庞大了。 对于商贾而言,冬天并不是个行商的好季节,天气寒冷,行路艰难。 但是对于草原上的人来说,这个季节就很不错!春秋要放牧,这个时候则需要宰杀一批牲畜用来过冬,既然能吃肉,也能减轻过冬所需牧草的压力。草原人民不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玉面阎王为何要收购这么多羊绒羊毛,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总归,她给的粮食是没有掺沙子的,她给的大周钱币是能在集市里换东西的! 为了节省时间,也是为了时常关注牛羊的价格,不少草原牧民在集市外搭起一个个帐篷。 每逢有新的商队或者部落前来,就会受到所有人的关注。 “是我们部落介绍来的!”踮起脚远眺的草原少年,兴奋不已。 他们已经介绍了五个部落来集市,这就相当于五头羊! 周围的人向草原少年投来羡慕的眼神,草原少年越发得意,小脑袋昂得更高了。 “咦?你们怎么这么狼狈?遇到狼群了吗?” “不应该啊,你们这么多人,狼群是不敢找你们麻烦的。” 等部落靠近,众人这才发现他们的衣袍上都沾着血迹,不少人脸上还带着来不及褪去的惊恐。 领头的人哆哆嗦嗦道:“我们遇到十三部了!” 他身后的人见到集市,好似终于活过来一般,七嘴八舌道:“他们知晓市集的事了!” “还派出人来,四处劫杀!” 这个消息好似一道闷雷,刹那间,众人脸色变得苍白。 恰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说道:“怕什么?!你们今天可有损伤?” 原来是随行的大周士兵,这次带头的是李老大。 他全副武装,脸上具是肃杀之气,胯下的战马打着响鼻,似乎也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气。 部落首领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在心里暗暗唾了自己一口,明明怕玉面阎王怕得要死,为什么真到了抚冥镇的地界,心中巨石却落了地,格外感到安心? “没,没受伤。大周的将军保护我们安全哟。” 草原少年张大嘴巴,脱口而出道:“大周士兵保护我们?!” 李老大纠正道:“不是保护你们,是保证集市客人的安全,维持集市交易秩序。” 可是,现场早就陷入沸腾之中,没人注意听他的话。 “阿邱,你说的是真的?遇到十三部,大周士兵没把你们推出去当炮灰?” 被唤作阿邱的中间男子频频点头:“是的!我当时以为我要去见长生天了!大周士兵好生厉害,一刀一个!不愧是玉面阎王的人!” 阿邱难掩激动,其实,就算不到集市里来做交易,如果他们不幸遇到十三部,也会被劫掠的! 草原上没有同族,只有弱肉强食! 所以,这一次大周士兵会出手,着实出乎他们的预料! 这还是传说中,走一路,杀一路的玉面阎王吗? “阿邱,我心里有些不安。玉面阎王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好?” 阿邱眸色闪闪,闷声道:“管那么多作甚?玉面阎王想要我们手里的羊毛羊绒,我们就给她!想要我们养的牛羊,也给她!谁能让我们平稳度过这个冬天,谁就是我们的朋友!” “没错!我们部落养的羊,最会产羊毛!” “我们部落还会养骆驼,不知道她收不收……” (本章完) 第298章 金山银山不如这绿水青山 第298章 金山银山不如这绿水青山 随着大周士兵会保护牧民的消息逐渐传开,前来抚冥镇集市进行贸易的牧民和商队也越发多起来。 这些牧民对粮食的要求并不高,新下的麦子也行,陈年的旧粮也可以。 所以边关百姓有馋肉的,拿出一小袋麦子,拿到集市去,同牧民们用手比划一番,也能交换来小半条羊腿。 北风呼呼吹着,城墙内外却是一片热火朝天。 “真是许久未曾见到这般热闹的场景。”顾十三望着百姓们脸上多出来一丝血色,心中有些酸楚。 副将这几日愁得直上火,今早一起来腮帮子肿得老高:“你跟大将军相熟,你去问问大将军,那满仓库的羊绒羊毛,她打算怎么处理?” 副将一看到那些羊毛羊绒就脑瓜子嗡嗡疼,这可都是用真金白银换回来的! 副将捂住心口,只觉得这里破了老大一个洞。 顾十三看到副将心痛的模样,不敢再在他面前碍眼,连忙跑下城墙去。 还没走到顾南夕的住处,顾十三就和京都考察团碰上了。 陈会长等人没发现顾十三,还在那儿蛐蛐咕咕。 “听说刺史大人收购了一大堆羊绒羊毛。这次把我们喊来,该不会是要强行卖给我们吧?” “这可万万不行!若是只买下这一次,就能换得和刺史大人的良好关系,那也是可以的。但这羊绒羊毛年年都有,我们如何能负担得起?” “待会儿咱们可得统一好态度,别被大刺史大人逐个击破。” “对,没错,我们就咬死也不松口!刺史大人再聪明绝顶,也不能强按着我们低头。” 众人商量好后,一起迈进大门。 “大人在里面等你们。”小厮领着众人来到大堂,顾南夕和苏云烟凑在一起,脑袋挨着脑袋,似乎在看什么东西。 “拜见刺史大人。”商人们毕恭毕敬地行礼。 顾南夕闻言,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众人,芙蓉面上挂满了笑意。 “你们来得正好。走遍七镇,可有什么收获?” 陈会长等人对视一眼,暗道果然如此! 陈会长眼珠子一转,带头说道:“边关缺粮,恰好我岳家是做粮食生意的。所以我想从京都那边运粮过来。” 包括陈会长在内,所有人都偷偷瞄顾南夕的神色。 大家都心知肚明,顾南夕想要京都商会购买当地特产,促进当地发展,但陈会长这番话就相当于从顾南夕兜子里掏钱。 顾南夕神色不变,依旧眉眼弯弯:“金山银山不如这绿水青山。陈会长,您真的不打算再看看?” 看到顾南夕并没有动怒,陈会长擦了擦手心的冷汗,心里竟生出一丝自得。 看吧,就算顾南夕是大周第一志者,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是云州刺史又如何? 在这穷得鸟都不拉屎的云州,她还不是要靠我们这些商贾? 陈会长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我考虑好了。像我们做生意的,手底下还有一大群人要吃饭。我总不能砸了他们的饭碗。大将军这般爱民如子,想必也是不忍心的。” 苏云烟拧眉,这陈会长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当初不是他来守在永昌侯府门口,死乞白赖着非要跟自己来的吗? 怎么搞得好像是阿娘要求他一般? 顾南夕点头,没再问陈会长,而是看向其他人:“你们呢?也想做粮食生意?”其他人没有陈会长的胆色,连忙打哈哈:“没有!我们没做过粮食生意,也就不去班门弄斧了。” “云州地广人稀,我们只粗略看了这几日,还没找到合适的路子。” “对对,还请刺史大人多给我们些时间。” 苏云烟几乎要气成河豚,这群人嘴上说的再好听,还不是不看好阿娘? 顾南夕并没有为难他们:“行,不着急,你们慢慢看。我这里有一庄买卖,是用羊绒羊毛做东西,你们可感兴趣?” 陈会长的嘴角勾了勾,果然是为了这件事! 这一次,所有人的态度都十分一致:“多谢刺史大人的提拔,但术业有专攻,我们不曾做过羊绒羊毛生意,便不去冒这个险了。” 苏云烟觉得这群人不识好歹,想要上前理论,却被顾南夕拍了拍手背,叫她沉住气。 顾南夕送客:“既然诸位对这笔买卖不感兴趣,那我也就不强留各位了。诸位请便。” 一跨出府门,众人就叽叽喳喳议论开来。 “果然被陈会长猜中了!” “我们这样驳刺史大人的面子,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记恨?” 陈会长胸有成竹道:“就算记恨又如何?这里是云州,我们在千里之外的京都。都说人走茶凉,刺史大人还能把手再伸进京都不成?” “没错。居然还说什么金山银山不如这绿水青山,哈哈,可笑死我了,这里哪里是绿水青山,分明是鸟不拉屎的荒芜之地!” 说话的人并没有控制自己的音量,吸引得路人频频扭头。 陈会长盘了盘手腕上的珠串,像长辈在提点晚辈一样:“刺史大人说的用羊绒羊毛做东西,无非就是像游牧民族那样制毡。我们一路上也瞧见了,那些制品颜色单一,没什么看头,摸起来还刮手。京都那些贵人怎么会喜欢?” “可不呗,那灰扑扑的颜色,纵使有人想买,无非也是图个新鲜罢了。” “在云州待了这些天,我都觉得自己身上有股羊山味儿。真难以想象,这些带味道的羊绒羊毛制品,谁会那么冤大头,带去中原贩卖?” “我看啊,这批羊绒羊毛算是砸手里了。大将军自幼生长在京都,没怎么见过世面,不知道这京都和其他州郡那是两个世界!” 商会众人嘲笑着顾南夕,就算他在朝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如何?这经商一道,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们却不知道,他们的这番谈话早就被人听到耳朵里去。 当夜,宋知州的住处又挤满了人。 顾十三一脸愁容:“宋郎,你说小姐她不该不会真的要赔钱吧?” 宋知州拿出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顾十三探头望去,白纸上写着的竟然是【金山银山不如这绿水青山】。 宋知州盯着这行字,沉思许久后,长喟一声:“不愧是干娘啊。” (本章完) 第299章 九哥替你开道! 第299章 九哥替你开道! 商人的谈话在抚冥镇内传得沸沸扬扬,百姓们一边担心刺史大人会不会破产,一边把家里存着的羊绒羊毛悉数拿出来,去集市上兑换。 这股风逐渐传到临近的其他几个镇子,大家都很想知道,大将军要着羊绒羊毛作甚。 “这是我新研发出来的羊毛染色工艺。经过浸泡染色后,毛线不仅会变得艳丽多彩,还会柔软许多。”朴昌木着一张脸,耐着性子给顾南夕展示。 他原本正在研究火器,还没研究出个头绪,就被顾南夕拉过来研究改良羊毛羊绒。 要不是为了复兴墨家,他才不揽下这个活儿,多么简单的事,还值当自己出面?! 顾南夕和苏云烟上前看了看,这十几团毛线,姹紫嫣红,饱和度和亮度虽然没有后世的高,但又比平添了一份自然的美感。 因为全都是用植物和矿石染色的,看上去很是自然,就像林间青木,山间溪流,皆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苏云烟上手摸了摸,果然没有羊毛毡子那般刺手:“阿娘,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织围巾,帽子和袜子了!” 这几日苏云烟每天都拿着两根筷子一样的长杆,用丝线织东西,就是为了等毛线出世的这一刻! 朴昌觉得这个苏小娘子很无聊,人的生命是如此短暂,何必用来浪费在这些小事上? “大人,您若是想,我可以再设计出几台织机,到时候效率会大大提高。” 没想到,顾南夕却摇头拒绝:“能用机器替代人工是件好事,但不适合现在的云州。一台机器顶得上十个织娘,十个织娘的背后就是十个家庭。” 想到新发下去的抚恤金,顾南夕雀跃的心情多了一点沉重:“边关年年战乱,战死的士兵家人虽然有抚恤金,但不足以让他们安稳度日。最后还是这群妇孺们撑起家里的一片天。” “我们身为一地主官,是要让治下的百姓过上好日子的,而不是与民争利,尤其是这些底层人民。” 朴昌听懂了,神情有些恍惚。 墨家一直主张的是兼爱非攻,自己这些年醉心于技术,一心想要壮大墨家,却忘记了墨家本就来自于底层百姓! 在这一刻,朴昌好像在刺史大人身上看到了墨子的身影! 那是一种大爱! 苏云烟歪着头,看向顾南夕:“阿娘,计划可以开始了吗?” 顾南夕看向另一小堆羊绒,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先等等,我要给人送个礼!” 送礼要用的就不是羊毛线,而是羊绒。 羊绒和羊毛不一样,羊绒极其难得,在后世就有软黄金的称号。 平时,那些山羊身上都是没有羊绒的,只有等天气冷到了一定程度,山羊身上才会长出羊绒。 每头羊就只能得出那么一点点羊绒,在后世是用特殊的梳子从山羊身上梳下来,但是现在就要全靠人工把羊毛和羊绒分开。 如果再加上染色工艺,织造工艺,这羊绒袜子等出厂价,不卖个一百文,都对不起自己! 苏云烟从顾南夕这里领完任务后,就兴致勃勃地打算去找抚冥镇内最好的织娘。 她一只脚刚踏出大门,就被宋知州喊走了。 “干娘可是要给那位送礼?”宋知州甩了甩衣袖,伸手从矮桌上端起自己面前的粗陶碗,喝了一口清水,一举一动,皆是一副翩翩贵公子姿态。 “九哥,你怎么知道?”苏云烟在宋知州对面坐下,一双大眼瞪得滴溜圆。 宋知州望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墨宝,笑道:“干娘说的。” 苏云烟以为是顾南夕提前和宋知州通过气,便没再追问:“九哥,我先不跟你说了,时间紧,我得在春节之前赶回去送礼。”宋知州又喝了一口水,平平淡淡道:“我和你一起回去。” 苏云烟戏谑地看着宋知州:“想嫂子和大侄儿了?” 宋知州赏她一个脑崩:“好男儿志在四方,岂会耽溺于这些亲情爱爱?我这次去京都,是要去给你打通商路的。” “诶?不用吧,九哥,我一路走来也没遇到什么事儿啊。” 宋知州的笑意不达眼底:“干娘说金山银山不如这绿水青山。一个是指云州境内,大有可为!二是指,商路要通达!” 宋知州站起身,从书架上翻出一张地图,手指点了点抚冥镇:“从抚冥镇到京都,要途经朔州,河南,相州三郡!你之所以没受到刁难,那是因为没有携带货物的缘故。” “我们大周税收主要来自于商税,行山路上,不仅要面对山野匪患,还有各个城门关卡!” “抚冥镇一百文的袜子,运到京都去,成本说不定就得涨到两百文!你再赚点儿,价格还得往上涨。价格偏高,影响销量,最后吃亏的不还是我们云州?” 苏云烟觉得九哥这番话说的很在理,不免心急起来:“这可不行!阿娘还等着这笔钱,给将士们发冬衣呢!” 宋知州揉揉手腕,望向窗外阴沉沉的老天,神色不明道:“十一妹,不要怕,九哥替你来开道!没有人可以阻挡干娘的路!” 既然干娘想除掉这些阻碍,自己当然义不容辞! 宋知州的脑海里闪过诸多信息,朔州刺史跟十弟家有旧,临行前,陈叔父还特意给朔州刺史修书一封。 凭着这份旧情,只需稍微让渡点利益,朔州则无忧。 至于河南郡,宋知州的指节轻敲窗边,在有节奏的敲声中,思绪也变得清晰起来。 河中河南两郡发生大旱,救灾不利,导致民变,这个事儿一直被佟太师压着,两郡官员的处分至今还没下来。 圣上早有动佟太师的心,想必他也想借着这次机会,剪掉佟太师的一部分羽翼。 宋知州觉得自己该走一趟河南郡,给圣上递上一把刀。 届时,河中河南两郡官员空缺,再让义兄弟们动用点关系,把书院内不打算考进士的同窗们塞到两郡里,去当个主薄…… 宋知州眯起眼,这件事,不能急。 处置官员也好,让书院同窗去考个举人也罢,都是来年开春后的事儿。 这些计划都得回去和兄弟们商量商量。 (本章完) 第300章 热火朝天的云州 第300章 热火朝天的云州 规划再长远,路还是要一步一步走。 这个冬天,是抚冥镇内过得最繁忙的一个冬天! “耿大娘,您看那撮毛线的活还要不要人?我家大妞心灵手巧,别看她才十三岁,很是耐得住性子,一坐就能坐一整天!” 一个门口黄牙的老婆子殷勤地给耿大娘端茶倒水。 见耿大娘坐下,老婆子一脸肉疼地从身侧的挎包里掏出五枚鸡蛋,塞给耿大娘。 耿大娘挑眉:“黄老婆子,你这是作甚?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刺史大人信任我,把这搓羊毛的活计交于我负责,我就不会做这以权谋私之事!我们可是跟着刺史大人一路从京都来抚冥镇的。” 说到这里,耿大娘觉得骄傲极了,谁家婆娘有自己这番魄力,还能有自己这番经历?爬过山,去过草原,打过鞑子! “是是是,这街里街坊的,谁不知道您耿大娘最是公正!只不过……”黄老婆子红着眼眶,执意要把鸡蛋塞给耿大娘。 没想到耿大娘说不要,是真不要,一时间黄老婆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绝望。 耿大娘见黄老婆子终于不再硬塞,这才道:“黄老婆子,你别急!关于这撮羊毛的活计,刺史大人是有交代的。” 听到刺史大人这四个字,屋外围着看热闹的人不免竖起耳朵。 耿大娘扫一眼众人,扬声道:“刺史大人说了,搓羊毛的活计有三优先!孤寡老人优先,手足残疾者优先,家有为国捐躯者优先!” 黄老婆子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呆愣在原地。 耿大娘握住黄老婆子开裂的双手,温和笑道:“黄老婆子,就是你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去找你的。你家独子黄满仓,在三年前的守城大战中,身中五箭,却依旧死守城门,最后流血而死。符合三优先,你可愿意干搓羊毛的活?” 黄老婆子只觉得有一团絮堵在自己嗓子眼,叫人说不出话来,只能重重点头。 听到这番话,门外突然有人说道:“这黄满仓死于三年前,并非在刺史大人治下发生的事,刺史大人也认吗?” 黄老婆子愤恨地循声望去,见问话之人正是自己的邻居王老婆子。 此时王老婆子猩红着双眼,头颅昂得却像斗鸡一般。 耿大娘见周围的人,全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便气沉成丹田,大声道:“认!刺史大人说了,凡是在这里守疆扩土的将士,不能叫他们流血拼命还寒了心。所以无论是三年前,五年前还是十年前,我们都认!” 这话一出,周遭瞬间炸开了锅。 “耿大娘,我家二儿子于四年前累死在城墙上!” “耿大娘,我夫君参加了五场守城战,缺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 “耿大娘,我大兄……” 眼见人潮汹涌,即将把门槛给挤破,耿大娘踩上桌子,叉腰道:“乡亲们,且听我说!你们家家户户的情况,书生们已经上门打探清楚,记录在册。我们会根据各家的情况,分派名额!” 众人这才想起,开集市前,确实是有人来自家问过有几口人,可曾参与过守城战,还对着兵员册子作对照。 原来那个时候,刺史大人就已经在为百姓们谋生路了!人群还在围着耿大娘,叽叽喳喳地毛遂自荐。 黄老婆子带着大妞,和王老婆子一起钻出人群,一路往家走,三人都没有说话,心里头都惦记着搓羊毛这活计。 这活儿其实挺累,要用双手不停地揉搓羊毛,使其成线,一天下来腰酸背痛,两三天下来手掌就会红肿。 尽管这次的羊毛通过了特殊的浆洗程序,但依旧是个苦活。 即便是这样的苦活,也是抚冥镇内人人争抢的,因为抚冥镇内,能赚钱的道道太少了! 黄老婆子一到家,就挖了一大碗麦子,还往里边儿切了一小块羊肉。 羊肉被切得极薄,几乎能透出影来,即便如此,也只有区区不到十片。 这次,黄老婆子没有多加水,而是扎扎实实地做了一碗肉片麦饭。 “大妞,你多吃点。改明儿,我们就去羊毛工坊上工!”黄老婆子把肉片都挑出来,夹到大妞碗里。 大妞咽了咽口水,还是把夹了一半的肉片给黄老婆子:“奶,你也吃!咱家有两个名额,以后肯定餐餐顿顿都能吃饱饭!” 黄老婆子大口大口吃着麦饭,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诶!我们大妞真乖!” 隔壁院子先是砰的响起关门声,随即就是王老婆子的大骂。 “你个小娼妇,今天晚上,你必须把门给我锁死了!” “娘,家里要没米了。” 王老婆子瘦骨嶙峋的身影死死挡在门口,刚想继续大骂,却发现声音哽咽,话堵在喉头,说不出来! 女声哽咽,凄凉中带着坚硬:“娘,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没办法啊,我实在是找不到别的活计。我们一家三口总不能饿死在这里!酒泉下的三郎,拼死也要保护我们,我们得活下去呀!” 听到惨死的儿子名字,王大娘忍不住失声痛哭:“这个讨债鬼,我怎么生了这么个讨债鬼!他倒是一死百了,叫我们娘三儿怎么活?!” 紧接着是孩童微弱的哭泣声,和女子压抑的哭声。 一家人抱头痛哭,叫人听了心里难受得很。 黄老婆子叹气,自家儿子好歹是个小伍长,抚恤金虽然没发全,但也够两口人苟延残喘。 但隔壁王家,那三郎只不过是个大头兵,又能得到多少钱? 三郎媳妇儿貌美,但身子骨弱,王老婆子又得了富贵病,每月的药钱都要不少,孩子也不过三四岁。 三郎媳妇儿除了卖皮肉,还能如何? 等到哭声渐渐弱起来,王老婆子抹一把脸,斩钉截铁道:“咱不干这活了!刺史大人说了,无论是哪一年的事,她都认!我儿当年也是上过战场,杀过鞑子的!这撮羊毛的活计铁定有咱家的一份。” 王老婆子紧紧握住媳妇儿的双手:“有刺史大人在,咱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你去羊毛厂搓毛线,我就去城外挑黄泥!” (本章完) 第301章 画饼能手顾南夕 第301章 画饼能手顾南夕 这挑黄泥的活计,需要跑到抚冥镇和怀朔镇的交界处,那里有一座山,山上长了些半人高的荆棘木。 怀朔镇的人试图在山上种植瓜果,却都以失败告终。 即便勉强长出些果子,那也是酸掉牙,没人愿意收。 前段时日,一个叫王子庭的男人,说是被刺史大人请来的。 他一到那山上,抓把山土,捏了捏,就说要给刺史大人修什么炕。 有了这个炕,就算冬季外面下大雪,屋子里也能温暖如春。 刺史大人心里装着百姓,就征询王子庭的意见,看看这门手艺能否外传,一是能叫百姓们多挑谋生的路,二是叫有条件的百姓,过个暖冬。 最后,王子庭收下耿大娘家的两个儿子。耿家两郎君勤学苦练,跟着练几回,就出师了。 现在,耿家大郎带队负责怀朔镇的火炕事宜,耿家二郎负责抚冥镇。 一家人,齐心协力,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王老婆子打定主意:“明天我就去求耿大娘,叫她发发善心,让我去他二郎家队伍里挑黄泥。” “这怎么能行?这个活儿便是那壮汉,一天做下来也累得双腿打颤。” 王老婆子抹一把脸,发狠道:“别人能行,我怎么就不能行?以前是求爷爷告奶奶,也没有一条活路。老天开眼,给我们降下一个刺史大人!” 儿媳妇儿哽咽着重重点头。 …… 被抚冥镇上下感恩戴德的顾南夕,此时正住在临时搭建的府邸,接见来来往往的人。 宋知州和苏云烟带着京都商队,一起回去了京都,顾南夕不得不接过这一块的人情往来。 “帮手还是少了!”顾南夕瘫软在椅子上,嗓子干哑,脸上的笑容很是僵硬。 绿梅绕到顾南夕身后,给她按了按肩膀:“王大人,颜大人都派人递帖子来,求见主子。” 顾南夕心下叹气,这王不喜是彻底坐不住了。 眼见着抚冥镇因集市存在,日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过起来,怀朔镇也在忙活着盘火炕,而沃野镇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想必过不了多久,御夷镇,柔玄镇也会派人前来。 顾南夕闭上眼睛,脑海里在想着诸多事宜:“派人去通知各个镇子的县令,三天后,我要开一场会。” 命令一下,骏马飞奔。 顾南夕在抚冥镇的住所,是在永昌侯官邸的原有基础上,简单修葺而成。 面积不过原本的十分之一,只有三间房,一间卧室,一间大堂和一个小厨房。 若不是外面有一个院子围着,上面挂着刺史府的牌匾,叫外人看起来,就跟普通民居差不多。 七个县令接到顾南夕的传召,二话不说,立马动身。他们一进入到大堂,就见大堂正对门的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地图。 地图上画的正是云州! 顾南夕坐在大堂中央,抬眸见到七人风尘仆仆,先让他们各自落座,随即让绿梅去传些简单吃食。 待所有人都缓过劲儿来,顾南夕这才悠悠开口:“我知晓你们都着急,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我对每个镇子都是有所规划的!” 王不喜等人听到顾南夕这样说,立马放下手里的杯子,屏气凝神。 顾南夕拿着一根小拇指粗,胳膊长的小圆棍,点点地图上的抚冥镇:“我心里有个五年规划,我先说,你们先听。有什么异议,等我说完后,再提出。” “未来五年,抚冥镇有两个重要职责,一是作为军事前头堡,继续和鞑子对抗。二是大力发展自由贸易集市,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分化草原各部,同时壮大自身!” 听到这话,副将的眼睛猛然亮起,双手抱拳,掷地有声道:“末将定不辱使命!” 顾南夕微微点头,手上的小木棍挪向抚冥镇旁边的怀朔镇。 颜同初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手心里满是冷汗。 顾南夕的声音并不高昂,众人竖起耳朵,不敢错过她说的每一个字。 “在五年规划里,这个集市将成为整个草原,乃至整个云州最大的集市!抚冥镇因自身军事地位,不好过多接待外来人口。那么这一部分客人的吃穿住行,就要看你们怀朔镇的了!” 颜同初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是双眼泛红,声音微微颤抖:“下官定不辱使命!苏娘子带来的厨子,已在怀朔镇开班教学。目前选定的菜式有便宜廉价的豆腐菜,还有稍微贵一点的东坡肉……镇子内,所有打算做民居生意的人家都已经通过审核,保证每家都盘了火炕!” 颜同初感到前所未有地有干劲,因为他看到了名为希望的光! 顾南夕点头,肯定了颜同初的所作所为。 王不喜更急了,探出上半身,欲言又止。 顾南夕安抚地看了他一眼:“你不要着急,我们现在就来说说沃野镇。” 顾南夕神色变得很严肃,整个大堂的气氛也愈发紧张起来。 “王大人,我对你是有很高期待的。” 王不喜挺直腰背,目光灼灼地看向顾南夕。 顾南夕:“我们云州粮食产量不高,即便没有遇到旱灾,也要从中原和江南运粮过来。虽然云州边线很长,但却只有沃野和怀朔两个镇子有耕地。” “可是!”王不喜急了,一粒粮食也种不出来的耕地有什么用?! 顾南夕显然知道王不喜接下来想说什么,打断道:“许老打算改造万亩盐碱地。他是农家传人,有一套肥沃土地的办法。我们现在缺的是,适合在这片土地生长的作物!” 盐碱地并非不毛之地,如果能降低盐碱浓度,即便达不到上等田的标准,也是能够种出耐盐碱的作物! 王不喜的眼神闪了闪,很是怀疑:“能行吗?” “当然能行!”顾南夕的语气是这样坚定,“想想万亩盐碱地变万亩良田,云州无需再向外面购买粮食,完全能够自给自足!届时,你和许老就是我们整个云州最大的功臣!” 王不喜被顾南夕说得心潮澎湃,双手抱拳:“下官定竭尽全力配合许老!” (本章完) 第302章 挖坑埋自己 第302章 挖坑埋自己 没等其余人开口问,顾南夕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中,把对于其他几个镇子的规划托盘而出。 “柔玄镇大力发展羊毛羊绒产业,争取五年内成为整个大周的羊毛制品中心。” “武川镇的定位是军事工业中心。待朴昌成功改良火器后,你们就是我们最大的武器供应商!” 武川镇是云州最靠南的镇,离中原近,获取原材料方便,万一和鞑子发起来,前面也有几个镇子顶着,能保障军工安全。 “至于怀荒镇和御夷镇,等到明年开春,我亲自走一趟。如果设想能实现,我们云州还能再往前走一步!” 顾南夕叭叭一顿说,说规划,展望未来,直把众人说得,对这个五年,充满期待! 直到走出去,被初冬的冷风一吹,热血上头的众人这才回过味来,敢情方才刺史给大家伙喂了好大一张饼! “一分钱没要到,人员也没有,还把我们未来五年,支使得团团转!”王不喜苦笑连连。 向来都是自己把别人忽悠得团团转,没想到,自己也有被喂大饼的一天! 副将没说话,如今得到最大实惠的就是抚冥镇! 镇子里的空气,都似乎弥漫着羊肉味。 秦伯淮心急,他打算派人去守着朴昌,好叫他别犯懒,早日研制成功。 颜同初小声道:“倒也不是画大饼。听闻大人曾对京都考察团说过,金山银山不如这绿水青山。想来,沃野镇的这万亩盐碱地,有朝一日也能稻香飘飘。” 王不喜不敢做这样的美梦,但心中还是希望这事儿是真的。 等心头的那股焦躁感终于没有了之后,王不喜这才分析起这个五年规划。 王不喜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皎洁的月光洒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清冷出尘。 “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想的这般出神?”秦伯淮拍了下王不喜的肩膀。 王不喜神色莫名地看了一眼秦伯淮,直到把他看得毛骨悚然,起一身的鸡皮疙瘩,这才悠悠说道。 “看在咱们十几年的交情上,接下来的这番话,出了我嘴,入了你耳,若是传到别人耳中,我是万万不认的。” “你放心说就是。我还能是那碎嘴子不成?” 其余五个脑袋瓜子也一起凑了过来。 王不喜:“你们还记不记得,宋郎曾说过,大家都是家人,大人眼里的家并不只有云州?” 秦伯淮的神色瞬间变得尴尬起来,眼神飘忽,讷讷道:“啊,说这个作甚?这不都是好多年以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吗?” 王不喜摇摇头:“咱们这个上司,从一个后宅女子走到台前,直到当上刺史大人,才了几年功夫?” 秦伯淮不自觉地抠指甲:“总不能现在就叫咱们做决定吧?这才认识多长时间?” “为何不能?”王不喜眸光点点,“刺史大人办这个集市,草原上其他小部落不得向着咱们大周?不仅如此,随着集市吸引力越来越大,深入草原的商队们就不会再去和鞑子交易。” 毕竟,能更容易赚更多的钱,谁会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草原? “没有足够的外部物资,鞑子的实力就会被削弱。” 颜同初表示反对:“但这只会更加刺激他们南下!” 王不喜勾起嘴角,似笑非笑:“这不正是刺史大人想要的?他们若是一直龟缩在草原,我们一旦深入,不仅要顶着朝堂上的压力,还要面临冗长的后勤补给。”颜同初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惨白,他不是很想打仗。 王不喜安慰道:“怕什么?大将军不是已经做好全部规划了?你若真是担心,还不如催一催秦伯淮,早日造出火器,叫边关士兵们都用上。” 颜同初挤出一抹笑:“抵抗外敌,人人有责,我倒不害怕。” 王不喜翻白眼,不给颜同初装缩头乌龟的机会,挑破道:“你想想,到时候云州坐拥整个大草原,又有万亩良田可自给自足,手上还有火器和数万精兵,更有无数商队源源不断地提供资金……我们怕不是要多出好些个兄弟?” “不要再说了!”颜同初慌得一匹,这是能当众说出来的话吗?! 王不喜一甩衣袖,双手背于身后,语气淡淡的:“我不说,刺史大人就不会这样做吗?你猜猜,宋知州回京都会做些什么?” 王不喜突然回头,望着副将,意味深长道:“人不会在一个坑里摔倒两次。我想,若真有那一天的到来,顾家军应该会坚定地站在大人身后吧。这也就是为什么大人会把集市建在抚冥镇外的原因!” 地理位置什么的,那都是表面原因。 最关键的是,顾家军是刺史大人最忠实的拥泵! 所以第一个带头吃肉的是顾家军! 王不喜没有因为被胁迫做选择而感到生气,相反,他十分开心。 主将无能,累死三军。 一个有野心,有能力,有手段的主将,才是真正值得追随的对象! 颜同初和众人分别后,垂头丧气,一夜未眠。 天还未全亮,他就踏上返回怀朔镇的路。 “颜大人回来了?”出城挖黄泥的镇民们热情地和颜同初打招呼。 “你们怎么起的这么早?”颜同初瞅一眼天色,诧异道。 尤其是颜同初察觉到这些人似乎和以前有一些不一样,脸上的笑意更深些,眼睛更亮些。 领头的年轻汉子,拍拍肩头上的扁担,咧嘴一笑:“盘火炕的队伍忙不过来,跟着耿家大郎的那些学徒都出师了。现在镇子里,但凡有头有脸的,人人都要盘火炕。那座黄泥山都快挖出个坑了。” 富户人家,一座院子,最起码七八间房,不得盘四五个火炕? 尤其是办宴会的时候,别人家的屋子温暖如春,轮到自己家,冻得客人直哆嗦。 这能行?! 有那头脑灵便的,就想趁着这个机会,多盘上几个火炕,等到胡商越来越多,再把这些房子租出去,也是个进项。 颜同初忽然明白了什么,问道:“你们觉得现在的日子好过吗?” 年轻汉子十分老实:“依旧很苦,但心里有奔头!” 颜同初像是想开了一般,笑起来。 是啊,跟着刺史大人干,有奔头!她的那个家想要画多大,自己管不着,但自己和怀朔镇想和她做家人的。 (本章完) 第303章 云州献礼,艳惊京都! 第303章 云州献礼,艳惊京都! 在云州风风火火搞建设的时候,宋知州和商队昼夜兼程,回到了京都。 因为即将到年底,各家各户都开始准备购置年货,京都城内,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吆喝声,唱曲声,叫好声,胡饼店拍短面团声,声浪嘈杂,人潮涌动,川流不息,时不时有华贵的马车穿梭而过,四周随处可见一些身着华丽绸缎的人。 “苏娘子,宋郎君,我们已到京都,就此告别!”陈会长长舒一口气,朝二人拱拱手,扭头就走。 苏云烟咋舌:“竟然这般匆忙?一路上多亏了陈会长等人的照拂,还想请他们吃顿饭呢。” “以后有机会再请吧。”宋知州望着陈会长等人匆匆离去的背影,轻嗤一声。 他们无非是怕干娘强逼着他们买下毛羊毛羊绒,这才划清界限。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喂到嘴边的饭不吃,日后是要数倍的价格,还不一定能谈下来。 “哟,这不是苏家小娘子和宋郎君吗?你们怎么回来了?!” 路过福全茶楼的时候,有茶客不经意间发现二人的身影,急忙探出来打招呼。 苏云烟落落大方道:“快过节了,阿娘让我回来给圣上送礼。” 这时,二楼楼窗户齐刷刷打开,一楼大堂里也冒出好多个黑黝黝的人头。 众人七嘴八舌地打探。 “也对,现在侯夫人可是当刺史的人了!” “苏小娘子,刺史大人让你送什么礼物给圣上啊?” “没听说云州那地界有什么土特产,这新官刚上任,总不能随便拿些年礼糊弄过去。” “云州除了风沙,草原和鞑子,还能有什么?” “刚才听陈会长说,大将军在云州收了好些羊绒羊毛,该不会要送那羊毛毡子吧?” 有茶客拧眉,用手捂住嘴鼻,一脸嫌弃:“可别提羊毛毡子。好些年前,有好友送我一顶羊毛帽子,既不好看,又不好戴,还有一股怎么洗也洗不掉的味儿。我戴了一回,就再也没戴过了。” 许是因为顾南夕没在京都,有人欺负苏云烟脸皮薄,没经她的允许,就打算去掀板车上盖着的油布。 宋知州一把握住那人的手腕,眼神冰冷,嘴角虽然勾起一抹弧度,却莫名让人感到心寒。 “我才几个月没回京,这京都已经变成现在这样了?随意一个人就敢碰大将军的东西?” 那人被当众闹了个没脸,整张脸涨得通红,本想嚣张地爆出自己的身份,但到底是惧怕顾南夕的淫威,不敢继续放肆。 宋知州是带着重要任务回京都的,懒得和这人掰扯,成功杀鸡儆猴后,就护送着苏云烟回永昌侯府。 等再也瞧不见宋知州的背影,其他人才敢开口问:“你刚才看到什么了?可知道大将军想送什么礼给圣上?” 那人往地上唾了一口唾沫,表情满是不屑:“我还当是什么金贵物件,方才虽然没瞧见,但我的手碰到了,分明就是羊毛!我看呐,陈会长说的定然是真的!” 那人故意扬声道:“诸位还是小心着些!那位夫人手段狠辣,如今正是缺钱的时候,她想强卖羊绒羊毛给陈会长,却没得逞。这云州说不定就是她挖出来的大坑,只等着诸位自己个往里跳!” 其他人倒没把这番话放在心上,只是觉得堂堂云州刺史,给送给圣上的贺礼,怎么能是羊毛制品呢? 这番蛐蛐咕咕,自然也是从市井传到了朝堂,传到了后宫之中。 朝堂讨论接近尾声的时候,有官员把话题往云州引:“听说,顾大人对京都前去云州做生意的商队强买强卖。”蒋御史板着脸:“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可有证据?” 官员打着哈哈:“听商会会长说起的。说是要卖羊毛羊绒,这玩意儿,哪里卖的上价?” 另有官员阴阳怪气道:“这云州最大的特产就是鞑子,想必顾大人也是没有办法了,才出此下策。只希望着,别叫我们猜中,送年礼只为了伸手要钱。” 户部尚书双手插在衣袖中,淡淡道:“丑话说在前头,国库虽然还有些钱,但都是有用处的。云州建立之初就说了不会朝朝堂伸手,顾大人就要言而有信。” 蒋御史回怼:“怎么?圣上都不知道,顾大人是来要钱的,你们就知道了?你们比圣上知道的还要快?” 兵部尚书嗤笑:“主人不在,你这狗腿子当的还挺尽职。顾南夕想做什么,咱们谁不知道?就连送给圣上的年礼,也不过是个羊毛毡子。” 蒋御史还想怼,就被年轻皇帝拦住了:“谁告诉你们,顾大人送上来的只是一个羊毛毡子?” 说完,年轻皇帝命内侍把顾南夕送的礼物给抬上来。 阿姐这礼物送的极好,就是后宫险些为这两样东西打起来。 昨天下午才收到的贺礼,晚上皇后和佟贵妃就闹起来。 皇后素来贤良,但这一次,为了这两样东西毫不退让。 佟贵妃本就性格张扬,爱极了这两物,自然是不肯松手。 这一番吵闹,自然也引来了太后。 没曾想太后,也对这礼物欢喜的很…… 一时间,年轻皇帝倍感为难,东西就这两样,送给谁才好? 内侍把礼品抬进来,朝堂上响起一片嗤笑。 瞧那材质,都不用上手摸,一看就知道是羊毛做的。 “真没想到,堂堂云州刺史,送的礼物竟然这样上不得台面。” “谁叫人家穷呢?” “照我说不是穷,应该是蔑视皇威!云州刺史家底丰厚,还能拿不出个像样的礼物来?” “没错,这分明是没有把圣上放在心上!” 官员们你添柴,我加火,巴不得挑起年轻皇帝的怒火,最好能斥责顾南夕一番! 然而讥讽的话语还没说完,脸上的嘲笑还挂在脸上,随着内侍缓缓把礼物展开,官员们犹如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是羊毛做的?! 这怎么可能是羊毛做的?! 众人的眼睛睁得滴溜圆,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兵部尚书想上手摸一摸,却被内侍警惕地挡住。 这可是皇后,太后和皇贵妃都心仪的东西,万一被弄脏污了,自己有几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本章完) 第304章 从前有个机会摆在我面前 第304章 从前有个机会摆在我面前 这是一幅巨大的送子娘娘画像,色彩艳丽,栩栩如生。 上手一摸,触感柔软,好似真人一般。 “云州何时有了这样出彩的染色工艺?!” “这羊绒绝对不是普通的羊绒!” “这怎么可能?!” 年轻皇帝看到官员们这番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心里暗笑,总算不是自己一个人吃惊了! 论起工艺,苏绣湘绣都要比这个更加精致贵气些。 但架不住,这可是来自云州!众人印象里,相当于一片废墟的云州! 而原材料竟然用的是羊毛和羊绒,不同于以往灰扑扑的样子,色彩格外艳丽。 蒋御史眸光闪闪,小声和身旁的陈大人道:“大将军猜测圣心的功夫真是一流!” 年轻皇帝膝下空虚,最想要的,不就是多来几个皇子公主? 虽然隐隐有传言,说是年轻皇帝根基出了问题,但谁敢说出来? 大将军顾南夕,素有神仙之名,由她亲手送上的送子观音像,格外添了一层含义。 在年轻皇帝的示意下,内侍小心翼翼的卷起送子观音图,交给专人保管后,这才展开另一个礼物。 这是一个圆形的莲坐垫! 这莲形状分明和送子观音坐的莲如出一辙! 嘶嘶! 朝堂上响起一片抽气声。 “好巧的心思!” “不愧是顾大人!” “皇后娘娘和佟贵妃不得因为这样东西打起来?” 为了求子,皇后娘娘诚心礼佛整整两年! 佟贵妃更是霸着年轻皇帝,不叫一滴雨露流露在外。 御膳房十二个时辰都预备着大补汤。 就算是这样,还是没有一点喜讯传来。 如今,顾南夕送上这两样东西,不就是送到皇宫主子的心坎上了?! 官员们心里暗骂顾南夕臭不要脸,两个羊毛毡子罢了,能值多少钱?!偏偏却能叫皇帝皇后,这样欢喜! 下朝后,更想让官员们破口大骂的是,他们居然也是顾南夕play中的一环。 “惊!是什么东西让朝堂官员求而不得?” “为了这样东西,兵部尚书居然在大殿上和内侍大打出手!” “朝堂众臣惊呼:此物只应天上有!” “打赌:此物会落谁家?” “云州送礼,诸位大人拜服!” 百印刷厂的效率是杠杠的,各种宣传单,比漫天的雪还要多! 兵部尚书手持宣传单,额角青筋直蹦,咬牙切齿道:“我何时在大殿上大打出手了?只不过是被内侍拦了一下罢了。” 偏偏这时,他的夫人和几个爱妾们捧着宣传单,笑得跟儿一般:“听说拿着这个宣传单,去云州驻京都办事处,买莲坐垫能打折!”“夫人,咱们动作得快着些。听说,这次苏小娘子没带多少货来,这莲垫子卖得又便宜,小号的只需一千文。” 兵部尚书妇人斜睨一眼妾室,红唇微启:“小家子气。咱们当然要买最大的那个!区区三贯,我们还是出得起的。” 闻言,兵部尚书跳起来:“什么破玩意儿也值当三贯钱?!我找人去给你做一个,好不好?何必白白送钱给顾南夕?!” 兵部尚书夫人果断拒绝:“这哪成?别人家的坐垫哪有云州的漂亮?自己做,这传出去叫人笑话!再说了,咱闺女过不了多久就要出嫁,这莲坐垫意头又好,又有面子,当然要陪嫁过去!” 兵部尚书吐血,这两样东西在皇宫里转了一圈,顾南夕就敢漫天要价! 奸商! 此时,户部尚书家里也不得安静。 户部尚书拿着传单,脸色黑沉,胡子气得一翘一翘的:“我们哪里拜服了?我们明明是在拜皇上!断章取义,颠倒是非黑白!” “不这样,哪里有人看?”户部尚书夫人挨着户部尚书坐下来,从斜挎包里掏出一双五指手套,就要给户部尚书套上。 “你平日里总在书房扒拉算盘珠子,又不舍得多用炭火,一到冬天,十指就长起冻疮,瘙痒难耐。我瞧着这羊毛手套挺好的,价格也不贵,只要一百八十文。你试试。” 户部尚书条件反射地戴上手套,原本冰凉的双手,没过一会儿就热乎起来:“这个不错,有了它,又能省下不少炭火钱。哪里买的?” “云州驻京都办事处。” “!!!”户部尚书想硬气地脱下手套不戴,可是戴上去容易,脱下来难。 他的身体不同意! 最后,户部尚书小声道:“只许买这一个,不要再买了。” 户部尚书夫人没理会这个抠门丈夫,气定神闲道:“你说晚了。你有手套,阿爹阿娘要不要?我要不要?儿子闺女要不要?” “除了手套,还有羊毛袜子,羊毛背心,羊毛衣……” 户部尚书呼吸一窒,光粗略一算,自家最起码给顾南夕送去上千文! “这顾南夕下手忒黑,怎么喊这么高的价?不行,快退回去。” 户部尚书夫人没动弹,反问道:“不用这个,用什么?还是你打算拿出钱来,让我们都去置办皮裘?云州那边倒也来了不少皮子,价格要比京都的便宜一些。” 户部尚书一个头两个大,他最烦冬天! 大食风情街对面,云州驻京都办事处。 “我先来的,先给我来一双羊毛袜子!” “你快松手,我都套脚上了,你怎么还抢?” 一人抬起他的脚,就要往下拔羊毛袜子:“你又没付钱!怎么能算你的?!” 那人被抬起一只脚,站立不稳,崩溃大叫:“我有脚臭!” “我不介意,回家洗洗就成!” 时尚是一股风,现在京都的风向就是流行云州出产的羊毛袜子,莲坐垫! 作为时尚浪潮儿,各家贵族公子怎么能让自己落后? 尤其是这苏小娘子深谙饥饿营销之道,居然还搞起了限购! 各家贵族公子们不得不派出家里的小厮,前来抢购。 一时间,办事处门口人挤人,一个个挥舞着钱袋,想要抢上一个。 坐在对面酒楼里的陈会长等人,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心里憋气的很,可又不知道朝谁撒。 “曾经有一个机会摆在我面前,我却不知道珍惜。如果上天再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会抱着刺史大人的双腿,大声说,我愿意!” (本章完) 第305章 财源滚滚 第305章 财源滚滚 苏云烟虽然知道这莲坐垫会很受欢迎,没想到会这么受欢迎! 价格亲民的羊毛袜子,手套等很快就销售一空。 眼见云州驻京都办事处,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苏云烟急出一脑门汗:“要不,我再跑一趟云州吧!” 宋知州翻看账本,劝阻道:“别着急,这一切都在干娘意料之中。等柔玄镇的羊毛工坊开工,很快就会出产大量羊毛制品。直接从云州送过来,比我们跑一趟更省时间。” 苏云烟是个听劝的人,见九哥说的在理,也就按下焦急的心情,耐心等待。 好在,宋知州的猜测是靠谱的。 等到十一月初的时候,由耿老汉带队的云州商队,就在一个飘着冬雪的早晨,抵达京都。 “哟,这不是耿夫子吗?你怎么回来了?” “咦?你后面是什么?难道是羊毛坐垫?!” 羊毛?! 近日来,京都百姓对两个字格外敏感,一听到这个词,无论是街边小贩,还是赶早的行人,齐刷刷望向耿老汉。 耿老汉并不知道羊毛制品在京都的畅销程度。 当刺史大人把行商的任务交给自己时,说实话,耿老汉心里是打怵的。 但刺史大人说了,自己只需要负责把货物平安送到京都,不用管其他,耿老汉这才硬着头皮出发! 出发前,自家老婆子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帮刺史大人把羊毛垫子卖出去!边关镇子多少户人家,全指望着搓毛线这活混口饭吃! 想到那群饿得皮包骨的小娃娃,耿老汉清清嗓子,燥红着一张老脸,大声吆喝:“云州来的羊毛坐垫,色泽……” 耿老汉托牛锦一写的卖货词还没背完,瞬间就被蜂拥而来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 “我要小号莲的!这是一千文!” “袜子!我还要一只袜子!我上次只抢到一只!” 说起来都是泪,因为只抢到一只,这阵子出门参加宴会,自己都不敢盘腿而坐,只敢露出一只穿羊毛袜子的脚! “快着些,不然大家伙都得到信,一会人就更多。” 有性子急的,把钱袋往耿老汉怀里一抛,自己上手掀开油毡布。 哇哦! 现场齐齐一片赞叹声! 这次除了莲坐垫,还新添财神画像和聚宝盆图案。 “俗!俗不可耐!本是一件风雅的事,硬是要沾染些铜臭味!” 文人雅士说是这么说,手却不听自己使唤,在莲坐垫和聚宝盆之间,果断选择聚宝盆! “哎呦喂,聚宝盆好!我就喜欢坐在聚宝盆上!”妇人们更加耿直些,把对聚宝盆的喜爱,完完全全表现在行动上! 耿老汉没见过这样疯狂抢购的场面,只整个人趴在货物上,大声道:“不卖!要送去办事处的!” 众人却把他的话当耳旁风,自顾自抢到东西后,十分自觉地把钱扔到马车里。 等到宋知州得到消息,带人赶来时,货物已经被卖得七七八八,剩下最多的居然是最畅销的莲坐垫。耿老汉一副被蹂躏般的凄惨模样,在冷冽寒风中摇摆,喃喃自语:“我知道京都百姓很有钱,没想到这么有钱。出厂价不到二三十文的羊毛袜子卖,居然卖到两百文,还有人抢!” 羊毛这东西并不压秤,云州的人工又便宜的很,无论是搓毛线,还是织袜子,成本都相当低。 这生意竟然这样好做? 宋知州招呼耿老汉回宋府休息:“干娘把莲坐垫送到了皇宫里去,深受皇宫贵人的喜爱,这才引领京都风潮。换成别人,是卖不出这个价的。” 耿老汉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何滋味,这边贵人出手就是上千文的莲坐垫,云州那头为了一天几文钱,搓毛线搓得手红肿。 “唉,在云州呆久了,竟是不适应京都的生活。”耿老汉苦笑连连。 一行人刚来到宋府,就见到宋府门口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小宋夫人牵着一个小小宋,一脸无措地站在门口。 小宋夫人看到郎君归来,眼睛马上就亮起来,向宋知州投去求救的目光:“夫君,这位管事的说他来自相州宋家,是主家那边的大管家。” 宋知州瞥向华丽马车旁那个身穿锦袍的男子,眼神蓦地阴沉下来。 “不认识,不要堵在我家门口。” 锦衣男子转过头来,不卑不亢道:“大郎君,夫人说了,您这些年不曾归家,也不曾孝顺父母。但做父母的哪能追究做子女的过错?您只要回家去,磕头认个错,夫人就会劝老爷,允许你入府。” 宋知州绕过锦衣男子,来到小宋夫人面前,一手抱起嘎嘎直乐的稚儿,一手牵着小宋夫人的手。 宋知州嘲讽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当年我才几岁,就被你们赶出府来,现在我有家有业,就想起我了?” 宋知州几乎要压不住心中的戾气:“那毒蝎妇人无非是想要夺取我这羊毛生意罢了。我的话先撂在这儿,生意是我干娘的,谁也抢不走!” 锦衣男子勾起僵硬的嘴角,似笑非笑:“你干娘姓顾,你可是姓宋。莫要里外不分!” 宋知州:“干娘要是愿意,我也可以跟着她姓顾。” 锦衣男子不以为意,只伸出手来弹了弹衣袍并不存在的灰尘,略带威胁道:“相州乃云州通往京都的必经之道。宋家虽然不是相州刺史,但是在某些方面也是能说得上话的。” 锦衣男子抬起头,目光直直射向宋知州,带着一丝震慑:“商人最讲究和气生财,我想大郎君是知道平衡利弊的。” 说完,锦衣男子坐上马车:“我会在京都等三日,望大郎君深思。” 等锦衣男子离开后,宋知州收起愤愤的神情,嘴角露出一丝玩味,察觉到自家夫人担忧的神情,立刻安慰道。 “不用管他们。即便他们不来,我也要去找他们的。如果日后我去了相州,你和儿子就待在京都,遇到麻烦就去找大哥或者其他义兄弟们。” “我跟你一起去!” 宋知州笑着摸摸夫人的脑袋,语气凉凉:“孩子还小,不宜见血。” 宝子们,开新书了!求支持,爱你们! (本章完) 第306章 这玩意真特么灵! 第306章 这玩意真特么灵! 宋知州安抚好妻儿,安顿好耿老汉,第二日就去百川书院和兄弟们见面。 李明德一把搂住宋知州的脖子,羡慕嫉妒恨道:“你倒是挑了个好差事,唯独把我们留下,饱受读书的苦!” 宋知州假装被勒得喘不上气:“你们不是乐在苦中吗?是谁诅咒发誓一定要考上举人的?” 陈逸轩凑上来,好奇道:“云州那边是什么个情况?干娘可有遇到什么麻烦?” 涉及到正事儿,李明德不再和宋知州胡闹,松开手。 宋知州理好有些凌乱的衣袍,正色道:“七个镇子目前还算服管。各镇主官虽然各有缺陷,但都是一心为民的,品德上,没什么好挑剔的。” 苏玄明松口气:“那就好。只要不给阿娘使绊子,其他的都不算事。” 宋知州扫一眼四周,见都是自己人,便直接道:“干娘对他们说,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分你我。还说,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 众人纷纷凝神苦想,做起阅读理解。 半柱香过后,陈逸轩满头大汗道:“干娘难道是想?” 陈逸轩指指天,又画了一个大圈。 宋知州一脸郑重地点点头。 一时间,现场鸦雀无声。 蒋光海抹一把脸,神色坚定:“我回去,探探我爹的口风。” 陈逸轩可以预见自己爹爹,躺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样子:“我家应该没问题。” “我也回去问问看。” …… 当夜,苏玄明独坐书房,想了一整晚。 阿娘志向广大,自己这个做儿子的,总不能拖阿娘后腿! 等到天光破晓,一声嘹亮的鸡鸣划破京都天空,苏玄明拿起笔,给二弟写信。 反复写了好几封,都不满意。 苏玄明一双眉毛皱得能打结,望着满地的废纸,最后,在洁白的纸张上寥寥写了两句话。 这件事众人也没瞒着苏云烟。 苏云烟不觉得阿娘的想法有错,只是赚钱的心更加急迫了。 养兵,开发云州区,搞扩张,不都是需要钱吗?! 这些日子,苏云烟每天一大早就去办事处,查看羊毛制品销售情况。 “东家,现在剩得最多的是莲坐垫。”伙计跟在苏云烟身后,说道。 另一个伙计:“要不咱们降价卖?” 苏云烟摇头:“不行。现在降价卖,只会获得短暂的利益,不利于长期发展。” 阿娘的这个羊毛生意,是想做长期营生,并不是赚一票就算了。 苏云烟和伙计们望着成堆的莲坐垫发愁,想到日上三竿,也没想出对策。 有伙计抱怨:“云州方面,怎么也不派人来问我们一声,一下子搞出这么多莲坐垫,滞销了吧!” 身旁的同事白他一眼,没好气道:“这可是刺史大人派人运过来的。刺史大人既然这么做,肯定是有把握能卖出去!” 伙计瘪瘪嘴:“那你说,有啥办法?” 这个……真没有办法。一群人继续愁眉苦脸,冥思苦想。 突然间,办事处门口有动静,听上去是一群人的吵吵嚷嚷。 莫不是有人来闹事? 苏云烟急忙赶到门口,却见不少穿着皮裘的贵妇人在大堂里,争夺起莲坐垫! “这个最大的,我要了!” 另一妇人却不撒手,怒瞪道:“你家侯爷都四十有六了,你还要这个作甚?” “我家侯爷宝刀未老,雄风依旧!谁家会嫌孩子多?” 另一个近乎五十的妇人挤进来,一把夺过莲垫子,抱在怀里不松手:“两位夫人,给个面子,这个垫子就让给我吧!” 两人本想反问,给什么面子? 等看清这老妇人是荣国公夫人后,犹豫片刻,朝另一个稍小一些的莲坐垫下手! 荣国公深受两代皇帝的信任,出身又好,奈何子嗣艰难。 荣国公夫人都快五十了,膝下也没个一儿半女。 她给荣国公纳了十来名小妾,上到官女,下到兄弟众多的平民女子,皆是没有种下瓜果。 眼见,偌大个公府,偌大的产业,就靠认下嗣子来传承,这叫荣国公如何甘心? 涉及到子嗣一事,别人也不敢同荣国公夫人争抢,怕被记恨。 苏云烟见到这番热闹的场景,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 有妇人交完钱,抱着坐垫,心满意足,正准备离开,见苏小娘子还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便好心解释。 “因贵妃和皇后都喜欢刺史大人的礼物,圣上不好偏心,便把送子观音像赏给皇后,莲坐垫赏给佟贵妃。昨晚,佟贵妃和皇后都感到身体不适,半夜去传御医。” 苏云烟心下一咯噔,脸上却笑意盈盈:“然后呢?” 妇人兴奋得手舞足蹈:“你猜怎滴?皇后和佟贵妃齐齐有孕了!当晚,皇宫险些忙成一锅粥!太后都出山了,叫皇后和佟贵妃好生养胎,宫务由太后负责!” 另一人符合道:“那赏赐,如流水一般,到了两宫!” 苏云烟明白了,急忙道:“都是机缘巧合罢了。这莲垫子就是图个意头,可不是真送子娘娘!” 苏云烟担心客人们期待过高,赶紧泼冷水,撇清自家货物。 “嗨,我们都知道。这就好似去求菩萨,菩萨开不开眼,灵不灵验,哪能说的准?” “放心吧,小娘子,我们绝不找你麻烦。” 正在这时,离办事处比较近的百川书肆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皇家有喜,特开恩科!” 苏云烟闻言,更加欢喜!自家大兄本因守孝,要耽误三年! 但,如果特开恩科,大兄只需要守小孝,就能赶上这次科考! 阿娘正在用人的时候,到时候百川书院的学子们,一起考上举人,再运作一番…… 真是天助阿娘! 双喜临门,苏云烟干活干得更起劲了! 尤其是一个月后,荣国公府一名小妾有孕的消息传出来后,办事处的生意更加火爆! 甚至有客人,顶风冒雪,从相州赶到京都,只为亲手请一回一张莲坐垫! 没错,是请!请神的那种请! 因为根据福全茶楼的统计,没成功怀孕的,都是托人买的,心不诚! (本章完) 第307章 海边有惊喜 第307章 海边有惊喜 京都城内为莲坐垫而疯狂,南边的杭州城内,一如既往地祥和安定。 清晨,雾霭朦胧。 暗淡的光线下,色和柳色还看得不太分明。 自远处传来寺庙的钟鼓声,透过晨光,还能看到平静的湖面泛着白光。 船上的歌舞已经停歇,取而代之的是吵杂的小贩售卖声。 “今儿个羊肉是何价?”一名心宽体胖的老妇人,驻足在羊肉摊前,对着案板上的羊肉挑挑拣拣。 肉摊小贩不以为意,笑呵呵道:“四十二文一斤。陈大娘,来几斤?这么冷的时节,来一碗热热乎乎的羊肉羹,最暖身子!” 陈大娘皱眉,有些不舍得:“上个月不还是只要四十文?怎么还涨价了?” “上个月杀羊的多,所以便宜一些。哎哟,您家大郎都进了造船厂,听说月月都有上千文,可不能亏着自己个身子!” 听到小贩夸赞自己的儿子,陈大娘的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下去:“我儿下个月的工钱还得涨!邢老三见我儿踏实肯干,为人机灵,便叫我儿替他打下手。争取在年关之前,下海第一艘海船。” 肉摊小贩知道,这笔生意稳了! “还得是陈大娘您教的好!陈大郎现在是打下手,打个一两年,再认邢老三做师傅!这造船的手艺,可是能传给子孙的!” 陈大娘被夸得心怒放,指着案板中间最大的那块羊肉道:“给我来这块儿!得给我儿好好补身体,他这些日子为了能让海船尽早下海,忙得不可开交。” 这时,肉摊前又来了几名顾客,听到陈大娘这番话,便好奇打探道。 “造船厂这么快就造出海船来了?” “长什么样?住在海边的渔民说,时不时就能听到打雷般的动静,都在传言这海船是用雷电练出来的,行使海上,不惧风雨。真的假的?” 陈大娘白了问话之人一眼:“这等机密是能随便打探的?” 见那人表情讪讪,陈大娘这才缓和语气:“不是我不近人情,实在是苏二郎管得严,若叫他知晓,我们把消息漏了出去,全家都得不着好!” 提起苏二郎的名讳,众人不敢再多说。 肉摊小贩唏嘘:“想当年,杭州徐家也是赫赫有名的,脚一跺,杭州的地头都得震三震。如今,那徐家家主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陈大娘放低声音道:“谁让徐家不长眼,居然敢对造船厂起了不可告人的心思!他们也不想想,背景不深厚,如何敢来这里开船厂?” 旁边的人凑过来:“这造船厂的东家不是永昌侯夫人吗?能耐居然这般大?杭州徐家的后台可是佟太师!” 陈大娘的身边早就围了一圈人,事关神秘兮兮的造船厂,谁不想多听几道消息? 当初造船厂开建的时候,徐家大张旗鼓地想要拿下造船厂,却被苏二郎带着人好一顿收拾。 原以为徐家会找佟太师,帮忙强娶豪夺,却没想到这事儿没了动静,不了了之。 陈大娘更正道:“不应该叫永昌侯夫人,应该叫大将军,或者刺史大人!听京都的人说,还是河神娘娘,总有神仙给她送贺礼!吃穿用度皆不是凡品。” 众人恍然大悟:“难怪苏二郎那么有底气!” “你们瞧着苏二郎那一脸肃杀的模样,就好似二郎神转世一般。” “哎哟,站在他面前,我的双腿都直发抖。要是他瞅我一眼,我能当场昏厥!” “哪有你说的那般可怕?苏二郎长相极为俊俏,若是我再年轻个十几岁,我一定要非君不嫁!” 苏二郎是杭州城内的风云人物,人长得俏,还有威严,举手抬足间,就让杭州徐家灰飞烟灭。他的一切都备受瞩目。 此时,苏云亭正在造船厂视察。 他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老道长紧随其后。 “我们的火药配比完美,现在差的就是材料方面!只要寻到合适的枪管材料,我保证火器定能让大将军横扫整个草原!” 老道长抹着汗,心里有一点点发虚。 这段时间,自己钱如流水,但苏二郎一句二话都没有。 结果,还是没有造出完美的火器! 船厂的人见到苏云亭过来,纷纷低下头,手里的动作更加细致了几分。 苏云亭快步来到一处不起眼的滩地前,只见那里的几株小苗,倔强地昂着头,深深扎根在这片滩地上。 “麦穗都留下了?” 老道长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苏二郎问的是这野生稻苗:“全都留下了。” 苏云亭微微点头:“明天你就出发去云州,带上这些麦穗。” “啊?!”老道长急了,“火器怎么办?” 苏云亭的眸光变得黝黑深邃,昨日,他收到大兄的来信。 信上没说别的,只说了两句话。 【四海之内皆为一家】 【金山银山不如这绿水青山】 再结合小妹信中,对云州所有事情的描述,苏云亭很快就知晓阿娘想做什么了! 苏云亭摸了摸腰间的佩剑,浑身如宝剑出鞘一般,冻得老道长浑身一哆嗦。 苏云亭:“你把所有的火器全带上,还有这些麦穗,一定要亲手交给我阿娘!墨家朴昌就在抚冥镇,你和他一起商讨火器制作。” 苏云亭面朝大海,眼里全是志在必得:“过了年关,我就会和海船一起南下。你现在出发。说不定还能来得及在云州过个年。” 老道长见苏二郎心意已绝,不敢耽误时间,即刻招呼小徒弟收拾行囊。 等老道长走后,邢老三走过来:“这小苗苗,产量并不高。当地人都不稀得种它。苏郎为何如此看重?” 其实这几株小苗苗早就存在了,没有成片成片地长,而是这个几犄角有一点,那个旮旯有一点。 苏云亭发现这个之后,立刻派人把附近所有的小苗苗全都看管起来,直到稻苗成熟,这才小心翼翼地收割。 对此,邢老三和当地人全都不解。 苏云亭:“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有没有用,端看它长在哪。” 谢谢宝子们的支持 (本章完) 第308章 一起过大年 第308章 一起过大年 时间匆匆如流水,很快就临近年关。 京都热闹非凡,烛火通明,百姓们穿新衣,走街串巷,手里拎着各色瓜果点心。 这个年节,在京都,即便是再穷苦的家庭,也要煮上一碗大白粥,再加些肉沫。 云州各镇,亦是一副热火朝天,只不过,百姓们更喜欢自己动手,做杂面窝窝头。 怀朔镇郊外,老佃农屋子里坐得满满当当。 妇人们聚在一起,揉起面团,有手巧的,还把面团捏成一个个金元宝的模样。 这金元宝用的是白面,其他的全是杂面。 “前日,县令大人给大将军送了好几车年礼,全被退了回来。听主簿说,大将军还给各个县衙的人准备了年礼。” 捏元宝的妇人手一顿,迟疑道:“那我们做这些白面馒头送给大将军,不会也被退回来吧?” 老汉的妻子头也不抬道:“我们趁夜偷摸去送。大将军哪里知道是谁送的?” “有道理!” 厨房内的妇人们忙出一头大汗,大堂内,男子们手下的活计也没停。 老汉手持两根长棍,毛线在十指间翻飞,他却看都没看一眼,唾沫横飞地同邻居们吹起牛。 “大将军当日来我家,我一眼就瞧出这人不一般,绝非池中物!” 邻居没有老汉的手巧,双腿一盘,掏出腰间的钱袋,一个接一个数着里面的铜板:“这不就是运道?!全村就你一家能盘得起火炕。可别说,这火炕是真暖和呀!” 老汉没好气道:“你跟在耿二郎后头学手艺,盘了那么多个火炕,怎么不给自己家盘一盘?” 邻居翻来覆去地数铜板,确定一个子儿都没少后,呲着牙乐开了:“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摔黄泥赚来的,哪里舍得?” 老汉见不惯他这没出息的样,轻哼:“瞧你,就像掉进油缸里的老鼠般!” 领居唏嘘:“可不就是掉进油罐里了吗!往年累死累活一整年,也攒不下几个子儿!一到年关,就得带着全家老小出去躲债。哪里能想到,我还有这样的好日子过!” 老汉简单给羊毛袜子收个尾,小心放到一边,再拿起一团毛线起个头:“这都是多亏了大将军!你也别不舍得钱,怀朔镇的火炕盘完了,还有武川镇!云州的盘完了,还有朔州,说不定还能上京都去!” 邻居可不敢想那么远:“我这辈子,就没踏出过云州的地界,哪里还能去京都?” 老汉:“羊毛袜子都能卖到京都去,火炕怎么就不行了?只不过你们出去后代表着我们云州的脸面,万万不可给大将军丢脸!” “那是自然!” 这个年尾,虽然几个镇子的百姓多多少少都赚了些钱,但都不舍得。 即便如此,这个冬日,这个年,也是诸多百姓十多年来过得最富裕的一个年! 这一切的改变,全都是大将军顾南夕带来的! 家境富裕一点的,打算炸个果子,等到除夕那日送到刺史府去。 拿不出太多钱的,就买上一炷香,拜天拜地,祈求上苍保佑大将军康健。 更困窘一些的,则每日天不亮,就把刺史府门口打扫得干干净净,亮得能反光。 等到真正过除夕这一日,刺史府人挤人。王不喜等人不约而同地来到刺史府一起过年。 “大人,我孤家寡人一个,还望大人收留。”王不喜手提一盒点心,带着一张嘴就上门了。 大堂里装不下这么些人,所以就在院子里摆上一张大圆桌。 圆桌上头有个略小一些的圆盘,点心瓜果就摆在上头,用手轻轻一推,小圆盘就会转动起来,很是方便。 这是朴昌根据顾南夕的设想打造出来的。 顾南夕不客气地拆开王不喜带来的点心,摆在圆盘上:“今儿一大早,门口就多了许多炸果子,白面馒头。老百姓赚点钱不容易,你去门口帮我看看,让他们别送了!” 王不喜提脚往门口走去:“这怕是拦不住。如今云州镇内,人人都对大人感恩戴德。除了送点吃食,他们也想不到别的办法来表达感谢之情。” 顾南夕叫住他:“算了,他们要送就送吧。我和你一起去,怎么能叫他们空手而归?” 绿梅带着几个小厮,把早就准备好的回礼抬出来。 东西并不贵重,就半匹麻布,三两荤油,半斤大酱,属于家家户户都能用得上的。 顾南夕一到大门口,就看见百姓们像做贼似的,把东西往刺史府门口一放,转身就想开溜。 “站住!”顾南夕叫住他们,亲手把东西递到他们怀里,笑道,“新春嘉平,长乐未央。” 被叫住的人惊慌失措,怀里的东西好似有千斤重,叫人挪不动脚步。 “大人,这怎么使得?我们不是来要东西的。” 那人红着眼眶,鼻头感到酸涩不已。 顾南夕笑眯眯的,柔声道:“我知道,这些都是你们对我的厚爱。你们在身在云州,那就和我是一家人。既然同为家人,相互走动送礼不都是正常的?” 家人? 早就躲进巷子里的百姓闻言一愣,竟然是家人吗?! 没过多一会儿,他们纷纷走出来,像是对着族里最受人尊敬的族老一般,对着顾南夕行族礼。 他们齐声高贺:“祝大将军新春以后,吉吉利利,百事都如意!” 顾南夕笑着接受众人的祝福,和王不喜,绿梅等人把回礼发到众人手中。 就在顾南夕累得手脚发软时,颜同初,顾十三,副将,秦伯淮等人联袂而来。 他们一见到蜿蜒的长队,不用顾南夕吩咐,立刻上手帮忙。 直到日上三竿,这队伍才算完事。 “辛苦诸位了,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先干上活了。”顾南夕庆幸有他们的帮忙,不然发到晚上都不能发完! 秦伯淮摸摸脑袋,笑道:“来边关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能帮到大人,是我等的荣幸。” 顾南夕正准备招呼着所有人回府里就餐,却发现道路尽头,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本章完) 第309章 来自儿女的年礼 第309章 来自儿女的年礼 “老道长?”顾南夕一看,本应是在杭州的老道长,居然千里迢迢来到了抚冥镇,心下顿时一紧,难不成是苏云亭出事了? 其他人听又是刺史大人的熟人纷纷蹲下的脚步,朝老道长看去。 这是一个由六七辆马车组成的长队,打头的正是身穿道袍的老人家。 许是因为赶路的原因,他的神情有些萎靡,但还是以守护的姿态,守着他后的一个大陶罐。 至于后面几辆马车,则是由四五个护卫保护着。 老道长一见到顾南夕,就大大松了口气,急忙从马车上跳下来。 “拜见大将军。奉苏二郎的命,给您送上年礼。” 绿梅一下子就笑开了,恭喜顾南夕:“主子,二郎身在杭州,离这么远,还在记挂着您呢。”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羡慕。 秦伯淮:“哎哟,我家那臭小子要是有这个孝心,我都得多吃三碗饭!” 颜同初:“我曾听李老大说起过,苏家三兄妹个个都有所成,还如此孝顺母亲,这都是大人教的好。” 顾南夕被夸得有些心虚,如果放养也是养的话,那自己确实算很尽责了。 老道长示意让人去搬马车上的大陶罐,还小心叮嘱:“动作轻柔些,万万不可以伤害到里面的东西。” 他这番动作自然引起旁人的好奇心。 绿梅:“这里面是什么?” 老道长挠头,老老实实道:“是野生稻的麦穗。自打发现这些野生稻后,苏二郎就命人把这些稻子圈起来,守了好几个月,这才等到它结穗。” 原本漫不经心的许世昭瞬间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大陶罐:“这稻子有何特别之处?” 老道长想起苏二郎的吩咐,便道:“也没什么特别的,产量没有正常水稻高,就是它长的那块地,总会被海水淹到。” !!! 许世昭眼睛瞪得跟铜铃般大,顾不得自己的老胳膊老腿,跑到陶罐旁边,搓着双手,似乎是不知从何下手才好。 “它难不成是生长在海边的?” 老道长好奇地打量这个老头,怀疑他是不是耳背:“对呀,我刚才不是说过了?” 许世昭条件反射道:“你真的不是骗我的?” 老道长很烦,翻个大白眼:“这是苏二郎给大将军的年礼,这能拿出来哄人吗?” 许世昭连连点头,嘴角几乎咧到脑后根去:“对,不能骗人!” 王不喜挤开绿梅,对着顾南夕嘘寒问暖:“大人,你刚才忙了那么久,肯定是累了吧?这些粗活,交给我们去干就好。” 顾南夕:“有话直说。” 王不喜:“这野生稻子和我们沃野镇有缘!” 许世昭闻言,也转过头来,闪着星星眼,渴望地望着顾南夕。 顾南夕:“全给你们。” 这下子,王不喜和许世昭连年夜饭都不吃,捧着陶罐子,坐上马车,生怕顾南夕反悔似的,一溜烟地跑回沃野镇。 秦伯淮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酸溜溜道:“这王不喜倒是好运气,空手来刺史府拜个年,就得了这么大个惊喜。” 这几个镇子全都得了实惠,唯独武川镇,空有设计规划,一根毛也没得着。想到这里,秦伯淮心里就难受的很,虽然说十根手指头,有长有短,没道理,武川镇就必须做最短的那根小拇指啊! 绿梅笑着打岔:“老道长,除了野生稻,二郎还给咱家主子送什么来了?” 提到这个,老道长在人群里搜寻起来,到底谁是墨家朴昌? “剩下的全是火器。” 秦伯淮越过老道长,掀开离自己最近的马车上盖着的油布。 果然,马车上满满当当全是火器! 有长筒形状的,有圆形的,有不到巴掌大的,还有比胳膊还长的…… 没个明白人指导,还真不知道这些东西怎么用。 这下子秦伯淮不委屈了,也不酸了,嚣张的笑声震得众人耳朵发聋。 “大人,这些都是我们武川镇的吧!” 顾南夕自然不会厚此薄彼:“对。” 秦伯淮大手一挥,数个全副武装的将士就接管了这几辆马车。 再叫上朴昌和老道长,秦伯淮归心似箭,带队返回武川镇! 眨眼间,方才还人挤人的刺史府宽松下来。 颜同初取笑道:“这老秦,脸变得比六月的天还快。” 顾南夕捂了捂瘪瘪的肚子,招呼其他人落座。 等到众人吃得差不多了,顾南夕这才提起正事。 “皇后和佟贵妃有喜,圣上特开恩科。我们云州虽然刚成立没多久,但也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颜同初:“大人,您是想建学府?” 云州这地界,地广人稀,每年都要饱受战乱之苦。 百姓们填饱肚子都很艰难,更别提让孩子上学念书了。 即便有那富裕的家庭,想让孩子们搏一个前程,也不会让孩子挂在云州,而是想办法挪到朔州,甚至相州那头去。 但这样一来,那些学子就不算云州的生源,而是算其他州,日后入了朝堂,加入的也是旁的派系。 顾南夕:“我们要是想让云州安安稳稳地发展,就必须在朝堂上培养属于云州自己的势力。” 顾南夕是真心为云州打做长远打算的,自己担任云州刺史一日,凭借自己的关系网,还能在朝堂上说上话。 等到有朝一日,自己不做这个刺史了,换成别人来,到时候就不好说了! 但这个打算落到颜同初等人耳朵里,却变了个味儿。 颜同初打心眼儿里感到佩服,自己跟随的这位大人,果然是借力的高手! 借着圣上特开恩科一事,名正言顺地在云州治学。 一是能借着这个机会,把那些投奔而来的学子,挂在云洲名下。牛锦一他们大部分都有举人身份,若是这次成功考上进士,甚至状元,就能顺利打入朝堂! 二则是长远打算!大人的宏图伟业,是需要人才来治理的!提前办学就是为以后储备人才! 顾南夕不知道底下人早把自己的用意曲解个七七八八,还在那儿劝说:“我家大郎,派了几个夫子,带来百川书院的《三五》等资料,到时候在云州开个百川书院分院。” 颜同初等人对视一眼,俱是了然! 大将军从来不明说,但她的行动却是明明白白地做! (本章完) 第310章 幽云十六州的商人 第310章 幽云十六州的商人 幸福的日子总是很短暂的。 这个年关,一眨眼就过去了。 等到积雪消融时,草原上隐隐冒出些脆嫩的草头。 这时节,没多少牧民来集市里卖羊绒羊毛,集市顿时冷清不少。 好在羊毛厂在冬天的时候,收购了很多羊绒羊毛,趁着春耕之前,还能再出产一批,再加紧卖到京都或者周边去。 等到天气热起来,这生意可就不好做了。 云州百姓们也十分珍惜这赚钱的机会,就连三四岁的孩童也知道帮家里人分拣羊毛。 没有鞑子的侵扰,镇民的生活越来越安定祥和。 可是还有那么一群人,顶着春寒料峭,跋山涉水也要来到抚冥镇。 这是一群风尘仆仆的汉人,年长的接近五十多岁,最小的是仍在襁褓中的婴儿。 “老大,我们真的要带这批货物去抚冥镇吗?鞑子那头,不是不允许我们和南边有联系?” 从武州城去往云州这一路,要比走西域更加艰难危险。 危险的不是天险,而是人祸! 鞑子自从得了幽云十六州后,对这十六州的看管极其严苛。 马家商队在武州城内经营了好几代人,每年都给鞑子贡献了不少好东西,商队甚至有鞑子贵人的份子。 即便如此,马家商队能去得了北面,能去得了东面西面,唯独去不了南面! 其实,这次商队早在过年前就出发了,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特意往西绕了一大圈,甚至连除夕都是在草原上过的。 马南天直直身子,往南面望去,依旧是一望无际的平坦草原,没有见到一个城池的影子。 “去!我阿爹死前的愿望就是回家。大将军揍得鞑子元气大伤,不趁着这个机会回去看一眼,说不定就没有下一次了!” 一行人短暂休息后,再一次上路。 浩浩荡荡五六十的队伍,,一大半是青壮,二十多峰骆驼,十多匹马,还有拉货物的骡子。 其中两三匹驽马既可用来拉货物,也可以让商队里的老弱妇孺轮番坐一坐。 现在上面坐着的正是马南天的儿媳妇和刚出生不久的小孙孙。 在他们周围,则是诸多御寒衣物和一些抗放的吃食。 显然,马南天早在武州城时,就做好了去南面的打算。 寒风翻卷,驼铃悠扬。 商队众人闷着头,赶着牲口,一步一步行走在这一片苍茫大地。 远方依旧是苍茫一片,看上去离目的地遥遥无期。 身体的疲惫感正在不断积压起来,马南天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自己,一路向南。 他只知道,自己想去看一看祖父和阿爹念念不忘的家乡,想去寻一寻儿时记忆里,曾经走过的青山绿水。 “歇会儿吧!”马南天回头一望,见很多人已经有些吃不住了,便扬声对队伍前后的人喊道。 骆驼一下子跪下来,身体贴在地上,嘴角还有些白沫子。 骆驼身上的人赶紧下来,心疼地拍拍骆驼的脑袋:“老伙计,辛苦你了,你再坚持坚持,等到了云州,我给你买好吃的!”一提到云州,原本一团死寂的商队瞬间热闹起来。 有人从怀里掏出水囊,喝了一大口水:“听人说,大将军在云州大搞开发建设,老百姓们都赚到了不少钱。” “喝我这个。”马南天解开腰间的酒囊,递给那人,“没错,那羊毛制品畅销得很,京都贵人都喜欢。” 马南天的酒囊很受欢迎,一个接一个传下去。 “要不说人家是大将军!谁能想到看着没甚大用的羊绒羊毛,在他手里转一圈就变得那般艳丽。估摸着大周最好的刺绣也就如它这般。” “嘿嘿,说起大将军,你们还记不记得,火烧赤尔勒之后,那群鞑子灰溜溜地回来,如丧家之犬一般!” “如何不记得?当日,我家老爷子还多吃了两碗饭。” “好家伙,为了报复大将军,险些把把草原翻了个底朝天。结果人家大将军早就回了边关。” “可真叫人扬眉吐气!我邻居家的那个老婆子,躺那儿,只见出气,不见进气。一听这个消息,你猜怎的?竟是一蹦三尺高,好起来了!” 马南天严肃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意:“咱们再坚持坚持,等到了云州,用我们的眼,用我们的耳,用我们的心,去记下所看到的一切。等回了武州,也好跟家人和邻居们说道说道。” 有人喝尽酒囊里的最后一滴酒,大笑道:“云州这两个字,比最烈的酒还叫人提神!” “谁!”马南天耳朵一动,立刻转过头去,厉声大呵! “咴咴咴!” “是鞑子!” 正休息的时候,前面的山岗上突然出现几十个黑色的身影,在苍茫的天地间看起来尤其显眼。 商队众人利落地翻身上了马,抽出身上的佩刀武器,护住中间的货物,挡在马南天面前站定。 其余没有马匹的,也都拿着武器站在马南天周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慌乱害怕的神色。 他们一路走来,早就预想到今日的局面。 马南天还是想着以和为贵,于是让兄弟们展开马家商队的旗帜。 “来者何人!”马南天骑在马上,目光紧紧盯着对面。 对面是一群黑衣鞑子,一人一匹马,腰间配刀上还沾染着斑斑血渍,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催的商队被他们遇到了! 马南天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死死攥紧,对方人多,要是真打拼起来,商队必定会死伤惨重。 对方骑马的速度不减,佩刀反射着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马南天尽最后的努力,高呼道:“我们是武州马家商队!身后是左大当户!你们敢对我们动手?!” 马南天的声音有些破音,周围的人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和鞑子决一死战。 对面的人大声笑道:“左大当户只做西面的买卖,你们马家商队怎么跑南面来了?可不要告诉我,行走草原十几年的马家商队,还会在草原上迷路!” 说完,对方举起屠刀,就朝马家商队冲过来! 马家商队的护卫面对一般的盗贼,还能有一搏之力。可是这次,他们面对的是鞑子精锐! 对方来回一个穿刺,就伤了一大半商队护卫! 望着受伤倒下,痛苦哀嚎的伙伴,马南天目眦欲裂! 他不甘心,都走到这里了,明明再坚持个几日就能到云州! 回家的路怎么就这么难? (本章完) 第311章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 第311章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 鞑子废掉商队战斗力后,开始放慢攻击速度,骑着马把商队围起来,就像猫戏耍老鼠一般,欣赏着商队众人惊惶的表情。 他们高高在上,眼神凶狠中又带着一些戏谑,嘴里在骂骂咧咧。 “喂不熟的白眼狼!都过了那么多年了,还惦记着和大周联系。这事儿我一定要告诉左大当户!” “对,把你们在武州的家人,拆骨拔筋!一定要活剥下你们的皮囊,去做大鼓!” “哈哈哈,你们不是崇拜那小娘皮儿吗?你们倒是喊啊!看看那小娘皮儿会不会来救你们!” 有鞑子跑到马车旁边,用马鞭挑起妇人的下巴,淫笑道:“哟,还是刚下崽的母羊,待会儿我就好好尝尝你的味道!” 马南天见儿媳妇被调戏,急忙冲过去,却被鞑子一马鞭抽倒在地。 妇人害怕得浑身发抖,但还是死死地搂住襁褓中的婴儿。 她微微侧过身去,想要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挡住鞑子的视线。 可是,这一切都是徒劳。 鞑子还是很快注意到小猫崽似的婴儿,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弯下腰一把抢过妇人怀中的孩子。 “孩子,我的孩子!公爹,快救救咱家小马驹!” 妇人惊慌失措,伸手想要抢回来,却被鞑子顺势拉过去,按倒在地上。 妇人拼命挣扎着,尽管衣衫被撕裂,但她的眼神还是死死盯着孩子。 这孩子是夫君的遗腹子,夫君就这一条血脉! 这个孩子就像鞑子们新得的玩具,他们像抛球一样,把孩子在空中抛来抛去。 马南天快疯了! 他瘸着一条腿,身上满是血污,到处追着孩子跑。 他不敢赌,他害怕鞑子会把孩子摔到地上,孩子还这么小,还不会翻身! 商队其他人仇视着鞑子,他们双目赤红,恨不得把搭子千刀万剐! 但是,他们做不到。 商队里的青壮全部负伤,有的甚至被砍断了一条胳膊。 殷红的鲜血在苍茫的大地上流淌。 死神的使者秃鹰似乎闻到死亡的气息,在商队上空盘旋,发出不祥的鸣叫。 鞑子很快就对这个抛小孩的游戏感到腻了。 最后一个鞑子高高举起孩子,就要往地上砸去。 妇人绝望地闭上眼睛,无边的愤怒绝望,像一头可怕的巨兽,几乎要把她整个人撕裂。 如果苍天有眼,为什么不救救我这可怜的孩子? 如果神仙有灵,为什么还要让这些恶魔在人间行走? 如果真的有人能救救自己的孩子,无论这人是神仙还是鬼怪,自己都愿意诚心信奉,甚至为奴为婢! 就在众人全都绝望的时候,只见那个抛孩子的鞑子身形一顿。 一根利箭穿破他的胸膛! 锋利的三角箭头上,第一滴血欲坠不坠。洁白的箭羽微微颤动,似乎还能听到方才的蜂鸣声! 狰狞的笑容僵硬在鞑子脸上,但他的瞳孔却逐渐放大,显然已经了无声息。 望着这一幕,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全都傻傻地盯着这个鞑子。 只见他像慢动作回放似的,慢慢软下身体,手中的婴儿因失去支撑的力道,就要掉到地上! 一直没把注意力从孩子身上挪开到马南天,使尽吃奶的力气,纵身一跃,牢牢抱接住孩子! 回到熟悉的怀抱,婴儿这才后反劲儿地嗷嗷大哭起来。刺耳的哭声,惊醒呆愣中的众人。 “敌袭!” “有敌袭!” 鞑子再也没有方才戏耍商队的闲适,在迅速排好防守队形后,警觉地望向利箭射来的方向。 商队的众人也望过去,不知道来人草原上的哪个部族?自己这群人会不会刚逃出虎口,就落入狼窝? 马南天抱着孩子,看着鞑子严阵以待的模样,竟隐隐感觉到鞑子居然在紧张害怕! 是谁能让草原上的王者露出这样惊慌的神态? 马南天抱着孩子的手越来越紧,眼睛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小山岗。 最先露头的是一杆旗帜,好像旭日东升一般,旗帜一点一点展露出来,随风飘扬。 【征虏大将军】五个大字,在无穷无尽的草原上,霸道又嚣张地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随后是一匹匹整齐划一的战马。 战马膘肥体壮,肌肉隆起,挑衅地望向鞑子这边胯下的战马,竟十分人性化地流露出鄙夷和不屑。 战马身上坐着全副武装的云州骑兵,他们全副武装,面无表情,光看一眼,就叫人心中发寒。 打头的十匹战马,十分有压迫性的往前走了几步。 鞑子被吓得连连后退。 “是她吗?” “不可能是她!” “她身为一州刺史,不在刺史府呆,着怎么会来草原?” “可汗以大当户之位,悬赏她的项上人头。她怎么可能会冒这个险?” “不要害怕,区区三十骑,只要不是她亲自来,我们肯定能对付!” 云州骑兵突然分成两列,从中间空出一条小道。 只见一匹洁白如雪的战马,踏着轻盈的步子,好像行走在云端似的,以俾睨众生的姿态,慢慢出现在众人眼前! 见到白色战马上的人,鞑子彻底绷不住了! “真的是她!” “快跑!玉面阎王来了!” “回去告诉首领,玉面阎王又来烧草原了!” 鞑子很想一展雄风,但眼前的,可是让可汗都闻风丧胆的玉面阎王啊! 她怎么可能只带区区三十骑?后面铁定跟着大部队! 自己这群人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鞑子恐惧得上牙齿碰下牙齿,发出嗒嗒的碰撞声,凭借身体的记忆,猛地一踢马腹,顾不得什么队形,什么策略,争先恐后地往回跑! 顾南夕扫一眼状态况凄惨的商队,微微抿唇,眼里寒光阵阵。 顾南夕一挥手,只见云州骑兵,从背后掏出弓箭,干净利落地射向鞑子! 带着破空声的箭矢从背后射穿鞑子,鞑子倒了下去,但战马还在奔驰。 忠诚的伙伴会把主人带回家去,无论是死是活。 “不留活口。”顾南夕的命令就好像死神收割的镰刀。 云州铁骑哗啦一下散开,带着一往无前的骇人气势,追上逃跑的鞑子,一刀斩首! (本章完) 第312章 欢迎回家 第312章 欢迎回家 草原上最不缺的就是厮杀,人和动物之间,人和人之间。 这次,猎人变成了猎物,他们感受到身为猎物的惶恐不安,以及对死亡的恐惧。 商队所有人都呆呆地望着英勇无比的云州铁骑。 这是一场梦吧? 梦里,大将军来救大家伙了! 这是一场梦吧? 梦境反映大家临死前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哪怕是死,也要死在大周的故土上。 可是,这场梦为何这般真实? 鼻尖萦绕着挥散不去的血腥气,耳边是疾驰的马蹄声和鞑子的惨叫,眼前飘扬的是征虏大将军的旗帜! “小民马南天,拜见大将军!”马南天,抱着孩子,哐当一下,双膝跪地,脑袋重重磕在地上! 他的声音沙哑,哽咽不已,就好像离家很久的小儿,在外面受尽委屈,终于碰到能撑腰的大人,一下子要把委屈难过全哭出来! “张家村张大力,拜见大将军!” “东郊村李盼乡,拜见大将军!” …… 商队众人纷纷报上名号,跪地叩拜。 有的人早就泪流满面,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呜呜声,加重叩头的力度,用行动表达心中的激动! 顾南夕一眼就看到被折断的商队旗帜,旗帜上遍布马蹄印子,但武州城的标记是如此的刺目显眼。 原来是武州的商队啊。 抚冥镇的集市办了那么久,有自西域而来的商队,有中原来的商队,唯独没有幽云十六州来的商队。 没人问原因,但人人都知道原因。 顾南夕翻身下马,走到马南天面前,伸出双手,扶起他:“辛苦了,一路走来不容易吧。” 有些苦,如果没有人问,成年人只会闷在心头,独自消化。 一旦有人问了,尤其这个人,还是自己最尊敬最崇拜的人,那么心里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防线,就会瞬间决堤溃败! 马南天只觉得心中又酸又涩,鼓鼓胀胀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想把这一路的委屈全发泄出来:“难!可难了!族里了一半的家财,才打通关系。尽管这样,我们还是往西绕了一大圈。” 其他人也跟着诉苦:“马家媳妇生孩子都是在路上生的!” “我们夜夜都不得安寝,不怕草原上的豺狼虎豹,就怕遇到鞑子!” “每当我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出发前,我阿爹阿娘嘱咐我,等到了云州,一定要去怀朔镇看一看。我家大爷当年就是在怀朔镇当兵,” 商队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这话就好像草原上的野草,怎么也说不完。 顾南夕席地而坐,微笑着听着他们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说。 云州铁骑打扫完战场后,也没有来打扰他们,大半分散在四周警戒,一小半开始帮商队的伤员做简单的伤口包扎。 金色的阳光,洒在大地之上。 马南天对上顾南夕含笑的眼神,就好像吃了灵丹妙药似的,伤口也不疼了,身体也不累了,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他总是情不自禁地说起武州,说起对大周朝廷的期盼,说起得知大将军大破草原后,汉人百姓们偷偷摸摸地庆祝。“大将军。”马南天的眼睛因哭得太厉害而红肿起来。 顾南夕透过他狭窄的眼缝,也能感受到他浓浓的期盼。 “大将军……”马南天最终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 很好了,云州来了个大将军,已经很好了。 等众人说的口干舌燥,终于说完了后,顾南夕这才开口问道:“你们这是打算去抚冥镇吗?” 马南天连连点头。 顾南夕思索片刻后,便道:“我这次是要去御夷镇。因为想看看草原的情况,所以轻装简行,只带了三十名铁骑。李老大,你带上十五骑护送大家伙回抚冥镇。” 顾南夕又看向马南天和商队其他人,眼神里满是歉疚:“公务在身,这次不能陪你们一起回去。你们在云州多待些时日,等我回抚冥镇,再和大家一起畅饮。” 商队众人连忙表示:“大人,您忙您的,不用管我们。” “大人,您的安危最重要。还是让李将军跟着您吧。” “没错,我们离抚冥镇不远,能自己过去的!” 顾南夕自是不肯:“无需多言,听我的!正值初春时节,草原各部属于青黄不接的时候,难免有些人会铤而走险。你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我必定要保证你们全须全尾地回云州!” 回云州? 商队众人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个回字,听起来怎么就这么让人心怒放呢? 商队众人舍不得推辞了,便默认下来。 等顾南夕重新上马,带着其他十五骑,准备加紧赶路的时候,马南天突然抱着孩子拦住了顾南夕。 “大人,这是我家大郎的遗腹子。他出生在南下的路上,现在还没有起名字。求大人垂悯,给我这可怜的小孙孙赐名吧!” 顾南夕背对着阳光,阳光几乎给她整个人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宛若神邸下凡一般。 马南天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胸腔里的心脏急速地跳动着,几乎要蹦出胸膛。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冒昧,他一个来自武州的平民,怎么可以去向一个边关主将请求赐名? 可他就是想要一个指望,一个能让子子孙孙坚持下去的指望。 他们终将回到武州去,那里有他们的家人亲朋,可是在那样的炼狱里,人得有个奔头才能活下去! 就在马南天失落地低下头时,一个天籁般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马当归。这个小孩的名字,就叫马当归。” 顾南夕说完这句话后,不再耽误时间,骑马远去,留给众人一个潇洒利落的背影。 马南天呢喃着当归这个名字,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两行眼泪犹如两条河流,怎么也止不住! “大将军是懂我们的!他叫我们当归呢!还让我们马上当归!” 商队其他人也放下压在内心最深处的那块巨石,相拥而泣。 李老大看着眼前这一幕,长长吐了口气。 宋知州的猜测果真没有错! 大家都是一家人,这个家自然不能落下幽云十六州! (本章完) 第313章 这就是云州啊 第313章 这就是云州啊 回云州的这条路是如此的漫长,又是如此的短暂。 漫长的是见不到希望的那条路。 短暂的是遇到大将军后,好像只几个呼吸间,商队就来到了抚冥镇的城墙下! 正在城墙上巡逻的顾十三,看到李老大去而复返,身后还带着好些受伤的人,心下顿时一紧,难不成大将军出事了?! 顾十三连忙跑下城墙,想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李老大还在和马南天解释:“这里是西门,集市在北门那边。你们毕竟来自那里,我也不知道你们打不打算露面。如果不打算露面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来自中原的商队,你们秘密交易。” 马南天没想到李老大居然这样心细,连忙道谢:“多谢李将军。” 当顾十三匆忙跑下来,看到李将军身旁站着的人时,整个人呆若木鸡! 马南天回望过去,纵使记忆力惊人,也不敢确定这位威风凛凛的将军,是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只能小心试探道。 “十三郎?!” 顾十三确定了,快步跑过去,伸出右手,往马南天的肩膀上狠狠锤了一拳:“好你个老马,居然还活着!” 说完,顾十三一把抱住马南天,声音里带着些哽咽:“你个混蛋玩意儿,当年武州城破,我还以为你也没了!偷摸去城内找了好几圈,也没找到你的人影。” 老马也是唏嘘得很:“那时候我和阿爹跑商去了,阿娘和媳妇儿孩子回了乡下老家。当时都传顾家军叛变了,我却是万万不信的!” 顾十三抹一把脸,往往马南天身后的商队搜寻一圈:“你家大郎呢?如今也该娶妻生子了吧?当初我们收复武州的时候,他才几岁大,就已经知道帮我们传信了!是个好儿郎!” 马南天的神色瞬间晦暗下来,朝儿媳妇儿招招手:“大郎去年就没了。这是他的媳妇儿和遗腹子。囡囡,你快来拜见你顾叔父!” “拜见顾叔父!” 顾十三翻遍身上,最后只翻出来一个不到半个巴掌大的木雕小马驹,做工还有些粗糙:“这个就当见面礼了,大郎媳妇儿,你别嫌弃。这可是大将军亲手雕刻的!” 闻言,妇人爱不释手,珍藏地把小马驹放到孩子的襁褓兜里:“多谢顾叔父!让您割爱破费了!” 顾十三摆摆手,没继续客套,而是追问:“大郎怎么没的?” 马南天让儿媳妇先回队伍里去,这才低声和顾十三说起来。 “十年前,朝廷曾派探子来了武州。一户姓赵的人家招待了他,还帮忙隐藏踪迹。这事过去了好些年,去年不知道怎的,被人翻了出来。” 提到逝去的大郎,马南天痛彻心扉:“大郎在武州算有些薄面,便走关系把这事儿压下去。可恨那桑家,为了讨好鞑子,把我儿的事儿供了上去!” “我儿说,这事儿到他这儿为止。不能叫其他人家受牵连,于是一力把罪责给担了下来。” 顾十三惋惜不已:“可惜大郎这个好孩子!他当年还说想要加入我们顾家军呢。那探子也是厉害,居然能在十年前潜伏到武州去。” “嗯,听赵家人说,那人到武州的时候跟个叫子差不多,好像姓崔,举手投足间,都不像一般人。有一次醉酒,还说自己是大官,被好朋友坑了,才沦落至此。” 马南天有些好笑,探子胡咧咧的话,赵家人居然也相信了。哪有大官去做探子的? “探子还给赵家人一块玉佩,说如果赵家人在武州过不下去,就想办法回大周,去京都敲任何一家官员大门,都会被好生接待!” 马南天苦笑着摇头,只有死人的骨灰才能乘着南风,回到大周。一旁的李老大见顾十三和马南天聊得这样热络,便把招待商队的事转交给顾十三,他自己则带着骑兵去追上大将军。 顾十三也不放心顾南夕的安全,自是同意了。 “老马,我先带你们去医馆。”顾十三看到商队没一个全乎人,就带他们去了医学院。 马南天不跟顾十三客气:“这些可都是我的手足,你得给我找个靠谱的大夫!” 顾十三:“放心吧。全大周,医术最高的除了皇宫里的,就属我们云州了!” 顾十三的表情里带着一点得瑟:“百家争鸣里的医家,听说过没?要是没听说过,扁鹊总知道吧?医学院的院长就是扁鹊安!” 马南天惊诧:“这么牛?!怎么跑来云州了?” “奔着大将军来的。除了医家,还有墨家,杂家。现在云州最火的羊毛制品还有火炕,全是他们的功劳。” 行走在抚冥镇内,是一种让马南天说不出来的感觉,是回到家后的安心,是怕不被接纳的忐忑,还有对这个城镇的好奇。 抚冥镇的街道格外干净,路边小铺子虽然嘈杂但并不乱。 路上的行人,步履匆匆,有些身上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但也打理得很是整洁。 “活力!这是一座有活力的镇子!”马南天的内心很是触动。 顾十三还在介绍:“因为大家都知道大将军爱整洁,所以很自发地打扫自家门口和街道。在整个云州境内,没人能说大将军的不好!但凡说一句,还没传到刺史府,就会被百姓们给生撕了去!” 马南天想也不想道:“谁能说大将军的不好,那肯定是探子!” 顾十三听到这话很高兴,拍拍马南天的肩膀:“你有这思想觉悟很不错啊。” 马南天勾起嘴角,显摆道:“我家大孙子可是得了大将军的赐名,就叫马当归!” 顾十三脸上的笑容一僵,怎么看这个老友,怎么不顺眼! 哼,等大将军成就大业,自己也娶个媳妇,生个孩子,求大将军赐名!不对,要生上三五个!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医学院。 一进入医学院,商队的伤员就被根据伤口的严重程度,抬到各个科室。 马南天捏了捏钱包,打定主意,无论再多的钱,也要把兄弟们治好! 等到交钱的时候,马南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这么便宜?!” 顾十三得意不已:“大将军和扁鹊安都认为医学应该为民服务。所以这些药材基本上就收个成本价。大将军还在云州成立了医署。这些大夫全都是在编人员,由刺史府发工钱!” (本章完) 第314章 为大将军的野望而奋斗! 第314章 为大将军的野望而奋斗! 安顿完兄弟们,马南天跟着顾十三寻了个小摊子,随意叫了点吃食。 马南天捏着鼓鼓的钱袋,还在为医馆的收费感到震惊:“哎哟,我的老天爷,刺史府每年在这方面得搭多少钱呀!” 顾十三佩服道:“我听绿梅说起过,大将军的家底,已经去近半。我和顾家军的兄弟们都自愿减薪,但大将军不同意。她说,我们若是减了,那些贫苦出身的将士们减不减?” “减的话,一大家子的生活怎么过?不减的话,不就凭白让他们矮别人一头?” 马南天啧啧两声,从未见过这般为人着想的大官! “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大将军的家产光了怎么办?” 顾十三:“所以我们办集市,办工厂。既能靠行商赚回些银钱,又能盘活整个云州的钱币流通,缓个一两年,到时候云舟就能靠收税,自给自足!” 马南天若有所思。 顾十三点了这家摊子的招牌菜羊肉羹:“今天时间有些紧,等我休沐的时候,我带你去怀朔镇。那里的吃食最多,不少胡商都愿意去那边点份奶茶。” “奶茶?” “因为集市规模扩大的缘故,不少茶商都会在抚冥镇设点做中转。在百味饭店大厨的创新下,怀朔镇的奶茶变化多样。” 一想到这,顾十三舔舔嘴唇:“奶茶有两大派,甜派和咸派。甜派奶茶,各种小料随意组合,最受小孩妇人的欢迎。咸派奶茶,则一般采用茶砖,和牛奶混合在一起煮,里面还会添加些奶豆腐,奶皮牛肉干,手把肉,炒米等。一碗咸奶茶下去,肚子就能填个七八分饱。” 顾十三喝了一大口羊肉羹,这才接着往下说:“胡商和来集市的草原各部,最喜爱的就是咸派奶茶。就是茶叶有些贵,不是每家每户都买得起。” 马南天比顾十三更了解草原:“他们吃蔬菜不容易,早晚都要出去放牧,这个咸派奶茶倒是挺适合他们。” 顾十三嘿嘿直乐:“可不正是如此?他们卖羊毛卖羊肉给我们,我们再卖茶叶给他们。钱转了一圈,还会回到我们手上!” 马南天翻白眼,懒得跟这个没行过商,只会伸手要钱的粗汉说话。 吃饱喝足后,马南天和顾十三悠闲地散着步。 马南天想去郊外看一看。 顾十三:“你不累?” “回去也睡不着,还不如多走走,多看看。” 在云州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珍贵的,马南天不舍得浪费。 抚冥镇的郊外,就是一片普通的农田,夕阳即将落下,田里也没什么人。 马南天蹲下来,捧一把带着寒气的泥土,低下头,嗅了嗅,眼角莫名有些湿润。 顾十三远眺一番后,发现这才刚入春,地头的泥土就全都被犁了一遍,只等着天气转暖,就能撒下种子。 “不得了,这朴昌真是能干!他给的那个曲辕犁是真好使!” 马南天好奇道:“曲辕犁?” “对,说是前朝末年就有了,但一直没得到推广。大将军一看,觉得挺好用,就让工坊做了好些个,免费给各个村子使用,只要求归还时,不得有损坏。” “大将军真是好心。”顾十三心疼不已:“可不呗。大将军这次马不停蹄去御夷镇,就是想给那两个镇子寻个发展路子。大将军日理万机,人都忙瘦了。” 马南天感受到顾十三对大将军发自内心的爱戴,心里的想法也越发坚定下来。 “我们马家商队行商多年,别的没什么能耐,捞钱算是一把好手。这些年商队有鞑子的份子,我就懒得折腾,赚的钱够糊口就行。” 马南天站起身子,拍拍裤腿上沾着的泥巴,极有精气神道:“我瞧着,这大将军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我们马家商队愿为大将军驱使!” 顾十三却十分怀疑:“老马,你可别放大话。大将军家的小娘子,也极会赚钱,到时候,你别被她比下去了!” 马南天横他一眼,没好气道:“别忘了,当年你们顾家军从我这儿拿走了多少钱!我赚钱的本事,你还不知道?” 提起陈年往事,顾十三有些不好意思:“那时候不是朝廷不给钱嘛!” “现在肯给了?” “没有……” 两人斗了会儿嘴,顾十三直到老马投靠的心意已决,就和老马介绍起大将军的往事,好叫他了解大将军的脾性。 老马听得一愣一愣的,大将军原来这么厉害?! 看来自己的消息还是滞后很多! 等听到顾十三说四海之内皆兄弟时,马南天就敏锐地察觉到,大将军这话里有话啊! 马南天和顾十三对视一眼,默契仍在,两人心照不宣。 马南天的心头火热热的,一股豪情,油然而生! 等这次回武州后,自己必须细细规划起来才行! “十三郎,等我回云州后,大郎媳妇儿和我的小孙孙就拜托你照顾了。” 顾十三的神色很复杂,马南天这样做既是托孤,也是在送质子! “你真决定要跟着大将军干了?这条路可不好走。武州就在鞑子眼皮子底下,你又能做什么手脚?” 马南天一改平和的气质,让人好像看到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马掌柜!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这些,你就不要管了。您只要守好云州,保护好大将军,钱财的事自然由我们这些商人操心!” 顾十三吸吸鼻子:“行,等大将军回来,我就带你去见她!” 丝毫不知道有一个聚宝盆主动要跳进自己怀里的顾南夕,还在披星戴月地在草原上赶路。 这一次路上没有再遇到什么鞑子,倒是遇到好几波商队。 商队看到顾南夕的旗帜,还热情地朝他们打招呼。 等到晚上,原本打算以天为被,以地为庐的顾南夕碰上迁徙的草原小部落,被热情地邀进帐篷里,睡一晚。 “好些个部落都往南迁,想离集市近些。可惜,南边没有北面的草场好,所以我们打算,青草肥美的时候就去北面。等天冷下来,我们再回来。” 部落首领对着顾南夕絮絮叨叨,好像看到亲人一般。 (本章完) 315.第315章 翘首以盼(4000字大章) 顾南夕记得这个部落首领,他是来抚冥镇集市的第一人,光他一个人就介绍了十来支商队。 “你们一般都驱赶着牧草牛羊去哪里放牧?” 首领很开心顾南夕对草原生活感兴趣,一点儿也不藏私:“最肥美的草场是阴山脚下,还有贺兰山那一块。但那都是可汗的地盘,我们去不了。所以我们通常去的是嘎嘎山下,那里有河流穿过。” 顾南夕:“我看你们部落的牛羊养得很好,它们平时都吃什么草?” 首领被夸得两眼泛光:“大将军真厉害!这都被你发现了!嘎嘎山脚下的牧场虽然不大,但长着苜蓿草。牛羊都爱吃。” 顾南夕心中一动:“这次你们再去嘎嘎山,可否能多带些苜蓿草种子回来?我可以钱买。” 首领虽然不知道大将军要这些种子干什么,但还是点头答应下来:“一点种子,我要是还敢收钱,部落里的人得笑话死我。这个冬天,多亏了抚冥镇的集市,我们部落没有死一个人!” 草原牧民的爱恨是十分鲜明的,首领说不要钱,那是坚决不会收钱的。 采些草种子罢了,这活儿,部落里的小孩子都能干。 顾南夕郑重向首领道谢,在帐篷里睡了一晚上后,再次启程出发去御夷镇。 越往东走,植被就越高。 等进入怀荒镇的地界,不再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而多了很多小山。 再往东行一日,顾南夕等人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因为这里山峦起伏,好似一道天然的屏障,隔绝草原和中原。 每隔几座山头,就会有一个瞭望台,御夷镇的士兵就在里面,占据高地,查看草原上的情况。 为了避免引起误会,顾南夕让人打起征虏大将军的旗帜。 瞭望台上瞬间挤满了上值的士兵。 “真的是大将军来了吗?还是她的副将?大头,你眼神好,你快点来瞅瞅。” 被唤做大头的士兵被推到最前面,踮起脚尖,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颤抖着声音说道:“是个女的!” “那就没错了!老大,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 大将军来了,自己总不能燃起狼烟! 可是,该怎么把大将军来御夷镇的消息传递出去呢? 从来没有哪位边关主将,是从草原这边走过来的呀! 大头想下去迎接大将军,但军令不可违,军规就是要求他们守在瞭望塔里,遇到敌情就燃起烽火,遇到更紧急的情况,才能出瞭望塔,向周围报信! 大将军来了的这个消息,到底算不算紧急情况? “不能出瞭望塔!”小队长很快就作出决定。 其他人不敢违抗命令,只尽量探出身子去,眼巴巴地看着顾南夕一行人,从瞭望塔而过! 大头激动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才好,老天爷呀,他还没这么近距离地见过大将军! 方才,大将军还笑着对他们挥手致意。 大头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对着顾南夕他们的背影,高声道。 “拜见大将军!大将军,你要在御夷镇多待些日子啊!” 小队长急忙捂住大头的嘴,小声警告:“我们没去迎接,已经是失礼了,你还大喊大叫什么!” 大头这时才晓得后怕,可怜巴巴地望着小队长。 就在所有人都替大头的鲁莽忧心时,就见原本已经离开的顾南夕,顿住脚步,反过头来,高声道:“无需多礼。你们守家卫国,辛苦了!” 原本惊慌无措的大头,听到这清朗的女声,眼睛瞬间变得水汪汪的。 小队长微微一晃神,就被大头挣脱开。 瞭望台上的众人对视一眼,最后齐声道:“不辛苦!为国尽忠,为大将军效死!” 这个小插曲,或许顾南夕不会放在心上,但已经牢牢刻在瞭望台上全体士兵的脑海里! 顾南夕等人翻山越岭大半日后,终于来到御夷镇城门下。 因为附近高山众多,御夷镇依山而建,并不是像抚冥镇那样四四方方,更像是不规则的弧形。 山上的树木高耸入云,光秃秃的,枝条上冒着一个个小绿点,一场春雨下去,就会瞬间长出绿叶。 比起云州其他的镇子,御夷镇多了南方的柔和。 比起南方城池的温婉,御夷镇又多了些北方的粗犷。 草原和山川的交织,形成御夷镇独特的气质。 “大将军?!您怎么来了?!”御夷镇县令郭效岳,每天早晚都会上城池巡视一圈。 此时,郭效岳用手揉了好几次眼睛,这才敢确定自己没产生幻觉。 真的是大将军来了! 郭效岳拔腿就往城墙下跑去,声大如擂鼓:“快!快跟我一起去迎接大将军!” 御夷镇的北门口,正排着一条条入城的长龙。 老百姓的穿着和京都的飘逸不同,他们的袖口和裤脚都刻意收紧,更加方便利落。 征虏大将军的旗帜太大,不利于在山间行走,所以,顾南夕在穿过瞭望台后,就叫人把旗帜收起来了。 此刻,她正老老实实地排在队伍后面。 排在她前面的是一对牵着两个四五岁小娃娃的夫妇。 那妇人瞥一眼顾南夕,发现穿着盔甲的竟然是个美若天仙的女郎,不由地多看了几眼。 见顾南夕没有生气,反而对她点头微笑,妇人来了谈话的兴致:“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抚冥镇。” 这下子,连蹲在地上数蚂蚁的小娃娃也抬起头来,问道:“那你们是不是见过大将军了?” 顾南夕含笑:“见过。” “哇哦!”小娃娃的眼睛里满是羡慕和赞叹,“她是不是长得比树还高,比熊还壮,一巴掌下去,就能拍飞十几个鞑子?” 好不容易追赶上来的李老大闻言,噗嗤笑出来,吓唬道:“岂止?!她还会一口吃掉一个不听话的小娃娃!” 没想到小娃娃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双手叉腰,怒瞪李老大:“你骗人!隔壁家的小胖去过怀朔镇,她说大将军人可好了!” 李老大故意板着脸:“怎么个好法?” 小娃娃掰着手指头,列举一二三,力图说服李老大:“大将军不收重税,还招人干活。” 他身旁的女娃娃补充道:“听说,还把农具免费给大家伙儿用。”小娃娃连连点头:“对!抚冥镇的医学院收费可便宜了,穷苦人家也能看得起病。” 女娃娃的眼睛亮得像天上的繁星:“大将军还会建学堂,无论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都能去上学!” 两个小孩子争先恐后,噼里啪啦说着大将军有多好。 在这样的童言童语中,顾南夕的心几乎软成了一滩水:“你们可真聪明,说话这样有条理,几岁了?” “五岁!”小娃娃伸出一个巴掌,告诉顾南夕五岁是这么多,“还是您人美心善!” 说完,小娃娃还故意瞥一眼李老大。 那得瑟的小模样,叫人喜欢的很。 妇人连忙搂住小娃娃,连连向李老大和顾南夕道歉:“冒犯了。自从得知大将军大破草原后,孩子就特别崇拜大将军。即便是我们做爹娘的,也不能说一句大将军的不好。” 孩子的爹爹从背后的竹筐里掏出两小兜子绿叶,分别递给李老大和顾南夕,嘴里不断地表示歉意。 “这叶子用来泡水喝,很补气。我们村的老人都爱泡这个。有游医说,这是杜仲树的叶子。” 李老大接过树叶:“都说杜仲补肝肾,强筋骨,我只知晓是用树皮做的,没想到叶子居然也能泡水喝?” 早在《神农本草经》中就有杜仲的记载,一名思仙,治腰脊痛,补中益精气,久服轻身,二月,五月,六月,九月采皮。 顾南夕心思一动,拿出一片叶子,从中折开,缓慢向两边拉。 只见叶子中间有密密麻麻的白色丝线,将两瓣紧紧连在一起。 “您好厉害!我都扯不了这么远!”小娃娃双眼亮晶晶地望着顾南夕。 顾南夕:“你经常这么玩儿?” 小娃娃浑不在意地点头:“对呀。村后山里多的是,大人都说树皮能卖钱,所以不能动。但是树叶和种子却是可以随便玩的,只不过玩完后要洗干净,留着泡茶喝。” 顾南夕的猜测果然没有错,这树叶这么新鲜,这就说明附近一定有杜仲树的存在! 小娃娃特别喜欢顾南夕,一股脑地把家里底细倒了个底朝天:“我祖父是村长,我们村是附近几个山头上最富裕的。全是因为我祖父有一手种杜仲树的本事!” 小娃娃可骄傲了:“祖父说了,杜仲树的树皮要想卖上好价钱,就得种上十几年。他种完了,我爹爹挣钱,我爹爹再种,我和妹妹就能挣钱!” “你祖父这样厉害?”顾南夕很诧异。 杜仲的主要产地在陕西和西南,能在北面人工种植出杜仲树,那确实很了不得! 小娃娃:“我祖父是最厉害的!不过,我以后会更厉害。我去年种下的杜仲树种子,已经开始冒芽了。” “真不错!”顾南夕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改日,我就上你们村子里看看去。” “行啊,到时候我给你摘满满一背篓的杜仲树叶子!”小娃娃满口答应。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期待:“我要种出最好的杜仲树,割下最好的树皮,然后送给大将军!保管大将军喝了后,身体无病无灾!” 顾南夕笑弯了眼:“你送礼给大将军,大将军也会给你回礼的。你想好到时候,想要什么回礼了吗?” 这个问题显然难倒了眼前这个机灵的小娃娃。 他的眉头紧锁着,嘟起嘴巴,和妹妹交头接耳。 一旁的夫妇含笑望着兄妹俩:“这样苦恼,好像真的能见到大将军似的。” 小娃娃:“我想喝奶茶。小胖说了,奶茶嘎嘎好喝。” 女娃娃不同意:“等我们长大了,可以自己去怀朔镇买奶茶喝。我想去书院,听说,书院里的夫子都是从京都来的。” 小娃娃也觉得这么好的机会浪费在奶茶上,不划算:“那我还是想跟着大将军学本事,杀鞑子!” 女娃娃也好为难,她想去书院,但也想上战场。 两个小娃娃五官皱作一团,好像这是个天大的困难。 他们爹爹开口劝道:“别想了,我们该进城了。没影的事儿,想它做什么?” 小娃娃委屈巴巴:“总有一天,我会见到大将军的!” 他爹爹:“咱们御夷镇向来爹不亲,娘不爱。上任主将来咱们这里,还是七年前的事。一来就是给我们加税。” “大将军不一样!” 他爹爹:“当官的都一样。” 小娃娃气得鼓起腮帮子,含着两泡眼泪,怒瞪他爹。 就在这时,排队的人群出现些骚动。 原来是郭效岳等人正快步往这边走来,一个个跑得满头大汗。 郭效岳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顾南夕,急忙过来,抱拳行礼:“末将郭笑岳拜见大将军!未能亲迎,请大将军恕罪!” 郭效岳身高九尺,身形健硕,说起话来如虎啸一般。 他定定站在那里,就把夫妇和两个小娃娃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郭效岳身后的官员们齐齐高喝:“拜见大将军!” 顾南夕回礼:“无需多礼。这不怪你们,我们是从草原上直接过来的。报信的使者应该是慢我们一步。” 郭效岳这才放下心来,他和顾南夕的交往并不多,不如王不喜那斯,恨不得天天往刺史府跑。 “大将军,此次您来御夷镇,是为了?” 顾南夕爽朗一笑:“来兑现我的承诺。” 郭效岳喜出望外,连连表示:“大将军,您需要末将做什么?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要是皱一下眉头,那就不姓郭!” 顾南夕的心情很好:“原本是要费一番功夫的。好在遇到两个小福星。” 说完,顾南夕对着两个小娃娃招招手:“你们送的礼物我很喜欢,你们想好要什么回礼了吗?” 两个娃娃早就呆住了! 刚刚县令在说什么? 他们在说,这位漂亮的娘子就是大将军?! 哗啦啦! 正在排队的百姓们这才反应过来,齐刷刷跪在地上,诚心叩拜:“拜见大将军!” 震耳欲聋的呼声,惊飞枝头的小鸟,羽毛艳丽的小鸟,成群结队,扑腾着翅膀,在顾南夕上空盘旋……(本章完) 316.第316章 他们是云州的未来 顾南夕让众人不必多礼后,继续含笑望着两个小娃娃,耐心等着他们的回答。 周围投来各种各样的视线,叫两个小孩子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他们的爹爹急了,不断用眼神催促两个孩子,还做了个口型。 小男娃没理他爹,反而目光灼灼地盯着顾南夕:“您真的是大将军?” “是!” 小女娃急切地求证:“您要办的书院里,收女娃娃吗?” 顾南夕注意到,有不少人也抬起头,显然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于是,顾南夕提高音量,斩钉截铁道:“收!书院可住宿,可走读,有大食堂,菜肴很便宜!成绩优异者,还能免学费。” “哇哦!” 听完顾南夕的这番话,在场的百姓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这可真了不得!隔壁村的那个秀才招收学生,一年束脩就要二两三钱银子!” “唉,可惜抚冥镇离我们太远了。” “不是还可以住宿吗?!” 不少人家很是心动。 底层人民想要跨越阶层往上爬,实在是太难了。 不说当官,就连铺子招掌柜,大部分也是父传子,或者沾亲带故! 唯二能往上爬一爬的路径,那就是当兵或者念书! 小女娃不顾阿娘牵扯自己的衣服,孤注一掷道:“大将军,我想好了,我要去书院念书!” 顾南夕很开心,立马道:“行!你尽管读,我包所有的束脩和生活费!” 小女娃学着大人的模样,恭恭敬敬地朝顾南夕行大礼:“草民杜敏珍,拜谢大将军!” 见小女孩把难得的一次机遇在了读书上,他的父母恨铁不成钢地剜她一眼。 小男娃心思更细腻一些:“大将军,我想为您种下很多很多杜仲树,还想种好多好多粮食,让所有边关的人都不再挨饿。祖父只会教我种杜仲,其他的却是不会的。” 顾南夕是真觉得自己捡到了宝。 她摸摸小男娃的脑袋,许诺道:“行,我给你找一个师傅。他是天底下最会种田的人!” 许老这人脾气有点古怪,一直没有收徒弟。 顾南夕也不敢确定他会不会收下这个小男娃,只能尽力磨一磨许老。 小男娃顿时乐成一朵,也跟着跪拜:“草民杜敏杰,拜谢大将军!” 等到顾南夕随郭效岳入城后,杜家父母在两个孩子屁股上狠狠来了一巴掌。 “你看看你们,许的什么愿!哪怕要点金银财宝也成啊!” 杜敏珍眼泪汪汪,但还是倔强地昂着头,质问:“如果没有大将军,你们会同意我去书院不?”杜母一时语塞:“小女娃,读那么多书做什么?又不能去当官!待在家里学学女工,做做家务,不是挺好的吗?” 杜敏珍却不服气:“大将军就是女的!她能当云州刺史,说不定以后就会招女官!我还小,我等得起!” 毕竟是从小捧在掌心里的宝贝女儿,杜母也不舍得多骂,只是唉声叹气,被这丫头气得心口疼! 这丫头这么野,心还大,以后怎么嫁得出去?看来,自己还是得多为她准备点嫁妆才行。 一旁的杜父可就没有杜母这样的好脾气,熊掌一样的大手,照着杜明杰的屁股,啪啪就来了好几巴掌。 “你个不孝子!没出息的货!你哪怕学你妹妹,说要去书院也行啊!日后凭借着这份机缘,也能当个小吏。结果你说什么,你还要去种地?!” 杜父的眼泪都快被这个傻小子气出来了,不解气地又拍了一巴掌:“气死老子了!咱们祖上好几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这样的苦日子,你还没过够吗?!” 杜敏杰没有掉眼泪,也没有委屈,是静静的看着他爹,平静道:“就是因为过够了,所以我才想学本事。我想叫天下的农人,能轻松点,能在辛苦劳作一年后,可以填饱肚子!” 杜父的气消了一点,但又没全消:“你了不起,你清高,你伟大!你可想过家里人怎么办?” 杜敏杰眸光里是与年龄不相符的稳重:“想过了。很显然,大将军十分看重杜仲树。咱家凭借着杜仲的这份本事,肯定能越过越好。” “阿爹,我的志向不仅只有杜仲树,我想种遍天下!” 杜敏杰没有说出口的是,他想让大将军再也没有后顾之忧!如果收获足够多的粮食,让所有人都能饱腹,大将军就不必像现在这样辛苦! 他知道邻村的老张头是怎么死的,是活活累死的! 他不希望自己最敬爱的大将军,也被累死。 木已成舟,杜家父母再怎么惋惜,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面对陌生人的祝贺,他们还得强撑着一张笑脸。 杜敏杰和杜敏珍对视一眼,情不自禁地乐出来。 进县衙的顾南夕丝毫不知道这一切。 顾南夕还在叮嘱郭效岳:“那两个小娃娃很不错,你要是有功夫的话,帮忙多看顾些,莫叫旁人欺辱了去。这些小娃娃就是咱们云州的未来!” 郭效岳点头称是。 许是因为郭效岳个子太高,御夷镇县衙也比其他几个镇子要宽阔一些。 顾南夕在上首坐好后,其他人才纷纷落座。 十来双眼睛眼巴巴地瞅着顾南夕,这眼神放在这么多个络腮胡大汉身上,现在有些好笑,又带着些心酸。 顾南夕没有同他们卖关子:“御夷镇和柔玄镇的前途就在杜仲树上!” 郭效岳有些失望:“杜仲作为药材,虽然价格还可以,但种田起来很是费工夫,最起码要等上十来年。砍掉一株杜仲,才能获得那么点杜仲。” 顾南夕:“王子庭知道一种方法,可以剥树皮而让树不死。更何况我们要用的不是它的树皮,而是它的树叶和种子。” 郭效岳显然也用杜仲叶泡过水:“您难道是想要里面的丝状物?那玩意儿没什么用。” 顾南夕眸光闪闪:“这个,你就要去找朴昌他们了。” 顾南夕在心里默默朝朴昌道了个歉,能者多劳,为了整个云州,整个人类社会的发展,只能辛苦他了!(本章完) 317.第317章 儿女都是债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 京都城内,苏云烟带着浩浩荡荡的商队,准备出发去云州。 这一次,陈会长等人,态度放得很低,也准备了各色货物去探探云州的市场情况。 “姝瑶,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吗?我们这么多人,一路上不会有危险的。”苏云烟,真的很想带着自己的好闺蜜一起发财。 姝瑶把精致的木盒塞到苏云烟怀里:“你一心只钻到钱眼里去,哪里还记得旁人?这是京都最时兴的首饰,你带过去给你阿娘吧。” 苏云烟听着这话,怎么觉得有点不大对味? “姝瑶,可是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姝瑶眸光闪闪,略微有些不自在道:“没有。” 苏云烟一头雾水,仔细回想这个年关,自己和姝瑶见了好几面,除了谈起二哥时,她微微有点不高兴,其他时候都很正常啊! 既然想不明白,苏云烟也就不再想了,朝姝瑶挥挥手,坐上马车,踏上北上之路。 姝瑶一直站在原地,目送商队远去,直到再也见不到背影,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姝瑶踢着脚下的石子,有些自弃,她知道自己的迁怒毫无道理,可心中还是有些意难平。 慢悠悠地回到家,姝瑶就被自己阿爹堵个正着。 “姝瑶,你怎么想起去江南你外祖家了?” 姝瑶又恢复成小辣椒的模样,呛声道:“我阿娘逝去那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回外祖家过。你难不成是想让我和他们断亲?你这样,对得起我死去的阿娘吗?” 听到先夫人,姝瑶爹爹的气焰一下子萎靡下来,支支吾吾道:“我哪有那个意思?” 姝瑶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这个死丫头来了个下马威,于是挺直胸背,展露出做父亲的威严:“你莫要顾左右而言他!我就直话问你,你是真想去你外祖家,还是想去找那个病秧子?” 姝瑶的脸有些红,眼神有些飘忽,但还是嘴硬道:“我自是回外祖家尽孝!再说了,你话别说的那么难听,什么病秧子?!人家身体早就好了!” 知女莫若父,姝瑶爹哪里还看不出这小丫头的心思? 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姝瑶爹爹直拍大腿,耍赖道:“我不管,你不许去!你就这么残忍,忍心留下你老父亲,一人在京都孤孤苦伶仃?” 姝瑶气笑了:“你不是还有你的好娇妻,小儿子陪着?二郎他才是真正的一个人!” 想到这里,姝瑶鼻头有些酸涩。 别看苏二郎对兄长妹妹嫌弃得不要不要的,实际上,他最是重情。 也不知道这个年关,他是怎么过的?会不会想家?会不会想起京都的繁华热闹? 姝瑶爹一看女儿这模样,就知道这个闺女儿要被人叼走了! 女生一旦心疼死一个男人,大概率就要栽! “我的儿啊,苏家真的不是好归宿!你想想,这万一嫁过去,上有一个厉害的婆婆,还有一个呼朋唤友的大伯,下有一个爱拦事的小姑子!这哪里能是人过的日子?!” 姝瑶爹以前还觉得这闺女懂事听话,有这么个闺女,是自己修了几辈子的德! 现在看起来,人家哪里是来报德的,分明是来报仇的! 前面十来年的省心,全是为了在这一刻的暴击! 姝瑶爹还在那劝:“你要是真想嫁人,不如考虑隔壁陈家?有家底,和咱家门当户对,知根知底。陈大郎性子软弱,随你拿捏。你要是想家了,抬脚就能回来!”姝瑶却觉得还是永昌侯府最合适! “婆婆厉害,能撑起侯府,大树底下好乘凉!大伯朋友多,人脉广,日后若遇到什么事也有人来帮忙。小姑子爱揽事,但心地不坏,和我又是闺蜜,绝对不会有什么姑嫂矛盾!对别人而言,样样是缺点,对我而言,这就是绝配!” 姝瑶爹险些被说服了,但一想到自家的大白菜要被猪拱,就心痛得无法呼吸,恨不得立即去把苏二郎揍个半死! “你说,那臭小子是不是许诺你什么了?让你这般死心塌地?!儿啊,男人的话不可信啊!” 暴击! 姝瑶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慌乱。 姝瑶爹狐疑:“你不要告诉我,人家还不知道你的心意?” 姝瑶垂头丧气:“我这不也是才明了自己的心意吗?” 自己盼了好几个月,却没盼回来那个人的影子! 偏偏苏云烟那丫头没心没肺的,自己朝她打探了好几次,她也不说详细一点! 从苏云烟的只言片语里,姝瑶猜测,苏二郎估摸着要乘坐海船南下!这一走就得一整年! 听闻海外的人还未开化,女子穿衣暴露,有伤风化。苏二郎血气方刚的,万一带回来一个蛮女,自己不得气死?! 姝瑶爹爹顿觉眼前一黑,一口老血梗在心口,这孽障,报仇报得太狠了!自己差点就承受不来! 姝瑶爹爹挣扎着开口:“我许久不曾见到老丈人,这次我和你一起南下!” 姝瑶虽然很想见到苏云亭,但也不想失去这个爹爹:“还是别了吧,我怕外祖和几个舅舅把你打死。” “就算死,我也要去!” 姝瑶拗不过自家阿爹的一片爱女之心,又等了两三天,直到阿爹的行李准备完全,这才出发上路。 这次先乘坐马车直到陪都,然后再顺着运河南下,路上倒也不算很辛苦。 只是父女二人心中都惦记着事,所以觉得这一路实在太过漫长。 等到了淮阳,姝瑶爹爹死活不敢迈进外祖家的大门,非要在客栈里等着姝瑶回来。 “反正最后你都是要去找那个臭小子的,我在这里等,和在你外祖家等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还是有的。 在外祖家等,会被几个舅舅打的狠些,但不会传出去。 在客栈等,舅舅们下手不会这么重,但绝对会闹得沸沸扬扬,叫别人看笑话。 姝瑶坐在客栈一楼,听着楼上阿爹的惨叫,直摇头叹气。 姝瑶爹爹实在受不住几个小舅子的拳脚,连忙祸水东引:“别打了!咱家姝瑶都要被人拐走了!” “是谁家臭小子?我们一起去!”(本章完) 318.第318章 花满渚 从淮阳到杭州,乘船的话,半日时间就够了。 姝瑶外祖家做的就是运河生意,四个舅舅,每个舅舅手下都有一只船队。 因而,坐船去杭州就是抬抬脚的事。 -棹春风一叶舟,-纶茧缕一轻钩,满渚,酒满瓯,万倾波中得自由。 姝瑶站在船头上,目光直直看向前方,心思百转。 既期盼着早点见到他,又不知道见到他时,自己该说什么。 他可会因自己的到来感到欢喜? 姝瑶微微叹口气,头一次有这样患得患失的感觉。 殊不知,她这副小女儿的家的模样,险些叫他身后的四个舅舅和亲爹咬碎牙齿! 大舅健硕,隔着衣衫也能看到他一身的腱子肉。 他一把揪住姝瑶爹爹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是怎么教女儿的?!这才多大点,就被臭小子给叼走了!” 姝瑶爹爹委屈:“这能怪我吗?这不随了元娘?” 想当年,自己不过是来江南游学一番,就被元娘看上,好一顿穷追猛打! 可是,世间有几个男子能像自己一般,对发妻一心一意,疼爱有加?即便后来续了弦,整个家里也没人能越得过姝瑶。 二舅翻白眼:“元娘看得上你,那是你的荣幸。你给我们说说,是谁家臭小子勾走了姝瑶的魂?” 三舅掰掰手指,发出咯噔咯噔声:“谁家的,也配不上咱家小妮儿!” 四个舅舅打定主意,等到时候一见面就要给那个臭小子来个下马威! 船到了岸边,只见岸边的细柳青翠欲滴,空气中似乎传来杏的香味儿。 耳边是侬言侬语,烟火气中带着些娇软,似乎能酥软到人心头去。 姝瑶一下船就快步跑起来,跑上几步,这才茫然四顾,惊觉这已不是自己熟悉的京都,而是一个彻底陌生的城市。 正打算给儿子送饭的陈大娘,早就注意到这个宛如小太阳一般的明媚女郎,于是上前搭话。 “小娘子,您可是第一次来杭州,想去哪儿?” 姝瑶有几个舅舅和爹爹撑腰,倒也不害怕被人拐了去:“我想去造船厂找人。” 陈大娘拍掌,乐道:“这可巧了。我也要去造船厂。我儿新认了个师傅,我这不正准备给他们送酒菜去!” 姝瑶一听,软和下声音:“那可真是好福气!造船这门手艺,不当个五六年学徒,都不能得到师承。” 陈大娘笑弯了眼,觉得这小姑娘真会说话:“那可不,我儿认下的师傅可是邢老三!” 姝瑶瞪大眼睛:“这可真了不得!想来大娘,您儿子也是很有悟性的!” 陈大娘最喜欢听别人夸赞自家儿子,顿时大包大揽道:“你可是想要去船厂找人?到时候你就跟着我,我一定帮你把事儿办妥帖!” 陈大娘一边走,一边细细叮嘱:“我们是不能进造船厂的,只能在门口等着。除此之外,如果遇到苏二郎,你千万不要乱看!” 姝瑶的心跳猛地漏下一拍,不动声色地打探:“哦?这苏二郎又是怎么一回事?” 陈大娘左右看了看,这才凑到姝瑶耳边,轻声道:“这是苏二郎啊,是杭州城内顶顶惹不起的人物!别瞧着他貌赛潘安,为人最是冷酷!”冷酷? 姝瑶疑惑地眨眨眼。 陈大娘难得见到这么乖巧又合脾气的小娘子,说的话不免多了些。 “这苏二郎刚来杭州城时,迷得满城女郎晕头转向!就连醉风楼里的魁,也想和苏二郎共度春宵。苏二郎走在路上,那一路全是鲜,手帕和香囊!” 姝瑶攥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他这日子过倒是过得挺美,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耽误了正事。” 陈大娘哈哈一笑:“谁知道呢?许是万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那苏二郎有没有相好的娘子?”姝瑶舔舔嘴唇,心脏几乎蹦到了嗓子眼。 “倒是未曾听过。苏二郎新官上任,烧了好几把火,再也没人敢去触他眉须。别看我现在讨论得欢,万一遇上苏二郎,那都得跟鹌鹑似的。你若不幸碰到了,切记要乖巧些!” 两人边走边唠,几个舅舅和亲爹就远远地跟在她们后面。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们终于来到了造船厂! 陈大娘上前跟几个门卫打招呼:“麻烦你们去通传下,我找邢老三的徒弟陈大郎。” 一个门卫见过陈大娘好几次,发现这次她居然带来一个十分耀眼的女娘,笑道:“陈大娘,你又来送饭菜了。这难不成是你家儿媳?” “我哪有这个福气?这小娘子也是来船厂找人的。”陈大娘朝姝瑶招招手,示意她过来这边。 门卫刚想说笑几句,猛然发现远处那个极具压迫力的身影,急忙站直身体,目视前方,不苟言笑。 陈大娘心下一咯噔,拉着姝瑶的手腕,往道旁站去。 只见苏云亭身穿一件百穿蝶大红箭袖,束着簪结长穗宫绦,龙行虎步,气势逼人。 所过之处,众人无不神情肃穆。 姝瑶愣然,这人的变化竟然这样大? 苏云亭今日的心情不是很好,海船本来打算一个月后下海,没想到中间出了点纰漏,不知道邢老三能不能及时修补好。 除此之外,苏云亭原本打算在自己南下后,就把船厂交给自己的副手。可没想到,这副手竟然和佟太师有联系! 苏云亭面如寒霜,跟在他身后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苏云亭气势汹汹,那股狠劲儿,好似即便路边的狗,都得挨他两下踢。 嗯? 苏云亭眼尾扫过一个女娘的身影,脚步微顿,后又想想不可能是那人,于是继续往前走。 “苏云亭!” 少女清丽中带着急切的声音,顿时叫现场所有人都朝她望去。 陈大娘急得满头大汗,连忙扯姝瑶的衣袖:“你忘记我刚刚跟你说什么了?!不要做那种飞上枝头的美梦,苏二郎薄情得很!上个故意摔倒在他面前的女娘,他连眼风都没给一个!” 陈大娘悔得肠子都青了,万万没想到,这苏二郎的魅力居然跨出了杭州城!(本章完) 319.第319章 你在说些什么虎狼之词 苏云亭猛地转过身,就见姝瑶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眼眸清亮,脸颊红扑扑的。 苏云亭的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等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到姝瑶面前,两人的距离仅仅只有一寸。 苏云亭低下头,和姝瑶四目相对。 春风拂过,鼻尖盈斥着女郎身上的脂粉香,正是她惯爱用的【宣和贵妃王氏金香】。 这香主要用真腊沉香,檀香,甲香丁香为主成分,香味霸道而持久。 “完了!这小娘子完了!” 见姝瑶不仅没有跪下认错,反而如此之刚! 在场所有人心里都为这个小娘子感到惋惜! 苏二郎狠辣之名,整个杭州城谁人不知晓?他就没有怜香惜玉的时候! 可怜这个明艳女娘! 苏云亭本想问她怎么来了,脱口而出的却是:“哟,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一个人来这里?怎么没被山里的狼给叼去?” 苏云亭的话,好似一盆凉水浇到了姝瑶的心头。 妹瑶的眼眸里燃起两团熊熊怒火,反唇相讥:“可是让你失望了?许是山里的狼也知晓,不能多管闲事,否则容易被做剥皮,做狼衣!” 气氛一下子凝滞起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缠碰撞,火四溅。 一旁的看客们心里卧槽,这女娘真勇猛!也是稀奇了,这苏二郎怎么还没叫人把这女娘给拖下去? 苏二郎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阴阳怪气道:“我只不过多说了几句,你就这般模样,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姝瑶似笑非笑:“你知道就好。下次莫管姑奶奶的事。” 躲在远处的几个舅舅,面面相觑。 大舅一把拉过姝瑶爹爹,恶声恶气道:“你说,是不是你怕挨揍,所以故意胡诌出那些谎话?你看小妮儿这样,哪里是去找情郎,我看分明是去找仇人报仇!” 二舅三舅四舅摩拳擦掌:“待会儿要是打起来,我们仨就去按住那小白脸,大哥,你就带着小妮儿快跑!” 妹瑶爹爹喊冤:“我怎么会拿这事开玩笑?姝瑶她光学会了元娘的脾气,没学会元娘的手段!” 这傻姑娘,哪个男子不爱娇软美人?偏偏就她,像个小炮仗! 苏云亭被连番怼,冷笑两声,低下头去。 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块儿去,女子霸道的香气和男子冷冽的气息纠缠在一块儿,形成一个特殊的磁场,无法再融入第三个人! 苏云亭已经过了公鸭嗓的阶段,此时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 “姑奶奶,你来我的造船厂,有何贵干?” 姝瑶只觉得耳朵一阵发麻,脸颊竟有些发热,眼睛水汪汪的:“我……我……” 苏云亭见姝瑶语无伦次,心神微微一动,嘴角噙的笑意越来越深,故意压低嗓音道。 “你什么?” 姝瑶只觉得脑袋里一片浆糊,心脏砰砰直跳,掌心里满是冷汗,一股酥麻从尾骨一路往上蔓延,好似有无数只蚂蚁在爬。苏云亭笑得越发得意,这臭丫头还敢自称姑奶奶! 这不,就被自己给吓到了吧! 下一秒,苏云亭的笑意就僵在脸上! 姝瑶眼睛一闭,鼓足全身的勇气,大声道:“苏云亭,我心悦你久矣,你可愿娶我?” 此话一出,四下皆惊。 陈大娘的嘴巴张得几乎能塞下一整个鹅蛋:“不得了,现在的小娘子都这么猛吗?” 心悦苏二郎的娘子能从城门东排到城门西,但大多数是悄悄悄悄看他一眼,胆子大点的,扔个手帕或者香囊,再出格一些的则是作几首诗,表表情意。 没有一个像这个小娘子一般,把苏二郎堵在造船厂门口,当众示爱。 最最最最最关键的是,苏二郎居然没有生气!瞧瞧他满脸胀红,眼神飘忽,就连那耳朵尖儿都红透了! 在场的基本上都成过亲,是过来人,这苏二郎的表现分明就是害羞了! 门卫激动得双手颤抖,多亏了陈大娘,才叫自己看了一场好戏!谁能想到,煞神一般的苏二郎还有这样吃瘪的时候! 苏云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像是听到什么可怕的事一样,连连后退几步。 姝瑶把话一说出口,反倒不紧张了,见苏云亭转身想跑,一把牵住他的衣袖,追问道:“你怎么不回话?” 苏云亭左看看右看看,往日善解人意的下属们,此时都低垂着脑袋,也不过来帮忙解个围! 正所谓敌退我进,苏云亭的气势一弱下来,姝瑶就支楞起来! 姝瑶步步紧逼:“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话是说不出来的?你心悦还是不心悦?” 苏云亭的心尖发颤,他也不知道自己心不心悦,只知道,自己不忍心叫那双明媚的眼睛失去亮光。 “心悦又如何?不心悦又如何?” 姝瑶咧嘴一笑,整个人如阳光般灿烂:“心悦的话,我们随时可以拜堂成亲。不心悦的话,我就绑着你,拜堂成亲。” 轰! 苏云亭顿觉头晕目眩,整个人像是落入火堆里,从里到外地燃起来,羞涩之外,是难以言说的喜意!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虎狼之词?” 姝瑶歪歪脑袋,像是哄骗小红帽的狼外婆,诱惑道:“娶我,你不亏的。” “夫人曾经和我一起做过房产,一直夸我有灵性,显然是喜爱我的。” “苏大郎朋友众多,我也是个爱热闹的性子。所以,我不会和他起冲突。” “至于云烟和我的关系,那就更不用提了!” “我外祖家在漕运上,还算能说得上几句话。到时候,你负责海外运输,我就负责国内河运。夫妻携手,一统河海两道!” 姝瑶的脑瓜子转得比箭矢还快:“你要乘船南下,我还能在杭州帮你看着点造船厂。遇到事了,本地有我外祖家,京都那边也能走走关系。还有谁比我更合适当你夫人?!” 苏云亭口干舌燥,只觉得自己已经退到了悬崖边上,退无可退:“婚姻大事,讲究两情相悦,怎么可以掺杂这些利益往来?” 姝瑶几乎望进苏云亭的心里去:“那你可心悦于我?”(本章完) 320.第320章 好男儿,坦荡荡 心不心悦? 苏云亭定定地看向姝瑶,这小女郎,面如桃腮,头戴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拆项上戴着口着赤金盘璃璎珞圈。 整个人彩绣辉煌,恍若神仙妃子。 可这爽利的仙子,眼底藏着一丝忐忑和期冀。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苏云亭忽地笑出来,眼底荡漾开星星点点的光芒。 “知晓了,你先回京都去吧。这里不安全。” 姝瑶见自己已经做到这个份上,还是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不免失落地垂下头,委屈至极。 苏云亭轻叹一声,往后退了一步,好叫这小丫头不必仰头,就能看到自己认真的神色。 “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心悦你,自然是要告知阿娘,让阿娘派遣媒人上门提亲,才不算辱没了你。” 姝瑶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巨大的惊喜砸了下来,让她一时反不过神! 好男儿,当坦荡。 既然已经明了自己的心意,苏云亭就会承担起身为男子应该做的事! “云州那边的情况,云烟应该也跟你提起过。我们家现在处境艰难,聘礼这一块,可能会比不得其他侯府。” 苏云亭的眸光流露出歉意:“但你放心,别人有的,你也会有,现在拿不出来的,我就给你写欠条!等我多下几次海,保管让你的聘礼,在京都也能排得上名号!” 姝瑶咧嘴乐起来,眼睛里满满的全是苏云亭。 刚互通心意的小男女,视线纠缠得能拉丝,眼里只瞧得见对方,再也记不起旁人。 这粉红的泡泡,甜蜜的氛围,直叫旁观的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眼瞅着两人要对视到地老天荒去,姝瑶羞涩开口:“倒也不用那么麻烦。你不是打算出海吗?我们可以在你出海前,把这事儿定下来!” 苏云亭垂头,目光静静地停注在姝瑶身上,眼底的笑意分明,似是拢了温和的月色,光华流转。 直到看得姝瑶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苏云亭这才慢慢开口:“时间怕是不赶趟。我派人去云州,阿娘再派人去京都提亲,再来杭州……” 姝瑶猛地抬起头,笑弯了眼:“不必!我爹爹也跟来了!只需要在京都和杭州往返一趟就行!” 姝瑶这才想起,自己亲爹和四个舅舅还在后面看着呢! 姝瑶爹爹一脸哀怨,自己还曾幻想过,等到有朝一日,谁家要求娶自家姝瑶时,自己一定要摆一摆当老丈人的谱! 可如今,自家小白菜急吼吼地往别人怀里跳! “我倒是不知道,苏二郎你手段竟然如此了得。”姝瑶爹爹像幽灵似的出现在苏云亭面前,那怨气仿佛能化作实质。 “陈,陈叔父。”面对未来的老丈人,苏云亭莫名觉得自己矮了一头,说话都没底气起来。 姝瑶爹爹心酸,向几个小舅子投向求助的视线。 不是说好要暴打一顿臭小子的吗?你们一个个为什么不动手? 大舅清清嗓子,对苏云亭道:“咳咳,既然要结两姓之好,该有的礼数,该有的流程,就不能少。”苏云亭正色道:“那是自然!小婿定不叫姝瑶被人看轻!” 二舅叮嘱一番后,扭捏道:“那我们曹家,以后跟大将军可就是亲家关系了。” 苏云亭等着这几位舅舅提要求,心里打定主意,即便要求再难,自己也要达成! “那个,嗯,这个……”大舅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四舅看不过去,开口道:“这事儿跟咱们两家的亲事没关系。纯粹是出自我们个人的原因。我们想要大将军亲笔签名的《孤臣传》一本,如果大将军方便的话,来四本也行。” “五本!”三舅急了,“别忘了,还有爹爹!” 姝瑶爹爹震惊! 姝瑶爹爹不敢置信! 就这? 就这?! 自己当年为了娶元娘,那是过五关斩六将,没少被老丈人和几个小舅子为难。 结果轮到苏二郎,就这样轻飘飘地过关了?! 似乎知道姝瑶爹爹心里的想法,大舅温声道:“若换作是别人家,我们当然不能如此轻易松口!当年元娘和你一个是商户人家,一个是官宦门第,相差悬殊,我们当然不会同意。” 姝瑶爹爹瞪着死鱼眼,阴阳怪气道:“这苏二郎可是侯府出身。这门第相差就不大了?” 大舅不假思索:“可是苏二郎的亲娘是大将军!是写出《孤城传》的侯夫人!是镇守云州的刺史大人!她忠肝义胆,义薄云天,又对子女慈爱有加。我相信,姝瑶嫁到他们家去,肯定不会受委屈。” 姝瑶爹爹冷笑,这四个小舅子的样模样,他可太熟悉了! 京都城内,大将军的簇拥者就是这副模样! 大意了!若是早知道小舅子是大将军的迷弟,自己说什么也不会带闺女去江南曹家! 现在,一对六,自己毫无胜算! 当事人都同意,几个舅舅也支持,这门婚事几乎就是板上定钉的事! 苏云亭二话不说,当场修书一封,命人快马加鞭送去云州,希望阿娘早日派人来杭州提亲。 见苏云亭如此上道,曹家的几个舅舅就更满意了! “恭喜苏大人,贺喜苏大人!” 在场的其他人看了好一场大戏,见事情画上圆满的结局,纷纷道贺。 陈大娘拉着姝瑶的手,态度和善得像是对自家亲闺女:“瞧我这不长眼的,遇到贵人还不自知。一路上,我还净说些有的没的。小娘子,你切莫往心里去。” 姝瑶眉眼弯弯,举止投足间,既大气,又不失亲和:“陈大娘,切莫再说这样的话。我初到杭州,人生地不熟,多亏了陈大娘热心肠,免我惶惶。要我说,这杭州是个好地方,景美,人心更美!” 陈大娘被这番夸赞,心下的些许不安也随风而去。 她心里暗道,难怪这小娘子能拿下煞神苏二郎,确实有其过人之处! 从杭州到云州,先走河运,再走陆路,能快上好几日。 当苏云亭的信件送到刺史府时,顾南夕刚好也从御夷镇回来了。 屁股还没坐热,顾南夕就被信里的内容惊得跳起来!(本章完) 321.第321章 春天啊春天 “求亲?!”顾南夕咋舌,这苏二郎才多大,就想着结婚的事! 这不是胡闹吗?! 绿梅却不像顾南夕这样震惊,她扫一眼信件的内容,嘴角勾起的弧度就再也落不下去。 “咱们府上,最能干的还得是二郎!瞧瞧,都不用主子您操心,他自己个儿就把终生大事给办了。” 顾南夕:“可他还那么小!” “不小了。要不是这几年府上事儿多,大郎二郎早就该成亲了。” 顾南夕有一瞬间的恍神,自己穿书已经这么久了? 当初那个病如西子,爱敷粉的小少年,竟然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唏嘘几句,顾南夕这才继续看信里的内容:“姝瑶?这两人是何时的事?我怎么没察觉到一点点苗头?他俩不是最爱呛呛吗?” 绿梅一脸姨母笑:“都说是欢喜冤家!这俩人不就是这个样子?也挺好,相敬如宾是夫妻,恩恩爱爱是夫妻,打打闹闹也是夫妻。只要他俩能白头偕老,那就是命定的牵线姻缘!” 顾南夕百味杂陈,还当这几个小家伙是藏在羽翼下的雏鸟,眨眼间,这小鸟就扑腾着翅膀要出去筑巢,要承担起身为男人的责任来。 “既然他们二人两情相悦,我们也不能失了礼数。”顾南夕想了想。 现在自己手头紧,若是在聘礼上减掉几层,姝瑶他们家通情达理,可能不会介意,但是在外人看来,那就是瞧不上人家女方,凭白让女方被人说嘴。 顾南夕连夜写两封信,一封给杭州,一封快马加鞭送去京都。 此时,杭州城内,明面上皆是对喜事的恭贺,暗地里却有不少人在看笑话。 “姝瑶不过是商人之家,其父也只是京都的一个小官罢了,这样的门第如何配得上永昌侯府?” “这女子也是不知羞,从京都一路追到杭州,人家苏二郎,一时冲昏头脑。那身为云州刺史的夫人,肯定不会同意!” “我们且瞧着,看她如何下台!” 在一片看好戏中,来自云州的信使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了造船厂。 “是阿娘的回信!”苏云亭急忙冲出去,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期待和紧张。 阿娘会同意吗? 姝瑶也想跟过去,但是双腿僵直,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她太紧张了! 如果大将军不同意…… 姝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直陪着姝瑶的几个舅舅搓搓手,视线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一般,一直都落在苏云亭手上的信件上。 苏云亭把信件来回看了好几遍,咧嘴冲着姝瑶乐:“阿娘同意了!” 姝瑶喜极而泣,从京都一路来杭州的孤注一掷,终于获得最想要的回报! 见到姝瑶这样开心,苏云亭把另一个好消息告诉她:“我阿娘说,要把造船厂一成的份子,作为聘礼。” “这如何使得?!” 四个舅舅和姝瑶爹爹异口同声道。造船厂自打算建立之初,就备受各方势力瞩目,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从中插一脚。 财帛动人心,杭州徐家就是最明显的例子。 只不过,造船厂有大将军和当今圣上撑腰,加上苏云亭手腕了得,这才没叫他们得逞。 造船厂的份子,一直牢牢把握在顾南夕手中,就连苏大郎,苏二郎都没有! 这次,她居然拿出来一成作为聘礼!这是何等器重陈姝瑶?! 要知道,虽然京都真心为姑娘好的人家,一般都会聘礼作为嫁妆,全部带到婆家去,作为新娘的私产,但这可是造船厂的份子啊! 万一,女方动心,不把这聘礼还回去,永昌侯府也没处说理去。 姝瑶爹爹和几个舅舅面面相觑,大将军对姝瑶的爱重,太深厚了! 苏云亭不以为意,向老丈人解释:“我阿娘对自己人向来大方。我和姝瑶的事既然已定,姝瑶就是自家人。阿娘说,现在侯府的银钱有些紧张,不是故意怠慢姝瑶,一成份子,是我们侯府求娶的心意。” 对方身为一州之主,姿态放得这般低,姝瑶爹爹还能说什么? 罢了,女大十八嫁,闺女自己愿意,男方也不错,那就这样吧。 姝瑶爹爹作为当事人,都觉得震惊,更别提得知此事的杭州百姓们。 不少高门大户都羡慕得眼睛都红了:“没想到顾南夕这样大方,居然拿出一成的份子做聘礼!” “早知如此,我就叫咱家的女郎去找苏二郎了!” 有这一成的份子在前面吊着,总有女子愿意当众表白的! 这一日,不知道多少人家捶胸顿足,后悔不迭,也不知道有多少闺门女子咬碎手帕! 更让人艳羡慕的是,这次做媒的居然是崔三论崔大人! 崔三论一接到顾南夕的书信,连假都是委托同僚帮忙请的,连夜出发,就怕耽误了苏二郎的人生大事。 苏云亭去码头接崔三论的时候,崔三论正上吐下泻,人都瘦了一圈。 “为了你这个臭小子,老夫算是拼老命了!” 苏云亭感动不已,这老头大部分时候都不着调,但对顾南夕和苏家三兄妹,那确实没话说。 “多谢外祖。等我和姝瑶成亲后,生上三五个小子,承欢您膝下,好叫您享天伦之乐。”苏云亭发自内心地感动。 崔三论一想到,三五个和苏二郎一样毒舌调皮的小子,围着自己转,直喊老祖宗,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那倒不必。你若真心想孝敬我,日后记得调教好你的侄子侄女们,我就心满意足了。” 认下一个义女顾南夕,就已经让自己操碎了心,在京都兢兢业业,不敢落下每一次大朝会,生怕有人在朝堂上给顾南夕下套! 现在更好了,苏大郎要走仕途,苏二郎要出海,苏三娘库库搂银子,哪条都不是好走的道! 若是等到第三代降世…… 崔三论长长吐口气,看来自己这个老东西,还得长长久久地活着才行。 崔三论的表情很是嫌弃,但眼底的喜意却藏也藏不住。 在说媒的时候,他把苏云亭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直到他和苏云亭独处的时候,崔三论才给苏云亭倒了杯酒:“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到金。你即将成家,就和以前不一样了。你娘的这条路不好走,你们当成为她砥砺前行的动力和助力!”(本章完) 322.第322章 忽有故人心上过 苏云亭和姝瑶的婚事牵动着京都诸多人的心肠。 苏玄明在策论上,写下最后一个字后,放下毛笔,心思不禁飞到了杭州去,不知阿弟现在如何了? 崔三论不在,考校苏学明的任务就落在了柳夫子头上。 柳夫子接过苏玄明的策论,连着诵读三遍,放下策论,长长叹了一口气:“长江后浪推前浪。苏郎的进步一日千里,若无意外,此次恩科必定榜上有名!” 苏玄明回过神,对着柳夫子拱手:“多亏夫子们的教导。” 柳夫子摆摆手,这读书一事也是讲究天赋的。 有天分的学子,只需略略点拨一番,就能踏上那康庄大道。 没天分的学子,即使靠着勤能补拙,也只是考上秀才,运气好点的,能中举人,但想金榜题名,光靠勤奋可是万万不够的。 所以,百川书院从来不要求每个学生必须都走科举仕途。 找到适合自己的路,平安度过此生,何尝不是另一种成功? 柳夫子点评几句后,又去看其他学子的课业。 苏玄明垂眸,掩住眼里的复杂情绪。 其实,他是很想和外祖父一同去杭州的。 阿弟定亲这样的大事,自己这个做兄长的,怎么可以不在场? 然而,站在码头上,苏玄明终究没有迈出那一步。 “你在想什么?”文钰站在苏玄明面前,微微弓着腰,一缕黑发从她的肩头滑落,几乎要碰触到苏玄明的鼻尖。 苏玄明闻到一股熟悉的白玉兰香,这才反过神,原来这堂课已经结束了。 “我在想阿弟。不知道他的定亲是否办妥了。” 文钰扫一眼,寻了个苏玄明旁边的位置坐下来:“有崔大人在那,肯定没问题的。” 苏玄明在文钰面前,没什么好隐瞒的:“我知,但我心中仍然不安。” 文钰了然:“你是愧疚了,觉得没有尽到做兄长的责任。” 苏玄明的眼神流露出一丝回忆之色:“是啊。自小,我就长在祖母膝下,但凡我靠近阿娘和弟弟妹妹们,祖母就得生场大病。所以即便我知道阿弟身体不好,也很少去探望。” 苏玄明说这话时,表情很复杂。 他早就意识到,祖母对自己并非全心全意的疼爱,更多的是利用自己拿捏阿娘。 人生路,漫漫长。当他回头看从前,才发现,原来自己做了那么多的错事。 等他想要去弥补时,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文钰是个合格的倾听者。 放学后,苏玄明送文钰回府,他们在京都城门下马车后,不约而同地决定走回去。 傍晚的京都,是极美的。 天边泛起一片金黄色的光晕,宛若一幅照在大地上的黄金帷幕。 随着光晕一点点淡去,街边小巷,高门大院都燃起一盏盏灯火。 万家灯火,可与皓月争辉。 和苏玄明二人擦肩而过的,有刚刚下值的官吏,有嬉戏的儿童,有相约去逛夜市的娘子们…… 他们或一脸疲惫,或天真烂漫,或满心期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快乐和烦恼。 苏玄明指着路边一个卖羊肉羹的摊子,说道:“我在松山书院被李少言欺负,身上的银钱总被抢了去。不敢和府里说,我就借口和同窗聚会,实际上则是来这个小摊上吃肉羹。” 这些曾经觉得耻辱的过往,如今却能轻飘飘地谈起来。 苏玄明:“后来跟店家相熟了,我去的时候,总会多给我一勺。” 文钰提议:“不如我们去那儿买一份羊肉羹?” 苏玄明弯弯眼睛,在橙黄的灯光下,整个人柔和得不像话。文钰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小鹿重重地撞了一下。 她摸摸自己的胸口,鼻腔竟有些发酸。 “店家,给我上两碗羊肉羹。”苏玄明寻了个空桌,和文钰一起坐下来。 正忙得不可开交的店家,抬头一看,愣神片刻后,就笑起来:“不要葱,不加姜?” 苏玄明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漾出来:“您还记得呢?” 店家优先给苏玄明盛羊肉羹:“当然记得,郎君倒是许久没来了。” “课业繁忙,来这边来的少了。” “课业要紧!”店家递给苏玄明满满一大碗羊肉羹,显然比旁的客人要多上一些。 文钰也跟着沾光。 店家知晓女郎的胃口不及男儿大,所以特意多舀了些羊肉末沫放里面。 苏玄明和文钰相对而坐,默默吃起来。 这羊肉羹熬得极好,软烂入味,鲜得几乎叫人要把舌头都吃下去。 两人埋头苦吃,心念一动,抬起头来,却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 四目相对,满是默契。 可惜,这美好的氛围被旁边的客人们打破了。 “你们猜,崔三论崔大人去杭州作甚了?” 另一个壮汉囫囵喝了一大口羊肉羹:“这还用问?给苏二郎提亲去了。” “嘿嘿,这苏大郎还没定亲,苏二郎就急吼吼要娶媳妇。莫不是奉子成婚?” 苏玄明闻言,皱起眉头,看向说话之人,只觉得那人有些面善,却不记得曾在哪里见过。 另一桌的客人们插话道:“别胡说!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永昌侯府上上下下,就没有一个循规蹈矩的。只不过是弟弟先于兄长定亲罢了,对于永昌侯府而言,算是个事儿吗?” “就是!说不定苏大郎以后是要尚公主的。圣上的几个妹妹,不都还没有婚嫁吗?” “哟,这可真是无上的荣光!” 苏玄明和文钰齐齐沉默下来。 在大周朝当驸马,空有名头,没有实权。 这种荣光,并非人人都想要。 苏玄明和文钰齐齐放下筷子。 苏玄明熟练地在桌子上放下几个铜板,跟店家打了声招呼后,就带着文钰离开了。 接下来的一路,两人没有再谈话。 文钰家就在潘楼附近,那里离内城的太学很近,不少学子都在潘楼附近租住。 一到晚上,潘楼附近就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学子们读书吟诵的声音。 “到了。”文钰站在门口,回过身,看向苏玄明,欲言又止。 一阵风吹过,文府门上挂着的两盏灯笼晃晃悠悠。 苏玄明的眼眸里全是文钰的身影:“你是不是也要走了?”(本章完) 323.第323章 两处相思同淋雪 文钰沉默半响,点点头:“明日坐船北上,过了相州,再随商队一起去云州。宋知州会在相州接应我,商队也是他帮忙找的。” 苏玄明藏在宽大衣袖里的双手,紧紧攥紧。 他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一路顺风,明日我去送你。” 文钰转过身,推门的手搭在门环上,停滞一瞬,然后又坚定地推开门。 这一夜,苏玄明写了一晚上的《三五》。 直到晨光熹微,苏玄明这才停下笔,整理好仪态,叫上马车,前去码头。 初春的码头,还带着一点寒意。 卖力气的码头力夫,却早就光着膀子,开始搬卸货物。 苏玄明稍微等了一会儿,就见文钰在晨雾中,缓缓走来。 她眉眼清绝,睫毛上凝着露珠,好似画中的仙女走了出来,清清冷冷。 只是当她看见等候在码头上的苏玄明时,原本的清冷瞬间一寸寸淡去,展颜一笑,好似雪山之巅,雪莲盛开,让人心折! “你来了?” 苏玄明接过文钰的淡青色小提包,这还是自己送给文钰的寿辰礼:“睡不着,就提前来等一会儿。” 两人一时无言。 客船已经搭上舢板,陆陆续续有乘客在登船。 “崔大人和柳夫子都说了,按照你的实力,只要正常发挥,此次科举就没有问题。你一紧张,就容易脑袋空白一片。还记不记得我说的?捂住嘴鼻,屏住呼吸,直到胸腔憋闷,你再松开手,这样就不容易紧张了。” 文钰絮絮叨叨,好像有叮嘱不完的话:“云烟带着商队去云州,京都里难免有人会眼馋她在京都的产业,你多看顾些。那个脂粉铺子,你若不方便去,就去找宋大,他闺女也是做买卖的一把好手。” 想了想,文钰继续道:“夫人不在,你在京都小心些。佟太师是不会乐意见到你进入朝堂的,如果他让你尚公主……” “文钰。”苏玄明打断文钰的话。 “嗯?” “你话好多,都不像你了。” 文钰微愣,随即笑道:“是啊,都不像我了。” 话里满是怅惘。 苏玄明定定地看着文钰,似乎要把她看到心里去:“云州有很多小说家,他们有他们的长处,你也有你的所长。到了云州,莫要妄自菲薄。” “我不会的。” “博采众长后,你写的第一本书,一定要先寄给我看。” “嗯。” 苏玄明还想再说什么,就听见客船的伙计在高喊:“客船要开了,还有没有没上来的?动作快一点!” 苏玄明把小提包还给文钰:“你该上船了。” “嗯。”文钰深吸一口气,孤身一人,大步迈上舢板。 “文钰!”苏玄明突然大喊。 文钰回过头去,就见苏玄明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 他说:“我不会尚公主的!” 文钰点点头,转身上了船。 “小娘子,这是遇到什么喜事了,竟然这般欢喜?”船上的伙计好奇道。文钰摸摸嘴角,这才发现自己的嘴角一直向上翘着,没落下来过。 码头上的苏玄明一直站在那里,哪怕再也看不到客船的影子,也久久不曾离开。 “看吧,这就是权力的重要性。因为你们永昌侯府没有足够大的权力,所以你才被困在京都,不得离开。” “错过兄弟的终生大事,无法护卫妹妹的安全,眼见心爱的女人离开,连多送一程都做不到。你不遗憾吗?你难道就不想做天上自由翱翔的雄鹰?” 说话的人头戴着斗笠,斗笠往下压着,叫人瞧不清他的面容。 苏玄明没有转身,视线一直落在北方:“圣人想叫我尚公主。” 这并非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戴斗笠的男子,抄起身后的鱼竿,连鱼饵也没挂,就朝河里抛去。 他的嘴角擒着一丝嘲讽的笑意:“对。你阿娘在云州的动作太大了。云州可以好,但不能那么好。草原可以败,但不能彻底败。你可明白?” 苏玄明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摩挲着,上面好像依旧停留着小提包温软的触感。 “明白,外祖父顾战神就是前车之鉴。” “聪明!”戴斗笠的男子,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赞赏。 他最烦顽固不化的人,例如崔三论,例如南边那个姓朱的。 “我不尚公主。”苏玄明终于转过来,斩钉截铁道。 戴斗笠的男子收回鱼竿,鱼钩上还挂着一只破布鞋。 男子轻啧一声,把破鞋连带着整根鱼竿一起扔到河里。 “当然不能尚公主,像你这样的青年才俊,理应为大周尽忠。当女人身旁的吉祥物,有什么意思?” 两人似乎是达成某种协议,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就此分开。 苏玄明回到书房后,瘫在椅子上,前所未有的疲惫,席卷而来。 他的思绪不免回到几日前。 正所谓京都无秘密,连坊间都有传言,说圣上想让苏玄明做驸马,作为当事人的苏玄明更是早早地得到了消息。 当今圣上还未出嫁的有三个妹妹,分别是七公主,九公主,十一公主。 这三人,只有七公主和苏玄明年岁相当。 那一日苏玄明刚刚放学,就被七公主派人相约福全茶楼。 七公主说,她敬佩大将军,不忍心大将军的长子苏玄明被埋没,所以才把皇上想赐婚的这件事提前告诉苏玄明,叫他提前应对。 想到这里,苏玄明闭上眼睛,用手揉了揉眉心。 七公主的出发点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从这件事就能看出,皇上对阿娘不负以往的信任。 苏玄明的心里很难受,自家阿娘还在边关吃沙子,为云州百姓过上好日子呕心沥血,龙椅上的这位却已经想着鸟尽弓藏了。 苏玄明苦笑,这就是朝堂的风云吗?当年就是阿娘,替整个侯府扛住了这些阴谋算计! 苏玄明长长吐一口气,难怪阿娘会有那样的想法!果然天底下最能看清当今圣上的人,就是阿娘! 苏玄明的目光变得越发犀利,永昌侯府绝对不能成为第二个顾府! 此次恩科,自己必须高中! 整个百川书院也必须全力以赴!(本章完) 324.第324章 片叶轻舟,乘风万里(4000字) 苏玄明的决心是强大的,第二日,百川书院就开始集训模式。 离新开的这次恩科,只剩三个月的时间。 这次主打的依旧是《三五》。 熟悉的教室,熟悉的氛围,熟悉的倒计时,以及熟悉的同窗。 柳夫子站在台前,日常打鸡血:“通过此次恩科,你们就能有秀才,身为举人。” “举人可免除自己和家人的全部徭役及田粮,见到县官可以不跪,每月还能有俸禄。若是犯罪了,县衙想对举人动刑,必须走一套程序,先将举人的功名去掉,才能动刑。除此之外,你们还能和知县商议事务。” “你们大部分出身平常,是家里人和家族的指望。此次恩科,京都名额增加了三百人!” “这一次跟你们一起竞争的,不仅有同届的同窗,还有往届的落考学子。他们有经验,且磨剑三年。你们若是掉以轻心,恐怕只会名落孙山!” “你们可甘心,把这样难得的机缘拱手相让?” 众学子齐呼:“不甘心!” 柳夫子抬出厚厚一叠《三五》:“上一次我们有山上的模拟试卷!我们皆是片叶轻舟,山长给了我们一股清风,让我们能乘风而上。至于我们能走多远,能飞多高,就要看我们自身的努力和造化了!” “上一次,没有人敢相信我们能全体考上秀才!这一次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 众学子头悬梁,锥刺股,誓要把百川书院的荣光进行到底! 大周朝的解试,跟明清时代的不一样。 通过第一轮,拿到举人解额后,来年还需要通过一场加试,如果成功了,那才是真正的举人。 如果没有通过,那么一切都要从头再来。 这也就意味着,每一年都会有通过第一轮,但没通过加试的举子,跟新的考生同场竞技! 一般加试是定在十月金秋。 这次因为是加恩科,所以第一轮和加试都在同一年。 报名解试所需要的材料很多,柳夫子忙不过来,苏玄明就帮着一起整理。 “和以往不同,国子监祭酒向圣上提议,每个考生要提供公卷一份,也就是平时所写的诗赋文论,交到贡院里备案,以观学子素日习文养成,也可作为评判考生名次高下的依据。” 这个不需要多考虑,交上去的公卷肯定是最优等的作业。 柳夫子嗤笑:“这是怕上次那样的情况再次发生,防着我们百川书院呢。” 上次科举百川书院的成绩,惊掉众人的下巴,相当于是踩着太学和松山书院上位。 国子监祭酒自然是不服气,于是在年前就把这项方案提出来了。 苏玄明神色淡淡:“我们虽是轻舟,既能乘风而上,也能逆水行千里。这段时日,我们埋头苦读,早已非昔日的我们。” 柳夫子摸摸自己的长须,眼里满是赞赏:“书院之中,你的成绩最为优异,文风雅正。” 随即,柳夫子又皱起眉头:“只是不知这考官到底是谁!” 苏玄明正在整理其他学子的家状和保状。 家状就是写明家庭状况,姓甚名谁。祖父,父亲,兄弟,乡贯,相当于后世的政审。 保状就是请四个身家清白的举子,一起解保,证明参加考试的学子没有做过作奸犯科的事。 这个保状其实已经发展成一条产业链,只要你拿得出钱,担保人就可以任由你挑选。 这部分费自然是由百川书院承担。 苏玄明:“考官是谁不重要。考官的心意由谁决定才重要。” 柳夫子秒懂,腾出手来帮苏玄明整理:“圣上还是佟太师?” 自从皇后和皇贵妃有孕后,当今圣上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锐利进取。 朝堂之上,圣上和佟太师三番几次地针锋相对,传到市井中,弄得沸沸扬扬。 后宫里,佟贵妃和皇后也争得不亦乐乎,要不是有皇太后压着,两个小皇嗣是否还能保得住,都是个未知数。 苏玄明想起那人的传信,斩钉截铁道:“圣上!” 柳夫子的眸光闪了闪,他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了! …… 科考不仅是朝堂大事,更是无数学子家庭里的头等大事! 此次恩科是全大周范围内的恩科,云州也不例外。 虽然书院还没有建起来,但学子名额可以先交上去! 牛锦一和他的同窗们,最近光保状就写了上百份! “这不公平!同为州郡,相州举子名额有三千人,凭什么我们云州只有区区一百?!刺史大人向来强硬,怎么会把这件事给忍下去?!” 牛锦一倒是十分淡定:“若咱们云州也有三千名额,落到云州真正的学子手上,恐怕连一百都没有。” 同窗无话可说,因为换做是自己,如果得知云中名额有三千,肯定会想方设法把乡贯挪到云州来。 这样虽然会在短时间内,让云州考上进士的学子增多,但实际上是掘了云州的教育根基。 但无论是云州还是京都,不少考生家里都供上了顾南夕的画像! 云州城内,耿大娘天天都提着篮子,去最好的香烛店买香火。 向来节省的她,这次出手特别大方:“掌柜的,给我来最贵的香烛!” 同样在香烛店里,打算给自己早死儿子儿媳买纸钱的黄老婆子,不免好奇地问道。 “耿大娘,你天天来买这么多香烛,是要祭奠给谁的?” 黄老婆子心里纳闷,这耿大娘有夫有子,日子好过得很,怎么突然间要买那么多香烛? 耿大娘把包好的香烛小心翼翼地放到竹篮里,这玩意儿真贵,这么一小包就要五百文,合下来一根就要一百文! 耿大娘不假思索道:“是要烧给大将军的。” ?! 这下子,连香烛店里的掌柜也坐不住了,探出半个身子,急切道:“大将军出什么事儿了?!” 黄老婆子更是眼圈一下子红了,声音里带着哽咽:“耿大娘,你家和大将军关系莫逆。你实话跟我说,是不是鞑子那边派人来刺杀大将军了?” 见自己的话引起这么大的误会,耿大娘连连呸呸几声:“坏的不灵,好的灵!” 耿大娘做完一连套的动作,这才开口解释:“不是大将军出事了,是因为我的我家小儿子要参加今年的恩科。” 黄老婆子二丈摸不着头脑:“你儿子考科举跟拜大将军有什么关系?”耿大娘得意地挺挺胸脯:“天上的文曲星是大将军的好友!去年恩科,但凡拜了大将军的,都榜上有名!” 哇哦! 路过的小说家们,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哎哟,这才多长时间没去京都,京都就有这样的大事! 有趣!实在是有趣! …… 京都城内,大相国寺,香烟袅袅。 不少头发白的学子和家人,拎着满满一篮子香烛,挨个神殿跪拜。 这座神殿里,神像手执善薄,神情悲悯。 一商贾正准备跪下叩首,就听见旁边一学子装扮的年轻男子呢喃自语。 “请保佑我此次恩科高中!请保佑我此次恩科高中,哪怕吊车尾也成!” 商贾迷惑地看了看学子,又抬头望了望了神像,视线在两者之间来回了好几圈,确定自己没有走错神殿后,这才善意提醒。 “这位郎君,你可是走错了庙,拜错了神?你若是想要高中,应该去拜文曲星!” 谁知道,那名学子头也不抬道:“我已经拜过文曲星了。” 商贾眨眨眼,不免疑惑,自己这是落伍了?!没听说过考科举要拜判官的啊。 学子确定自己把愿望和判官说的很清楚后,这才对商贾解释。 “今年拜大将军和文曲星的人特别多,我怕他俩太忙,听不到我的愿望。就想着,天上的神仙跟大将军都是认识的,我多拜几个,他们也能在大将军和文曲星那里,多给我刷上几次名字。” 商贾震惊!还能这样?! 商贾虽然知道大将军有神异之处,万万没想到,就连读书人也是如此信奉她! 也许,这个学子是特例? 商贾恍恍惚惚,一时忘了跪拜。 学子走后,又来了一个老妇人,满头银丝,颤颤巍巍。 商贾还以为她是受了什么冤屈,没想到那老妇人开口就是:“请帮忙转告大将军和文曲星,保佑我儿高中!” 商贾麻了! …… 京都,国子监太学,众学子在山长的组织下,朝拜圣人石像。 拜完后,学子们一窝蜂地挤到了福全茶楼,以茶代酒,高谈阔论。 谁都知道福全茶楼是京都消息的扩散之地,不少外地来的学子们想要扬名,首选福全茶楼! “陈兄为相州解试案首,此次必定高中状元!” “就连相州大族宋家,也十分看好陈兄,把顶顶金贵的嫡女都嫁与陈兄。” 被唤作陈兄的学子,二十出头上下,意气风发:“颜兄也不差,当世大孺宋大人,收你为亲传弟子,可见颜兄天姿卓越!” 一大桌子人相互吹捧,丝毫不将京都学子放在眼中。 天下文风,相州占四分,江南占三分,京都占一分,剩下两分才归其他地方。 所以身为相州解元的陈石海,才会这样有底气。 他们相互吹捧就吹捧,偏偏还要把矛头对准百川书院:“陈兄,听说你的大舅哥宋知州就是百川书院出来的?百川书院在京都的名头可不小。” 陈石海不屑冷哼:“我看着百川书院徒有其表!我那个大舅哥,就是草包一个,见钱眼开,没有一点文人风度。” 砰! 太学的学子故意围着陈石海一桌坐下来,把厚重的《三五》往桌上一拍,状似在聊天,眼神却挑衅地望着陈石海等人。 “仰天大笑出门去,一脚跌进臭水沟。井底之蛙还敢嘲笑万里鲲鹏!真是笑掉人的大牙!” “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何必跟井底之蛙一般见识?” 陈石海等人只见这群学子穿着朴素,误以为他们是寒门子弟,便笑道:“寒门似井,只能在月过中天时,才能窥伺月华。” 太学学子冷笑,今日就要让这群相州学子认清一下,到底谁才是井底之蛙! 大学学子们对视一眼,打起配合。 一人拍拍桌上的《三五》,状似苦恼道:“历年真题可做了?模拟卷可写了?” 另一人连连摇头:“崔三论崔大人新做的注释,还没来得及背呢。” “哦,不愧是崔大人。我记得当年崔大人连中三元,那排名第二的榜眼是谁来着?” “瞧你这记性!正是当世大儒宋大人!” “外号万年老二!”说话的太学学子在陈石海等人愤怒的眼神中,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不好意思,我心直口快了些。” 一群太学学子挤兑得陈石海等人哑口无言,一张脸憋得通红,却只能拂袖而去。 见到他们气呼呼离开的背影,太学学子们这才哈哈大笑起来。 毕竟临近考试,太学学子们也没有在福全茶楼多待,喝了几口茶,便结账离开。 等他们走后,这才有茶客好奇道:“太学不是向来和百川书院不对付吗?怎么这次竟帮百川书院说起话来?” “兴许是因为同为京都学子的缘故?” “我看未必,在外人面前,踩松山书院最狠的不就是太学吗?” 宋大忙里偷闲,来福全茶楼歇口气,没想到,看了好大一出热闹。 “宋大,你别光顾着笑,你快来说说是何缘故?” 宋大弯弯眼睛,并没有卖关子:“因为快考试了啊!你信不信,他们家里家家户户都供着大将军的画像呢!”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苏大郎可是大将军的亲儿子!百川书院的山长可是大将军!” 都说大将军和文曲星关系好,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在这个节骨眼上,没有人想去试一试那个万一! “哈秋!哈秋!”远在云州的顾南夕连着打了好多个喷嚏。 绿梅神色担忧:“主子,你都打了一个月的喷嚏了。扁鹊安给您开的药也不好使啊!” 顾南夕一脸的生无可恋,邪了门了,没感冒没过敏,怎么这个喷嚏就是停不下来呢?!(本章完) 325.第325章 解试 顾南夕一边打着喷嚏,一边去巡查各镇的春耕情况,其中沃野镇是重点观察对象。 “苏二郎带过来的海水稻种子,已经培育出芽。我已划出一部分试验田,种植海水稻。如若今年能成功收获……” 许老站在地头上,遥视一望无际的盐碱地,声音轻不可闻:“那就是万民之福啊!” 像沃野镇这样的盐碱地,大周境内还有很多。 许老为了让海水稻更好地生长,特意把试验田用大量的清水灌溉。 草原本就缺水,沃野镇的水资源也没阔绰成这个地步。 冲刷灌溉试验田的水都是农夫们一担一担从远处挑来的。 如果想把整片盐碱地的条件都变成和试验田一样,还不知道要多大的人力物力。 但试验田如果能成功,好歹也是一份希望。 不能一下子改变盐碱地,多改变一亩,那也是好的! 顾南夕看着那小小一块,方方正正的试验田,一眼就能看到头的农田,却安排了足足四名士兵看守,可见许老对这一块试验田的看重程度。 “许老,王大人,你们就放心去做!沃野镇的后面是云州,整个云州都会为你们保驾护航!”顾南夕给出承诺。 在云州所有事务的优先程度排行上,排第一的肯定是军防,排第二的那就是盐碱地改造。 许老和王不喜对视一眼,齐齐向顾南夕行礼道谢。 王不喜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投桃报李地问道:“大人,您家大郎今年这次恩科也会下场吧?我虽然和王家决裂,但还是有几个至交好友。虽然他们官职不高,但在清流中颇有声望。” “哦?那是极好的。一切就要拜托王大人了。”顾南夕心知肚明,自己和百川书院在清流眼中,那就是搅屎棍一般的存在。 苏玄明日后要走仕途,明面上如何不管,私底下还是不要和这些清流真正交恶。 “行,我这就修书几封。”王不喜是真心想跟着这位大将军干的,自然是希望顾南夕的助力越多越好。 收到书信的苏玄明灿烂一笑,阿娘事忙却还惦记着自己,这种被人关怀的感觉,让人心里暖洋洋的。 苏玄明当然不会辜负自己阿娘的好意,于是和清流里的那些个青年才俊走动起来。 五月十三日,天高气爽,但整个京都还是因最新的一则消息沸腾起来。 这一天,朝廷钦定集贤大学士黄芪为京都解试,会试主考官,学士院两位学士为副考官。 因为是加恩科,解试和会试同时举行。 原以为会是两个主考官,却没想到居然是同一个! 集贤殿大学士黄芪正是当今皇后的亲爹,他此次担任主考官,就证明在科举一事上,皇上暂时压了佟太师一头! “怎么会这样?!”陈石海等一众相州学子全都傻了眼。 他们所做的一切备考,都是以佟太师派系做主官为前提! 有学子急了,说话的语气就不太好:“既然已经定下主考官,三日后他们就会进入贡院,锁院出题!这短短几日,我们如何来得及做准备?陈郎,你不是说有百分百的把握吗?” 陈石海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宋家给出的消息是,此次主考官大概率会是宋家大儒。 所以,他这半年来日日怎么研读宋大儒的文章策论,揣摩他和佟太师的心意。结果,主考官根本就不是宋大儒,甚至都不是佟太师派系的人! 在这紧要时刻,哪里还来得及去找黄芪的历来文章?! 福全茶楼内,相州学子们一片愁云惨雾。 有人不禁暗暗埋怨起陈石海和宋家,自己本来在学院里学得好好的,偏偏宋家要学那劳神子的百川书院,强逼着学子加入集训班! “哟,这不是相州的青年才子吗?怎么一个个挎着脸?”刚走进来的太学学子,幸灾乐祸。 陈石海阴沉沉地扫他们一眼,讽刺道:“你们这般开心,想必是压对了主考官?” 太学学子略带些痞里痞气:“那倒没有,我们只不过是压对了圣上!兴许,百川书院能压对主考官。毕竟人家是真有两把刷子!” 陈石海不信,区区一个百川书院还有这个能耐?! 太学学子们也没管他信不信,反正考试场上见真章! 不得不说,有时候选择是大于努力的。 这次太学学子就学乖了,他们的风向标就是百川书院!百川书院里流露出来的一张纸,都会被他们思考了好几遍。 这不,他们这次就押对了方向! 三日后,整个京都像是被人施了法一样,连街头最泼辣的娘们,也夹起嗓音说话。 小商贩们也不高声叫喊了,默默地搅拌着锅里的美食,好叫香味四散开来,吸引客人们过来。 这次,苏玄明没有家人来送考,身后只跟着一个小黑。 小黑一边嚼着驴肉烧饼,一边憨憨道:“小娘子临走前吩咐了,让您在考试前几天不要吃油腻的食物,免得进了考场拉肚子。” 苏玄明沉默,想起连着吃了三四日的清粥小菜,一时不知该不该谢谢小妹的这份好意。 只是不得不说,小妹的管家能力愈发渐长,明明离开京都好几个月,府里的下人们还是对她的话奉若圣旨。 自己想半夜偷吃一块儿羊肉,也没得逞! “苏大郎!”耿四郎也是一人来赶考,他的家人都跟着大将军去了云州。 此时,他看到孤零零的苏大郎,不免生起一丝同命相怜。 苏大郎笑着回应:“耿四郎,考篮可准备妥当了?” 耿四郎拍拍挎在胳膊肘上的考篮,眼神里都是感激:“都是书院准备的!听说都是您和柳夫子一一查验过,自然不会出什么问题。” “该检查还是要检查的,怕万一有个疏漏。” “嗯!” 没多一会,贡院外面就排起了长龙。因为要在开考前验明正身,所以众人都来得很早,此时天色还未全亮。 高墙上燃起数道火把,为众人照亮。 监门官一一唱读考生的姓名和保状,考子们鱼贯而入。 苏玄明在进去之前,回身望了眼百川书院的同窗:“桃直透三层浪,桂子仙高攀第一枝。诸君,共勉!” “共勉!”(本章完) 326.第326章 抬头共明月 火光映照下,考生们或大步前行,或踟蹰不前。 四周是此起彼伏的祝福声。 “十年寒窗,只在今日。五郎,务必要折冠归来!” “大儿啊,家里是否能改换门庭,就看你这一次了!” 苏玄明这次抽的号不算太好,也不算差,正是偏后殿,离考官很远,虽不能给考官留下深刻的印象,但胜在安静,不易被打扰。 旁边号舍的考生显然也是如此想的。 苏玄明听到他长舒一口气,还在那儿小声背着《三五》的知识点。 在昏黄的烛火下,监考官们点验,发卷。 苏玄明从考篮里拿出笔墨,试纸,藿香正气水以及三支蜡烛。 藿香正气水是预防得伤寒的,没放在桌子上,而是放在身后的小床板上。 和县试不一样,大周朝的乡试,会试延续前朝的“继烛”制度。 因为考题量比较大,以日出为开始。日落后可继续燃烛答题,最多只能燃三烛。 百川书院提供的烛火都是特制的,苏云烟早就为了这次乡试,四处搜寻烛火秘方。 灯芯要扛烧,烛光要稳,最好还要减少青烟……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苏云烟最后在一个山沟沟里,找到合适的制烛手艺人! 苏玄明摸了摸蜡烛,又摸了摸藿香正气水,家人虽然不在身边,但处处都有家人的痕迹! 天光泛白,一声锣响,乡试第一场正式开始! 苏玄明深吸一口气,展开试卷,开始答题。 每个朝代,甚至不同皇帝在任,科举的内容也会发生改变。 在前朝,科举题目多,考试内容因科而异,进士是考诗赋,明经试帖经墨义,秀才试方略策。 等到了大周朝,考试科目就变成了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的大义和策论。 乡试共分三场,首场是《四书》三题,《五经》各四题,考生可自选一经。 自汉代以来,为四书五经做注疏的人很多,而考试必须要有一个统一的教材做标准。 大周朝这一次就规定,《四书》主崔三论《集注》,《易》主崔三论《本义》,朱大人《传》…… 考试第二场则是《孝经》论一篇,昭,告,表内科一道,判五条。 第三场考试就是经史时务策五道。 “好生之德,洽于民心。四海会同,有猷,有为,有守。功崇惟志,业广惟勤。” 这题出自《书》。 苏玄明没有做丝毫的犹豫,在草稿纸上写起来,等全部写完后,再誊抄到试纸上。 崔三论为四书作注,在给百川书院的学子讲课时,自然也是按照自己的观点来教的。 还有谁能比崔三论更适合讲解四书? 从这道题就能看出,当今的圣上野心勃勃,对于佟太师的绥靖政策早就不满了。 甚至,他还觉得顾南夕身为云州刺史,应该趁着春季,草原青黄不接时,一举灭掉鞑子! 只是出于种种原因,他没有下旨催促。 苏玄明很快就写完了,在等着墨迹干时,他也在心里揣摩圣意。 这次加恩科,主考官黄芪能提出这样赤裸裸的题目,肯定是圣上暗许的。 圣上这是想组建自己的班底了,他信不过佟太师,也忌惮阿娘! 皇恩薄如纸,需要你时,你就是最好的阿姐。不需要你时,你就是心怀不轨的乱臣贼子。苏玄明收敛心神,把草稿再细读了一遍,修改了点错字,开始誊抄试卷。 拿起笔,苏玄明就陷入了一种聚精会神的状态,一笔一画,端正有力。 收笔后,苏玄明这才发觉自己已满头大汗,一滴汗珠险些就要掉到试纸上,晕染字迹。 苏玄明后怕了一下,决定待会儿再答题,还是要把二弟托人送过来的抹额戴上。 第二题出来时,苏玄明的动作顿了顿。 因为这一次题目取自《论语》中争论最大的两句话。 【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矣。】 【君子和而不同。】 关于《论语》,大周朝的标准答案是宋大儒写的《论语注义》。 在《论语注义》中,第一句中的攻是治学之意,异端指的是诸子百家的学说。 苏玄明在看这本《论语注义》时,就时常觉得自己的想法和他的内容格格不入。 苏玄明本已做好就算硬着头皮,以《论语注义》为蓝本,中规中矩答题的准备。 但这次的题目直指诸子百家,不就是在变相地指阿娘?! 大周朝有规定,但凡考试题目都以标准答案为准。 如果这次苏玄明不改本心,那么极有可能名落孙山! 苏玄明深吸口气,想想镇守边关的阿娘,涉足千里,为一家辛苦赚钱的小妹,还有冒着生命危险,准备出海南下的二弟!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天上的太阳逐渐偏西,金灿灿的阳光落在苏玄明和他的试卷上,为其度上一次金色的光辉。 苏玄明神情肃穆,认认真真,一笔一画地写下心中所思所想! 若这天不曾晴朗,那么自己愿意做这揭开日月的第一人! 宋大儒也好,朱大人也罢,他们的话又怎么能算是金科玉律? 终有一日,自己也能成为天下棋盘的执棋手! 这一写,就写到了日头日头西落,明月升起。 夜空清澈,无数的星子闪烁空中。 苏玄明点燃一根蜡烛,仔细把文章看了一遍,露出满意的笑容。 一切但求无愧于心。 苏玄明抬头望明月,他的答卷已做好,不知同望明月的人,是否也找到自己的路? 同一片天空,同一个月亮下,正在书房执笔的文钰,也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明月。 这个时间,苏玄明应该已经在考场了吧? 不知他的考试是否顺利? 文钰放下笔,走到窗前,颇有些心神不宁。以苏玄明的学识,过乡试并不难。 但兴许苏玄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本质上和大将军颇有相似之处。 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把苍生抗在自己肩头上的。 文钰轻轻叹口气,若苏玄明真的在考场上犯倔,自己好像也没有理资格去说他。 毕竟自己也是为了心中所想,一路前行的倔驴呀!(本章完) 327.第327章 争议 文钰自从来到云州,和那番小说家们几番交流后,就好似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文钰的话本子虽然很受追捧,但总好似延续着一个套路,文笔再优美也到达了一个瓶颈。 后来,顾南夕提供《孤城传》大纲给文钰,让文钰打破了一部分瓶颈。 可当文钰试图沿着这条路,创作下去,却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写了好几本,皆是不满意。 现在,遇到这群小说家们,文钰学到了很多。 小说家们时常混于市井之中,说的话都是大白话,有时候为了吸引听众的注意,第一句话都极为炸裂! 甚至有小说家告诉文钰,三句话内要是留不住听众,那么这个故事就不必要了。 两种风格,不好说哪种好,哪种不好,文钰能做的就是博采众长,融会贯通。 文钰现在就在准备和小说家们一起,筹办一份《云州周报》,面向云州全体百姓。 《云州周报》每隔七日,发行一份,内容主要有三。 首页就是云州的政策分析,喜报,政报,由牛锦一等一众学子负责。 第二页是由小说家们负责的各种八卦,用顾南夕的话来说,那就是娱乐板块! 第三页是文钰负责,以蓬莱客的名义,连载话本子! 顾南夕对《云州周报》的筹备很支持,还特意从京都的百印刷厂调派人手过来,指导晚报的印刷工作。 文钰压力山大,第一份《云州周报》至关重要!到底要写什么内容才能把看客给吸引住? 文钰对着天上的月亮,轻轻道一句:“祝你乘风行万里!” 然后继续回到案头上,埋头苦思。 …… 贡院大街外,从苏玄明进入贡院之后,小黑就一直守在外面,不曾离开过,就连吃饭喝水都是叫闲汉去买来的。 不少人家都赞道,不愧是永昌侯府,连下人们都这样尽心尽责! 等到考试的锣鼓一敲响,小黑瞬间攀爬到马车顶上,翘首以盼。 若不是在永昌侯府接受过守法教育,小黑早就窜到门口,扛起苏玄明就走。 好不容易等到了苏玄明,小黑刚想开口问考试如何了,就见苏玄明头一歪,连水都没喝上一口,径直睡了过去。 苏玄明再次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已躺到熟悉的床上,衣服显然也被人换过。 “府医已经给您整过脉了,没有什么毛病,就是太累了。” 小黑一点儿也不慌张。因为对于苏大郎科考一事,苏云烟早就在离开京都之前,给全府下人做了好几次预演。 内容包含却不限于:还没考完全场,苏大郎就昏倒过去,该怎么办?出了考场,苏大郎生病了,怎么办?苏大郎考得不好,该怎么办?苏大郎考上举人,该怎么办…… 总归都是有条理可循。 苏玄明爬起身,摸了摸干瘪的肚子,还没开口就看见下人们抬着饭桌进来。 小黑:“小娘子吩咐了,刚出考场,脾胃虚弱,不能吃大鱼大肉,也不能大补。这是根据府医的方子,做出来的药膳。您先简单吃一两口,热水已经准备好,您待会儿再泡个澡,好生休息一晚。” “小黑。” “怎么了,大郎?”小黑疑惑地抬起头,扑灵扑灵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苏玄明慢悠悠地搅动着勺子:“如果你的前主子知道你这样厉害,肯定会后悔放你离开。”小黑别的不说,这执行能力杠杠的。 苏云烟交代的事儿,他是半点儿也不打折扣。 至于他的前主子为什么被他坑得那么惨,只能说他前主子下达的指令不够清晰,给了他太大的自主权! 小黑挠头,憨憨道:“他后悔也来不及了。小娘子是不会把我还回去的。” 苏玄明轻笑一声,一样米养百样人,人人都有擅长之处,端看怎么用。 美美地睡上一觉后,苏玄明就来到百川书院,和同窗以及柳夫子们一起说起这次考试。 柳夫子静静听着其他同学的作答思路,甚至连如何做答都背了出来。 他越听,脸上的笑意就越掩饰不住:“好!你们的辛苦没有白费,若无意外,你们皆榜上有名!大郎,你呢?可有信心拔得解元之位?” 显然,柳夫子认为苏玄明绝对不可能翻车。 谁知道苏玄明沉默了一瞬,竟说道:“不知。” 百川书院所有的学子齐齐望过来,耿四郎急迫地问:“可是考场上出意外了?” 宋玄明把自己的答案说了出来。 现场沉寂了许久。 大将军重用不少诸子百家的人,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大秘密。 很多消息灵通点的,都能知晓。 百川书院的学子,在遇到这道考题时也曾犹豫过,但最终还是不敢拿自己的前途来赌。 苏玄明敢这样直言不讳,勇气可嘉! 苏玄明歉意地看向柳夫子。 柳夫子对自己的期待极高,辅导自己的课业尽心尽力。 自己这次怕是要辜负他的期待了。 柳夫子沉默了许久,长叹一口气:“你才不到二十,就已找到自己的道了。不愧是大将军的儿子!修道路上多坎坷,只问心路,莫回头!” 苏玄明眼眶湿润,朝柳夫子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 经过一场大考后,整个京都成了欢乐的海洋。 从全国各地汇聚而来的才子们,尽管心里忐忑,但还是一副挥斥方遒的潇洒模样,在京都办起各种宴会。 因为这群学子的涌入,京都的繁华里多了一点文气。 就连茶楼里跑堂的,都会念一两句诗。 这个时候最安静,最繁忙,最肃穆的就是贡院! 考试当日连夜封试卷。 也是从这一天起,主考官,副考官,各房判卷官,包括封弥官都不得离开贡院。 前几日是考生的战场,这几日就是考官的战场! 主考官先是赞扬了一番圣上,又表达了一番对圣上的恭敬,对此次阅卷的要求和期待,最后警告一下众人不得徇私! 至此,阅卷工作正式开启! 黄芪第一次做主考官,心里还是很期待的! 可惜,这份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几个考官就产生了争论!(本章完) 328.第328章 谁的人? 编写好序号后,判官就开始进行批改,判卷官觉得好的卷子,才会呈到主副考官手上。 后世语文考试常常都说卷面分,大周朝的科举更是如此。 誊写时少字的,出现涂改的,都会被大大减分,甚至直接落选。 卷面整洁,明面上挑不出错,判卷官们读过之后,用朱笔在试卷上写上评语,再由主副考官复阅。 一般这个流程要3-4日日时间,代餐阅卷第二日,几个考官就因一份卷子吵了起来! “这人文风雅正,章句皆有法,才气斐然,凭什么不能入选?”李大人指着一张试卷,面红耳赤。 另一人冷笑:“你光提文风,一点也不提文义,是不是因为你心虚?大周科举数十年,早就说过,答题有范围!” 李大人还想说什么,就发现卷子被主考官拿去了。 主考官扫一眼试卷,字迹中正端方,看似稳重,实则隐含锋芒。 再细细一读里面的内容,主考官都在心里忍不住叫好! 这解读方式,这文风辞藻,确实很令人眼前一亮。 但坏就坏在这让人眼前一亮上! 这人答题根本就没有按照《论语注义》上来! 严格来说,这就是一篇不及格之作! 黄芪的眸光深了深,他自然知道当今圣上的意思。 云州刺史顾南夕,在边境大肆启用诸子百家的人,这和大周朝中央是相违背的! 朝堂上还有个佟太师压着,圣上不好和顾南夕翻脸,但心中对这事还是不满,所以才会有了这道考题的出现。 这人虽然才思敏捷,但属实不是圣上所想要的人选。 黄芪悄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放下试卷,本想要扫到落那一栏,却迟迟下不去手。 见到主考官也这样为难,两位副官以及其他的判卷官也不免好奇起来。 在他们看过之后,也知道主考官为何会这样犹豫不决。 因为他们同样也起了爱才之心! “但这次敞了这一个口子,下次下下次科举,我们又该如何?历年来,因不在答题范围内落举的学子,我们又该怎么给他们一个交代?” 这话说的也确实在理。 “朝廷科举,本就是为了选用人才。这考生的才能,有目皆堵!何必拘泥于框框架架,叫朝堂失去一个大才?” “你这话,我就不同意!万事皆有法度,今日因有才而破一个,明日会不会因有权再破一个?长此以往,谈何法度?” “这如何能相提并论?” “有何不可?!” 眼见两拨人就要因这件事在贡院里打起来,主考官不得不压下此事。 “莫要耽误了正事。这份试卷待仪!” 等到所有的试卷都阅读完毕后,主管官这才把这份试卷递交到皇上手里。 “启禀圣上。会试结果已出,但乡试这里有一点小小的麻烦,还请圣上定夺。” 年轻皇帝抬起头:“哦?” “有一份试卷争议颇大,下官也不知该如何处置。” “呈上来。”年轻皇帝扫一眼,先是满目的赞赏,随即又皱起眉头。 这学子确实是有才之人,但这论点嘛,就不太符合自己的心意。 他认为邪说不应该是诸子百家的学说,而是指歪曲圣人言的学说。 随即引经据典,有理有据地阐述这个观点。 年轻皇帝放下试卷,眼神淡漠。 他不在乎学说是对是错,只在乎这个学说能否为自己所用。目前来看,宋大儒的《论语注义》就是自己需要的。 年轻皇帝刚想落这篇文章,就被佟太师拦住了话头:“能让黄大人也如此为难。想必这份考卷有过人之处,还不如让我们大家都一起看看?” 年轻皇帝没反对,试卷在众大臣手里转一圈。 都是官场的老油条,这么一看,就知道这考生要倒霉! 要么投靠佟太师,一跃而上。 要么被圣上厌弃,一辈子不得重用。 有胆小的官员,已经缩着脖子眯起眼睛装睡。 最近,皇上和佟太师的争斗越发激烈,几乎到了,但凡你支持的我要反对,但凡你反对的我都要支持的地步! 今日,又不知道是谁胜谁负,总归,其他大臣的日子都不会好过就是了。 佟太师:“我觉得此人甚好,其才华当举人绰绰有余。” “朕却不这么想。” 哦吼! 官员们心里直打突,这圣上竟是连一句借口都懒得找了吗? 好歹维持一下表面上的和谐啊! 佟太师语气冷硬:“那肯定是圣上出错了。” “呵!” 这下子,整个大殿,气氛如同如罩寒冰一般。 佟太师和年轻皇帝的视线在空中相对,两军交锋,没有一方肯让步。 “有什么好犹豫的,我看挺好!啊?让我看看,是谁写的。”回京述职的朱大人,一把撕开糊在试卷姓名上的纸条。 他刚回京,本想找崔三论喝杯小酒,却得知崔三论去杭州给苏二郎提亲去了,一直不曾回来。 他不免有些郁闷,这一路北上,去找那些好友,无论是隐于深山的,还是隐于闹市的,一个个都不在家。 问其左邻右舍,皆不知其去向。 本以为是平平无奇的一次述职之旅,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大惊喜。 这等人才,还是别放在朝堂之上了,跟着自己去南郡才是上上之道! “啊?!苏玄明?!”朱大人看到上面的名字,一时间怀疑起此苏玄明是不是自己认识中的那个苏玄明? 上次见到他时,他虽一片赤诚,但在治学一道上,确实没有天分。 据说他能考上秀才,还全凭了小南夕的拉拔! 朱大人又看了看手上的试卷,彻底陷入恍惚中…… 朝朝上的众臣听到苏玄明的名字,先是身体一僵,随即又掀起眼皮,偷偷去打量皇椅上的那位。 只见年轻皇帝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复又转为难堪,随即像是忍下耻辱一般,挤出一丝笑。 “朕的意思是,此人才华出众,应当成为此次乡试的解元!” “圣上圣明!” 最后,在佟太师的肆意大笑中,结束了此次朝会。 朱大人惋惜,好好一根栋梁,却要被泡在臭水沟子里。(本章完) 329.第329章 收弟子 到了放榜的这一日,去往贡院的路上,早已被挤得满满当当。 道两旁的茶楼酒肆的包间早早就被订了出去,哪怕是一楼大堂也坐满了人。 不少家有待嫁女娘的富贵人家,早早就派人去榜下,准备捉婿! 即便绑回去,没有成功谈妥亲事,富贵人家也会给上一笔赠银,结个善缘。 这也不失为一庄佳话。 小黑原以为自己已经出门够早了,可没想到,刚到长街外,就已走不动道。 “大郎,这都怪我,我要是更早一点出发就好了!” 小黑深感自己愧对苏小娘子的培养,恰在此时,福全茶楼的东家高声道:“前面可是苏大郎?苏大郎,前面全是人挤不过去的,你若不嫌弃,上我这个包间来凑合一下?” 苏玄明自然不会嫌弃,因为后面的人越来越多,自己再不找个地方坐下来,恐怕会被迫堵在路上。 “多谢东家!”苏玄明穿过重重人群,终于到了二楼包间。 这个包间是福全茶楼东家的自留包间,通常只招待自家人。 此时包厢内,坐着十来个穿着富贵的男女老少。 苏玄明一进来,所有人的视线都停在了他身上。 “大哥哥,你就是百川书院的苏玄明吗?”一个约莫才五六岁大的小男童,从一个老妇人怀里滑下来,蹭蹭两步,窜到苏玄明面前,扬起头,问道。 苏玄明点点头,温和承认:“就是我。” 小男孩:“祖母说,原本你学业不精,念了十多年书,都考不上秀才。后来你去卖痴呆,终于把痴呆给卖走了,这才开悟的!这是真的吗?” 老妇人刚端起茶杯,想喝水,听到自己的乖孙当着正主说这话,一口茶水险些喷出来。 老妇人放下茶杯,三步并做两步一把,捂住小孙儿的嘴,张张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福全茶楼的的东家满脸尴尬,不得不挠头解释:“这是我最小的儿子,名福满。他在读书方面,不甚灵光。我阿娘便骗他卖痴呆后,能变聪明……” 苏玄明心思一转,原来自己卖痴呆的事,竟然被这么多人知道了。 回想起当初自己的惶恐心酸,自暴自弃,以及掩耳盗铃,苏玄明失笑。 当轻舟驶过万重山后,回首再望,那些山川都已不再是阻碍,而是一道道风景。 苏玄明摸摸福满的脑袋瓜子,像是和大人对话一样,认真道:“我的痴呆是被我阿娘买走的。你有那么好的爹娘和祖父祖母,你肯定能得偿所愿!” 福满听到苏玄明的回答,圆溜溜的大眼睛瞬间变成了一弯月牙:“好,我听祖母的话,我听爹娘的话。” 老夫人的眼眶瞬间有些湿润了:“苏大郎……” 福全茶楼的东家心中亦是感动,连忙叫小二上最好的茶点。 “苏大郎,你可紧张?” “不紧张。”苏玄明正襟危坐。 福满脱口而出:“可是大哥哥,你的手为什么一直在发抖?”众人哂笑。 苏玄明无奈:“好吧,我承认,是有那么一点紧张的。” 福满像小大人似的,双手背于身后:“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爹爹说过,我们要做个诚实的好孩子。” 苏玄明回想起自己的答卷,便觉得这福满和自己很合眼缘:“福满现在在哪里上蒙学?” 说起这个,东家的神色晦暗下来,不知道,孩子还在场,便没有把话说得很明白:“去过几家蒙学,都觉得不太合适。于是请了举人老爷,在家做启蒙。” 终归是一桩心事,东家不免透露出点烦恼:“估摸着过不了几日,我们又要找新夫子。” 苏玄明懂了,这福满就和当初的自己一样,无论是上蒙学还是请夫子,都因资质有限,被人嫌弃。 自己家还能好点,阿娘还能托关系把自己塞进松山书院去。 “为什么非要走这条道?”苏玄明不理解。 谈到这个话题,老夫人就把福满给哄走了。 跟福满一起走的,还有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娘。 东家见门被重新掩上,这才开口道:“福满是我的续弦所生。我和发妻识于微末,白手起家,才闯下下今日偌大的家业。发妻临走前,叫我发誓,这产业必须要留给我们的独子。” 想起和自己同甘共苦的发妻,东家的眼睛发红:“男儿一诺,重如千金。纵使今日的福全茶楼已非当初的规模,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妻子,那这茶楼就必定只会给我的长子。” 东家长长叹了一口气,鬓角间竟看见一缕缕白发:“当初只是一个小有家业的商人,取的续玄,门第自然也不高。她为我生下福满,心就大了起来。” “手心手背都是肉。福满还是这样单纯的性子,如何能经商?还不如考个功名,日后哪怕当个教书先生,有我给的财产傍身,总能安稳度过一生。” 苏玄明唏嘘:“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父母计,为之深远。当年我阿娘也是这般费尽心思的。” “我哪里比得了大将军?福满若是有您一分的成就,我便心满意足了。” 苏玄明看到福全东家这个样子,就仿佛看到了当年自己阿娘如何为兄妹三人呕心沥血。 苏玄明:“如果福满没有找到合适的新夫子,不如送到我这儿来?” 福全东家喜出望外,连忙道:“那可太好了!我就带着福满上门拜师!” “不行!”包间的门被突然推开。 只见刚才跟着福满一道出去的年轻女娘,正心猩红着眼,怒视包间里的二人! “夫君,你怎么能这样偏心?!家产全部留给大郎也就罢了,为何不肯给福满找一个好夫子?!” 福全茶楼的东家脸都绿了,厉声呵斥道:“你懂什么?天底下哪里还有比苏大郎更好的夫子?!他收我们福满为弟子,已经是我们祖坟上冒青烟了!” 年轻女子几乎要发狂,声音越发大起来:“可他只是一个秀才!和他同年念书的学生大多已经考上举人了,他还只是一个秀才!”(本章完) 330.第330章 还没成亲就当爹 东家的额头上崩起青筋。 都说人前教子,背后教妻,因为他们是老夫少妻的配置,又加上财产分配一事,东家对这位小娇妻心怀愧疚,多有忍让。 没想到,险些叫她毁了福满的前程! “你进来,我慢慢跟你解释。”眼见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二楼许多包房的门也都打开了一条缝隙,东家忍着怒气,劝道。 年轻妻子见丈夫让步,就以为是自己占理,把着门框,不肯进来:“就不,我就要让大家看一看,你这个做爹爹的到底是怎么偏心的!” 年轻妻子哭得梨带雨:“你要攀附权贵,为何要拿我的福满做垫脚石?” 周围也响起细细碎碎的议论声。 “福全茶楼的东家,这是想让他家小儿子拜苏玄明为师?” “哎哟,他们家的事情有点复杂。我记得,上一个给他家小郎君当夫子的,是特意从沈氏族学请来的夫子,进士出身。” “这么一对比,从进士到秀才,差距确实有点大,难怪他家夫人这样不愿意。” 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年轻妻子越发有底气起来:“都是你的儿子,福满还这样小,你都不心疼他吗?!” 东家深呼吸好几口气,这才压抑住心中的怒火:“苏大郎才华惊艳,人品也是得到朱大人的赞赏的,你到底有哪一点不满意?” 年轻妻子大吼:“我不满意他只是秀才出身!他出身侯府,又有个能干的母亲,纵使他一辈子都是个秀才,那也是不愁前途的。可我们福满有什么?爹爹不疼,阿娘又是普通人家出身,如果不拜个好夫子,以后他又能依靠谁,谁又能拉他一把?” 一想到儿子灰暗的未来,年轻女郎哭得泣不成声。 这哭声听得叫人心酸。 东家叹了一口气,这小妻子真是叫人又恨又怜惜。 在众人都没注意的时候,福满已经噔噔噔爬上楼来,正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 “福满?”东家看到儿子,一时间手足无措,然而毕竟是做大买卖的人,很快就镇定下来。 福满好不容易有这样一次机缘,自己这个做爹爹的,怎么能让他与之失之交臂? “福满,刚刚的事你都看到了,你实话跟爹爹说,对于拜苏大郎为师这件事,你怎么看?” 福满先是跑到年轻女子面前,拿起衣袖,认认真真地把他阿娘脸上的泪水擦干净。 然后他转过头,对着东家和苏玄明一次一顿道:“阿爹疼爱福满的心和阿娘是一样的。”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瞬间叫东家落下眼泪。 福满又看向年轻妇人,直视妇人的眼睛,像是在表决心一样:“阿娘,你怀胎十月,这才生下我。你给了我生命,不曾嫌弃我愚笨。我又怎么会嫌弃您的家世呢?福满不想当高官,只想和爹娘和祖母长长久久地生活在一起。” 年轻妇人听到自家儿子这宽慰的话,眼泪瞬间决堤。 福满转过身,朝苏玄明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阿娘关心则乱,话里都有得罪之处,还请大哥哥海涵!大哥哥的为人,有目共睹,最是端方!大哥哥的才华,犹如蒙尘明珠,拂去尘埃后,定会绽放光华!” 苏玄明望着眼前小小一个的福满,只见他的眼眸里没有忐忑,没有恭维,没有算计,如一汪清泉般清澈。 最开始,苏玄明是出于那么一点同命相怜,这才想收下福满,此刻,苏玄明是真的喜爱上这个孩子了。 至诚,至孝!灵气虽有不足,但胜在心志坚定,骨子里存正气。 这样的人,确实不适合从商。 苏玄明也对福满回了一礼,神色郑重地问道:“方才,是我思虑不周,师徒一事本就讲究两情相愿。我没有问过你,就想收你为徒,这是我做的不对。”福满摇摇头:“我还小,爹爹可以为我做主的。” 苏玄明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福满,甚是喜爱你,想收你为徒,你可愿意?无需顾虑你的爹娘,只凭本心即可。” 福满:“我愿意!” 年轻妇人看着福满脸上洋溢的喜悦,张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东家遇到这么一件大喜事,立刻大声道:“东家有喜,今日消费,一律五折!” “恭喜东家,恭喜福满!” 在一片恭贺声中,年轻妇人的心却酸涩极了,小孩子懂什么利益往来?全凭一腔喜好。 东家趁着没人注意自己,想去扶起小妻子,却被一把甩开。 “你啊你!听人说话,要学会听音!苏大郎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是在变相地承诺,他会像父亲一样,为福满的未来筹谋!” 年轻妇人还是心有不甘:“他只是个秀才!” 围观的群众中,也有人酸溜溜道:“认苏大郎为师有什么用?等大将军不在了,苏大郎就只是苏大郎。” “没错。福满这个名字没取好。满则溢,能和永昌侯府攀上关系,这也是他的福气到头了!” “也算是寻得一个靠山,不犯大事的话,福满还是能安稳一辈子的。” “苏大郎也是命好,有个那样为他拼命的阿娘!” 苏玄明没有管那些风言风语,他很欢喜,自己收下了一个合心意的弟子! 虽然自己还不满二十,弟子也才五岁,但在这一刻,苏玄明好像真的找到了做父亲的感觉! “放榜了!” 一声高呼,瞬间让所有围观的人都挤到门口,窗口。 贡院张榜棚下,响起一阵阵锣响。 张榜官员在衙役们的护卫下,提着长长的一卷榜单,顶着无数双视线,张贴到墙上。 “什么情况?有我的名字吗?” “谁能帮我看一看,相州刘如,是否榜上有名?” “相州陈石海可是排第一?” “不是!前十里没有他!” 棚下,众生百态。 有喜极而泣的,有名落孙山,癫狂不已的,还有捂着脸,迟迟不敢看榜的…… 考生的心在油锅中煎熬,看戏的人在周围指指点点。 苏玄明的拳头紧紧攥紧,福全茶楼里时不时响起来报喜的声音,唯独没听到自己的名字……(本章完) 331.第331章 解元 “解元是苏玄明!” 报喜的人被挤的头发凌乱,还是一脸喜悦地跑到福泉茶楼。 苏玄明大大松了一口气,这一把,他赌对了! “福满,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啊。” 因为乡试和会试是同时发榜的,比起乡试,大家更加关注会试。 所以苏玄明是解元这件事,除了福全茶楼,很快就被其他事给比下去了。 福全茶楼的东家喜出望外,当场给所有的客人都送了一盘子点心。 “恭喜苏大郎,贺喜苏大郎。” 福满也很替苏玄明高兴:“师傅,您可真厉害,这可是京都的解元啊!” 方才还酸溜溜说福满福气到头的人,此时恨不得把脑袋钻到地里去。 这打脸也打得太快了些吧?! 但还是有些人不相信苏玄明的进步有这么大! 多少人从秀才到举人,蹉跎半生,也没成功,苏玄明他凭什么这么顺利? 乡试放榜后,会把答卷贴出去,以示公正。 此时榜单下,全是人,有学子,也有书肆的老板。 “让我看看解元数答卷说的是什么!” “这苏玄明的字迹倒是挺好的,显然是下过苦功夫。” “卷面整洁,没有错漏,也没有涂改。” “但这内容不太对吧?我分明记得《论语注义》里不是这么说的,难道我记错了?”有考生不解。 “你没有记错!”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有人翻出《论语注义》。 “咱们科举不是说要在规定范围内答题吗?难道规定变了,而我却不知道?” “没有!” “不公平!我记得上一次有人答得也很好,但是因为偏离答题范围,所以没中。凭什么这一次轮到苏玄明,他就可以?” 一股暗流在京都学子中涌动。 依据规定,在放榜的这一天,所有考中的举举子都要在贡院前,恭敬等待考官出来,拜见座师。 贡院里也会准备酒食,让众人共饮。 这宴会也叫鹿鸣宴,是起于前朝,一直延续到大周,因《诗经》鹿鸣篇中说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所以被称为鹿鸣宴。 苏玄明收到自己中举的消息后,回家简单换了一身衣服,就和百川书院其他中举的学子一同赴宴。 百川书院这次参考的学子有四十人,全部中举! 不过,这一次成绩就没有县试时那么亮眼,前十里只有一个解元苏玄明,前一百也只有五人,大部分都在中后段,还有一个吊车尾的。 对于这样的成绩,柳夫子已经很满意了。毕竟起点不一样,百川书院的学子虽有山长的指点,但根基还是不如太学学子那样扎实。 在众人准备出发时,柳夫子再三叮嘱:“这次考完后,并非就高枕无忧!来年还有一场复试,若是复试不合格,一切又得从头再来!!所以宴会上,切莫张狂。” 柳夫子自己就是个猖狂之人,吃了不少苦头,也生怕学生们学了自己。 “是,夫子!” “放心吧,柳夫子,我们就乖乖的,绝不冒头。”再不出发,时间就要来不及了,在柳夫子担忧的目光中,众学子一起来到贡院前。 谁知贡院前竟坐着三排学子,他们神情肃穆,盘坐在贡院前,前面是脸色难看的房师,周围是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我怎么瞧着不像是在聚会,而像是在鸣冤?” 新到的学子搞不清楚状况,便问其他人。 “就是在鸣冤!” “唉,每年都会有这么一出,自己实力不济,考不上,就会说科举舞弊。哪有那么多舞弊的?何况这次还是加恩科,体现的是浩荡皇恩。谁敢在这事上弄虚作假?” “就是,居然还闹到贡院这里。凭白扰了我们的鹿鸣宴。” 到的早的学子,扫了他们一眼:“你们可看过今年解元苏玄明的答卷?” “看过。确实是写的比我要好。” “但他说的和《论语注义》不一样。” 问话的学子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是在抗议苏玄明的事?!” “对,没错!打头的那个就是有名的狂生张敬之。” 学子猛地拍巴掌:“我知道他!他上一次乡试的时候,怒斥当地官员侵占农田,不仅没有中举,还被禁考三年!” “没错,正是他。他这次看到苏玄明的试卷后,就心中不服。觉得同样是没有遵守科举规则,凭什么他张敬之要被禁考三年,而苏玄明却是这届的解元? “那其他人呢?” “有的是落榜学子,有的是心怀正义之辈。” “快别说了,苏玄明和百川书院的那帮子人来了。” 见到苏玄明过来,围观的人群体停下议论声,只是看苏玄明和百川书院其他学子的眼神有些奇怪。 领头的张敬之也是淡淡地扫一眼苏玄明,然后继续恭敬地盘坐原地,手里还拿着一张状纸。 “何人喊冤?”见学子们不肯离去,主考官黄芪不得不站出来。 对于今日的状况,他其实是有过心理准备的。 皇上和佟太师在朝堂上斗法,最后收拾这个烂摊子的还得是他这个主考官? 张敬之不卑不亢,但声音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学生张敬之,状告此次乡试解元苏玄明,不依照规定答题,却得解元之位,其位不正!” 嘶嘶! 四周响起一片抽冷气声,张敬之这人好大的胆,不愧外号狂生。 这哪里是在状告苏玄明?分明是在指着主考官黄芪的鼻子骂,说你们徇私舞弊,说你们处事不公。 苏玄明扭头看一眼张敬之,张敬之正目光灼灼地盯着黄芪。 见黄芪一直没有说话,张敬之步步紧逼:“圣上把为国选才的大事,交给大人,可见对黄大人的器重。还请大人给天下学子一个交代!” 其他学子也齐声道:“请黄大人给天下学子一个交代!” “我们循规蹈矩,老老实实按照国家法度做事。别人却可凭着家世,肆意妄为!” “对,这不公平!如果苏玄明当这次的解元,往届因此落第的学子凭什么不可以?!”(本章完) 332.第332章 骂名就骂名 黄芪也不想背这个黑锅,于是把皮球踢给了苏玄明:“苏玄明,此事你去跟同窗们解释吧。” 黄芪暗道自己晦气,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多招揽些门生,以后好给自己的外孙助力。 没想到苏玄明搞出这件事来,一下子就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 谁惹的祸谁解决,既然是苏玄明闯出来的,那就让苏玄明解决去。 无数的视线都投到苏玄明身上,苏玄明恍若没有察觉一般。一步步慢慢来到张敬之前。 “张生,您可看过我的文章?” 张敬之:“看过!” “平心而论,你的文章和我的相比,孰优孰劣?” 张敬之:“我不如你。” “那你还有何不满?” 张敬之:“我不满,同为破坏规则,为何结局截然不同?” 苏玄明直勾勾望向张敬之,似乎要把自己的话刻到他的心里去:“因为你实力不济,因为你的文章没有价值。” 张敬之还没有说话,其他人就受不了了。 “学问,学问,他怎么能把学问说得好似货物一般?!” “苏玄明这就是在强词夺理!” 苏玄明对周围的抗议声置若罔闻,而是继续和张敬之说道:“我看过了你的文章。慷慨激昂,引经据典,能看出来你对侵占农田一事的愤慨,对农人们的怜悯。” 苏玄明微微叹口气:“可那又如何呢?你可曾在文章中提出过可行之策?” 张敬之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被苏玄明打断:“我知道你建议朝廷严查。可这又有什么用,朝廷不知道这件事吗?什么事都要靠朝廷严查,那么还要我们这群举子做什么?” “你看看你,你既想为民发声,却又不敢把自己变成一把刀。所以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张敬之被说得满脸通红,心里却是不服气的:“那你又凭什么?” 苏玄明挺直腰杆:“凭我的见解,不比宋大儒差!凭我可以自开一派!凭我阿娘在边关奋斗,我阿弟在海边受苦!他们是我的后盾,叫人不敢轻易动我。” 这话说的,虽然是现实,但着实是招人恨! 苏玄明弹了弹衣摆下的灰尘,留下一句:“你若有不服,我等着你成为打破规则的第二人!” 苏玄明没理会一众学子,甚至路过主考官黄芪的时候,看都没看他一眼。 “嚣张。这苏玄明得志便猖狂!” “这样的行事态度,我看他能走多远!” 一场鹿鸣宴,办得稀碎。 苏玄明和百川书院的学子们坐在一块儿,其他的学子们坐在一块儿,考官们又坐在另一块,泾渭分明,互不打扰。 而这日发生的事,很快也在京都传开。 大部分人都是在骂苏玄明,觉得苏玄明飘了,觉得苏玄明没有读书人的骨气。 京都,蒋御史府。 一家人吃晚饭的时候,气氛沉默得要让人窒息。 蒋夫人看着自家儿子,一口一口夹着往日里都不爱吃的葱蒜,显然早已魂游天外。蒋夫人轻叹:“儿子,你有什么心事倒是说出来呀,别学你爹爹,憋在心里,该闷坏了!” 蒋光海这才回神,望着自己碗里的葱蒜,一时无言。 蒋御史从来都不爱把工作上的事带回家来说,见自家的儿子考上举人后,没有一点的欢喜,反倒在为苏玄明担忧,心中高兴之余,也多了一点心疼。 “你既然已经考上了举子,日后必定是要走仕途的。今日的话,我只说一遍,你听得懂就听,听不懂就全部记下,以后再慢慢寻思。” 蒋光海放下碗筷,聚精会神地倾听。 “苏大郎日后是要独臣之路的。他的这个解元,是皇上和佟太师角力的结果。皇上虽然钦点苏大郎为解元,但他绝对不会想看到一个受人追捧的苏大郎。” 蒋御史也放下碗筷,十分有感触道:“一旦入了朝堂,多的是身不由己。当年圣上对大将军是何等的器重信任?如今……” 蒋御史收回话头,定定地看向自家儿子:“苏大郎不能做的事,你们可以!” “我懂了,谢谢爹爹指点!” …… 百川书院的捷报,很快就传到了云州。 此时云州也陷入一片欢乐的海洋,虽然只有一百来名举子,那不也是举人老爷吗?! 人这一生怕的不是前路艰难,而是怕无路可走。 眼见又有一条康庄大道,虽然路上遍布荆棘,但前途是光明的,这就叫人看到了希望! “耿大娘,恭喜恭喜,听说你家四郎考上举人了!” “真真是了不起!在京都考举人,不容易吧!” 面对四周邻舍的恭贺,耿大娘笑得合不拢嘴,端出来不少吃食,分给来贺喜的人。 送走一波又一波的人,好不容易一家人能坐到一块儿,一起为远在京都的四弟庆祝。 耿大娘时不时的地转过头,去用衣袖抹眼泪:“仿佛做梦一般,我家四郎都成举人了!我们家的日子也在越过越好!” 耿大郎和耿二郎这些日子赚了不少钱,又因为带徒弟的关系,整个人都成熟稳重了许多。 “阿娘,真是大喜事,别哭了。我和二弟已经把贺礼都准备好了,赶明儿就会跟着京都的商队,南下,送到四弟手上。” “对啊,阿娘,你看我们是不是要准备点东西送给大将军?这一切都是多亏了大将军的照拂!” 耿大娘立刻来了精神:“这礼不用你们管,你们不知道大将军喜爱什么!” 草草吃完饭,耿大娘就开始翻箱倒柜,搜罗起要送给大将军的礼物来。 耿老汉坐在炕沿上,磕哒烟枪:“别找了,现在云州商业日渐繁华,有什么东西是买不着的?” 耿大娘也为送礼一事发愁。 “你若真有心,不如为云州的女郎们寻个活计。这天气越发炎热,羊毛厂的活也不那么多了。听绿梅姑娘说,大将军为云州的就业犯愁呢!” 耿大娘白了他一眼:“大将军都没办法,我又有什么办法?” “嘻嘻,你可以试着去揭榜嘛!” 过了年,顾南夕就发了悬赏榜,不拘是器械发明,还是手艺,只要确定有用,都能得到刺史府的封赏。 本是千金买马骨之举,奈何都贴快半年了,仍没有一个揭榜的!(本章完) 333.第333章 罐头厂 第二日,耿大娘就去隔壁王买了几个陶罐。 “耿大娘,你买这么多陶罐做什么?” 这陶罐生意是王家的祖传手艺,王家夫妇靠着这门手艺,供着他们家大郎上学念书。 这次科举,他家大郎也成功考上了云州的举人。 即便是这样,王家夫妇也没有停下来享福,而是想着尽量多攒些银钱,好留给儿孙。 “这不是葡萄下来了嘛!京都葡萄贵,我寻思做些葡萄罐,托商队带去京都,让我家四郎尝一尝,还给还得给他的同窗带一些。” 要说葡萄,种植的最好的,还得是怀朔镇。 怀朔镇家家户户都会种植些葡萄,进入八月,葡萄陆陆续续成熟,满镇子都是葡萄。 镇民们会简单地用葡萄制些果酒,或者晒成葡萄干。 但这些葡萄个头小,口感发酸发涩,比起西域的葡萄,差了很多,所以京都的商人也就没把怀朔镇的葡萄列入考虑的范围。 王家夫妇听到耿大娘的回话,有些无语:“这葡萄价贱,犯得着大老远送去京都吗?” 耿大娘在挨个挑选陶罐,她要选的陶罐必须没有裂缝,密封性要好,最好是大肚小口:“我这不打算留着冬天吃吗?我做的水要是保存好了,从八月留到过冬,都是可以的。” “竟然这般厉害?!”王家夫妇啧啧,“那你为何不去接榜?” 耿大娘连连摆手:“就我这点手艺,全是因为当年家里穷,吃不起冬季的暖棚水果,这才想的办法。哪里好意思拿出去给大将军?” 王家夫妇却不这么认为:“你啊你!分配羊毛活计的时候是, 那样利索,怎么在这个事上竟然犯起糊涂来?听苏家小娘子说,京都百姓富裕,个个都舍得在吃喝上钱。大冬日,谁不想吃一口新鲜的水果?” 王家夫人也劝道:“你这要是被刺史大人看中了,不仅仅是受奖赏,更关键的是,为云州百姓谋了一条新生路啊!” “你家四郎好不容易考上状元,你们做爹妈的,不得多为儿郎铺路?” 耿大娘有些心动,决定先回去做几个罐头,送给绿梅娘子,看看大将军怎么说。 云州一进入八月,就意味着云州边防要开始加紧了。 越到收获的季节,就越要防着北面的鞑子南下。 尤其是今年云州是肉眼可见的大丰收,沃野镇的实验田效果卓群! 怀朔镇除了种葡萄之外,还种了玉米! 这玉米种子是顾南夕特意朝皇帝要的。 自从顾南夕把玉米种子给皇帝之后,农司那边并没有很上心,只划了一片试验田,简单种植了一下。 即便如此,那玉米种子的产量还是十分惊人。 顾南夕连着写了三份奏折,这才分得了十斤玉米种子。 其他的种子全留在了农司,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打算推广到全大周。 怀朔镇的颜同初,把这些玉米种子看得跟眼睛珠子似的,连路过的鸟雀都会被驱赶走。 这玉米种子在精心伺候的情况下,自然给出了丰厚的回报。 颜同初打算再接再厉,明年在全镇推广玉米的种植。顾南夕巡查完抚冥镇的军事布防后,回到小院,脱下身上的甲胄,瘫在椅子上。 顾南夕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还要办的事项,数完后只觉得眼前一黑,事情怎么那么多?! “主子,耿大娘给您带来一样新鲜吃食,您尝尝。”绿梅端来一个陶罐,用力一拧,只听见啪的一声,陶罐打开了。 绿梅把陶罐里的东西,连汤带水的倒进一个瓷白的小碗里。 绿盈盈的果肉在瓷碗里上下浮动,看上去很是开口。 “这是剥了皮的葡萄?”顾南夕用勺子挖了一粒葡萄放入嘴中,甜中带酸,几颗下去,原本不好的胃口就全开了。 云州的葡萄不那么甜,显然耿大娘怕顾南夕吃不习惯,于是往罐头里边加了。 顾南夕连吃了几口,猛地抬起头,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这是水果罐头,能保存多久?!” 绿梅:“耿大娘说能保持两三个月。两三个月后口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好,也有可能会坏掉。” 顾南夕哈哈大笑! 天助我也!自己怎么就忘了,还有罐头这回事儿! 恰好,御夷镇那头也传来一个好消息,他们成功从杜仲树里面提炼了橡胶! 不过,因为天然橡胶还没有经过硫化工艺,所以遇到高温容易融化,遇到低温则容易变硬,没有达到做轮胎的要求。 但用来做封罐头的密封圈,却是足够了! 这绝对是一个巨大的产业链! 不仅北方有水果,南方,尤其是广东那头水果更是多样! 如果水果罐头能成功做出来,那么对云州,对南方各郡都是个好消息! 云州到时候不仅可以卖水果罐头还可以卖密封圈,做源头生意! 一想到这里,顾南夕立刻坐不住了,直接去找耿大娘。 耿大娘正在厨房里忙来忙去,下午的时候,她光顾着做葡萄罐头,直到太阳偏西,这才有时间来做晚饭。 “耿大娘,刺史大人来了!” 顾南夕的身影一出现在巷口,就引起了轰动! 巷子里的邻居们想靠近顾南夕,又不敢,只睁着一双双明亮的眼睛,崇拜地看向顾南夕。 哐当! 耿大娘手上的锅铲掉到地上。 耿大娘顾不得捡起来,急忙冲出出房门,正好看见顾南夕在敲自己的院子门。 “大人,您怎么来了?”耿大娘连忙把门打开,迎顾南夕进来。 耿家院子并不大,中规中矩,但收拾得极为干净妥帖。 因为耿家每个人都有事要干,所以他们家没有时间养牲畜,空气中就没有牲畜屎尿的味道。 顾南夕笑眯眯的:“我是来向您请教,怎么做葡萄罐头的。” 耿大娘受宠若惊,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才好:“大人,您怎么这么客气?不过是平民百姓的一点小手艺罢了,怎么还能劳动您亲自过来?” 顾南夕正色道:“这可不是小手艺,要是证明真的有用,我以后可是要在云州办罐头厂的,到时候得招不少的工人,还会赚大钱!而这一切,都是耿大娘您的功劳啊!”(本章完) 334.第334章 红红火火 耿大娘被夸得眼睛亮晶晶的,雄赳赳气昂昂,和顾南夕两个人窝在厨房里,当场演示了一遍。 事无巨细,连放多少水,火候多少都说了出来,一点儿也不藏私。 这个水果罐头的做法其实很简单。 就是把陶罐洗干净,然后把水果和水放在里面,隔水蒸,蒸完之后盖盖子。 最关键的一步就是,陶罐必须要干净! 后世里也有不少家庭会这样做黄桃罐头,不过用的都是玻璃罐,那样子密封性特别好。 现在没有这个条件,所以只能从其他的方面加强封闭性。 顾南夕考察了一下,觉得这个事儿能行,立刻就把筹备罐头厂的事交给苏云烟和耿大娘! 苏云烟接到阿娘的任务,立刻行动起来。 抚冥镇毕竟是军事要塞,没有合适的办厂场所,所以苏云烟把罐头厂设在柔玄镇。 然后她还找文钰,想在第四期《云州周报》上刊登收购果子的广告! 这是《云州周报》第一次接到广告,为文钰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云州周报》的售价很便宜,只需一文钱。但这样子的话,只能勉强维持收支平衡。 文钰本在苦恼,一直靠刺史府拨款不是长久之计。苏云烟的到来,彻底让她想明白了,《云州周报》完全可以多开一面用来做广告啊! 一时间,整个云州又动了起来! 抚冥镇外,集市上,原本收购羊毛的收购摊旁,又开了一个收购点。 “收水果?草原上有红色的小果子,你们也收吗?”说话的人手里拿着一捧小果子,红彤彤的,尝起来酸甜可口,带带着一股涩味。 “毛樱桃啊?在哪里找的?”收购点的人一眼就认出这个果子是什么。 毛樱桃一般分布在山地,丘陵和草原。草原上的孩子们没什么甜食,就爱找这种毛樱桃甜甜嘴。 “我们部落放牧的那一块,有一片毛樱桃树,我随手摘的。”说话的人大方地递了一把毛樱桃给收购点负责人。 抚冥镇的集市开了一年多,名声在草原各部落都很好。 在这里,只要遵守抚冥镇的规矩,就不会被强买强卖,也不会遇到压价和宰客现象。 集市的名声越传越远,很多离云州远的草原部落都想着来这里做交易。 来集市好几趟的草原人,更是收购点的人混了个脸熟,彼此间偶尔还能唠唠家常。 “收!” “这也收?草原上多的是,你们收来做什么?”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云州居然真的收毛樱桃! “我们云州要办罐头厂。现在不仅是毛樱桃,怀朔镇的葡萄,山上的沙棘果,我们全都要!” “又要办厂子了?!” 周围的人一听,羡慕不已。 “还是你们云州好啊,住在舒服温暖的屋子里,还有暖和的火炕,还不愁生活!” “你们的大将军对你们可真好!想尽办法让你们挣钱呢!” “哎哟,你们现在的日子可比几年前好过多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酸溜溜的,收购点负责人笑道:“你们不也好过了吗?听说去年冬天,你们部落,还生了好几个小娃娃,这以后都是你们部落的勇士啊!”草原的冬天很难熬,部落里不冻死人,不饿死人就已经很好了。 能在冬天新生几个小娃娃,那是天大的喜事,证明这个部落物资充裕,生活富足。 想到今年过的那个暖冬,原本酸溜溜的草原人咧嘴直笑:“是哟!首领早早地就说了,今年我们的羊毛全都要留着,卖给大将军!除了毛樱桃,其他的水果是不是也要?” “你那儿有什么?” “稠李子。黑色的,你放心,我都给你挑霜打过的,那样的才不会涩,特别甜。” “行!” …… “阿妈!你看我今天又摘了好多果子!”一个七八岁的少年郎提着一个灰扑扑的麻布口袋,钻进帐篷里,喜滋滋地给自家阿妈看今日的收获。 妇人一边熬煮着羊奶,一边看了一眼,夸道:“我们家的格尔朗真厉害!明天,你就把这些果子带去集市上卖了吧!” 格尔朗小心翼翼地把果子放到筐子里,这个筐子里已经装满了一半红色的小果子。 他们部落在离云州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一块肥沃的草场。 首领说了,这个冬天就在这里过,不换其他地方。 格尔朗是头次来云州这边,去年是自家阿爸带着队伍来这边交易,听阿爸说,云州是个特别特别好的地方,集市也超级大,一眼都望不到头。 云州的大将军虽然是玉面阎王,但是她从来不为难草原上的小百姓,云州百姓提起她,那都是竖起大拇指直夸。 不少小部落都愿意在云州附近驻扎。 比起贪得无厌的可汗众部,他们更相信玉面阎王。 因为很安全,所以家里把放牧羊群的工作就交给了格尔朗。 格尔朗在放牧的时候,就会采摘小果子,把果子放到随身带着的麻布袋子里。 只有这样子,小果子不容易被压坏,如果放进竹筐里,很容易被压碎,就会影响收购的价钱。 “阿妈,吕家阿弟说,他要去上学了。”格尔朗一边数着自己的果子,一边唠闲嗑。 吕家阿弟是他认识的汉人朋友,听他说,他上头原本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但全都没有养住,三个是在冬天被饿死的,一个是病死的。 格朗去集市交易的时候,吕家阿弟就在帮着他爹挑黄泥。 “去上学?他们家发财了吗?”妇人很诧异,即使是她,也知道在大周上学是要很多很多钱的。 格尔朗的语气里满是羡慕:“不钱哩。吕家阿弟说,他上的是刺史府办的蒙学,不钱。如果考试成绩好,还给奖励钱!他说,他一定要做年级第一,以后考举人,考状元,为大将军办事儿!” 妇人的手上一顿,良久才轻轻道了一句:“云州可真是个好地方。” 格尔朗也很羡慕:“是啊。吕家阿弟说,大将军自己都可节省了,一年都穿不上几件新衣服,但对百姓们都好得没话说!阿娘,如果我们也是云州的人,该多好啊,我也想去学堂呢。”(本章完) 335.第335章 界碑 “什么学堂?”随着一道浑厚的男声响起,格尔朗的阿爸阿布日吉,掀开门帘子走了进来。 阿布日吉摘下腰间的一个小布袋,递给媳妇儿阿古朵。 阿布日吉这个人就像他的名字那样,个子高高大大,是部落里数一数二的勇士! 即便阿布日吉这样厉害,他和阿古朵生了三个孩子,也只活下来一个格尔朗。 部落里的女人生小崽子,就像母羊生羊羔子,年年生,年年死。 自从云州的大将军赶跑可汗,在抚冥镇外设立集市,阿布日吉就强烈建议首领带着族人来云州附近驻扎。 去年,部落在集市上换足了过冬物资,这个冬天就没有死过人,甚至在冬日里出生的四个奶娃娃,也成功活了下来。 过了年,不用阿布日吉建议,首领就决定要离云州近些! 阿古朵接过布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捧粟米,凑近细细分辨,颗粒饱满,麦香浓郁,是难得的好米。 “吕家小子要去上学了,格尔朗也想去呢。这米真不错,怎么买这么多米回来?” 阿布日吉脱下自己的袍子,一把举起格尔朗,转了几圈后,又用自己茂密的胡子去扎格尔朗的脸蛋。 “是李老大送给我的。” 阿布日吉身手好,为人开朗,不唧唧。 去年冬天,鞑子的侦察兵想打探云州的情况,被阿布日吉发现,当场拿下来一个,交给驻防的李老大! 李老大很欣赏阿布日吉,想叫阿布日吉当云州的兵,可是阿布日吉是草原人,没有大周的身份。 李老大十分遗憾,时不时送阿布日吉一些东西。 “阿爸!阿爸!好扎!快放开我!”格尔朗左躲右闪,还得担心自己辛辛苦苦采的果子,“阿爸!小心我的果子!” 阿布日吉亲够了自己儿子,这才放下格尔朗:“刚才我去羊圈看了一圈,格尔朗可真厉害,把羊放得很好!羊群里又多了十头母羊怀孕了!” 阿古朵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今年冬天不用愁了。” “嗯!格尔朗,你不是要去换果子吗?还不赶紧去,去晚了,天该黑了。” 格尔朗二话不说,背起背篓,骑上一匹小马驹,哒哒地就往远处跑了。 等帐篷里只剩下阿布日吉和阿古朵夫妻俩,阿古朵这才收起脸上的笑意,语气里满是心酸。 “格尔朗想去学堂,你能不能去问问李老大,让他去上课?我们可以教束脩。” 阿古朵盘算过了,多卖几头羊应该就够交束脩的,只不过是过冬的时候,家里的日子要紧巴些。 阿布日吉高大挺拔的背,略微弯了下去,声音沉闷,好似一记记重锤,锤在两人的心上。 “不行啊。抚冥镇是军事重镇,大将军虽然时常去其他镇子巡察,但呆的时间最久的还是在抚冥镇。在其他的镇子,我们还能去城里逛一逛。但在抚冥镇,我们是连进都不让进的!” 阿布日吉很理解云州的做法。 可汗恨毒了大将军! 尽管云州戒备这样森严,听李老大说,光一个冬天,来刺杀大将军的鞑子就有十几波。 这样好的将军,如果不幸死了,不仅是云州,就连其他的草原小部落都不会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格尔朗是个聪明的孩子,比部落里其他的所有孩子都要聪明!” 阿古朵不甘心地抹眼泪。如果没有见过云州的百姓是怎么生活的,阿古朵可以接受继续过这样朝不保夕的生活。 但见过云州百姓的生活后,见到他们的日子蒸蒸日上,阿古朵再也不甘心让自家的格尔朗,走自己的老路! 帐篷里的空气像是被抽空了,让阿布日吉憋闷得狠。 作为一个丈夫,作为一个父亲,他却给不了妻儿想要的生活。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几乎要垮压垮这个高大的汉子。 良久之后,许是受不了帐篷里压抑的气氛,阿布日吉转开话题。 “大将军打算设立界碑了,李老大说他们忙不过来,也许会让我去搭把手。不白帮忙,给钱。” 阿古朵挤出一抹勉强的笑,配合道:“界碑?那是什么?” 草原上是没有界碑的。 实际上,因为交通不便,通讯不发达的原因,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出自己出生的那个小山村。 国与国之间也不会设立什么界碑。 阿布日吉斟酌了一下,言简意赅地解释:“就是画地盘!像狼群一样画地盘。李老大说,界碑内的一草一木,全部都属于云州!谁敢动云州的东西一下,就是与整个云州开战!” 阿古朵听到这样霸气的宣言,直抽冷气。 也许,只有比草原上最凶猛的猛兽还要厉害的云州人,才会有胆量和底气说这样的话。 反正自己部落是绝对不敢的,遇到比自己强大的部落,尤其是可汗底下的众部,自己这群人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儿! 阿古朵的十指并在一起,不安地揉搓着:“我们的这个草场会不会也算在云州境内?如果他们不让我们在这里放牧了,我们该怎么办?” 阿古朵几乎要哭了。 阿布日吉连忙安慰媳妇儿:“放心吧,我问过李老大了,咱们这片草场离云州还有一段距离。没有划进去!” 阿古朵松口气,她觉得这里很好,并不想离开。当然如果能住到云州城内去,那就更好了。 格尔朗刚好换完果子回来,听到阿爹阿妈的对话,好奇道:“一个界碑就能阻挡可汗他们南下吗?” “格尔朗,让我看看你都换了些什么?”阿布日吉笑着抱起格尔朗,“一个界碑当然不可以,但云州的刀锋可以!” 有些想法,一直藏在阿布日吉的心头,从没跟任何人说过。 阿布日吉隐隐觉得,云州上下官兵并不是在害怕鞑子南下,反而是恨不得他们赶紧动手! “阿爸,我换了一只毛笔,还有一张纸!”格尔朗像献宝似的,把藏在身后的纸笔拿了出来。 这支笔的笔尖都快秃了,纸也是那种发黄的草纸。 即便如此,格尔朗还是欢喜的不行。 男儿有泪不轻弹。 阿布日吉偏过头去,帐篷外已经燃起了火把,火光照在他脸上,眼角亮晶晶的。(本章完) 336.第336章 你打扰我种田了 界碑已经由石匠打造好,李老大傅明远携手前去刺史府,想问问顾南夕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八月的云州,空气中带着一些燥热还有青草的涩香。 刺史府的茅草亭中,顾南夕躺在摇椅上,喝着奶茶,看着石桌前的王不喜和颜同初对弈。 傅明远和李老大对视一眼,不好打破这难得的清闲时光。 “你们来了?随便坐,想喝点什么?”顾南夕没有起身,这暖暖的太阳晒到身上,叫人昏昏欲睡。 李老大找了个空座,坐下来:“我要新出的焦奶茶。” “你倒是个会吃的。要不要加珍珠?” “要!多放些。”李老大最近忙着做布防,很久没有去怀朔镇喝奶茶了。 还在下棋的颜同初头也不抬道:“你早说啊,下次提前派人来告诉我。我给你带过来就是了。” 李老大:“哪里好意思为了一杯奶茶,专门麻烦你?我来大人这里蹭一口就够了!”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 快要睡着的顾南夕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噗嗤一下,笑出声。 “大人,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儿了?”李老大跟着顾南夕的时间很久了,讲起话来也没那么多忌讳。 顾南夕睁开眼睛,眼底的点点笑意,像天上闪烁的星子,也叫旁人不禁跟着愉悦起来。 “我突然想起一个故事。有户人家很爱种田,别人一旦踩了他的田,就会让他狂怒,把对方打得头破血流。他的邻居换了一茬又一茬,等到最后,这户人家的农田越来越多……” 颜同初和王不喜抬头,迷惑地眨眨眼睛,这个故事有什么好笑的? 李老大也挠头,不知道笑点在哪里? 见众人不理解自己的意思,顾南夕轻轻叹口气,或许这就是时代的代沟吧。 “无事,我就随便说说,你们不用放在心上。” 尽管顾南夕话是这样说,李老大等人离开刺史府后,还是找了个地方小聚。 “大将军那个故事有什么含义吗?”傅明远是真的不理解。 王不喜皱着眉头,自从宋知州回京都后,也许是大人也知道,没有人能猜准她的心思,所以很久都不曾说这种别具深意的话了。 今天突然说这么一遭,肯定事出有因! “颜大人,你来找大人是为了何事?”王不喜问道。 颜同初茫然:“最近罐头厂不是在大力收购水果吗?有乡亲们托人来问我,明年要不要多种些葡萄。我这不就来打探消息,看看罐头厂明年的打算!” 王不喜想了想,还是没有头绪,于是转向李老大和傅明远:“你俩又是来做什么的?” 李老大和傅明远齐声道:“界碑!” 王不喜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不停地转圈圈。 大人知道自己等人的领悟能力比不上宋知州,所以肯定不会说得太过隐晦。 但她开口了,就说明这件事等不了! 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要不,我们写信去问问宋郎?”傅明远提议。“不行!”王不喜想也不想就回绝掉了。 若是让大人知道,这点小事是自己等人都搞不定,以后就绝对不会给委以重任! 李老大是个实心眼,他还在思考顾南夕说的那个故事:“为什么那户人家的田会越种越多?正常情况下,村里人不会为了这一亩三分地打起来吗?” “我知道了!”王不喜猛地拍桌,吓了众人一大跳。 王不喜眼眸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为什么那户人家越种越多,因为他的邻居都打不过他!他往旁边多种一垄菜,邻居自然会找他来理论。他以别人打扰他种田为由,把邻居揍服了,这一垄地不就归他了?” 颜同初拧眉:“地都是有主的,官府是做什么吃的?岂容这人这般嚣张?” 王不喜意有所指:“草原上的地,可没有主人。” 颜同初懂了! 李老大和傅明远还是不懂。 “王大人,你说清楚点,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李老大急得上窜下跳。 王不喜摸摸自己的胡须,笑眯眯道:“你不要管这是什么意思,你只需要知道,这界碑能摆多远就摆多远!” 李老大无语,所以说他最讨厌读书人,说话说一半什么的,太讨厌了! 太阳西落,明月当空。 王不喜对顾南夕的敬仰,就犹如那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起初他还不明白。大将军为何要费力气,去搞什么界碑? 现在他懂了,只有立界碑,才能把云州扩大地盘的行为合理化,合法化! 一下子把草原收复回来,最后只会便宜了朝堂那位。 但大将军这样温水煮青蛙,每天蚕食一点,每天蚕食一点,众人就会默认这块地盘属于云州! 高!实在是高! 李老大听不懂这群人到底想干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一定要把大人叮嘱的事,不打一丝折扣地完成! “阿布日吉,走!跟着我立界碑去!” 李老大一大早就骑上马,带着自己的手下们,用马车拉着沉重的界碑,分批行动! 这次划界限,是从集市出发,往北骑一天的马,等到太阳落山后,马匹到哪儿就在哪儿立碑! 一日的马程,足够云州骑兵维持境内的安全。 去年冬天,云州骑兵尝试过以两日马程为限,最终还是觉得吃力了些。 冬天面对的是零零散散的鞑子,两日马程内,虽然李老大等人巡逻得很积极,但还是有商队不幸被劫。 界碑一出,就必须打出界碑的威严! 任何一次疏漏,都是对界碑威严的沉重打击。 所以,稳妥起见,第一次设立界碑就按照一日马程来。 “诶!来了!”阿布日吉翻身上马,在族人艳羡的目光中,跟上李老大。 “大人,为什么没有把我们的草场划在云州境内?” 阿布日吉跟着李老大立跑了几天,聪明地察觉到一日马程的秘密。 阿布日吉部落所在的草场,离云州城并不算很远,骑马半天就能来回一趟。 李老大:“大将军说了,你们草原部落找个好草场不容易。我们如果把草场也划了进去,你们该怎么办?”(本章完) 337.第337章 界碑的威严 “阿布日吉,这就是云州的界碑吗?” 族人围在一个巨大的石碑前,好奇地打量石碑上的字。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你跟着李老大出去这么久,云州的地盘是不是画得特别大?” “啊!快来!是云州的骑兵来巡防了!” 茫茫大草原上,一块石头界碑立在正中。 界碑的这头,是好奇的草原人。 他们得知云州立界碑后,就把自家的羊群牛群看得很紧,生怕它们跑到云州境内去,就不再属于自己了! 界碑的那头,二十来匹膘肥体健的骏马肆意在草原上奔腾。 马匹背上的云州骑兵,迅疾如风。 阳光照在他们银色的铠甲上,反射出冷冽的寒光,让人看一眼就肝胆俱裂。 “阿布日吉,有空去集市,我们再一起喝酒!”今日来巡查的是李老大。 李老大和阿布日吉打了个招呼后,就带着人骑马离开了。 阿布日吉站在界碑前,定定地看着上面几个字。 “上面写的是【云州界刺史顾南夕立】。” 他其实不认识字,但他还记得竖第一块界碑的时候,李老大和云州骑兵脸上的神情是那样郑重严肃。 当时,李老大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于是,阿布日吉就对这个石碑产生了兴趣。 这几个字都是李老大和云州骑兵教他的。 李老大说,这个字体叫大楷,是大将军顾南夕亲笔写的。 石碑上涂着红漆的庄严雄浑的大楷碑文,透着一股不可侵犯的凛然正气。 就算石碑以后要饱受常风吹日晒雨淋,但它一直会昂扬地在草原上巍然屹立! 阿布日吉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碑文,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八月末九月初,草原各部的人就开始忙碌起来。 等到十月一过,草原上到温度就会降下来。 所以,他们要趁着青草还十分肥美的时候,去打些青草,留着牲畜过冬用。 云州的百姓也繁忙起来。 这个年代,冬天对于穷苦人家而言,就是一道生死关。 那些高大抗烧的大树,是富贵人家的私产。穷苦百姓们只能捡一些不扛烧细小树枝,再加上麦杆,去获取那寒冷的冬季里,小小的温暖。 去年冬天,云州虽然推广了火炕,也想办法让大家在过冬前赚了一笔钱,但云州实在是太冷了! 不是每户人家都能盘得起火炕,也不是每户人家都赚了钱。 所以一个冬天过去,云州境内还是发现了不少具被冻死的尸体,甚至还有整户人家一起被冻死的。 这个场景,给顾南夕造成极大的震撼。 所以今年,顾南夕就开办了炭火司。 因为很多大树都是官方所有,普通百姓没法砍。 顾南夕就建炭火司,官方平价卖柴火!顾南夕考虑过,是否要给贫民提供买柴火的免息贷款。 但最终,顾南夕还是没这样做。 云州的经济太脆弱,如果这笔贷款没有及时收回,就容易影响云州市场内的货币流通。 到时候受影响的就不再是买不起柴火的穷苦百姓,而是整个云州都要跟着遭殃!《云周周报》了整整一期的版面解读这个政策。 小说家们也发挥自己的特长,深入基层,宣扬政策。 中心思想就一句:“挣钱!想办法挣钱!” 只要有钱,就能买得起柴火,就能买得起粮食,不用担心物资匮乏,不用害怕熬不过去这个冬天! 可以说,现在整个云州百姓都动员了起来! 罐头厂,羊毛厂,摘果子,种地,盘火炕,卖吃食,搞民宿…… 一个个忙得团团转! 然而,总有人不希望云州过上好日子。 草原深处,可汗得知顾南夕搞出什么界碑后,怒不可遏。 “这天,是长生天的天!这草原,是我们祖祖辈辈的草原!她顾南夕光想凭着一个破石头,就想占据我们的草原,简直是痴人说梦!” 可汗很想发动大兵,再次南下。 但这个季节不行! 每个部落都在忙着过冬储备物资,没人愿意在这紧要关头开战。 尤其是上次,顾南夕火烧赤尔勒,对可汗十三部造成沉重的打击。 可汗的威信,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左右贤王都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可汗一脚踢翻面前的矮桌,以前轻轻松松能把桌子踢到帐篷外,现在却踢不了这么远。 可汗喘着粗气,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他已经老了。 但老了的狮王才是最疯狂的狮王,他必须要向外界证明,他仍然是最厉害的那个! “来人!” 可汗阴沉着脸,对着心腹们下命令! …… “格尔朗,快来!这里有好多毛樱桃!” 远远的,伙伴们朝格尔朗喊道。 他们已经离部落驻地很远了,往回望去,只能看到一个个小黑点。 整个部族都在为过冬做准备,就让这群七八岁的小伙子们把羊群赶得远一些,不要打扰大人。 格尔朗收起刚用草编好的蚂蚱,骑上小马驹,朝小伙伴们奔去。 这个草编蚂蚱,是格尔朗送给自己的好朋友吕家阿弟的礼物。 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了,格尔郎很想他的好朋友。 “哇,这毛樱桃可真甜!听我阿爸说,云州要做的罐头,留到冬天也是能吃的。” “我也听说,云州还买了好些个梨子。” “那罐头里面都会放呢!” 一提到,小伙伴们开始吸溜吸溜口水。 “我们多摘点毛樱桃,攒够了,也去买一个罐头。到时候我阿爸一口,我阿妈一口,我一口,我阿姐一口!” 想到在寒冷的冬天,帐篷外面寒风呼啸,帐篷里的自己和家人们正在吃着甜滋滋的罐头,小伙伴们眼睛都发直了。 格尔朗笑眯眯地看着小伙伴们畅想未来,他也很想吃罐头,但他更想上学堂。 咚咚咚! 格尔朗察觉到大地的震颤,回身望去,只见熟悉的弯刀在阳光下,闪耀着寒光! 不高的山丘上,出现熟悉又可怕的身影! “不好了,鞑子来了,快跑!”格尔朗翻身上马,不停地吹着脖子上挂着的口哨。 那是他的好朋友吕家阿弟送给他的礼物。(本章完) 338.第338章 杀无赦! 凄厉的木哨声,惊飞草丛里的蚂蚱。 格尔朗的其他小伙伴们,急匆匆地爬上马背,疯狂地朝部族营地奔去。 然而小马驹哪里是健壮的战马所能比的? 那些鞑子丝毫没有管四处奔跑的羊群,他们挥舞起弯刀,朝那一个个小小的身影挥去! “啊!”同伴痛苦的惨叫哀嚎,接二连三地在身后响起。 狂风擦过格尔朗的脸颊,好似尖刀一般,刮得脸生疼。 格尔朗的双眼被泪水浸湿,看不清前面的道路,他的喉咙似乎被一团堵住,说不出任何话来。 但他知道,必须要赶紧通知部族里的人! 他们还在喜气洋洋地准备过冬,他们还在畅想着羊毛能换来多少粮食! 还有阿娘,阿娘昨日才兴奋地告诉自己,她又怀上弟弟了!阿娘有信心,能带着弟弟平安的度过这个冬天! 格尔朗疯狂地吹着木哨,希望草原上的风,能把哨音带到营地去。 近了! 格尔朗几乎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是鞑子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格尔朗不甘心,他还没去过抚冥镇,也没见过吕家阿弟上的不要束脩的学堂,他还没尝过云州的罐头,没喝过怀朔镇的奶茶! 他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不甘! 格尔朗费尽最后一点力气,吹响哨子! 远处的营地里,阿布日吉正在帮着阿古朵捆绑青草。 “这草嫩得都能掐出汁来!牛羊肯定都爱吃。” 阿古朵扶了扶有些酸疼的腰,一脸的幸福:“昨日,大姐去集市了,说羊毛收购点已经开了。价格跟去年差不多。” 邻居们也都喜笑颜开:“这可真是个好消息!你家格尔朗又要多出个弟弟了,他肯定会是个好哥哥!” 族人们一边干活,一边闲聊。 以前的这个时候,他们是没有心思聊天的,满脑子想的是这个冬天该怎么过,自己能不能熬过来,孩子能不能熬过来? 但自从有了云州集市,他们的心就好像安定下来。 似乎只要自己足够能努力,就能活下来。 阿布日吉的耳朵一动,寻着孩子们放牧的方向望去:“我好像听到格尔朗的哨子声。” 邻居们笑道:“是那个汉人小娃娃送给格尔朗的小木哨吗?你家格尔朗可宝贝得不行,挂在脖子上,旁人都不给碰的。” 阿布日吉的动作慢了下来,一直凝视着放牧的方向,侧耳倾听:“这哨声不太对!为什么会这样急促?!” 格尔朗真的很宝贝这个哨子,平日里都不舍得吹。 像现在这样接二连三的哨音,显然不正常! 其他人也放下手上的动作,认真听起来。 “是不对劲!孩子们遇到危险了!” 阿布日吉翻身上马,路过帐篷的时候,身子一弯,抄起放在帐篷外的弓箭,轻踢马腹。 骏马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射了出去。 阿布日吉的眼睛,就像天上的老鹰一样锐利,远远的,他就看见鞑子的身影,连忙向族人们示警! “是鞑子!鞑子来了!” 阿布日吉举起弯弓,朝正对着格尔朗挥刀的鞑子射去! 阿布日吉一边往前冲,一边对族人道:“我去救格尔朗!你们赶紧带着族人跑,跑到界碑那头去!不要回头!” 这是一场狼群的猎杀。 鞑子就是草原上凶狠的狼群,他们冲到部落营地,踢翻被收拾好的一切,践踏一切能见到的活物! 阿古朵骑在马上,她的心紧紧的攥紧,小腹一阵阵的抽痛。“快跑!阿古朵,我们去界碑!” “到了界碑,鞑子就不敢来杀我们了!” “只差一点点了,阿古朵!” 部落里的人一窝蜂地跑向界碑。 他们来不及想,自己也不是云州的人,云州骑兵会不会杀他们? 他们只知道,比起云州骑兵,鞑子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穿着黑衣,手持弯刀的鞑子,他们是可汗的心腹! 他们吃着最肥美的牛羊,睡着最美的女人,用着最锋利的刀刃,干着最血腥的活! 没有人能从他们的弯刀下活下去,没有部落能在他们的铁骑下幸存! 他们所到之处,皆是一片尸身血海! “长生天啊,请救救我们!” “漫天的神佛,请你救救我们!我们一定会献上最肥美的牛羊!” 阿古朵一群人被围住了! 鞑子完全无视了界碑的存在,踏在云州的土地上,把这群羔羊们围住了! 他们的脸被黑布蒙着,只露出一双野兽般的眼睛。 眼睛里满是血腥的杀戮,以及玩耍猎物的嘲弄。 “界碑?哼!”领头的人下了马,在界碑上尿了一泡尿。 这样嚣张的动作,引得其他黑衣人全部哈哈大笑起来。 “云州的界碑也不过如此!” “你们难道以为一块小小的石头就能阻挡我们的马蹄?!” “她顾南夕再厉害,还能长了千里眼和千里耳吗?她能看到现在发生的一切吗?” “谁也救不了你们!今天,我们就要让你们的鲜血,告诉草原上所有的人,草原上的王只有一个,那就是可汗!云州的石头,只是一块破石头而已!” 阿古朵和族人们紧紧依偎在一起,眼里全是绝望和恐惧。 苍天啊,大地啊,为什么总是要让他们在看到希望的时候,狠狠地把他们拉入地狱?! 大将军,您看到了吗?您的界碑,被人践踏,您立下的宏愿,被人无视! 人群时不时地响起哭泣声。 黑衣鞑子像是猫捉老鼠一般,驱赶着族人们慌不择路地逃跑。 最后,黑衣鞑子们像是失去了逗弄的兴趣,渐渐合拢包围圈。 在举起屠刀进行杀戮之前,鞑子们像是进行某种仪式,一般一个个排着队,在石碑前尿尿。 咻咻咻! 漫天的箭雨,带着寒光,无情地穿破黑衣鞑子的胸膛和脑袋。 鞑子的鲜血溅到界碑上,掩盖住那一滩黄水。 阿古朵等人循声望去,只见云州骑兵满目肃杀,在进行一轮箭矢攻击后,一个个挥舞长枪! 这一刻,云州骑兵恍若天神降临,马蹄溅起草屑,宣泄着神明的愤怒! “大将军有令,凡犯我云州者,虽远必诛!” “杀!!”(本章完) 339.第339章 没用的,我们不是云州人 原本凶残的猎人瞬间变为被屠宰的猎物。 黑衣鞑子试图抵抗,但在云州铁骑锋利的刀锋下,毫无抵抗之力。 云州铁骑像拖着死狗一样,用绳索把还活着和已经没有生息的尸体,拖到界碑面前。 李老大看着界碑上黄色的水迹,鼻腔里除了血腥味,还有难言的骚臭。 他双目赤红,咬牙切齿道:“云州界碑的尊严不容冒犯!你们罪无可恕!” 刷刷刷! 黑衣鞑子的鲜血,在界碑前化作一汪血海。 阿古朵见到这一幕,瘫软在地上,随即,她撒开腿,朝着格尔朗放牧的方向跑去。 “格尔朗!阿布日吉!”阿古朵悲呛地呼喊着。 “我在这里!”阿布日吉横抱着格尔朗,深一脚前一脚地跑过来,脸上还带着急切和一丝惶恐。 “格尔朗受伤了!快去喊巫医!” 部落里的巫医是一个头发白,牙齿几乎掉光的老太太。 她此时瘫坐在草地上,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巫医,求您怜悯,救救我家格尔朗。”阿古朵跪在老太太面前。 巫医这才转动浑浊的眼珠子,看向那个染满血迹的小小的身影。 阿布日吉小心翼翼地翻转怀里的格尔朗,好让巫医看清楚身上的伤口。 只见一道长长的刀痕从格尔朗的肩头,一路滑格尔朗的臀部。 伤口处的衣袍皮毛翻血,鲜血从口子里股股流出来,浸湿了阿布瑞吉的双手,滴在草地上。 乌衣伸出枯瘦的手指,翻开皮肉,竟隐隐能看到格尔朗的骨头和内脏。 “阿布日吉,你应该心里很清楚,伤口这样深,格尔朗没救了。” “不,我的孩子,我的格尔朗!”阿古朵完全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她的心好像被撕碎,如果格尔朗没了,她也不想活了! 阿布日吉浑身微微颤抖,眼泪一颗一颗砸在格尔朗的衣袍上:“巫医,真的没有一点希望了吗?” 巫医遗憾地摇摇头:“阿布日吉,你是草部落里勇猛的猎人,你应该知道,即便是身体强壮的野狼,受到这样的重伤,也会活不下去的。格尔朗是个好孩子,你们好好陪他度过最后这一段时光吧。” “阿古朵,你的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也许,格尔朗会重新投到你的肚子里,继续当你的儿子。” 阿古朵儿疯狂地摇头,泪流满面:“不,那都不是格尔朗!” 族人们围着阿布日吉和阿古朵,怜悯地看着这对小夫妻。 草原上,孩子夭折是很正常的事,几乎家家户户都经历过这种丧子之痛。 这段伤口,也许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结痂,也许会一直成为心里一道化脓的旧伤。 但太阳还是会从东边升起,从西边落下,日子还是得一天天过下去。 “阿古朵,给格尔朗做点好吃的吧,他最喜欢是你做的奶糕子。”“阿布日吉,部落里的安全你就不用管了,专心陪着格尔朗。我们就在界碑附近,哪儿也不去!” 刚打扫完战场的李老大,走过来,重重地拍了拍阿伯日记的肩膀,张张嘴,还是没有说什么。 狭窄的帐篷里,格尔朗躺在木板上,小小的脸蛋像火烧一般滚烫。 他痛苦地拧着眉,嘴里哼哼唧唧,脖子上挂着的木哨子彻底坏了,只剩下一个小半,挂在绳子上。 阿古朵抽噎着给格尔朗换下被鲜血染红的衣袍,往日一个瞬间就能完成的动作,却让阿古朵耗尽了力气。 一个快被压扁的草编小蚂蚱,从换下的衣袍里掉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两下,沾满尘土。 “格尔朗,阿妈的格尔朗,你快点睁开眼睛,看看阿妈。” 阿古朵跪在床边,干枯的嘴唇轻轻蹭着格尔冷的脸蛋,眼泪就像两条小河,流过阿古朵的脸颊,嘴唇,流到格尔朗滚烫的脸颊上。 “小马嘟嘟嘟,骑到哪里去?骑到小河边。小马嘟嘟嘟,骑到哪里去?骑回阿妈家……” 带着哭腔的童谣传到帐篷外,但凡听到的人,神情都不由地黯然下来。 “格尔朗,格尔朗……”阿古朵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孩子,低声呼唤。 阿布日吉一走出帐篷,就无力地跌坐下来。 他抬头看看湛蓝的天空,那里有雄鹰在展翅飞翔。 格尔朗,他的小雄鹰,还没有见过天地的广阔,就要离开他了! 阿布日吉垂下头,双手捂住脸,肩头不断地耸动着。 “阿布日吉,我的好兄弟。”一个高高壮壮的身影出现在阿布日吉身前,挡住阳光,投下一片阴影。 “布赫,很抱歉,我现在不想说话。” 布赫蹲下来,和阿布日吉膝盖碰膝盖,他放低声音道。 “阿布日吉,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我曾经见过一个汉人,他也受过这样的重伤。当我再次在集市里见到他时,他还活着!” 阿布日吉猛地抬起头,双手紧紧攥住布赫的胳膊:“布赫,我的好兄弟,你是说真的吗?没有骗我?” 布赫郑重地点点头:“那人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他们商队很多人都受了重伤,是李老大亲自护卫他们进城的。我当时还想着,这人肯定死定了,但没想到,我居然在集市里看到了他!” 阿布日吉像是看到了希望,蹭一下站起身:“我去找李老大,我去求他!” 布赫伸出胳膊,拦住阿布日吉:“没用的,我们不是云州的人。李老大那样器重你,也不敢把你招进军队里。他们不会让我们进城的!” 阿布日吉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绝望之下,好不容易看到一丝希望,现在别人又告诉他,这希望是镜中水中月,根本没有办法实现! “我不是个好阿爸,我没有保护好我的儿子!”阿布日吉不断地垂着自己的脑袋,没有一点部落第一勇士的形象。 布赫也很难过,他知道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但如果他不把这件事告诉阿布日吉,他会后悔一辈子的。 夕阳西下,天地交接处只剩下一丝火红的天际线,犹如跳动的火焰,映照在阿布日吉的眼中。(本章完) 340.第340章 会动的界碑 黑暗笼罩着大地,草原营地也陷入了彻底的安静。 黑暗之中,一个身影悄悄摸摸地出现在云州界碑前。 他拿出一捆粗粗的绳子,借着月光,把云州界碑捆了个结结实实。 “老伙计,一切就拜托你了。”他把绳子的另一头捆在马匹上,抽出马鞭,正准备用力挥向马屁股。 忽然有几个人影,出现在界碑前。 “阿布日吉!” “布赫!首领!”阿布日吉看清来人后,满目绝望。 他不明白,明明自己已经很小心了,为什么还是会被发现? 布赫走过去,掏出另一个绳索,套在墓碑上:“云州的界碑太重了,一匹马是拉不动的。” 阿布日吉惊喜地看着布赫,却听到来自首领的谩骂。 “蠢货!你们这样拖拽过去,会留下深深的草印!要用拖车!” 阿布日吉这才看向首领背后,那是首领家的拖车,部落里唯一的一辆拖车。 “首领!”阿布日吉感到很愧疚,他为了救自己的儿子,把整个部落都拉到一个危险的处境中。 “三个人怎么抬得动界碑?”越来越多的族人走出帐篷,过来帮忙。 阿布日吉彻底慌了。 原本他想的是,如果赌赢了,那就最好,如果赌输了,那就由自己一力承担罪责,不会连累族人。 首领白了他一眼:“如果大将军真的追责下来,你以为我们能逃脱吗?” 阿布日吉深深地垂下头。 白日杀戮残留下的血腥味,仍然弥漫在空气中。 云州铁骑用冒犯者的鲜血,告诉整个草原,云州界碑,不容侵犯! 可是晚上,他们部族就要对界碑下手了。 首领似乎知道阿布日吉的心里的想法,瞪了他一眼,淡淡道:“怎么会是我们部族动的手呢?明明是草原上的风,把界碑吹过去的!这是上苍的旨意!” 阿布日吉眼眶湿润,附和道:“对,是风吹过去的!” 阿古朵站在帐篷门口,远远地看着这一幕,转身回帐篷,流着泪告诉格尔朗。 “格尔朗,你要快点醒过来啊,你醒过来之后,我们就是云州人了,你可以去上学堂,也可以去进抚冥镇。说不定,你还能见到大将军!” 云州界碑的用料很扎实,部族人了整整一晚上,这才把界碑挪到草场北面。 “就到这里吧!” 首领选定好地点后,按耐住心中的恐惧,对着众人道:“我去跟云州说。” “不,还是我去吧,我去找李老大!”阿布日吉自告奋勇。 他心里打定主意,如果云州方面很愤怒,那么就用自己的人头去谢罪! 首领自然不同意。 两人一路争执着,回到营地时,天光已经泛白。 不远处,传来熟悉的马蹄声,那是云州铁骑兵在巡逻。 “阿布日吉!你看我给你带来什么了?格尔朗不是最想喝奶茶吗?” 李老大怀揣着两杯奶茶,兴冲冲地朝阿布尔吉挥手。 这是他连夜去怀朔镇买的。 阿卜日吉最心疼他家的小崽子,总念叨着他家崽子还没喝过奶茶,等有机会,他一定要去怀朔镇买一杯。 所以,昨天办完公务后,他就马不停蹄跑去怀朔镇。阿布日吉和族人们神色一僵,眼底是藏不住的慌乱。 李老大驾马跑到边界线时,脸上的笑意也僵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界碑呢?! 那么大,那么重的一个界碑呢?! 一夜之间,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狗日的!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动了界碑,我一定杀他全家!” 李老大本就因一宿没睡而熬得通红的双眼,此时更加充血了。 他目眦欲裂,看向阿布日吉:“阿布日吉,昨晚你们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首领刚想站出来,就被阿布日吉抢先了。 “李老大,界碑在北面!” 李老大和一众铁骑像一阵风似的,杀气腾腾地杀向北面。 阿布日吉和其他的部族人,纷纷骑上马,紧随其后。 等他们赶到时,就看见李老大和铁骑们围着云州界碑,上下左右地查看。 李老大的脑子此时乱成一锅粥。 他想象中的界碑受辱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恰恰相反,以界碑为中心,被清出了一个圆形的空地。 界碑上原本的血迹和脏污也被擦得干干净净。 “妈了个巴子,邪门了!”李老大恍恍惚惚,不由地怀疑起自己的记性,难不成界碑原本就是在这儿的? 难道昨天的杀戮,是假的? 其他的骑兵也叽叽喳喳起来。 “不对,我分明记得昨天界碑不在这里!你看地上都没有血迹!我昨天还刷了五个鞑子呢!” “老大,这是被人拖过来的!附近有马车的痕迹!” 眼见着真相就要被李老大等人发现,首领磕磕巴巴道:“也许,是草原上的风把它吹过来的。” 李老大像看傻子一样看首领:“风?是你傻了,还是我傻了?” 李老大昨日杀鞑子,就像砍瓜切菜一样。这骁勇的英姿,还牢牢印在首领的脑海里。 首领害怕得浑身发抖,但还是倔强道:“就是风,这是上苍的旨意!” 李老大眯起眼睛,一步步靠近首领。 其他云州骑兵的手按在刀柄上,警惕的看着这群草原人。 “李老大!”阿布日吉挡在首领身前,目光直直地看向李老大,声音有些发涩。 “李老大,格尔朗他真的很喜欢云州。他想上云州的学堂,想喝云州的奶茶,想买云州的水果罐头,想学云州的字,想看云州的报纸……” 阿布日吉的嗓子像是被一团堵住,他分明心碎得要死掉,但还是继续道。 “格尔朗,他还那么小!李老大,是风把界碑吹到北面去的!求求你了,真的是风吹过去的!” 现场响起一片抽泣声。 阿古朵看到李老大的背影,就知道事情要不好了。 她把格尔朗交给隔壁的大娘,飞身上马,一路追赶。 噗通! 阿古朵重重地跪在李老大身前,弯下腰,卑微地亲吻李老大的靴子,几乎要把自己卑微到尘埃里。 “李将军,请不要立刻下决定。恳请您给我们一个机会!大将军她是悲悯的天神,我们是无家可归的可怜羊群。我们在草原上流浪,奢求一个家。求大将军怜悯我们!” “求大将军怜悯我们!”族人们全体下跪,异口同声道。(本章完) 341.第341章 我们是云州人了! 李老大的杀气为之一顿。 如果对方是侵犯云州界碑的威严,那他会毫不犹豫地斩下对冒犯者的头颅! 可是这群草原人挪动界碑的目的,竟然是想成为云州人! 李老大从十三岁起就加入了李家军,对抗北面鞑子。 汉人和鞑子是生生世世的仇敌!他们中间隔着数不尽的血海深仇! 他和草原人打了几十年的交道,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那我去问问大将军。”李老大的背影带着些落荒而逃。 等他好不容易逃到城门口,就看见顾十三正准备出去巡逻:“李老大,做什么这样匆匆忙忙的?遇到事儿了?” 李老大一见到顾十三,就好像遇到救星一般,拉住顾十三,急切道:“你先等会儿,我有件事儿。” 顾十三示意部下们先去巡逻:“什么大事?昨天不是还回来吹嘘,说砍了几十个鞑子?” 李老大不知道该怎么说,踟蹰半响,这才组织好语言:“浩日沁部的界碑被风,往北面吹了一点点。” 顾十三掏了掏自己的耳朵,骂道:“你丫逗我玩儿呢?” 李老大咬咬牙,还是坚持道:“就是被风吹跑的!” 顾十三沉默半晌,这才幽幽开口:“一点点是多远?” 李老大觉得腮帮子有些发酸:“整个草场那么远吧。” “那可真是一点点。”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顾十三:“你打算怎么办?” 李老大闭着眼睛道:“求大将军怜悯?” 顾十三知道李老大的来意了,他分明也知道这事不合规矩,怕被大将军骂,这才想拉着自己一块去找大将军。 “走吧,我跟你一起去。”顾十三长叹一口气。 两人到了刺史府门口,却怎么也不敢敲门进去。 “你们在这干什么呢?”顾南夕今天起的早,来了兴致,就去逛了一下早市,买了几个烧饼回来。 一回来,就见这两个大汉,堵在自己府门前,像两尊门神。 “大,大,大人!”李老大磕磕巴巴,眼神乱飞。 顾南夕塞了一个烧饼到李老大的怀里,取笑道:“没吃早膳,话都不会说了?” 李老大握着还热乎的烧饼,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愧疚。 李老大自责地垂下脑袋,他没有守护好界碑的威严,他居然还打算为挪动界碑的人求情。 顾南夕打开门,邀请两人进去:“有话进来说,守在门口像什么样?” 进屋之后,顾十三把李老大的说辞美化了一番后,重新说给顾南夕听。 一旁为顾南夕端茶递水的绿梅,动作一顿,这得是多么厉害的风,才能把界碑吹得那么远! “就为这事儿?”顾南夕轻笑,“风是自由的,人也是自由的。浩日沁部的人想加入云州,那就加入吧。” 对于浩日沁部,顾南夕还是很有印象的。 在去御夷镇的路上,她还在浩日沁部休息过一晚上。 今年开春,浩日沁部的首领还专门派人来送草种子,那个人好像叫阿布日吉?挺高高大大的。 说完正事儿,李老大和顾十三就要告辞。 顾十三:“鞑子最近总派人在界碑附近骚扰。我得去巡逻一下才安心。”李老大也坐不住了:“浩日沁部还在等着您的回信呢。我得赶紧去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手下人越能干,顾南夕就越开心。 顾南夕当然不会拦着他们去做正事。 李老大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出了刺史府,直奔浩日沁部。 “阿布日吉,阿布日吉!告诉你个好消息,大将军她同意了!以后你们就是云州人了!” 李老大的声音像响雷一样炸开。 炸得浩日沁部众人头昏目眩! “什么?!大将军真的同意了?!” “以后我们就是云州人了?!” “多谢大将军,拜谢大将军!” 浩日沁部的族人们,对着刺史府的方向,虔诚地叩拜。 阿布日吉抱着还在发烧的格尔朗,冲出帐篷:“李老大,带我去找大夫吧!” 李老大连马都没下,原地调转马头:“我带你去医学院!刚好扁鹊安今天出诊!” 浩日沁部虽然被并入云州,但全部手续办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李老大决定亲自带着阿布日吉进城! “阿布日吉,格尔朗一定会没事的!”族人们望着阿布日吉和阿古朵远去的背影,高喊着祝福。 一进抚冥镇的城门,阿布日吉完全没有心思观察这座神秘的城池,一门心思跟在李老大身后,直奔医学院而去。 扁鹊安刚处理完一个患者,就见到李老大带着一对草原夫妻,急吼吼地进来。 “扁鹊安,求您救救格尔朗。”李老大放缓动作,声音轻柔,不敢冒犯扁鹊安。 扁鹊安轻哼一声:“毛毛躁躁的,别丢了大将军的脸。” 嘴里是这样骂着,扁鹊安手上动作却没停,查看完格尔朗身上背上的伤口后,拧眉道。 “伤口有些深,是鞑子弯刀造成的。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小孩子恢复能力强。养伤期间,要注意卫生!” 扁鹊安开完药,就有药童带着他们去抓药缴费,定病房。 阿布日吉身上没带钱,这药费还是李老大垫的。 医学院里的病房,干净整洁,一个房间摆了三张床铺,木床上还铺着厚厚的褥子,坐上去就像坐在云朵里。 “这就是医学院呀!”阿古朵不敢坐在病床上,这褥子也不知道填充的是什么,竟然比上好的皮毛还要柔软! 阿古朵现在很有信心,在医学院里,格尔朗一定会好起来的! 隔壁病床上躺着一个浑身穿着丝绸的中年男人,他好奇地打量阿布日吉一家。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抚冥镇的?” 阿古朵怕给大将军惹麻烦,紧紧抿着唇,不搭腔。 中年男人还以为阿古朵听不懂云州话,于是换成草原语,又重新问了一遍:“我叫林金山。你们不是大周人,怎么能进抚冥镇呢?谁带你们进来的?” “我们不是大周人,但我们是云州人!” 阿布日吉斩钉截铁地回道。(本章完) 342.第342章 云州真的很好! 林金山一听,顾不得伤口的疼痛,跳下床来,追问:“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布日吉的视线一直在格尔朗身上,见格尔朗用过药后,呼吸平稳了很多,烧也退了些,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一点点。 “我们浩日沁部归到云州了。”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林金山整个人都不好了,云州刺史有草原人帮她养马,那自己的贩卖马匹生意岂不是要大受影响?! “刚刚。” 林金山立马要求出院! 李老大冲林金山慌张的背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对阿布日吉解释道。 “这姓林的,在附近有个草场,养了很多战马,一半卖给鞑子,一半卖给我们云州。去年我们去找他谈价格,他死活不肯降价!还说我们再逼他,他就把所有的战马都卖给鞑子!” 阿古朵气囊囊道:“太过分了!他身为云州人,怎么能做这种事?!你让大将军别生气,以后我们浩日沁部可以帮她养马!要是找不到好的种马,我们就去草原上套野马!” 李老大轻笑:“他肯定也是害怕这点,所以才落荒而逃!” 因为扁鹊安特意强调,要注重卫生情况,李老大就先带着阿布日吉去澡堂搓澡。 “这澡堂是大将军家的小娘子开的。收费很便宜,云州的人都喜欢去。等你洗干净了,我再拜托黄老婆子,带阿古朵去澡堂。” 澡堂被隔成男女两部分,男澡堂里有三个大大的泡澡池,冒着白白的蒸汽。 阿布日吉学着李老大,把自己脱了个溜光,把脏衣服交给澡堂的人,只要给三文钱,他们就会把衣服给你洗得干干净净。 “我让人去府上取两套衣服,你的身形和我的差不多,你先凑合着穿一下。” 泡在暖乎乎的澡池里,阿布日吉和李老大都觉得整个人都要放松下来了。 李老大:“像我们没有成家的人,最喜欢来澡堂了,可以松散松散筋骨,还有人帮忙洗衣服。待会儿你再搓个澡。” “不用了。”阿布日吉很不好意思,这些全是李老大掏的钱。 “没事,我请你的!我本就想让你加入我的队伍,但碍于你不是云州人,一直没成行。现在你是云州人了,我就直言不讳地问你,你可愿意加入我们云州军队?就算不愿意也没关系,你依旧是我的好兄弟!” “我愿意!”阿布日吉还没等李老大话说完,忙不迭地答应了。 这可是云州铁骑! 李老大可是跟着大将军,一路杀遍草原的人啊! 如果自己表现的好,说不定还能见到大将军!到时候,自己一定会骄傲地告诉大将军,她没有怜悯错人! “好兄弟!”李老大哈哈大笑,开始传授经验,“有时候选对主子,比实力更重要!还是有很多有实力的鞑子的,但他们跟着可汗,就是跟错了人,不像我们跟着大将军!所向披靡!” 阿布日吉连连点头。 李老大唏嘘:“云州可好了,你待久了就知道了。虽然云州没有京都繁华,但我更喜欢待在云州!” “我也喜欢云州!”阿布日吉望着身上被搓成一条条的泥球,有些不好意思。 他可是部落里最爱干净的男人!隔三差五就要去小河边洗澡的! “别在意,第一次来都这样。”搓完澡,李老大就带着阿布日吉去百味饭店(抚冥镇分店)。 在云州,百味饭店的定位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高端饭店,而是变成了快餐店模式。 一文钱,两素,一饭,一汤。 两文钱,一荤一素,一饭一汤。 五文钱,两荤两素,一饭一汤,再加一份甜品。 这饭,当然不可能是大米饭,而是粟米。 阿布日吉一进百味饭店,就被眼前琳琅满目的饭菜给震惊住了。 “这些真的可以随便选吗?” 李老大说门熟路地拿起餐盘,递一个给阿布日吉:“当然!你也别舍不得,等你正式入职,光兵晌就有八百文,还会有其他的福利。如果打仗,还会有奖赏。就是天天来吃百味饭店,也是吃得起的!”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阿布日吉觉得百味饭店的粟米更香,蔬菜也比自家做的好吃得多。 饭店里的人很多,熙熙攘攘的,但每个人都吃的很认真,盘子里一粒剩米都没有!就连菜汤,也拌饭吃了。 吃完饭,李老大还给阿古朵打包了一份:“医学院虽然有食堂,但提供的都是病号餐,滋味会淡一些,阿古朵可能吃不惯。” 紧接着,李老大又带着阿布日吉去成衣店,买了几套衣裳,两人这才返回医院。 两人一进病房,就见阿古朵和新来的老太太聊得热火朝天。 阿古朵的大周话不算好,两人连说带猜,竟然也能沟通无碍。 老太太望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闺女,心疼得好不得了:“我女婿是从商的,从朔州到云州来做生意,非要把我闺女带着。我和他几个哥哥不放心,就一路跟着!” “果然,这男人啊,嘴上的话不能信,一遇到事儿了,本性就暴露出来!我闺女刚到云州就难产。那老虔婆非要保小不保大,女婿一句话都不敢吭!” 老太太想到这事,就气得发抖:“我一看,这不行啊!再这样下去,我闺女就得命丧他乡!于是,我带着她几个兄长,把她抢了回来。只是云州这地界,我们人生地不熟,幸好遇到一个好心的女郎,用她的马车把我们送到这里。” “我闺女的命是保住了,只是可怜我的外孙。” 阿古朵劝慰:“自来生孩子就是闯鬼门关,你家闺女大出血,能保住一条命,已经很好了。” “是啊,当时都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我都没曾想能救过来!多亏了大夫和那好心的女郎。” 老太太唏嘘不已:“这才几年没来云州,云州就已经大变样!若不是别人带着我,我都怀疑是不是到仙界了!” 听到这话,阿古朵心中升起一股骄傲,因为从今往后,她也是云州人了!(本章完) 343.第343章 一股名为云州的风 格尔朗的伤势有点重,在医学院躺了整整七天,这才醒过来。 格尔朗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身下的褥子柔软的,好像天上的云朵。 “阿爸,阿妈,我在哪儿?” 阿古朵见到儿子终于醒过来了,喜极而泣:“格尔朗,阿妈的好格尔朗,你终于醒过来了,我们现在在云州的医学院。” 格尔朗的脑子里一团浆糊,只能机械性地重复阿妈的话:“云州的医学院?” 云州啊,整个草原人的禁地! 阿布日吉伸出手,把格尔朗打结的头发一缕缕顺开,声音轻柔,似乎在害怕声音稍微大点,就会把格尔朗给震晕过去。 “是的,格尔郎,大将军开恩,我们整个浩日沁部都并入到云州了!以后我们就是云州人,你能去上学堂,能去买奶茶,你能做的事情可多可多了!” 格尔朗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磕磕巴巴道:“我,我们是云州人了,这里是抚冥镇?” “对,是的,格尔朗,你没有听错!昨天吕家阿弟还来看你了,给你送来一个新的木哨!”阿古朵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哨,塞到格尔朗的掌心里。 格尔朗还是一副如坠云里梦里的模样。 云州啊,是大将军所在的云州啊! 格尔朗的梦想有很多,但他从来不敢奢望自己成为一个云州人! 大周和鞑子是有血海深仇的。 云州和鞑子之间的仇恨比天还高! 整个大周最痛恨鞑子就是云州人了。 连带着,云州人对全部的草原人都不待见。 即使开了集市,即使双方的交流多了很多,但隔阂就像冰川一样,难以被太阳融化。 可是,大将军居然接受了浩日沁部! “大将军!”格尔朗的眼眶湿润起来,哽咽地呢喃,“我们该怎样报答大将军这样深厚的恩情啊!” 阿布日吉摸摸儿子的双手,格尔朗在床上躺了整整七天,每天只能靠着这一点点流食,维持生命,好不容易喂得圆润起来的脸颊又凹了下去。 “格尔朗,你不要想那么多,你安心养伤。阿爸现在是李老大手下的兵了,也是大将军的兵,阿爸会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为大将军效死!” 格尔朗重重点头:“我会赶紧好起来学本领,也为大将军打仗!” “哈哈,那可轮不到你!”李老大走了进来,看到格尔朗终于醒了,心里也很开心。 “大将军说过,我们这代人要把后代子孙的仗都打完!我们的子孙们,要生活在一个太平盛世,吃得饱,穿的暖!” 格尔冷有些着急:“那我可以为大将军做什么?” 李老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等你长大了,我们的仗也打完了。大将军要考虑的是怎么让土地种出更多的粮食,怎么让每家每户都能找到活干,养活家人,怎么让百姓们的日子过得更好……这些问题,不比打仗轻松!” 格尔朗找到了努力的方向,发誓道:“我一定会成为对大将军有用的人!” 见到儿子好转,阿布日吉这才和李老大一起离开。 李老大一边走一边叮嘱:“阿布日吉,你做好上战场的准备了吗?” “我时刻准备着!” 李老大的手重重地拍在阿布日吉宽厚的肩膀上,眼神锐利:“好!鞑子最近总在界碑附近试探。我们决定给他们来一波大的!正所谓犁庭扫穴,这次我们的范围扩到两日的马程!” 阿布日吉热血澎湃,大将军的恩情他无以为报,只能在战场上,奋力杀敌! “李老大,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阿布日吉穿上全新的铠甲,骑上膘肥体健的战马,跟着李老大在草原上驰骋。 浩日沁部,族人们守在首领的帐篷外探头探脑。“首领怎么还不发给我们?” “别着急,肯定会发的!” “听说,格尔朗醒过来了!” “天啊,不愧是云州!那么厉害的伤都能救回来!” “首领和他的婆娘去抚冥镇办事的时候,去医学院看了格尔朗。听首领婆娘说,医学院里,好多难产和大输血的孕妇也被救了回来。” “我们现在是云州人了,如果我媳妇儿难产,能不能也去医学院?” “不知道啊,肯定要很多钱吧。” 在族人的期盼下,首领捧着一个木盒子,像是在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步一步走出来:“我喊到谁,谁就过来了,不要争,不要抢。现在的浩日沁部,不再是以前的浩日沁部了!” “乌尼德。” “阿希达。” “查苏。” …… 查苏领到自己的照身贴,迎着阳光看了看,嘴角几乎要咧到牙后根。 这是一个长方形的木牌,分为上半两部分。 上半部分用大周字写着【照身贴】旁,边则是个人的画像。 下半部分则写着【云州浩日沁部查苏】以及一些长相上的特点。 乌尼德拿着自己的照身贴,凑过来,和查苏的比了比,发现两人的画像完全不一样。 “听说,那些官员的跟我们的不一样,他们的是用铜做的,是乌龟形状!” 查苏宝贝地把照身贴收到怀里:“我有这个就很满足了。” “查苏,你看那边,是不是你的情郎来了?” 查苏远远望去,就见自己的情郎,骑在马背上,身后还跟着他的首领阿爸。 “哟,这是要来娶你了!”乌尼德笑嘻嘻地取笑着。 查苏的情郎是塔思部首领的小儿子。 但这次,他和他爸浩日沁部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提亲。 塔思部首领直接进了浩日沁部首领的帐篷:“你们并入云州了?” “是的。” “你们怎么能进入云州?!”塔思部首领气呼呼,“可汗不会原谅你们的!可汗会用他的弯刀,告诉我们谁才是主人!” 浩日沁部首领神色淡淡,直指北方的界碑:“可是,黑衣骑士再勇猛,他们也跃不过云州的界碑!” 塔思部首领气得抓狂:“你们这样会连累我们塔思部的!我儿子和查苏的婚事,就此作罢!” 临走前,塔思部首领回头警告道:“这个股名为云州的风,能吹过云州巍峨的城墙,但绝对吹不到整个草原!”(本章完) 344.第344章 风有点大 等候在首领帐篷外的查苏,见塔思部的首领出来,刚想打招呼,却被完全无视了。 塔思部的首领拉着他的小儿子,气呼呼地骑上马,离开了浩日沁部。 查苏的心头一跳,掀开帐篷的门帘钻进去:“阿爸,发生什么事了?” 浩日沁部首领看着自己小女儿,眼神有些歉疚:“查苏,你的婚事可能不成了。塔思部更加相信可汗。” 查苏鼻子一酸:“为什么?” 浩日沁部首领怜爱地摸摸查苏的头:“因为他们没有被可汗欺负过。他们没有被可汗部抢去过冬的物资。没有被可汗部抓去族人,剥掉他们的皮,做成鼓!没有被可汗部抓走亲人,用他们的头颅做成酒器,用他们的小腿骨做成号角……” “他们部没有孩子,被黑衣骑兵当成球踢来踢去。” “他们没有经历这些痛苦,就不知道云州的好。” 而这一切,浩日沁部都经历过。 浩日沁部的首领闭上眼睛,眼前似乎还能看到自家小弟,被黑衣骑兵踩成肉泥。 每次,远远的,他听到可汗部进攻的号角,就会想,他们的号角是用谁的腿骨做成的,是自家阿姐的吗? 查苏没有经历过这些惨痛的过往,但还是从自家阿爸悲呛的声音中,听出无穷的痛苦。 “阿爸,时间会告诉所有人,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最正确的。” 浩日沁部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 族人们专门骑着马,走到来到抚冥镇戒备森严的城门口,在两排卫兵的注视下,缓缓掏出证明自己身份的照身贴。 守城士兵显然也知道浩日沁部的事,认真地查验一番,比对照身贴的画像和本人后,没有任何的刁难,便放他们进去了。 “我们进来了!我们真的进抚冥镇了!”乌尼德小声地叫着,一双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抚冥镇的镇民们都好整洁!” “快看,那里是罐头厂!” “唉呀,那边就是羊毛厂,我们卖的羊毛就是被送到这边来的!” 一些人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用了,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新奇。 脚下的石砖是青石的,两旁的街道也是青石做的,走在其中,就像走在迷宫里一样,绕来绕去,怎么也绕不出来。 循着最热闹的声音方向,他们来到了抚冥镇的中心广场。 在这个广场上,孩子们肆意地玩耍。 一些不敢去抚冥镇外集市进行交易的商贩们,也会在这里摆摊,销售起来自大周五湖四海的特产。 这是做梦也不敢梦到的场景啊! 乌尼德寻了个墙角,蹲下来,就这样看着中心广场的一幕幕,从太阳正当空一直看到到了太阳西落。 “走吧,乌尼德,我们以后可以天天来。” “对,我们可以天天来!” 抚冥镇外的集市,因去年口碑的积攒,今年有越来越多的草原部落来这里进行交易。 这些草原众部有倾向于可汗的,有倾向于云州的,也有保持中立,只想挣钱的。 只要众部遵守集市的规定,无论他们的立场如何,抚冥镇外的集市管理员一视同仁。 浩日沁部投靠云州一事,就像平静湖面下的暗流,给每个草原中部都带去了冲击。 这一日,阿布日吉和李老大打跑三波鞑子骑兵后,终于决定返程了。“李老大,这里有点不对劲!”阿布日吉站在一个云州界碑前,四处张望一番,确定这界碑绝对被挪动过! 李老大的神经一绷,难道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还有一股残存的鞑子骑兵?! 李老大骑马过来,果然发现这界碑的位置不对劲:“这里离抚冥镇还有将近一日半的马程,我们不可能会把界碑设在这里!” 同样一匹马,每天奔跑的速度都不一样,但这差距再怎么大,也不可能大到这个地步! “不会又是被风吹过来的吧?”有云州骑兵轻轻吐槽。 “离这最近的是哪个部落?” 阿布日吉:“巴尔虎部。” 恰在这时,巴尔虎部的首领带着族人们赶过来,看到界碑居然在这里,装作很吃惊的模样,捂着嘴道。 “界碑怎么跑这里来了?啊,我知道了,肯定是风吹过来的!” …… 李老大狠狠地剜一眼阿布日吉。 阿布日吉抬头望天,就是不敢看他。 李老大揉了揉自己胀痛的太阳穴:“就算是风吹过来的,也没有关系,我们可以把它搬回去。” 巴尔虎部首领和他的族人们不甘不愿地,在李老大的监工下把界碑搬回他原来的地方。 等回到抚冥镇后,李老大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休整一天后,又带着阿布日吉和一小队骑兵跑到巴尔虎部。 果然,界碑原本所在的地方空荡荡的。 李老大二话不说,就往北跑。 很好,这次的风小了点,没敢一吹就吹半日马程,只把最肥沃的草场给包了进去而已。 “巴尔虎部,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让风把界碑吹到它该在的地方。” 巴尔虎部的首领讪讪地又把界碑搬了回去。 四天后,李老大照例巡逻,看到界碑所在地又变得空荡荡的,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李老大也不去找界碑了,而是直接到了巴尔虎部的营地,找到巴尔虎部的首领:“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可一可二,不可再三!” 巴尔虎部的首领也很委屈:“为什么浩日沁部挪动界碑就可以,我们挪动就不行?我们也想成为云州的人啊!” 其他族人们也叽叽喳喳。 “对啊,我们也没有南下打谷草!” “我们都老老实实地在牧场放牧呢!” “我敢对着长生天发誓,我可从来没有杀过一个汉人!” “就连去做买卖,我连一枚铜钱,一两羊毛都不敢少!” 巴尔虎部的人觉得可委屈了,自己和浩日沁部的人相比,也没有差事啊,怎么就他们可以,自己却不行呢? 李老大咬牙切齿地解释:“浩日沁部的界碑再挪动,也只是在一日马程内,符合我们的规矩。” “我不听!我不信!我不管!”巴尔虎部众人耍起无赖来。(本章完) 345.第345章 朋友来了,美酒招待 李老大被巴尔虎部搞得一个头两个大,勒令他们把界碑搬回原处后,气呼呼地走了。 巴尔虎部的首领却不甘心,牵着两头羊,两头牛,连夜赶去了浩日沁部。 入秋后,草原上的昼夜温差很大。 白日里,众人还能穿着单薄的衣裳,一到晚上,就要燃起篝火来。 两个首领围坐在篝火旁,上面挂着一个小陶罐,里面煮着羊奶。 奶香味弥漫在整个帐篷里,驱走初秋的寒冷。 “哈斯,我的好兄弟,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李将军能接受你们的界碑被风吹走,却不能接受我们的界碑被风吹走?” 巴尔虎部的首领卡布尔愁眉苦脸,看上去苦恼极了。 浩日沁部的首领哈斯,拿着一块布,抱起滚烫的陶罐,倒了一碗热乎乎的奶茶,递给卡布尔。 “因为这块地界的主人是大将军,而不是李将军。” 卡布尔似懂非懂:“李将军不就是大将军的手下吗?而且汉朝人不都喜欢万邦来朝?就像前朝的那位天可汗一样。” 哈斯搓了搓手:“但大将军并不是汉人的皇帝啊。接收太多的草原人,会让汉人的皇帝对她产生忌惮的。” “可是,我听说,汉人的皇帝喊大将军阿姐,他们不是关系很好吗?” 哈斯切了一块羊肉,放到嘴里,羊肉混合着羊奶的奶香,别有一番滋味。 “卡布尔,你忘记那位顾战神了吗?大将军可是顾战神的女儿啊!汉人有一句话,叫前车之鉴。” 哈斯的眼神穿透厚重的门帘,似乎看到草原上一岁一枯荣的青草。 世间都有轮回。 就像草原上的草一样,春长秋枯,就像这四季,丰收的秋天后就是严寒的冬季,冬季过去了就是万物复苏的春天……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周而复始。 草原人的命运也是这样,出生,受苦,死亡。 几百年来,唯一的变数就是云州的大将军。 “可汗曾经也和左右两位贤王关系莫逆,曾经许诺要平分这个草原,但你看看现在?” 卡布尔懂了。 汉人的土地也不是一片乐土。 汉人的皇帝也有七情六欲。 李将军是在害怕接收太多的草原人会给大将军带来麻烦,所以只有大将军点头,界碑才会被来自云州的风吹动。 哈斯垂眸,只有越来越多的草原部落并入云州,浩日沁部才能过得更好。 哈斯最终还是决定带着巴尔虎部的首领卡布尔,去拜访大将军顾南夕。 顾南西夕热情地设宴招待了他们。 刺史府内,大堂四周都被盘了一圈火炕。 即使不坐在火炕上,屋内都温暖如春。 哈斯再次见到大将军,恭敬地弯腰行李:“感谢大将军的仁慈,允许我们浩日沁部加入云州。”顾南夕笑意融融,好似神女:“哈斯首领客气了,当日你在帐篷内招待了我,还给我送来那么多草种子,你对我的帮助,我是一直铭记于心的。” 哈斯心里稍稍松了松口气,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这次宴席采取的是分餐制。 每个人前面都摆着一个案几,上面摆放着琳琅满目,让人流口水的美食。 为了让两位首领感到自在,顾南夕还请来和他们打交道比较多的李老大,傅明远和顾十三作陪。 双方寒暄客套一番后,就进入了今日的正题。 巴尔虎部的首领卡布尔憨直地问道:“尊敬的大将军,我们巴尔虎部也想成为云州人。大将军可愿意接受我们?” 顾南夕没有直接回答愿意还是不愿意,而是端起酒杯:“我很喜欢一句话,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 卡布尔虽然不知道猎枪是什么,但他听懂了前面一句话,连连拍着胸膛表示:“我们巴尔虎部绝对是大将军最忠诚的朋友!” 顾南夕笑了笑,举杯敬酒:“为朋友的到来,干杯!” “干杯!” 卡布尔从没吃过这样精致的食物。 草原上最常见的羊羔,被厨师切成一片片,放到嘴里还有淡淡的杏仁味和乳酪香。 梅形状的糕点放入嘴中,入口即化,这时再喝上一杯怀朔镇酿制的葡萄酒,中和嘴里的甜蜜,又带着些微醺。 难怪哈斯一直想来云州! 在寒冷的夜里,坐在温暖的房间里,吃着这样的美食,喝着这样的美酒,这是什么样的好日子啊! 直到月亮悬挂在正空,这场宴会才结束。 李老大和顾十三自请,去送哈斯和卡布尔回浩日沁部的营地。 夜风一吹,卡布尔晕乎乎的脑袋逐渐变得清明。 他低声问李老大:“这风可以吹了吗?” 李老大看看顾十三。 顾十三目视前方,淡淡道:“大将军曾说过,四海之内皆兄弟,五湖之内皆一家。我们欢迎草原上的朋友。大将军敞开真诚的怀抱,朋友应该也要展现出自己的诚意!” 这话,卡波尔听懂了。 意思是云州方面暂时接纳了巴尔虎部,但是巴尔虎部要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他们是朋友,他们是云州的朋友! 卡波尔的眼神清亮,充满着志在必得:“我们巴尔虎部的儿郎们,个个都是勇士!只要给我们提供足够的战马,在马背上作战,我们仅次于可汗部的黑衣骑兵!” 卡波尔看着李老大和顾十三一字一顿道:“我们巴尔虎部愿意维护界碑的尊严!” 顾十三笑了笑:“在马背上奔驰起来也会有风的。” 几个人达成协议,就在星子的见证下,各自回了家。 次日,巴尔虎部也投靠了云州,这个事彻底掀起草原部落的浪潮! 一直在观望事态的很多小部落,也纷纷表示,要加入云州! 顾南夕的那句“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猎枪”被各个部落视作真理! 远在武川镇的朴昌,望着手上手里刚出炉的火器,连连叹气。 老道长好奇道:“你不是说要把这个新武器献给大将军吗?为何叹气?” “大将军说,豺狼来了要有猎枪。要打死老虎那样的野兽,咱们的火器目前还做不到!我们还要精益求精,争取一出世,就打出我们兵工厂的气势,我们云州的气势!”(本章完) 346.第346章 云州罐头,滋味倍美! 也许是因为鞑子还没有从去年的打击中缓过来。 这一年,是近十年来,鞑子第一次没有南下打谷草。 云州百姓和周围的草原各个小部落过了一个安稳的金秋。 入冬的第一场雪落下,辛苦一年的云州百姓,开始为今年的春节准备物资。 除了羊毛制品外,今年各家还新添了一个必须采购的东西,那就是水果罐头! 罐头大批出厂罐头,苏云烟带领商京都商队,准备开启冬季的捞金之旅! 身为罐头厂的核心技术人员,耿大娘自掏腰包,买了三十个罐头分给左邻右舍。 “大家伙尝一尝这罐头。有黄桃罐头,沙棘果罐头,苹果罐头,葡萄罐头……这些日子,多谢左邻右舍的帮忙和看顾!” 耿大娘是真心感谢这群淳朴的邻居的。 自己成天呆在柔玄镇的罐头厂里,入冬后,老大老二又忙活起火炕的手艺,他们的业务发展到了武川镇,甚至连朔州也有富户人家来请。 老头子更是成日泡在军营里,一有空就去百川书院,教那群小娃娃练武,强身健体。 整个耿家院子就只剩两个儿媳妇和几个小孙孙,平日里没少得左邻右舍的帮助。 “耿大娘客气了。我还想着今年过节,也去买一个水果罐头,给娃娃甜甜嘴。”黄老婆子摸了摸孙女儿的头。 现在,黄老婆子的目标不是活下去,而是想多赚一些钱,留给孙女儿攒嫁妆。 以后是嫁出去也好,还是坐产招夫也好,女娃子手里得上得有钱!钱是女娃子的腰杆子! 所以,黄老婆子在羊毛厂下工后,还会去女澡堂当个搓澡的。 孙女就回家做饭做家务。 “谢谢,多谢!”一旁的王老婆子捧着水果罐头,没说推辞的话。 抚冥镇的人都知道,这罐头里面是放了的。 一个罐头要卖三十文,王老婆子是真舍不得出这个钱。 她现在不干挑黄泥的活计了,每天早上都去挑着担子去卖烙饼。 镇子上的镇民们手里边有钱了,也舍得在吃喝上钱,王老婆子的手艺还不错,每次都能卖光。 她打算多攒些钱,等过了年,就去旁边的怀朔镇租个铺子,那里的胡商更多,就连周边两个镇子的百姓,也愿意去怀朔镇找点吃的。 至于这个罐头,王老婆子粗糙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生怕会把罐子给划破。 这罐头就留给儿媳妇和孙子吃吧。 …… 苏云烟告别顾南夕后,就带着商队出发了。 这次她的主销产品就是水果罐头! 这一年来,苏云烟在云州和京都之间,跑了好几个来回,对这一条路,算是滚瓜烂熟。 尤其是这一路,还有宋知州做下来的人情世故,更让这一道畅通无阻。 等苏云烟带着商队回到京都时,京都的天气也冷了下来,百姓们都穿上了薄袄。 百川饭店推出来的鸳鸯火锅子更是受到了食客们的强烈追捧,每天都座无虚席。 “哟,苏娘子回来了,苏娘子这次带来什么好东西?”“去年冬天的羊毛袜子很好用,就是穿久了容易坏,今年我打算多买几双!” “都告诉过你,羊毛袜子不要经常洗,你偏偏不听!” 同桌的俩人呛呛起来:“我和你能一样吗?你双腿一盘,缩在火炕上,万事不操心,我还得四处跑,赚钱养家!” 一年的时间,苏云烟已经褪去脸上的婴儿肥,长相越发明媚动人。 只是当别人看向她时,第一时间不是注意到她艳丽的容貌,而是被她身上干脆利落的气质所吸引。 不过,苏云烟也不在乎这些外界的目光就是了。 “我们云州新出的水果罐头!采用最新的工艺,能存到过春节,无论是送礼还是自家吃,都是极划算的!” 百味饭店的食客们本就爱吃美食,听说出来新的美食,当场就要求买一罐尝尝。 “多少钱?苏娘子,给我来一罐!” 苏云烟早就想好了定价:“葡萄罐头一百文,苹果梨子罐头八十文,沙棘果罐头五十文。还有其他的,也在五十文到一百文之间。” 这个价格不算便宜,但也不贵,属于普通人十天半个月也能买一罐的价位。 毕竟京都物价贵,寻常人在苍蝇小馆子吃顿饭也得百来文钱。 若是士大夫之间的小聚,通常在四五百文一餐。 有人取笑道:“苏娘子做的好买卖。三分钱就能买一个梨,这罐头里可装得下一颗?” 苏云烟并不气恼:“物以稀为贵。这大冬日的,郎君若是能卖给我一个新鲜的梨子,莫说是三文钱,便是三十块钱一个,我也愿意买!” 其他食客们哈哈大笑:“你还当苏娘子,是以前的苏娘子?这般的口无遮拦,瞧,给你撅回来了吧!” “苏娘子,莫理这口无遮拦的货。我要一罐沙棘果的。” 苏娘子笑意盈盈,推销道:“毛樱桃的,要不要?大草原上,正儿八经的毛樱桃,雇好些人,摘整整一日才能摘得这么一罐子!只需一百文。” “苏娘子都这么推荐了,那给我再来一罐毛樱桃!” 苏云烟带来的水果罐头还没有入库,就在百味饭店销售了三十来个。 听到消息的福全茶楼东家也急忙派人来找苏云烟,直接定价一百罐,放在福全茶楼里售卖。 福全茶楼的生意依旧红火。 福满认下苏玄明当老师后,天天跟着苏玄明跑,也不在茶楼里呆着。 福满他娘和祖母在家呆着,没有意思,也愿意来茶楼的包间里,听个曲儿,听说书先生讲话本子。 “这就是云州来的罐头?当真是好挣钱的买卖!” “我尝了一下,确实新鲜好吃!没有一点霉味!” “让我也尝尝!这云州真是不得了,每年都能拿出一样新鲜物事!” “这还不是多亏了大将军顾南夕?唉,大将军离开京都后,京都都少了不少的乐趣。” “听说蓬莱客也去云州了,还和很多人一起办了一个《云州周报》的报纸!上面讲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故事。” “哎哟喂,刚才怎么就忘了问苏娘子,有没有把报纸带过来!”(本章完) 347.第347章 人不在京都,但京都都是她的传说 对于京都百姓而言,这个冬天是个充满果香味的冬天。 来自云州的水果罐头,走入京都百姓的千家万户。 京都万树梨灯火的大街上,几乎人人手提着一罐水果罐头。 条件稍微宽裕一点的人家,每隔三四日就会买上一罐。 宋大家里当然也如此。 “爹,你又买罐头了?”宋家大娘子刚关好店铺的门,就见自家爹爹拎着一个熟悉的陶罐子,晃悠悠地来接自己回家。 商铺两旁挂着两个红艳艳的灯笼,正散发着橘黄的暖光。 宋大把水果罐头交给闺女后,自己拿起长长的吹筒,吹灭灯笼里的烛火。 “你不是爱吃吗?昨日买的是葡萄罐头,今日买的是什锦罐头。” 宋大看向闺女的眼神里,洋溢着慈爱。 宋家大娘子却有些心疼:“这都得一百文吧,咱们买点苹果梨子罐头吃就成。” 宋大摆摆手,和自闺女一起走在京都的街道上:“以前家里日子穷。我还记得你五岁那年,帮你娘干活儿,不小心着了凉,当夜就发起高热来。” 想起这件事,宋大的眼眶都红了:“大夫都说你没救了,让你吃点好的,来世投个好胎。那年的风雪是真大呀,刮在身上,骨头缝里都透着凉。” “你的脸烧得通红的,躺在草窝上,瞪着一双迷迷瞪瞪的眼睛,声音小得像猫叫。你说,爹呀,我想吃梨子……” 宋家大娘子的眼神有些迷离,她依稀记起风雪中,想吃一口新鲜水果的小女孩。 宋大:“爹没本事,买不起暖棚里的蔬菜,也没有冰窖,藏不住水果。我就用温水化了一点点,骗你这就是梨汁。” 想到这里,宋大噗嗤一下笑出来:“后来你病好了,过春节的时候,喝了一点小水,还追着问我,哪来的梨子!” 宋大娘子也跟着笑起来,她一直以为梨汁就是和水一样的味道。 直到后来宋大赚了点小钱,给她买了一筐的梨子,这才明白,梨子和水是不一样的。 宋家的房子离商铺并不是很远,没多大一会儿,两人就到家了。 宋夫人接过罐头,熟练地打开罐头,把罐头放在炭炉上煨着。 小小的屋子里,就全是水果的鲜甜清香! “多亏了大将军,这才让我们这些普通人也能在冬天吃上水果。” 宋大娘子从挎包里掏出一叠报纸,递给宋大:“爹,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云州周报》。” 宋大的忆苦思甜,在见到《云州周报》的那一刻,就烟消云散了。 这一期的《云州周报》有小说家们写的趣闻八卦,还有蓬莱客连载的《云州往事》,首页是云州政策的解读,最后则是打广告的。 宋大把政策解读看了整整三遍,这才放下报纸,有些唏嘘。 “都说京都好,举目都是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车。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皆归于市易。但依我看,这云州虽不及京都繁华,但有大将军在,也别具风格,日后不可小觑。” 宋家大娘子凑过去一看,这政策解读写的是罐头厂和羊毛厂的招工条件,一条条罗列得十分清楚明白。 家庭困难者优先,家有阵亡将士的优先。看完这篇政策解读后,宋家大娘子也沉默了。 京都是个有上百万人的大城市,想找个谋生的路子还是很容易的,但是百姓们想找个好伙计,那可就难了。 在云州,罐头厂工作就好似京都绫锦院的女工,收入待遇都还不错。 但绫锦的招工很少为外人所知,基本上都被内部消化了。 “这就是政令通明啊!”宋大娘子的感慨。 宋夫人正在看最后一页的广告,看得津津有味:“这云州可真是个好地方,怀朔镇居然还有什么甜奶茶!想来一定很受女子的欢迎。哎哟,还有卖皮草的!一双皮鞋竟然只需要三百文!” 在京都皮鞋都是五百文起价! 看着报纸上妙趣横生且物美价廉的广告,宋夫人都心动了,要不是云州太远,真想去看一看啊! 一家人就云州的事儿,聊了一个晚上。 等到次日,宋大办完所有的活计,为一家刚到京都的人选好房子,得了一贯的中介费后,就去福全茶楼点壶热茶。 福全茶楼的说书先生,讲的正是《云州周报》里边的故事。 茶客们听得意犹未尽。 “这云州变化可真大呀!还有这报纸,着实是个好物!咱们京都不是有百印刷厂吗?怎么没人想着,也去办份报纸?” “云州有《云州周报》,咱们京都好歹办一个京都日报啊!” “得了吧,《云州周报》是有大将军坐镇。咱们办个京都日报,怕不是要被官府抓了去?” “大将军武能安邦,文能治世。再在云州呆几年,就得回京了吧?” 有行商嘿嘿直乐:“短时间内,怕是回不来。我听说,草原好多小部落都想要并入到云州来!” “哎哟,不得了,这可不是有天可汗的那股架势?” 宋大把茶杯重重落在茶桌上,瞪了说话那人一眼:“会不会说话?你娘没教过你,话说出口前,要在肚子里转三圈?” 拿大将军和天可汗相比,这不是明摆着给大将军招祸吗? 那人被骂得一愣,随即也反应过来,脸上神情变幻了好几下,最终还是默不作声。 提到大将军,其他人不免回忆起大将军在京都时的种种事迹。 “我早就说了,大将军不是一般人!当初大家都笑话苏家三兄妹,结果你看看,一个个多能干!苏大郎都是解元了,据柳夫子说,以他的实力,考上进士是没有问题的。” “苏二郎也不逞多让啊!以前还是药罐子,现在都能带队下海!” “苏小娘子变化最大!谁还敢把苏小娘子当成以前的虎丫头?” “听说,那商会的陈会长见到苏娘子,那都得客客气气的。” “莫说苏家三兄妹,就是百川书院里的学子,哪个又差了?那耿四郎,家里就是一种地的,现在也一跃成为书香门第!听闻,耿老汉一家在云州,生活得舒适极了!” “我隔壁家也在百川书院,他虽然学业不精,但在木工一道上,很是有天分。现今去工部当了一名巧匠!”(本章完) 348.第348章 有人告黑状 济国公少夫人兴冲冲地看着下人们带回来的水果罐头:“这就是来自云州的罐头吗?” 似乎因为赶上了潮流,婢女们也很是欢喜:“没错,最近火遍整个京都!听说,连皇宫也采购了一批罐头回去。” 济国公少夫人吩咐把送一半的罐头到老夫人和老国公院落,剩下的一半留着自己吃。 “区区一点水果罢了,做什么这么稀奇,跟没见过世面似的?”济国公世子皱着眉,双手背在身后,大步迈了进来。 他看着那粗糙的陶罐,眉头紧紧皱起,几乎能夹死苍蝇。 “你不喜欢吃,你就别来。” 自从上次夫妻俩撕破脸后,除了初一十五,世子会来少夫人房里坐一会儿,其他时候,这俩夫妻俩这夫妻俩都是碰不着面的。 济国公世子气呼呼地坐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你还有这闲心去买水果罐头,也不知道督促下你的好儿子,争取考个举人回来。” 这次加恩科,他儿子并没有参加考试。 济国公少夫人翻了个白眼:“你先让你心尖尖上的那两个小儿子考上秀才再说吧,这次是不是又落地弟了?” 被夫人一句话梗住,济国公世子却只能打开水果罐头的盖子。 这是一个毛樱桃的水果罐头,打开之后,一股带着毛樱桃的酸香扑鼻而来。 济国公世子打了个激灵,唇齿间控制不住地流起口水。 “要想吃,自己买去。”济国公少夫人夺回世子手里的罐子,示意婢女收好。 “你!”济国公世子,下不来台,讽刺道,“你何时也学的得和顾南夕一般,抠抠搜搜的?” 顾南夕开那么大一个罐头厂,记得把罐头拿到京都贩卖,却也不给这些同僚和圣上分一分,实在是太小气了。 “我留着钱,哪怕捐去慈善堂,也好过把这钱留给你养小妾。”济国公少夫人自从放飞自我后,就觉得这日子清爽了不少。 “我就说,你们跟着顾南夕学不着好!”济国公世子斜睨夫人。 “今儿个既不是初一又不是十五,你来我这儿来做甚?难不成就是馋这一口罐头?你若求一求我,我也不是那么不讲情面的人,还是可以给你留一口的。” “呵!”济国公世子双手抱于胸前,看好戏道,“若不是你还担着我们济国公少夫人的名头,你当我乐意来这?” “你这话是何意?”济国公少夫人使眼色,叫屋子里的下人们全部退下。 济国公世子冷哼:“你们不就是仗着攀上了顾南夕,所以才这样嚣张的吗?我可告诉你,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济国公少夫人心下一沉,莫非朝堂上出现了变故?但脸上还是一派波澜不惊。 “大将军在云州待得好好的,我们的日子可美着呢。” 济国公世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关键是她过得太好了!招了惹了某些人的眼。办工厂,抚恤军士,重用百家人才。现在居然还收留起草原人来,她想做什么?她只是一个云州刺史!” “她难不成还想当那有封地的异姓王?!” “还有说什么朋友来了,美酒招待,敌人来了有猎枪。她和草原人做朋友,把我们中原人看做什么了?如果朝廷派人过去收拾她,她是不是也要用猎枪来招呼?!”济国公少夫人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攥拳,心脏好像被人捏住了一样,叫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所以,有人在圣上面前进谗言了?” “进不进谗言的,又有什么关系?顾南夕的盛宠到头了!”济公世子心下一阵畅快。 自从京都出了一个顾南夕,各府的夫人们全都站起来了。 现今,眼看顾南夕要失了圣眷,他就冷眼瞧着,这些夫人们该如何自处! “胡说!这全是你的猜测,毫无依据可言。”济国公少夫人轻抿一口茶,眼角余光却落在世子身上。 世子大大咧咧地坐在圆凳上,嘴角高高翘起,怎么也落不下去:“不怕告诉你,圣上要派监军去云州了。” 济国公少夫人手上的茶杯一晃,险些掉落在地上。 不给云州派监军,是众人眼中圣上对大将军顾南夕的信任和恩宠! 如今,派了个监军过去,无论是谁当这个监军,都意味着君臣之间产生了嫌隙。 济国公少夫人沉着声音问道:“监军是谁?” “正是你那好闺蜜的夫君,镇国将军牛大人!” 济国公少夫人的心好似被撕成了两半,一半挂在云州大将军身上,一半挂在了好友身上,她顾不得和世子斗嘴。简单披上一件斗篷,就要去镇国将军牛府。 京都的天越发冷了,坐在马车里,即便有汤婆子暖手,济国公少夫人还是觉得浑身一阵发冷。 等马车终于到了牛府,济国公少夫人就见到牛府上下忙乱的下人们。 “你们这么快就要走了?”济国公少夫人望着自己的好友牛夫人,一时有些哽咽。 牛夫人对这个事儿倒是看得很开,她把收拾行李的事交给管家后,就带着济国公少夫人回到了大厅。 “本想着,等行李都收拾妥当了,我再约你们一道去福全茶楼,好好做个别。没成想,你竟然是先来了。” 济国公少夫人眼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你应该早告诉我的,让我从别人口中得知此事,我更难过。” 牛夫人握住济国公少夫人的手,拍了拍:“莫生气。我也是今儿个早上才得知的。圣上在早朝的时候,问要派谁去做监军。佟太师派系的人和保皇派在朝堂上险些打起来。最后,就把我家这个中立派给推了出来。” “唉,碌碌无为一辈子,只想求个善终,终究还是被推了出来。或许,是我连累了他,毕竟当初第一个提议让大将军去云州的人是他。” 这时,垂头丧气的牛大人走进来,听到这番话后,瞪了牛夫人一眼:“妇道人家,懂什么,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咱们去云州,不刚好可以一家团圆嘛!儿子还在云州等着咱们呢。” 事情已定,再无转圜余地。 济国公少夫人忍着悲伤,问道:“六过了年再出发,不行吗?” 牛夫人苦笑:“圣上催得紧,让即刻出发。”(本章完) 349.第349章 打群架 远在云州的顾南夕并不知道京都发生的一切,她在送走苏云烟后,本想窝冬养膘,却还是被一件事给惊动了。 云州的风雪比京都来的更早更猛烈,还没到十二月,就已经连着下了三日的雪。 雪虽不大,但街道上还是起了厚厚的一层雪。 尽管如此,这也没拦住一心想要去报仇的镇民。 一群人抄着锄头,砍刀,从四面八方一起涌向北面的城门。 顾十三皱皱眉:“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去?” 守城的士卒见惯不怪:“只是天太冷了,他们想自己挖些黄泥回去,自己盘火炕吧。” 虽然耿大郎和耿二郎盘火炕并没有收费很贵,但总有些人家舍不得出这个钱,想自己盘。 “大下雪天的,去挖黄泥?”顾十三总感觉有哪个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平日里要上工,没工夫啊。” 都是穷苦人家,干一天活就有一天的饭吃,只有在这干不了活的天气里,才能顶风冒雪去挖点黄泥,修补屋顶,盘一盘火炕,好让一家人舒舒服服过个冬。 顾十三按下心底的不安,目送那群人,深一脚浅一脚,朝抚冥镇外走去! 这群人出了抚冥镇,再往西北方向走三公里,就和另一方对上了! “你们这群养不熟的白眼狼!大将军好心收留你,你们居然还敢打我们云州人!” “大将军收留了我们,那就是认可我们是云州人!你们凭什么作贱我们的孩子?” “呵!你们这群黑心眼的,养出这样黑心眼不知道理的种子来,却也不管管,几次三番的,我们都不理会,你们得了便宜就越发上头!” 双方对骂一阵,那心头的怒火,拱得人浑身血热血沸腾,连冬日的雪也要被融化! 双方对峙着,不知是谁率先朝对方扔出块石头,这就好像吹号角,两方人马瞬间就冲撞在一块儿! 挥出头的挥锄头,拿刀的拿刀。 双方起初还会留点手,不朝对方的要害砍刀去。 但打着打着,见了血,如同困在笼里的猛兽被放了出来,双方打上了头,一时间也顾不得其他,招招向对方的要害攻去! “哈斯,咱们去找巴尔虎部帮忙!” “阿古朵,你去找阿布日吉!他身为部落的第一勇士,别人还伤了他的小崽子,他不得赶紧回来?!” 眼见着草原人要去请救兵,汉人也不干了。 “顾小满,你赶紧去找你的叔叔伯伯们!翻了天了,在我们顾家军的地界,还敢欺负我们顾家人!今日要叫这群草原人,见见我们顾家人的厉害!” 顾小满撒开脚丫子就往抚冥镇跑。 冷冽的冬风被灌进肚子里,顾小满只觉得喉咙都火辣辣的,肚子里也凉飕飕的。 “小满,你干什么去?!”顾十三一把揪住小满的脖领子,把他提溜起来。 顾小满回头一看,发现竟然是顾十三,当即傻了,傻讪笑道:“没什么,我就是去找小伙伴们玩一玩。” 顾十三眼睛眯起来,沉下声音:“说实话!” 顾小满缩着脖子,低着脑袋,一张嘴紧得跟蚌壳似的。 这模样一看,就知道必定有事! “顾小满!”顾十三的语气里是满满的胁迫。 顾小满浑身一抖,支支吾吾道:“我去找叔叔伯伯们。” 顾小满像挤牙膏似的,挤了半天还没把事情给挤完。 就在顾十三即将失去耐心之际,李老大带着阿布日吉,骑着马过来,高声道。 “顾十三,快点儿!中原人和草原人打起来了!”顾十三:“多少人?” 李老大觉得很无力:“现在是五个草原部落,接下来还会加入多少个不清楚,双方都在摇人。” !!! 顾十三狠狠瞪了一眼顾小满,感情这小家伙去找叔叔伯伯们,是要去请他们打群架! 等顾十三,李老大等人率兵跑去打架场所时,发现双方已经打成一团。 白白的雪地上,全是鲜红的血迹。 一个个嘴里冒着这辈子能想出来的最脏的话,武器散落一地,就用手抠眼珠子,胯下偷桃! “住手,快住手!”李老大扯起嗓子大喊,但没有一个人听他的。 李老大觉得刺手极了。 这杀又杀不得,说又不听,如何是好? 顾十三大吼一声:“大将军来了!” 这句话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叫原本打得死去活来的双方齐齐顿住了手。 顾十三和李老大对视一眼,趁这机会,带着士兵们把两拨人分开,再把带头的人给揪出来。 “你们赶紧想想,该怎么跟大将军解释吧!” …… 顾南夕还坐在火炕上围炉煮茶,就听见刺史府门外闹哄哄的,大周话和草原与混杂在一起,听起来像是在相互咒骂。 “主子,顾将军,李将军来了,说是有件事需要您做定夺。” 顾南夕长叹一口一口气,让绿梅把碳炉收起来。 通常要交给自己定夺的事儿,都不是好事。 “让他们进来吧。” 一见到顾南夕,额头上还流着鲜血的哈斯,就哭了出来。 “我伟大仁慈的大将军啊!您可要为我们做主!这群人欺负我们草原人!” 被指责的顾大壮梗着脖子道:“谁欺负你们了,难道不是你们先动的手吗?!” “格尔朗是个乖巧的孩子,他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就动手打人的!” “哼!你当我们云州人和你们草原人一样那么野蛮吗?君子动口不动手,没听说过?” “你们欺人太甚!” “你们野蛮不讲理!” 眼见双方又要吵起来,顾南夕连忙道:“好了,你们是来找我吵架的吗!有事说事,一个一个来先说说这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哈斯抢先:“是顾家小子先骂格尔郎的!” 顾大壮:“是格尔朗先动手打人的!顾小满的额头上被打了好大一个包!顾小满可是顾八的遗腹子!顾八就这一条血脉,我们这些做叔叔伯伯的,能见他被欺负,无动于衷?” 说完,顾大壮充满委屈地看向顾南夕:“小姐,你可得为我们顾家人做主啊!” “仁慈的大将军,你可不性能偏心眼!”布卡尔急忙道。(本章完) 350.第350章 登报批评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告状声中,顾南夕终于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原来是格尔郎生病好了之后,就进入了百川书院蒙学部。 百川书院的孩子,基本上都是汉人,猛然间,加入一个草原人,自然是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以及不满,其中最为不满的就是顾小满。 顾小满是顾家军顾八的遗腹子,他的父亲在对鞑子作战中英勇牺牲了。 顾小满从小接触的就是要杀关草原鞑子,为父报仇。 年仅八岁的他分不清鞑子和其他草原部落的人,有什么区别?所以他平等地仇视每一个草原人。 但浩日沁部是大将军顾南夕同意加入云州的,格尔朗进入百川书院也是符合规章流程的。 顾小满心里不满,但也不敢违背校规,动手欺凌格尔朗,所以只能在语言和行动上进行冷暴力。 “野蛮人就是野蛮人,就算穿上大周的衣袍,那也是披着人皮的狼!” “我们不跟野兽玩!” 整个书院,只有吕家阿弟愿意和格尔郎走在一起。 小孩子的世界有时候也是很残酷的。 格尔朗虽然对云州很是向往,但从小就与天地搏斗,深知弱肉强食的道理。 他很快就做出了反击。 他趁着顾小满落单的时候,偷袭了顾小满! 顾小满在学院里被揍,平日里照顾他的叔叔伯伯们自然要去问个清楚明白。 这一问,就知道动手的人是格尔朗,是那个草原的小孩! 隐藏在冰山底下的火山,在这一刻借着这个机会爆发了! 顾家叔伯跑去格尔朗家,想要个说法。 正好阿布日吉不在家,浩日沁部的人自然不会让外人欺负到阿古朵母子身上。 于是,小孩子间的冲突就扩大了到顾家人和浩日沁部上! 随着冲突的加剧,双方各自摇人,事情便扩展到了7七个草原部落和抚民镇整个西北片区! 作为导火索的顾小满和格尔朗自然也是被带到了顾南夕面前。 顾小满红肿着一双眼睛,望着顾南夕:“大将军,我要为父报仇有错吗?我只是骂骂他,还没动手呢!等我这次回去,有他好看的!” 格尔朗头一次见到顾南夕,心情既激动紧张又惶恐。 他好像闯祸了。 大将军会不会生气?大将军会不会把浩日沁部赶出云州? 但戈尔朗也很委屈:“他骂我是畜牲养的,骂我不是云州人,骂我只配在草原上啃土……他还欺负吕家阿弟!” 在一旁旁听的王不喜和副将都替顾南夕感到头疼。 这事儿要是办的不好,整个云州和谐的局面将会再次变得四分五裂。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顾南夕身上。 这个云州的王,她会怎样处理这件事?他会偏向顾家人,还是偏向草原人,或者各打五十大板? 顾南夕垂眸思考片刻后,先朝顾小满招招手。 顾小满梗着脖子,一脸不愤地来到顾南夕面前,他做好了被批评的准备,也做好了被百川书院退学的准备,但他不服气!就算被书院退学,他也要去找格尔朗报仇! 顾南夕替顾小满理了理凌乱的衣衫,又摸了摸他额头上的伤口,柔声问道:“打的是这里吗?还疼吗?” 没有迎来想象中的斥责,反而是如母亲一样的关怀,顾小满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了,大眼珠子蓄满泪水,倔强道。 “男子汉大丈夫,不怕疼!” 顾南夕笑了笑:“那还是疼的。我们云州和鞑子有血海深仇,你小小年纪就知道要为父报仇,我很为你感到骄傲。” 顾小满的眼睛亮晶晶的。 顾南夕接着道:“我也有一个儿子,他叫苏玄明。他在松山书院的时候,就经常受同窗们的欺凌。为了这事,我带着他打上对方家门去。” 顾小满的神色,略微不安起来。 顾南夕蹲下来,平视顾小满:“百川书院校训第三句,你还记得是什么吗?” “岂日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长矛,与子同仇!” 顾南夕把顾小满拉到格尔朗面前,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看好你眼前的这个人,他是草原浩日沁部的戈格尔朗,他是你的同窗,你的同袍,而不是你要杀死的敌人。” 顾小满不安地垂下头,双手不自觉地揪起衣摆。 顾南夕又看向惶恐不安的格尔朗:“格尔朗,你也没有错。面对欺凌,你勇于反抗。知道对方人多势众,你就避其长,挑对方落单的时候动手。” 格尔郎抬头看向顾南夕,专注地大量顾南夕的每一个微表情,确定对方不是在说反话后,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刚才的惶恐不安,以及带着一点点的委屈,全部化作眼泪。 顾小满和格尔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道歉的话却死活也说不出口,纷纷别过头去。 顾南夕没有再管这两个小孩,而是站起身,坐到主位上,扫视一圈底下的顾家人和草原部落首领。 “孩子们没有错,有错的是你们!你们没有管好自家的孩儿,把自己的心思借着孩子们的事借题发挥出来,你们可知错?” 顾大壮咬牙道:“我知道错了,大将军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我是他们的老大!” 哈斯也站了出来:“我也知道错了!这件事是我们浩日沁部引起的,要罚就罚我吧!” 顾南夕冷哼一声:“当然要罚!子不教,父之过,你们作为首领,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自然是要罚的!” 顾大壮和哈斯跪下来,静静等待着顾南夕的发落。 这件事弄得这样大,肯定要推出两个人,做那杀鸡儆猴的鸡。 “但最应该受罚的人是我。” 顾南夕这话一出,现场所有的人都不可思议地的望着她。 顾南夕:“我身为云州刺史,没有管好辖区内的治安,当然是要负责的。” 副将一听不干了:“这怎么能怪您?第一责任人应该是我才对,要罚就罚我吧!” 顾南夕一锤定音:“我说过,我们云州就是一个大家庭,我就是云州的家长。孩子们犯错,就是我这个做家长的不合格!” “当年,圣上罚我禁足一个月。这次,草原的人犯了错,我也禁足一个月。顾家人犯了错,我再禁足一个月,加起来一共两个月!外加把此事登在《云州周报》上,以儆效尤!”(本章完) 351.第351章 团结就是力量 《云州周报》第二十期,直接卖疯了! “给我来份《云州周报》!” “我也要一份!” “一千份!” 周围的人不禁循声望去,发现来人竟然京都来的商队之一。 “你开这么多份做甚?” “自然是要带到京都去!这报纸又不占地,只需用油纸包裹好,就再也不用担心其他。 有路人诧异:“京都也关注咱们云州的事?” “嘿嘿,大将军在哪,我们京都百姓就关注哪!不愧是大将军,不知养活了多少说书先生。这不,又搞出一个全云州通报批评!” 商人眼冒星星,这八卦,谁不爱看哟! 《云州周报》这一期,用了整整一个版面,讲述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其中,顾南夕的检讨书标粗加大,位于板面最中央。 云州城内,众人对此事也是意见不一。 耿家院子,大堂屋内,邻里邻居们全坐在其中。 纳鞋底的,洛阳毛线的,揉面团的…… 手上动作不停,嘴里还在唠着嗑。 “王老婆子,你可真是能干。又在家里搓起羊毛来。”黄老婆子是真羡慕王老婆子,有这份精神头! 王老婆子小心翼翼地把轻飘飘的羊毛捻成丝:“这地界,求了多少年,才求来一个大将军。我得抓紧时间,为小孙子攒点钱。” 王老婆子的语气中满是憧憬:“日后,盘下个铺子,做点小买卖。送小孙孙去学堂,如果能像耿四郎那样,考个功名,当个秀才,光耀门楣。我就是去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说到这里,王老婆擦擦眼角的泪:“我那不争气的短命儿子!要是能多活几年,这日子不知道过得有多美!” “可不呗!唉,怎么有人放着这么好的日子不过,成天惹是生非?我听香烛火店的周掌柜说,大将军写检讨书了。还发表在报纸了!” 黄老婆子有些生气,那么好的大将军,怎么能写检讨书?! 耿大娘在家人的鞭策下,认了几个字,能勉强读懂报纸,倒是能明白个大概。 “顾家小子欺负草原上的格尔朗。格尔朗把顾家小子给揍了。这不,顾家人不干了,和浩日沁部干起来。” 王老婆子抬起头,眉头皱紧:“孩子间的打打闹闹,大人瞎掺和什么?谁家孩子没打过仗?” 黄老婆子也点头赞同:“就是,凭白连累大将军。” 耿大娘叹口气:“明面上,是小孩子打架,实际上,是云州百姓和草原人不对路。” “唉。我也不愿意搭理草原人。但这是大将军同意的,她肯定有自己的里由。”黄老婆子放下手里的鞋底子,想起逝去的儿子。 刚得知儿子死讯的时候,她是真想把鞑子给生吞了! 可日子还要过,还有个小孙女。 这仇恨便埋藏在心底,叫人心肝疼。 黄老婆子不懂什么大道理,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云州要接受那些草原人。 但大将军这么做了,那肯定是对的! 即使看到那些草原人,心脏一抽抽疼,黄老婆子也忍着恨意,对他们视而不见。 王老婆子早就低下头,继续捻羊毛,嘴里哼唱着,风靡云州城的一首小调。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就是钢,这力量就是铁,比铁还硬比钢还强,向着草原鞑子开火,让草原鞑子死亡!向着太阳,向着美好日子,向着云州,发出万丈光芒!” 随着这一声声吟唱,在场的所有人都加入进来。 大合唱的声音,透过窗户,飘向云州的夜空,和缓缓落下的雪,一起翩翩起舞。歌声就像某种咒语,让人把心底的悲伤愤怒和仇恨,化作一股股力量,在心间流淌! …… 怀朔镇内,一个小小的食肆内,弥漫着奶茶的香甜,混杂着水果罐头的清香。 胡商们围坐在一起,相互交流着信息。 “云州的茶叶,散茶只要一百五十文一斤,建茶贵些,一饼要一贯。” “你们打算运建茶?这风险有些大啊。” 二十饼为一斤。 建茶就是福建产的茶,大周官方售价格为九千文一饼。以前在边关,炒到一贯五。 “我再看看。我瞧着云州的好东西不少,这水果罐头,就很不错。” “这个你是不用想了。水果罐头还没出朔州,就卖掉三分之一,剩下的,京都完全能吃下。” 胡商们喝着奶茶,吃着店家提供的火锅子,热得汗流浃背,一个个脱下外袍,火气旺的人,甚至光膀子。 “不得不说,这火炕是真行!外面下大雪,屋内温暖如春。” 另一个胡商夹起一片羊肉,在热腾腾的锅里涮了涮,塞进嘴里:“舒坦!店家,给我们念念今天的《云州晚报》!” 胡商把报纸递给店家。 店家立马唤来放学回来的儿子。 胡商打量一眼刚高过桌子的男童,怀疑道:“认字吗?” 店家笑容满面,带着一丝骄傲:“会呢!在百川书院蒙学部,课业第一!这学期回来,还奖赏了好些东西。” 胡商啧啧:“也就是在云州,念书不钱也就罢了,念得好,居然还给奖东西。” 朋友取笑道:“你不如学学草原人,也加入云州?” 胡商翻白眼:“你当我不想?!等我再多跑几趟,多赚些银钱,我就携家带口搬来云州。” 说话,胡商冲男童努努下巴,示意他念报纸。 稚嫩的童声,在小食肆里回响。 原本热闹的食肆,不知何时,竟然安静下来。 等男童念完了,众人这才回过神,就刚刚听到的新闻,发表看法。 “我早就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草原人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恩将仇报!”说话的是个脸上有一条长伤疤的汉子。 跟他同桌的同伴劝道:“这是浩日沁沁部的人,我同他们打过交道。和鞑子不一样,没南下过。” “哼!” “别吵吵了。我看报纸后面的那首歌曲挺有意思。听着怪有劲的!” 无论是什么个看法,众人对顾南夕都是佩服的。 “有担当!” “跟着这样的人干,心里头安稳!” 胡商越发心动了。(本章完) 352.第352章 君子坦荡荡 镇国将军牛大人一家没有和任何人告别,就在一个雾蒙蒙的早晨离开了京都,踏上了北上之路。 “过了朔州,就进入到武川镇,那是云州的地界。” 驿站里,牛大人缩缩脖子,只觉得这寒风邪性的很,直往自己骨头缝里钻。 越往北,天气肉眼可见地寒冷起来。 尤其是这几日,寒风呼啸,大雪纷飞,不少人都躲在驿站里,出不去。 朔州官衙给牛大人一家配备了三十名厢兵,若是不能在指定的日期及时到达云州,每超一日就要付给厢兵们一人五十文。 这部分费是由牛大人自己承担的。 因此,望着屋外的大雪,牛大人心情有些急切,问驿丞:“这雪还要下多久?我们何时才能出发?” 驿丞难得见一次京官,态度很是和善:“这可说不准,有时下一两天,有时下大半个月。牛大人,莫着急,安全为上。” 驿丞很好心地拿出自己的私藏《云州周报》递给牛大人:“这报纸可火了,若是旁人来要,我是万万不会给的。” 牛大人扫一眼内容,瞬间被震惊到了:“不是说云州很安稳吗?不是说鞑子惧怕顾南夕,所以今年没有南下吗?怎么还自己打起来了呢?!” 驿丞笑了:“这上牙齿还有磕破下嘴唇的时候呢。一家人都有干仗的时候,何况是云州?” 牛大人有些慌张,这云州还能不能去了?到底安不安全呢? 牛大人挤出一抹笑,干巴巴道:“宿州离云州这样近,您一点也不担心?” 驿丞哈哈大笑:“有大将军在,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云州乱不起来!” 牛大人叹气,不好把心中的担忧告诉其他人,不经意间看向门外,恰好见一商队自北方向南而去。 他们步履匆匆,看上去很是急切。 依稀能看到他们的马车上用油纸包裹着的货物,还有一个个小陶罐…… “最新的《云州周报》来了!” “云州内乱,草原部落和云洲百姓干起来了!” “大将军顾南夕自请罪!” 京都城内,步履匆匆的百姓们被卖报童这么一吆喝,顿时来了兴趣,掏了五文钱,买一份《云州周报》。 打开报纸一看,映入眼帘的就是顾南夕的请罪书! 再细细读下来,这才发现,原来是新加入云州的七个草原部落和云州城原本的百姓闹起来了! “嗐,我早就说过,本不是一家人,根本就没法在一个锅里吃!连年都没有过,就吵吵起来了!” 福全茶楼内,有人拿着《云州周报》指点江山。 有书生模样的茶客摸着胡须,似乎智珠在握:“大将军顾南夕的心是好的,但步子也迈得太大了一些。她所做的事,就好比我们大周把好几个宗族融合到一块儿去,哪能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可不呗,这下子得到反噬了吧。唉,上好的局面被她自己搞得稀碎!” 有人看顾南夕的笑话,也有人在为顾南夕担心。 百川书院内,苏玄明照常看《云州日报》,第一眼就被版面内容给震惊到了。 “阿娘……” 苏玄明的一颗心七上八下,恨不得立刻飞到阿娘身边。阿娘还好吗?堂堂云州刺史,自罚禁足两个月,这面子该往哪搁? 苏玄明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一想到,春节这样热闹的节日,阿娘只能窝在小小的刺史府,孤苦伶仃,形单影只,苏玄明就心酸不已。 忍着难受,苏玄明继续看报。 视线很快就定格在一首曲谱上。 “团结就是力量?”苏玄明跟着调调,哼了几遍后,好似一道金光闪过,醍醐灌顶! “原来是这个意思!”苏玄明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所以,阿娘是已经预判到圣上会派监军去云州! “干娘在告诉我们,监军不是问题!她让我们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蒋光海等人来到百川书院,作出和苏玄明一样的判断! 陈逸轩想到宋知州写给自己的信,举一反三,也明白过来:“明面上是一封检讨书,实际上却是一个招贤令!” “敬佩干娘的人,会前去云州投奔!能看懂干娘布局的大才者,若有心,也会去云州。” 苏玄明想通后,心下一松,泪眼:“君子坦荡荡,阿娘这是在搞阳谋啊!” 相州,宋府,灯火通明。 今儿个,宋家女婿陈石海,携妻子宋大娘子回宋府拜访。 整个宋府为二人办了一场隆重的宴会。 “石海,此次科举,是两虎相斗。如今朝堂局势诡谲,晚三年在入场,也是一件幸事。”宋家家主很看好这个女婿,言语间很是体谅。 陈石海虽然对宋家隐隐有些不满,但还是感激涕零道:“多谢岳父宽慰。在京都时,我时常听闻百川书院的名号。可惜,待的时日短了些,了解不多。大朗是百川书院的学子,可愿为我解惑?” 众人这才把视线投向角落处的宋知州。 宋知州正在丫鬟端着的铜盆里洗手,闻言,眼珠子都没转一下,冷冷开口:“不愿意。” “你!”宋家家主心口一哽。 自从宋知州回来后,整个相州都鸡飞狗跳! 原本想着,从他手里捞点好处,却没想到,他打着宋家的旗号,暗暗打通商道。 等宋家回过味来,宋家商道已经被他挖去大半! 占了这么大便宜,这混账子不仅不感恩,还见谁就怼谁!简直岂有此理! “莫以为背靠云州刺史顾南夕,你就安枕无忧!谁不知道,顾南夕已失了圣眷?!”陈家家主暗含威胁。 陈石海在一旁附和:“岳父说的对!云州内乱,顾南夕下请罪书,成了整个大周的笑话。” 宋大娘子捂嘴笑:“毕竟是妇道人家,担不住事。哪有堂堂刺史,不仅不罚当事人,反而自己认错的?哪有一丝威严?” 宋夫人嗤笑:“迟早有一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这个他人,自然就包括宋家! 宋知州冷笑,送给他们一句话:“放你娘的狗屁!” 干娘的计谋,岂是这群愚人能看明白的?!(本章完) 353.第353章 力量来了 宋知州扔下气得火冒三丈的宋家人,自己单独离开了。 他不住在宋府,而是在相州买了一个宅子。 相州的风,吹起来要比京都更冷些。 宋知州让马夫驾着马车,跟在自己身后,自己单独在冷清的街道上漫步。 日子过得太快,这一晃就过去了大半年,没有自己在干娘身边长袖上舞,云州就闹出乱子来了。 虽然干娘能借着这次机会,广邀天下英才,但终究还是让干娘受委屈了。 在寒冷的冬风中,思绪就会变得格外清明。 宋知州垂眸,心里在暗暗想着,干娘这样大张旗鼓,到底想做什么? 首先,干娘这样做,就会让云州内的草原人和云州原本的百姓,更好地融合在一起。 其次,这也是面向天下的招贤令,寻求志同道合的伙伴。 最深层次的含义则是向苏玄明,宋知州等人传递新的指示!那就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宋知州深吸一口气,加快回府的步骤。 相州虽然文风鼎盛,但已形成学阀之势! 但凡不加入宋陈两家的学子,很难在相州出头!走不出相州,就很难走上京都,走上官场! 前段时间,还有寒门学子前来拜访,自己当时还在犹豫,现在看来,这些学子也是可以团结的力量! …… 偏远的南郡,朱大人正在巡视各县,等他回到府城的时候,就看到幕僚递上来的《云州周报》。 朱大人细细看了一遍,不免失笑:“当年,顾家小子若有他闺女这一半的心眼子,就不会落入那样的下场。唉,可惜了,顾家这是个小娘子,若是个小子,老夫高低得陪她闹一闹这天宫。” 幕僚在对面坐下来,告诉朱大人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已经有不少人陪这个小娘子闹天宫去了。您回来的时候,不是说过,您的那些好友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吗?有消息传来,朴昌,扁鹊安,许老都去了云州。” “许老也去了?云州的地界能种出什么来?他去那边做甚?”朱大人无语,这不是去胡闹吗? 云州这个州郡为的地位很尴尬。 众人对它既关注又不关注,关注的是云州和草原鞑子的战事,不关注的就是云州的民生。 虽然,早有传言说,顾南夕重用百家传人,但其实这事儿在其他的官员眼里,都不算是个是个事,只是用来攻击顾南夕的一个筏子。 毕竟诸子百家,没落久矣,但凡一个会种地的农夫,都敢自称是农家传人。 这还是朱大人第一次听说,原来去云州的农家传人就是许老! 许老可是正儿八经的农家传人,一手种田的手艺,馋得朱大人嗷嗷叫。 朱大人几次三番,甚至三顾茅庐都没请得动他,没想到,许老竟然自己远赴千里去了云州! 朱大人不免有些发酸:“这小南夕的本事可真是了不得,她能用好许老吗?不要暴殄天物啊!” 幕僚淡淡地瞥朱大人一眼,轻描淡写地扔下一枚重磅炸弹:“许老在沃野正外的盐碱地里,种出一小片的海水稻,产量尚可。” 朱大人蹭一下站起身来,险些掀翻桌子。 他大惊失色道:“盐碱地?海水稻?这莫不是个假消息?!” “千真万确,绝无一丝虚假,这海水稻还是苏二郎在杭州海边发现的。” 朱大人缓缓坐下来,过了好长时间,才让自己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天佑大周啊!” 震惊过后,朱大人又燃起熊熊壮志:“小南夕能把一个鸟不拉屎的云州,经营成现今这副模样。我年长她许多,岂能落后于她?!小南夕都说了,团结就是力量!” 朱大人坏笑道:“这云州的水果,哪里比得上我们南郡的?想来顾南夕不会介意,让我们南郡也跟着做一做这个水果罐头的买卖!” 幕僚:“是这罐头我看过了,陶罐好说,水果也好说,但盖子上有一个白色的密封圈,想来,这就是关键技术所在。” 朱大人觉得这不是个问题:“我们去找顾南夕,不就知道了?” “顾大人会同意吗?我们这可是跟云州抢生意。” “她自己说的,团结就是力量,我去跟她搞团结,她还能把我拒之门外不成?!” 跟朱大人一样想法的,还有某江南首富。 邪气俊美的男子对着管家道:“信呢?” 管家一头雾水:“什么信?谁给主子的信?” 主子日理万机,每天的信件往来可以按箩筐来算,不知道主子该是指的是哪一封? “小黑给我的信啊!” 官家在记忆里搜索了半天,这才想起来,小黑写给主子的那封信,但那都过多长时间了?! “主子,时间太久了,得好好找一找才行。” “速去!”俊美男子可不管这个工程量有多大,反正他就想看一看小黑写过来的信,立刻!马上! 管家摸摸额头上渗出的冷汗,马不停蹄地去书房翻找。 幸好,管家把书信都是按照姓名分门别类收好的,小黑来的信很少,就那几封! 俊美男子再次把小黑的来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这才长叹一声。 “小黑还是向着我的,果然发财的门路就在云州!是我们粗心大意了,没去调查云州的情况。” 云州能搞出来一个水果罐头,江南不更适合做水果罐头吗?! 秋季贱价买进来,冬季再高价卖出去。 这是何等一本万利的买卖? 利国,利民,利自己!不犯法,还不需要打通门道,太合适了。 现在唯一的困难就在于水果罐头的密封技术! 那顾南夕心思深沉,这会不会是她设下的一个陷阱? 黑衣男子站起身,来回踱步,视线定格在《云州周报》的那首《团结就是力量》上。 不管了! 顾南夕自己说的,团结就是力量,她要是不同意,自己就把这个报纸甩到她脸上去! 堂堂云州刺史,还能食言而肥! 俊美男子里在心里做了好一番建设,终于决定还是要吃下水果罐头的这片蓝海! 就算顾南夕是设圈套,自己也认了!(本章完) 354.第354章 美好的摆烂的一天 远在云州的顾南夕,把刺史府门一关,隔绝外面的纷纷扰扰,安心地在府里摆烂。 绿梅心疼自家主子受了大委屈,亲自下厨,给顾南夕做了几道菜。 酒醋三腰子,糊炒田鸡,生豆腐百宜羹,酒煎羊。 美食的味道,传入顾南夕鼻间,勾的他得她从暖和的火炕上,爬起身来。 “绿梅,你做甚好吃的了?” 绿梅给顾南夕披上外跑,这才叫下人们把美食端了进来。 “主子,这一年多来,您三餐都粗茶淡饭,受委屈了!” 绿梅这才想起来,自家主子在京都的时候,虽然不怎么讲究吃喝,不像其他高门贵妇一样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那也吃的比在云州要好! 难为主子在云州过这样的苦日子,却一声也不吭。 绿梅吸吸鼻子,眼眶泛红,自责不已。 顾南夕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绿梅的手艺在整个永昌侯府都是顶呱呱的! 以前在侯府的时候,她有事没事就下厨做一道菜。 跟了自己来云州之后,绿梅成天东奔西跑,自然也没得时间去倒腾厨房里的事物。 顾南夕也不好意思张这口,让人家跟自己忙了一整天,还要去下厨。 顾南夕夹了一筷子酒煎羊,云州的羊许是因为在草原放养的缘故,肉质比京都的要肥嫩很多。 这道酒煎羊,又带着果酒的清香,吃进去叫人唇齿留香。 顾南夕的动作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称得上狼吞虎咽。 看到这一幕的绿梅,擦擦眼角的泪水,翻出几乎要落灰的香炉,装入精致的炭灰,拿专用的香箸,拨开一个小孔,再放上银箔隔热,最后放入从京都带过来的小香丸。 熟悉的香气散开,弥漫在整个屋子。 顾南夕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了在永昌侯府渡过的悠闲时光。 顾南夕的神色有一点点茫然,随即拍掌道:“我就说少了点什么,原来是少了寺庙的晨钟!” 在京都,每到凌晨四更,山里面的寺庙就会敲响晨钟。 僧人们还会沿街报晓。 到时,官员就会起床,做生意的也会开门迎客,猪肉铺,羊肉铺还要迎接那些一早就被农夫从乡村赶来的猪羊。 除此之外,僧人不仅报时,还会做天气预报,例如天色晴朗,雨,天色阴等等。 顾南夕来云州这么久,每天起得比四更还早,就忘了这件事。 “主子,可要雇些打更人?”绿梅看到顾南夕来了兴致,心下也很高兴。 顾南夕自然是摇头:“何必费那些个钱财?在京都,早起遇到这些僧人,都是需要布施的。咱们云州还很穷,没必要这个钱。” 见顾南夕拒绝,绿梅也没有坚持。忙碌的日子过久了,猛然空闲下来,一时间还不知道该做什么。 绿梅担心顾南夕无聊,就在顾南夕用完膳后,拿出毽子来:“主子,要踢毽子吗?” 顾南夕揉揉圆鼓鼓的肚子,往火炕上一躺:“不玩,你要是喜欢,你就踢吧。” 绿梅无奈,收起毽子,拿出刺绣,打算为顾南夕缝制个香囊。 自从来云州之后,主子的日子过得太粗糙了,身上都不香喷喷了! 顾南夕躺得很安详,绿梅绣得很认真,这一晃,就过去了大半天。绿美抬头望窗外,发现日头偏西,竟是到了下午茶的时间。 绿梅这才急忙跑去厨房,忙叨一阵儿,端出来一盘子酥胡桃,霜玉蜂儿。 大周人都爱吃甜食,尤其钟爱蜜饯,但顾南夕吃不惯这么甜,所以绿梅在做甜品时,都减少了用量。 这下子,顾南夕竟是连火炕都不下了,叫人搬来炕桌,一小口甜点,一口清茶,有滋有味,这生活赛神仙! “做甚这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顾南夕美滋滋,却发现绿梅都快要哭了。 绿梅收敛好情绪,挤出一抹难看的笑:“没事,我就是心疼主子。” 心疼主子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跑来这云州劳心劳力。 心疼主子付出那么多,却还要下请罪书! 顾南夕无奈,总不能告诉绿梅,别人眼里的受委屈,是自己的甘之如饴吧。 这可是整整两个月的带薪休假诶! 大冬天的,就算出门又能去哪里玩耍?还不如窝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别哭了,你主子的日子过得可美了呢。” 绿梅擦擦眼泪,并不相信这话。 这时,门外忽然有人敲门,绿梅出门一看,发现是浩日沁部的阿布日吉。 阿布日吉怀里抱着一个毛茸茸,把毛茸茸塞到绿梅怀里,撂下一句话就跑了。 “听说汉人都喜欢养宠物。这是我们特意抓来的,希望能给大将军带来欢乐。” 绿梅抱着这只毛茸茸回到主屋。 “这是什么?”顾南夕好奇地望去,只见绿梅里的那只毛茸茸,歪着头,好奇地打量自己。 绿梅好笑道:“应该是狸奴。这阿布日吉他们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知道我们汉人喜欢狸奴,便送来一只给您。” 其实,在大周人眼里,排第一的应该叫是狮猫,有长毛,白黄色,不能捕老鼠,但是好看,很多高门贵族都喜欢。 这狸奴虽然不是狮猫,但那也是浩日沁部的一片心意。 “主子,给它起一个名字吧。” 顾南夕看了一眼色小猫,便道:“就叫它小吧。” …… 阿布日吉回到部落后,就被族人和哈斯围住了。 “山猫送过去了吗?大将军可喜欢?” “大将军的精神头还好吗?” “大将军有没有怨恨我们?” 阿布日吉一一回答:“山猫送过去了,大将军应该是喜欢的,没有见到大将军,只看到了绿梅姑娘。大将军的心胸比天还宽,比海还广,当然不会怨恨我们。” 打发完其他的族人,阿布日吉问首领哈斯:“首领,大将军真的会喜欢山猫吗?” 哈斯十分肯定道:“当然!我听李老大说过,京都的世家贵族都喜欢养马,象,狮子,老虎这样的猛兽!大将军自然也会喜欢山猫!” 阿布日吉觉得首领说的很对! 山猫可是能猎杀驯鹿的猛兽!成年的山猫身长一米多,堪比一个小孩子大! 只有这样的山猫才能配得上大将军! 那些连老鼠都抓不着的猫,哪里有资格出现在大将军面前?!(本章完) 355.第355章 全城投喂顾南夕 刺史府在迎来了一只小狸奴后,又迎来了一小篮子青菜。 王老婆子咬咬牙,在家里盘了一个火炕,又在火炕上种了些青菜。 大冬天的,青菜的销售很好,往往还没长成,就被那些富贵人家给定了去。 这一筐子青菜是长得最好的,别人给价再高,王老婆子也没舍得卖,只说要留给大将军。 绿梅拎着这一小筐青菜,望着王老婆子在雪地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在京都,哪怕是冬天,永昌侯府也是没缺过青菜吃的。 顾南夕的嫁妆很丰厚,有个专门的庄子全是暖棚,就是为了在冬天提供新鲜的蔬菜,供自家府上食用。 因要建设云州,那个庄子在去年就被卖了出去。 在云州,舍得钱建暖棚的人家就很少了,大多数都是挖个地窖,存储些大白菜。 整个冬天都是酸菜,白菜,菜干…… 绿梅吸吸鼻子,主子的努力没有白费,云州人对主子还是领情的! “主子,这是王老婆子送来的青菜,瞧着比在暗室里种出来的,要更显青绿些。您打算怎么吃?” 顾南夕撇一眼篮子里的青菜,绿油油的,甚是喜人:“凉拌着吃吧。” 这凉拌青菜很简单,就是把青菜洗净切碎,在滚水中略焯一下,然后滴几滴香油,再撒一小撮细盐,拌一拌,既不失颜色,吃起来还爽口。 这道菜交给厨娘就行,用不着绿梅亲自动手。 “主子,晚上想用什么主食?金饭?蟠桃饭?二红饭?还是面条,馄饨,包子?” 金饭就是用金黄色菊与米合煮,这个时节用的就是干菊。 玉井饭则是用白藕,莲子,与米合煮。 这几样米饭吃起来都香喷喷,羊肉包子也很美味,顾南夕一时间难以做选择。 恰在这时,刺史府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绿梅熟门熟路地出去一趟,没过一会儿,便端着一帘子的饺子走进来。 “得了,主子也不用为难了。耿大娘送来的饺子,说是羊肉馅儿的,纯肉馅,没加点其他的。” 顾南夕有个小毛病,那就是吃包子饺子等带馅的东西,都爱吃纯肉的,不爱往里边加蔬菜。 但在这个年代,无论是哪家商铺,那肉馅儿里都得加些菜干或者蔬菜。 顾南夕有些感动:“耿大娘居然还记得这事儿呢。” 上次去耿大娘家学习制作水果罐头的手艺,闲聊中,顾南夕就跟顾耿大娘随口一说,没想到耿大娘竟是把自己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绿梅也觉得耿大娘有心了,把饺子让下人端去厨房后,就开始思考晚上该准备些什么菜。 现在主食有了,凉拌菜也有了,还差几个肉菜和汤。 就在绿梅思考之际,熟悉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这次来刺史府的是一个小男童。他先是朝绿梅行了一个书生礼,这才一板一眼,像个小大人似的说道。 “绿梅姑姑,这是我家阿爹让我送来给大将军的。” 说完,小男童和家里的伙计一起掀开板车上的被,那是一个个小陶罐。 绿梅哪能收一个小孩子送来的东西,连忙摆手拒绝:“莫叫姑姑为难,若是让大将军知道我收下这东西,怕是得骂我!” 小男童却很坚持:“姑姑放心吧,这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我家住在怀朔镇,在怀朔镇上开了一家食肆。店里头忙,阿爹阿娘脱不开身,这才派我来的。” 说完,小男童捧着一个小陶罐来到绿梅身前,打开罐子,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 “这是焖羊肉,我阿爹做羊肉的手艺一绝,来往的客商都很是喜欢。阿爹说,要不是有大将军在,他还开不了这家食肆。所以很想让大将军尝尝他的手艺。” 见绿梅的神情有些松动,小男童再接再厉:“姑姑,你就收下吧。我们云州承蒙大将军大恩,无以为报,只是小小的一点心意,大将军难道不能收下吗?” 小男童抹抹眼角:“若非大将军,我也不能上百川书院。现在我不仅识字,还得了课业第一,书院奖赏了我不少东西。我会多学本领,待我再长大些,就能为大将军办事儿了!” 一听这孩子竟然是百川书院的学生,绿梅犹豫片刻后就收下了,只是收下后再三叮嘱。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大将军做事凭心,不求回报,只盼着云州百姓的生活越过越好。你们莫要再破费!” “好的!麻烦姑姑了!” 男童忙不迭地和伙计把羊肉罐抬进刺史府,也没提出要见一见顾南夕,就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伙计一脸为难:“掌柜的说,大将军要禁足两个月,买不着好羊肉,所以每隔三天还要再送一次。您答应绿梅姑娘不再送了,这可如何是好?” 小男童抿嘴直乐:“我何时答应了?我只是说,了解大将军的一片爱民之心!大将军既是然是我们云州的大家长,愿意为云州百姓自罚己身。那我们孝敬大家长,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伙计恍然大悟:“也对,逢年过节还得给父母长辈磕头拜年,赠送年礼。这完全符合礼仪之道!” 绿梅还不知道,这个小男童有这么多心眼子,还会打机锋。 绿梅把羊肉放在炭炉上热了热,焖羊肉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顾南夕捂了捂咕咕叫的肚子,明明才吃完下午茶没多久,怎么又饿了? “哪来的羊肉罐头?” 绿梅把经过简单说了一说:“都是百姓们对您的心意,我已经告诉小男孩,下次不许再送了。” “行。百姓们挣点钱不容易,让他们别破费。” 这一天,除了闷羊肉,又来了许多蜜饯,辣萝卜,醋姜,豆腐羹,甚至连奶茶都送来了。 刺史府还没怎么开火,一桌子晚饭就备齐了。 顾南夕坐在桌前,望着满满当当的饭桌,笑道:“这下可好,咱们又省下不少伙食开支!” “百姓们都怕您亏着嘴呢。”绿梅骄傲道。 尽管有些菜是顾南夕不爱吃的,顾南夕还是每道菜都吃了几口。 “这焖羊肉不错!可以做成羊肉罐头!” “您还在禁足呢,等解禁后再提这事儿吧。”(本章完) 356.第356章 风吹到了武州 全城百姓投喂顾南夕,王不喜,颜同初,秦伯淮等人自觉承担起云州的所有政务,争取不让政务打扰到大将军,免得大将军心焦。 王不喜考虑到大将军所说的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于是趁着冬季,鞑子龟缩草原不出,派出商队,在云州骑兵的护卫下,拜访其他比较大的草原部落。 颜同初表示担心:“这些草原大部落和鞑子那边可是有联系的,会不会把我们卖了,或者突袭我们?” 王不喜放下毛笔,揉了揉胀痛的额角,大将军禁足后,怎么感觉政务多了这么多?! 没有大将军这个主心骨,王不喜决定事情之前,都要三思再三思。 “正因如此,我们才要派骑兵护送商队啊!大将军已经用集市的事告诉我们,没有永恒的仇恨,只有永恒的利益。只要利润足够大,那些草原大部落会对我们商队的事保密的。” 颜同初心中还是不安:“那些人可不如浩日沁部的人淳朴,翻起脸就不认人!这一路上得万分小心才好。” “所以除了正常的贸易,我们还要免费赠送些《云州周报》。” “哈?!他们识字吗?!”颜同初无语,王不喜这厮,自从跟了大将军之后,做事越来越不按套路出牌了,连送《云州周报》这样的馊主意也能想出来。 王不喜笑得意味深长:“你猜为何大将军要办《云州周报》?” 颜同初有些不确定:“不是为了让百姓们了解政令吗?” 王不喜喟叹一声:“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宋郎君曾告诉我们,大将军的一举一动,都要往深里想。如今,我才算是真正领悟到这话的意思!” 颜同初坐立不安,难道自己又落后了? 王不喜并没有卖关子,而是把自己的推测一股脑说出来。 “让百姓了解政令只是第一层含义。第二层,则是为了让外界了解我们云州,通过那些个广告,就能知道我们云州不像传言中那样贫瘠,相反,还在肉眼可见地蒸蒸日上!” 王不喜望向窗外,北面是如此辽阔,大将军如卧龙,岂能局限在一个小小的云州?! “第三层含义,就是在潜移默化地影响他人的想法!” 《云州周报》最受百姓欢迎的其实是小说板块和八卦板块。 这两个板块的审核权牢牢掌握在文钰姑娘手中。 文钰姑娘是大将军的心腹,经她审核的故事,勾人心弦的同时,又在暗暗地传递一种思想。 那是对大将军的崇拜,对云州的向往,对自由的渴望,对美好生活的追求! 那些平淡的字语,勾起读者对云州,对大将军的好奇。 到了这一步,《云州周报》版面首页的政策解读就开始发挥用处! 读者会情不自禁地把云州政策和当地的政策进行比较。 同在大周境内的还好,这要是换成草原和云州的对比,那差距可就太大了! 草原部落的首领即便对云州很警惕,但肯定不会警惕到那些八卦故事上! 这才是开办《云州周报》最终的目的! 文钰姑娘的笔杆子就是云州的一支奇兵,一只直刺人心的奇兵! 王不喜想到了这里,心里的主意又坚定了几分! …… 距离云州很远的武州城内,马家热热闹闹的。今儿个是马家的族祭,马家人都聚到了马南天家。 其实应该是要回族地祭祀的,但因十多年前的那场战乱,马家族地成了一摊废墟。 再加上还活着的马家族人,不足以往的一半,故而就把祭祀之地定在了马南田家。 “哟,这不是小当归吗?都会走路了!真是个出息的娃娃!”马家老太爷牙齿都快掉光了,说话漏风,但看着马当归的眼神里满是慈爱。 马南天一把抱起小孙孙,来到马家老太爷跟前,好叫他看得更清楚些。 “可不呗,小孩子见风长!许是有福星庇佑,这小当归连一次伤寒都没得过,健壮的很!” 马家老太爷接过马当归,放在自己的膝头上,这小娃子胖乎乎,肉嘟嘟的,看着比两岁大的孩子还要壮实。 “他的名字,就是他最大的庇佑!” 两人说话浅尝辄止。 这时,马家媳妇儿带着下人们,打开一个个热好的水果罐头,每桌都摆了五个。 似乎是闻到了水果罐头的香甜,马当归边流着口水边啊啊叫唤。 “我们当归是馋了啊,知道云州的罐头最好吃!”马家老太爷把小当归,递给身旁的奶娘,“去吧,让他尝几口,别噎着。” 孩子一离开,马家老太爷就和马南天聊起商队的生意。 “上次你们去云州的事儿,给大当户一成份子后,他帮忙瞒了下来。” 马家老太爷望着小当归吃切碎的水果罐头,嘴上继续说着:“这次水果罐头的利润太大了,记得把账目做好。” 马南天给马家老太爷端来一份水果罐头,还有一杯奶茶:“放心吧,真正的账本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您尝尝这奶茶。明明是从云州买来的茶叶,不知道为何,总做不出云州那味儿。” “还得是去当地尝一尝才好,也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能不能活到那时候。” “您吃好喝好,其他的事儿就交给我们这些晚辈来做。等到那一日,我就把领头的位置让给您。” 马南天把一份《云州周报》递给马家老太爷。 马家老太爷眯着眼睛,看了好大一会儿,这才放下报纸,戏谑道:“我用得着你让?老虎不发威,你还当我是病猫。看来这次族祭之后,我得拖着这把老骨头,去拜访拜访那些老朋友!” 马南天的视线扫过报纸上的《团结就是力量》,哄道:“那些个叔叔伯伯可不给我面子,也就只有您能说动他们。看来这最大的功劳,我是争不过您老人家了。” “哼,当年是让你捡了个便宜。你还当每次都有这样的好运气?” “太爷!族祭要开始了!” 马家老太爷领着众族人,在整整三排的牌位前,恭恭敬敬地跪下。 香烟袅袅,纸钱漫天。 马家老太爷在心里暗道:“祖宗在上,保佑大将军心想事成!待马家归乡,不肖子再来敬告祖宗!”(本章完) 357.第357章 翠云阁 马家的族祀整整持续了七天,等到第八天的时候,族人们一一告别,马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 马家老太爷坐在温暖舒适的马车里,掀开车帘,朝马南天挥挥手:“天气严寒,你快回家去吧,不用送了。你都是当祖父的人了,要多注意身体,咱们日后的日子还好长呢。” 马南天朝马家老太爷深深鞠了一躬,目送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 若非事情重大,马南天也不想惊动这位期颐之年的老人。 在这个天灾不断,战乱频频的年代,人能活到四五十岁就已经算长寿了,能活到八十岁,那是时间罕有。 马家老太爷却足足活了一百岁! 这样长寿多福的人,即便是鞑子,也要对他高看两眼。 今年武州的冬天格外寒冷,又不知要冻死多少人。 马南天叹口气,把手缩进衣袖里,赶紧回家去了。 短暂地休息一日后,次日傍晚,马南天就约了相熟的大食人商队首领海达,去武州城内有名的销金窟翠云阁。 这是一栋三层楼的楼阁,院外墙上挂满了红灯笼,烛火照在青砖墙上,透出一派暧昧的氛围,门前雕大门敞开,迎客如云,好不热闹。 “马郎,你终于有空来找我了!”海达一见到马南天,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两人顺着院中的小桥,横跨清澈的小塘,池塘水还没有结冰,溪水潺潺流过,流水声和亭下的丝竹声交织在一起,是残存的属于大周的优雅浪漫。 “这翠云阁收费可不便宜,马郎,你确定你这次要请我吗?”海达一进入翠云阁,就觉得浑身的血液要沸腾起来。 马南天笑眯眯地对迎上来的老鸨道:“却把姑娘们叫来,要雏!” 老鸨一看是个大主顾,立马便下去了。 马南天和海达的包厢里弥漫着甜腻的熏香味,还夹杂着女人的脂粉香。 海达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压一压心头的燥热:“好兄弟,这样大手笔,说吧,想要我作甚?” 马南天:“你先快活,等你快活完了我们再谈。” “那多不好意思。” 话虽是这样说,海达的视线还是被鱼贯而入的姑娘们吸引了。 和大周青楼里的姑娘们不一样,翠云阁里的姑娘们的穿着要大胆许多。 大冷天的,她们只身穿一个肚兜,披着一层薄纱。 料子轻飘飘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她们窈窕的身形。 许是因太过寒冷,她们瑟瑟发抖,却还是强挤出一抹笑。 这样瑟瑟的模样,更加激起客人们的暴虐欲。 海达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抱起最丰满的那名女子就朝内室而去。 随着一声娇呼,内室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 男子的怒吼,女子的惨叫,瞬间叫屋内的其他女子们惨白了脸色。 马南天让姑娘们围着自己坐下,自己桌下有炭炉,能给她们些许温暖。 虽然靠近碳炉,但姑娘们却抖得更加厉害了。马南天知晓她们的恐惧,目不斜视,转身问道:“你们多大了?怎么来的翠云阁?” 内室的女子痛呼愈发惨烈,还隐隐带着一些哭腔。 “客官,我十四了。今年年景不好,家里交不上秋粮,吃不上饭,便把我给卖了。” “客官!我不是被人卖的,我是被掳进来的,求求客官,发发善心,去通知我家里人,救我出去吧。” 说话的是个脸蛋胖嘟嘟的小姑娘,一双眼睛滴溜儿圆,忽闪忽闪的,好似会说话。 小姑娘怕马南天不信,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把自己的底细全倒出来。 “我没骗您!我叫陈杏儿,家住古风街,鼓楼对面。我阿爹叫陈大海,在南街那头经营一家绸缎铺子!您去那儿打听打听,就能知道我爹的名字了!” 陈杏儿眼里满是惊惧和惶恐:“我上有一个阿兄,下有一个阿弟,但我爹娘最疼爱我,他们肯定愿意钱赎我出去的!” 陈杏儿的眼泪吧嗒嗒往下掉:“老鸨他们都知道我是被掳进来的,但因为卖我的是个鞑子,他们便不敢吭声!” 马南天张张嘴,不该怎么跟这个陈杏儿解释。 陈家的事,其实在武州做买卖的生意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 陈大海知道自家闺女儿被卖进翠云阁,便想打通关系救她出来,可是鞑子收了钱却不办事。 陈大海喊上门去理论,却被鞑子一刀砍死,鞑子还借着这个由头,抄了陈大海的家和店铺,把陈家兄弟卖去做奴隶,陈家夫人也被卖去了烟巷柳。 “啊!”随着一声长吼,海达光着身子走出来,大汗淋漓,“畅快!还是汉人女子最水嫩!好兄弟,多谢你的盛情款待!” 马南天微笑,但笑意不达眼底:“我记得,去年你曾送给我一株木,我家人十分喜欢,我便想着,你能否给我多带些种子?” 海达色眯眯的视线在女郎们身上游走:“小事一桩,顺手的事而已,哪里值得你这样破费?” 这木在大食多的是,不能吃不能喝,只是当做一种观赏植物罢了。 马南天抱拳:“多谢海达兄弟。” 海达的视线落在圆润的陈杏儿身上,陈杏儿连忙王马南天身后一躲。 海达不以为意,搂住身侧的女娘,在女子惊呼中再次回到内室。 陈杏儿被吓得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阿爹,阿娘快来救我!” 马南天摸摸陈杏儿的头发,这翠云阁是大当户的产业,里面的姑娘们不被榨干身体,是不会放她们离开的。 海达体力惊人,玩了一整夜,屋里的姑娘,除了陈杏儿全被霍霍了个遍。 马南天就这样冷眼瞧着,思绪却飞到了多年前,武州城破的那一天! 那一天,武州城内火光四起,在鲜血和女人们的痛呼中,鞑子欢庆了三日三夜! 马南天垂下眼眸,喝了一口冷茶。 且等着,这样的深仇大于怨,迟早有一日要清算的! 马南天包下了陈杏儿,但没有碰她一下,临走时留下一份《云州周报》:“识字吗?” 陈杏儿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遇到了大好人,连忙点头:“阿爹教过我。” “藏好,没事的时候认真看一看。” “好!”(本章完) 358.第358章 为大将军弯一次腰 马南天离开翠云阁时,回头深深望了一眼。 他随手种下一颗种子,这颗种子可能会成长为绞死大树的菟丝,也有可能会成为一株坚韧的杂草,也有可能什么都长不出来,会冻死在严寒的冬日。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大将军忍辱负重二十年,种了那么多种子,这种子不也陆续发芽了吗? 马家人等了那么久,再多等几年又何妨? 马南天顶风冒雪回到府里,儿媳妇熟练地叫下人们端上来羊肉羹。 马南天在翠云阁里没吃啥东西,肚子早就空空如也,一碗热乎乎的羊肉羹下肚,暖意自胃里流转到四肢。 马南天这才觉得自己好像活过来了。 “阿爹,您不是最瞧不上海达吗?怎么又主动约他了?” 马南天细细给儿媳妇解释:“因为我想要他给我带的种子。他上次送给我的木,我找人看了,说这骨朵填充到被子里,要暖和很多。” 现在的布料不是锦缎就是麻布,布并没有出现。 麻布虽然透气,但极其易坏,也不够保暖。 很多平民百姓都是用干稻草来保暖的,这也是为什么越往北,被冻死的人越多。 “阿爹,您是想做生意?这生意怕是不怎么赚钱,还不如跑一趟商队。” 马南天摇头:“不,这是我要送给大将军的。” 马家儿媳妇儿前后左右看了看,见下人们都退了下去,这才低声道:“这对大将军有用吗?” 马南天眸色深深。 和其他人不一样,马南天认为儿媳妇见识越广,她教养出来的子女就越强。 退一万步来讲,如果自己哪天出了个意外,一个有智慧的儿媳妇会比一个见识短浅的儿媳妇更能撑起整个家。 所以,马南天对儿媳妇儿就像对自己的儿子一样,恨不得把自己的一生的见识全教出去。 “大将军曾在城内张贴招贤令。可除了一个耿大娘,再也无人接榜。大将军想要的云州城内没有,那我就从武州,从西域给她咂摸来!” 马家儿媳妇儿抱着马当归,陪马南天用膳:“今儿个,桑家派人来了。桑家家主想邀请阿爹您过去一叙。” 马家儿媳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淡淡的,马家和桑家中间隔着一条马大郎的命。 两家再也不复当年,在顾战神手下,亲合作亲密无间的关系。 马南天的动作一顿,然后不动声色地把整碗羊肉羹喝光。 他接过马当归逗弄一会儿后,又踏着风雪,坐上马车,去了桑家。 桑家很得大当户的看重,住的也是内城的大院子。 桑家门口干净整洁,路过的行人在经过桑家门口时,也会低下头加快脚步。 “马大当家的来了,这边请,主子已经在大堂等着您。”门房殷勤地迎着马当南天进了内院。 多年前,马家和桑家关系还不错,下人们对两边的主子都很是熟悉。 奈何,物是人非。 桑家家主和马南天是差不多的年纪,但看上去却比马南天要年轻些。“南天,你来了,快请坐!”桑家家主陪坐,下人们端上酒菜后就鱼贯而出。 整个大堂,只剩下马南天和桑家家主。 桑家的家主把温好的酒水倒了两杯,其中一杯递给马南天。 “咱们两家那么多年的交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实非我愿。大郎那事儿,是我思虑不周道!我以为大郎会把那家人供出来,没成想他竟一力承担了。” 桑家家族猛地灌一口酒,辣得直咳嗽:“我是看着大郎长大的,在我心里,他就和我的子侄无二。大郎被关进大牢后,我去劝过他,他没听。你说说,这孩子是随了谁?怎么就这么一根犟骨头?” “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事?”马南天没有动酒水和食物。 桑家家族苦笑:“马老弟,你还是在怪我的。但我能理解,你就这一根独苗苗,他没了,也就去了你半条命。” 马南天沉默不语,看着桑家家主一番唱念做打,觉得颇为荒诞。 两家人都知道,这是结了死仇,何必还要维持表面的和谐? 桑家家主见马南天像个雕塑一般,不吃不喝,也不吭声,就知道自己的戏是白唱了,于是干脆摊开了说。 “草原上的狮王,失去了爱子,他已经老了。狮群要跟着新的狮王,才能继续征伐草原。纵观各部,只有左右两位贤王,才是王位的有力角逐者。” “你投靠了左贤王。”马南天说的这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对!”桑家家主干脆也不装了,“你们心心念念着南面!你看南面的朝廷,可惦记着你们?是,云州了个大将军顾南夕!可是我听说,大周的皇帝对她也不复以前的圣眷!这顾南夕说不定还没成为顾战神第二,就回归内宅去了。” “我们马家不掺和这些事。我们只行商挣钱,养家糊口,其他的事我们也管不着。” 马南天的态度很坚定,他绝对不会让马家跟在桑家后面,为左贤王出钱出力。 桑家家主意有所指:“这可由不得你。狂风暴雨下,没有一颗石头能够独善其身。” 马南天没接他这话茬,但沉默就是拒绝。 好在,桑家家族也没打算一次性就能解开和马家的心结,更别提一次谈话就能拉拢马家。 桑家家主拍拍掌,只见几个下人抬着一个木箱子走进来。 桑家家族十分大方道:“你们马家以前就羡慕我们桑家的技艺。这是我们好不容易保存下来的图纸,如今就送给你,权当我为大郎一事的歉意。” 马南天本想拂袖而去,但想到了什么,他站起身,打开木箱子,一一翻看那些画卷。 桑家是木工出身,做出来的木工活,栩栩如生,素有大周鲁班之称。 但自从桑家投靠了鞑子之后,他们就把那些个精美的木工制品付之一炬。 没想到,他们竟然还保留下了这些图纸。 这图纸在桑家手里,只是一个烫手山芋,只能在箱子里吃灰。 但若是要送去云州,在大将军手里,那就是造福万众! 心思百转间,马南天还是弯了一次腰,收下这个礼物。 桑家家主笑容满面,送马南天出门:“好兄弟,有时间咱们再聚。”(本章完) 359.第359章 收礼送礼 云州,刺史府。 顾南夕躺了大半个月,整个人胖了一小圈后,也躺不下去了。 最近文钰沉迷做思想教育课,发表在《云州周报》上的小说,言辞中对云州无限吹捧,对顾南夕那几乎是要捧到天上去了。 顾南夕看着看着,就恨不得用脚趾头在地上抠出个三室一厅。 “绿梅,今儿个,我们吃什么?” 民以食为天,吃完早饭就开始寻思午饭,吃完午饭就开始考虑晚饭。 顾南夕从炕上爬起身来,打开屋子里的窗户,通通风。 绿梅给香囊打了一个结,作为收尾,这是她做的第三个香囊了! “主子,我们晚上吃什么不是由我们决定的,是由老百姓们决定的。” 这可真是幸福的烦恼! 每天都有人换着样投喂刺史府,绿梅算了算日子,这次应该是焖羊肉罐头。 顾南夕抱起还在火炕上赖着的小,肉嘟嘟,毛茸茸的:“我们得想办法给百姓们回礼才行。” 绿梅无奈叹气:“给钱也不要,给丝绸也不要,让他们不要再送了,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就忘。” 顾南夕捋着小的毛,有些怀疑道:“绿梅,这小是不是长胖了?我怎么瞧着比刚来的时候大了一圈?” 绿梅扫一眼,不以为意道:“天天过着养猪似的生活,不胖往哪里跑?别人家的小猫还喜欢挠挠绣球。咱家的,逗猫棒在眼前晃悠,都不稀得抬爪子动一下。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顾南夕有些心虚,都说宠物随主人。 难道看穿自己本质的竟然是一只小狸奴? 小可喜欢顾南夕的火炕了,几乎要把顾南夕的火炕当成自己的所有物,只允许顾南夕上炕,绿梅连碰一下都碰不得! “小,吃肉了。”绿梅想把顾南夕的被子收拾下。 可是她还没上火炕,就见小对她呲牙咧嘴,尖尖的耳朵竖了起来! 绿梅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它的屁股,在饭桌下的食盆里扔了一小块羊肉。 小粗溜一下,飞奔到餐桌下,叼起羊肉,几个雀跃,又爬上了火炕! 绿梅刚挨着被子,就险些被小挠一爪子。 “算了,我来吧。” 手心手背都是肉,顾南夕不想让小挨揍,也不想让绿梅受伤,所以就只能来自己来干这活儿。 “您就惯着它吧!”绿梅趁着小没注意,揪了下它的耳朵尖,险些又被赏一爪子。 顾南夕连忙抱起小:“轻着些,小耳朵上,好不容易才长出这么一小搓毛,别揪掉了。” 小又短又胖的尾巴,轻轻敲打在顾南夕的胳膊上,似乎是十分满意顾南夕的偏袒。 绿梅却故意道:“咱家小怕不是个残疾吧,这尾巴怎么又短又胖,别人家的猫尾巴那么长,它的尾巴竖起来跟没竖起来一个一样!” “嗷!嗷嗷!” 小嗷嗷叫着,还隔空挥舞着爪子,似乎在说来呀,单挑啊,嘴上哔哔算什么能耐? 这奶声奶气,又故作凶猛的模样,让顾南夕和绿梅忍俊不禁。绿梅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小,你怕不是人变的吧?居然还能听懂人话!还有,你都是跟谁学的发音?来,跟姑姑念,喵喵喵……不是嗷嗷嗷!” “嗷!嗷嗷嗷!” “是喵喵喵……” 一人一猫,一个学猫叫,一个学虎叫,吵得顾南夕脑瓜仁疼! 等这俩货终于消停了,顾南夕才把自己的主意说出来:“眼瞅着要过年了,今年再按往年的份例给百姓们送礼,怕是不合适。” 绿梅也不再逗弄小,正色道:“若是准备多了,恐怕百姓们不会愿意收。” 都说钱是人的胆,人一旦有钱了,就不会再斤斤计较那三瓜两枣。 从前年开始,云州百姓们就开始挣钱,尤其是今年,羊毛的生意越来越大,罐头厂的生意也很是红火! 虽然没有彻底脱贫脱困,但还是有很多人家因此获利很多。 从前的日子有多苦,他们心中对顾南夕的感激就有多深! 顾南夕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今年她打算在年礼上加一罐豆酱! 这大豆酱可是好东西! 挖一坨猪油放在锅里,再切几个葱头放进去,烧到猪油化开,葱头的香味飘出来后,再往里边加一碗酱。 甚至都不用放盐,这混合着猪油炸出来的酱,倒在面条上,就是一碗香喷喷的炸酱面! 这大豆酱最好是在梅雨时节时开做,把挑好的黄豆浸水,然后再蒸煮,滤掉水分后裹上面粉,再摊在竹匾上。 等到豆子长满菌丝后,再搓散摊平,把豆黄晒得干干的,这样做出来的酱才香。 “小娘子带回来的酱?”绿梅想起来,小娘子嫌弃在云州做的大豆酱不正宗,特意从京都带回来不少的大豆酱。 这酱混上猪油,就是做臭豆腐的最好的酱汁! 在京都的时候,百味饭店的老熟客们都愿意从饭店里买一碗酱回去,无论是拌饭还是拌面条,都是极好吃的! 这大豆酱主要的材料就是豆子,再贵一点的材料就是盐。 想来百姓们也会愿意收下这个! “好主意!正巧冬日里,百姓餐桌上也没什么菜。这白菜炖豆腐里面加一勺大酱,也是很有滋味的!” 商量好给百姓们的回礼后,顾南夕要开始想想该给圣上和太后娘娘准备什么礼物。 去年送的是羊毛毡子,今年不好再用这个糊弄他们。 除了羊毛毡子,云州还有罐头,虽然在京都也能买到,但那毕竟不是自己的心意! 顾南夕划拉一大圈,最后还是无奈地发现,这次年礼属实是单薄了些。 绿梅安慰道:“圣上和太后对您如同家人一般,他们也知道云州情况,向来不会挑您的理。” 这话就像晴空霹雳,避开了顾南夕眼前的迷雾。 是啊,去年自己敢只送一份羊毛毡子,除了这个东西确实很新颖有噱头,更多的是知道,圣上和太后一定会体恤自己。 那为什么今年的礼物比去年的丰厚那么多,自己却还是心里有隐隐的担忧呢? 顾南夕叹口气,不得不承认,距离就是那鸿沟。恋人会因距离而分开,君臣关系也是如此。(本章完) 360.第360章 礼物收到手软 顾南夕烦恼地扔下毛笔,似乎只要不去想,烦恼就不会存在一样。 顾南夕送往京都的年礼还没有选好,别人送给顾南夕的年礼就赶在禁足的尾巴送到了。 “恭贺大人新春!”秦伯淮可算是扬眉吐气一把! 这一年来抚冥镇,沃野镇,怀朔镇,每个镇子都欣欣向荣,蒸蒸日上,就连那偏远的御夷镇,也因为密封圈的事,过得有盼头极了! 唯独武川镇,就跟死水一潭似的,没有一丁点动静! 这样搞得秦伯淮都不乐意往刺史府跑,不稀得看见王不喜那厮得意的脸。 现在可好了,武川镇的兵工厂终于拿出来了一件可量产之物! 朴昌和老道长本想亲自来和顾南夕汇报工作,却被秦伯淮安排的庆功宴给忙得脱不开身! 秦泊淮暗笑,他倒不是想抢别人的功劳,他只是想过来转一圈叫旁人瞧瞧,武川镇也是有东西能拿得出手的! “这是火枪?!”顾南夕看到长铳枪的那一瞬间,整个人瞪大了双眼! 这构造,这数据和老道上最开始献上来的火枪,堪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才是顾南夕印象里最原始的火枪! “能量产吗?” “如果有足够的铁矿,那就可以!” 铁矿都是收归国有的,即便是顾南夕也不敢私藏铁矿,尤其是私藏铁矿锻造兵器! 顾南夕还是决定把这个长铳枪上交给皇帝,就当是今年的贺礼了! 等这事过了明路之后,自己再进行量产,想来朝廷里也不会说什么。 送完礼物后,秦伯淮跟着顾南夕聊东聊西,甚至撸了好几次小,险些把小撸急眼,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提出告辞。 绿梅还在纳闷,难不成秦伯淮是想在刺史府蹭饭? 下一秒,门口就传来王不喜送礼的声音,只见秦伯淮眼睛一亮,脖子伸出老长,似乎想要去看一看王不喜到底送了些什么。 “哟,这不是秦大人吗?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王不喜是刺史府的常客,他熟门熟路,把礼物交给下人,自己就走进了大堂。 秦伯淮的嘴角翘得老高,怎么压也压不下去:“王大人就是送宝贝过来了?竟是连瞧都不让咱们瞧一眼?可别提海水稻那事,秋收后,海水稻的事迹就传遍了整个云州。” 王不喜不以为意,掸了掸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轻描淡写道:“哦,没什么,就是商队从弘吉部带回来的一点点特产。” “弘吉部?!” 秦伯淮收敛嘴角的笑意。 这弘吉部可不简单,它的战斗力虽然比不上可汗十三部,但它专出美人! 无论是哪个可汗,他的后宫中要么最夺宠的,要么最有权力的,都是出弘吉部! 可汗二皇子阿吉奈的生母,就是来自弘吉部的吉桑! 每年鞑子南下打谷草,弘吉部也会跟着南下,出力不多,但喝的却是一大口汤。 “你竟然和他们搭上了线?你该不会是想收买他们吧,这不可能的!”秦伯淮直抽冷气。 王不喜看他这样,就知道这人肯定没明白刺史大人的深意! “广撒网,海捞鱼。目前来看,弘吉部并没有把商队的消息卖给鞑子,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秦伯淮不说话了,王不喜这家伙太腹黑,暗戳戳搞事情,也不跟兄弟们说一声。 王不喜瞅一眼秦伯淮,就知道这哥们许是得到什么好物,在这等着显摆呢!没成想在自己这儿吃个瘪! 王不喜也没安慰秦伯淮,在他对面坐下,一起等着其他人。 也不知是不是都约定好的,这一日,抬向刺史府的箱子就没断过。 “御夷镇郭敬岳送上飞车一辆!” 飞车?! 顾南夕寻声望去,只见一辆酷似现代的三轮车,被杜敏杰骑进来! 三轮车的车斗里还坐着被裹得跟年画娃娃似的杜敏珍! 这车最让人引人注目的有两点。 一是它并没有使用牲畜拉动,而是让杜敏杰这么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就能踩动。 二是这车的轮胎居然不是木头的! “轮胎做出来了?”顾南夕欣喜不已。 在和郭敬岳规划御夷镇的未来时,顾南夕就说过,用橡胶可以做轮胎,这样做出来的车,速度快,减震更好。 如果是在驰道上,用橡胶做的轮胎比用木头做的轮胎速度最起码要快上三分之一! 这对于军情的传递,政令的下达具有极其深刻的影响! 要想把天然橡胶变为轮胎,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工艺就是硫化工艺。 也只有在硫化工艺出线后,天然橡胶才会得到大力的开发利用,一跃成为战略重要的战略物资! 顾南夕虽然知道这一点,但不知道具体的工艺,所以只能简单地给郭敬岳他们指明方向后,就让他们自行摸索。 原以为这个过程需要三年五年,甚至十年二十年,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做出来了! “这可真是个好东西!”秦伯淮围着三轮车转了好几圈,眼睛直冒绿光! 这个三轮车只要有腿就能骑,而不需要养牲畜,养牛养驴,既要喂草,又害怕牲畜生病! 如果用三轮车来运送军粮物资,那得省下多少路上粮草的消耗! 王不喜也看到三轮车给普通百姓们带来的生活改变! 普通农人从郊外,用双腿挑着担子,来回上一天时间,才能赚上两担谷子的钱。 但如果用上这三轮车,就算一天也只能来回一趟,那最起码也能卖四担谷子! “好东西,真是个好东西!”王不喜喜笑颜开,决定先下手为强,等离开刺史府,就立马写信给郭敬岳,朝他多订几辆三轮车! “大人,马家商队也给您送东西来了!”顾十三带着马家的人一道走进来。 “这是?”顾南夕看着眼前的这株植物有点眼熟。 马大壮:“大人,这是。我们当家的,已经拜托大食人哈斯明年给我们多带一些的种子!” 巨大的惊喜砸到脑袋上,顾南夕喜不自胜! 都说老天饿不死勤奋的家雀,这是老天爷终于看不惯这样剥削自己了!居然连也给自己弄来了! 顾南夕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还有这么好运气的时候! 这是要苦尽甘来了吗?(本章完) 361.第361章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群人围着那朵看稀奇。 杜敏杰:“这倒是白净……” 杜敏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其他的夸赞之词,因为他实在是找不出这朵有什么特殊之处。 其他人也很好奇,一株平平常常的,怎么会叫刺史大人这般兴奋? 马大壮环视一下屋里的所有人,心里暗道,不愧是刺史大人!慧眼如炬! “我们家主说了,这可用来保暖,也可用来织布!” 原来是这样,众人纷纷明悟! 刺史大人一直都对云州境内,路有冻死骨这事耿耿于怀。 明明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即便是在京都也有冻死的乞丐,但刺史大人长着一副菩萨心肠,见不得这些。 这下可好了,马家送来新的保暖衣作物,来年种植下去,等到冬日来临,又能为云州百姓御寒。 小似乎也是知道这株植物的珍贵,离它远远的。 “除此之外,我们当家的还从桑家有弄来了筒车,打谷机的制造图纸!” 马大壮从一个木箱子里掏出一张张被精细收好的卷,交给绿梅。 “这桑家原本是武州城内最有名的木匠之家。有一年,桑家老祖敬上筒车和打谷机,想要为子孙谋个官职。刚开始,武州城的城主答应的挺好,可当东西传到京都后,就再也没了音讯。” “桑家托人去问,却被告知这两个物件没什么大用处,京都不打算推广,所以承诺的奖赏也就做了空。不仅如此,因为这图纸是敬上给圣上的,桑家没有权利再做这两样东西。” “桑老祖一气之下,就把图纸束之高阁,放弃工匠身份,转而去从商。” 众人听完马大壮的话,一时间沉默下来。 这样的事情可太多了! 不仅仅是筒车,打谷机,就连现在百印刷厂所用的活字印刷术,不也是如此,匠人们发明出来了,但得不到推广,更得不到奖赏! 久而久之,匠人们就懒得再费这个心思。 “这桑老祖是生错了时候,若是换成现在,怕不是要被我们刺史大人给供起来?”王不喜笑着打趣,打破这一室的寂静。 大过节的,顾南夕也笑着回道:“那可不,我挂了那么久的悬赏令,就一个耿大娘揭榜!我可告诉你们,再没人接榜,我就逼着你们自己去接了!” 王不喜连忙讨饶:“大人你叫我写写文书还成,你叫我去搞这些动脑子的活,下官是真的做不到啊!” “我可不管这些,我是当官的,只负责下命令!”顾南夕故作蛮横,眼里的笑意却要漫出来。 王不喜配合得摇头苦笑:“罢了罢了,下官这是上了贼船下不来了!马大壮,你可听到刺史大人的话了?赶明儿你叫你们家主也给我寻摸一两件物什,好叫我交个差!” 秦伯淮笑骂道:“你倒是个会推脱的,一眨眼就把这任务交给了马家!马大壮莫听他的,你先替我寻摸来两件,我亏待不了你!” 原本担心自己说错话的马大壮,见现场的气氛重新活络过来,心下松了一大口气。 “大人们,你们可别为难小的了!武州被鞑子们霍霍了个遍,真有那稀奇玩意儿,家家户户都藏在箱底下呢!等到大人到武州的那一日,恐怕用不着大人发榜,家家户户都得捧着那些东西送到您面前来!” 说这话时,马大壮眼里满是期待,似乎看到顾南夕率兵兵临武州城下的美好场景! 秦伯淮想想新出炉的火枪,顿时信心十足,把胸脯拍得砰砰作响:“这你就放心吧,离那一日不远了!” 王不喜亦笑着道:“刺史大人不是给你们家小少爷取名马当归?当归,当归,马上当归!” 说起这个,顾南夕就想起那个命大的小娃娃:“当归现在怎么样了?身体还健壮?”马大壮没想到顾南夕还记着自家少爷,连忙道:“小少爷身子骨结实的很,一年到头都没生过病!老太爷说这全是有名字庇佑,福星高照的缘故!” “那就好!”顾南夕又同马大壮说了好一番话,这才叫人带着马大壮下去安顿好。 这送礼的人一波又一波,下一波竟然是来自江南杭州。 绿梅一看到来送年礼的人,就笑得合不拢嘴,急忙进来报喜。 “主子,是杭州送来的年礼。” 这个时候苏二郎还没有回来,那这礼物是谁准备的,不言而喻。 顾南夕的心情复杂极了,这是她两辈子加起来,头一次收到儿媳妇送上来的年礼。 姝瑶准备的礼物中规中矩,除此之外,还有她外祖家送来的礼物。 多是些鱼干海货,还有江南最时兴的绸面缎子。 顾南夕打开姝瑶的信一看,瞳孔猛地一缩。 信中,姝瑶先是恭敬地问好,然后为不能随侍顾南夕左右,而感到歉意。 随即,姝瑶就开始汇报造船厂的情况。在成功下了第一艘海船后,造船厂又下了三艘小型河船,手里边还有五艘河船的订单! 不愁订单,但是圣上却派了监工到造船厂。 姝瑶并没有和监工起冲突,而是敬着捧着。 话风一转,妹瑶又说起江南首富要和造船厂合作,要组建海船商队,等苏二郎归来后,再由苏二郎带队南下的事。 姝瑶说了很多事情,有的话明说了,有的话没有明说。 顾南夕看她心里有数,做事有条有理,就不再担心造船厂的事了。 见众人都在有一眼没一眼地偷看自己,顾南夕举起信件,挥了挥,笑着显摆道。 “家有麒麟儿,娶了大贤妻!我家二郎是走狗屎运了,碰上姝瑶这么个好姑娘!” “姝瑶能遇到您这么个好婆婆,那也是她的幸运。”文钰刚跨进来,就听到顾南夕对姝瑶的夸赞。 因着苏云烟的关系,文钰和书瑶也称得上是闺中密友。 “话本子结局写完了?”顾南夕眼前一亮。 文钰这次在《云州周报》上连载的是一名女子建设一个鸟不拉屎的小城镇,带领大家共同富裕的故事。 “写完了。”文钰把结局放在桌上,任由大家传阅。 “好,这个结局好!” “不错,不愧是文钰姑娘!” 看完结局的顾南夕人有点麻,这大结局是女主一统天下了! 大家难道没看出来这女主是在影射自己吗?(本章完) 362.第362章 有人抢生意! “你们真的觉得这样可以吗?”顾南夕没好意思直接说,这女主的原型就是自己啊! 王不喜再仔细把结局看了几遍,神色有些沉重:“是有点问题。” 顾南夕也觉得有问题,这样发出去,会不会让大家产生误会呀? 王不喜指了指最后那一段话:“以眼还眼,屠城这个事还有待商量!不是说这个事儿不能做,只是把这事儿写出来,容易遭那些酸儒的抨击。我们可以编个理由,例如对方想要刺杀女主,这才招来报复!” 文钰虚心接受意见:“嗯,这一段的处理是粗糙了些,我们都讲究师出有名!” 顾南夕有些傻眼,这是师不师出有名的事儿吗? 即便背景设定为架空,那不也是在宣扬造反吗?! 文字狱,大家有没有听说过?! 顾南夕反应过来,这年头还真没有什么文字狱,文字狱那是在清朝时期才最为猖獗。 秦伯淮也指着其中几处明显的军事布局错误:“我们不可能会从这一块北上!如果从这里一路上去,容易被鞑子设埋伏!” 文钰拿出纸笔,开始记录大家的意见,打算回去之后,就把这一段修改掉。 顾南夕终于忍不住了:“不是!这样明晃晃地写出来,合适吗?” 王不喜这才明白过来,顾南夕在顾及什么:“没关系的,话本子而已,谁会跟一个话本子较真?” 如果当今圣上真的拿这个事做文章,那只会成为天下的笑柄! “文钰姑娘不愧是云州的奇兵!每一句都有伏笔,都暗藏玄机!” “这个故事就连我看了都觉得心潮澎湃,更不用提其他人!” “文钰姑娘出手,堪比千军!” 文钰神色平淡,冲众人拱手行礼:“都是为大人办事,各有所长。” 看到这一幕的顾南夕,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 “绿梅,是我大惊小怪了吗?”顾南夕有些不确定,小声问身旁的绿梅。 绿梅坚定地点点头,不愧是主子看好的文钰姑娘! 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把主子的野心公之于众,嚷嚷得越大声,众人就越不会相信! 这就是传说中的灯下黑! 顾南夕一脸怀疑人生,难不成自己这个现代人还没有古人开放? 罢了罢了,还是听土著人的意见吧。 文钰征集好意见后,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交给顾南夕:“大郎和崔大人给您的信。” “他们的信怎么会在你这里?”顾南夕接过信,随口一问。 文钰的手微微一顿,不动声色道:“顺路吧,毕竟全天下都知道您在禁足中。” 顾南夕没有接着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而是先拆开苏玄明的信。 苏玄明写信的功力见涨,不再文邹邹,而是一口大白话,好似本人亲自来了一样。 他先是在信中,哭唧唧地表示不能陪伴在阿娘身边,心有愧疚,阿娘受委屈了,禁足的日子里,有没有吃好喝好睡好? 似乎知道顾南夕的耐心,看到这里就快要告罄了,苏玄明开始卖惨。 说别的同窗们都有家长在《三五》上签字,唯有他孤零零一人守在侯府里,举目无亲。 他思念阿娘,思念阿弟,也想多留阿妹几日,但阿妹一心想要跑商,不愿意在侯府久点。说的那叫一个可怜,就差唱一首“小白菜,地里黄”。 顾南夕不得不耐着性子看下去。 苏玄明说百川书院今年又扩招了,从太学和松山书院里挖了好些个学子。 百川书院和京都其他书院组成了个学院联盟,共同进退!名誉盟主就是顾南夕! 顾南夕无语,苏二郎心心念念要当武林盟主还没登上,自己就先当了一个书院联盟的盟主! 关键是这件事儿,自己这个当事人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顾南夕捂着腮帮子,冲绿梅使眼色:“都当盟主了,能不钱吗?赶紧拿五千两,给大郎寄过去!” 唉,一想到钱,顾南夕就直叹气!自己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小富婆了! 家大业大,开销更大! 顾南夕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今年罐头厂羊毛厂又能给云州带来多少收益?够不够明年的财政支出? 除了正常的官员开支,兵晌,费的大头还有百川书院以及医学院。 这两个公益性机构,几乎要全靠刺史府拨款才能保障运转。 粗略一算,自己再掏个一两年就能用工厂收益全部覆盖住财政窟窿! 就在顾南夕松口气的时候,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了。 “草原各部收到鞑子的警告,说来年的羊毛不许再卖给云州!” 颜同初慌慌张张地走进来,告诉大家这个不好的消息。 王不喜双手攥拳,问道:“你从哪得知的消息?我们商队去弘吉部的时候,还没出这事儿!” 颜同初的额头上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他用衣袖简单一擦:“听怀朔镇里的胡商们说的。他们有人刚从草原过来。” 云州的几个镇子里,怀朔镇里汇聚的胡商是最多的。 怀朔镇在胡商中的口碑很好,吃食美味美价廉,住宿条件又好,商家们都很热情。 因招待的胡商多了,那些个商家还时不时能蹦出一两句胡话。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是可忍,孰不可忍?!”顾南夕拍桌。 秦伯淮早就想让火枪在战场上,大显身手,立马请缨:“大人,我愿意上战场,给那些个鞑子一个好看!” “胡闹!” 门口传来一声如响雷般的厉呵! 众人寻声望去,发现是抚冥镇的副将,正一脸寒霜地走进来,看秦伯淮的眼神颇为不善。 “大冬天的,你就想去出兵?!这些年的战场经验,都被狗吃了?!” 秦伯淮讷讷,刚才热血一上头,就没想那么许多! 绿梅连忙给副将搬来一条凳子。 副将坐下后,这才温声道:“云州的好日子才过了没两年,我知晓你们一个个年轻气盛,想要建功立业。但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冬季本就不能出兵,若是死伤过大,还会影响来年的春耕。” “鞑子既然耍阴招,我们也可以想其他的办法嘛!”(本章完) 363.第363章 监军?哪呢? 连下了好几日的大雪,终于停了。 即便如此,除去上工的人和街头做买卖的,会在这个大冷冬天出门外,其他的百姓大多会窝在家中,勒紧裤腰带。 不舍得钱盘火炕的人家,则会挑着一捆柴,去村里边儿盘了火炕的邻居家蹭一蹭温暖。 东家送一捧柴,西家送几块炭,就足够一天烧火炕用了。 因此,主人家也没有赶人,只不过那最温暖最热乎的地方,当然就归主人家! 在云州长角街,最受欢迎的就是耿大娘家。 耿大娘日子过得风红红火火,为人也就大方许多。 左邻右舍时常来她家蹭暖火炕,她也不曾多说一句,反而给众人提供热水。 就连王老婆子,家里盘起的火炕用来种植绿棚菜,她却带着儿媳和孙子来耿家蹭火炕。 这样的行事,自然是经不起街坊们的讲究。 但王老婆直接充耳不闻,耿大娘看着一家老小可怜,也没拒绝他们。 “你倒是菩萨心肠。”黄老婆子喟叹。 耿大娘十指翻飞,准备四郎编毛衣。 京都不及云州寒冷,也没人会盘火炕的手艺,耿四郎只能靠着衣物硬扛过冬。 所以毛衣,手套,袜套在京都的销售极其红火。 但是耿四郎节俭的日子过惯了,身上穿的一件毛衣还是百川书院给发的。 谁家儿子谁心疼。 耿大娘得知这事之后,就决定趁着罐头厂的活计不忙,赶紧给儿子多织几件毛衣,托人送过去! “他们苦惯了,一时还转不过弯来。好日子过得长长久久,他们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耿大娘皱着眉头,好似面对什么困难的选择一样。 一旁的耿老汉接过毛衣针:“你又漏针了,还是让我来吧。总不好让儿子穿着一个个窟窿眼儿的毛衣出去见同窗。” 这个毛衣针一到了耿老汉手里,就像乖小孩,指哪打哪。 耿大娘空出手来,这才专心地和街坊们唠嗑:“我家以前的日子也不好过。虽说是京都城外的村镇,但京都的贵人们下手也黑着呢。最高的田租曾经涨到四成!还得额外交税!” “哎哟,我的老天爷,那不是比我们现在还要高?” 耿大娘一脸赞同道:“就像《云州周报里》说的,咱们云州的日子那是顶顶好的,你问问那些商人就知道了,寻遍整个大周也找不着一个只收一成租子的地方!” “这确实是!咱们云州最近多了不少的流民呢!” “可真是稀奇,向来只有我们云州人当流民的份儿,居然还有流民跑到咱们这儿来。” 黄老婆子叹口气,把搓好的羊毛线放到小竹篮里:“我去问了一嘴,他们原本是河中郡的。大前年,河中河南两郡发生大旱,有流民发动起义,被朝廷镇压下来。可原本属于他家的田地,官府却不认账了。” “嘘,别说这个!咱们聊聊云州的事就挺好,别给大将军招灾!”耿大娘敏锐地转移话题。 黄老婆子反应过来,急忙用手拍了两下嘴:“是我老糊涂了,啥都往外蹦。听说朝堂给咱们云州派来监军,这消息都传回来好几个月了,监军怎么还没到?” 耿大娘也很纳闷:“这谁知晓?莫不是在路上发生的意外?” 耿老汉眉头紧锁着,若真发生了意外,可别赖到大将军头上!圣上本来就对大将军有意见,若将军出了事,这不是往君臣关系火上浇油吗? 此时,王不喜等人从刺史府走出来,也在谈论监军。 “方才在府里,怕影响大人的心情,我就没好意思问,监军现在到哪儿了?”颜同初戴上羊绒手套,瞬间觉得暖和不少。 王不喜披肩斗篷,神色冷淡,跟刚刚才妙语连珠的样子,判若两人:“看来,这个监军是个不省事儿的。想来他是想微服私访,暗暗调查我们云州的情况。” 秦伯淮嫌恶地撇嘴:“什么阿猫阿狗都想跑到我们头上来作威作福!真当我们在边关守住这十几年,是吃素的?!” 副将:“他想瞧,就让他随便瞧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想管住我们云州,爬到大将军头上,呵!” 最后一个呵字,杀意腾腾。 被人怀疑心怀不轨的镇国将军牛大人,正携带着夫人在怀朔镇里一家小食肆,吃得大汗淋漓! “夫人,你快尝尝他们家的焖羊肉,好吃的很,香得我舌头都要掉了!” 牛大人埋头苦吃,手上还时不时给夫人夹一块羊肉。 桌子上还摆着一个小炭炉,炉子上是一个宽口浅底的大陶罐。 陶罐咕噜咕噜直冒泡,豆腐肉片在里边翻滚着,食物的香气弥漫在整个食肆。 店里的食客以胡商居多,他们熟捻地点菜。 有些胡商一进来就脱下外袍,和店家打招呼,显然是熟客。 牛夫人也在大口大口地吃肉,一点也没注意到新进来的几个学子。 “爹?娘?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牛锦一和同窗们,打算趁着冬歇的时候,去学生家中进行家访。 这不,刚好来到怀朔镇! 他们就直接去蒙学成绩第一的夏乐知家中。 没想到一进来,牛锦一就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他们吃的喷香,连头都没抬一下。 牛夫人欣喜地转头望去,见真的是自家大儿,立即冲他招手:“儿,快来,这羊肉真的很好吃!” 牛锦一和同窗们走过来,把两张桌子并作一块,这才勉勉强强能全坐下。 “爹,娘,你们怎么会来云州?”牛锦一的一颗心高高悬起,该不会是家里犯事了,逃过来的吧? 牛夫人让店家再多上几个菜,这才回答牛锦一的问题:“你爹出公干。” “啊?!” 牛夫人:“你们没收到朝廷的通知吗?云州要来监军了。” 牛锦一:“收到了,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无论这监军是龙还是蛇,到了云州的地界,都得乖乖盘着!” 牛夫人的表情有些奇怪:“你们都没打听打听监军是谁?” “炮灰而已,无足惧耳!” 牛大人满头黑线,虽然知道自己的存在不受欢迎,但没想到是既不受欢迎又无足轻重,被人忽视了个彻底! 这其中还包括了他的好大儿!(本章完) 364.第364章 云州的反制 看到爹娘的表情是这样古怪,牛锦一心中悠然生起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爹,这个监军该不会就是你吧?” 牛锦一的同窗们齐刷刷看过来,眼里没有畏惧,而是充满好奇。 牛大人决定让这群臭小子们瞧一瞧,朝廷命官的威严! 牛大人捋了捋胡须,用一口流利的官话回道:“区区不才,正是在下!” 牛锦一脱口而出:“那你怎么才来?而且还不去抚冥镇,而是来了怀朔镇?” 牛大人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还没等他想好说辞,牛夫人就把他的老底给卖了。 “还不是你爹!我们在朔州的时候就听说,云州境内的这汉人和草原人打起来了!你爹害怕的很,非借口下大雪,赖在驿站不肯走!” 提起这事儿,牛夫人就生气! 一个厢兵包吃包住,还得额外再给几十文!足足有三个厢兵在护着牛大人上任! 一天就是上千文的开销。 牛大人这一赖,就赖出去数贯! 这钱留着做什么不好,偏偏要这样浪费掉! 牛锦一深知自家阿爹的德性,知道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不免好笑道。 “阿爹,伸着脖子是一刀,缩着脖子也是一刀。您既然都来了云州,就应该先去刺史府拜访大将军。大将军为人谦和,知晓您的不易,不会为难您的。” 牛大人目光闪烁。 牛夫人冷嗤一声:“还能为何?你爹没那个胆子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将军岂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 牛大人不服气,梗着脖子道:“你胆子这么大,你怎么不先去抚冥镇?” 牛夫人理直气壮道:“我想先来尝尝《云州周报》上的夏家食肆!还有奶茶,豆腐菜,红烧肉,烤肉……” 牛夫人对报纸上打的广告,如数家珍。 眼见夫妻俩又要当众吵吵起来,牛锦一连忙打圆场:“吃!阿娘,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夫子,你们怎么来了?”夏乐知一回店铺,就看见夫子们全都在。 牛锦一拍了拍下夏乐知肩上沾的灰尘,柔声道:“你这是去哪儿了?赶紧过来暖和暖和。” 夏乐知乖巧地坐下:“给大将军送吃食去了。” 牛锦一:“你家的焖羊肉做的极好,大将军铁定爱吃。” 夏乐知重重点头,咧嘴笑:“是呢,大将军说,要把这焖羊肉做成羊肉罐头!日后让商队卖到京都,卖到南郡,卖遍整个大周!” 一旁的络腮胡商,听到这话插嘴道:“大将军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开始做着羊肉罐头?如果开卖的话,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先定个几百块罐!” 被动静吸引过来的店家夏掌柜,闻言笑道:“大胡子,我知晓你爱吃我做的焖羊肉,但也不至于一次性买个好几百罐。哪能吃得完?” 大胡子显然跟夏掌柜很熟:“买这么多,当然是要拿出去卖的!” 其他桌的客人好奇道:“不对啊,大胡子,你不是贩盐的吗?这冬季,恰好是往草原卖盐的旺季呀!” 草原上的盐场很少,只有在贺兰山脚下的莲池那里有五口盐湖。 盐湖出产的盐,略带一些苦涩,不及大周的盐品质好。但即使如此,这盐也是鞑子们的特供。 草原其他部落想要买盐,要么高价从鞑子手里买,要么就从行商手里买。 人和牲畜都离不得盐,久不吃盐就会浑身没力气。 人一没力气,就不能保护好整个部落。 所以,即便这盐价格再高再贵,草原人都不得不买。 自打云州集市开放,大周的盐就可以流入到草原上。 这其实是不符合规矩的。 在大周,盐相当于一种税收,实行专卖制度。 朝廷从盐商那里以一斤五文钱的价格收购食盐,再以每斤五十文的价格售卖。 但云州是个特例!云州是过了明路的自治郡,自负开支! 盐既然是一种税,那这部分商税虽然是由云州官衙自己决定。 尤其是诸多草原小部落融入云州后,云州卖给草原人食盐,那就更加合情合理了。 大胡子长叹一口气:“这买卖怕是做不久了!反正大家伙迟早都要知道,我也就不瞒着你们。鞑子威胁那些个草原部落,不许他们卖羊毛给云州。” “咋的,鞑子自己要开办羊绒厂吗?他们打算卖给谁?” “嗨,你们想的可太天真了。鞑子行事霸道,他们的意思分明是宁可让这羊毛烂在自己手里,也不许卖给大将军!” “哎哟喂,大将军才几年没动手揍他们,他们就不长记性了?忘记大将军火烧赤尔勒的事了?!” “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大将军可不是那好捏的软柿子!鞑子分明是知道,从冬季到明年春耕结束前,大将军都不可能出兵,所以这才做出这样的事儿!” 大胡子:“可不呗!大将军怎么可能吃这么个哑巴亏?所以有消息传来,大将军要收紧食盐的对外售卖。” “大胡子,你胆子这么大。大周一直不让往草原上卖盐,你不也卖了这么多年?怎么这次竟然畏手畏脚起来?” 大胡子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恶狠狠地警告说话之人:“你再瞎咧咧,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我何时做过那样的事?我最是遵纪守法!” 开玩笑,有大将军在的云州和没大将军在的边关,那是一样的吗? 大将军就是那山中的老虎,自己是角落里的小老鼠,可不敢去触摸老虎的胡须! 反正现在的云州也活络起来,赚钱的道道多的是,没必要和大将军对着干。 牛锦一和他的同窗们听得聚精会神。 牛大人看不惯他这样崇拜顾南夕,咳咳两声,吸引牛锦一的注意后,这才故作高深道。 “儿啊,你要记住,预要取之,必先予之。大将军这使用的是阳谋!倘若草原人没有低价买过大周的食盐,他们就不会觉得从鞑子那里买高价盐是件很难受的事!” “对草原政策是这样,对云州也是这样!哪个官员到任会,先掏私房钱建设当地?只有顾南夕才会这样做!” “我懂了,阿爹!大将军走的是正道!正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儿子一定会尽心辅佐大将军的!”牛锦一豪情万丈! 牛大人傻了眼,自己只是想告诉儿子顾南夕那就是个黑心货!她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光明磊落,全都是有私心的啊!(本章完) 365.第365章 职场混子牛大人 眼见自己如何抹黑顾南夕,自家那个傻儿子和他的同窗们都自动脑补成英明神武的大将军,牛大人终于死心了。 真是没想到顾南夕才来云州几年的功夫,就把这云州上上下下洗脑得跟京都百姓似的。 瞧他们崇拜顾南夕那样,如果顾南夕说天地是圆的,恐怕他们也会相信! 牛大人无奈地摇头叹气,心中悲凉,颇有一种世人皆醉,唯我独醒的寂寥之感! 化悲愤为食欲,牛大人呼哧呼哧开吃! 一顿饭吃完,自家那个怨种儿子就拉着牛大人和牛夫人一起回了抚冥镇。 牛大人愁得一晚上都没睡好,一大早就想去拜访刺史府,却被儿子拦了下来。 “这时间太早了些,大将军好不容易休息一下,让她多睡一会儿吧!咱们吃过午饭再去。” 牛大人一听,阴阳怪气道:“这都快日上三竿了,还要睡觉。不愧是勤奋的大将军哟!” 牛锦一皱眉:“这几年,大将军每日四更就起,上山下乡,劳心劳力。好不容易能在刺史府安心待几天,您怎么就见不得她好呢?” “谁上早朝都得四更起!”牛大人不服气。 牛夫人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说的你好像天天都去上早朝一般,是谁一个月能请二十天假?” 牛大人气囊囊地坐下来。 牛夫人从侍从手里接过奶茶,递给牛大人:“你喜欢喝的茉莉珍珠奶茶,一大早就派人去买的。” “谁爱喝这种甜腻腻的东西了?!”牛大人咕咚咕咚喝着,脸上的怒意如冰雪般消融。 牛锦一简单跟阿爹阿娘交代完云州的事项后,就马不停蹄地去百川书院开研讨会。 在学生放假的时候,夫子们并不能休息,而是要聚在一起,复盘今年的教学,再定明年的课程和教案。 等到差不多时间,牛大人这才拉着牛夫人一起拜访顾南夕。 “牛大人,您可终于来了!” “牛夫人,好久不见!上次您托牛锦一带过来的钱匣子可是派上了大用场,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谢谢您,却没找到!” 顾南夕一看,哎哟喂,这来的都是老熟人啊! 这牛大人的长相跟他儿子牛锦一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瞧着就亲切。 至于牛夫人,那就更了不得了,时不时就托人送钱过来,不图一丝回报! 顾南夕的态度很是热情,还让绿梅亲自下厨,准备今日的晚膳:“今儿个,一定要留下来吃个便饭!” 牛大人对于顾南夕的态度很受用,牛夫人矜持地抿嘴笑,整个人端庄娴熟得不得了。 王不喜人等人听说监军来了,怕大将军被欺负,也匆忙赶过来。 顾南夕一看,人几乎全了,就为双方介绍起来。 “牛大人,这位是沃野镇的县令王不喜,怀朔镇的县令颜同初!抚冥镇的副将顾海!其他几个镇子的路途遥远,今天估计是赶不过来了” “王大人,颜大人,顾大人,这位就是我们云州新来的监军牛大人!也是咱们百川书院牛锦一的亲爹!他身旁的这位是牛夫人,对我们云州的帮助颇多!” 王不喜等人原本是一脸警惕,在听说,牛大人竟然是牛锦一的亲爹后,神色就缓和了许多! 再一听,牛夫人居然就是送钱匣子的大财主,眼里的警惕彻底消失不见了,转而代之的是看亲人般的亲切! 王不喜几乎要笑出声来,这圣上想给大将军添堵之前,怎么也不调查一下? 这哪里是来送眼线的?分明是来送全家大团圆的! 这么一分析,在场的竟全都是自己人! 王不喜等人也就恢复成以往的模样,该干啥干啥,一点也没把牛大人当外人。颜同初还凑过去向牛大人取经:“大人,您久在京都,跟大将军相长相处的时间多,想必您更了解大将军吧!” 牛大人冷笑,当然了解! 顾南夕就是一个两面三刀,擅长收买人心,有八百个心眼子的蛇蝎妇人! 颜同初见牛大人点头,暗自庆幸,连忙把烦恼倾吐而出。 “唉,大将军说,四海八荒皆是一家。我们几个忙了整整一年,也就才把周围的小部落给聚集到云州来,离大将军的野望还差那么远!您说说,该有什么办法,能尽快实现大将军的愿望?” 牛大人的瞳孔一缩,他听到了什么?! 他一直以为朝堂上的相公们说顾南夕有谋反之心,纯粹是在污蔑她。 原来,这一切居然是真的?! 牛大人恨不得从来没有来过刺史府,没有听到过这番话! 可是,颜同初还在自己耳边叭叭个不停:“前几日,文钰在周报上写的结局,大将军看上去不太满意。你说这是为什么?” “她怎么说的?”牛大人恍恍惚惚,条件反射地顺着颜同初的话说下去。 “大将军说,这样明晃晃地写出来,不合适。” 职场老油条牛大人上线:“官场上讲究一个含蓄,所有的事情明晃晃说出来,那都是下乘之策!你听上司的话要学会听音,有时候他们说的是这个事,实际上是另有所指。” 颜同初和王不喜对视一眼,冥思苦想片刻后,终于醒悟了。 这是大将军在点自己呢! 明面上说的是文钰写的话本子结局太露骨,实际上是在说自己等人做事太糙! 可是这段时间也没有做什么大事啊,那到底是哪件事让大将军不满意了呢? 王不喜仔细回想了当日的情景,猛地小声和颜同初解释:“肯定说的是北上那事!你还记不记得,大将军说的种田的那个故事?联合起来,一起想!” 颜同初也想到了:“师出有名?” “师出有名!”王不醒肯定地点头。 颜同初抽口冷气,平静的日子过不了多久了,这个节一过完,云州铁骑这柄利刃就该出鞘了! 牛大人听不懂,也不想听懂。 王不喜和颜同初和他说什么,他都只点头,嗯嗯啊啊说好。 好不容易吃完饭,走出刺史府,牛大人就生病了! 王不喜邀请他去视察,他也不去。 颜同初有文书想要请他签字,他就直接把印章交给顾南夕。 主打的就是一个躺平摆烂,能混一日是一日!(本章完) 366.第366章 由奢入俭难 对于这样识趣的监军,王不喜等人是很欢迎的。 顾南夕则是很羡慕的,这不就是自己理想中的生活嘛! 被人羡慕的牛大人也有自己的烦恼。 总有来自京都的各种信件要回! “吾甚好!” “我的才华,你们皆知!初到云州,众人不服。我一顿展示,终于把他们轻松拿捏!如今在云州,我可以横着走!你们若是有时间,也可来云州游山玩水!有我在,你们无需有任何担忧!” 牛大人的牛皮吹得震天响,反正那群好友肯定会赖在京都,不会来云州。 但有一封信,牛大人不得不思考几下再回。 那是来自圣上的亲笔信,内容倒是很简单,就是问一问牛大人来云州后,感觉怎么样?一切可还顺利,有没有被人为难? 牛大人在告密和装不知道中,果断选择了装不知道。 不仅如此,他还要帮顾南夕瞒下此事! 没办法,谁让自己儿子还在为顾南夕卖命呢! 【吾皇圣安:初到云州,满目荒凉。百姓们衣不蔽体,深情麻木,让人垂泪!为体察民情,我一路简装慢行。路遇凡夫走卒,无不感念皇恩浩荡!】 牛大人斟酌片刻,继续写道。 【云州人烟稀少,汉人和草原牧民如楚河之界,泾渭分明!好在鞑子没有南下,云州百姓得以喘息。云州政治还算清明,未曾听说有鱼肉乡民之事。】 写到这里,对皇上表了忠心,也表达了一番民众对皇上的感恩,甚至丑化了一番云州的现状,但又没给大将军留下被人抨击的靶子! 接下来就要展现云州的困境,让圣上高兴高兴。 【但近日,有一事颇为困扰云州上下!鞑子使坏,不许各部卖羊毛给云州。云州财政吃紧,圣上可有指示?】 牛大人写好信件,待墨迹干后就交给驿卒。 恰好牛锦一从书院归来,牛大人在他身前得意地晃了几圈,然后赏给牛锦一一个脑瓜崩:“臭小子,为了你,我可是操碎了心!你爹爹我啊,还有好多地方值得你学呢!” 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牛锦一,牛大人晃晃悠悠地去百味饭店吃盒饭! 他们出发得太急,没有带厨娘,至于牛夫人的手艺,不谈也罢! 云州的冬天,凄冷中又带着一丝烟火气。 不少小孩子都愿意出门玩雪,捏个雪团子,一伙扮演云州奇兵,一扮演鞑子,双方打起雪仗。 但无论实力是有多么悬殊,最终赢的总是演云州骑兵的那一伙 草原上的冬天就不一样了。 牧民们其实不喜欢冬天。 冬天里,他们虽然不用放牧,但冬天往往是死神的代名词。 漫天飘舞的雪,落在僵硬的尸体上,带走他们洁净的灵魂。 塔思部,牧民们从毡房里探出头,来朝四周张望。 “大胡子怎么还没有来?” “应该快了吧,去年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大胡子来咱们部落的!” “不知道这一次他会带来什么?肯定有盐,说不定还会带来云州的罐头!” “你竟然还想买云州的罐头,你准备好那么多钱了吗?” “在可汗通知我们之前,我就把羊毛卖给云州了!” 其他人诧异:“你什么时候去的?我没见你离开过啊!” “托别人带过去的。”牧民没有说到底是托谁带过去的,其他人也就没有问。 上次可汗部派来的是黑衣骑兵,一个个凶悍得很! 牧民们知道可汗和首领都不喜欢云州,所以只浅浅谈了几句,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翘首以盼。今年的风雪比往年要大很多。 以往的这个时候,牧民们还能穿上小皮鞋,骑上马,上外边溜达溜达。 现在,如果一天不清帐篷上的积雪,过不了几天,积雪就会把帐篷给压垮! 这么大的雪,那些晒干的牛粪必须要提前几天拿回帐篷烘干,不然的话,烧起来时会带有很浓的烟。 齐小腿肚子高的积雪,也给商人们带来了很大的阻碍。 “兴许是路难走,所以大胡子来的要晚一些。” “嗯,他可快点儿来吧,家里头的食盐不够了!” 在冬季的草原,盐就等同于黄金,没有人敢在家里囤大量的食盐,怕招贼。 尤其是食盐还不好保存,万一盐罐子在转场的路上被打碎,该多心疼啊。 所以牧民们一般都会在选好冬季的驻扎地后,再一口气买下过冬的食盐。 然而等了一天一天又一天,还是没有见到一点大胡子商队的影子! 塔思部的首领也坐不住了,让自己的儿子每天带着几个人去周围转一转,看看大胡子是不是在路上被困住了? “阿爸,我们把周围找遍了,都没有见到大胡子!” 塔思部的首领,眉头皱得紧紧的,大胡子要是再不来,部落里大部分人家就要没食盐吃了! “阿爸,要不我去浩日沁部找查苏问问?” “不许去找她,你们俩的婚事已经告吹了!你没事就多去弘吉部转一转!” 他儿子转身就走,全当没听到这番话。 塔思部的首领吃气,对儿子的背影怒骂一通。 接连又等了十天,还是没有见到大胡子商队的影子。 没办法,塔思部首领只好亲自去浩日沁部跑一趟。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带儿子去。 “哈斯,我的朋友!我遇到困难,想找你帮忙来了!”塔思部的首领掀起门帘子,瞬间被帐篷里的暖气扑了一脸。 “好兄弟,你来了,快请坐!” 和传统草原帐篷布局不一样,哈斯的帐篷里多了一个四角桌,几条小凳子。 篝火上暖着一个葡萄罐头,酸甜的香气弥漫在帐篷里,让人精神一振。 帐篷原本放木板的角落,如今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火炕! 查苏脱下皮毛外套,正盘腿坐在火炕上。 “你们居然在帐篷盘了火炕?哈斯,你还记得我们是草原上的野马,是天空中的雄鹰,不会在任何一个地方驻足嘛?你们难道想一年到头都待在这里?这样过不了几年,牧草就会被羊群啃光的!” 哈斯:“我当然知道,只不过这里将会成为我们浩日沁部冬日的驻地!等到来年,我们会在这里建云州那样的房子!春夏我们去放牧,等到冬季我们就回来。” “你们可真是疯了!” 哈斯:“好了,我的朋友,你来找我是什么事?难不成也是为了盐?”(本章完) 367.第367章 是朋友还是敌人? “咦,难不成还有其他人来找,你也是为了盐?”塔思部首领,接过热乎乎的水果罐头,吸溜一下,滑滑的葡萄肉就吞下肚。 葡萄的香气在口腔里蔓延开,带着他走回到硕果累累的秋天。 哈斯大方地和好友分享美食:“是,好几个部落都来找我了,可我也没有办法啊。我现在是云州的人,要遵守大将军的规则。她不让做的事,我们是坚决不能干的。” “哈斯,你不愿意成为可汗治下的部落,却愿意给一个大周人当狗。你还是我认识的哈斯吗?” 火炕上的查苏对塔思部首领怒目而视。 哈斯指指塔思部首领手上的罐头,又指了指火炕:“这帐篷里的一切,跟着大将军,我们只要付出劳动就能换回来。可是跟着可汗,即便我们太阳出来就去放牧,太阳落下才归家。我们不仅填不饱肚子,还要看着原本属于我们的牛羊被他们抢走,我们的骨肉会成为他们手中的皮鼓!” “好兄弟,溪水会向着汪洋汇聚,青草会向着太阳生长。我们浩日沁部,只想和大将军做家人,不想成为她的敌人。” 塔思部的首领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从哈斯这里获得食盐了,但他也不想跟着云州干。 “流星再如何璀璨,也只是一颗流星,只有永恒的,才是太阳!可汗用他的几十年向整个草原证明,他才是王!可汗会用黑衣铁骑,告诉所有不臣服的子民,不臣服的代价是什么!” 塔思部的首领望向南面,似乎隔着帐篷也能看到那座巍峨的城墙,以及城墙里面的刺史府。 “可云州的这位,她也只做了一次火烧赤勒!看看她现在的手段吧,是多么的柔和!或许她已经没有当年的意气,或许,她为以前的暴力手段日夜不安!汉人都是这样的,他们就是心软的绵羊,偶尔给主人一蹄子,那依旧是绵羊!” 查苏彻底忍不住了,反驳道:“大将军手段柔和,那是因为她心怀仁慈!大将军说过,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猎枪!当有人真的触犯到云州的威严时,大将军依旧是草原上的玉面阎王!” 塔思部的首领,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汉人有一句话叫做,法不责众。我且看着,她如何再化身为玉面阎王!” 等塔思部的首领走后,查苏依旧愤愤不平:“是什么蒙住了他的双眼,堵住了他的耳朵?他看不见,自从我们并入云州后,我们的日子过得有多好吗?!” 哈斯对这一切早就习以为常,只是对塔思部首领最后一句话耿耿于怀,心中有一股不安的感觉。 “是狂妄和自大!他们以为能搞垮一个顾战神,就能搞垮大将军!可是大将军是不一样的。” 顾战神是战场上的神。 大将军是整个云州的神! 总有一天,她也会是整个草原,整个大周的神! 哈斯一晚上都没睡觉,次日一大早就骑着马跑去抚冥镇找李老大,把塔思部首领昨天拜访的事,事无巨细地告诉了他。 李老大摸摸头,嘿嘿直笑:“多谢你哈斯,不要担心,一切尽在大将军的掌握之中!” 哈斯听到李老大这样说,悬着的心便落了下去。 “李老大,要起风浪了吗?” 李老大深深地瞅一眼哈斯,最后还是看在阿布日吉的面子上,微微点头。 哈斯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惧怕,随即又转为火热的希望:“起风浪了好啊,风大才能捞大鱼!”李老大拍拍哈斯的肩膀,爽朗笑道:“要为大将军养好战马!你带来的草种子已经在抚冥镇外撒下,很快这里就会多出一个大牧场。” “我懂,放心吧,李老大!” 云州对那些前墙头草的草原部落采取的反制措施,并没有在城内掀起多大的风波。 就连《云州周报》对此事也是用一笔带过,那就是重申一遍云州的贩盐政策。 至于那些被断了食盐的草原部落反应如何?云州人一点也不关心! 比起操心草原部落的人该怎么过?云州人更关心今年怎么过节? 要不要给家里的孩子们扯件新衣裳? 明年开春了,孩子们是不是该送去百川书院? “听说草原人不卖羊毛给咱们,也不知道明年这羊毛厂的活计还能不能干了?” 黄老婆子有些担忧,他们家收入的大头还是她和孙女在羊毛厂的工作。 虽然也能找着其他的道道养家糊口,但都没有羊毛厂的来的安稳。 耿大娘劝黄老婆子放宽心:“大将军这不掐了他们的食盐?再说了,即便没有草原部落,咱们云州还有那么多草原人呢!他们那么多羊羔子,明年可劲儿下崽子,咱们还能被那些个不分不清五六的货给拿捏住?” 黄老婆听耿大娘这么一说,也略微放心了,总归有大将军在,万万不会叫那群人给爬到头上去! 云州百姓对大将军顾南夕很有信心,但得知此事的京都百姓,可就看了热闹。 刘大人写给年轻皇帝的书信也不知被谁传了出去,大半个京都的人几乎全部都知道了。 福全茶楼里,茶客们对这个事意见不一样。 “非我族类其心各异,大将军对外族人再好,始终跟咱们不是一条心,被鞑子略微一威胁,你看这不就露馅了?” 旁边说有人不赞同:“换做是你,面对鞑子的威胁,你会怎么做?他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草原上,逐草而居,又不像咱们有高大的城池保护着。可惜,云州大将军用盐来威逼草原各部做选择,这件事做的属实不明智!” “我看也是,她既然想对草原各部施恩,那就施恩到底,这施恩一半,又给人家卡脖子,前功尽弃了!” “对呀,大将军在这方面还是欠缺经验了一些,我看了还不如重新派位老大人去掌管云州!” 宋大听到这里,嗤笑一声。:“派哪位大人去?哪位大人能愿意让云州财政自负?眼瞅着羊毛的生意做不成,云州财政吃紧,连牛大人都写向圣上哭穷,哪位大人愿意去接这个烂摊子?” 在京都听八卦听久了,其他茶客们也知道,宋大说的是对的。 有人疑惑:“不知圣上是否会愿意给云州拨款?” “不会,昨儿个朝会上,陈大人还提议此事,可惜被户部尚书和圣上驳回了!”(本章完) 368.第368章 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时间飞逝,一晃就过去了七日。 这一日,也是顾南夕正式解禁的日子。 顾南夕伸伸懒腰,叹着气,准备去找王不喜等人交接工作。 突然间滋啦一声。 “小!”绿梅愤怒地咆哮。 只见小几个跳跃,就蹦到了衣橱上头,居高临下地冲绿梅嗷嗷叫。 绿梅气急败坏,拎起顾南夕的官袍,只见上面从衣襟处向下裂了一道长足足有三寸长的口子! 这全是小干的! “小,你是不是欠揍了?!什么东西都敢挠!你把主子的衣服挠坏了,叫主子如何出门?!” 顾南夕切喜,面上却是同仇敌忾之色:“小,真的是太过分了,都是你惯的!唉,官袍都破了,干脆明儿个再去吧。” “那怎么能行?您和王大人,颜大人约好了,您若不去,说不定某些人还会以为您出了什么事呢!” 顾南不能出门,绿梅却是能出门的,这段时间,抚冥镇多了一些风言风语,也不知道是谁刻意放出来的! 顾南夕心里遗憾,这小没白养,知道自己想犯懒,奈何绿梅管的太严了! 知道这个班非上不可,顾南夕随意换了身衣服,就准备去上工! 绿梅还在身旁边絮絮叨叨:“唉,可惜官袍坏了,下次咱们应该多准备几件,免得失了您的体面。” “我就是体面!官袍不是。”顾南夕淡淡道。 虽然都说人敬衣衫,但这也要分是什么人。 像位高权重的人,哪怕穿着白t恤和小夹克,脚踩翻老北京布鞋,那也没人敢小觑。 简单朴素的马车载着顾南夕,先来到怀朔镇。 颜同初正在和主薄算今年的税收,越算越开心,嘴角高高翘起,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大人,今年怀朔镇的税收较去年翻了整整两倍!其中九成都是来自餐饮业和住宿业!” 主薄的双手有些颤抖,都多少年了,怀朔镇居然也会有这么富裕的时候! “这一切都是大将军,您的功劳啊!” 顾南夕笑着鼓励道:“随着我们的生意越来越好,怀朔镇的胡商也会更多的!” 整个云州经济就是一盘棋,只要盘起来一个,其他的就会全动起来! 顾南夕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整个云州吃上关口福利! 顾南夕简单和颜同初聊了聊,发现自己禁足的这两个月,颜同初把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完全不需要自己再做任何找补! 这跟自己没禁足之前,完全是天差地别! “颜大人,可以啊,你成长起来了!”顾南夕忍不住夸赞。 颜大人被夸得脸颊通红,摆摆手:“都是大人的栽培!” “无需谦虚,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我现在去沃野镇,看看王大人那边怎么样。” 顾南夕拒绝了颜同初留下来用午膳的建议,继续坐上马车,朝沃野镇驶去。 一路上,天空不知何时变得阴沉下来,灰蒙蒙的一片。雪纷飞,如同千把细小的刀刃,切割着每一寸分空气。 光秃秃的树干和灰色的田地,此时,如果再有个人拉起二胡来,简直不敢想是何等的凄凉! 顾南夕路过村郊区的村庄时,原本寂静无声的村庄,突然响起一阵犬吠。 “大黄,不要喊了!”一个睡眼朦胧的老者,穿着一双羊毛袜,披着被子,打开窗户大喊。 “许老?” “大将军?!” 顾南夕跳下马车,隔着栅栏,高声道:“许老,您怎么没去城里呆着?反而在这里?” 许老缩缩着脖子,打开篱笆门,又像一阵风似的跑回泥屋房。 顾南夕和绿梅跟了进去,这才发现,这个外表普通的茅草房里面有一大半的面积被砌成了火炕。 火炕上面摆放着一个个或高或浅的竹筐。竹筐里全是泥土,冒出一颗颗细嫩的小绿芽,上面还沾这些细微的小泥巴。 “您这是在发什么呢?”顾南夕凑过去,想看得仔细一些。 许老急忙拦住顾南夕,生怕顾南夕一口气吹坏了他的心肝宝贝儿:“这是我精选出来的海水稻,你莫碰坏了。” 一听是海水稻,都不用许老再多说,顾南夕也离得远远的。 “上次我跟您说,有个小徒弟要介绍给您,您还记得吗?” “记得啊!那小娃子聪慧,但年岁太小了些,干不了什么活。我和他爹娘说好了,等他再长一两岁,就送来我这里当个学徒。” 顾南夕:“我介绍给您的徒弟,还能有差?您还没说,为何没在城里待着,反而来此处?” “我的弟子们都在这个村子里住呢,我自然也就来了。” “弟子?” 许老埋怨地看了一眼顾南夕:“你做事往往就起个头,剩下的事全是我们底下人来做!你肯定是忘了,你在周报上发了一篇《团结就是力量》!这不,我的弟子们来云州,找我搞团结了!” 顾南夕看见许老这哀怨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这还不好?这么多弟子伺候您,您不也不用那么累了!” “这哪里是弟子?分明是一群祖宗啊,这也不许我干,那也不许我干!还非让我去找颜同初,磨来一些玉米种子,说明年也要在沃野镇试种一下!大人才从怀朔镇回来,颜同初没和您告状吗?” 顾南夕仔细想了想,十分肯定道:“颜大人并没有告状,怀朔镇的税收很好,正高兴的很呢。” “他可不高兴呗,玉米种子是按粒卖给我的!就这样,还费了我好大一番功夫!” 许老碎碎念。 朝顾南夕吐了好大一盆口水之后,这才放顾南夕离开。 等顾南夕终于到沃野镇的时候,王不喜已经等很久了。 “大人,快请进!” 王不喜早就把所有的资料都收拾妥当,只等顾南夕翻阅。 顾南夕对此表示很满意! 王不喜的工作也是没得说的,能力杠杠的! “你们都如此能干,日后还得让你们多干些才好!你们可莫要躲懒!” 听到顾南夕的夸赞,王不喜谦虚道:“那都是因为有大人您在的缘故,您就是我们的主心骨!我们知道,一旦办差了,有您在后边撑着,惹不出大祸来!” 两人又是一顿寒暄。 期间,绿梅找王不喜讨要一个人:“小最近越来越调皮了,今儿个还挠坏了大人的官袍。王大人,我听说,您认识一个人最擅长调教猫,可否引荐一下?” 顾南夕哪里舍得小遭这个罪?! “绿梅,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 绿梅翻白眼:“那也要您舍得打才成啊!” 顾南夕讨饶:“该出手时要出手!” 绿梅别过脸去,冷哼一声,却也不再提找训猫人的话。 看到这一幕的王不喜,若有所思。(本章完) 369.第369章 发福利! 小还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 “大人,今年咱们的年假如何放?”王不喜问道。 在大周朝,过年是一件大事,春节持续时间较长,从冬至到立春都包含在春节假期里。 这么粗粗一算起来,这年假有大半个月。 但去年,云州从年初忙到年尾,年假也只放了不到十天。 今年,诸多事物已经被理顺,不少底层小吏纷纷期盼起今年的年假能多一些,他们好去走亲访友。 顾南夕没多犹豫:“按正常时间放吧。” 今天已经是十二月二十日,再过两天就是冬至。 今年的冬至和交年节恰好是同一天,假期就从这一天开始。 顾南夕自然也会关心手底下的官员如何过节:“去年,云州事物多,你没来得及回乡和家人团聚。今年我多给你些假?” 王不喜开玩笑道:“云州就是我家,我未曾离乡过。” “不打算和王家和好了?” 王不喜潇洒得很:“父母已仙逝,又无亲兄弟姐妹。还回去作甚?” 顾南夕隐约听闻过王不喜的一些往事,于是开口邀请:“要不和去年一样,来刺史府一同过年?” 王不喜没个正形,笑嘻嘻道:“就是大人您不邀请我,我也是要上门打秋风的。” 说完,王不喜一点也没把自己当个外人,对着绿梅埋怨道:“绿梅姑娘,今年的交年节可不能像去年那般敷衍了。” 过交年节的时候,大周人都会祭灶,送百神。 一大早起来,无论家里是穷是富,都会准备蔬菜汤饼进行祭灶。 若是在京都,市间和街坊都会有各种小贩,沿街叫卖五色米食,果,胶牙饧,萁豆。 大多数人家都会准备一些麦芽,杂色米饼,鸡鸭鱼肉,好酒好菜。 这种时候,祭灶都是由男子主持,女子回避。 绿梅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去年不是事多吗?这才没来得及准备。今年保准样样都有!” 至于祭灶由谁主持,这还用问吗?当然是由顾南夕呀! 什么女子回避的规矩,在顾南夕这里通通都得靠边站! 在云州,顾南夕就是规矩! 得了承诺,王不喜又问起今年要给官员们发放什么年礼? 其实,在大周朝,当官的待遇是十分好的,不仅工资高,假期多,还给发放各种福利,例如茶叶盐,煤炭,衣服等。 像这种大型节日,各种赏赐不断,基本上一人当官,哪怕只是个小吏,一家人整年都无需再买米粮。 但这里说的是中央政府,至于地方官员,那就取决于当地的财政了! “一小罐茶叶,五斤盐,一筐炭,十瓶水果罐头,三张羊毛券,一罐大酱,5五十斤羊肉券。然后按照官员官阶,在此基础上进行增加!” 王不喜惊呼:“这般多?!” “劳累了一整年,为我云州尽心尽力,这是你们应得的。” 顾南夕和王不喜商量完具体细节后,就各自忙碌开。 ……抚冥镇,军营操场上,摆满了一袋袋粟米,水果罐头以及各色物资。 官兵们排着长龙,井然有序地签字画押领东西。 寒风呼啸,夹杂着雪粒子,砸在人脸上,细细密密的疼。 即便如此,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里,军纪官们也放松了要求,对队伍里叽叽喳喳的讨论,视而不见。 “哎哟喂,自从大将军来了,咱们当兵的日子是越过越好!居然一次也没欠过兵晌!” “哈哈,上次我带着补发的兵晌回老家,险些把我阿爹阿娘吓一大跳!他们还以为我做贼去了!” 有刚领到东西的兵卒没忍住,当场拆开一袋子粟米,伸手抓了一把,饱满的麦子自指尖流淌。 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见,这粟米是上好的粟米,没有掺杂一丁点沙石。 兵卒先是愣了片刻,随即收紧袋口,眼泪扑簌扑簌直掉。 一旁巡视的李老大见状,走过来,皱着眉道:“怎么了?这粟米有问题吗?要是有问题的话,我去找他们!我看谁有那个狗胆,敢糊弄大将军!” 兵卒连忙摇头,哽咽道:“没有!这粟米比在粮店卖的还要好!” “那你哭什么?” “我就是太高兴了!我阿爹阿娘种了一辈子的地,还没吃过这样好的粟米呢!” 听到这话,李老大臭骂道:“吓老子一大跳!大老爷们,别娘们唧唧的!改明儿上阵杀敌时,你多杀几个鞑子,还能让你老爹老娘穿金戴银!” 李老大还想再骂几句,就被走过来的顾十三拦住了。 顾十三低声解释:“别骂了,这是个十多年的老兵。” 李老大挑眉,老兵又怎么了? 顾十三继续道:“当年顾将军深入草原,朝廷答应发放的粮草却迟迟不到,最后是朱大人在朝廷上的血谏,这才逼得圣上从朔州粮仓紧急调粮。这个老兵就是运粮队的成员之一。” 顾十三的语气莫名,李老大几乎能猜到故事的结局。 “运粮队路遇好几波鞑子的伏杀,他们也是硬气,拼死抵抗,无一人逃跑!等到前来接应的队伍赶到时,数百人的运粮队只剩下十来人。” “而他们拼死也要护住的粟米,竟掺了一大半的沙石!” 李老大瞬间明白顾十三的意思,这老兵在哭他的阿爹阿娘,也在哭他那些死去的同袍们,这更在哭他自己! 周围看热闹的人,有认识这个兵卒的,见此情景,只低声叹了一口气。 阿布日吉站在一旁,羡慕地看着那些汉人兵士,忽然肩膀上被搭上一只大手。 “阿布日吉,你怎么不去排队?”李老大好奇道。 “我也有份吗?!”阿布日吉震惊。 虽然说草原人已经并入到云州,但实际上,隔阂依然存在。 这有语言,生活习俗不同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城墙之外,仍有鞑子在虎视眈眈。 汉人普遍不相信草原人会为了云州浴血奋斗,尤其是鞑子威胁草原各部不许卖羊毛一事,给本就脆弱的关系狠狠锤了一拳! 李老大理所当然道:“大将军说过,要一视同仁。你是我们云州的兵,当然享有一样的福利!”(本章完) 370.第370章 欢天喜地 阿布日吉虽然是个大头兵,但他在界碑之战中,杀了好几个鞑子,因此分到的东西不少,光靠自己一个人还拎不回去! 阿布日吉兴冲冲地打算骑马回部落,找首领哈斯借板车,却被李老大拉住了。 李老大翻白眼,没好气道:“你是欢喜傻了不成?就算你骑马再快,来回也需大半天!我府上就有板车,你尽管拿去!” 阿布日吉笑呵呵地去拿了板车,板车上摆满了发的东西。 这一刻,阿布日吉的心里鼓鼓胀胀的。 素来低调的他,脑袋抬得高高的,路上遇到熟人的问起,也会高声回道:“大将军发的!说我表现得好!” 这一路,他既希望走得快些,好早日到达部落,让族人们都看一看。 他又希望走的慢点,多来几个路人问他,这些东西是哪来的? 天黑之前,阿布日吉还是回到了浩日沁部的营地。 “阿爸!”格尔朗听到熟悉的吆喝声,立马冲出帐篷,像一头健壮的小牛犊,撞进阿布日吉的怀里。 “阿爸,你今天怎么回来了?阿爸,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阿爸,你居然买了水果罐头!” 格尔朗一连串的惊呼,引得族人们纷纷探出头来。 阿古朵也钻出帐篷,见到满满当当的一板车东西,忍不住问道:“阿布日吉,你难道藏私房钱了?” “没有!这是大将军发的!是过年的福利!” “哇哦!”族人们一听居然还有福利,纷纷走出来,七嘴八舌地问道。 “是所有当兵的人都有吗?” “我们草原人居然也有?!” “塔思部的人还说,我们草原人去云州当兵,只是去送死!” 阿布日吉一一回道:“每个当兵的都有。立功越多,奖励就越多!新嫁娘还需要多干活呢,何况我们这些新兵?我只知道,大将军不会故意压我们的军阶,也不会克扣我们的福利!” 族人们这么一听,越发羡慕了。 “阿布日吉,李老大他们还招不招兵了?我的骑术很好的!” “阿布日吉,我能把天上的雄鹰给射下来!” 好不容易摆脱族人们热情的自荐,阿布日吉把大部分东西搬回帐篷后,拿着发到的一百斤羊肉券,来到哈斯首领帐篷。 “首领,我不在部族的这些日子,多谢您对阿古朵和格尔朗的照顾。” 阿布日吉恭敬地把羊肉券递给哈斯。 哈斯粗糙的手掌在羊肉券上小心地摩擦几下。 这上面有大将军的官印,殷红如血,处处透着威严! “阿布日吉,你用这些羊肉券去换些羊肉回来,请族人们欢聚一日吧。” 哈斯很喜欢这个部族第一勇士,他是部族里最有光明前途的人! 阿布日吉闻言,微微一愣,随即便明白了哈斯首领的良苦用心:“好的,多谢首领!” 云州城全境,卖羊肉铺子的,卖奶茶的,开食肆的,在临近年关的时候,迎来一大波消费人群。 牛大人被牛夫人拉着再次来到了怀朔镇的夏家食肆。 牛大人一脸的不情愿,嘴里嘟嘟囔囔道:“做甚非得跑这么远?不过是你儿子发了一点点小东西,我在京都做官的时候,发的不比这多多了?!” 牛夫人全当没听到,牛锦一在后边跟着抿嘴笑。一进入夏家食肆,夏老板就笑着迎上来:“牛夫子,牛大人,你们来了,今日想吃点什么?” 牛夫人从荷包里掏出两张五斤的羊肉券,清清嗓子,朗声问道:“夏掌柜的,你家可否能用着羊肉券?” 夏老板结果一看,正是刺史府的官方羊肉券:“当然能用!这羊肉卷上写着羊肉一斤四十文,一张券五斤,那就可抵两百文。牛大人,牛夫人,你们仨只要用一张券应该就够了。” 牛夫人收回一张羊肉券:“那就按两百文给我们上菜。” “好勒,你们先坐,马上就来!” 牛大人板着一张脸,颇为不高兴。 旁边桌的人还在艳羡地讨论着。 “咱们云州的日子真是越过越好了!我邻居家在沃野镇当守城兵,欠了三年的兵晌,家里穷得叮当响。今年不仅把欠晌给补足了,还发了那么老些东西!他也是个厚道的,以前总去街边的大娘那儿白吃白喝。兵晌钱一到手,就给了大娘五百文,还送了三瓶罐头!” “听说今年上到县令,下到小兵小卒,都给发了东西!” “唉,这年头,还是要么当兵,要么读书当官,日子才会好过!” “少说些酸话!你今年走朔州商路,赚的钱不比福利多多了?!” “这能一样吗?这可不是钱的事!是排面!” “瞧瞧隔壁桌,一出手就是五斤羊肉券!” 牛夫人听着周围人的羡慕声,嘴角翘起,怎么压也压不下去:“还是我儿能干!” “这都是大将军的功劳,托大将军的福!” 牛锦一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心里却是无比骄傲。云州从一无所有发展到如今的安稳太平,这其中也有一份自己的努力! 牛大人心里直冒酸水,在京都时,自己发的东西都是按车拉的,也没见夫人这般高兴啊! 牛大人重重咳了一声,带些个阴阳怪气:“大将军抠门如斯,你还对她感恩戴德!” 牛夫人拧了一下牛大人的大腿:“你瞎说什么呢?!” 周围的人也侧耳倾听,看着牛大人的眼神颇为不善,大有一副牛大人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就休想出这家食肆门的架势。 牛大人心里有点慌,嘴巴确是很硬:“大将军若真有心,何不如直接发钱,而是要发券?还是这种使用期限,只有三个月的券!” “为何?” 牛大人:“因为她要促进钱币的流通!若是发钱,大多数人都会把钱币存起来。发券的话就不一样了!官员士兵们拿着券去羊肉铺子,成衣铺子,罐头厂买东西。一部分钱币会通过羊毛厂罐头厂重新回到大将军的手里。一部分则会在市面上流通!” “罐头厂的钱,相当于左手倒右手。流到市面上的,小商贩们赚到了钱,自然也会开始准备年货!” 牛大人做总结:“一是收买底下人的心,二是引导云州消费方向,促进消费,不至于让云州的经济在冬季陷入停滞。三是给羊毛厂罐头厂拉业务!四是……” 牛大人还没说完,食肆里就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不愧是大将军,竟然如此精通经济之道!” “云州得此主官,何其有幸?!” 牛大人傻眼,这群人脑子有泡吗?他们难道不觉得,顾南夕发福利的时候还搞这么多心眼子,很抠门吗?!(本章完) 371.第371章 庆新春运动大会? “没想到,你居然还有愿意动脑瓜子的时候!这大大的脑瓜,里面装的竟然不是一堆稻草!” 牛夫人像敲瓜一样敲了几下牛大人光秃秃的脑门。 赶在牛大人发火之前,牛夫人又掏出三张奶茶券,递给一旁的小二:“小二,帮我去换三杯奶茶来!一杯珍珠奶茶,两杯茉莉。” “好嘞!” 旁人一看,竟然是奶茶券! “这奶茶券,我记得只有主薄以上的官员才会有吧!” “没错!奶茶又不是生活必需品,所以没给手底下人发。” 牛大人感受到食肆里众人投过来的羡慕中带着敬畏的目光,心里十分受用。 可真是稀奇,以前在京都的时候,牛大人也被很多人吹捧。 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让人心里头窃喜。 屋外寒风呼啸,雪一片片落下。 屋内热气腾腾,喧嚣热闹,焖羊肉的香味和奶茶的香气混杂在一起,让人从舌尖到心里头都暖和起来。 牛大人小口抿着奶茶,被牛夫人笑话,说像个大家闺秀似的。 牛大人可不管,刻意举着奶茶杯,听着周围人的羡慕声,只是觉得手里的这杯奶茶比以往的还要甜蜜几分。 “阿爹,我回来了,就是今天的《云州周报》!” 门帘被掀开,一股冷气涌入食肆。 夏乐知把怀里的报纸放在柜台,脱下厚实的羊毛手套,用手暖了暖被冻得痛红的耳朵和脸蛋。 夏掌柜见状,连忙伸出自己热乎乎的大手,覆在儿子的脸上,心疼道:“不是坐车去买的吗?怎么还冻成这样?” “今天去买报纸的人多,都搁那儿排队呢!” 冬天实在是太冷了,路上行人不多,卖报童也就不出来干活。 想要看报纸的话,只能去报亭自己买。 “夏小郎君,给咱们念念报纸呗?”有食客们要求道。 “好!”夏乐知先跑去牛锦一一桌,朝牛家人行礼问好,这才开始念起报纸来。 夏乐知念报纸和卖报童不一样,他在念报纸的同时,还会加一些自己的看法。 “今天报纸头版是《云州贺新春活动安排表》。” 这个标题一念出来,整个食肆都轰动了。 “今年云州居然还有庆祝活动?” “还真是新年新气象!夏小郎君,你快些念,我看看都有哪些活动!” 夏乐知一目十行,大略扫了一眼,心里便有数了:“二十六日,万回哥哥巡游!” “竟然是万回哥哥巡游!这得不少钱吧?!”从朔州来的商人有些羡慕了。 其实,拜万回哥哥应该是在小年的时候的活动。云州朔州都很少有官方组织祭拜活动,只有在京都才会有身高两层楼的万回哥哥。 因为光做一个两层楼高的哥哥就要很多钱,云州以前很穷,并不是每家每户都有万回哥哥的神像! 夏乐知像个小大人似的:“万回哥哥是我们的团圆之神,是和合之神!祭祀他,可使人即便在万里之外也能归来。大将军此次举办这么大的祭拜活动,一是企盼牺牲在云州这片土地上的英豪能回乡和家人团聚。二是,期盼着那些游子们也能回到大周的怀抱。” 牛大人翻了个白眼,这夏小郎君看着一副机灵的模样,没曾想也是个顾南夕的脑残粉! 只不过是一场普通的祭祀活动罢了,京都每年都要举办,有什么好稀奇的,偏偏叫他解读个好几层意思,关键是其他的人还都信以为真! 牛锦一望着学院里的学子如此优秀,目路欣赏:“这孩子的课没白上,不愧是蒙学部成绩第一!” 食客们开始商量起要去哪里看万回哥哥。 朔州的商人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以前,边关七镇穷得叮当响,朔州人对比之下,觉得自己的日子也不算苦了。 可自打顾南夕来了云州,先是赶跑了鞑子,然后又开始大力搞建设,还把七个镇凝为一个云州! 这云州就一天一个样,云州百姓的日子好似坐上窜天猴,竟然连万回哥哥祭祀活动都搞起来了! 夏乐知继续道:“报纸上说了,万回哥哥庆祝活动,正式开启招商!截止到明天!参与赞助的店家不仅能在万回哥哥巡游队伍中,单开出来一列做广告牌。头名还能出现在下一期《云州周报上!” “咳咳咳咳!”夏掌柜不断地朝自己儿子使眼色,“念下一篇!” 夏乐知乖乖地念起接下来的内容。 夏掌柜把小二叫过来,小声吩咐:“你去县衙门口问问,这招商是怎么回事?要多少钱?快去快回!” 夏乐知没注意到自己老爹的小动作:“二十七日到二十九日,举办云州第一届蹴鞠大赛。获胜者将和大将军共进晚宴,并且获得奖金十贯!” “这个我在行!谁都可以参加吗?” “在哪里报名?不是云州人,能不能参加?” “比赛规则是什么样的?” 食客们饭都不吃了,纷纷围着夏乐知问东问西。 夏乐知被围的喘不过气来,最后还是夏掌柜出面:“客官们,你们都请坐。报纸上肯定都有写,你们这样全围着,谁也听不清啊!” 食客们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双双眼睛好像盯着肉的野兽。 夏乐知被他们看得汗毛直立,连忙念出接下来的内容。 “报纸上说,蹴鞠比赛分为两大类。一类是白打,一类是筑球。” 白打就是不分胜负的打,两支球队派出数量相同的队员在场上轮流表演,用身体的各个部位顶球,除了手。 与其说是踢足球,不如说是足球杂技。 这种打法不设球门,但谁的球要是落地了,就算出局。 二人场叫“打二”,三人叫“小枝”,七人场叫“落流水”,八人场是“八仙过海”,九人场则叫“踢心”。 筑球就是跟现代足球差不多。 这种打法有球门,球门叫做风流眼,高约三丈,宽约一丈。两队穿着不同颜色的衣服,在场上驰骋击球或者踢球。 夏乐知:“白打比的是踢心,必须完成一整套规定的动作。一组十支队伍,同时开比。此次参赛选手必须是有云州户籍的人,行业不限,职业不限,身份不限,年龄不限,性别不限!”(本章完) 372.第372章 草原女子蹴鞠队 云州的万回哥哥大巡游以及第一届蹴鞠比赛,受到云州上下百姓们的万众瞩目。 “夏掌柜的,此次招商有万回哥哥巡游和蹴鞠大赛,您选哪个?”沃野镇的县衙里,主薄心甘情愿地加起班来。 夏掌柜一咬牙:“我两个都想投,怎么个章程?” “万回哥哥巡游起步价一贯,广告牌位置不同,价格不同,头名需要竞标。蹴鞠大赛则分为初赛场,终赛场,每一场价格不同,广告牌的位置也不一样。” 夏老板盘算下口袋里的钱,当机立断道:“外回哥哥巡游,我要五贯的那个位置!至于蹴鞠大赛,我选择终赛场!” “交了定金之后,不退不换,广告牌位置不可转卖,您可想好了?” “想好了,现在就可以交钱!”夏掌柜交完钱,定好位置后,刚出县衙门口,就看见一大波熟人,急匆匆地朝县衙跑来。 他们中有卖羊肉的,有开成衣铺子的,有开民宿的,还有卖奶茶的…… 显然也是为了广告招商一事而来! 夏掌柜的走出县衙门口,还能听见里面热热闹闹的声音。 “我要这个位置!什么?!全部卖光了?!” “我要万回哥哥巡游位置!全没了?!那蹴鞠大赛的也成!” 夏掌柜不禁庆幸自己手脚麻利,抢了个优先。 与此同时,加入云州的草原部落人也沸腾了。 浩日沁部营地内,哈斯首领作裁判,整个浩日沁部开始一场内部筛选! 阿布日吉作为最了解云州的人,则担任此次比赛的教官。 阿布日吉拿出十个蹴鞠,这蹴鞠是用牛彘胞做的,空心的,要往里边充气。 因为要办蹴鞠大赛的原因,这蹴鞠几乎要被抢光了。 阿布日吉还是通过李老大的关系才买到十个! 哈斯首领大声道:“浩日沁部的儿郎们!能不能在汉人面前挺起腰杆子,就看这一次了!得到冠军不仅能有十贯钱,还能参加大将军的晚宴!你们难道不想见一见大将军,跟她唠唠家常吗?!” “想!想!想!” 众人的吼声几乎要掀翻天穹。 见提起众人的士气,哈斯首领这才示意阿布尔吉上前。 阿布日吉先是简单跟大家说了一下规则,并且现场演示了一下。 草原人虽然没怎么玩过蹴鞠,但身手还是很矫健的,平时骑马也讲究身体平衡,所以很快就上手了。 这一次,浩日沁部打算挑选部落里最强壮的十九个人,分为两个队伍,分别参加白打和筑球。 至于为什么不全员上场,那是因为还要留着人看守营地以及给参赛选手们摇旗呐喊! 这一日,浩日沁部的汉子们,光着膀子在冰天雪地里,激烈地碰撞着。 一颗空心皮球在雪地上翻滚,被众人争抢。 部落里的女人们羡慕地看着这一切。 阿桑大娘一边切着羊肉块儿,一边把切好的羊肉块,头也不抬地扔进旁边的羊肚里。 “阿古朵,你最看好哪家人?你家阿布日吉肯定会上场的!” 阿古朵拿出阿布日吉的皮毛外袍,在雪地里翻滚了几下,洗去上面的灰尘后,再抖落开来。 “我瞧着,布赫很有可能!” 阿桑大娘瞅一眼跑得最快的那名壮硕汉子,笑道:“他一心想要去云州当兵呢!他铁定是想,夺了冠军之后,去找大将军说说情!” 阿古朵洗完家里人的衣裳,就去把已经烧好的石头,夹进羊肚子里,等到羊肚鼓得像个大口袋,这才给封了口。这些烧得通红的石头,会把羊肚里的肉给煨熟。 办完所有的活后,女人们聚坐在一起,对着奔跑的汉子们评头论足。 忽然间,一个蹴鞠从天而降! 眼瞅着这个蹴鞠就要砸到阿桑大娘的脑袋,阿古朵飞身一跃,牢牢抱住这个蹴鞠。 “阿古朵,传球!”布赫见蹴鞠落到兄弟媳妇儿手里,也不跑过来了,招呼着阿古朵传给他。 阿古朵把球放在地上,深吸一口气,用力一踢! 砰! 蹴鞠径直飞了过去,正好停在布赫跟前。 布赫:“踢得好,阿古朵!” 阿古朵踢完后,有些愣神,她的心脏在急速地跳动着,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 过了许久,浩日沁部的勇士们筛选完成,一个个勾肩搭背,围着阿布日吉,商量起训练事宜。 女人们则站起身,准备要去筹备今日部落欢庆用的食物。 忽然,阿古朵问了一句:“我们也去参赛吧。” “什么?参什么赛?” 阿古朵转过身,一双眼睛亮得如天上的星辰:“我们也去参加蹴鞠大赛!大将军不是说了吗?不限性别,不限年龄!” 阿桑大娘连连摇手:“啊?!不行的,我们哪里比得过这些男人?” “就是啊,阿古朵,参加比赛是要交报名费的,我男人肯定不会同意。” “阿古朵,阿布日吉也不会同意让你去的。” 阿古朵这一次的心意却十分坚定:“报名费只要一百文。平均到我们每个人身上,也才十文钱。” 阿桑大娘:“阿古朵,首领不会同意的,家里人也不会同意的。就算同意了,我们哪有时间练习呀?” 阿古朵:“我们可以不告诉他们!白天没有时间练习,我们就晚上练!如果你们做好决定了,就在帐篷门口挂上一串格桑。” 浩日沁部里的女人们很喜欢格桑,她们的衣袍上,屋子里都是各种格桑的图案。 格桑是她们在平凡而劳累的生活中一抹心底的柔软。 为了留住这么柔软,女人们会把格桑晒成干,插进陶罐里,或者藏到某个角落。 当天晚上,阿古朵和阿布日吉躺在被窝里。 “阿布日吉,踢蹴鞠是什么感觉?” “很畅快!” “阿布日吉,我也想去踢蹴鞠。” “阿古朵,等我们参加完比赛后,我再教你,好吗?” 阿古朵转过来,和阿布日吉鼻尖碰鼻尖:“阿布日吉,为什么部落里挑选勇士的时候,没喊我们这群女人?” 阿卜日吉笑得一脸宠溺:“阿古朵,天神把人类分为男人和女人。男人负责狩猎养家,女人负责教养孩子。阿古朵,为部落,为你的男人生下强壮的小崽子,把小崽子养育成草原的狼,这是你的责任!我们各司其职,部落才会越发强大。” “那为什么大将军不是这样?” “因为大将军是天神,她不一样。”(本章完) 373.第373章 当首饰 阿古朵有些茫然,大将军确实不一样,可她觉得阿布日吉的话并不全对。 等到阿布日吉和格尔朗陷入熟睡后,阿古朵这才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简单套了一件外袍,掀起门帘。 外面月光皎洁,地上的白雪反射出月光,反倒比没下雪的夜晚更加明亮。 阿古朵望着对面阿桑大娘家空荡荡的门口,不禁愣神。 自己从小到大,是头一次这么想要做一件事。 嫁给阿布日吉之前,阿爸说,女孩子要打理家务,要照顾好家里的男人们。 嫁给阿布日吉之后,所有人都说,要照顾好家里的小崽子,让他们平安地度过每一个冬天。 好像从来没有人问过一句,阿古朵,你想要什么? 阿古朵吸吸鼻子,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轻声道:“阿古朵,你想要什么?” 忽然,阿桑大娘家的门帘被掀开。 双方视线碰撞到一起。 拎着一串格桑干的阿桑大娘,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然后在阿古朵炙热的目光中,把那串格桑干挂在了帐篷上。 阿桑大娘最终还是在阿古朵的视线中败下阵来:“我不喜欢踢蹴鞠,我只是想去抚冥镇看一看,如果天神保佑,我还想远远地看一眼大将军。” 浩日沁部的男人们几乎都去过抚冥镇,但女人们只有阿古朵和查苏去过。 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绊住女人们去云州看一看的步伐。 “嗯!”阿古朵轻嗯一声,就见阿桑大娘逃跑般,跑进帐篷。 紧接着,其他的帐篷也接二连三地响起动静。 一串串各色各样的格桑干,挂在灰扑扑的帐篷上,为这片苍白的天地,点缀上鲜艳的色彩。 阿古朵眼眶湿润,像是在回应某个人的问话:“我想踢蹴鞠,我想一路踢到大将军跟前!” 下定决心后,阿布朵打开帐篷中唯一的一个木头箱子,从最深处翻出一个小布包。 这个小布包没有巴掌大,阿古朵把它放在自己的掌心里,一层又一层地掀开。 布包里是一对精巧的银耳环。 那是阿古朵出嫁的前一天晚上,阿妈送给她的东西。 那个被草原风沙吹皱了脸庞的妇人,坐在昏暗的帐篷里,小心翼翼地拿着一对银耳环,塞到阿古朵的掌心里。 “阿古朵,阿妈没有什么好东西能留给你。这对耳环你留着,你可以爱阿布日吉,但你不能丢掉你自己。” 阿古朵依偎在阿妈的怀里,感受着粗糙的手掌,摩挲着自己的黑发。 阿妈不是草原人,她是汉人。 她是被鞑子掳走后,饱受凌虐,最后被人垃圾一样被扔出去的女人。 阿爸救下阿妈,妈妈就安心的待在部落里,再也没开口说过一句大周话,也从不提起大周的任何事。 阿妈学着草原女人的模样,放牧挤牛奶,梳着长长的辫子。 前半辈子在大周的记忆,就只剩下这一对银耳环。 但阿古朵知道,阿妈是思念着大周的,只不过把这份思念牢牢地埋藏在心里。 阿妈去世前,阿古朵去看她。 阿妈已经瘦得皮包骨,再也找不到年轻时丰腴美丽的影子。 但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明亮,期盼雀跃的火光在眼底深处跳跃。 她轻声呢喃着什么,是一句汉语。 阿古朵听不懂,但还是牢牢把它记下了。 “阿玛,我要去追求我想要的东西了。”阿古朵把银耳环揣进自己的胸膛,就这样沉沉睡去。次日清晨,阿古朵醒来时,阿布日吉已经和部落里的男人们去练习踢蹴鞠了。 “阿桑大娘,我要去一趟抚冥镇。” 阿桑大娘瞥一眼男人们的方向,小声道:“你去吧,如果阿布日吉问起,我该怎么说?” “你就说,我回娘家去看一眼。” “好,路上小心!我会帮你看着格尔朗的。” 阿古朵骑上马,轻踢一下马腹,棕色的骏马就哒哒地小跑起来。 然后越跑越快! 呼呼的寒风刮在脸上,即便阿古朵用羊毛围巾把脸捂得严严实实,能感受到那刀子刮般的疼痛。 然而,阿古朵的心里却火热热的。 尤其是当她骑着马,再次来到那个巍峨的城墙下。 上一次来抚冥镇,还是因为格尔朗受伤,当时阿古朵的全部心神都挂在格尔朗的身上,完全没有精力关注其他的。 这一次,阿古朵打量得更仔细些。 这城墙是用青石砖做成的,有的青石砖上还有一些深褐色的痕迹,像是鲜血浸进去一般。 若是仔细看,还能从青石砖上看到坑坑洼洼的痕迹,那是箭矢和刀剑留下来的。 虽然是寒冷的冬天,但排队进城的人仍然不少。 队伍里一大半是汉人,也有一小部分草原人。 阿古朵翻身下马,老老实实地在排起队。 “今天晚上有万国哥哥巡游。” “我知道哩。我这不早早的就打算进城。到时候,一边看挽回哥哥巡游,一边摆摊。” “不需要摊位费吗?” “就一天时间,只要不打扰巡游,衙役们不管这事。” 两个老农装扮的年轻男子,叽叽喳喳地交谈着,视线扫过草原装扮的阿古朵,全当没看见。 阿古朵紧张又期待地排着队。 门口的士兵检查得很快,也没等多久,就轮到了阿古朵。 阿古朵递出自己的身份牌,守城士兵:“阿古朵,浩日沁部的人?” “对。” 士兵并没有继续盘缠,询问她来抚冥镇做什么,直接就放行了。 这样简单的流程,让阿古朵不免一愣。 上次阿古朵想进城,还得李老大他们带着。 这次,仅仅凭着一个身份牌,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进来了。 阿古朵攥紧身份牌,这入城也不是很难啊,为什么在部落里的时候,却觉得想进抚冥镇是一件比天还难的事? 明明浩日沁部已经是云州的一部分! 阿古朵深吸一口气,通过问了好几个路人,这才找到一家当铺。 “老板,我要当东西。”阿古朵拿出珍藏的耳环。 掌柜的把耳环放在手里掂了掂:“银耳环,做工一般,不到一两。死当四百文,活当两百文。你要活当还是死当?”(本章完) 374.第374章 暗处的眼睛 “才这么点吗?”阿古朵有些诧异。 当铺掌柜瞅一眼阿古朵,耐着性子道:“我们开的价格很公道了。你这个银耳环也不知放多长时间了,做工也是一般般,换到别人家,撑死给你一百五十文。” 阿古朵有些犹豫,活当的话,就是还能把耳环收回来,死当的话就彻底回不来了。 “掌柜的,我跟您打听一个事儿,现在蹴鞠多少钱一个?” “看你要买什么样的了。有贱的,也有贵的。如果你们是想参加蹴鞠大赛,我建议你们还是买十六片的蹴鞠。” 当铺掌柜显然也是蹴鞠爱好发烧友:“现在市面上有八片的,也有十六的。前朝开始,八片的很流行。但现在用的十六片的,会更圆一些。我听朋友说,这次蹴鞠大赛比赛专用,蹴鞠就是十六片的。” 蹴鞠这项活动,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 汉朝时期就有专门的蹴鞠场,不过那时候用的是实心球,也就是在皮革中塞动物毛发,外壳是由两片简单的皮革缝制而成。 等到前朝的时候,实心球就变成了充气球。 等到现在,制作材料就由简单的皮革变成动物膀胱或者皮囊,至于外表上,也由汉朝时的两片,发展到了十六片。 掌柜的还在那儿传授选蹴鞠的经验:“你要挑正重十二两的蹴鞠,但凡不是这个标准,那肯定是制作工艺不行!而且你还要找那种不露线角,嵌缝深窝的。一般这种蹴鞠也就卖两百到三百文左右。” “这么贵?!” 阿古朵鼻尖冒出冷汗。 当铺掌柜的:“你若是在蹴鞠大赛之前就买的话,也能便宜个二三十文。现在,做蹴鞠的手艺人都忙不过来,更不可能降价了。” “这可怎么办?!钱不够啊!”阿古朵的心里就好像有一只小猫崽子,在不停地挠啊挠。 就算把耳环死当了,也只有四百文,交完报名费三百文,只剩下一百文! “没有更便宜的吗?”阿古朵祈求地看着当铺老板。 当铺老板沉思片刻,便给了一个提议:“最便宜的蹴鞠现在也要卖一百三十文,那还是八片的。不如这样,你买个二手的?” 说完,当铺掌柜从货架底下,掏出一个落灰的蹴鞠球:“这是一个小崽子拿出来换吃的,是死当,你要是想要的话,一百文拿走。” 这个蹴鞠,掌柜是八十文拿下的。 当铺掌柜:“至于蹴鞠的质量,你完全可以放心。这蹴鞠若是新的,得卖个3三百文上下。那混蛋小子没踢几回就把它给当了。” 阿古朵捧着蹴鞠掂了一两下,感觉比阿布日吉买的蹴鞠还要好,心中一发狠。 “行,掌柜的,谢谢你,我把耳环死当,然后买这个蹴鞠!” 交易完成后,阿古朵捧着蹴鞠球,咧嘴笑得像个天真的孩子。 等阿古朵走出当铺大门后,当铺的小二,这才好奇地问掌柜。 “掌柜,你不是说,这个蹴鞠低于一百五十文就不卖吗?如果卖不出去的话,就留着自己玩儿。” 掌柜把这笔买卖统计入账,声音淡淡的:“你个傻小子,每天给你读报纸分析报纸,你却一点也不上心!?” 小二喊冤:“我都认识许多个字了,怎么就不用心了呢?” 掌柜白他一眼:“您可注意到上期《云州周报》蹴鞠大赛那一版,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是什么?” “此次比赛,参赛队员不限性别,不限年龄,户籍为云州。” 小二还是一头雾水:“这又怎么了?” 掌柜恨铁不成钢地剜他一眼:“动动你的脑壳子想想,大将军为什么要在这个关头办一场蹴鞠大赛?为什么还故意点出不限年龄,不限性别,只要户籍为云州就行?” 小二茫然:“难道不是为了贺新春吗?报纸上是这么写的啊。” “笨死你算了!大将军何曾做过无用的事?草原各部在鞑子的唆使下,跟云州的关系不负以往热切。在这个时候举办一场蹴鞠大赛,一是能拉近草原和汉人的关系,二是叫那些还在观望的草原各部看看,归入云州后日子过得能有多好!” 小二恍然大悟,好听话像不要钱一般倒出来:“不愧是掌柜的,就是厉害,有眼光!不过这跟您低价卖出去有什么关系?” 掌柜的叹口气,摸摸小二的头:“你啊,罢了。你就记住大将军一句话,我们都是一家人,所以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家人行个方便。” “掌柜的,你的心可真善!” 掌柜的心里嗤笑,做生意的,有几个心善的?他只不过是想着,大将军布那么大的局,想要叫草原人一起参加蹴鞠大赛,现在自己就帮忙推一把! 反正不过是几十文钱的事儿。 当铺外面人来人往,期间多了许多草原人的身影。 “我们居然这么容易就进来了?门口守城士兵居然也不仔细查?”一个健壮的草原人不可思议地回头望向城门方向。 “你干什么?不要引起他们的警惕!他们也许是分不清草原人之间的区别。”另一个壮汉厉声呵斥。 这次,他们进城的目的就是来踩点。 原以为这一趟是九死无生,没想到最大的困难是路上的冰雪。 壮汉们是头一次以正常人的身份进抚冥镇,这感觉可新奇极了。 今天太阳出来了,抚冥镇的街道上也多了不少的人。 临街的街铺也都开门迎客。 青石铺成的地面上,积雪被扫得干干净净。 汉人们三五成群走在一起,嘴里谈论着万回哥哥还有蹴鞠大赛。 无论贫穷还是富裕,一个个脸上的笑意就像太阳一样刺眼。 “让他们再多高兴一会儿吧,很快就要高兴不起来了!” “这顾南夕可真是狡猾,逼得草原部落一个个没盐吃!” “草原部落穷哈哈,苦兮兮,她居然还在这里搞起庆祝活动。” 两个壮汉起初还有一些不自在,身体肌肉紧绷着,生怕被人发现,说话也是凑在一起小声嘀咕。 结果一路走来,那些个汉人瞅都没瞅一眼他们,更别提上前盘问了。 壮汉们慢慢地放下警惕性,对视一眼,分开行动!(本章完) 375.第375章 敲响的锣鼓 第375章 敲响的锣鼓 阿古朵紧赶慢赶,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了浩日沁营地。 “阿古朵,没出事,格尔朗一整天都和阿布日吉待在一起,看他们训练呢。” 阿桑大娘迎上来,小声说道。 阿古朵这才放下心,喘着气,微微掀开衣襟,露出里边圆鼓鼓的蹴鞠。 阿桑大娘欣喜地看着那个蹴鞠,眼睛明媚如二八少女。 阿古朵:“晚上见。” “晚上见!” 男子们辛苦一整天,吃过晚饭后,早早地爬上床呼呼大睡。 这时,女人们一个个从帐篷里钻出来,不约而同地来到了空旷的蹴鞠场。 那里有一个用木头做的风流眼。 晚上的草原比白天的草原更冷! 女人们不敢脱下外套,只能穿着厚厚的衣服,在场上奔跑起来。 “阿古朵,我们这样不行,这是踢不过那群男人的!”阿桑大娘跑了好几圈后,气喘吁吁道。 男人和女人在体力上确实存在差距。 阿桑大娘白天一直在看阿卜日吉等人练习,她跑得腿都软了,但在男人那里连热身运动都算不上。 阿古朵一边掂着蹴鞠,一边皱着眉:“这样确实不行,我们得想想办法!” 阿古朵对蹴鞠这项运动太陌生了,她不知道该找谁求助。 忽然间,当铺掌柜的身影浮现在脑海。 也不知道是一股什么力量,催使着阿古朵第二日又跑了一趟抚冥镇。 当铺掌柜打着哈欠来到当铺时,就见阿古朵早早地就出现在当铺门口,似乎是等了有一段时间了。 “蹴鞠出问题了?”当铺掌柜第一个反应就是阿古朵是来找茬的。 阿古朵的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不,不,我,我是有事来请教您的!” 见不是来找茬的,当铺掌柜的态度就软和几分,邀请阿古朵进屋,还给她倒了杯热水。 阿古朵端着水杯,热乎乎的水杯瞬间温暖整个手心。 阿骨朵艰难地张张嘴,她不知道怎么开这口,怎么向一个陌生人求助,尤其是这个人还是汉人。 当铺掌柜也不着急,大清早的,当铺也不会有多少客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阿古朵喝完整杯热水后,这才期期艾艾地开口:“掌柜的,我们想请教我们踢蹴鞠。” 掌柜的正在调膏,听到这话,险些没把茶杯给摔了:“啥?教你们踢蹴鞠?” 话既然已经说出口,阿古朵也就不怕什么了:“我是浩日沁部的阿古朵,我们成立了一个女子蹴鞠队。我们想请您教我们踢蹴鞠!” 掌柜的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脸上的神情有些怀疑人生。 他原以为这个草原女人是给自己的丈夫或者儿子买蹴鞠,原来竟是给他自己买的? 一群从没接触过蹴鞠运动的草原女人,竟然还想参加蹴鞠比赛?! 掌柜的很想笑,刚扯起嘴角,在碰触到阿古朵认真的眼神时,又落了下去。 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大将军不都说了不限性别,不限年龄? 反正没有事做,掌柜的也来了兴致:“你把你们球队的情况跟我说说。” 球队里有阿古朵,查苏,阿桑大娘,还有其他结婚了的女子。听完阿古朵所说,掌柜也不免替她们感到头疼:“离蹴鞠大赛只剩下几天的准备时间,你们想在两天之内,就学会全部踢蹴鞠的技巧,那肯定是不行的!” 阿布朵也很诚恳:“我知道,我们没想过赢得冠军。” “那你图什么?为了参加这次比赛,你把耳环都当了。” 阿古朵笑道:“听说大将军会来看蹴鞠比赛。我想让她看看,汉人里有耿大娘做揭榜第一人,草原里也有我们浩日沁部的女子,做第一支女子蹴鞠队!” 阿古朵还想告诉大将军,不是每个草原部落都没有良心,他们浩日沁部,至少她阿古朵是把大将军的恩情牢记在心里的! 当铺掌柜被这朴实无华的话给触动了:“行。明天你们就来抚冥镇,我请一天假,指导一下你们。你们肯定不能参加白打,技巧完全跟不上。筑球倒是可以试一试,身体跟不上,那就用计谋嘛!” “谢谢您!掌柜的!” …… 十二月二十七日,天气晴。 天公作美,阳光明媚,风平浪静。 此次报名参加蹴鞠大赛的队伍一共有三十六支。 蹴鞠初赛,这三十六支队伍会根据抽签结果两两对抗,一局定输赢,输者淘汰。 第二天胜出的十八支队伍再两两对抗,决胜出九支队伍。 第三天上午,将从前面落选的二十七支队伍中,随机挑选出一个幸运儿和这九支队伍一起两两对抗,决胜出五支队伍。 下午就是五支队伍分出最后的冠军! 为了举办这场蹴鞠大赛,副将顾海特意腾出军中的一个不常用的训练大营,平整过后作为蹴鞠场。 这里足以容下上千人。 比赛还没开始,三十六支队伍已经举着属于自己的队牌,在门口核验身份,等待入场。 “阿布日吉,你看看,那个人是不是李成?和你不对付的那个校尉!他们也组织蹴鞠队了!”布赫指着不远处的队伍道。 那是一群身体矫健精壮的汉人男子,打头的汉人挑衅地望向这边。 明明没有说什么话,气氛却紧张得地向一触即爆。 恰在这时,九个草原女子也朝这边走来。 “阿古朵,你们怎么来了?”阿布日吉认出领头的那个正是自己的妻子阿古朵。 布赫笑道:“阿古朵,你们是来替我们加油的吗?早知道,你和我们一起出发好了。” 浩日沁部派来做拉拉队的族人们,笑着同阿古朵打招呼:“阿古朵你来我们这边,我们早点去占位置!” 阿桑大娘的丈夫也在拉拉队中:“阿桑,你不在家里看孩子,怎么来这儿了?快回去!” 阿桑大娘的眼神有一些闪躲,但还是没有往后退一步。 阿古朵站在队伍最前面,昂首挺胸,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们是来参加蹴鞠比赛的!” “哈?!” 阿布日吉有些懵:“参加比赛?哪支队伍?” 阿古朵拍了拍胸前绣的格桑,脸上的笑容如阳光般耀眼:“格桑,我们的队伍就叫格桑!” 376.第376章 你在台上看风景 第376章 你在台上看风景 格桑? 阿布日吉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茫然。 阿古朵没有再和阿布日吉等人寒暄,她带着队员们大步走到登记处,把缴纳报名费时对方给的牌子递上去。 “浩日沁部,格桑蹴鞠队,报名筑球。” 现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阿古朵的人办好手续接受检查,进入蹴鞠场。 等再也看不到阿古朵等人的背影,现场这才反应过来,轰的一声,炸开了锅。 耿大娘后悔得直拍大腿:“哎哟,我的个老天爷瞧瞧我这脑袋,我怎么就没想着也去组织一个蹴鞠队呢!” 黄老婆子在一旁乐出一口牙:“因为你不会踢呀!你家小乖孙踢得都比你好。” 耿大娘嘻嘻笑道:“这不也能上场上去转一圈么!得了,咱们到时候也看看这格桑蹴鞠队能踢成什么样。瞧瞧这些草原女子,能否把这群大老爷们给踢趴下!” 黄婆子摸了摸一脸艳羡的孙女儿脑袋:“踢不踢趴下的另说,光她们这份勇气就值得我们为他摇旗呐喊。” “正是如此!” 各个蹴鞠队伍身份核实完毕后,观众们陆续入场。 这块蹴鞠场位于抚冥镇大营不远处的一片荒地。 中间空出一块四四方方的空地,积雪被清得干干净净。 周围是人山人海的百姓,俱是热烈地欢呼着,时不时夹杂一两声草原话。 在正东方向有一个矮小的土方,土方之上是一排木制胡椅。 胡椅上是虞意欢,王不喜,顾海,颜同初等人。 云州头一次举办这样大型集体活动,所有人兴致十分高昂。 只是这土方不是很高,这让王不喜有些担忧。 “大人,要不您参加完开幕仪式之后就回去吧?鞑子对您的刺杀,是越来越频繁了。” 副将顾海附和道:“是的,大将军,所有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您没有必要待在这里。至于结果,我们会第一时间告诉您的。” 顾南夕好不容易赶上这么一回热闹,哪里舍得离开? “我在场,和不在场,效果是不一样的。” 顾南夕的意思是,这听人别人讲述过程和自己亲身临其境地看比赛,那能是一样的感觉吗? 副将顾海的眼眶却红了:“大将军,末将拼死也会保护您的安全的!” 嗯?! 看看蹴鞠比赛而已,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吧,难不成这个年代也有足球流氓? 顾南夕还想具体细问,一阵紧密的锣鼓声就从四周响起。 “第一届蹴鞠大赛开始!”李老大站在高台上,意气风发道。因为比赛场地比较大,具体细分下来,可以分成四个蹴鞠场,同时容纳八支队伍同时比赛。 阿古朵的运气还算不错,抽到第二轮。 “姐妹们,我们抓紧时间学一学!” 时间实在是太紧张了,当铺掌柜虽然教了她们很多战法,但完全没有进行实战,所以要趁着这个机会,看看别的队伍是怎么做的。 在同时进行的四场比赛中,阿古朵的视线牢牢锁定在靠左侧的那一场! 那是浩日沁部的蹴鞠队对抚冥镇军卒蹴鞠队! 随着客串裁判的军法吏,一声铜哨音响起,云州校尉李成身穿黑衣,胸腹和四肢被皮甲包裹保护着。 只见他深深吸了口气,后退数步助跑,猛地飞起一脚,将以皮球踢向十米开外。 皮球越过浩日沁部布赫,直接飞到四名黑衣军卒脚下。 其中一名黑衣军卒猛地跃起,将皮球抱在怀中! 然而没等他开始抱球狂奔,便被前方的阿布日吉拦住。阿布日吉拉扯拽,试图抢过他怀中的皮球。 在双方撕扯间,李成从后方直穿过来,两人来了一次精彩的传球! 李成像一头眼睛猩红的蛮牛,将浩日沁部队员撞得七零八落,然后用力一踢,将皮球踢进风留眼之中! 一声铜哨再次响起,围观的百姓们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李成滑跪在草地上,握拳仰天怒吼! 阿布日吉失落地站在原地。 自己等人辛辛苦苦练了这么久,来之前是那样的有信心,没想到到了球场上竟然如此的不堪一击! 看到失魂落魄的阿布日吉,阿古朵心疼的同时,更多的是兴奋:“查苏,阿桑大娘,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汉人的战术!” “难怪掌柜都说要取长补短,蹴鞠不仅是一项体力运动,更是一个团队配合!” “没错,蹴鞠原本起于汉朝,是用来练兵的,里面夹杂着各种战法战术!除非能像大将军那样力能扛九鼎,否则就要学会用脑子踢球!” 阿古朵兴奋得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掌柜的话说了十遍百遍千遍,都不如她们亲自看一场这样的球赛来的深刻! “不愧是汉人,不愧是玉面阎王顾南夕!”欢呼的人群中,三三两两的草原人聚在一起,小声嘀咕着,面色的神情很是凝重。 周围的云州汉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以为他们看到草原对蹴鞠队输了,所以心情不太好。 “这哪里是一场足球赛,这分明是在练兵!” “我的天,他们居然连女人都不放过!看到那支格桑队了吗?她们是浩日沁部的女人!浩日沁部是顾南夕的忠实狗腿子,他们的一切变化都走在其他部落之前。看样子顾南夕是想把所有的草原人,无论男女,都培养成她手上的一把刀!” 说话最有分量的那名草原壮汉,心情沉重得摇摇头:“不!仅仅是这样!顾南夕的胃口比老虎还大,你们忘了这场比赛的要求吗?不限年龄,不限性别!所以顾南夕是想无论男女老少,通通都变成她手底的下的兵,她想全民皆兵!” “像我们草原这样?” “不,比我们还要厉害!至少我们不会像她那样,时时刻刻都在训练。这蹴鞠如此轻便,随便在哪里都能踢,还有比这更适合的训练方法吗?” “必须要杀了她!不能再让顾南夕成长下去了,她将会是我们草原上最可怕的敌人!” 为首的壮汉眼神森森,语气里是志在必得:“她这次插翅难飞!等我们成功后,也再把这个蹴鞠运动带回草原,让我们草原上的小崽子们都成为会咬人的狼崽子!顾南夕想出的一切,最终都会便宜了我们!” 377.第377章 看风景的人也在看你 第377章 看风景的人也在看你 “干的好!”李老大哈哈大笑,这才是男子汉该玩的项目! 王不喜跃跃欲试,但又放不下架子:“大将军,这蹴鞠确实是要人多起来,才玩得有意思。” 颜同初望着眼前这一幕幕热烈的景象,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这一切都是多亏了大将军!我做梦也没想过,云州还能有今日!我以为我这一辈子,就只能在贫瘠的怀朔镇吃沙子,等到哪一天撑不住了,就和鞑子们同归于尽。” 颜同初擤把鼻涕:“云州能有今日,就算我战死沙场,也死而无憾!” 顾南夕安慰道:“莫说这话,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对,没错,您要对大将军有信心!”王不喜拍拍颜同初的肩膀。 “嗯!” 顾南夕安抚好手下人,把视线在投向球门时,不免感到牙疼。 本来蹴鞠是用脚踢球,除了守门员,其他人不可用手碰触。 结果,浩日沁部的人上球场后,踢急眼了! 抚冥镇军卒队也就彻底撒开手干! 肢体碰撞,你推我搡,下绊子,横冲直撞,扯裤裆……只要没打出血,那就不算违规! 于是好好的一场蹴鞠比赛,就变成双方各十人,可以用手用脚,只要能将球扔进对方球门,就算获得一分。谁率先取得三分,就赢得胜利。 原本,这很不符合蹴鞠规则,但军法吏没吹哨,比赛双方没意见,观众们又在一旁拍手叫好。 于是,这个场地成为对抗最激烈,最血腥,同时也是最热烈,吸引视线最多的地方! 李成许是在这场比赛中获得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和自信,接下来的动作越发迅猛! 最终,这场比赛,浩日沁部败下阵来。 尽管如此,他们退场的时候,还是收到全体观众热烈的掌声。 第二轮是格桑蹴鞠队对战怀朔镇商会队。 准备下场的阿布日吉等人迎面撞上准备上场的阿古朵等人。 阿布日吉一脸疲惫,但还是扬起笑容:“阿古朵,看你们的了,小心狡猾的汉人!” 阿古朵重重点头:“我们会代表浩日沁部,进入半决赛的!” 阿布日吉无奈又宠溺:“好吧,祝福你们。” 格桑蹴鞠队一登场,现场的掌声又热烈了几分。 耿大娘几乎要跳起来:“格桑,踢爆他们的风流眼!” 怀朔镇的镇民们也在那儿吹着哨声:“夏掌柜,不要输给草原老娘们儿啊!” 望着对面一群或高壮或瘦小的草原女人,怀朔镇商会队有些头秃。 这万一把对方撞坏了,会不会被告耍流氓啊? 最后还是夏掌柜下了决心:“不要管对面是男是女,开干!” 军法吏一声哨响,夏掌柜大脚传球,传给前面接应的队员,两人来了一次精彩的配合,阿古朵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蹴鞠落入自家风流眼! 阿桑大娘有些慌,刚开局就被对方领先一球! 夏掌柜的却深谙,趁他病,要他命的道理,借着格桑队还没有适应蹴鞠场的机会,又和队员们打了个配合,再进一球! 若是换成其他的蹴鞠队这样菜,观众们早就发出铺天盖地的嘘声了。 只不过这是草原格桑队,没有人认为她们能赢,所以观众们也就看个热闹罢了。主席台上,王不喜连连摇头:“看来这场球赛很快就要结束了,格桑队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顾南夕饶有兴致地看着姑娘们在球场上奔跑,心理暗道,这可不一定哟,在后世,华国的男足队就没有女足队争气。 眼看就要落败,阿古朵深吸一口气,鼓励队员们:“大将军在台上看着我们呢!” 这句话仿佛一记强心针,把有些失魂落魄的队员们全部提起精神! 对啊,大将军在看着她们呢!她们是来给大将军展现浩日沁部女人们的风采的!不是来让大将军看一群面对挫折,只会认输的弱者! 阿古朵大喝一声:“格桑!” 其他队员们高呼:“格桑!” 夏掌柜等还沉浸在连进两球的喜悦中,忽然感觉身边有一阵风吹过,等回头再看时,就见四个草原女人以箭头队形,向自家球门攻去。 蹴鞠在这四个女人的脚下来回传递,很快就晃过了商会队的五个人! “快拦住她们!”夏掌柜话音刚落,就见阿古朵大脚一踢! 格桑队扳回一分! “干得好!格桑队!”耿大娘彻底不坐了,站起来,挥舞着双臂,兴奋不已,好像赢的人是她自己似的。 这番反转,也叫看其他场的观众们也看了过来。 夏掌柜拍拍手:“刚才是我们大意了,大家伙儿提起精神,争取再拿下一分!” 阿古朵等人见战术有效,兴奋地击掌:“见大将军!” “见大将军!” 比赛的哨声再次响起,夏掌柜的刚拿到蹴鞠就被三个草原女子围住了。 夏掌柜眼神一扫,脚后跟往后一踢,准备传球给自己身后的队友。 没想到阿古朵像幽灵一样,出现在传球路线上,伸脚一截,把蹴鞠给断了下来! 围住夏掌柜的三个草原女子见状,立即跟上去,再次出现箭头队形! 这一次,怀朔镇商会队学乖了,又多了好几个人过来防守。 万万没想到,蹴鞠并没有在四人脚下来回传递,领头的阿古朵大脚一飞! 查苏犹如一道利箭,追赶着蹴鞠,朝球门奔去! 嗖! 二比二! 现场彻底沸腾了! “格桑,格桑!”阿布日吉扛着格尔朗,大声庆祝欢呼! 在热闹的人群中,有一些草原人的表现和现场格格不入! 他们被这场比赛刺激得心潮澎湃,但看到稳坐高台的顾南夕,后背直冒冷汗。 在他们眼中,这不是一场比赛,而是一场战斗! 一群没经过怎么训练的草原女子,犹如打仗上阵般,或五五成行防御对手,或抱着球发疯般地狂奔。 而那些往日和善,犹如面团一样软弱的商人们,在队长的指挥下,相互阻拦、推挡,寻找机会突破! 他们冲撞肉搏,或如豹子擒羊般,将对方整个放倒在地,压在身下! 格斗,防守,配合,声东击西…… 这练的岂止单兵个人作战能力?更是极其考验队长的大局观,每个球员的战略意识和随机应变的能力! 如果以后整个云州,上到八十岁老者,下到三四岁稚儿,无论男女,皆有提刀就能上战场的能力,这是何等恐怖的场景?! 这日后,无论是云州还是草原,哪里还有自己等人的容身之地?! 这就是顾南夕的布局,顾南夕的谋略! 好可怕,好心思深沉,好狠毒的一女人! “行动!”领头的草原壮汉再也忍不住了! 天冷了,是不是该来一杯奶茶? 378.第378章 轻松拿捏! 第378章 轻松拿捏! 蹴鞠场上,格桑对战怀朔镇商会队,双方的对抗越来越激烈。 所有球员们的眼里都只有在球场上滚动的蹴鞠。 抢到它!踢进对方的球门! 现场大部分的观众也全都被这场球赛吸引,声嘶力竭地为双方加油呐喊。 三三两两的草原人挤过汹涌的人群,一点点朝主席台靠近。 “刷!” 草原人突然爆起! 他们从靴子中掏出匕首,一脸凶狠地朝主席台扑去。 主席台周围的士兵抽出弓弩和刀剑迎战! “杀死顾南夕!”一名身高九尺,一脸横肉的壮汉,撞开数人,不顾身体正在淌血的数个血洞,径直刺向顾南夕! 此时主席台上只剩王不喜,颜同初和顾南夕三人,副将顾海早在格桑队进第一球时就离开了主席台。 在这危难之际,王不喜和颜同初惨白着一张脸,档在顾南夕身前。 壮汉狞笑着,丝毫没把这两个弱鸡放在眼里。 球场上,阿古朵拿到球,前方没有一个防守人员,只有一个空荡荡的球门。 阿古朵只要用脚一踢,球就能进入风流眼,格桑就能赢得这次比赛,进入半决赛! 然而阿古朵的双眼就像鹰一样锐利,她看到了主席台上发生的一切,看到了受到威胁的大将军! 这一刻,阿古朵的脑海里什么也没有想,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保护大将军! 阿古朵深吸一口气,使尽全身力气,用力一踢! 蹴鞠被踢的都有些变形,在空中一往无前! 砰! 观众们的视线紧随着被踢飞的蹴鞠,一颗心紧紧提起! 夏掌柜都有些绝望了,这场比赛商会队居然败给了格桑! 咦?! 球踢飞了?! 现场响起一阵叹息声,明明是十拿九稳的事,阿古朵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失误? 众人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蹴鞠,很快他们就看到了主席台上那令人肝胆俱裂的一幕。 一名草原大汉,一脚踢飞一个,王不喜和颜同初直接被踢下主席台! 大将军依旧稳坐主席台,而那名壮汉,高高举起匕首,就要朝大将军刺去! “保护大将军!”耿大娘目眦欲裂,喊破了音。 耿老汉按下烟枪的按钮,往日平平无奇的烟杆,瞬间变成一把锋利的刀剑。 耿老汉如离弦的箭,提剑朝主席台奔去。 然而距离太远,时间太紧。 眼瞅着大将军就要被刺杀,忽然一个蹴鞠从天而降,径直砸向草原大汉的后脑勺。 草原大汉的身形晃悠了两下,然后不甘心地倒地。 “大将军,您没事吧?” “大将军,您还好吗?” “大将军……” 被兵卒围住的顾南夕,迷茫地眨眨眼,直到赶过来的绿梅抱着她痛哭,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自己差点被刺杀了?! 顾南夕倒抽口冷气,我滴个乖乖,在自己的地盘上,险些被人嘎了! 顾南夕很想说,我不好,非常不好! 恰在这时,王不喜捂着胸口,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满眼都是钦佩。 “不愧是大将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昔日荆轲刺秦王,秦王绕柱而逃。今日鞑子刺杀大将军,大将军稳坐主席台!其胆气,实在是让吾等佩服!”顾南夕本想诉苦的话,一下子被梗在喉头。 这是一码事儿吗?人家秦王那是反应快!自己这完全就是被吓傻了! 颜同初也跟着道:“大将军威武!” “大将军威武!”众将齐呼,一个个全都是星星眼,似乎发自内心地认为,大将军这是自恃武力高强,没把小刺客放在眼里。 手无缚鸡之力的顾南夕,满心苦涩。 当老大,实在是太难了! 此时,耿老汉也赶了过来。 他看见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壮汉,心中就来气,伸出脚,重重踢了一下那大脑瓜子! 没想到,这一踢竟然把草原壮汉踢醒了。 耿老汉用剑抵住草原壮汉的脖子,恶狠狠道:“老实交代,是谁派你来的?!” 壮汉只觉得一阵晕头转向,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场景。 他见到顾南夕和刚才一样,静静地坐在那里,面无表情,惋惜之语余,一股怒火熊熊燃烧! 这顾南夕太过分了,瞧不起谁呢?!莫不是以为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草原壮汉死死瞪着顾南夕,似乎想要从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到一丝波动。 “哼,我是来终结顾南夕命的人!” 啪! 耿老汉踩到壮汉脸上,警告道:“老实点!不然让你生不如死!” 草原壮汉每把耿老汉放在眼里,依旧盯着顾南夕:“顾南夕,你该不会以为你是大周第一智者,就没人能看透你的计谋吧!” 耿老汉想要给他一刀,却被王不喜拦住:“让他说说看。” 草原壮汉豁出去了,今天他就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天,底下不只有顾南夕一个聪明人! “顾南夕,你故意搞出一个蹴鞠大赛,还特意点明,不限年龄,不限性别,不就是想让云洲全民皆兵吗?!” “踢蹴鞠,既能拉进草原人和大周人的关系,还能把对将士们的训练普及到每一天每一刻!” “你想大规模征兵,又怕大周皇帝不同意,所以提前做好这样的训练,随时都可以拉起一支万人大军!你的野心,我们草原人人人皆知!我告诉你,你的阴谋不会得逞的!能看破你的用意的,绝对不止我一个!” “等蹴鞠这项运动,穿到我们部落,我们就会多出很多勇士!你所做的一切都会是我们的!哈哈哈哈!” 草原壮汉癫狂的笑声在比赛场上回响。 他的声音如响雷一般,叫很多观众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今年怎么突然出了一个蹴鞠比赛!” “原来蹴鞠比赛就是用来练兵啊,枉我踢了这么长时间的蹴鞠,还加入了圆社,居然都不知道这一点!” “可我大周踢蹴鞠成风,怎么不见武德充沛?”有人发出灵魂质疑。 “因为在京都,从上到下都只喜欢看别人踢,而不是自己上场啊!” 379.第379章 上司的命,就不是命了?! 第379章 上司的命,就不是命了?! 草原壮汉还在那里叫嚣着:“你以为拿下我,你们就算赢了吗?我告诉你们,你们可太小瞧我们草原人了!天神将降下大火,把抚冥镇烧个一干二净!” “你说的是埋藏在仓库附近的那些人吗?”副将顾海提着还在滴血的刀,走过来。 草原壮汉,顿时觉得不妙。 顾海不喜欢打马虎眼,直截了当道:“从前几天你们派探子来踩点的时候,我们就盯住你们了!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中。” 草原壮汉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大吼道:“这不可能,你们既然知道有人要刺杀顾南夕,她为什么还会出现在主席台?!” 副将顾海的神色软和下来,冲一脸懵逼的顾南夕行礼,语气里满是敬佩。 “大将军坚持要以自身作饵,钓出你们这些鬼魅!也钓出隐藏在我们之中的坏人!” 顾南夕大受震撼! 自己什么时候同意做诱饵了?! 上司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绿梅抽抽噎噎,小声埋怨道:“主子,下次您可不能一意孤行了!这也太吓人了,就算顾将军他们防范的再严密,不还是差一点点出了意外?” 顾南夕不敢置信地看着绿梅,别人不了解你主子,你难道也不了解吗?! 绿梅对上顾南夕的视线,最终败下阵来,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我知道了。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您就带上我吧,我好歹也能给您当个肉盾啊。” 顾南夕转过头,一双死鱼眼看着那个壮汉。 很好,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这个受害者却还是一头雾水! 敢不敢来个明白人解释一下? 王不喜的心里很复杂,原以为自己很懂大将军了,却没想到在蹴鞠大赛一事上,自己竟然不如一个草原人! 原来大将军是想全民皆兵啊! 一箭数雕,不外如是! 王不喜示意耿老汉把这个草原壮汉压下去,然后走到顾南夕身边,轻声请示。 “大将军,一切都在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此次是草原六大部落,在鞑子的和指挥下对我们发动的突袭。配合他们的,还有隐藏在我们守城将士中的探子以及……” 以及被人收买的士卒。 王不喜虽然知道,想要做到万众一心是一件很难的事,但他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有这样好的大将军在,那些人还会为了碎银几两而选择背叛! 王不喜压抑住心中的愤怒,继续汇报情况:“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埋藏在蹴鞠场进行暗杀,另一路是分布在各个仓库点,准备烧掉我们的粮仓,造成恐慌。” “根据我们的了解,火烧粮仓计划是早就准备好的,至于刺杀计划则是前几天才临时提出来的,所以准备的有些匆忙。” 王不喜低下头,请罪:“大将军,是我们的安防工作没有做好,导致您受了这么大的惊吓,请您降罪吧!” 此刻,顾南夕的心情复杂极了。 所以,所有人都知道,蹴鞠比赛会当天会有一场刺杀行动。 他们还以为自己知道! 更关键的是,自己和副将顾海的谈话,让他们觉得自己这是在以身作饵,想要钓出更大的鱼! 这能怪他们吗? 好像不能,毕竟是自己亲自把权力下放的…… 在追责他们和继续放权,自己好摆烂中,顾南夕只犹豫了三秒,就选择继续摆烂。 顾南夕接过绿梅准备好的热乎茶,喝一口,压压惊:“你们做的很好。这个将计就计的计划是谁提出来的?” 顾南夕心里暗道,让我来看看,是哪个大聪明,这么能干,以后得多加点担子才行!王不喜头低得更低了,心里的愧疚几乎要把整个人淹没。 大将军连路子都画好了,就差手把手教他们怎么做,结果事到临头,还是出了这样的纰漏! 王不喜嘶哑着嗓音:“都是下官们的错!明明大将军你已经告诉过我们,要让对方射下第一箭,我们才好有理由出兵!是下官们没有把工作做好……” 听到这里,顾南夕几乎要气笑了! 甩锅也不带这么甩的! 自己何时说过要没事儿找事儿了?! “嗯?!” 王不喜沉浸在自责的情绪中,无法自拔:“大将军您跟我们说过的种田的故事,我们牢牢记在心中。如今对方主动烧我们的粮仓,咱们是不是该展示一下咱们云州的实力?!” 副将顾海请命:“虽然风大雪大,但抚冥镇顾家军上下,愿为大将军效死!” 颜同初拿出一个名单:“塔思部是我们的内应,可以从名单上划掉。这次跳的最高的,有朵尔乌部和客列木臣部。” 都被架到这个份上了,顾南夕还能怎么办? “干他!” “遵命!”副将顾海带着顾十三等人领命,气势汹汹地下了高台。 王不喜想跟上去,又不确定地望向顾南夕:“大将军,您回不回刺史府?” 顾南夕捡起脚落在脚边的蹴鞠,摇摇头:“我在这儿继续看蹴鞠比赛,与民同乐。” 王不喜深深行了一礼,大步跟上顾海。 这次云州队各部出兵,讲究兵贵神速! 王不喜等人会带着县衙的官吏跟在大部队后面,每攻打下一个部落就当场进行整编! 争取立春之前办完此事! 主席台上空荡荡的,只剩下顾南夕和绿梅二人。 现场鸦雀无声。 顾南夕捡起蹴鞠,仿若无事人一样,笑着高声问:“这蹴鞠是谁的?” 阿桑大娘和查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古朵站出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回禀大将军,是我的!” 顾南夕放下蹴鞠,往后退了几步,助跑几步后,用力一踢! “接住!继续比赛!” 蹴鞠在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阿古朵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蹴鞠,朝着蹴鞠的落点快步跑去。 “拦住她!”夏掌柜反应过来,大声道。 “格桑加油,阿古朵加油!” “怀朔商会加油!” 现场的气氛再次热烈起来,旗帜飘扬,锣鼓喧天。 他们仿佛在为赛场上的球员们呐喊,也像是在为即将出征的战士们擂鼓鸣威! 380.第380章 雌鹰女人顾南夕 第380章 雌鹰女人顾南夕 云州第一届蹴鞠大赛举办了整整三天。 最终,抚冥镇军卒队获得了胜利。 格桑蹴鞠队进入半决赛后,惜败。 而与此同时,在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冬季,云州铁骑突袭五草原五大部落。 臣服者,并入云州。 不服者,杀无赦! 文钰化身战队记者,不惧严寒,跟随部队北上,归来后,用笔触记录下眼睛所看到的这场,堪称辉煌的胜利! 《云州铁骑展雄姿!》 《凡犯我云州者,下场如朵尔乌部!》 报纸下面还有配图,大雪纷飞的草原上,营地化为一片火海。看不清面容的将士们,远远的看着这一切,唯有飞扬的云州旗帜,格外清晰! 这一期《云州周报》全部版面都留给了草原一战。 头版是这场战争的大胜过程。 第二页则是讲述事情的开端,着重描述草原各部居心叵测,既想烧毁云州粮仓,让云州全体百姓忍饥挨饿,又派出死士,刺杀大将军! 突出的一个就是他们罪有应得,云州方面已经展现了他们最高的克制! 第三页则描述对将士们的采访记录,并且对其中表现优异的将士们开个人专访。 李老大以斩首五十三人,荣耀登榜! “哈哈,你们看到没?老子上报纸了!”李老大拿着报纸去跟自己昔日的同伴们显摆。 被他原来的老大赏了一个爆头栗! “这么好的事不告诉我们!竟然自己偷摸干!你小子,良心大大的坏呀!” 李老大嘿嘿直乐:“你说拿着这报纸,我能不能单开族谱?” “做梦吧你!除非大将军成就大业,允你进英武祠!” 见到李老大立功无数,同僚不禁急切起来:“我们都投奔大将军这么久了,大将军何时才会用我们?” “比不过顾家军也就算了。怎么连姓傅的那个小子,领的任务也比咱们多?” “李老大,你啥时候也替咱们出出头啊?!眼瞅着整个云州要全民皆兵,我们总不好和老弱妇孺去抢鞑子的人头啊!” “对,没错,趁着全民皆兵还没搞起来,我们赶紧冲!” 李老大摸摸自己的脑袋,翻白眼:“你们当我不想冲?就这次机会,还是王大人,颜大人,费尽心思弄来的。” “这话怎么说?” 事情都办完了,李老大也就没有保密的必要:“草原各部不是不肯卖羊毛吗?大将军就不许卖食盐给他们,作为反制。” 李老大唏嘘,当文官的心都脏,难怪自己只能在前冲! “我原以为不卖盐就是最大的惩罚。但我还是太天真了!原来大人真正的意图是想要逼草原各部先动手!现在朝堂上,佟太师人一直是保守派,只要能和谈,就不想动手。原先,圣上是坚定地站在咱们大将军这一边的。但现在嘛……” 李老大没有把话说明白,但在场的人都知道接下来的话是什么。 上一次的前车之鉴,才过了十来年。大家把这个亏,记得牢牢的。 “还得是大将军,手段确实圆滑很多!” …… 浩日沁部营地,哈斯在帐篷里和塔思部的首领共同庆贺新春。 哈斯切下烤全羊的羊腿,递给塔思部首领,嘴里埋怨道:“好兄弟,你做出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兄弟们说一声?我们还在那乐呵呵地踢蹴鞠呢!” 塔思部的首领看一眼正在围着查苏转的小儿子,咬了一大口羊肉:“那王大人说了让我们保密,不许我们泄露消息!他们要钓出内鬼!” 哈斯虽然理解,但还是酸溜溜道:“大将军从来不亏待跟着她干的人!肯定给了你们不少当兵名额吧?布赫想当兵都想疯了。” 塔思部首领嘿嘿笑,伸出一个巴掌:“给了我们五个名额。我家这小狼崽子,为了这个名额,可是拼了!还跟着云州骑兵一起打了过去!” 哈斯的视线也放在黏黏糊糊的小情侣身上:“哦,你今天是来跟我炫耀的。” “不炫耀,我是来感谢你的!”塔思部首领正正神色,认真道,“是你让我看到跟着云州和跟着可汗的区别!如果说可汗是草原上的狼王,那么大将军就是翱翔天空的雌鹰!在她锐利的目光下,再狡猾的狼王也会无所遁形!” 塔思部首领站起身,对哈斯行礼:“我的好兄弟,我最亲密的伙伴,我想为我家的小狼崽正式求娶查苏!我们两个部落的情谊,就像这小两口一样,生生世世,永不变!” 一旁的查苏转过头,欣喜地看着哈斯。 哈斯看了一眼两人,并没有多做为难,点头同意了:“我们同在大将军麾下,比不得原本的顾家军,所以更应该联合起来,这样才能更好地为大将军效力!” 哈斯的帐篷里,喜气盈盈。 阿古朵的帐篷里也挤满了族人。 “阿古朵,这就是被大将军踢过的蹴鞠吗?” “阿古朵,你什么时候去参加大将军的晚宴?” “阿古朵,你们可真厉害呀,居然进入了半决赛,阿布日吉都没有做到呢!” 一旁的阿布尔吉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鼻尖,一脸羡慕地看着在族人手中打转的蹴鞠。 这蹴鞠看上去比自己买的要好诶,怎么感觉金光闪闪的?好想去摸一摸。 格尔朗围着阿古朵直转:“阿妈,你什么时候学会提蹴鞠的啊?可以教教我吗?” “阿妈,你能带我一起去晚宴吗?我还想再见一见大将军!” “阿妈……” 帐篷里闹哄哄的,几乎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阿古朵也不嫌烦,翘起的嘴角一直没落下来过。 阿古朵耐心地回答族人们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对,就是这个蹴鞠,我是在当铺那儿买的!我们是跟着当铺掌柜学的踢蹴鞠,他教了我们很多踢法,想必那就是汉人的军阵吧!再过十天我们就会去参加大将军的晚宴。那也是大将军为回来的将士们准备的庆功宴!” 听到这里,阿布日吉的心里更酸了。 队伍里其他人都参战去了,唯独自己请假,参加了蹴鞠比赛。 肠子都要悔青了! 381.第381章 京都过大节 第381章 京都过大节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永昌侯府,崔三论指挥着苏玄明换下旧的桃符。 “去年,你阿娘事事不顺,想必是因你的桃符没挂好。今年你挂时,心里多念叨几遍,遥祝你阿娘事事顺遂。” 苏玄明听话地一边挂桃符,一边在心里默念,遥祝阿娘身体康健,无病无灾。 这桃符也叫仙木,上面会写着神荼,郁垒两个门神的名字。 传说中,这神荼和郁垒是两兄弟,住在桃树下,可以抓鬼,保佑家庭和睦,福气到来。 自打顾南夕认下崔三论作义父后,每年的春节,崔三论都会在永昌侯府里和顾南夕一家人通过。 崔三论仔细打量着门口的桃符,确定没有问题后,这才背着手,一步一步往府里走去:“你阿娘一去云州,已经三载。这都多长时间没在一起过个热闹年了。不知圣上何时才会许你娘上京述职。” 苏云烟这时领着十三个人走进来:“往年一到这时候,义祖您就总抱怨我们当年嬉闹,闹得您一晚上没睡好。如今我们不戏弄您了,您倒是不习惯起来。” 这话说的,好像自己有多贱蹄子似的! 崔三论吹胡子瞪眼睛:“你惯会气我!怎么不跟你阿娘学学?她嘴最甜!” 苏云烟把领来的人交给管家,让管家安顿好:“我今儿个可算是明白什么叫做远香近臭了。阿娘在府上的时候,您就说阿娘最气您!阿娘不在府上了,您倒惦念起她来!得了,过了这春节,我也去找我阿娘去,好叫您也惦记惦记我,疼疼我!” “我还不疼你?你那驿站开业,还不是我给你写的牌匾,我给你写的贺词?换做旁人,你看我理不理他?” 方才一丢丢的伤感,在苏云烟的插科打诨下,瞬时烟消云散了。 “我知您最是疼我!这不,我请了京都最好的舞傩方相氏!只想您不爱出门凑热闹,我特意把他们请到府上,等到除夕那天,让他们在府上舞傩,去疫迎春!” 苏云烟搂着崔三论的胳膊,撒娇的。 崔三论咳嗽两声,心里感动不已。 人一旦上了年纪,身子骨就不如以前。 今年入冬之后,崔三论咳嗽就不停。去看了御医,御医也没说出个五六七来,只说让好生保养着。 苏云烟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这才特意去请了方相氏来,驱除疫鬼。 崔三论哪能知不知道这舞傩是专门为自己请来的? 他伸出枯瘦的手掌,拍了拍苏云烟的脑袋:“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 苏云烟的脑袋在崔三论的胳膊上蹭了蹭,眼眶带些湿润:“我亲缘薄,但老天也没亏待我,给了我一个全天下最好的阿娘,还有如此疼爱我的义祖父。我只盼着你们能长命百岁,长长久久地陪在我身边。” 崔三论被苏云烟说得心中一酸,故意道:“那可把你忙坏了,在京都侯府和云州刺史府间,一年得跑多少个来回!我瞧着你这一颗心啊,恨不得掰成八瓣!” 苏云烟委屈巴巴:“我倒是盼着能全家团圆才好。二哥还在海外没回来,也不知何时才能回京!阿娘在云州呆着,也是走不开。大哥又离不得京都!我啊,就是那一根绳儿,牢牢把咱们一家串在一起!” “长大了,我们小娘子真的是长大了!”崔三论看着眼前越发立事的苏云烟,心里复杂极了。 他既怕期盼着苏云烟能像以前那般天真快乐,无忧无虑。 又期待着苏云烟赶紧长大,顶天立地,能独自面对风雨!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夜晚。 永城侯府的年夜饭分了两桌。 一桌是在最深的内院,那里坐住着老侯夫人以及永昌侯府的两个妾室和儿女们。一桌则是坐着苏云烟,苏玄明和崔三论。 各吃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三人坐一桌,就没坐那大圆桌,显得冷清。 小圆桌上摆满了美食,都是有好意头的菜。 除此之外,还有一碟子椒。 在喝酒的时候撒几粒到酒里面,便是椒酒,能祛寒祛湿,也是年夜饭必不可少的。 院子外,一个男童穿着红黑相间的衣服和裤子,脸上戴着可怕的面具,一边击鼓一边跳舞。 此外还有伴舞和配合的人,一共加起来十三人,正是苏云烟特意高价请过来的。 椒盘旁边摆着春盘。 春盘又称五辛盘,是用五种有辣味的蔬菜拼成的,这五种蔬菜对应人体的五脏,辣味可以去除人体五脏内的腐气。 “前几天,你们去祭祀先祖了吗?”崔三论喝一口椒酒,觉得原本冰冷的身体瞬间热乎起来。 苏玄明目不转睛地看着院子里的傩舞:“去了,昨天上的香。” 这节前祭祀先祖,可以给先祖上香,也可以在过年前几天去扫墓。 崔三论苏玄明没有失礼的地方,也就不再多管了:“过完春节,圣上说还要在朝廷内举办一场盛大的祭祀,由太常寺带男男女女表演傩舞。你们俩去不去?” “不去,我还要在家温书。” “不去,我的驿站刚开业,还脱不开手。” 崔三论没好气道:“你们明知我是想让你们去多接触些青年才俊,窈窕淑女!你们看看苏云亭,人家都定亲了,你俩却像缺根弦似的!你们阿娘不在京都,没这时间精力管你们,我得替你们的终身大事着想啊!” 苏云烟抬起头,发出灵魂质疑:“义祖,你为何到现在都不成亲?” 暴击! 身为不正的上梁,崔三论还真没有办法,硬逼下梁不学歪! “哼,随你们去吧!反正着急抱孙子的不是我!” 苏玄明嘻嘻笑道:“阿娘永远十八,她才不着急抱孙子呢!” 提到顾南夕,一股名为思念的愁绪,就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 “不知道阿娘怎么样了?身子可康健?可有为诸事劳顿?”苏玄明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苏云烟吸吸鼻子:“忙得很呢!我每次去云州,都不一定能见着阿娘的面!听顾十三说,来自草原上的刺杀一波又一波的,把阿娘看作眼中钉肉中刺!” 崔三论很心疼顾南夕,虽然写信给自己很多朋友,让他们去帮一帮顾南希夕,但还是觉得这云州这样的担子压在小南溪夕身上,压力多大啊? “你们阿娘惯会躲懒,这样的日子确实是苦了她!” 才发现章节号写错了……一顿改完后,也不知道系统有没有改回来。 谢谢宝子们的打赏,订阅和支持! 382.第382章 虎母无犬女 第382章 虎母无犬女 吃完年夜饭,守完岁,苏玄明点燃云州送来的烟爆竹! 那烟火直冲夜空,在黑幕下骤然炸开,犹如千树万树梨开! “这就是小南夕送来的烟火啊!确实很漂亮!” “整个京都除了皇宫那边,也就咱们府上的烟最为艳丽!” 在全城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次日,崔三论带着苏玄明给朋友们拜年。 崔三论原本也想带苏云烟去,但苏云烟拒绝了。 苏云烟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墙上挂着一幅大周地图。 这个地图上,云州被标成红色。 那里是阿娘所在的地方。 除此之外,云州到京都的两条路线也被用红色标记,这是已经打通的商路。 其中一个条贯穿整个相州! 如今,相州宋家像是被蛀空的空穴,在外人听来,仍然是那个赫赫有名的宋家,只有相州人才真正清楚,真正能做主的宋家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宋知州! “阿娘,义兄们都开始行动了!我也不会辜负您的教导的!” 除了《厨神秘籍》,阿娘还曾经给过自己的一本书《三十六计》,这本书中有一句就叫做暗度陈仓! 目前在大周,想要传递消息,只能走邮驿。 按照运送东西的速度和类型,可以将邮驿分成两类,一个是官驿,一个是民驿。 官驿传送的大多是军情,重要文献,皇帝旨意。 民驿传递的大多数是信件,口信等。 传送加急军情的信使每天能行五百公里。 至于民驿,从京都到云州,基本上要两个月,这还不保证能准时到达,不能保证不会出现丢失的情况。 民驿的点很少,顶多送一送京都和周边。大部分百姓都是托熟人或者商队送信。 苏云烟的手在地图上画了几条线。 这一次苏云烟成立的百达驿站,就是打算在全大周铺网,目标是保证每州每县都有百达驿站的驻点! 这是一个漫长的工程。 但苏云烟有信心,自己一定能做到! 苏云烟并不是脑子一热就做出这样的决定,相反她的心中已经有了规划。 整个百达驿站以三个点为中心,分别是云州抚宁镇,京都,杭州! 京都有七条线路! 第一条起点是京都,终点是云州的沃野镇!一路途经靖州,惠州,兰州,凉州,瓜州! 第二条起点京都,终点是岭南。途径象州,鄂州,宏州,吉州,直到南郡! 第三条起点京都,终点是西南。 第四条起点京都,终点是云州的抚冥镇。这条线路将贯穿河南河中两郡,连接朔州! 第五条,第六条…… 苏云烟拿起笔草,画起线路图。 这七条线路足以覆盖整个大周! 紧接着就是海外路线!以杭州为中心,向琉球,东瀛,南洋辐射! 北面则是以抚冥镇为中心,北上草原,西往西域,可从御夷镇的海口,海行到高丽!这样就能减少北方严寒对商陆造成的阻断。 苏云烟把自己画好的路线图和现行官驿图,叠加在一起! 自己画的这张图显然辐射疆域更辽阔更密集。 但这还不算什么!阿娘的野望比自己画的地图大多了! 苏云烟垂眸,掩下眼底炙热的火焰。 若真有那一日,自己的百达驿站摇身一变,就能成为阿娘传递军情的血管! 天下大势,天下资讯,将尽在阿娘掌握之中! 这或许也是文钰远上云州的用意所在! 北有文钰,京都有自己,南有姝瑶。 以点带面,全面发展! 苏云烟深呼吸一口气,走到窗前,推开窗户。 依稀能听见府门外,时不时的爆竹声,以及百姓们的欢声笑语。 这和平稳定,幸福安宁的生活背后,是云州骑兵们顶风冒雪,浴血奋战!是阿娘以一女子之躯,扛起整个大周的脊梁! 若是君不负我,我定当誓死报效。 君若负我,顾家守的是国,忠的是民,而非龙椅上的那位! 苏云烟冷着一张脸,把自己画的那张图以及宋知州送来的信,扔到火盆里,化作一缕火光和飞灰。 顾家三代忠良,竟然剩下阿娘这一根独苗。 若是这朝堂,连阿娘也容不下,倒不如改天换地,写新章! “小娘子!圣上他……”小厮气喘吁吁,惨白着一张脸,显然是又惊又怒。 苏云烟心下一沉,不知道这年轻皇帝在大过节的好日子里又要如何给人添堵! “慢慢说来,不要着急,天也塌不了。” 小厮喘着粗气,语速极快:“坊间都传遍了,圣上他要卖官!” “原来是这事儿,没事!从开国太祖开始就一直有卖官的事儿。”苏云烟坐下来。 买官卖官,哪朝都有。大周朝只不过是把这事做到明面上罢了。 “关键是这次圣上说是要为云州筹备资金,所以才卖官的!” 苏云烟蹭一下站起身来。 这简直是胡说八道! 牛大人当初写奏折给圣上诉苦哭穷,都没要来一文钱。 圣上怎么可能良心发现决定给云州拨款? 这分明是打着支援云州的幌子,肆意搂钱呢! 毕竟大周朝现在富裕的很,要卖官的话,总要找个理由和借口,这不就拿云州当理由! 圣上能赚一把钱,还能抹黑一把顾南夕在民众中的形象! 果然,坊间对这事儿也传得沸沸扬扬。 “这次皇上开下手黑呀,一个七品武选官就要五千两!” “这还是没有实权的,光一个名头罢了!” “得了吧,能给你钱买个官职就很好了。若是放在先皇时期,还对出身有要求呢。” “听说这次是为了云州的事儿,所以才卖官的!好像是说草原各部对云州不满,对大将军不满,联合起来不打算卖羊毛给云州。云州挣不着钱,无法覆盖军费开支。” “早就说过了,大将军步子迈得太大,迟早会玩崩盘的!当初口号喊得那么响亮,最终到头还不是得靠朝廷兜底?” 宋大皱着眉反驳道:“你怎么知晓云州没钱了,你们看着大将军亲笔写的信了?” “宫里传出来的还能有假?!” 宋大撇嘴:“天底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能分得清?你莫要如此肯定,小心打脸!” 383.第383章 朝廷祭祀 第383章 朝廷祭祀 寒冬腊月,日暖斜阳,傍晚时分,京都郊外明道宫处正是光影交错之时。 这座同时具有庙宇、行宫属性的庞大建筑群内,到处都能见到全副武装的兵丁与身着朱紫的贵人,眼见着不知道有多少大周文武大臣正于此处屯驻。 而其中,位置最高的后殿小山所在,更是防备严密,秩序井然,远远望去,竟然能看到有数面龙纛迎风招展。 太常寺卿忙得脚不沾地,只为准备这一场,年轻圣上心血来潮的祭祀。 “往年都不见圣上来明道宫,今年也不知为何,偏偏要来此祭祀!” “圣上做的决定,哪有你置喙的余地?” “这次不仅文武百官都来了,就连各家公子贵女都一道来了。” “听闻各家本不愿来这么些人。但圣上态度强硬,皇后生的嫡长子,皇贵妃生的皇次子,都一并来了。各家没办法,只能全来。” 太常寺的官员们窸窸窣窣,本该放假的日子,却偏偏要加班,任谁都会感到不快。 这明道宫本为开国太祖所建,当今官家想来这里祭祀,也能说得通。 不过,和当年太祖皇帝前来此处祭祀道祖后的盛况不同,此时此刻,这座皇家园林中的气氛却不免有些凝重和急躁。 全副武装的将领们东张西顾,似乎是坐立难安。 而素来喜欢舞文弄墨的大周文臣们也都没有半点游兴,反而三三两两相见小酌之后,不断地打着眉眼官司。 “听说云州情况危机,圣上打算卖官筹钱,以助云州。” “呵!”佟太师轻呵一声,喝一杯温酒,眼神里是满满的嘲弄。 户部尚书眼观鼻,鼻关心,无论同僚们朝自己投来多少问询的目光,他皆是一言不发。 有何可说的?国库的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哪哪都要钱。 杭州造船厂利润丰厚,但都进了圣上的私库。 圣上如何处置他的私库,户部尚书也管不着啊。 就在这明道宫暗流涌动,文武百官心思各异时,地势最高的后殿处,也正是旋涡最中心所在,年轻皇帝难得兴起,挽弓立靶,连续射光三筒箭,方才住手。 等候在一旁的贴身大太监上前询问:“圣上,皇后方才派人来问今晚可要一同用膳?大皇子已会背三字经,期盼着您去考校一番。” 年轻皇帝身着红色圆领箭衫,脸上一派春风得意,此时闻言,哈哈大笑:“吾有麒麟儿,江山后继有望,吾应告慰祖宗!” 贴身大太监以为皇帝打算去皇后行宫,正准备退下去做准备,忽然被皇帝突如其来的发问,震在登场,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箭术,朕与大将军相比,谁胜谁劣?” 贴身大太监回过身,把腰弯得低低的:“自然是圣上!” 年轻的皇帝再次大笑,笑声肆意又猖狂。 晚膳,年轻皇帝并没有选择去和皇后或者皇贵妃用膳,而是和文武百官一起。 一番歌功颂德后,晚宴开始了。 明日要举办祭祀,前一天晚上要开始吃斋。 冬日的蔬菜本就种类不多,做法更只有蒸炒煮。 当蔬菜呈到官员面前的案几上时,几乎冷掉了,着实让人提不起胃口。 “北地蛮夷时常滋事,征虏大将军以武定之,以怀柔之策安抚之。然而,草原各部忘恩负义,不受王教,众卿如何看?” 年轻皇帝放下筷子,一边擦嘴,一边慢条斯理道。官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不明白年轻皇帝这是想干啥? 陈侍郎紧挨着蒋御史,他俩坐在偏后的位置。 “蒋御史,皇上这是何意?” 李郎中也竖着耳朵听。 蒋御史低头垂眸,看着自己酒杯里清冷的酒水,声音如山间清泉般冷冽:“觉得自己行了,可以卸磨杀驴了。” 嗯?! 陈侍郎满头问号,一张嘴张得几乎能塞进去鹅蛋:“全大周,论起行军,打仗论起忠心,谁能比得上大将军?!” 圣上这样做哪里是卸磨杀驴,分明是自掘长城啊! 蒋御史扫一眼年轻皇帝,又扫一眼沉默不语的佟太师,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几个月来,朝堂之上,圣上压得佟太师几乎喘不过气来。户部尚书公然跳反,兵部尚书态度也暧昧起来。这两者原本属佟太师一派。这不就给了官家底气?” 当年,圣上在朝堂上孤立无缘,后宫之中,皇贵妃独大。 圣上在子嗣上又颇为艰难,这才不得不依靠大将军顾南夕。 然而风云变化,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有大将军做靠山,年轻皇帝逐渐收拢大权,从能和佟太师分庭抗礼,到如今的一言九鼎,年轻皇帝彻底支楞起来了! 陈侍郎还是不能理解:“此时更应乘胜追击,彻底压倒佟太师一派啊,为何要调转枪头针对大将军?!” 蒋御史:“佟太师他的势力再大,他也在京都,要靠诸位将领才能率兵,在民间的名声更是不好。大将军就不一样了,民心所向,自己又能带兵打仗。朝堂上的相公们分给她一个云州,原以为是个不毛之地。却没想到大将军还有管仲之能,更是把云州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有兵,有地,有钱,有人,还有民心! 若皇座上的那位,是个宰相肚里能撑船的,那还好。 可惜,他不是! 年轻皇帝见没有人回答自己的话,开始点名:“兵部尚书,你如何看?” 兵部尚书揣摩一下年轻皇帝的心思,知晓他向来是个激进派:“过了春耕,我们就出兵开打!” 年轻皇帝赏给兵部尚书一个赞许的眼神,继续问道:“派何人去?” 嗯? 这种事情不应该派顾南夕去吗?云州离草原还近,顾南夕打草原人也有经验。 兵部尚书迟疑开口:“大将军顾南夕?” 年轻皇帝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但成年人的这种承沉默,默认就是不赞同。 兵部尚书心里闪过一个不敢置信的猜测,不会吧? 年轻皇帝真的不会打算召回顾南夕,换一个人去当着云州刺史吧?! 没过多久,年轻皇帝扔下一个大雷,震得文武百官魂飞魄散。 “明年春耕后,朕欲御驾亲征!” 384.第384章 捧一踩一 第384章 捧一踩一 “圣上,不可!”一直沉默的李内阁,几乎要跳脚! 李内阁和佟太师一样,都是三朝元老,是先皇的托孤重臣。 但李内阁为人温和,不喜与人争斗,面对佟太师的步步紧逼,他甘心做一个吉祥物,被众臣戏称“好好先生”。 李内阁年纪比佟太师还要大一些,头发胡须皆白,身形也有些佝偻。 每次开朝会时,他都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就算文武百官打起来了,问到他头上,他也是啊啊啊? 此刻,李内阁哪有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他瞪着一双眼,言语流畅,满是急切:“圣上,君子不立于危堂之下,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伤到圣上,该如何是好?” 年轻皇帝有些不悦。 此时,佟太师还在一旁阴阳怪气道:“李阁老此话有理。圣上,你平时武冠三军,那全是这些侍卫们让着你。真到了战场上,敌人可不会念着你是皇帝,就饶你一命!照我说,这样打打杀杀的事,不如交给侯夫人顾南夕,她虽是一女子,但谁叫人家能干呢?” “住口!”李阁老难得发起怒,“佟太师,圣上行危险之事,你不思劝戒,反而在这里架梯子!你如何对得起先皇的嘱托?!” 李阁老内心都要吐血了。 好不容易,年轻皇帝才占据上风,这是要去干啥?他自己的那点儿骑射功夫,那点儿带兵的本领,他是一点都没数啊! 佟太师不屑地瘪嘴。 年轻皇帝深呼吸好几口气,这才叫抑住心中的不悦:“朕心意已决。李阁老您放心,此次正不是奔着鞑子去的,朕只是给那几个不听话的草原部落,一点点教训。” 年轻皇帝心里还是知道,大周对上鞑子那是十胜九败! 他没信心去打鞑子,但自觉拿捏几个草原部落还是轻轻松松的。 说完这话后,年轻皇帝直接就结束这场晚宴。 众目睽睽之下,李内阁再也顾不得保全自身,直接跟了上去。 “圣上,此事万万不可啊!” 明道宫书房中,年轻皇帝不耐烦地看着跪地不起的李内阁。 “有何不可?还是李阁老你也和云州那些百姓一样,只知有顾南夕,不知有我?” 这话就很戳心了! 李阁老磕头:“圣上,顾南夕在云州虽然有声望,但顾家满门忠烈的声名就是捆住她的绳索!比起尚未有不臣之举的顾南夕,佟太师才是您最先解决的绊脚石啊!” “佟太师已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 李阁老急得不行:“佟太师能屹立三朝而不倒,哪能轻易会打败?!除非这个局面是他想看到的!” 李阁老就差没明说,皇帝你看似步步占据上风,实际上是落入了佟太师的圈套,人家佟太师是在以退为进,把皇帝和佟太师之间的矛盾转移到皇帝和顾南夕身上! “够了!李阁老你既然如此目光如炬,为何要隐忍多年,当个好好先生?!” 年轻皇帝拂袖而去:“李阁老,我看您年岁已大,还是回家安享天年为好!” 李阁老失魂落魄,等到太监们否搀扶他起来时,却发现早已泪流满面。 李阁老走出殿门,冷清的街道,停着一辆马车。佟太师掀开门帘:“都扮猪这么多年了,眼瞅着就要致仕,何必跳出来?” 李阁老对佟太师怒目而视:“你明知圣上的性子,在被你打压多年后,一朝得势,便会忘乎得以!你还故意如此,是何居心?!” 佟太师冲仆人们使眼色,仆人们立刻上去搀扶李阁老:“你们可真是难伺候!我当家作主吧,说我专权。我退一步吧,又说我故意捧杀,到底想要我如何?” 李阁老年纪毕竟大了,情绪波动之下,疲惫感席卷而来。 他半推半就地被搀扶进佟太师的马车:“你是故意的吧!你想让圣上去前线,若是能拉下顾南夕,再让圣上归西,你就能顺利搀扶你的外孙登上帝座!” “哎哟,全叫你给懂完了!你这般会猜测人心,你怎么就没猜到,皇上他不听劝呢?”佟太师的一张嘴仿佛是淬了毒,一句句往李阁老的心窝子里戳。 “你!你!”李阁老气得浑身直哆嗦。 “悠着点,莫要死在我车上,又叫我背锅。” 李阁老气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个没良心的玩意儿,你这样做,如何对得起先皇?!如何对得起大周?!” “我再如何没良心,我也扛着大周走过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李阁老倒是忠君爱国,眼见旧事又要重演,这次怎么没劝着点?” 李阁老好像是被人点穴位了一样,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马车悠悠,佟太师的话似乎从天边传来。 “咱们这位皇帝啊,跟先皇一样薄情。奈何他没有先皇的手段,顾南夕也不似她爹那般愚忠。你且瞧着,祭祀过后,咱们这位皇帝怕是要被人吹到天上去!” 佟太师歪歪地靠在软垫上,闭上眼睛,声音轻不可闻:“这就是命。命中注定,这事啊,不会按照我想象中的走……” 李阁老靠在冰冷的马车壁上,历史就像这马车的车轮滚滚向前,却不过都是在重蹈覆辙。 正如佟太师预计的那样,朝廷祭祀一过,当今皇上准备御驾亲征的事就被传得沸沸扬扬。 只不过这风向嘛,朝堂百官,懂的人都懂。 “当今皇上真的是这个!大将军顾南夕在云州捅出这样大的篓子,不仅税收覆盖不了开支,而且还引起草原各部的反抗!最终还得是咱们圣上去给她擦屁股!” “圣上对大将军顾南夕真的是仁至义尽了!给了她那样的信任和权力,奈何大将军顾南夕不争气啊!” “哎哟,都为云州卖官了!” “我要是顾南夕,我就致仕请罪!把那云州刺史的的职位让给能做的人!” “顾南夕如此有负皇恩,圣上对她却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如此英明的君主,实乃是我们大周万福!” “听说圣上打算率领六军精锐,配备最新的军械,还有国舅负责后勤!诸位将军每天都在为这场出征做推演!堪称集大周之力!” “如此尽心尽力,哪怕没成功扬我国威,那也是虽败犹荣!” 385.第385章 不小心打脸了 第385章 不小心打脸了 自打圣上决定御驾亲征后,济国公世子日子就不好过了。 老国公认为应该趁着这次机会,让府上第二代再次崛起,于是天天逼着济国公世子晨起练武。 济国公世子委屈巴巴:“我的本事您还不知道吗?让我去上战场,这不是去找死?” “云州有顾南夕在,怕什么?” 济国公世子无语:“圣上如此忌惮顾南夕,怎么可能会用她?” “这不是还没拿下云州刺史之位吗?人在其位,必谋其政!她在云州这场战中,就得被圣上兜底!你当朝中百官,除了李阁老,为何对此事没有太大的抗议?因为大家明白,只要有顾南夕在,无论输赢,圣上的安危总是没问题的。” 济国公世子咋舌,感情这些人又想用人家顾南夕,又不愿意给顾南夕好脸色瞧:“那李阁老为何要坚决反对?” 老国公深深地叹了口气:“因为他是忠君之人啊!他不想当今圣上和顾南夕关系闹得太僵。奈何圣上年轻气盛,不听劝。” 济国公世子也不敢多问,只能苦哈哈地每天早起。 坊间,因开战一事,物价都开始上涨起来。 宋大的好友好不容易钱买了个小官,没想到运气不好,这小官也在北征的名单上。 宋大从百味饭店租了个火锅子,打算在家为好友践行。 “羊肉竟然涨到八十文了?!”宋大咋舌,但还是要了三斤,“给我切成片,切薄些,我要涮着吃。” 除了羊肉,宋大还买了些大棚蔬菜,不多,就一小捧。 等到晚上,宋大的小房子再次热闹起来。 热气腾腾的火锅子,驱赶着冬日的寒冷。 一群人喝了几杯酒后,谈话也变得轻松随意起来。 宋大夹起一片薄羊肉,在咕噜咕噜直冒泡的火锅里涮了十几下,再蘸一些酱汁,往嘴里一塞,整个人飘飘欲仙。 “老陈,这次圣上不是说要带六军精锐出发吗?你一个买官的,怎么也在里面?” 老陈喝一口闷酒,哭丧着一张脸道:“圣上哪里知道哪个是精锐?还不是武官们说谁是谁就是?这次虽然打的是草原部落,但那一个个都擅长骑射,又是在他们的主地盘,我们口号喊得再响,对上他们,那也是危险的很!” 老陈也许是喝醉了,脸蛋红扑扑的:“你道这些将军心里头没数呢?若这次主将是顾南夕,说不定,有那想立功的敢去闯一闯。可这是圣上牵头,圣上何曾指挥过一场仗?谁敢跟着去?可不就苦了我们这些没背景没后台的人!” 老陈的眼角湿润润的:“坊间的人只知知晓圣上威武,嘲笑大将军摆平不了草原部落。他们也不想想,对上北面的人,上一个能打胜仗的还是顾战神,隔了十来年才出来一个顾南夕,这期间咱们可赢过一次?” 宋大和老陈碰了一杯。 这段时间,京都的风向确实不大对,宋大不过是在福全茶楼里为顾南夕说了几句好话,就被人喷得狗血淋头,回家的路上还被人给跟踪了。 要不是宋大机警,还不一定会遭遇到什么! 眼瞅着风雨欲来,宋大这些日子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一颗心像是被谁紧紧攥着,揪心得很。 也不知道大将军顾南夕可有料到这种局面?可有什么应对措施? 唉,真是愁死个人! 桌子上的宋大娘子秀眉紧紧蹙着,显然也是在为顾南夕担心。 然而再如何忧心,这日子还得照常过。在征兵名单上的人开始为北上做准备。 衣被服,厚实的靴子,还有顺手的兵器,甚至家里老娘做的大酱,都得准备一些。 京都城里,到处都是必胜的口号和对圣上的赞扬,好似这场战争十拿九稳。 暗地里,那些被征召入伍的家庭里,日夜都在哭泣。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走到绝境时不敢怨高高在上的天子,只能把这份绝望痛苦迁怒到别人身上,例如那云州刺史顾南夕。 “人人都称赞顾南夕,视为战神!怎么连个草原部落也搞不定了,还要叫圣上亲自出手?” “他们云州骑兵是吃干饭的吗?为何不能护住我们大周!” 民愤就好似湖底的暗流,在京都各个角落涌动着。 而这也正是很多别有用心之人想要看到的。 李阁老着急得嘴角起了一圈燎泡,见圣上对舆论的变化,不仅没有制止,反而略带些洋洋自得,更是直接气病了! 佟太师也不知是去瞧热闹还是带着一点同僚之情,在下朝之后,来李府探望。 “你可是得意了?圣好不容易得擎天之柱,又自毁之!”李阁老咔咔咳嗽,几乎要把自己的肺给咳出来。 “这能怨我?!是我逼着圣上这样做的?”佟太师坐到床边,俯视着起不来身的李阁老。 “李老啊,我早就同你说过,我们要好好地站在朝堂上,才能做我们一直想做的。你看顾南夕有没有才,有没有心?她都做到这个地步了,结果又如何?我是真想看看她还有没有办法翻身!” 李阁老只觉得有一团气堵在胸口,不上下不,憋得自己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 就在二人沉默不言,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门外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阁老,阁老!出大事了!” 李阁老和佟太师齐齐往门口望去,只见李府的管家,额头上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眼神里满是焦虑和惊恐。 他手里拿着一张报纸,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李阁老的床前。 他跪下来,把报纸用双手高高举起,头低垂着,声音带着止不住的颤抖:“阁老,这是最新的《云州周报》来了!” 佟太师抢先李阁老一步,抢过《云州周报》展开一看,整个人浑身一颤,最后万般复杂的愁绪却化作一句轻叹。 “青出于蓝,胜于蓝啊!还是老朱看人看得准,这顾南夕确实担当得起大周第一智者的名头!” 李阁老从未见过佟太师有如此失魂落魄的时候,他艰难得爬起身,凑过去看一眼《云州周报》。 硕大的《大捷》两个字,印入眼帘! 犹如烟爆竹一般,在脑海里炸开! 386.第386章 不识趣的顾南夕 第386章 不识趣的顾南夕 这一刻,李阁老犹如回光返照一般,也不咳嗽了,蹭一下坐起身,从佟太师手里抢过《云州周报》仔细一看。 这期的《云州周报》和以往不一样,有小说板块和广告板块。 这一次的《云州周报》整整五页全部用来讲述云州大捷! 李阁老有一瞬间的恍惚,是自己久不上朝了吗?还是自己老糊涂了?他为何没有看到云州申请战事的奏折? 还是这奏折刻意被人压下了? 李阁老怀疑地瞥向佟太师。 佟太师一眼就看出李阁老在想什么,没好气道:“如今朝堂可是圣上的朝堂,我怎么会做压人奏折这样的事?受人以柄?” 李阁老是想了想,确实是如此,于是继续把目光放在《云州周报》上。 《云州周报》的这位主编文钰,文采飞扬,思路清晰。 一场战争描述得活灵活现,叫人心潮澎湃! 整篇报纸看完后,李阁老也就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根据报纸所言,草原各部在云州举办蹴鞠大赛当日,不仅意欲行刺云州刺史顾南夕,而且还打算烧毁云州的各大粮仓。 只不过这等阴谋败在云州将领下! 草原各部如此行事,那是在践踏大周的威严! 于是云州刺史顾南夕大怒,命云州骑兵踏平草原各部! 臣服者,归顺云州,反抗者,杀无赦。 此战,一共收服草原七个部落,臣服人数六千余人,灭部四个,斩首三千余人!缴获马匹无数,云州界碑往北推进五百里! 看到这里,李阁老的双手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界碑往北推进五百里!! “稳扎稳打,稳扎稳打啊!”李阁老彻底明白了顾南夕的良苦用心! 顾南夕这是吸取了顾战神失败的教训,决定打下每打下一个地盘,就把这块地盘经营成大周的城池! 顾战神当年犹如一阵狂风,席卷整个草原,但席卷狂风过后,杂草依旧会生长起来。 那些草原部落依旧会卷土重来! 但顾南夕这是打算完全把草原纳入大周版图,让草原人汉化! 原来如此! 顾南夕先是融合草原小部落,一是分化草原各部,二是借着草原小部落,尝试走出一条融大融合的道路,并且从中吸取经验教训! 所以,去年云州草原人和汉人发生的冲突,相当于一次练手!为以后治理大融合后的云州做准备。 一句团结就是力量,把草原人和汉人捏为一体后,顾南夕就开始自己北上的步伐,这次是拿草原大型部落当目标! 高!实在是高! 一步接一步,一招接一招,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这所有的一切全都在顾南夕的执掌之中,她的心中早有沟壑! “虽有万难,吾亦往矣!”李阁老老泪纵横。 偏偏这个时候,佟太师给泼了一盆凉水。 “这有何好高兴的?顾南夕越这般能干,越是打圣上的脸,圣上对她就越是忌惮!” 佟太师把《云州周报》仔细看了一遍后,原本紧抿的嘴角微微上翘起来:“你也不仔细看看,顾南夕为何不直接上上奏折,请求开战,而是要搞出一个被刺杀?云州那地方,被顾南夕经营得如铁桶一般,油泼不进,针扎不进,怎么可能还有人敢去搞刺杀?!这分明是她自导自演!” 李阁老垂死梦中惊坐起! 若是只有圣上忌惮顾南夕,那还不怕,因为顾南夕忠君爱国,不会有不臣之心。 若是顾南夕对圣上起了防备之心,那么这段君臣关系危矣! 李阁老再次看了看报纸,一颗心不断的往下沉!…… 翌日清晨,虽然天色已经发亮,但昨夜下了一晚上的雨,带来一股湿冷之意。 年轻皇帝一想到自己要带兵出征,到时候横扫草原,云州百姓见识到自己的威武,不再只认顾南夕,便激动得一夜难眠,竟是带着一双黑眼圈走出来。 今日是难得的休沐之日,年轻皇帝打算去先去皇后宫中转一圈,陪一陪自己的嫡长子,再去佟贵妃那里,最近冷淡了她,佟贵妃消瘦不少。 去有皇后宫中的路上,年轻皇帝的贴身大太监欲言又止。 年轻皇帝打了个哈欠,心情颇好道:“有何事值得你这样犹犹豫豫,可是贵妃又派人找你了?你且告诉她,朕待会儿就去她宫中坐坐。” 贴身大太监擦了一把额角的汗水。 年轻皇帝诧异:“天气严寒,你竟然出了一身热汗?” 贴身大太监哭丧着一张脸,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把最新的消息告诉这个年轻皇帝。 这一犹豫,年轻皇帝便来到了皇后宫中。 嫡长子宋以安一见到父皇,就迈着两条小短腿晃晃悠悠地朝皇帝扑来。 “父皇!” 年轻皇帝一把抱起宋以安,开始逗弄起来。 皇后笑眯眯地看着父子俩这一幕。 这时,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秋桐神色有些古怪地走进来。 皇后眼睛一亮:“可拿到最新的《云州周报》了?” 见圣上转过头来看自己,皇后解释道:“宫中日子有些无聊,这《云州周报》的小说板块倒是有趣的。很听说这文钰姑娘竟是原本驰名京都的蓬莱客。” 秋桐不断的朝皇后使眼色:“启禀皇后娘娘,这期《云州周报》并没有文玉姑娘的故事连载。” 皇后面不改色道:“没有那便算了,我也不过是用来打发点时间罢了。” 皇上哪能看不出这俩人的眉眼官司:“拿来给朕看看。” 秋桐浑身一颤,向皇后投去求救的目光。 皇后不自觉地攥紧手中的帕子,强笑道:“不过是一方报纸罢了,全是各种八卦和广告,哪能污了圣上的眼?” “拿来!”年轻皇帝没多大耐心,声音冷了下去。 秋桐不敢再拖延,双膝跪地,跪行到年轻皇帝面前,恭恭敬敬地把《云州周报》奉上,整个人抖如筛康。 年轻皇帝身后的大太监只觉得双腿一软,眼前一黑,恨不得当场昏死过去! 果然,在看到《云州周报》头版硕大的【大捷】两个字时,年轻皇帝的瞳孔猛地一缩,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起来。 整个宫殿内,气氛凝滞,如同灌满水一般,要溺死所有人! 387.第387章 被顾南夕将了一军! 第387章 被顾南夕将了一军! 年轻皇帝面沉如水,握住报纸的手情不自禁地颤抖。 在明道宫的宣誓,昨夜的畅想,都好似一个个巴掌重重摔在自己脸上。 “好!真是好极!” 年轻皇帝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这两句话后,甩袖而去,丝毫不顾及因自己的动作而摔落在地,疼得嗷嗷大哭的皇长子宋以安。 皇后心疼地抱着儿子,望着愤怒离去的年轻皇帝背影:“秋桐,本宫身体不舒服,今日起,闭宫,不见外人。” “遵命!” 年轻皇帝大步走回书房,把门关上,摒退众人,独自坐在椅子上,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只听见哗啦一声。 年轻皇帝把书桌上所有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 尤其是那份《云州周报》,彻底散落开来。 年轻皇帝仍然还不解气,用脚在【大捷】两个字上重重踩下几个脚印,然后又把报纸撕了个粉碎。 年轻皇帝喘着粗气,双目赤红,呢喃自语:“我才是天下之主!是我给了你出仕的机会,是我给了你权利,你怎么敢如此打朕的脸?!” 书房外,太监和宫女们缩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一个个的,就像那个木头桩子似的,恨不得老娘没给自己生一双眼睛,两只耳朵! 无论是年轻皇帝如何不愿意,云州大捷的消息,还是随着《云州周报》传遍整个大周。 京都那些瞧热闹的百姓们,望着《云州周报》上大捷两个字,语塞不已。 这该作何反应? 昨日还在骂顾南夕没有作为,要累得身圣上御驾亲征。 今日,云州就有消息传来,草原各部早就在顾南夕的谈笑间灰飞烟灭。 这是夸还是不夸? 福全茶楼,茶客们默默喝着茶,相互打着眉眼官司。 大堂静悄悄的,就连二楼的包厢也是窗户禁闭。 从永昌侯府学习归来的小满,好奇地扫一眼众人,抬头问福全茶楼部的东家:“爹爹,大将军横扫草原七部,界碑往北推进五百里,这不是一件大好事吗?昨天还有人在茶楼里哭诉,家人要随军北上,现在圣上不用再亲征了,他为何还不高兴?” 福全茶楼的东家咳咳两声:“兴许,他们是为错失建功立业的机会而感到伤心难过吧。” 小满像大人似的摇着头,无奈道:“师傅说过,要想功成名就就得付出努力。武官想要建功立业,就得上战场厮杀,不惧生死。文官想要青史留名,高居内阁,就得勤奋苦读,为国为民。哪有那种什么都不做,就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熟悉的茶客讪笑道:“小满说的可真好!看来跟着宋大郎没少学东西。” 小满骄傲地挺起胸脯:“我师父是最厉害的!” “小孩子不经夸,莫要再夸了。”福全茶楼的东家支开小满,让小满回楼上包间做作业去。 小满上楼后,福全茶楼又恢复成死一样的寂静。 在京都吃八卦吃久了,多多少少都会有点政治嗅觉。 大将军顾夕行这事干的实在是太漂亮了。战果是辉煌的,打脸也是啪啪的。 想来,年轻皇帝此刻的心里肯定很难受,估摸着要给顾南夕再记上一笔。 “你们说,真的是草原的那些部落先挑事的吗?”一片寂静中,突然有人小声问道。 良久之后,才有人悄悄回答。 “大冬天的,不让卖盐过去。再加上北上和西行的商路有九成,要经过云州。云州对这些商队略微为难一番,这些商队便不会再去跑草原这条线。去年,云州和草原贸易往来频繁。他们今年想必也没有做很多物资准备,全是靠商路做补充。” “这种情况下,以草原人的性格,肯定会要报复云州的!” 有茶客发出质疑:“你怎么知晓这么多?” “因为我们家以前就是跑商的!” 大堂西北角的一个角落,一个学子模样的儒生轻轻道:“所以,这一切都在大将军的掌握之中,她是故意逼得草原部落挑衅,然后她才会动手。大家再想想,她为何要这样做?” 打草原部落而已,打就打了! 顾大将军顾南夕身为云州刺史,主管边防,只要不是大规模开战,这种小型战斗完全就是想打就能打,为何还要讲究一个师出有名? 这点就很耐人寻味了。 大堂的茶客们面面相觑,心里对这个问题都有了答案。 这是大将军为了堵朝堂百官和当今圣上的嘴呢! 大将军这是在说,不是我们云州挑事啊,是他们先动手的,我们只是在自卫反击。 “唉。”不知从哪儿发出的一声轻叹,叹出无限的愁绪。 明明是大好的局面,整个京都却像被一个巴掌死死摁住,就像一个装满炸药的火药桶,随便一点火星子就能引起爆炸。 所有人都在等等着皇椅上的那位会做出什么反应。 永昌侯府,崔三论和苏玄明温了一壶酒,一边喝酒一边下棋。 “圣上已经停了四日的早朝。”崔三论嘴角上扬,嘲讽之意思不作一点掩饰。 苏玄明一心三用,右手和崔三论下期,左手拿着一本书,棋盘旁还摆着一杯酒。 “圣上这是是没脸见人了。” 崔三论随意下了一颗子,端起小酒杯,愣愣地看着窗外。 春节已过,京都却久久没有银行开春天,依旧一派萧瑟。 崔三论抿口酒,似乎在评价当今圣上,又好像是在教导苏玄明。 “拖得太久了,若是在得到消息的当天或者次日,畅畅快快地进行封赏,那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他拖得越久越是叫人看出他的摇摆不定,以及毫无容人之量!即便后续再施恩,也会大打折扣。” 崔三论转过来,视线落在棋盘上:“你阿娘这人,最好拿捏,只要一个诚,再加一个信,那就会是大周朝最高的城墙,最锋利的刀!” 苏玄明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着崔三论。 崔三论却好似没有注意到苏玄明的诧异,继续道:“当今世上犯的最大的错,就错在没有认清自己。” 388.第388章 咬牙封赏 第388章 咬牙封赏 一阵风吹过窗户,窗户发出啪啪的响声。 窗前对座的二人,却没有看向窗外。 崔三论再次下了颗子,棋盘上瞬间形成合围之势:“为君者,可不擅兵,可不习文。因为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俊,才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但为君者必须要正确认识自己,不可自大,不可轻贱。” “自大者,容易偏听偏信,做事极端。轻贱者,易被官员糊弄。可行制衡之道,不可形成党争之势!党争与国,百害而无一利!” 崔三论这话,似乎意有所指。 苏玄明垂下眼眸,心跳短暂地漏了一拍。 这时,苏云烟走了进来,崔三论只扫了她一眼,继续说道。 “当初圣上想要驱狼,于是放虎,还觉得自己有御虎之能。当初,他就应该派监军,给虎拴上缰绳。一步走错,到了现在这个局势,就该把虎高高捧起,使其登上神座。虎若噬主,必遭天下万人唾弃。” “唉,他就是你们的错题本!” 苏云烟听完这番话,眨眨眼,缓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义祖这是在说什么。 “这……说这些合适吗?” 崔三论连下几个棋子,把苏玄明杀得丢盔弃甲后,便彻底对棋局没了兴趣。 “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们阿娘比你们亲外祖要聪明。你阿娘最喜欢谋定而后动,她在做一件事之前,就会想到最坏的结果,然后与之做相应的准备。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你们也要早做准备才好。” 崔三论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漫不经心地走出门:“你们阿娘就你们三个孩子,若即便日后再有儿女,和你们年岁相差甚远,不会是你们的竞争对手。无论局势以后如何,你们切记,你阿娘曾说过团结就是力量!” 苏云烟往外追了几步,没追上,返回来问苏玄明:“义祖最后几句话是什么意思?阿娘有相好的了,怕我们不同意?还是说他怕我们兄妹仨会起争端,哈哈,怎么可能?” 苏玄明摸摸苏云烟的脑袋:“也许有人希望我们三起争端。总归你要相信,阿娘,大哥二哥都不会害你,你永远是我们最疼爱的小妹。” 苏云烟翻了个大白眼:“这还要你说吗?你们若是对我不好,阿娘得砍劈了你!” 就在这番谈话过去了没两天,永昌侯府就迎来年轻皇帝的封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征虏大将军顾南夕,实乃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乃文武兼备,出力报效!兹特封其为忠义侯,锡之特命于戏,威振夷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昌侯府长子苏玄明,忠诚正直,才智过人。兹特赦尔,降爵承袭永昌侯之位,封永昌伯!”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忠义侯顾南夕之次子苏云亭,有其母之姿,兹特赦尔为忠义侯世子!” 连着三道圣旨,恍若一道惊雷,劈得永昌侯府上下几欲吐血! 京都李府,李阁老在休养几日后,病情有所好转,可以下床来走动。 他正在散步,猛地听到这三道圣旨,一口老血喷出,彻底人事不省! 佟太师府,佟太师难得有闲暇时光,正在给夫人画眉。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佟太师的手往下一滑,原本的柳叶眉瞬间被毁于一旦。 “莫管我了,你去忙你的吧。”太师夫人皱着眉,对着铜镜擦掉那一道长长的黛痕。 “无防,我这次一定不会失手。”佟太师重新捻起一根眉笔,感慨道,“有猪一样的队友,还不如有神一样的对手。哈哈!” 京都,福全茶楼。 得知这一消息后,茶楼第一时间就炸开了锅。众人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想法,纷纷吐槽。 “圣上这做法太不地道了!这不是给苏家三兄妹下蛆吗?!” “老大苏玄明继承永昌侯之位,还搞了个降爵,只是一个伯爷!大将军顾南夕的忠义侯之位,却交给苏二郎继承!圣上这是等着兄弟俩干起来呢!” “杀人诛心,莫不如是!” “别这么说,人家兄弟俩都各自有前程,这不是件好事吗?” “那可真是好极了!” 相州,宋府。 宋知州这阵子忙得不行,十一妹的百达快递要在全相州铺开,他一个人实在是分身乏术! 于是,宋知州把自己的娘子也接到相州来,给自己打下手。 至于自家的胖嘟嘟的儿子,当然要带在自己身边! 这相州虽然在掌握之中,但总有些宵小,想行冒险之举! “相公,圣上封赏了!”宋娘子板着一张圆嘟嘟的脸,满目冰寒。 宋知州见状,就知道那小皇帝肯定又闹幺蛾子了。 果不其然,宋知州接过消息,整个人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窍! “忠义侯?!他是在讽刺谁?警告谁呢?!” 宋知州气得心肝脾肺肾都在疼。 现在全大周的聪明人谁不知道,圣上忌惮干娘,干娘也防备着圣上。 在这个关键时刻,圣上不得不封赏,却在赏赐里掺了这么大一坨屎! 如果不是干娘做事谨慎,讲究师出有名,是不是打了胜仗之后,还会被这个年轻的皇帝下旨斥责? 还有明知永昌侯不受干娘待见,还让苏大郎降爵承袭! 再把忠义侯世子之位,赏给了苏二郎。 咋的,生怕这兄弟俩,打不起来呗?! 宋娘子的眼眶也红红的,她在为干娘感到不值! 大将军原本可以在京都享受荣华富贵,为了大周,为了天下百姓,甘愿去边关受苦。 辛辛苦苦,拼死拼活,立下这么多战功,却值得了圣上的一个忠义侯! 这个侯位挂在身上,那时时刻刻都像是被人戳着脑门子警告,要忠君爱国! 干娘还要如何爱国?还要如何忠君,他才会满意?! 这个旨意也随着朝廷邸报传到大周各郡。 南郡刺史府,朱大人看着邸报,良久不语。 幕僚轻叹一声:“终究是年轻,格局小了,办事有失妥当。” 朱大人把邸报往旁边一扔,有些意兴阑珊道:“古语有言,三岁看老,诚不欺我!圣上当年还小的时候,畏惧先皇,时常撺掇着南夕当出头鸟,等先皇震怒,他又缩到太后身边去。本性难移,本性难移啊!” 389.第389章 传旨 第389章 传旨 苍鹰振翅,一日千里。 云州上下官员,说是放了大半个月的假,实际上是在各种加班。 除夕前,要准备万回哥哥巡游和蹴鞠大赛,蹴鞠大赛后,要为接收草原七部进行紧张的人口统计,论功封赏等工作。 作为云州刺史的顾南夕自然也不得闲。 云州突如其来这么一个大动作,肯定会迎来北面鞑子的反扑,现在就要看这个反扑什么时候来! 抚冥镇,刺史府。 七个镇子的县令全部都来了,就连御夷镇也来了。 众人简单寒暄两句后就进入了今天的议题。 顾南夕让众人随意坐下:“大家畅所欲言,无需有顾及。” 现在的共识是鞑子肯定会南侵,问题就是,不知道他们会选择在什么时候,会组织多大的兵力。 王不喜:“大将军曾经火烧赤尔勒,给他们造成沉重的打击,这个冬天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应该不会大规模出兵。” “这你可就错了!”御夷镇县令郭校岳一脸沉重,“我这次来,是有一个消息要告诉大人。” “左右贤王逼宫了!” 什么?! 众人惊骇! 左右贤王和当今草原可汗,自二十年前起,一同起兵反辽! 他们屡屡以少胜多,以寡击众,从区区辽东一隅,十三载便灭辽,一统草原! 若非当年,大周有顾战神横空出世,恐怕他们早已兵至于中原,威震天下。 这支渔猎民族的军队,恐怕正处于一支旧时代冷兵器军队的巅峰之上。 副将顾海蹙眉:“这左右贤王比现在的可汗更野蛮!” 顾十三曾经和左贤王打过交道:“我们打仗,往往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衰而竭!往往双方都是争一口气,一方一旦不支便会溃散。但左贤王不一样!” 众人侧耳倾听。 左贤王最辉煌的时候是在十多年前,那时候在场的很多人还没有来边关。 顾十三:“与左贤王作战,自己这边依旧是一败便溃,而对方却能散而再合,去而复返,往往一整日鏖战都无法击破对方。左贤王麾下的骑兵,往往能来回冲击个十来回!” 嘶嘶! 众人忍不住抽口冷气。 能率着骑兵在万军中来回冲个三四回,就已经是很了不得了!对方却能持续冲个十几回。 这种锐气和组织度,确实不是大周其他军队所能比拟的! “左贤王和大人突袭草原时是一样的,喜欢以战养战。” 顾南夕当时带着李老大,傅明远等人,因为才三千骑兵,所以抢带不走的,就全部烧掉。 没有后勤压力,当时行军速度极快。 左贤王能统领着上万人的骑兵采取这样的措施,一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信心,二是领导能力惊人! 颜同初头皮一阵发麻,原以为草原上的可汗是一头雄狮,只要打败之后,狮群就将四散而逃。 万万没想到,这头雄狮后面居然还有两头年轻力壮的雄狮在虎视眈眈! “他们会不会忙于内斗,而无力南下?” 顾南夕摇头:“正是因为有内部矛盾,所以才需要出兵南下!既能转嫁矛盾,又能侵略大周,用胜利鼓舞士气,用无数的财富和女子来缓解矛盾!” 郭校岳点头赞同道:“可汗现在已没有成年的儿子,所以左右贤王不会逼他逼得太狠。” “根据商队消息,现在鞑子堪称三足鼎立。可汗带着残存的十三部,留守王庭。”“右贤王占据辽东地区,并向西推进。” “左贤王有四子,其中第四子完颜兀术不想和自己的兄弟们内斗,提出要再度南下,掳掠大周!” 顾南夕听懂了,虽然她不是很懂军事,但是她懂人性。 说白了,就是可汗被自己打残了,彻底压不住左右两贤王。 两贤王想要争老大,又害怕顾南夕会趁虚而入,所以顶多威逼,不会真干起来。 可汗成年的儿子也被顾南夕一把火烧死了,他想要让自己的儿子继承汗位的话,就必须要给那些还没长成的儿子们争取时间。 所以这三人最终会选择南下! 这三人的后代也出于各种原因,想要南下! “呵,这是把我们当软柿子了!”顾南夕无语。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打豆豆? 困了,打豆豆,高兴了,打豆豆。反正就是豆豆要挨打! 王不喜和郭校岳对视一眼:“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这一次,鞑子来势汹汹,云州方面死不死守? 如果放他们南下,云州再从中截断,关门打狗,既能大创鞑子,又能让周军吃个哑巴亏,说不定还能趁机…… 纵观历史,也不是没有人这样做过。 就连前朝太祖不也曾请过游牧民族南下出兵相助?只不过对方要求越来越高,这才让前朝下定决心,要灭了他们! 顾南夕以为王不喜问的是怎么防守,于是皱眉思索起来。 副将顾海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颜同初坐立难安。 他是见过鞑子是如何在大周的土地上肆虐的,一旦放鞑子南下,那些没见过鞑子凶残的中原百姓和王公贵族肯定会吃个大苦头! 但若这能助大将军成就大业……唉,真叫人为难。 刺史府的气氛很凝重,所有的人都看着顾南夕。 恰在这时,文钰猩红着一双眼走进来了:“大人!” 顾南夕抬头,就见文钰噗通一下跪下来,哽咽道:“圣上给您封侯了!” “恭喜大人!” “以后就要唤您为侯爷了!” “大人今天不得吃顿好的,要不来个烤全羊?” “吃大户咯!” 王不喜等人笑嘻嘻地恭贺着,然而跪在地上的文钰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眼泪珠子直在眼眶里打转。 众人的笑意也慢慢落了下去。 “这是怎么了?谁让你受委屈了?”顾南夕温声道。 文钰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这才带着哭腔道:“我不委屈,我为您感到委屈!” 绿梅阴沉着一张脸,带着驿官走进来。 驿官扑通一下跪下来,飞速道:“圣上封您为忠义侯,大郎苏玄明降爵承袭永昌侯之位,封为永昌伯。二郎苏云亭封为忠义侯世子。传旨队伍已到朔州。” 哐当! 副将顾海一脚踢翻桌子,目眦欲裂:“无耻小儿!” 390.第390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第390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年轻皇帝的小算盘,在座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王不喜面色阴沉,黑漆漆的双眼,情绪翻涌着,好似在酝酿着狂风暴雨! 副将顾海像是卸掉全身力气,整个人都佝偻下来。 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果然说的有道理! 颜同初期期艾艾道:“圣上为何突然如此?是不是有误会?” 秦伯淮冷哼一声:“有什么误会?!这样的事,事先也没跟大人通口气,分明就是……” 文钰早就在来的路上,弄清楚前因后果。 文钰的眼睛几乎能喷火,咬牙切齿道:“年前,圣上借口支援云州,高价卖官。春节祭祀,圣上更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云州无力处置草原各部,所以春耕后,他要御驾亲征!” 呵呵! 王不喜气笑了,拿云州做筏子卖官也就罢了,毕竟能为皇上背锅,也是深得圣眷的一种表现。 但后面的御驾亲征,再结合封忠义侯一事,众人用脚趾头猜,也能猜到,这是年轻皇帝想踩大将军,没成想被打脸! 年轻皇帝气不过,这才使些诡计,故意恶心大将军呢! “大将军,今年鞑子人家,要不我们就……” 顾南夕摇摇头,鉴定道:“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我们要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对的起这天下黎民!” “大将军……” 顾南夕摆摆手,示意此事已定,无需多言。 传旨的队伍仍待在朔州,不肯向云州进发。 《云州周报》对于封赏一事,只字不提。 保持沉默,已经是文钰最大的克制。 略过这件事,云州各项事务重新走上正轨。 顾南夕的主要精力还是投放在春耕一事上,只是各镇子都加强了军事戒备。 今年的春耕,有几件事,值得说道。 首先,在农家子们的建议下,沃野镇,怀朔镇,抚冥镇都在正式春耕前,由官府牵头,修建灌溉系统。 而前期绘制地图的工作,也在冬季的时候,被百川书院的夫子们进行家访的同时,顺手给做了。 “沃野镇除去盐碱地,其他耕地多分布在山区,不适用龙骨水车。马家送来的筒车图纸,却是极其适合我们的。工坊积攒了一冬天的筒车,你们派人去取,给山区的村子送去。” 王不喜一点一点安排着。 “那盐碱地呢?” 王不喜:“用龙骨水车。去年开挖的水渠,现在应该能通水了。等等,你还是先去问过许老。” 那龙骨水车的使用环境,最好是在平整广袤的大田上。 附近如果有水源,却低于这一片大田,给灌溉带来不便,这种情况就可以打一台龙骨水车。 人力踩动水车,用水车上的刮板,将下方的水刮到上面的田地之中,一台水车往往可以浇灌很大一片农田,村人之间亦可轮流踩车。 东西是好东西,就是盐碱地的水源少。 好在大将军给许老拨了足够的银钱,许老靠着金钱开道,愣是挖了条小河,通到盐碱地。 春耕的第二件大事,就是推广玉米的种植。 颜同初对玉米寄予厚望,想要在怀朔镇推广开。 可惜,这两件事,刚开了个头,就遇到了麻烦。 王不喜低垂着头,不敢看向顾南夕。 颜同初更是把主簿也拉过来了。王不喜一脸羞愧:“大人,我让您失望了。这筒车安装好后,我们发现,山涧溪流太湍急,总会夹带泥土和碎石,对筒车造成伤害。” 王不喜恨不得把自己埋进沟里去,这点小事,还要来麻烦大将军!唉! 颜同初偷瞄一眼顾南夕,见顾南夕淡定自若地喝着茶,原本急速跳动的心脏,逐渐平稳起来。 因着忠义侯一事,云州的官员们个个都积极主动地干活,生怕叨扰到大将军,害她气不顺。 偏偏,第一个出问题的竟然是自己! 颜同初嘴里发苦,哭丧着一张脸,汇报道:“农人们不愿意种植玉米。” “咦?”顾南夕诧异。 比起小麦,玉米的优势可太多了! 怎么会有人不愿意种呢? “你可跟农人们说清楚玉米的事了?” 颜同初点头:“说了,还特意叫衙役们挨个村子宣传了一遍。” “这可真是稀奇了!”顾南夕放下茶杯,穿上披风。 “走,我们瞧瞧去!至于筒车的事,那是技术问题,着急不来。” 颜同初和王不喜紧随其后。 趁着天光还亮着,众人驾着马车来到怀朔镇郊外。 沿着一条五尺来宽的路一直走,走到尽头便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庄。 春风未来,树木光秃秃的,露出七杂八的黄泥土屋。 顾南夕等人来到村里,说明了来的意思。 听说是大将军来访,都不用顾南夕开口,就有人去地里喊了村正回来。 村民们也不约而同地聚集过来,原本还算宽敞的院子,瞬间变得有些挤挤巴巴。 当村正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时,险些没挤进自家院子。 当村正和村民们得知大将军是来问他们为何不愿意种植玉米时,一个个面部为难,欲言又止。 顾南夕:“大家畅所欲言,我来这里就是来听真话的,不要糊弄我。” 村正踟蹰半晌,这才弱弱开口道:“我们从未种植过玉米。万一颗粒无收,这可咋办?” 顾南夕侧耳倾听:“还有其他顾虑吗?” 既然顾南夕并没有开口斥责,其他的村民们也大胆起来。 “这种的是玉米,交的田税可是小麦!到交税的时候一斤玉米换不来一斤小麦,我们岂不是白忙活?” “听那些个农家子说,这玉米种子可不便宜,论粒卖的!就算我们种出来玉米后,也按粒卖,谁知道到时候会是啥价?”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心底的顾虑,顾南夕认真地倾听者。 颜同初和主薄对视一眼,摇头苦笑。 这些农人,说胆子小吧,他们敢在顾南夕面前畅所欲言。 说他们胆子大吧,颜同初和衙役们过来问询的时候,一个个嘴巴跟被缝住了似的,半天吭不了一声! 直到天色渐黑,院子才渐渐安静下来。 见无人再说话,顾南夕沉吟片刻后,开口道:“你们的顾虑,我都懂了!我现在有个想法,你们且听一听,看可行否。” 391.第391章 两个方案 顾南夕:“顾虑的第一件事,我们会派农家子全程跟进,从育种到最后的收获都会有专人来村里辅导。” 村正欲言又止。 顾南西笑着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毕竟是一件新鲜的作物,虽然去年已经在试种一批,产量挺高。但它一年长得好,不代表第二年第三年也能长得好。” 村民们连连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顾南夕推心置腹道:“所以呢,我现在想到两个方案。一个是你们替官府种植玉米,无论收获如何,都跟你们没关系,你们都是按月拿钱。当然,丑话说在前头,我们会派人全程监督,若发现有那偷奸耍滑的或者故意使坏的,不仅拿不到钱,还要赔偿。” 这个做法就是把风险全部转嫁到县衙身上,进行农民职业化,有点像后世北大荒的操作。 村民们有些心动,毕竟种地这回事就是看天吃饭。 今年要是风调雨顺,稻子长得好,交完税后还能填饱一家人的肚子。 若是遇上那灾荒年间,不仅填不饱肚子,还得倒欠官服田税。 村正稳了稳心神,示意村民们安静下来,认真听大人讲话:“大人,那第二个方案呢?” 顾南夕端起一个陶碗,喝了口热水,略带些甜味,想必是村正媳妇儿往里边撒了些。 “第二个方案就是合作种植。我先把种子借给你们,你们收获后,把种子还给我。剩下的玉米,像草原人卖羊毛那样,卖给官府。但这个收购价,肯定会比市场价要低上一两成。” 这个方案比起第一个方案,村民们要承担一定的风险,但同时,如果玉米丰收的话,村民们赚的也要比第一种多! 两个方案各有利弊,村民们一时难以选择。 眼看着天完全黑下来,顾南夕也就不再待下去了:“不用着急,你们慢慢想。七天内,想清楚了就去怀朔镇县衙签合约。一式三份,你们手里一份,县衙一份,刺史府一份。” 初春的夜风还是很凛冽的,村民们顶着寒风,一路把顾南夕一行人送出村口。 顾南夕说了好几次,叫他们先回去,村民们还是送出村口三里地,这才踩着月色回村。 颜同初见顾南夕只出来一趟,就解决了让自己头疼的难题,心中佩服不已。 不愧是大周第一智者顾南夕! “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吗?”事关春耕,顾南夕不得不多问几句。 颜同初重重点头:“放心吧大人,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可是,大人,如果村民们选择第一种方案,我们的压力会不会太大了?” 顾南夕拢了拢斗篷,脸上浮现一丝疲惫之色:“高收益伴随着高风险。我们云州哪一步不是在豪赌?” 主薄拉拉颜同初的衣袖,小声道:“大将军这是在为以后做准备呢!” 无论是开发盐碱地还是种植玉米,都是在为云州粮食自给自足努力! 目前,云州的粮食超过一大半是靠粮商们从南面运粮过来。 价格贵不说,更关键的是这个命脉不能一直被别人掐住!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对方只要掐断这粮道,云州很容易陷入崩溃之中! 颜同初也懂了,不再多言。 回去的路上,马车被两辆三轮车给挡住了去路。 “怎么回事?”顾南夕掀开车帘,探头一看。原来是官道年久失修,坑坑洼洼的,这次路面上更是出现两个大坑,两辆三轮车都被陷了进去了。 两个年轻人在前面哼哧哼哧地踩着,但三轮车纹丝未动。 三轮车的车斗里装着满满当当的货物,这叫两个年轻人想抬都抬不起来。 年轻人看到自己的车挡住了路,连连朝顾南夕致歉:“这位夫人,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兄弟已经去前面的镇子喊人去了,等人来了,我们就能把三轮车抬起来。” 借着月色,顾南夕清楚地看到这两个年轻人眼窝深,鼻梁高耸,看这长相,不像是中原人,但他们又一口流利的大周话…… 反正也走不了,顾南夕干脆坐在车辕上和两个年轻人唠起了家常。 “你们这是运送的什么?看上去挺沉啊?” 两个年轻人,其中年长的一个性格开朗外向些,他打量一眼顾南夕等人,觉得不像是坏人,于是开口解释道。 “我们从抚冥镇买来的特产,有羊肉罐头和水果罐头,打算卖到朔州去。” 都是罐头啊,那难怪这两个小年轻人不敢随意把货物搬下来! 这要是搬的过程中,不小心碎掉一两罐,还怪叫人心疼的。 顾南夕招呼着绿梅给在场的人发些点心。 两个年轻人捧着精致的点心,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顾南夕:“相逢即是缘。这大晚上的,吃点东西,垫巴一下。” 见顾南夕如此热情,两个年轻人红着脸,共同分一块点心,把另一块小心翼翼地收到兜子里。 顾南夕:“我瞧着你们的长相,不似中原人啊。” 年轻人身形一顿,犹豫几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回道:“我阿娘是汉人,她曾经被鞑子掳走过,好不容易才回来的。” 这是一次不愉快的经历,顾南夕也就没有再问。 云州境内有很多这样的孩子,大多数都是母亲是汉人,父亲不详。 这样的混血儿,其实是云州的三等公民,经常会被村民们欺负。 年轻人倒是想得挺开,主动道:“自打大将军来了云州后,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不少,村里人都忙着挣钱,也没工夫搭理我们。阿娘不许我们跑草原去,我们便想着南下去朔州。” 另一个腼腆一些的年轻人小声补充:“幸好官府提供三轮车出租服务!我们只需要交些押金,就可以骑来三轮车。这可比买头牛或者马便宜多了!” “对呀,我们都年轻,一把子力气,骑三轮车去朔州,也不费什么事儿!” “真的要好好感谢刺史大人!” 一提到卖货赚钱,提到顾南夕,漫天的星辰好似都落到两个年轻人的眼睛里。 他们是如此崇拜,敬仰,感恩顾南夕!(本章完) 392.第392章 要想富,先修路 绿梅听得心怒放,又分了好几块点心给年轻人:“点心有的是,你们放开了吃,别舍不得。” 年轻人脸蛋更红了,低着脑袋,小声解释:“我是想带回去给我阿娘和外祖母尝一尝。他们还没吃过这样精致的点心呢!” 绿梅一听,直接把点心盒子塞到年轻人怀里:“真是孝顺孩子,这些你们全部带回去吧!” “这多不好啊,我们不能要!” 绿梅:“叫你们收着,你们就收着!” 拿人手短,两个年轻人接过点心盒子,接下来顾南夕问什么,他们就老老实实回答什么。 等了大概有两柱香的时间,一群人打着火把,从路北走来。 “俊哥儿,勇哥儿!”领头的是个二十岁上下的汉人男子,他深一脚轻一脚地跑过来,上下打量两个年轻人,见两人没有什么事,这才放下心来。 两个年轻人见自家大哥带着村民们赶来了,急忙给双方做介绍:“夫人,这是我大哥,李富贵。哥,这位夫人被我们拦住了去路,没法通行,不仅没怪我们,还好心地给我们点心。” 年轻人像献宝似的,把点心盒子举起来给李富贵看。 李富贵懂得比两个年轻人要多,一看这盒子如此精致,便知道这妇人怕不是个普通人。 于是,李富贵连连道谢,先是和村民们合力抬起三轮车,把再往平整的地方推出几步后,这才热情地邀请顾南夕一行人去村里边歇歇脚。 “月黑风高,天气寒冷。想来夫人都冻坏了吧,先去我们家里喝口热水,歇歇脚,暖和暖和身子。” 李富贵很热情,顾南夕确实又累又冷,于是便答应了。 李富贵他们的村庄离主路不算很远,走在羊肠小道上,脚步快些的,一柱香的功夫也就到了。 这个小村庄三面环山,但三座山头都不高,也没有什么山间泉水,溪流瀑布啥的。 山也是普普通通的山,长着些灌木丛,也没有野物。 田地不似沃野镇那般整整齐齐,反倒像补丁似的,东一块西一块。 李富贵家是一栋普普通通的黄泥土房,两名妇人不舍得点油灯黄,屋里乌漆抹黑的。 “阿娘,都跟您说多少遍了,咱们哥仨都长大了,都能挣钱,您不用再这样舍不得钱。屋子里这样黑,您和外祖母若是被绊倒了,得多遭罪呀!” 李富贵一边嘟囔着,一边点燃油灯。 油灯点起,房屋瞬间多了一丝橙黄的暖意。 两名夫人这才发现家里还来了客人,一时间手足无措,讪笑道:“我去给客人们烧些热水。” 李富贵邀请顾南夕一行人进屋歇脚,歉意道:“前些年,家里日子不好过,阿娘和外祖母节俭惯了,不舍得点油灯。” 说完,李富贵叫两个弟弟去烧火炕:“虽然没下雪,但夜里还是冷的,莫感染风寒。” 俊哥儿和勇哥儿听话地上隔壁房间烧火去了。 两名妇人悄声唤李富贵,询问客人们可有想吃的。 顾南夕耳尖地听到三人谈话,连忙道:“李娘子,你们莫忙乎了,我们歇歇脚就走。你们一道坐上来,咱们唠唠嗑。” 顾南夕坐在火炕上,火炕有些凉,显然白天并没有烧。 但随着俊哥儿塞柴火,火炕也慢慢温乎起来。两名妇人见顾南夕坚持,不好拒绝,便也盘腿坐上炕。 顾南夕笑呵呵的:“家里的日子可还好过?” “好过!一年比一年好,简直就像做梦一般!”李家祖母笑得合不拢嘴,露出一口豁牙。 “家里现在都在做些什么营生啊?” 李娘子抬头,瞥一眼顾南夕,这娘子的气度看上去不像普通人,问的却是如此接地气的话题。 “我们家没什么地,我们俩人就在家门口附近种些蔬菜。他们三兄弟就去跑商。” 说是跑商,其实就是小货郎。 只不过是骑三轮车的小货郎卖的东西要多些,贵些!跑的路程也远些! 李家祖母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颤颤巍巍地从柜子里拿出一根香,点燃后,朝北面拜了拜,这才插进一个香炉里。 李富贵小声解释:“这是给敬给大将军的!要是没有大将军,就没有我们现在的好日子!我们手头再宽裕些,就去请尊大将军的画像回来!” 大将军本人顾南夕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李郎君,你们骑着三轮车行商多长时间了?” 李富贵去趟厨房,提着一个水壶,拿着五六个碗走过来:“从年前就开始了!当初县衙发出公告,说可以租用三轮车,我们就开始租了!咱咱们云州的商品,在朔州很受欢迎。” 顾南夕点头,这李富贵倒是个敢想敢干的! 第一批租用三轮车,押金减半,租金也减半,后面的人可就没有这样好的优惠条件了。 顾南夕:“这三轮车用的感觉怎么样?” “好极了,稳当,上手容易!装的货还多!就是这一路上太不平稳了,遇到一些小路也没法走。” 俊哥儿和勇哥儿生好火后,也走进来,听到这话,不免吐槽起来。 “那些路都多少年没修过了!这三轮车骑在上头,我都担心那些石头会把车轮给磨破了!” “有一次,咱们不就被小石子给划破了轮胎吗?了好些钱才给补好!” 这三兄弟的谈话提醒了顾南夕,要想富先修路! 以后无论是加强云州的经济内循环,还是和其他各个州郡贸易往来,修几条宽敞的大道都是极其重要的! 顾南夕看一下颜同初:“咱们云州的官道,上一次修建还是什么时候?” 颜同初想了想:“得有十多年没修过了。” 说起来还不好意思,云州好几个常用的大道,竟然还是在秦朝时期修建的,一直沿用至今。 因为修路要征徭役,而云州人口本来就少,还时常应对战乱,所以根本没有精力去修路。 “看来我们的基础建设还差得远呢!”顾南夕想起后世基建狂魔的称号,不免有些羞愧。 自己穿书这么久,怎么就没想起搞基建呢? (本章完) 393.第393章 基建狂魔上线!(4000字) 顾南夕等人并没有久坐,等去掉寒气,身体暖和起来,就和李富贵等人道谢告辞。 次日,颜同初去忙活春耕的事,顾南夕叫上王不喜,一起去武川镇拜访朴昌。 武川镇比其他几个镇子要繁华些,街道上人来人往,有许多南北行商途径武川镇时候,都会在这里短暂歇脚。 “夫人,我们又见面了!”俊哥儿骑着三轮车,远远地就看见顾南夕等人,热情地打招呼。 “俊哥儿,你们起这么快就出发了?” 顾南夕瞧见俊哥儿和勇哥儿,就好似看见苏玄明和苏云亭这两个臭小子,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撒欢作妖呢! 俊哥儿刷刷用力蹬几下,停在顾南夕面前:“夫人要去找谁?我们常在武川镇来来往往,对这里还算熟悉。” 顾南夕笑得和煦:“我想去兵工坊。” “我给您带路!”俊哥儿把三轮车交给勇哥儿,自己走在马车旁边。 “夫人,您可有兵工坊的身份牌?兵工坊可严了,不许随便进出的。” “有熟人在那里,我去拜访下。不知道这兵工坊是做什么的?”顾南夕问道。 绿梅在旁边翻了个白眼,主子这是来了兴致了,逗孩子玩呢。 俊哥儿急忙小声道:“夫人,您可别打听兵工坊的事!小心被当成探子抓起来!这南面的,北面的,都爱打探兵工坊,被抓起来好些人!” 这件事,顾南夕倒不曾听秦伯淮提起过,想来是他自己给解决了。 有个小年轻在一旁逗趣,原本枯燥的路途,也似乎变短了许多。 俊哥儿把顾南夕等人送到地方后,不等顾南夕道谢,转身就跑了,跑远后,才远远地挥手告别。 望着俊哥儿兔子般雀跃的背影,顾南夕好笑道:“我这是遇到好人了?” 顾南夕拍拍衣摆,准备去兵工坊。 兵工坊类似军营,门口有专人看管。 “云州重地,闲人止步!” 顾南夕还没靠近,就被门口的兵卒高声警告了。 王不喜上前一步,提高声音:“我们来拜访朴昌,请帮忙转告,说沃野镇王不喜来访!” 一个瘦小的兵卒闻言,一溜烟地往兵工坊走。 没过多大一会,朴昌和老道长慢悠悠地走出来,等他们注意到王不喜身旁的人影,先是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然后撒开脚丫子就往营外跑。 “大人!您怎么来了?!” 顾南夕:“慢着些,我就是来看看你们。” 被大门拦住,朴昌急得不行,催促守门兵卒:“快!这是大将军!快让大将军进来!” 守门的兵卒心尖一颤,在云州,大将军这个称呼只属于一个人!那就是云州刺史顾南夕! 眼前这个和善,姿容艳丽的女娘,就是令草原闻风丧胆,深受云州上下敬戴的大将军?! “大,大将军!我不知道是您!”兵卒们颤抖着打开兵工坊的大门,磕磕巴巴地解释着,想看又不敢看顾南夕。 顾南夕等人顺利进兵工坊。 见守门兵卒跟犯错似的,恨不得把自己缩成鹌鹑,顾南夕顿下脚步,夸赞道:“你们做的很好!兵工坊事关我们云州,乃至整个大周的未来,你们就是守护兵工坊的重要防线!你们尽职尽责,日后也要如此!” “遵命!”守城兵卒们没想到自己还能受到夸赞,一个个激动得不行! 过了这个小插曲,顾南夕和朴昌,老道长来到一个小院子。 这里是兵工坊的研发中心,周围有几十个兵卒三班倒地巡逻。 “大人,请坐。”朴昌端茶倒水,一条龙服务。 绿梅接过朴昌的茶壶,笑道:“朴大人,这些就交给我吧。” 朴昌本来也不喜这些繁文缛节,自然是从善如流。 顾南夕解开斗篷,一语道明自己的来意:“云州官道年久失修,我想修缮一下,不知朴郎君有何建议?” 朴昌有些傻眼,只不过是修路罢了,有钱就多铺些碎石,没钱的话,就多压实泥路,这有什么值得研究的? 可是,大将军从来不说无用的话,难道…… 朴昌小心翼翼地问道:“请大人指点。” 顾南夕:“我曾在一本古书上看过,有一物名水泥,由石灰粘土或者矿渣制成。用水泥铺地,路面坚硬,不怕雨淋,不怕高温,还极其平整!” 朴昌和老道长面面相觑,两人全没听过此物。 但既然大将军说有此物,那铁定有此物! 只是自己等人孤陋寡闻,所以不知道罢了。 顾南夕:“若成功制成水泥,请第一时间告知刺史府,我们要在云州大力推广开来,不仅要修道路,还可用于筒车的沟渠加固!” 王不喜一听,这水泥一物竟然还能解决自己的大难题,双眼直冒光,当即表示要留在兵工坊,和朴昌等人攻坚! 待顾南夕离开后,王不喜等人一同去找杂家王子庭。 王子庭整个冬天都在玩泥巴,一边教导着民众如何盘火炕,一边研究泥巴配比,自得其乐的很。 听了王不喜等人的叙述,王子亭诧异道:“不愧是大将军,竟然连土水泥都知道!” “王兄,仔细说说!”王不喜殷勤地给王子庭拂干净椅子。 “这土水泥是从三合土改良而成。用石灰,粘土,细沙制成的三合土,可以打造最结实的土墙。” 王不喜和朴昌都认真地听着。 王子庭回忆了一下,这才道:“这土水泥,是我走河西道的时候,曾听人说起过。未曾见过实物,也不确定那人说的做法是否正确。” 朴昌:“王兄,你尽管说!只要给个思路,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工坊!” 王子庭一点儿也不藏私:“那人说,土水泥,主要原材料就是黄土,另外还有一二成的消石灰,以及不到半成的半水石膏。” 消石灰也就是熟石灰,用生石灰加水便可得到,每一百斤土水泥仅需要一二十斤消石灰,用量也不算特别大。 至于半水石膏,也可以买天然石膏回来加工,这个简单,稍微控制着些火候,把固体石膏烧成粉末状即可。 朴昌松口气,这两样东西兵工坊都有!至于黄土,王子庭这里多的是!一行人二话不说,从王子庭这里拉了一大堆黄泥回去,当即进行实验! 既然知道原材料,剩下的只是配比的事,几番试验下来,土水泥成功制成! “你们做的很好,记你们一功!”顾南夕见到成品,很是开心。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道路规划以及招标。 修路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人从哪来,钱从哪来? 尤其是这次还会用到大量的石灰! 在大周,石灰只有在药店才能销售,一旦石膏价格大概在十四五文左右。 价格不算贵,但是量少。 这些石膏,天生天长的,品相好的用来入药,品相不好的,放在路边也没人要。 这次云州要修路,肯定需要大量的石膏,那么开采石膏,运送石膏就需要大量的人力,也算是新增就业岗位了。 顾南夕肯定是想把道路修得四通八达,但云州建设没几年,处处捉襟见肘。 种子,筒车,龙骨水车,三轮车,农具……这些基本上都是官府掏钱,有的是免费提供给这个村子,有的是只需交一点点租金。 这一点子租金,够干啥的? “绿梅,我还有多少嫁妆?”顾南夕翻着账本,眉头紧蹙。 绿梅端点心的手一顿,面不改色道:“不到一成了,大头是京都的商业街。” 至于京郊的庄子,早就卖出去了! 商业街收的租金高,一直没舍得动。 要不是顾南夕曾经低价买了一波京都的宅子,按照这样的钱速度,早就破产了! 顾南夕站起身:“你说,我如果把商业街卖给穆尼尔,他能开多少价?” “别想了,穆尼尔是纯纯正正的商人,要是得知您着急用钱,肯定会压价的!” 穆尼尔通过大食商业街,彻底在京都站稳脚跟,也因此认识了不少达官贵人。 他同顾南夕的联系就少了许多,也不似以往那样殷勤。 这次主子获封忠义侯的事,他更是连一封信都没有来。 绿梅不屑地撇撇嘴角,这就是外族商人!只跟钱最亲! 想来他在京都,早就听到风声,知道主子和圣上关系不佳,所以在那儿避嫌呢。 顾南夕捏捏自己的眉心,刚才是自己太焦急了,思虑不周到,不到最后时刻,这京都的宅子不能动!这是留给云州压箱底的钱! “唉,慢慢来吧!”顾南夕放弃把步子迈的太大,而是决定用土水泥把官道修一修。 至于资金嘛,官衙掏一部分,另外再从民间筹措一部分! “什么?!功德碑?!” 《云州周报》最新一期一出来,就销售一空! 因为这一期的头版是有关云州修官道的相关规划以及举措! 云州百姓的识字率没有京都百姓高,所以很多人都喜欢去茶楼或者去找上学的小童帮忙念报纸! 怀朔镇,夏家食肆里人来人往。 因为万回哥哥巡游以及蹴鞠大赛的推广,来夏家食肆的客人们又多了好几成。 夏掌柜把左右两个铺子都盘了下来,再打通,即使这样,还是桌桌爆满。 夏以安放学后,一有空就会来食肆念报纸。 “此次官道,共十条,西起沃野镇,东至御夷镇,南达武川镇,直到朔州……” 夏以安还没念完,就被焦急的客人们打断:“是不是又要征徭役了?春耕怎么办啊?” “着什么急,大将军肯定不会耽误春耕!” 夏以安:“报纸上说了,这次不征徭役,可用做工换土水泥,也可做工赚银钱。” 客人们让人放下心来:“这土水泥又是何物?我们作甚要换它?!” 夏以安:“不曾见过,但这次官道全部都是用土水泥来修!听说沃野镇,建筒车的时候,会用土水泥把沟渠抹一层,加固的同时还不会渗水。” “竟然这样厉害!造价肯定不便宜!” 夏以安没理会客人们此起彼伏的惊呼,因为他的视线牢牢被下面一段话给吸引住了。 “夏小郎君,怎么不继续念了?”客人们催促着。 夏以安这才回过神,来把报纸一合,失态大喊:“爹!爹!你快来!” 听到向来稳重的夏以安惊慌失措,夏掌柜连忙跑过来:“儿子,怎么了?” “快!快去县衙!”夏以安急出一身汗。 这般反常的反应,自是引得熟客们关切起来:“夏小郎君,莫着急!遇到什么问题,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夏以安深呼吸一口气,把报纸交给熟客,拉着夏掌柜就往外跑。 “报纸上说了,一条官道会根据地形村落被划分为数段。无论身份如何,每段官道都会接受捐献,捐献者会被刻在功德碑上!每段道路的起点,就会立功德碑!” 夏掌柜浑身一颤! 官道长长久久,即便王朝更替,也很少会废弃官道,因为修一条路代价太大了! 一想到自己的名字会被刻在功德碑上,每一个经过官道的人都能看到,甚至十年后,百年后,千年后,依旧会有人看到自己夏东海的大名! 这个跟族谱单开一页有什么区别?! 谁能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 夏以安显然有知道这是天大的好事,不仅懊恼起来:“我回来的太晚了,我要是早点看报纸就好了!” 百川书院每隔五日,休沐两天。 《云州周报》是每周一发行,夏以安想着,反正自家都会买报纸,他就没舍得钱另买一份! 万万没想到,这份节俭误了大事! 此次捐献,截至今天! 夏掌柜撒开脚丫子,就往县衙跑去:“儿子你先回去拿钱,然后再来县衙找我!” 等夏掌柜气喘吁吁跑到县衙时,县衙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怀朔镇境内的官道一共被分为二十一段! 每段的造价都写在木板上,以供大家参考。 但是现在,这二十一段管道全部都被认领完了! 晴天霹雳!! 夏掌柜拉住主薄的手,祈求道:“大人,还有没有其他的官道可以认领?钱不是问题!” 主薄遗憾得摇摇头:“你来得也太晚了!” “求大人给个方便,有没有谁愿意转让的?” 主薄遗憾道:“这等流芳百世的好事,谁会放弃?!” 要不是家里拿不出这些钱,主薄高低也得参与一下。(本章完) 394.第394章 被遗忘的豪强们 第394章 被遗忘的豪强们 夏掌柜不死心,当即跑去隔壁的沃野镇,看看能不能捡个漏。 至于抚冥镇,那是不用想了。 七个镇子,大将军在抚冥镇待的时间最长。 一想到功德碑上自己的名字,能时常被大将军看到,谁家能不心动?! 想来抚冥镇的名额就算争破脑袋,也争不到! 夏掌柜还没出怀朔镇的城门,就看见卖奶茶的吴家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夏掌柜心中一咯噔:“吴兄,你该不会是从沃野镇回来的吧?” 吴家抬头,见是夏掌柜,扯起嘴角,强笑道:“是啊!夏兄也是为了功德碑想去沃野镇?别去了,昨日沃野镇的官道就被认领完了!” “竟然这样快?!”夏掌柜咋舌,没道理啊,沃野镇何时这般富裕了?! “沃野镇用过土水泥,知晓那物是何等的结实!一个个可不就牟足劲儿,想赶紧把官道修起来!” 听完这话,夏掌柜悔得肠子都青了! 往日里自己只顾着挣钱,还仗着儿子读书成绩好,就觉得哪怕自己不认识几个字也没关系,只要会算账就行! 这下可好,吃了个大亏,报纸自己是次次都买!就因为自己没识字,耽误这么些天! 吴家哭丧着一张脸,悔不当初:“唉,都怨我,一份报纸不过一两文钱!我怎么就不舍得钱买呢?!上次蹴鞠比赛就因为得到的信儿晚了,没赶上趟,偏偏我还不吸取教训!” 这话说得夏掌柜心里更难受了! 学认字,自己继续认字!夏掌柜发狠,暗道。 怀朔镇县衙内,颜同初和主簿忙得不可开交。 望着商人们一个个捧着钱想进来,颜同初竟然生出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我们怀朔镇的商贾们竟然这般支持我们的工作?” 要知道,在大将军没来以前,那些个富户,哪怕自家粮仓都招耗子了,也舍不得拿出来捐赠! 在最艰难的时候,沃野镇的王不喜搜罗各种罪名抄了好几家,这才从那些本地豪强手里抠出些银钱! 偏偏这一次,只为了一个名字,一个个恨不得掏空家底! 主薄望着密密麻麻的商人名字,亦是唏嘘:“不愧是大将军!区区使一个小计,就能不费吹飞之力修建官道!” 主薄心里佩服不已,大将军,做事一环扣一环! 大将军先是大力发展经济,使得怀朔镇内,增加不少富户人家,例如夏家食肆,奶茶吴家! 他们犹如冉冉升起的星星,虽然不能与本地豪强抗衡,但也能造成一点威胁。 尤其是这一次立功德碑,若是再叫夏家吴家碑上有名,这被外地人看见了,还不得以为这两家才是本地的豪强?! 这如何能忍?! 在权力上,自从大将军来了以后,本地豪好强就再也豪不起来了,甚至不敢冒头。 在金钱上,云州百齐放,不少人家的实力直追本地豪强。 若是在名声上再被打击一番,这个豪强只怕会沦为普通的富户! 故而,这一波功德碑上,一大半都是本地豪强的名字! 顾南夕收到名单时,也是诧异的很。 “咱们云州竟然是藏龙卧虎之地!” 这名单可不是普通的名单,不仅有捐赠者的姓名,家族,主营业务,甚至连他们在京都有哪些人际关系网都一一写在上面! 那养马的林金山也在名单之上,还特意被标红标粗,注明他们和鞑子的联系被上次的云州大捷打断。失去鞑子那边的依靠,林金山只好彻底投靠云州这头。 “这些都是云州本地的豪强?” 王不喜点头:“有三分之二都是豪强。” 顾南夕啧啧两声:“怎么从来不见他们来拜访我,莫不是瞧不起我?” 这阵子,王不喜忙得脚不沾地,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眼眶青黑。 顾南夕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得力助手病倒,便把他强留下来一起用午膳。 午膳是小鸡炖蘑菇,挑半大的鸡崽子,切块洗净,放到陶罐里,加酒,蘑菇,小火慢炖。 若是有粉丝就更好了,可惜这个时候没有红薯,也没有土豆。 虽然如此,当陶罐一打开,扑鼻的香味儿就叫人直流口水。 再配上一碗热乎乎的白米饭,可真是好吃得叫人恨不得把舌头也吃下去! 王不喜没把自己当外人,当饭菜一上桌,顾南夕动筷后,立马夹了一块鸡肉,再舀一勺汤汁淋在米饭上,划拉一大口。 微微垫了一下肚子,王不喜这才道:“他们倒是想蹦哒,但大将军您可是带着玉面阎王称号过来的!他们哪里敢?” 王不喜说着说着,便笑了:“他们原本还想拿乔,等着您上门去请。却没想到您像是无视了他们一般,没有了他们,也能把云州发展的红红火火!” 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这群人! 他们想像以前那样,拿捏当地官员,却没想到顾南夕根本就没想起他们! 等到后来他们想投靠了,反而攀不上刺史府! 到了现在,不是想不想投靠的事,而是他们担心顾南夕缺钱,会找个由子把他们全给抄家了。 这不,赶紧趁着功德碑一事上态度! 对于普通人而言,上功德碑是光宗耀祖。 对于他们而言,这就是买命钱! 听完王不喜的话,顾南夕无语,果然自己的道德水平还是太高了! 云州建设缺钱,顾南夕第一反应就是卖嫁妆补窟窿,而不是想着去抄家! 顾南夕搓搓牙子,意味深长道:“人的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他们既然喜欢用钱来衡量,我们该尊重他们才对。” 王不喜的眸光闪了闪:“大人,您的意思是?” 修路就这一波,功德碑也就这一次,次数多了,这功德碑也就不值钱了。 顾南夕脑瓜子一转,想当个清官不容易,想喀什油水,这还不简单?! “功德碑立了,那每条官道不都得取个名儿?既然这修路是积攒功德的事,我们该给那些乐善好施的人一个机会,给他们一点取名建议权!” 王不喜直抽冷气,这下子,豪强们不得大出血?! 395.第395章 马家来人 第395章 马家来人 王不喜吃完饭,就马不停蹄地准备这件事儿去了。 这事儿肯定要大张旗鼓地办! 王不喜得先去找文钰,临时在报纸上插一则新闻。 这次肯定是要以招投标的形式进行的,这样才能把命名权卖给高价! 不对,是建议权!听不听取建议,那还不是大人说的算? 王不喜啧啧啧两声,幸好大将军是个好人,不然以她搂钱的手段,这个云州上下,刮地皮三尺都不够! 这手腕可比永昌侯厉害多了!一个个掏钱出力,还得对大人感恩戴德,关键是这事即便被人弹劾,也寻不着大人的错处! 云州上下再次轰动了! 不少当地豪强家,被顾南夕的骚操作气得摔盘子摔碗。 “谁说顾南夕清政廉明,为国为民的?!我看她揩油水的手段,没揩过十几年,都练不出来!” “呵!我就知道,她终究会对我们下手的!” “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这般沉得住气!我还以为我们能两相安好,井水不犯河水!结果她这要价,比永昌侯还要狠!” “她可比永昌侯难伺候多了!永昌侯只需要钱,美女,再加些好听话!顾南夕这是油盐不进啊!” 骂归骂,抱怨归抱怨,家家还是得搜罗银钱,想要抢下建议权! 临近春耕,本来就忙。 要准备修路,忙上加忙! 整个云州上上下下就好像被绳子抽的陀螺,转个不停! 好在这场竞拍会是由刺史府主持,各大县衙可以把主要精力投在春耕上。 也许是水土水泥的出现,提高了云州百姓对新事物的接受程度。 颜同初原以为整个怀朔镇一大半的农人会选择大人提出来的第一种方案,却没有想到两者是对半分。 每个村的村正们带着每家每户画押的合同来到县衙。 合同内容清楚明晰,各家种植多少土地,领多少种子,选择哪种方式,全都写得一清二楚。 “大人,我们村选择第二种方式!”村正签字画押后,拿着属于自己村的合同,揣到怀里。 颜同初:“行!还有何事?” 村正有些支支吾吾,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道:“听报纸上说,这次修官道,我们去做工的话,可以换土水泥?” “没错!” “那这换来的土水泥的用处,可有规定?” 颜同初抬起头,认真看着村正:“只要你们不拿去北面,其他的,我们是不管的。” 村正两眼冒光,激动道:“我们用来修路也行,是吗?” 颜同初闻言一愣:“行倒是行,只不过这修路,耗费颇大,你们光靠自己能行吗?” 村正摸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是这么回事!咱们村有几个后生在城里做买卖,买卖做的还行,这不就想回馈父老乡亲?我们思来想去,咱们村离官道不算太远,便想着修一条路连接到官道上。” 村正一想到,整个云州只有自己村有一条土水泥路通往官道,乐得嘴角高高翘起! 当然,除了后生们出钱,村民们也会出力! 这土水泥厂虽然会在每个镇子都建一个,但生产出来的水泥肯定会优先给县衙使用。 这个时候去买水泥,不仅价格高,说不定还买不着。但如果用做工去换水泥的话,就合适多了! 庄户人家,舍不得掏钱,还舍不得卖一把子力气嘛! 颜同初思索一下,觉得这事儿没什么问题,便点头同意了。 “你们村的后生挺不错,叫什么?做什么买卖的?” “姓夏,在怀朔镇开了一家食肆。多亏怀朔镇的父老乡亲们支持,生意还算红火!大人,你看人家后生为我们村做这么大的贡献,我想着在村口立个石碑,感谢一下……” 颜同初先是一愣,没过多久,便反应过来了。 这是那些没抢到官道功德碑的人,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啊! 一个个,脑袋瓜子是真聪明!谁知道这姓夏的,是不是他们村的后生呢? 颜同初轻笑,这不重要,本来大人是打算把这路修的四通八达,奈何银钱不称手。 既然商人和村民都没有意见,那就何乐而不为呢? 夏掌柜得知事情在县衙面前过了明路后,整个人激动的直发抖! “村长,咱们争取把云州第一条村路修好!这事说出去,您也有面子!” 村正乐得牙槽牙都出来了! 这条路修好,整个村子都会受益,自己还能得着好名声,当然要尽快促成! 在整个云州忙的风风火火的时候,马家商队再次来到了抚冥镇。 这次是马南天亲自带队。 时隔两年,马南天已经快要认不出抚冥镇了! 随着天气转暖,抚冥镇的街道上热闹许多。 人群里有汉人,也有草原人。 虽然说不上亲如一家,但正常的交流,做买卖,还是很平和的。 偶有一两声争执,也只不过止于口头骂战,没有打起来。 马南天新奇地看着两侧商店:“多了不少铺子!罐头店,还有京都特产店!哈哈,改天我们马家也在抚冥镇盘个商铺下来,卖一卖我们武州的特产!” “这可真是个好主意,我能留下来看铺子不?” 马南天轻轻地给说话之人一马鞭:“你倒是想得美!家里的老娘,不管了?” “嘿嘿,带着老娘一起来嘛!老大,你快看!那是不是三轮车?!” 只见几个老婆子踩着三轮车,车斗后边装着满满当当的货物! 橡胶轮胎在石板路上嗒嗒嗒嗒地走着。 明明车斗里装的货物看上去就很重,老婆子们的脸上的神情却很轻松。 “难怪大将军,宁可赔本,只收少量的租金,也要推广三轮车!即便是老弱妇孺有了这三轮车,也能运送不少的货物,这得节省多少牛马!” “可惜,这三轮车不能在石子路上走!容易被划破轮胎!” 有路过的行人,听到马家商队这番谈话,不由得挺起胸膛,骄傲道:“大将军早就料想到这事儿了,所以今年春耕的同时,打算修官道呢!用的是土水泥,据说抹上去光亮整洁,还硬实!” 马南天盘算下自己带来的银钱,不免有些忧虑:“修路得不少钱吧,不知道大将军手头上的钱够不够用!” 行人的胸脯挺得更高了:“我们云州百姓,还能让大将军为难?我们陈家认下了两段官路,连功德碑都不用大将军操心,我们自己刻!” 功德碑?! 马南天的眼神都变了。 396.第396章 定北路 第396章 定北路 马南天一番打探后,总算弄明白了功德碑的事儿! 尤其是买了一份《云州周报》,得知自己只不过是晚来了几天,就错过了这样大好的一个机会,马南天后悔得直拍大腿。 “好你个马南天,来了抚冥镇也不告诉我一声,还把不把我当兄弟了?!”顾十三狠狠拍了一下马南天的肩膀。 马南天回头一看,满脸的哀怨:“我瞧着是你没把我当兄弟,这样好的事,怎么也不派人去告诉我一声?” 顾十三探头,扫一眼马南天手上的《云州周报》,便知道他说的是何事了。 “这可赖不着我!我也是通过报纸才得知此事的!” 马南天心气还是不顺,白他一眼:“你就不知道帮我也报个名?我还能差你钱?” 顾十三有些傻眼,这事儿还能这样办吗? 好在马南天也是随口抱怨一句,并非真心怨怪:“算了,不跟你这个没长心的玩意儿置气!” 顾十三一把搂住骂马南天的脖子:“说谁缺心眼呢?我要是缺心眼儿,能在你们马家商队一到抚冥镇,就来找你?” 马南天安排好商队后就和顾十三一道去喝酒了。 顾十三请马南天去百味饭店,要了四五个小炒,一壶温酒,还上二楼找了个包间。 随着抚冥镇百姓们的生活水平日益提高,百味饭店盘下了旁边的商铺,推出小炒和包间服务,生意依旧红火。 “这厨子行啊!地道的淮南口味!”马南天尝了一口,整个人都惊艳了! 一口口地道菜肴入嘴,驱散周身的疲惫,把饭菜吃了个精光后,马南天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舒服地喟叹:“还得是家乡的味道啊!” 顾十三叫来小二,又点了几个菜和一份后甜点:“得了吧,你家在武州!武州的味道才是家乡的味道!” 马南天苦笑:“你不懂我们的心情!在武州,哪怕请最厉害的厨子,做出的菜也差那么一点意思!” 顾十三给马南天倒杯酒:“不要告诉我,你特意来一趟抚冥镇,就是为了一口吃的。” 马南天把酒水一饮而尽:“我是那么嘴馋的人吗?我是来躲灾的。” 马南天苦笑:“左右贤王和可汗的争斗越发激烈。我们武州城也不得安生,那遭瘟的桑家天天来找我,真是叫人烦不胜烦!” “实在不行,你们马家一起偷偷回来得了,反正这条商路,你们也熟悉了!” 马南天:“回不来,家人都在那边被扣着呢!再说了,我们马家走了,武州城里的其他人怎么办?” 似乎是觉得气氛太过沉闷,马南天换了个话题:“听说,大将军把草原的七大部落给整合了?!这一招可真是漂亮啊!趁着鞑子内斗,无瑕顾及,该出手时就出手!” 说起这个,顾十三可就来劲了! 这一顿饭,顾十三从中午吹嘘到傍晚,总结一句话,那就是天底下,大将军是老大,他顾十三就是老二,那些草原鞑子全是战五渣! 尽管知道这是在吹牛逼,马南天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直到万家点起烛火,商铺挂起灯笼,两人才走出百味饭店。 “顾十三,你是不是我兄弟?”黄色的灯光下,马南天的神情格外郑重。 “当然是了!” “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你要干啥?” 马南天一字一顿道:“我要见大将军!” 顾十三敛去轻松的神色,严肃问:“所为何事?!” 马南天眼睛里冒出两团熊熊烈火:“我也要上功德碑!” 顾十三抽一口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就为这事儿?”“对!” 顾十三还以为是有什么紧急军情要秘密汇报,结果就这?! 顾十三闭上眼睛,留下一句话,转身就走:“滚犊子!” 骂归骂,兄弟要求的事,顾十三还是给办了。 刺史府内,听完来龙去脉的顾南夕笑得合不拢嘴。 顾南夕对马南天说道:“你说你,想来就直接递帖子就是了,平白挨了他一顿骂!你们送来的筒车设计图纸极其有用,沃野镇今年就全给安上了!” 马南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副寡言老实的模样:“能对大将军有用就好。” 一旁的顾十三翻白眼,真能装! 三人寒暄一会儿,马南天眼巴巴地望着顾南夕。 顾南夕很为难:“马当家的,不是我不愿意,实在是这一切都已经定下来了,各家的银钱一到位,这官道就开修了!这时候,把哪一家甩下去都不太好。” 马南天也不吱声,就坐在那儿,跟个受气包似的抹眼泪。 看到他这样,顾南夕心里也不好受。 人家冒着生命危险,大老远从武州跑到云州来给顾南夕送钱,不图名也不独利,只想捐点钱修条路。 这点小小的要求,顾南夕也不能满足他。 顾南夕向顾十三投去求助的眼神,顾十三无奈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顾南夕捏捏眉心,这可怎么办? 见气氛烘托到位,马南天弱弱地提议:“大人,抚冥镇由南城门到北城门的那条直道,要不就交给我们马家来修吧?” 这条路其实是用青石砖铺的,但毕竟年头久了,很多石块都碎裂开来,三轮车行走在上面,也不怎么稳当。 所以顾南夕决定把抚冥镇内的几条主道,全修一修。 因为抚冥镇的地位特殊,这几条主道就没对外进行招标,而是由刺史府掏钱。 那些豪强们对这几条主道眼馋得很,也没敢托人来顾南夕面前求情。 “这个恐怕……” 不等顾南夕拒绝,马南天就道:“我们不要立功德碑,只想要一个取名建议权!” 妈耶,这建议权是用来坑当地豪强的! 怎么能用来坑自己人呢? “马当家的,你听我解释……” 马南天不听,他打开脚旁边的一个木箱子,里面是一个个的金元宝! “大将军,我们马家只想要一个建议权!” 看着这些明晃晃的金子,顾南夕有一点点心动,但还是在良心的谴责下,决定婉拒他。 马南天跪拜下来:“求大将军听完我们的取名后,再拒绝也不迟!” “说吧!” 马南天深深地行了一礼,字正腔圆道:“定北路!这条路,我们想叫它定北路!” 397.第397章 狭路相逢 第397章 狭路相逢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这首诗曾经被刊登在《云州周报》上,是一个无名诗人所投稿的。 这首诗一面世,当期的报纸销售量激增。 尤其是在武州,不少人家都会偷偷收藏起来。 听到定北路这三个字,顾南夕也愣住了。 她原以为马南天会起什么马家路,南天路,这之类的,万万没想到人家起的是定北路。 愣神片刻,顾南夕斩钉截铁道:“好,这条路就叫定北路!” 顾南夕把箱子扣上:“这些金子,你带回去!这几条路本就不参与竞标,我不可能收你的钱!定北路这个名字,深合我意!” 马南天再次叩首:“这是我们马家上上下下,自愿捐赠给大将军的!只盼着有朝一日,王师能北定幽云十六州!” 顾南夕再次感受到肩头上沉重的压力。 …… 时值初春,朔州的河面上不能行船,大多数商队走的都是陆路。 朔州驿站内,驿丞唤来几个驿卒:“去南街的桂铺子,买一些点心和羊肉罐头。” 驿卒朝驿站内努努嘴:“又是那位钦差大人点的?” 驿丞撇撇嘴:“除了他,还能有谁?” 驿卒拧眉:“他不是嫌弃桂铺子里的点心不够精致,羊肉罐头不够新鲜吗?怎么天天都要点这些?!” 驿丞给驿卒一个脑瓜崩子:“你管这么多作甚?好好办你的差!” 驿卒一溜烟地跑了。 驿丞心烦不已,这传旨的大人在驿站待了好几个月,怎么还不起程? “驿丞,我要的东西,你可买来了?”济国公世子慢悠悠地下楼梯,高声问道。 “大人,已经派驿卒去买了。” 济国公世子嫌弃地拿开水烫了一下茶杯:“不是我说,你们朔州可真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想买点东西,怎么这么费劲,这要是在京都,不用出门也能买得着!” 济国公世子润润嗓子,继续抱怨:“要不是领了皇命,我真是不稀得来这里,唉,朔州都这个样的,也不知道那云州是何等偏僻凄凉!” 这样抱怨的话,驿丞已经听了好几个月了,耳朵都快生出茧来,于是,不咸不淡地怼道:“可真是辛苦大人了!要我说,不如早点去云州,早点办完这一差,好回京都享福去。” 济国公世子端茶杯的手一顿,心里暗骂道,难怪这驿丞在这儿干了十来年,一直没升迁,太不会说话了! 这时,济国公世子夫人也走下来,一瞧这情况,就知道自家夫君又被人怼了。 济国公世子夫人也不着急,反正等夫君的钱的差不多了,还是得去云州的。 见无人搭理他,济国公世子自己个人找话题,给自己台阶下:“那云州的监军牛大人跟我关系莫逆,他在这驿站待了多长时间?” 驿丞:“那可不巧了,英雄所见略同啊!你们不愧是相知好友,牛大人也就比您少一个来月吧。” 噗嗤! 济国公世子夫人没忍住,笑出声,赶在济国公世子发火前,支开驿丞:“我刚才在二楼,看见有几路商队遥遥朝这里走来,想必是想在驿站歇个脚,您要不去瞧瞧去?”怼完济国公世子,驿丞心里舒畅不少,但官大一级压死人,驿丞也不敢再惹火下去,借着夫人给的由子,赶紧出去瞧一眼。 “你到底是向着谁的?!”济国公世子有气没处撒。 “你管得着我吗?我自己个人掏钱上路,又没沾你的光!” “你这么能耐,怎么不见你一个人去云州?”济国公世子故意道。 济国公世子夫人没惯着他:“我若是像你这样,有厢兵护着,我早就去了!你且等着,那几路商队要是去云州,我可不跟你一块儿在这侯着!” 说曹操,曹操就到。 驿丞热情地迎着两拨人进入驿站。 “他们是谁?有什么资格进驿站?”济国公世子找茬。 驿丞的眉头几乎要拧成个八字。 这驿站虽然主要接待的是官员,但朔州地方偏远,周边又多山岭,所以路过的商队若是有需求,驿站也接待他们。 因此,商队很乐意走这条道,驿站附近的百姓们也能买到品类多样的货品。 这就叫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那两队,一队穿着整洁,看上去就是有实力。 领头的人是个三十岁上下,留着山羊胡须的中年男子,他笑眯眯道。 “我们是从江南来的,想去云州做交易。这是我们的文书。” 驿丞接过文书,草草看一眼,就把一楼的院子分给了他们。 “一楼的院子宽敞肃静,适合你们。” 这样的院子,价格当然要贵一些。 “多谢!”山羊胡须男子领着商队安顿去了。 另一队,看上去要更加风尘仆仆,每个人的衣摆袖口都绣着奇怪的图案,身材也没有北地人高壮。 他们显然不善言辞,只把文书交给驿丞看,就被安排到二楼西侧。 济国公世子皱眉,不悦道:“他们是什么人?我可是传旨钦差,万一他们其中有刺客,对我不利,你可担当得起?” 济国公世子住的正是二楼东侧。 听到传旨钦差四个字,两队人马全部都顿住了脚步,似有非有地打量起济国公世子。 驿站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古怪。 驿丞担心三方闹起来,急忙道:“他们不是商人,是奉南郡朱大人之命,过来的。” 许是终于体会了一把传旨钦差的威严,济国公世子一时有些得意忘形,故意为难道:“朱大人?一南一北相隔甚远,有什么要事要这样避着人?难道他不知道避嫌的道理?还是想和顾南夕密谋什么?” 驿丞的瞳孔猛地一缩! 原本鸟悄悄的南郡人瞬间肌肉紧绷,好似一头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济国公世子殊不知危险即将临近,还想大放厥词,下一秒,就被济国公少夫人一巴掌拍到桌子底下! “见笑了,各位!他身体不适,总爱说些胡话,这才在驿站里休息了这么久,还没好全呢!” 398.第398章 这里就是云州? 济国公世子被这一巴掌拍得脑袋晕乎乎的,听到自家夫人说自己脑瓜子不好使,本能地想反驳一下,然而,大腿内侧的嫩肉被妇人紧紧掐住,用力一旋。 “啊!”济国公世子一声痛呼,五官都扭曲了。 见他这般凄惨的模样,又见到济国公少夫人一脸歉意,南郡的人这才不复方才几乎要杀人的凶恶。 只是,他们上楼的时候还不忘回头警告一下:“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朱大人在南郡呕心沥血,是天底下有目共睹的。大将军顾大人在云州北御抗敌,劳苦功高,谁人不知?若非要把这二人扯到一块去,说他们在密谋什么,那肯定都是为了天下黎民!” 济国公世子被他们这恶狠狠地一瞪,瞬间连声都不敢吱了。 等这两路人马各自回到自己的住处后,济国公少夫人这才小声埋怨道:“出门在外,你怎么就不知道谨言慎行的道理?” 济国公世子心里隐隐有些后悔,但还是梗着脖子道:“我可是钦差,过来宣旨的,谁能拿我如何!” “你既然这般厉害,怎么在驿站呆这么长时间,不敢去云州?” “谁说我不敢了?我这不是照顾你身子骨弱吗?” 济国公少夫人气笑了:“那可真是多谢你了,不过我身子骨撑得住!” 济国公世子指被架上高台,脑袋一热,脱口而出:“那好,明日便出发!” “若有人反悔?” “那就猪狗不如!” 次日一大早,三路人就汇聚在一起。 南郡的人和山羊胡须点点头,两路人马皆对济国公世子视而不见。 济国公世子想发火,但瞅了瞅人数,自己身旁虽然有二三十名厢兵,但这些厢兵只负责送自己到云州边境,一旦踏上云州的地界,这些厢兵就会往回朔州。 若是云州派来接应的厢兵来晚了或者人少,自己还真不是这两路人马的对手! 于是济国公世子转过头去,冷哼一声。 济国公少夫人可没他这般大的心里包袱,云州有她尊敬的大将军,还有手帕交牛夫人以及自己的儿子。 因而济国公少夫人对云州充满了好奇。 “这两位郎君,你们可曾去过云州?” 南郡的人转身,看见是济国公少夫人,神色便缓和了些:“我们也是第一次来,对云州的了解也仅限于《云州周报》。若周报上没有虚假之言,那云州是个政令清明的好地方。” 山羊胡须的中年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眯眯道:“我们倒是了解的稍微多一些,听说在云州境内,大将军顾南夕深受百姓们的爱戴,进入云州郡内,可不要说大将军的不好!” 山羊胡须的中年男子说最后一句话时还故意瞥一眼济国公世子。 济国公世子想说点儿什么,但眼瞅着要进入云州的地界,瞬间不敢吭声了。 朔州的官道还算平稳,但也路上也是有许多小石子磕磕绊绊。 “大人,过了这片树林就是云州了!待会儿我们还能看到云州的界碑。”济国公世子撇嘴,不屑道:“也就她顾南夕爱搞这些形式主义,区区界碑有何用?还不是想过就能过?” 话没说完,这一行人便穿过了密林。 令众人大惊的是,朔州官道相连的另一头官道,格外整洁平整。 这一条路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中截断一样,云州那头的如绸缎般丝滑,朔州这头的好似狗啃一般,坑坑洼洼。 两相对比之下,朔州的厢兵们微微低下头来,为何会感觉到有一点点丢人? “这是什么?”山羊胡须的中年男子下马,走到云州境内,用手摸了摸地,这光滑的触感,犹如被粉刷过的墙壁一般! 在路的旁边立着一个石碑,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云州境】! 朔州的厢兵到了这里就不肯再往前走。 无论济国公世子开出了几倍的价钱,他们都不敢:“不行啊,大人,这是违规的事儿!” 济国公世子没好气道:“你们做的违规事还少了?” 厢兵们连连摇头:“这可不一样,这可是云州境!我们若是以私人身份进去,那自然无妨,但若以厢兵身份进去,那可不成!” 济国公少夫人扯扯济国公世子的衣袖:“算了,别为难他们了,我们再往前走走,兴许就能见到云州的驿站。” 济国公世子没办法,只能跟着南郡和山羊胡须等人一同往前走。 马车走在这条云州官道上,速度也变快了,几个人人坐在马车里颠簸感也少了。 行走小半日,就看到了云州驿站。 云州驿站比朔州驿站还要热闹许多,驿站里头熙熙攘攘。 整个驿站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官用,一部分是民用。 在驿站西侧还用土水泥平整处一大片停车场,五六十辆三轮车整齐有序地停靠在里面。 驿站东侧则是马厩,打扫得格外干净。 马厩的后面则是停放马车的地方。 “咦?这些车轮……”山羊胡须的中年男子一眼就发现,无论是三轮车还是马车,他们的车胎都不是木头的! “这是橡胶轮胎!咱们云州不是修官道了吗?普通的木头轮胎行走在上面容易损坏官道,所以县衙大力推广橡胶轮胎呢。”负责核验身份的驿卒,头也不抬地解释道。 济国公世子像是抓到什么把柄似的,高声道:“好啊,竟然为了不损害官道强逼云州境内所有人使用橡胶轮胎!这等劳民伤财,还亏得你们常夸顾南夕一心为民!” 驿卒啪的一下合上文书,上下打量一番济国公世子,这才悠悠道:“外地来的,第一次来云州?” 济国公少夫人简直要被济国公世子气死,就不能闭上他这张臭嘴吗! 没等济国公世子说什么,驿卒继续道:“我们大将军可没有逼着所有人都这样做,这是我们自发的!更何况有着橡胶轮胎,马车速度和三轮车行走在土水泥道上,速度几乎能翻一倍!谁会不愿意呢?” 山羊胡须中年男子惊呼:“您的意思是说整个云州的境内全都是用土水泥铺路?”(本章完) 399.第399章 谈合作 驿卒言语中不乏骄傲:“没错,所有的官道都是用土水泥修的。” 山羊胡须的中年男子听到这番话,倒抽口凉气。 这土水泥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凡物,造价铁定不菲。 他原本以为只铺了这小小的一段,没想到竟是所有的官道都铺上了! 这得多少钱,得征多少徭役! 驿卒忙得很,懒得和这些人多说,给他们安排好房间后就继续去接待下一波人了。 济国公世子不满:“我可是传旨钦差,怎么就给我那么一个小小的院子?” 驿卒:“传什么旨?” 济国公世子气势一顿,磕磕巴巴道:“封大将军为侯。” “呵!”驿卒彻底懒得听了。 济国公世子憋屈,岂有此理,一个小小的驿卒也敢给自己脸色看! 这云州上下还懂不懂什么叫做天地君师,上下尊卑? “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可消停点儿吧!”济国公少夫人一颗心几乎飞到了抚冥镇,不知儿子可有想家?不知牛夫人一家可还适应? 一行人上各自的房间休整完后,又来到了一楼的驿站大堂。 民用驿站和官用驿站的大堂,中间用活动的木板隔着的。 但因为云州的官吏十分接地气,所以这些个活动木板此时都被收起来,两个大堂是联通的。 大堂里来来往往的有官员,小吏,也有大小商贾,甚至还有些妇人。 他们聚坐在一起聊着天,喝着茶,交流着彼此的资讯,松弛又随意。 “我原本以为这修路要费时间颇多,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修好了!” “嗨,可不快嘛!每个镇子都新开了一个土水泥厂!壮劳力要种田走不开,那些个妇孺们骑着三轮车,就能帮忙搬运土水泥!” “莫说是妇孺了,就连那些六七岁大的小孩,一个在前面骑着,一个在后边推着,每天用的土水泥也不少,整个工期下来,两个小娃娃就能赚下一家人一个月的嚼用!” “各个镇子守城的士族们也都下场帮忙了!还有林家,王家田,家,都把家里的下人们派了出去,争着抢着想当第一个修好官道的人!” “嘿嘿,可不呗!《云州周报》每隔一周就会把各个路段的所有进展给登出来,这就好比一个胡萝卜搁前面吊着,鞭子搁后边儿抽着,一个个尥蹶子修路!” “不得不说,这土水泥修路是真的好!骑上三轮车在这上头跟飞似的!” “听说那车坊又推出来一个两轮车,虽然没有三轮车这般能运送东西,但一个人骑着速度更快!我还见过,王大人天天骑着两轮车往各个村子跑!” “我也见到了!那王大人春风拂面,天天乐得合不拢嘴!” 一群人左一句右一句,漫无目的地谈论着。 倒是一旁听着的山羊胡须和南郡人,把这些谈话都往心里记,若有所思。 济国公世子对什么三轮车,土水泥却一点也不感兴趣,不过一乡下地方,如何比得上京都繁华? 京都万国通衢,什么新奇玩意儿没见过? 等到一行人再次出发时,云州驿站的驿丞还是给济国公世子派了二十名厢兵。 有了厢兵护着,济国公世子心里安稳不少,也有心思看看路边的情况了。他们首先进入的是武川镇。 武川镇商业挺繁华,人来人往,但城门的盘查格外严格,很多地方都不许人随意出入,更不许人打探。 自进入武川镇后,众人才隐隐有种自己到达边关的真实感。 在武川镇短暂地歇了一天,济国公世子受不了这空气中都弥漫着的警张气氛,一大早就张罗着继续北上。 再往北选择就多了,往西走可以去沃野镇,怀朔镇,正北可以去抚冥镇,往北走,则可以往御夷镇,柔玄镇。 山羊胡须和南郡的人的目的地是抚冥镇,济国公世子原本想去怀朔镇尝一尝《云州周报》经常说的奶茶,但又不敢自己单独去,于是憋憋屈屈地表示也要去抚冥镇。 出了武川镇,无论是镇子里,还是官道上,越往北,就能看到越来越多的草原人和胡商。 云州境内的草原人和胡商气质格外不同一些。 他们不像京都的胡商那样,一心只看着钱,反倒格外钟情于《云州周报》的政策解读板块。 在食肆里,济国公世子还能听到他们夹杂着一口胡语和大周话分析局势。 等进入抚冥镇后,济国公世子都怀疑自己到底还在不在大周境内。 道路干净整洁,两旁商铺卖的商品琳琅满目,虽然没有京都大,但往来的人群和热闹的气氛,也有一两分京都的繁华。 草原人就像逛自己家似的,没有凶神恶煞,也没有战战兢兢,用蹩脚的大周话,外加手势和小商贩们砍价还价。 偶尔砍急眼了,双方还会对骂起来。 路过的行人像见怪不怪,顶多瞥一两眼。 南郡的人看到这一幕,微微有些发愣:“他们相处得竟然这般和谐?” 云州的百姓好似都自来熟,听到这番疑问,便有回复道:“原本也是不和谐的,但这不经过好几场事儿吗?” “那些胡商怎么也如此关注云州政事?”南京人好奇道。 大娘嘿嘿直笑:“因为他们也想来云州定居呀!” 济国公世子嗤笑:“他们若想归入咱们大周,何不如去京都,为何要来一个小小的云州?难道不怕战乱?” 大娘双手抱于胸前,底气十足道:“我们云州有大将军!京都有谁?” 说完,大娘一转身扭着屁股走了。 济国公世子留在原地,想发火又不知道朝谁发,这云州果然跟自己犯冲! 山羊胡须中年人和南郡人可不管济国公世子心中如何作想,他们现在一门心思想去拜访刺史府。 刺史府的门卫:“可有拜帖?” 山羊胡须男人把帖子和一张云州周报》一起送了过去。 南郡人也是如此。 两人对视一眼,却发现《云州周报》竟然是同一期! 《团结就是力量》这几个字是如此耀眼夺目!(本章完) 400.第400章 到处都是窟窿 第400章 到处都是窟窿 “拜见大将军!我家主子想要跟您商量一下合作制作水果罐头的事。” “拜见大将军,我们朱大人想跟您商量一下,能否教授一下制作罐头的手艺?” 山羊胡须的中年男人扯扯嘴角,他原以为自家主子已经很异想天开了,却没想到南郡的朱大人更敢狮子大张口! 他们不会被刺史大人赶出去吧? “好!” 啊?! 无论是山羊胡须中年男子还是南郡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正所谓夺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大将军是不是没听明白,他们江南和南郡是想抢生意? 和顾南夕并排坐的济国公世子翻白眼,提醒道:“这江南和南郡,都盛产水果,有他们的水果罐头,你们云州的水果罐头怕是卖不出去!” 南郡的人对济国公世子怒目而视,没想到这人如此记仇,就因路上没有对他毕恭毕敬,就在这关键事上使绊子! 顾南夕:“我们现在云州主攻的是羊肉罐头,卖那些水果罐头,是为了探一探市场,能让南郡和江南百姓一起赚点钱,共同富裕,也算我们为大周做的贡献。” 济国公世子看着顾南夕,发现她的神情是如此的真挚,似乎是发自内心的这样觉得,一时间有些恍惚。 自己记忆中那个运筹帷幄,心机城府极深的永昌侯夫人,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山羊胡须的中年男子和南郡的人面面相觑,他们真没想到事情办得这么容易,这一路上他们已经想好了各种被拒绝后的应对方案,却没想到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山羊胡须与中年男子和南郡的人,郑重地向顾南夕行了一礼:“多谢大将军,大将军大义,吾等佩服!” 山羊胡须中年男子和南郡的人告辞后,济国公世子草草地宣布旨意,并拒绝顾南夕晚宴的邀请,一溜烟地跑回客栈。 在出大门的时候,济国公世子和一柔弱书生撞在一起,俩人齐齐倒地! “你走路都不长眼睛吗!”济国公世子怒骂一通后,扬长而去。 刺史府的门房,这才赶紧过来扶起柔弱书生,一脸歉意道:“那位是奉圣上之命过来传旨的,郎君没事吧?” 柔弱书生揉了揉发疼的屁股,挥一挥手上的悬赏榜,问道:“这悬赏可还作数?” 门房定睛一看,这不正是贴了好几年,只有耿大娘一人接榜的悬赏榜吗? 门房心中大喜,笑成一朵菊:“自然是作数的!郎君稍等片刻,我去禀报大人,马上就回!” 就在柔弱书生等候的这个空档,王不喜骑着自行车载着颜同出一起来到刺史府。 柔弱书生盯着王不喜的自行车,两眼冒光。 “可想试一试?”王不喜大方地把自行车递给柔弱书生。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柔弱书生先是围着自行车看了一圈,似乎在打量自行车的架构。 那严肃的眼神,熟练的动作,一看就是个高手! 柔弱书生深吸一口气,一脚踩上脚蹬,另一只脚用在地上用力一蹬,骑车的动作很是标准! 然后下一秒,啪嗒! 柔弱书生连人带车重重摔倒在地。王不喜心疼地想要去扶起自己的爱车,猛然反应这样做不太好,于是又转向柔弱书生,关切问道:“郎君可还好,是否有受伤?” 柔弱书生一张脸胀得通红,连连摆手:“没有!我无事!” 颜同初倒是很理解这柔弱书生,毕竟他自己也是四体不勤,学了大半天也没学会如何骑自行车:“莫要在意,你若是想学自行车,可以先从三轮车入手,三轮车要比自行车容易。” 这次门房去的有点久,三人一直在门口等着。 颜同初问王不喜:“大人说要想富,先修路。如今官道的路已经修好了,不少村子连通关道的小路也修好了,不知道云州何时能富裕起来?” 王不喜拿出怀里的手帕,细心地给自行车擦拭灰尘:“你啊,就是得陇望蜀!现在的云州可比之前的强多了!总要一步步慢慢来!官道通畅,物资流转就快,百姓们赚钱就容易许多。总要再给云州一点发展时间才好。” 颜同初走过去帮王不喜擦自行车,不好意思道:“这不是大将军的战绩,太过辉煌,我才心情急迫嘛!再说了,眼瞅着一场大战,迫在眉睫,京都那头又不可能给我们拨太多的款,我就想多挣点……” “嘘……”王不喜瞪一眼颜同初,颜同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边还有一个陌生的柔弱书生。 两人不再说话,而是默默地擦自行车,直到把自行车擦得油光锃亮,门房这才姗姗来迟。 “这位郎君请进!王大人,颜大人请进!” 三人走进内堂,就看见过顾南夕神色有些疲惫,桌上还摆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王不喜心下一惊,连忙问道:“大人,可是身体有恙?” “没事,扁鹊安说我最近有些上火,所以给我开了些下火药。”顾南夕口腔壁上长了个大水泡,一说话就疼。 能让顾南夕犯愁的,那就只有钱了。 昨天顾南夕收到苏玄明的来信,信里仔细汇报了一下,百川书院在各地的招生情况,又在信中说道,今年想把百川书院开到朔州和南郡! 信里通篇没提一个钱字,却句句都是钱! 百川书院向来是免费提供书本的,依照苏玄明的意思,想在朔州和南郡立足,初期不打算收束脩!那全部费用都是由百川书院负担! 虽然有百印刷厂应用活字印刷术,能大幅降低书本费用,原本一本不足百页的《诗词杂记》书铺售价两贯,从百印刷厂拿货只需五百文。 即便如此,这五百文也是一户平民人家每月衣食用度,不算房租的情况下。 在大周养个读书人,不算吃喝穿住,光书籍纸墨,一个月最少也得两贯到三贯。百书院子有优势,能降到不足一贯。 但养一百个书生,那就是一百贯! 办书院得有教舍吧?买地建屋都是钱。 得有教谕吧?就算有百川书院的毕业生,可以负责一部分教学任务,但不能白嫖,不能叫人家自费上班吧! 再加上里里外外一些零碎开支,在朔州和南郡开一家百川书院,一年最起码要万贯! 依照苏玄明那性子,肯定是分给他的家产不够用了,这才会朝顾南夕开口。 顾南夕能不上火吗?! 去医院查了下血,血脂高了……好消息是还不用吃药,坏消息是减肥减不下去! 401.第401章 是老乡吗? 第401章 是老乡吗? 王不喜和颜同初不是外人,绿梅便把这事简单说了一下。 说完,绿梅叹气:“去年,云州,相州,河南,河中就开了四家百川书院。也不知大郎为何如此心急,今年又想开两家!何不如多两年,待手头宽裕了,再开?” 王不喜没有见过苏玄明,他听到这事儿,第一反应就是圣上的离间计起效了! 这是苏大郎在培植自己的势力呢!他还想找大人要钱! 这不就像是一个家里有两个儿子,老大和老二在争家产,生怕老母亲手里的钱还给另一个人,所以先要到自己手上! 只不过是疏不离间,涉及到大人的家事,王不喜不好多言:“大人,您的意思是?”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做父母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王不喜心里暗暗叹口气,这苏大郎怕是要有辜负大人的一腔慈母之心了。 顾南夕愁得不要不要的! 老天爷能不能开个挂,给自己降下一个聚宝盆? 自打来了云州,这手头上就没有一天宽裕的时候! 一群在云州,跺一脚都能引起地面震三震的人物,全在为了碎银几两犯愁! 存在感几乎为零的柔弱书生此时默默地站出来,小声道:“大人,我有一物要敬上!” 在场的所有人,这才惊讶地发现这个大堂里居然还有一个陌生人! 那么刚才大家的交谈岂不是全被他听了去?! 绿梅看着柔弱书生,疑惑地眨眨眼,奇了怪了,明明自己刚才才从他身边走过,为什么丝毫没察觉旁边有一个人? 柔弱书生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待遇,不急不忙道:“小人名方隐年,有一法能解散大将军之忧!” “快快说来!” 方隐年叫人去把自己把车上的东西搬过来。 只见小厮提着两个空坛子走进来,这两个坛子在底部开了两个洞,连着一根半尺来长的细管。 王不喜和颜同初都觉得很古怪,但顾南夕却觉得这坛子很眼熟! 方隐年把两个坛子放到一边,又叫人去端来一盆木炭,然后往炭火盆里浇水,像给木炭洗澡似的洗了起来。 王不喜一脸的疑惑:“这书生打算做什么?” 此刻的方隐年,一点也没有刚才透明人似的气质,反倒如巨星般夺人眼球:“我还需一些细沙,卵石。” “去给他找来!”顾南夕可算是想起这是什么了!这不就是简易版的过滤器嘛! 柔弱书生感激地朝顾南夕一笑,又要了十斤猪油,几盒胭脂和布。 猪油好弄,街面上有专门炼好的猪油售卖。 方隐年洗好炭、沙、石子,就拿出一个带细管的坛子,在坛底铺上布,放上一层块儿大的木炭,又铺一层布再铺小块炭,之后是细沙、小块卵石、大块卵石,整整码了五层,占了大半个坛子,这个粗糙的过滤器就算完成了。 “这就完事了?”王不喜看着方隐年忙活许久,就这点玩意,隐隐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当然没有!”方隐年又要了些生石灰,盐卤…… 看到这里,顾南夕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了。 这不就是穿越者必备,肥皂嘛! 顾南夕心里隐隐有些失望,其实大周的贵族们都有制皂秘方,那些肥皂甚至还带了香气。 这肥皂一推出,就只能赚点平民百姓的钱。 而这种非生活必需品,不是每家每户都能买得起的。 不过,看在这极有可能是自己老乡的份上,顾南夕决定给这个方隐年一次展示的机会。接下来,方隐年也正如顾南夕所想的那样,进行油脂的皂化反应。 他先把生石灰溶于水,制成石灰浆,再把小苏打倒入其中,形成一些沉积物和清夜。 他小心地用瓷碗把清液撇出来,生怕有一丁闪失。这些清夜也叫火碱。 把溶液倒入热油锅中充分搅拌,就会发生皂化反应。 看到这里,顾南夕以为方隐年做完了,正打算开口,就见方隐年搅拌起卤块。 此时,皂锅里已经开始凝固出肥皂,方隐年连忙撇出还未完全凝固的肥皂。 又把锅里剩下的中层浑浊之物舀出来,和卤水混合在一起,搅拌加热。 见到成品,方隐年笑了:“猪油加火碱,能制皂。加入盐酸,则能制成蜡!” 顾南夕啪啪鼓掌,穿越就该派理科生来穿越!瞧瞧人家,一坨猪油玩出两个样! 王不喜点燃一根蜡烛,烟少光亮,算是上等的蜡烛。 四斤猪油,制作出小半盆上好的蜡烛,以及一些皂,倒也合算。 这笔买卖做的! 只不过,云州这地方,还是不够富裕,不是每家每户都愿意点蜡烛照明,还是要卖到京都去。 但这么一来,成本就高了,赚的也少了。 有小厮殷勤地想要倒掉剩下的半锅废液,却被方隐年厉声喝止:“不能倒!能不能解大将军之忧,全靠这个了!” 啊?! 顾南夕瞪大双眼,这能用来作甚? 只见方隐年宝贝似地护住那锅废液! 这锅废液呈现淡黄色,又十分难闻,在座的人都不知道这有何用! 只见方隐年把这锅废液倒入过滤器中,不多一会,一股股清水自管子流出…… 方隐年望着清水,整个人都在发光:“把这水加入果酒中,可以去除果酒的酸涩和苦味,使之变得甘甜,还能提升果酒的口感!” !!! 王不喜,颜同初和顾南夕张大嘴巴,不敢置信! 如果方隐年说的是真的,那么,云州真的要发财了! 大周实行的是酒类官营制,除了官府在册的正店酒楼,他人不得私自酿酒。所有的脚店只能到正店,或者官营酒所去购买酒曲,再行售卖。 但是,这一制度不包括果酒! 因为果酒的酿造水平极差,出品的果酒,又浑又苦又涩,除非是太穷,否则没人愿意喝! 这果酒价格极低! 如果云州低价收购果酒,加入这些清液,使之成为美酒,高价卖出! 我滴个乖乖! 这跟一本万利有什么区别?! 顾南夕腾一下站起身,牢牢握住柔弱书生的手,眼泪汪汪道:“奇变偶不变,老乡?” 402.第402章 云州果子酒 第402章 云州果子酒 方隐年被顾南夕抓住手,怎么也挣脱不开,一张脸胀得痛红,好似被人调戏的大姑娘,磕磕巴巴的:“大人不是京都人士吗?难道也是朔州人?” 顾南夕神色一顿,仔细打量起方隐年,见他的举止不似装的,不免有些疑惑。 难道这位柔弱书生真的不是老乡? “666?” 柔弱书生一脸茫然。 顾南夕咳咳两声,松开手:“方郎君勿怪,我一时兴奋过头了,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不怪!不怪!”方隐年眼睛盯着鼻子,鼻子盯朝着脚尖,连头也不敢抬。 王不喜和颜同初瞳孔一缩。 王不喜不少痕迹地上下打量一下方隐年。 这方隐年肤色偏浅,略显苍白,周身透着一股子难以掩饰的书卷之气,清秀儒雅的面容上长着一双忧郁的眼睛,时而抿嘴一笑,显得腼腆而拘谨。 这样的男子在云州倒是少见。 云州上下,不是壮汉就是持刀糙汉! 王不喜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以前嫩如鸡蛋的脸庞,如今也变糙了,又想到从中原投奔而来的那些学子们,不过在云州待了短短一两年,一个个就脱胎换骨,好似出鞘的利剑。 整个云州竟然找不出一个这样小白兔子的儿郎! 难怪大将军对这个方隐年另眼相待! 细细算来,离永昌侯过世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大将军收一两个俏郎君在身边,实属正常! 方隐年被王不喜和颜同初的视线,看得浑身不自在,好似自己就是案板上的肉,让人挑肥拣瘦。 顾南夕还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让底下人产生了误会:“方郎君,你的这个方法很好!我们云州会开办一个果子酒厂,就由你来担任技术负责人吧。颜大人,怀朔镇的酒水消耗量一向很大,那么酒厂就建在怀朔镇,日后也好做推广!” “遵命!” 三人领命退下,方隐年像个受气媳妇儿似的,跟在颜同初身后。 颜同初看一眼只能坐下两个人的自行车,眼珠子一转,就朝刺史府的门房借了一辆三轮车,让方隐年坐在三轮车的车斗里。 王不喜和颜同初同路,他也想顺便打探一下方隐年的背景,于是和他们同行。 “方郎君,你是朔州人士,怎么想来咱们云州了?” 方隐年坐在车斗里,高高的个子蜷缩在一块,显得有些可怜巴巴:“我念书念的不好,考不上秀才。我喜欢琢磨的这些东西,家里人不认可。听闻大将军颁下悬赏令,这才来了云州!” 王不喜:“哦?!但大将军这个悬赏令可颁布了有挺长一段时间了,那你怎么才来呢?” 方隐年眉头紧紧处在一块,似乎在忍受着什么:“我这人不爱远行。” 王不喜可不信这鬼话,这方隐年背后肯定有秘密,只不过他现在提供的制酒法确实有用,暂且放过他! 骑在在水泥道上,三轮车和自行车就像风一样快! 吱呀! 王不喜来了一个漂亮的摆尾急刹:“到怀朔镇了,我们再会!” 一听终于到了怀朔镇,方隐年彻底忍不住了,连蹦带跳地下了三轮车,跑到路边,哇哇吐起来!这般凄惨的模样,瞬间把还在等着进城的百姓吸引过来了。 百姓们对着方隐年指指点点。 “这位郎君是怎么了?莫不是得了风寒?” “看他从三轮车上跳下来的样子,不像是得风寒啊!” “嘿嘿,我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是晕车了!前段时间,我在抚冥镇的医馆见过!那人骑自行车把自己给骑晕了!” 王不喜把一张干净的手帕递给方隐年,一言难尽地问道:“方郎君,你方才说的,你不爱远行,不会就是因为你晕车吧?” 云州的官道已经修得这么平稳了,方郎君还会晕车! 难以想象行走在石子路上,坐在颠簸的牛车里,方郎君不得吐的死去活来? 方隐年红着眼眶,满是窘迫:“让王大人见笑了!确实是我身体不济,坐不得马车,也骑不了马,所以一直都不曾远行过。这次听说云州境内全部都是土水泥的官道,这才第一次尝试出门!” 王不喜轻啧两声,难怪大将军说要想富先修路,不知道还有多少英才困于山野之间,迫于路途遥远,或者行路不便而不选择不出山! 种下梧桐树,自有凤凰来。 这不,路修好没多久,就来了一个方郎君! 颜同初可没有王不喜想的那么多,他此时一门心思想要把云州果子酒厂办起来! 见方郎君短暂休息一下后,就恢复了精神,颜同初便和王不喜告辞,带着方隐年回到了怀朔镇。 果子酒厂能开多大,全取决于方郎君的本领有多大! 颜同初让主簿去买来两坛子果子酒。 一坛是云州常见的葡萄酒,另一坛是枣酒。 这两坛子酒都是那些力工们最爱喝的。 大冬天的,卖力气活,就想喝那么一两口酒,买不起昂贵的烧酒,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果酒。 云州自己百姓自己酿的葡萄酒,味道不咋地,卖不上价,用的葡萄也是做水果罐头时被淘汰的。 方隐年从两坛酒各倒出一碗,先是通过他那个两个坛子的过滤器过滤一下。 原本浑浊的果酒,逐渐变得清澈鲜亮,在碗中好似一块块荡着波纹的琥珀,别有一番韵味。 然后方隐年再往里面加了一些清液。 颜同初和主簿闻了闻,没发现加清液之前和加清夜之后有什么区别。 两人端起碗小抿一口,然后见鬼一样,看着方隐年:“这酒……” 颜同初真的是大吃一惊,这葡萄酒不仅不苦,还变得酸甜可口,甚至还能尝到葡萄的味道,这和卖到京都最上等的葡萄酒也差不了什么了! “方郎君,你有这样一门手艺,什么钱赚不着?怎么会想到来我们云州呢?”颜同初是真心不解。 看到方郎君那晕车的模样,想必这一路走来很是艰辛,为何要舍近求远? 方隐年长长叹口气:“我尝试过了。我刚演到用猪油提炼肥皂这一步,就被朔州官衙的人赶出来了。” “你可以直接带着做好的果子酒去拜访啊!” 方隐年一脸的不赞同:“那怎么能行?!我又不是卖酒的,我是来卖手艺的!” 403.第403章 这是果子酒?! 第403章 这是果子酒?! 行吧,方郎君自己愿意就好。 既然成果这么显著,果子酒厂自然要马上建起来,现在来不及制作果子酒,那就从市面上买! 但关于果子酒的定价如何,颜同初不敢擅专,还是跑了一趟刺史府,询问顾南夕。 顾南夕沉吟了片刻:“这果酒的质量和口感如何?” 顾南夕不喝酒,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个行情。 颜同初:“已经不输市面上很多中低档的米酒了,只比一些享誉大周的名酒差那么一点点。而且,因为果酒特有的果香,更容易得到大家的喜爱。” 所以到底要价几何,颜同初还真不好说。 顾南夕考虑许久后,这才定下价:“每斤一百文!” 市面上最次的是果酒,只要几文钱一斤。再好一点的是麦酒,十多文的售价。更好的是米酒,也就是黄酒、白酒。 米酒的价格高低不一,低等的二三十文,中档的五六十文。 而最高级的各地名酒,则是从几百文一斤,到几贯钱都不一定买得到,价格更是飘忽。 这果酒比起那些名酒还是差上一些,却绝对不输中档的米酒。 其实卖到两百文,都是可以的。 但云州太过偏远,顾南夕要留一些利润给行商们,这样才能把云州的果子酒销往大周各地! 一小坛子能装五斤,按一百文来算,一坛子五百文!运到京都最起码能卖到一贯! 顾南夕还记得,自己在京都的时候,那些女娘们最喜欢喝的荔枝酒,那一小坛子将近一贯五百文! 利润肯定是足够了! 再加上十斤猪油能出产二十块肥皂,十根蜡烛,八两清液,那个清夜也能兑出八十斤果酒! 十斤猪油,市面上的价格不过五百文。 几文钱一斤的果子酒成本可以忽略不计。 这么粗粗一算起来,将近能有四十倍的利润! 这样确实能解决顾南夕的财政危机! 除此之外,如果要扩大规模进行生产,那么一定要扩大猪的养殖规模! 让云州百姓们多猪,猪肉可以用来做红烧肉,红烧肉可以用来做罐头,还可以促进怀朔镇的餐饮业发展! 猪肉要想好吃,必须先要把公猪骟一下,这样又能培养提供一批骟猪的岗位! 如果前期,云州百姓害怕养猪收益不高的话,可以采怀朔镇联合种植玉米的模式,由县衙提供种猪,交给百姓们饲养,等到长成的时候再分利润! 养猪这件事不限于在哪,在七个镇子都可以铺展开来。 等到猪养成后,运送猪肉猪油,又能提供一批脚夫的工作岗位! 更别提开果子酒厂,肥皂厂,蜡烛作坊…… 妥了,云州的就业保住了! 一个果子酒厂带来的连锁反应不是盖的! 顾南夕不由感慨,这云州,冥冥之中自有神灵保佑啊!突然冒出来一个方隐年,跟天降老乡没区别了! 似乎是过了很长时间,实际上颜同初连杯茶都没喝完,顾南夕就已经把所有的规划都在脑海中想好了! “方郎君对我们云州真的是做出了了不得的贡献啊!”颜同初赞同道:“确实如此!” “年轻人这么有冲劲,必须给他加加担子!” “好的,大人!” 顾南夕一声令下,不到十天,果子酒厂就建好了! …… 济国公世子和济国公少夫人正在云州监军府做客。 牛夫人和济国公少夫人两个闺蜜许久不见,坐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济国公世子看到几乎胖了一圈的牛将军,本想吐槽云州和顾南夕的话梗在喉咙,只酸酸地说道:“牛大人在云州过的日子还挺不错啊。” 牛大人摸了摸自己的双下巴,心满意足:“确实不错。” 老婆孩子热炕头,有吃有喝还不用干活。 除了没有什么情绪价值,其他的真的挺不错的。 但换一个角度想,虽然没有人来巴结自己,但自己也不用去巴结上司啊。 在京都的时候,自己还时不时要早起上个朝,偶尔和同僚们逛个楼,逢年过节还得给上司们送礼。 但是在云州,就不存在给上司送礼的风气,逢年过节上司还得给下属发东西呢。 瞧瞧今年,过春节的时候,自己就收了好些代金券,例如羊肉券,奶茶券什么的。 一想到自己不用干活,还不用送礼,顾南夕还得给自己发东西,妈耶,好暗爽! 济国公世子不知道和牛大人说什么,两人默默地饮酒对酌。 桌子对面,济国公少夫人牛夫人几乎要抱到一堆去。 “你家大郎呢?” “去书院教书去了。他最近忙得很,今年开春,书院蒙学部又招收了好些个适龄儿童!” 济国公少夫人诧异:“云州慕学风气如此浓厚?” 牛夫人打开一个小坛子,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酒:“这不是《云州周报》闹的嘛!诸多政策都在《云州周报》公布出来,那些老人家记性不好,记不住那些个字,便把家里的小孩送到书院里去。不求有多大前程,但求别做个睁眼瞎!” “这也是件幸事!唉,我家大儿最近被调到什么果子酒厂去了,忙得脚不沾地!我还想同他多说说话,他竟是连家都不回!”济国公少夫人表面上在抱怨,实际上却是在暗暗地炫耀。 他儿子虽然学习成绩不行,考秀才也是个吊车尾,但架不住他踏实能干,深得顾南夕的看重啊! 这不就把他调到新开的酒果子酒厂去了! 济国公少夫人闻了闻酒杯,笑意挂在脸上,晃得牛夫人眼:“这可是果子酒厂出产品的第一批果子酒!我家大郎特意拿回来让我们尝尝的。” 济国公世子见不得她这炫耀的模样,泼冷水道:“几分钱一斤的果子酒,府里的下人都不稀得喝,偏偏就你跟宝似的,还好意思带到牛府来!” “要你管!这可是我儿子对我的心意!是送给我的,又没送给你!几文钱又怎么了?几文钱,那也是我儿子酿的,你不喝,我喝!”济国公少夫人一口闷。 牛夫人笑着抿一小口。 随即两人震惊地瞪大眼睛,面面相觑:“这是果子酒?!” 牛大人见自家夫人惊诧的模样,心里一动,也饮了一口自己面前的果子酒! 这果子酒入口甘甜,不苦不涩,口感顺滑,堪比各地名酒! 若不是有果子的香气,牛大人绝对不相信这是果子酒! 404.第404章 酒厂的阳谋 第404章 酒厂的阳谋 牛夫人和牛大人一口一杯接一杯,喝起来没够。 济国公少夫人也想喝,但这坛酒是送给牛夫人的,她不好跟这俩人抢,只能在一旁遗憾又羡慕地看着。 济国公世子不屑地撇嘴,这牛大人一家是在云州这偏僻地方呆久了,忘了京都是如何的繁华了,竟然被一坛子果子酒给迷得五迷三道! 眼见着一小坛子果子酒即将喝完,牛大人默默地把手伸到济国公世子跟前。 济国公世子眼疾手快,一把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自己的东西绝对不会给人…… 济国公世子眼睛瞪得跟牛铃一样大,残留在舌尖上的果香提醒着他,这一切都不是在做梦。 这玩意儿是果子酒?! 济国公世子后悔得直拍大腿! 自家那个不孝子,怎么就这么抠抠嗖嗖的,只孝敬了一坛酒呢? 还有自家那个败家老娘们,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把酒给送出去了! 悔呀,后悔呀! “夫人,这酒哪里有卖,咱们多带一些回京都去!”济国公世子一抹脸,决定用金钱解决问题。 济国公少夫人此刻也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要是知道这果子酒这么好喝,还真不一定舍得送给牛夫人。 “目前还没有开售!说是产量低,第一批酒都是内部消化,用来送人的!” 牛将军一听,眼眸一亮,送人的?自己身为云州的监军,不也得送上一坛子? 牛将军盼星星盼月亮,却没盼来一坛子果子酒! 他出门打听了一下,发现收到果子酒的人,有胡商领队,有当地酒楼掌柜,甚至连南郡的人都收到了! 牛将军怒了! 虽然自己没有为云州做什么事,但自己乖乖在这儿呆着,不捣乱,不就是对云州最大的贡献了吗? 顾南夕她怎么好意思,给商人却不给自己一坛? 牛大人不敢去碰顾南夕那个硬碴子,只敢柿子捡软的捏。 他跑去驿站,决定找南郡的人和那山羊胡须的商人领队说道说道! 此时,驿站里也是闹哄哄的一片。 云州果子酒厂送的几坛子果子酒当场就给众人分了。 “我的天啊,老大,这是果子酒?!你不是在逗我玩儿吧!” “这比岭南的荔枝酒还要好喝!” “我明明看到云州果子酒厂把云州所有的果子酒全收购了过去!那果子酒我可是尝过的,又苦又涩!跟我们现在喝的完全不一样啊!” 山羊胡须的中年汉子眼里精光闪闪:“看来云州掌握了特殊技艺,能改良果子酒!他们要发大财了!” 南郡的人此时心痒难耐,南郡也产很多水果,也能酿酒啊!要是有这门手艺,南郡不就发了?!山羊胡须的中年汉子和南郡的人接触的日子久了,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劝诫道。 “你们别想了!这门手艺,大将军不可能分享出来的!他们只了几天时间就就办喜果子酒厂,还大笔收购市面上的果子酒!从这就能看出来,大将军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大赚一笔!” 中年汉子捋一捋自己的胡须,意味深长道:“这合作啊,也是有上下之分!咱们最起码要等大将军吃完这一大口肉,才能跟她去提一提,如何喝口汤!否则小心鸡飞蛋打,连我们原本得来的东西也会保不住!” 这番话如同一盆凉水,瞬间叫南郡的人清醒过来。 没错! 南郡和云州是第一次合作,尤其是这次的合作,还是从云州口里抢肉吃。大将军顾南夕能大方同意,已经是她大人有大量。 自己等人若是不知足,还想再抢一抢这果子酒,怕是到头来什么也得不着! 更何况这么重要的事,当然要由朱大人出面谈才行,自己等人的身份还不够格! “多谢陈郎提醒!” “客气!”留山羊胡须的中年男子心里暗暗叹气。 这顾南夕若是一心一意扑在赚钱上,这大周第一首富说不定就得是她! 瞧瞧这一次,云州酒果子酒厂出品的第一批酒水,她就叫人全部送给行商们! 这不就是大规模的试吃活动吗? 如此大手笔,如此气魄,自家主子当年在她手下吃了好些的暗亏,着实不冤! 想来,当年顾南夕也没有正儿八经和自家主子过不去,否则,主子可不是丢掉京都房产那样的下场! 说不定,连整个祖宗基业都得搭进去! 幸好,这一次主子没有站在顾南夕的对立面,是选择和顾南夕合作! “让我瞧瞧,能让顾南夕送果子酒的都是些什么人?”牛大人一进来,就闻到大堂内弥漫的果子酒味道,一边流哈喇子,一边酸溜溜道。 留山羊胡须的中年汉子早就把云州各个官员的身份都打探明白了,自然认出来,眼前的这个胖胖嘟嘟的人就是云州监军牛大人。 这个牛大人虽然在云州没有什么实权,但人家有一个好儿子,人家儿子是百川书院的中流砥柱之一! 山羊胡须的中年汉子连忙走过去,笑着和牛大人打招呼:“原来是牛监军来了,快快请坐!” “哼!” 山羊胡须的中年汉子眼珠子一转,便明白牛监军的来历,小声在牛监军耳边说了几句话。 “将军大人,这果子酒厂嗯给我们送来的果子酒着实是美味,我们也想着多买一些运到江南去。” “嗯?!”牛监军一股怒火冲上心头,咋的?敢上自己面前炫耀来了?!不把监军当官儿啊! 山羊胡须的中年汉子见牛将军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便冲他眨眨眼,着重道:“将军大人不要生气。云州开这个果子酒厂,肯定是为了挣钱呢,总不能是为了做慈善!我们把酒卖到江南去,不是互惠互利的大好事吗?” 这下子牛大人听懂了! 这顾南夕真是掉到钱眼里不出来了。 这些酒水不用来维护同僚关系,竟是送给商人,就为了开拓商路! “哼!”牛大人扭哒哒地走出驿站,直奔刺史府,“刺史大人!在京都,我也有路子卖酒啊!还有好些个酒友呢!” 405.第405章 连锁反应 第405章 连锁反应 顾南夕没想到牛大人八百年不登一次门,难得的一次登门竟是为了要果子酒喝! “给!都给你!” 顾南夕没过上摆烂的好日子,这牛大人却过上了,他还好意思上自己面前蹦哒! 顾南夕瞅他就觉得刺眼的很! 果子酒的赚钱前景,是个商人就能看明白! 商人们也知道,这是刺史大人给自己留利润了! 一时间,果子酒厂生产一批果子酒就被人抢购一空! 全云州的猪都被赶到了怀朔镇! 果子酒厂门前排着长龙一般,抢购的商人队伍。 隔壁的隔壁就是杀猪场,一天到晚全是猪的惨叫声! “快!动作快些!酒厂还等着用呢!”怀朔镇的杀猪匠全部都被叫过来了。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个个杀得手软腿软。 为了不影响果子酒的生产,颜同初还去找王不喜,把沃野镇的杀猪匠也调了过来。 “猪血都接着点,到时候可以灌血肠!” “洗猪肠的人呢?什么?!人不够了,快!再去雇一些干净的婆子!” “那些个猪肉,把五肉留下来,罐头厂要用!” 负责杀猪的管事,喊得嗓子都快哑了,整个人忙得晕头转向:“这些猪蹄,猪脑袋,猪尾巴,猪心,全部低价卖了!” 杀猪场外边,摆着一圈木头板充当的案板! 上面摆着一颗颗硕大的猪头,猪尾巴,猪蹄。 价格比市面上的还要便宜一两文钱。 怀朔镇大大小小的食肆,全都派人守在这里,就是为了抢购这些低价的猪肉! 最近因为果子酒的事儿,怀朔镇新来了不少胡商,原本打算走的胡商,也决定临时再多留几日。 一时间,在怀朔镇竟然很难找得到一间有空余铺子的客栈和民宿! 夏家食肆,除了一直做招牌菜的焖羊肉,现在又多出来一道东坡肉! 这道菜一推出,就受到食客们的一致好评! 食客们们一个个吃得嘴里直流油! “夏掌柜,你这手艺可以啊,没想到做起猪肉来,入口即化!” 食客们一边吃着一边夸赞道。 夏掌柜乐得合不拢嘴,这道东坡肉是百味饭店的大厨开班教授的。 人家大师傅直接就在课堂上说了,这门手艺是大将军家的秘方!大将军为了发展云州经济,特意拿出来的! 大家伙儿学会之后,一定要尽心尽力地做,不要偷工减料,辱没了东坡肉的名声。 所以,夏掌柜在学习的时候可认真了,做东坡肉也是严格按照师傅教的,挑选的五肉! 有食客笑道:“这云州是捅了猪窝了吗?这猪的惨叫声,一天到晚就没停过。走到哪家铺子,不是烧猪头就是烧猪尾巴,还有炖猪蹄!” “哈哈,你说的可真是太对了!没有一头猪能活着走出云州!”“听说有那机灵的,已经去朔州收猪去了!” 夏掌柜一听,连忙道:“你们可有谁去收猪,能否帮我收一些猪崽子来?” 熟客好奇道:“夏掌柜,你要多少头猪崽子?若是只要一两头,我可以帮你去我老丈人家问问。” “有多少要多少,上不封顶!” 其他人则更好奇了:“夏掌柜,你要这么多只猪崽子做什么?难不成想做烤乳猪?现在的猪崽子价格可不低,要做成烤乳猪的话,价格得贵吧!” 夏掌柜摇头解释:“我是替老家人问的,他们想多买些猪崽子,养到明年再卖出去。一整村人呢,是个大村庄,吃得下那些猪崽子!” 一个络腮胡的胡商夸赞道:“不愧是夏掌柜的老家人,有头脑!眼瞅着这果子酒厂红红火火,虽不知他们要猪油作甚,但按照这个趋势来看,即便再过两年三年,养猪也是不愁销量的!” “没错,买几个猪崽子,留下一头母猪,猪生崽,崽生猪!致富之路这不就有了?!” 众人出了主意,但也没人眼红想去挣这份钱。 养猪可不是个轻巧的活,要想把猪养的胖乎乎,每天都得按时给喂吃的! 再说了,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万一来一场猪瘟,一年的辛苦和付出就得打水漂! 行商们还是更喜欢走着自己熟悉的商道,卖着熟悉的货。 一是这样做利润大,二也是能见见各地的风土人情。 一群商人们相互交流着。 “听说果子酒的预订已经排到一个月以后了,你们还打算继续等下去吗?” “我先不等了。我打算上酒厂旁边的皂厂和蜡烛厂买一些肥皂和油蜡。” “咦?这不是说这肥皂不能立刻就用吗?” “是啊,反正我这一路也得走上十天半个月的,刚好给肥皂留些时间。” “好主意,我也去买些!听说这肥皂去污染力极强,比皂角好用多了!” “你们说说,这财神爷是不是住在云州了?这云州的新奇点子,怎么一个接一个?” 夏掌柜瞅了一眼天色,钻到帘子后面,掏出三根香,点上后,恭恭敬敬地插进香炉里。 香炉后面正是顾南夕的陶瓷雕像! 夏掌柜心想,财神爷可不就是住在云州了吗?大将军顾南夕就是财神爷啊! 听说献果子酒方子的那个年轻人,原本是朔州的,但在朔州一直不得重用,来到云州后,大将军第一时间就提拔他了! 不问出身,不问背景,只看实力,用人唯才! 这些话说起来容易,但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个? 这样苦难的事,大将军做到了!所以那些人才啊,就像飞蛾扑火一般扑向了云州! 一辆辆三轮车,好像云州血管里的血红蛋白,为整个云州输送氧气! 他们把云州生产出来的肥皂,蜡烛,红烧肉罐头,羊肉罐头,果子酒不断地运往朔州以及其他各个郡! 原本卖苦力,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光着脚的脚夫们,也能几家人合作一块,租一辆三轮车,更好地养活一家人。 三轮车驰骋在平整的土水泥路上,运载的是货物,承载着的却是过好日子的希望! 自打顾南夕的那句要想富先修路,在云州传开后,云州百姓们不约而同地把这样的水泥路,叫做致富路! 406.第406章 顾南夕一定很生气吧 第406章 顾南夕一定很生气吧 济国公少夫人依依不舍地和自己儿子以及牛夫人告别。 济国公世子却是归心似箭,不断地催促:“有什么话,你们在信里说!再聊下去,天都要黑了!” 济国公少夫人回头瞪一眼济国公世子,济国公世子怕挨骂,连忙道:“莫要忘了,我们可是答应了顾南夕,要把这些果子酒带到京都给苏家小娘子!你好意思让这么多人等你?” 济国公少夫人回头望去,只见一条看不到头的三轮车队伍,车斗里是一坛坛果子酒。 牛夫人虽然不舍得,但也知道正事要紧:“你赶紧回去吧,路上要小心。出了云州的地界,官道就不那么好走了!宁可慢点走,也不要让货物损失了!这些果子酒是事关大将军事,事关整个云州!” 济国公少夫人在云州呆了这么久,对于云州在忙什么,在戒备什么,自然是有所了解:“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误了大将军的事!” 牛大人拍拍济国公少夫人的手,低声道:“真到了那一日,我会想个法子把你家大郎支使回京都的。” 济国公少夫人眼眶湿润,小声问道:“那你们呢?” 牛夫人笑得坦然:“我家大郎腰子正,如今府上的事儿全是他做主!他在哪儿,我们就在哪。” 千言万语,梗在心头,只化作一句再会! 此次离别,不知何年才能再见。 济国公少夫人抹了一把眼泪,坐上改装好的马车。 回京都的速度倒是要比来时快。 济国公世子一行人到达京都时,刚好赶上春社。 年年迎社雨,淡淡洗林。 树下赛田鼓,坛边伺肉鸦。 春醪酒共饮,野老暮相哗。 燕子何时至,长皋点翅斜! 济国公世子刚到京郊,就看见百姓们在土台上用石头砌一座没有屋顶的房子,上面写着“社稷之神”的红纸。 祭祀完之后,百姓们在周围撒上肉来喂盘旋在周围的乌鸦。 “我们一走竟是小半年!”看到眼前的场景,济国公世子有些恍惚。 “郎君打哪儿来?”路过的京郊村庄,村民们看着长长的一条行商队伍,好奇问道。 济国公世子没有答话,反倒是三轮车队的领队耿大郎高声道:“我们从云州来!” 村正一听,竟然是来自云州的远客,便非要一群人留下来一起吃社饭。 “云州如今的年景可还好?大将军身子可还康健?” “圣上说云州资金紧张了,还特意卖官为云州筹钱。你们可收到了?可否解了燃眉之急?” 耿大郎还没回答,队伍里的其他脚夫们便纷纷议论开来。 “我们云州何时收到过圣上的拨款?不都是靠大将军卖家产,才坚持到现在的吗?” “想必又是拿我们云州做筏子呢!” 村民们听到众人这么一说,面面相觑,敢情那些钱,云州是一文都没拿着啊! 村正轻叹一声,把鏊饼,漫泼饭和社糕一股脑地推到耿大郎面前,一脸慈爱:“路途遥远,想必你们都饿了,多吃些!” 鏊饼就是那种卷着时蔬的薄面饼。漫泼饭就是把炒鸡蛋煮羊肉,青蒿菜,韭菜浇在饭上,味道也是一绝。 在社日这一天,大周人一般都是吃这几样。而且还会给邻居们送上社糕,而收到社糕的邻居,会用社酒作为回礼。 耿大郎很久没回京都了,在云州,漫泼饭里的羊肉要多些,蔬菜少些,吃起来更像是羊肉饭! 村正端上来的漫泼饭倒是自己记忆中京都的味道! 耿大郎咽下嘴里的饭菜,这才有了一丝回到京都的真实感! 一行人用完社饭,就准备入城了。 临走之前,耿大郎搬下一小坛子果子酒,送给村正:“一路走来,没有准备社酒。这是我们云州果子酒厂出来的果子酒,还望村正不要嫌弃!” 村正原本不打算收下,但一听这是果子酒,果子酒一斤不过几文钱,这一小坛子也只有三五斤,想来不算很贵。 用社酒回礼社糕,也算是一种礼仪。 于是村正收下了。 浩浩荡荡的车队,还在京都城门排队的时候就吸引了来来往往的行人注意! “郎君,你们打哪来?这车怎么看上去有些古怪?” 有挑着菜进城贩卖的农人看到耿大郎,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这才迟疑问道:“是耿大郎吗?” 耿大郎寻声望去,竟是自己的村邻,笑着挥手致意:“陈伯,是我!” “你竟是从云州回来了?” “对呀,大将军派我回京都办些事儿!” “哎哟喂,四郎还在书院呢,可要我去帮你通知他?” “多谢陈伯,不过不用了!等我办完事,我就会回家去等四郎!” 一时间,济国公世子从云州回来,并且带了许多云州人,骑着奇奇怪怪的车,这个消息在京都瞬间传开了! 济国公府收到了好多拜帖,都是想邀济国公世子一聚! “济国公世子去云州,一去就是去这么久!我猜肯定是顾南夕生气了,把他扣住了!” “换做我,我也生气啊!封侯是件好事,封忠义侯其实也没什么,关键是在此情此景下,这个称号就让人很不舒服了!” “哈哈哈哈!一想到不可一世的顾南夕会气得火冒三丈,我就特别开心!” “改明儿我们聚一聚,仔细听济国公世子说一说,顾南夕是如何生气的!” “嘿嘿,光想一想这个场景,我就能多吃两碗饭!前几年,我们在顾南夕手上,可是吃了太多苦头了!” 济国公世子还不知道自己的人缘一下子变得这么好,他带着商队来到永昌侯府。 “苏娘子,这是你阿娘托我带过来的。” 苏云烟早就收到信件,知道这批果子酒的重要程度,连忙朝济国公世子道谢! 但济国公世子一直站在那里,并不开口告辞。 苏云烟有些茫然,难不成这是要自己留饭的意思? 好在耿大郎及时站出来,打破这份尴尬:“大小姐,大将军他曾允诺过济国公世子,要给他两车果子酒。” 啊?!就这?! 苏云烟大手一挥,一口气给出去三车! 济国公世子顿时喜笑颜开,乐颠颠地回府! 可惜,屁股还没坐热,刚打开的果子酒还没拉得及喝,宫里就传来旨意! 感谢宝子们的支持和打赏。新的一个月开始啦,祝大家幸福每一天! 407.第407章 不好意思,叫你们失望了 第407章 不好意思,叫你们失望了 “阿爹,这酒水你可不能动!”济国公世子恋恋不舍地看着果子酒。 济国公不满,自己虽然好酒,但又不是什么酒都能入得了眼的!区区果子酒,值得他如此吗? “你去云州才不过小半年,怎么就变得抠抠搜搜的?莫要学那顾南夕,托你带着商队一路从云州到京都,却只舍得给你三车酒!” 济国公世子纠正道:“不是三车,是两车!这一车还是苏家小娘子大气,送我的!” 济国公翻白眼,这夫妻俩真是越来越让人没眼看了。 拉回来三车酒,有两车直接被拉进少夫人的院子,只留下一车给府里! 不过是果子酒罢了,还真当什么好玩意儿! “莫要废话!快去宫中!” 济国公世子头一次被单独传召进宫,心里有些忐忑:“不知圣上找我有什么事。” “你好好表现就行了!” 济国公世子茫然:“怎样才算好好表现?” 济国公老神在在:“圣上召唤你,肯定是想听你说云州的事儿,你照实说就行。” “哦。好的!” 济国公世子心里惦记着自己的果子酒,这份惦记冲散了几分即将面圣的紧张。 “爱卿,辛苦你了!”年轻皇帝见到呆呆愣愣的济国公世子,心里满意地点头。 这样老老实实的官员,肯定不会特意去哄顾南夕开心。 想到这里,年轻皇帝的嘴角往上勾了勾,语气又和善了几分:“爱卿,这一路可还顺利,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济国公世子心中一紧,他能告诉皇帝自己在朔州驿站待了好几个月吗? 肯定是不能的啊! “回禀圣上,难得去一趟云州,我就在那儿多逛了些,体察民情。” 年轻皇帝谋光闪闪,引导道:“云州民情如何?这个冬天可难熬,路上有多少冻死骨?云州百姓对朝廷可有怨念?” 济国公世子很为难,云州百姓对朝廷那肯定是有怨念的啊! 顾南夕被封永城侯一事,虽然《云州周报》没有大肆宣扬,但这个事儿又瞒不了人! 云州百姓可替他们大将军委屈了呢!明里暗里没少骂朝廷和皇上。 济国公世子左右为难,这真的能照实说吗? 年轻皇帝嘴角翘得更高了:“爱卿,据实以告就行,无须有其他的顾虑。” 既然皇帝都这么说了,济国公世子眼一闭,心一横,声音里都打着颤:“是有怨念的。” 年轻皇帝几乎要笑出声:“哦?百姓们是如何说的?可是怪刺史大人没经营好云州?” 即使重病也要撑着过来的李阁老听到这话,在心里默默叹口气,这君臣关系怕是回不到从前了! 佟太师一边盘着手上的珠串,一边看着济国公世子,眼神意味深长。 与此同时,兵部尚书,户部尚书,国子监敬酒等等大臣也前来求见。等这些大臣一进来,众人对视一眼便都心领神会,原来都是吃瓜人,跑在吃瓜第一线! 他们一听济国公世子被召进宫,就知道圣上肯定是想听一听云州的近况,这不就不约而同地来到宫里,想尽快听一听顾南夕是如何暴跳如雷的! 头一次被这么多大臣投以关注的目光,济国公世子后被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双腿有些发抖。 见济国公世子一直没有说话,户部尚书催促道:“圣上问你话的,你快些回答!” 济国公世子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想起父亲说过的据实以告,于是老实巴交地回答道。 “百姓们倒不是对大将军有怨言,他们十分崇拜大将军顾南夕,相反,他们觉得大周朝廷亏待了顾南夕!” 嗯?! 年轻皇帝的笑意将在脸上,语气不由地沉下来:“哦?原来是这样,你去宣旨的时候,大将军可有怨言?” 济国公世子想了想,凭心而论,顾南夕接旨的时候,就好像在接一个普通东西,没有瞧出有什么欢喜,但也没瞧出什么愤怒之色。 于是,济国公世子摇摇头:“没有,大将军很平静。” 年轻皇帝的语气彻底冷了下去:“爱卿,不要替大将军隐瞒,大将军是我的阿姐,即便她在接旨的时候有失态之处,我也不会责怪她。” 济国公世子想了想,再三确定:“没有!大将军没有任何失态之处,整个云州对此事,反应也很平淡!” 为了加强自己说话的可信度,济国公世子还特意补充道:“云州现在忙得很,又要修路又要开果子厂,肥皂厂,油蜡厂。就连《云州周报》都没提封赏一事,全是在汇报修路和开厂的情况!” 年轻皇帝和诸位大臣的脸色都不好看。 尤其是当佟太师噗嗤一下,笑出声后,年轻皇帝的脸变得跟猪肝一样。 原以为可以通过这件事给顾南添堵,让她体会一下自己的难受心情,万万没想到,这一巴掌好似拍在云朵上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反应! 相反,人家云州还在那里热火朝天地搞建设,这不就显得自己很小孩子气嘛?! 佟太师啧啧两声,就告辞了。 李阁老紧随其后,户部尚书,兵部尚书等人瞅了眼皇上,见他神色难看,也找了个由头告辞。 整个大殿之上只留下济国公世子和皇帝两人。 济国公世子咽口吐沫,自己走还是不走啊?? “滚!”年轻皇帝一生暴喝! “遵命!”济国公世子麻溜地滚了,他还得赶回家去喝果子酒呢。 一回到济国公府,济国公世子肝胆俱裂地发现,自己好不容易从夫人那抠出来的一车果子酒竟全部搬到济国公的院子里去了! “阿爹,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喝果子酒吗?!” 济国公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转移话题:“在圣上面前,你今天表现如何?” 济国公世子委屈巴巴,但又不能拿他爹怎么办:“听你的,老老实实把情况说了一遍。” “你怎么说的?” 当济国公世子把面圣的过程一一说了一遍之后,济国公陷入良久的沉默之中。 济国公想到了一切,唯独没有料想到,顾南夕这么沉得住气,居然没有一点的失态,更没有料想到顾南夕对云州的掌控如此严密! 408.第408章 快去挖人!(4000字大章) 年轻皇帝召见济国公世子的事,当夜就传到了各大官员耳中。 次日的早朝上,官员们一个个像蚌壳一般,没人冒头,生怕引炸年轻皇帝这个火药桶! 年轻皇帝在朝堂上没找到发脾气的借口,下朝后,气呼呼地回后宫了! 蒋御史叫上陈大人,李大人到蒋府小酌:“昨日,苏娘子给我们府上送来几坛子云州出产的果子酒。咱们几个一起喝一杯!” 李大人笑道:“苏娘子也给我们送了,虽然这果子酒,价格低廉,但礼轻情意重!” 陈大人笑眯眯地跟着去了蒋府,他才不会告诉这俩人,这果子酒味道美极了!能蹭蒋御史的就先蹭一蹭! 一出皇宫大门,三个人就无声大笑。 这一次,年轻皇帝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原本大将军顾南夕驻守边关,担任云州刺史之职,虽然有朝廷的任命,但限于她的性别,多多少少有点不稳当! 这一次,年轻皇帝直接给顾南夕封侯,别管出发点是什么,总之都替顾南夕扫除了隐藏的障碍! 以后,从爵位上来讲,顾南夕不再是永城侯夫人,而是忠义侯! 而大将军顾南夕的反应,恰恰提醒了年轻皇帝和朝堂上的相公们,他们为了看笑话出了一个昏招! 结果就是,他们不仅没有看成笑话,反而让大将军在云州呆得更稳,更名正言顺! 这侯爷之位,可不像其他官职,随便找个错处就能撸下来! 尤其是是在封赏的时候,圣上是以军功进行封赏的,这种实打实出来的荣耀哪能那么轻易撸下去? 蒋御史叹服:“不愧是大将军,我们被情绪冲昏头脑的时候,她还能保持冷静!” 陈大人也感慨:“若是我,恐怕当场就要撂撅子辞去官职,拒不受这忠义侯之位!” 李大人点头赞同,圣上的行为实在是太侮辱人了。 若是个脾气暴躁的,肯定要辞官。 即便不辞官,学会埋怨几句,这就会给反应过来的年轻皇帝一个收回赏赐的理由。 大将军这个应对,才是把好处牢牢的抓在手里,还把对方气个半死!实在是高手! 三个人来到蒋府,夫人早就备好酒菜,蒋光海陪坐。 蒋御史端起酒杯,先是看了一下酒杯里的酒水颜色,不像普通果子酒那样浑浊,反而十分清亮:“大将军是想靠果子酒要解云州的财政危机?不知这果子酒定价几何。” 李大人负责各种采购知识,自然对物价熟悉的很:“果子酒一斤不过三文钱。最贵的是岭南的荔枝酒,一斤三百文。不过岭南荔枝本就少,路途还遥远,价格贵一些也正常。” “一斤两百文。” “嗯?!”蒋御史端酒杯的手一顿,看向刚刚说话的儿子。 蒋光海:“我听苏娘子说的,一斤二百文。” 李大人跳脚:“抢劫啊,这怕是卖不出去呢!” 陈大人莫不吭声地喝完一杯,又自己倒了一杯:“如果是一斤二百文,我倒是愿意钱买。” 蒋御史和李大人齐齐看向陈大人,见他丝毫不解释,只自顾自地喝酒,便明白,这果子酒肯定不是普通的果子酒! 将御史轻轻抿一口,眼神瞬间瞪大,原来如此! 如果这果子酒是这样的品质,确实能卖到二百文! “我滴个老天爷啊!这居然是枣酒!”李大人恍恍惚惚。 年前,云州商队还没有运来果子酒,从京都去云州的商队也没提过这茬子,那就说明,至少在过年前,这果子酒还没有酿出来! 依照大将军的性格,如果真有这样好的果子酒,她肯定会事先为果子酒造势,争取把结果子酒卖得更贵! 然而她没有,这就说明这果子酒是临时出来的! “大将军这是招揽到能人了啊!” 蒋光海不免对李大人刮目相看,看着笑呵呵,没想到脑瓜子这么灵活:“李叔父,您说对了!据说,这酿酒的方子是大将军的老乡送给她的!” “胡说八道!大将军生长在京都,京都要是有这么厉害的酿酒人,不可能不传出来一点风声!这肯定是大将军为了保护好此人,特意使得障眼法!” 好奇方隐年身份的人还有不少! 京都,永昌侯府,苏云烟打算在商业街开一家酒肆,专门卖云州的果子酒,百味饭店也可以顺带销售一下。 “义祖,你少喝些酒水,莫要贪杯。” 苏云烟瞧着崔三论,一口接一口喝个不停,不由地皱起眉头。 崔三论却像个小孩似的,趁着苏云烟不注意,偷偷藏起来一小坛子,不小心被一旁的苏玄明发现了,还冲苏玄明吹胡子瞪眼睛,示意他不许吱声。 苏玄明无奈笑道:“义祖,小妹也是为你好。你的咳嗽刚好些,大夫说过,不许再喝。” 崔三论不想听兄妹二人的说教,便岔开话题:“你阿娘可在信中说过,这果子酒是哪位人能人做的?” 苏云烟:“没有提这事。但听济国公世子提起过一嘴,说是阿娘的老乡。” “噗嗤!”崔三论没好气道,“你们家有八百个心眼子,净长你阿娘身上了!小云烟,小心你阿娘把你卖了,你还替她数钱!” 苏云烟一点也不信这话:“阿娘最疼的就是我,她卖谁也不会卖了我。” 崔三论冲站在一旁的小厮使眼色,让他把剩下的那点果子酒搬到自己的院子中去:“你阿娘在云州修官道,想来缺钱的很,云烟,这个果子酒就得靠你了!” “放心吧!”苏云烟已经想好怎么运营这果子酒了,光靠自己的商队,那肯定是卖不到大周各地的。 所以苏云烟打算把果子酒厂和自己筹建的百达快递相结合,这样可以减少一部分物流成本。 除此之外,苏云烟打算在各个州县找代理,可以低价把果子酒给代理,由代理负责区域内的销售。 这样虽然会少赚很多钱,但是能尽快地铺开市场。 云州果子酒的关键在于如何把原本浑浊的酒液变得清亮不苦涩,这项技术虽然目前牢牢掌握在阿娘手中,但如果有个万一呢? 财帛动人心,谁也不知道对手会采取什么样肮脏的手段! 苏云烟所做的,就是为这个万一做准备! 即使对手拿到这项技术,但大部分市场已经被苏云烟占领,对方想要夺回这些市场,肯定要费几年的时间! 这几年时间,苏云烟通过果子酒赚的钱应该够阿娘用了! 苏云烟准备找代理的消息一放出去,永昌侯府的门槛就快被打破了。 穆尼尔也再次拜访永昌侯府:“苏娘子,许久没见,您越发光彩动人了!” 苏云烟叫下人们奉上茶水:“原来是穆掌柜来了,我还是老样子,也许是您许久不登我们永昌侯府的门,这才觉得我变化颇大吧。” 穆尼尔像是没听出苏云烟话里的讽刺,笑得脸上褶子都出来了。 京都水土养人,穆尼尔在京都呆了短短几年,整个人就胖了一圈,连肚子都鼓了起来。“苏娘子,我给自己取了个汉人姓,姓蒲,以后您可以叫我蒲郎。我是真心仰慕我们大周,我的儿子们也都全姓蒲。” 苏云烟听到这话,只淡淡一笑。 这穆尼尔是在跟自己显摆,他在京都关系深厚呢。 毕竟外族人想来京都做生意很容易,但是想在京都落下脚跟,想取得中原的户籍,却是很难的! 苏云烟才不管这穆尼尔想姓穆,还是想姓蒲:“蒲掌柜,您来永昌侯府就是为了这事?” 穆尼尔中气十足:“当年,我和忠义侯合作愉快。我凭借大食商业街得以在京都立足,忠义侯也收获了一大片高价值商铺。苏娘子,别的我不敢说,从京都到云州这一道,我能保证没人比我更熟悉!听说苏娘子在招果子酒代理,不如把河中河南两郡给我?” 朔州,河中,河南,相州这四个郡苏云烟肯定不会给外人! 相州会给九哥宋知州。 李大人这阵子也在走关系,想把三哥李明德塞到朔州去。三哥有举人身份,在比较偏远的朔州,应该能混个县丞。 至于河中河南,还有百川书院的其他师兄们。 穆尼尔这人口蜜腹剑,不值得信任,绝对不能安排在云州和京都之间,免得误了阿娘的大事! 电光火石间,苏云烟就做好了决断:“蒲掌柜,您晚来一步,这两郡已经有人了。” 穆尼尔神色不悦:“还有谁能比我更适合这里?” “君子一诺,重如泰山,我虽女子,亦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只能叫蒲掌柜失望了。” 见苏云烟态度坚定,穆尼尔拂袖离去。 被苏云烟拒绝的,不只有穆尼尔一个。苏云烟在选代理的时候,不仅要考察代理的背景能力,还要考虑他的政治立场。 不说完全倒向顾南夕,最起码不能给阿娘拖后腿! 被拒绝的有当地豪门世家,也有京都高门大户,他们背地里没少骂苏云烟。 “不过十来岁的女童,拿着鸡毛掸子当令箭!一点也没有把我们这些叔伯放在眼里。” “别人戏她一句苏掌柜,就把自己真当掌柜了!顾南夕哪里是把她当女儿养,分明是把她当管家养,偏偏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跟她同龄的女子都定亲了,就她还整日东奔西跑,跟个野猴一般!我看谁家会愿意娶这样的女子做媳妇儿!” “等以后他大哥能继承永昌侯府,他二哥能继承忠义侯之位,就她啥也捞不着,说不定只能当一辈子的老姑娘!” 苏云烟多多少少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不过她并没有生气,而是付之一笑。 这些人骂的越狠,就越证明果子酒的钱途无量! 百味饭店和果子酒商铺门前排的长龙就足以说明这一切! 云州的果子酒品质有目共睹,但凡喝过的无一不说好。 百味饭店外排起一条条长龙,全是来买果子酒的! 就连本就红火的百味饭店,也更加座无虚席,不提前三五天预定,都没有位置。 毕竟在百味饭店吃堂食,不仅能喝到果汁酒,还能点几坛子果子酒带走。 反正买果子酒都要等,还不如坐在饭店里,一边吃饭一边等!若是买的酒水多,了,那些云州人还会骑着那奇奇怪怪的三轮车,把酒水送到客户家。 这三轮车倒是有意思的很,可惜京都没有人能仿制,不知云州商队离开京都时,会不会把这些三轮车卖掉? 百味饭店和果子酒酒肆生意红火的,叫京都不少人都羡慕得眼睛直充血! 就连年轻皇帝听闻后,心里也极其不得劲儿,因为这么红火的生意,京都却收不上多少税! “去查查,云州的果子酒是怎么做的!” 这事儿从苏玄明苏云烟和那些云州人嘴里肯定是打探不出来的,那么唯一有可能知道情况的就是济国公世子! 于是,济国公世子成为社交圈子里最受欢迎的人,一天接到的宴会帖子赶得上以往一年的帖子! 济国公世子被众人捧得有些飘飘然:“你们问那给方子的人?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知道他叫方隐年,朔州人氏,特意从朔州投奔顾南夕的。顾南夕把他护得严严实实,压根就不出酒厂门!” 在座的所有人对视一眼,勾起唇角。 知道姓甚名谁,知道哪里人,接下来的一切就好说了! 这果子酒的生意,但凡有一些经商经验的人,都能看明白是何等大的利润! 而这一切赚钱的关键就在那个叫方隐年的人身上! 他们就不信了,比起破破烂烂的云州,那方隐年会不愿意来感受一下繁华的京都?! 破破烂烂的云州的主人顾南夕,最近日子过得美极了! 随着一坛坛酒水被运出云州,回来的就是一筐筐铜钱! 若是能统计gdp,今年云州的gdp增速铁定能超过百分之十! “大人,方郎君说他想找几个铁匠,帮忙打造几样东西。” 顾南,夕大手一挥:“给他!” “大人,方郎君说他想寻些瓣。” 顾南夕摸摸下巴壳,北方的春天来的比南方要晚一些,这时候还没有开:“把我暖房的那几束全给他搬去!” 绿梅:“主子,这不是您的心肝宝贝儿吗?” “给方郎君!” 绿梅懂了,这就是大宝贝和小宝贝的区别呗!(本章完) 409.第409章 不是老乡,是宝贝! 第409章 不是老乡,是宝贝! 云州果子酒厂,管事们望着那一盆盆娇嫩的朵,暗暗咋舌。 “方郎君,大将军对您也太好了吧!” 这简直是有求必应,要啥给啥! 这样的情况,若是换个性别,那不就是凤求凰吗?! 管事们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方隐年,长得倒是俊秀,就是性格有些腼腆。 不过这样腼腆的性子,居然敢对大将军张口,想来也是仗着大将军宠爱他吧。 方隐年望着面前的铁匠和鲜,内心激荡不已。 他就知道,大将军一定会重用自己的!毕竟,她是史书上都赫赫有名的人物啊,是多少皇帝的偶像! 方隐年抹了把眼泪,暗暗发誓,一定要帮大将军渡过此次难关! “我要的就是就是一个大锅盖,连着一根管子。管子越长越好,最好在中段做成螺旋状,增加管子的长度。然后把长管中段加一个铁皮水箱,让管子穿箱而过!” 方隐年要做的是蒸馏器! 既然云州现在需要钱,那么方隐年就会用自己的毕生学所学,帮助大将军赚钱! 果子酒厂不能只有一个主打产品,必须还要再加点其他种类。 因顾南夕对方隐年的看重,方隐年要的东西,很快就被送来了。 方隐年把锅盖盖到大锅上,再用湿布沿着大锅与锅盖的边缘铺上一层防止漏气,之后就是起火煮酒了。 四尺直径的大锅装满了淡酒,整整蒸了一个上午,才出了一小坛高度酒。 酒厂管事尝了一口高度酒,不由地皱眉:“这酒怕是不得我们大周人喜爱。” 比起高浓度酒,大周人更喜欢果子酒这样口味清淡的。 方隐年眸光闪闪,他要做的不是高浓度蒸馏酒,而是药酒! 药酒制作主要有冷浸法、热浸法和酿制法。 这次,方隐年采用的就是冷浸法。这种方法简单,能最大程度保留药材中的挥发性成分,适合一些质地比较疏松的药材,如枸杞酒有滋补肝肾的作用。 至于热浸法,一般适合人参药酒,但这样成本有点贵,如果能打下来辽东和半岛,采到当地的老山参后,倒是可以大力推广起来。 方隐年收回思绪,把柳树皮切碎,放入布袋,置于陶罐中,按照一比二的比例加入白酒,把陶罐隔水煮沸,密封浸泡三天后,去渣即成。 该药酒可以用来治疗风痹、解毒、消肿、止痛,用药酒涂于肿毒处,疼痛即止。 野史中有记载,抚冥镇的副将顾海就是在这几年,旧伤复发,双腿疼痛难于行,不能领兵。 大将军顾南夕痛失一爱将,不得不亲自领兵守城,最后身中好几箭,虽然没有丢了性命,但以后的每年冬季都会伤口疼痛难忍,休息上个把月! 能让劳模顾南夕休病假,这得是何等的痛苦?!方隐年默默发誓,有自己在,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想必有副将海在一旁守护,大将军肯定不会受伤的! 方隐年为酒厂作出的贡献自然被人报到顾南夕面前。 顾南夕泪流满面,握住绿梅的手,哽咽不止:“这方郎君不是老乡,胜似老乡,是上天赐给我们云州实打实的大宝贝啊!” 顾南夕老tm心酸了。 那该死的慈母系统一直装死,不上线,生怕被自己占一点便宜。 顾南夕都多长时间没享受到身为穿越者的福利了?! 自力更生的日子过久了,险些就要忘记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给他!方郎君想要什么,都给他,我们云州就是这样的尊重人才!” 有了顾南夕发话,方隐年撒开膀子开干。 一时间,整个酒厂比澡堂子还要热闹,一股股蒸汽几乎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就在众人忙碌时,一列马车载着一名老妇人晃晃悠悠地从朔州来到怀朔镇。 马车行走在怀朔镇街道上,两旁是接踵摩肩的行人。 一脸络腮胡的胡商大大咧咧地在街道上走着,时不时和熟悉的铺子老板闲聊两句。 空气中弥漫着肉的香气,用力一吸还能隐隐闻到果子酒的酒香味。 老妇人掀开车帘,看着这热热闹闹,又充满人间烟火的怀朔镇,一时有些恍惚。 “大郎,你莫不是走错地方了?我五年前才来过怀朔镇,不是现在这样啊。” 赶马车的汉子憨憨一笑:“阿娘,整个云州都日新月异,别说是隔五年,便是隔半年来,变化都颇大。” 老妇人瘪嘴:“就是变化再大,也比不上我们朔州。偏偏你小弟,跟得了失心疯似的,哭着喊着要来云州。” 大郎向来疼爱自己家小弟,便说道:“云州刺史重用咱家小弟,这不是挺好的吗?” 一提起这事,老妇人就生气:“那混小子,惯会气我!他读书读不好,就爱摆弄这些奇淫技巧,我托人找关系,好不容易才让县老爷见他一面!他倒好,搁那儿摆弄半天,都没制出来一个肥皂!” 老妇人在路边瞧见好些个新鲜玩物,打算带自家小儿子回朔州的时候,再来逛一圈市集,给孙子孙女们带些玩物。 老妇人干脆直接坐到车门口,把车帘固定住,大大方方地打量起怀朔镇:“我没多想,还真当他是实力不济!可你看看,他却能做出这样的果子酒!他要是早拿出这一手来,不说混个一官半职,哪怕自己开个酒厂,不也挺好?” 说到这里,老妇人是真的有点伤心了,她用袖子抹了一下眼角,迁怒道:“都是你们这几个做哥哥的不好!怎么就那么惯着他?他想看《云州周报》,你们就给他买!这一看,心就飞了!好似这全天下,就云州这个地界能容得下他!” 面对来自母亲的责怪,方大郎只憨憨一笑,这全家最宠小弟的,不就是母亲吗? 小弟从朔州来云州的盘缠,还是阿娘偷偷给的呢! “阿娘,小弟从小身子骨就不好,看什么事儿都提不起兴致,平日里就喜欢摆弄那些小玩意儿。大将军火烧赤尔勒的消息传来的那一天,他的眼睛是我从没见过的明亮。男子汉嘛,谁不崇拜英雄?若非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也想跟着大将军呢!” 410.第410章 保护好大将军的心肝宝贝 第410章 保护好大将军的心肝宝贝 啪! 老妇人照着方大郎的后背狠狠来了一巴掌:“家里有一个你弟弟,就已经够我闹心了!你还想去学当什么英雄?!还让不让我们娘几个活了?” 老妇人这一巴掌下手极狠,方大郎痛得龇牙咧嘴:“阿娘,我就说说而已,我也没那胆子啊!” 老妇人警告地看一眼方大郎:“你最好是没有!这一次,你可一定要跟我一起把你弟弟带回朔州去!那位大人可是承诺了,只要你弟弟愿意献上这个方子,他就能给你弟弟弄到国子监去!” 老妇人叹气:“这无论是做买卖,还是吃手艺饭,都比不上当官!你弟弟从国子监出来,哪怕混个九品芝麻官,对他,对你,对咱们一家都是个大好事!” 方大郎无奈,阿娘想的倒是挺好,关键是小弟他会不会听啊? 但这话,方大郎可不敢说,怕被阿娘揍。 马车穿过拥挤的街道,来到被堵的水泄不通的酒厂门前。 “小哥,我们是先来的!这果子酒应该先给我们吧!” “小哥,无论是果子酒还是药酒,我们都要!” “小哥,这是我的提货单!” 商人们挥舞着提货单,脑袋一个劲儿往酒厂大门探去,这酒水怎么还没好啊?! 多等一天就是少挣一天的钱呢! 老妇人见到这般红火的场景,总算理解了果子酒畅销是如何个畅销法! 难怪连那些个大人,也对果子酒配方虎视眈眈! 人都是吃五谷杂粮,大人们也会为金银财帛动心。 方大郎好不容易才挤到最前面,却被周围的商人们怒视:“哪来的愣头青?居然敢在这里插队!” 方大郎连忙解释:“我不是来买酒的,我是来找人的,我小弟就在酒厂上工!” 酒厂门卫一听,问道:“你要找何人?” “方隐年。” 门卫警惕地上下打量一番方大郎:“他是你何人?” “我亲弟弟,我阿娘也跟着一道来了!”方大郎指向马车。 “稍等片刻。” 没过多一会儿,方隐年就满头大汗地跑出来,眼里满是见到亲人的喜悦。 “大哥,你怎么来了?” 方大郎搓搓手,欲言又止:“可有个肃静地方,让我们兄弟俩好好聊一聊?阿娘也来了,你让他先歇歇!” “成!这怀朔镇里有个夏家食肆,焖羊肉和东坡肉做的极好!肯定符合您和阿娘的口味!那东坡肉入口即化,阿娘吃起来不费牙。” 方隐年和管事打声招呼,就带着方大郎和老妇人来到夏家食肆。 “哟!方郎君来了,还是老样子?”夏掌柜热情地打招呼。 “不了,今儿个我阿娘和大哥也一道来了,夏掌柜,烦请您把店里的招牌菜全上一份!” 夏掌柜这才注意到方隐年身后的老妇人和青年,仔细打量他们的五官,确实能找到一两分相似之处。 “说什么麻不麻烦的,方郎君,您就是太客气了!” 夏家食肆的生意向来很好,尤其是在饭点的时候,更是坐得满满当当。 众人一听竟是方郎君老家来人了,不免放慢吃饭的动作,竖起耳朵听。 老妇人怼了几下方大郎,方大郎就是不吭声,低着脑袋,给三人倒茶。老妇人恨铁不成钢地剜一眼方大郎,不得不自己开口:“幺儿啊,你都出门这么久了,怎么不归家去呀?” 方隐年乐呵呵的,眼睛亮如天上繁星:“阿娘,我这正忙着呢,等忙完了,我就回家看看您和兄嫂们,侄子侄女们。” 方大郎脑袋垂得更低了。 老妇人目光闪烁:“幺儿啊,你年纪也不小了,阿娘给您在朔州寻了门亲事,不如你跟我回去几天,相看相看?” 嘶嘶…… 食肆内,响起一片抽冷气声。 夏掌柜端着一碗东坡肉过来,听到这话,险些手一滑,把碗打翻,幸好方隐年眼疾手快,给接住了。 “多谢方郎君。”夏掌柜道谢,正准备离开,脚步却一顿,终究没压抑住心中的八卦之火。 “方郎君,您家人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你可是大将军的心肝宝贝儿,否则,怎么敢叫你回去相亲的啊?! 方隐年点点头:“他们并不知道详情。” 说完这话,方隐年有些歉疚,自己有太多的事瞒着家人了,改良果子酒,制作药酒,以及接下来的一个大动作! 周围的食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屁股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牢牢地坐在板凳上。 “什么活儿啊?这么忙!朔州离云州又不远,你请上个几天假,又不耽误什么!” 老妇人苦口婆心:“幺儿啊,我给你相中的那个姑娘可好了!年方十八,是十里八乡的一枝,聪明又能干,还识文断字,虽然家境差了些,但我们又不是喜欢攀高枝的人家!” 夏掌柜眨眨眼,这老太太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是不是在故意点磕呢? 方隐年的态度却很是坚定:“壮志未酬,无以为家!” 别闹了,现在正是云州发展的高速时期,自己不趁着这个机会为大将军多做贡献,日后大将军哪能记得起自己?! 老妇人见说不动他,眼珠子一转,抹着眼泪道:“父母在,不远游。你怎么忍心扔下阿爹阿娘?” 方隐年宽慰道:“云州土水泥路修得很好,回一趟朔州也不过几日的功夫。” 老妇人深吸口气,强笑着支开方隐年:“幺儿,听闻怀朔镇的奶茶极好,你去给阿娘和你大哥买一杯来。” “夏掌柜……” 老妇人高声道:“怎的?不愿意给你阿娘跑趟腿?” 方隐年没办法,只好自己去买。 等方隐年一走,老妇人的脸就垮了下来,砰砰给方大郎两拳:“你哑巴了?就眼睁睁看着你小弟一条道走到黑?” 方大郎叫屈:“阿娘您都说不动他,我就更不可能了!” “我不管,待会儿就算是强拉,你也得给我把他拉回去!” 听到这话,夏掌柜坐不住了。 大将军为云州弹尽竭虑,好不容易有一个俊俏郎君本身能干,又能解她寂寞,不能叫着老妇人给拉走! 夏掌柜咳咳两声,坐到老妇人对面:“大娘啊,有句话,我不知当说还是不当说……” 411.第411章 我是大将军的死忠粉! 第411章 我是大将军的死忠粉! “有什么话,掌柜的,您直说就是。”老夫人也想听听旁人的意见。 夏掌柜斟酌片刻,这才组织好语言:“都说女大三,抱金砖。年纪稍微大点的娘子,也有年纪大点的好处。” 老妇人推心置腹道:“我们家也不讲究这些,只要幺儿愿意跟我回朔州去,他喜欢年纪大点的,我也不管。” 夏掌柜急得抓心挠肺的,这老太太似乎是真的不知道方郎君和大将军的事啊! 其他的食客彻底看不下去了。 “这天底下还有比大将军更好的人吗?要啥有啥!大将军若是能看上我,我阿爹阿娘怕不是要把我洗干净,连夜给打包送过去!” “哈哈,你做什么美梦呢?!你可识文断字,你可貌比潘安?再不济,你可有方郎君一手酿酒的好本事?” “那是没有的,我也不敢妄想啊!” 老妇人和方大郎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环顾着四周。 起猛了,刚刚好像产生幻觉了。 他们怎么好像听到,自家那臭小子得了大将军的芳心?! 还不等老妇人追问,方隐年就捧着两杯奶茶回来了:“阿娘,这是红枣枸杞奶茶,喝了对身体好。大哥,这是焦奶茶,今年最畅销的。” 奶茶香气飘飘,但老妇人喝起来没滋没味:“幺儿啊,你真的做好决定了吗?” 方隐年郑重点头:“早在朔州时,我就已经决定好了!” 老妇人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还是不死心道:“为什么啊?” 方隐年:“因为我是大将军的死忠粉!” 老妇人不明白死忠粉是什么意思,但里面有个死字,还有个忠字,足以叫人领会得到其心意之坚定! 老妇人擦擦眼泪:“幺儿啊,这条道可不好走啊!” 方隐年当然知道这条路不好走。 现在的云州,群狼环伺,腹背受敌!要不是因为云州穷,那小皇帝早就对大将军下手了! 但自己的到来,自己提供的一切,会迅速地补好云州这块短板! 自己一定会成为各方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人嘎了! 但是,即使自己会落入如此危险的境地,也要为云州,为大将军效力!否则自己穿越一场,又有什么意义?! 只是这样,真的愧对爹娘。 方隐年当众恭恭敬敬地给老妇人行大礼:“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阿娘,我心意已决!” 老妇人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幺儿,思绪不免回到他刚出生的时候。 这幺儿不似旁的婴儿,一出生就会哭闹。 他不哭不闹,就连饿了,尿了也只哼唧两声。长到两岁,也不开口说话,相邻们都说他是个傻子。 老妇人却不信,幺儿的眼睛那么深邃明亮,怎么可能是个傻子? 后来,他好不容易愿意开口说话了,却还是不愿意搭理人,不愿意去学堂,成天摆弄些锅碗瓢盆和木棍。 乡下地方,不太关注朝堂政事,但大将军火烧赤尔勒的这件事,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即便是他们,也有所耳闻。 自从那一日起,幺儿就变了。老妇人默默叹气,起身扶起方隐年:“或许,这就是命吧。你命里欠她的,这才下凡来还债。” 老妇人慈爱地摸摸方隐年的头顶:“幺儿莫怕,这次我回去,就着手举家搬到云州来。” 方隐年大骇,眼见大战将至,他怎么能忍心让自己的亲人来到云州这个绞肉场上?! “阿娘!不可!” 老妇人却不容分说:“你想待在云州,我管不着你。我们要搬来这里,你也莫插手。你阿爹和三个哥哥是县里有名的铁匠,你要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还是他们给你打的呢!没有他们,你想做那些实验,能趁手吗?” 方隐年一顿,确实不太顺手。云州的铁匠有技艺,但和自己的默契还是差了许多。 “阿娘,你们可以在家里打好,再送给我。” “大老爷们,莫要磨磨唧唧!爹娘还在呢,家里的事何时轮得到你做主了?!你赶紧回你的果子酒厂去,不要出了纰漏,被人嘲笑!” 方隐年被赶回果子酒厂,老妇人带着方大郎辞别夏掌柜。 夏掌柜张张嘴,不知如何劝慰,只能呢喃:“大将军是好人!” 老妇人觉得这一天叹的气,都快赶得上这一辈子加起来的:“我知道。只是这后娘难做,后爹也一样!大将军的三个儿女,个个都是龙凤,如何瞧得上我儿?更别提,现在还无名无份……” 夏掌柜抓耳挠腮,大将军不肯定下名分,那肯定有她的道理,但这话不能对老太太说。 “儿女都是债,大娘你放宽点心。” 老妇人坐上马车:“多谢夏掌柜,待我们一家搬来云州,还来你们家吃!” 方大郎扬起马鞭,棕色瘦马哒哒地走起来,被橘红色的夕阳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老妇人来找方隐年的事,很快传到刺史府。 绿梅一边给顾南夕揉肩,一边轻声道:“主子,您若真的心仪方郎君,不若给他个名分?免得叫旁人议论纷纷。不过,最好还是先提前知会一下大郎二郎和小娘子,他们都是孝顺的孩子,心疼您,不会阻拦您的。” 因为最近赚钱赚得盆满钵满,顾南夕心情好了许多,吃饭也能连干两大碗,原本有些尖瘦的下巴也变得圆润起来,看上去春光满面。 顾南夕正昏昏欲睡,猛的一听这话,立马坐起,声音都变调了:“我何时心仪他了?!” 绿梅:“全云州的人都这样说。” “我怎么不知道?!这是在造谣!” 绿梅怀疑地看一眼顾南夕:“您见他第一眼,不就握他的手了吗?” 顾南夕哑口无言,那不是以为他是老乡嘛! 绿梅继续道:“您一见到他就乐开了!” 这个顾南夕可就有话说了:“他是财神爷!换个八十岁的老爷子能给我赚这么多钱,我也乐!” 绿梅:“他要什么,您就给什么!” “这叫尊重人才,支持人才!” 绿梅将信将疑:“若真是这样,我们可要去辟谣?” 412.第412章 这都是顾南夕的诡计! 第412章 这都是顾南夕的诡计! 顾南夕迟疑,这谣言可不好辟! 说深了,容易被人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说浅了,容易没有一点效果。 顾南夕又问了问当日到底发生了何事,听完方大娘和方隐年的谈话细节后,顾南夕领悟了! 这不就是大龄青年面对家里人催婚,虚构出来一个女朋友嘛! 这种情况,顾南夕虽然没有经历过,但她见过啊。 当年她的同事被家里人催婚,还特意了三千块钱,雇了一个男朋友回家过年呢。 在云州,自己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方隐年不想结婚,拿自己当由头,他家里人也不敢说什么。 顾南夕啧啧啧两声,行吧,方隐年是难得的人才,他不讲究吃,不讲究喝,对金银珠宝也没什么需求,只是不想结婚,让自己背个锅罢了。 这个锅,顾南夕背了! “算了,不辟谣了。” 听到这话,绿梅在顾南夕没注意的时候,撇撇嘴。 …… “方大娘,你们回来了!你们家幺儿呢?” “你家幺儿呢?可是出息了,云州的果子酒可是卖疯了,一坛子居然卖到了五百文!” “方大娘,你说说你们,有这么好的手艺,怎么不在村子里办个酒厂,跑到云州去作甚?” “就是啊,开在村子里,哪怕开在县城,有我们这些乡邻照应着,不方便得多?” “云州那里人口杂乱,有难民,还有胡人,草原人,哪里比得上我们这样知根知底?” 方大娘刚进村子,就遇到了各种各样明里暗里的打探。 人呢,就是这样。 怕你过得不好,又怕你过得太好! 方大娘没吱声,一回到自家院子就把院门一关,隔绝外界的视线。 “阿娘,小弟呢?”方二郎往方大娘身后探去,没有见到自家小弟的身影。 方大娘没理任何人,钻到主屋,和方老爹嘀嘀咕咕到晚上吃饭,这才出来。 “跟你们说个事儿,明天咱们就开始搬到云州去。” “啊?!”除了方大郎和方老爹,其他所有的人都惊讶不已。 方二郎摸摸脑袋,脱口而出:“这是没带回来小弟,反而把我们全部打包带走去云州了!” “闭嘴!”方大娘横他一眼,“你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周围。这村子,这朔州,可还有我们落脚的地方?既然你小弟选择了云州,我们一家人荣辱与共,自然也要去!” 方大嫂欲言又止,被方大郎踢了下脚:“去云州吧,云州的前程更大。” 许是担心隔墙有耳,方大娘并没有跟家人解释太多,而是借口自己生病了,把院门锁得紧紧的,实际上一家人都在打包行李。 但这门隔绝得了乡亲们,隔绝不了村正,隔绝不了那些大人。 村正恨铁不成钢:“方家媳妇,你糊涂啊!这样好的前程,怎么就舍得放弃了呢?!” 面对村正和大人派来的人,即便有些话,方大娘不好说出口,在此时此刻也不得不说出口了!“什么?!方隐年被大将军看中了?!” “什么?!小弟是大将军的情郎?!” 屋子里的村正,屋子外头偷听的方家一家人彻彻底底震惊了! 村正坐立难安,一边是那些大人,一边是云州刺史大将军顾南夕!哪头都不能得罪啊! 负责来问情况的掌事们,像屁股着火一般,火急火燎地回去汇报情况了! 金玉帘箔,明月珠壁,觥筹交错间,掌事的回禀,叫酒杯掉落一地。 “为了保住这门手艺,顾南夕竟然色诱?!”穆尼尔惊呼。 有人摇头,反驳道:“顾南夕手腕之高超,想要拿捏一个人,易如反掌!何必色诱?” “没错!她最擅长连环计,往往你看到的,只是她想让你看到的!” 穆尼尔抽冷气,不愿意和顾南夕有太多的接触,就是觉得这个女人不好把握,叫人看不透。 过了许久,有人拍掌道。 “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一切都是顾南夕的诡计!我们全部都上当了!” 众人齐齐望去:“你细细说来。” 说话的那人猛地站起身,浑身激动得发抖:“真正的手艺人不是这个方隐年!方隐年是顾南夕推出来,吸引视线的!” “原来如此!好狡猾的顾南夕!” “这个猜测有道理!献方子之人,身份是何等的机密,怎么可能叫济国公世子知晓?!这是一切都是烟雾弹,那么就能说得通了!” “没错,顾南夕为了迷惑我们,还特意放出方隐年是她的情郎这个消息,就是为了让我们觉得,她为了拉拢方隐年,选择色诱!以此,更加坐实方隐年的身份!” “呵呵,她招百出,还不是被我们看破了?!上了她一回当,可不会再上他第二回!” 这些话绕得穆尼尔头晕。 过了好久,穆尼尔才反应过味来,不由感慨,这些大周人勾心斗角真是太厉害了! 穆尼尔:“那我们还要继续针对方隐年吗?” 按照计划,利诱不成就威逼! 用方家一家人的命,逼着方隐年投靠过来。 “当然不行!顾南夕已经画出道道来了,这方隐年就是她的人,到时候她借着我们动她的人来搞事,我们岂不是得不偿失?” “没错,她既然把方隐年推出来当靶子,肯定做好被人针对的准备了,说不定还会在后面设下陷阱!” “若这方隐年真的是那有方子的人,我们冒着风险搏一把,未尝不可!但他不是啊!” “撤!” …… 自打献方子之后,方隐年就缩在果子酒厂,没事轻易不出怀朔镇! 野史上就曾经说过一件事,武川镇兵工坊的朴大佬曾经被那群人绑架过,后来是大将军带着云州骑兵给救回来的。 方隐年可不想让自己的名字用这种方式记录在历史上,再说了,自己是来帮大将军的,不是来给大将军添乱的。 男孩子一个人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啊! 但等了很久,等到方大娘带着一家子在怀朔镇定居下来,等到方老爹的铁匠铺开业,方隐年也没等来绑架和刺杀。 方隐年恍恍惚惚,自己就这么不重要吗?!看来还是自己的努力不够! 413.第413章 养猪是件时髦事 自觉不够努力,不被敌人重视的方隐年蹲在锅灶边上,看着蒸馏铜管之中缓缓流出的淡黄色液体,眼中精光直冒! 随着淡黄色的液体流出,整个房子被一股浓郁到极至的香所弥漫。 前来找方隐年的酒厂管事,刚走到院子门口,就闻到这股浓郁的香味儿,步子加快了几分,边走边喊。 “方郎君,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香?难不成是酒?” 本来还在目不转精地盯着那液体的方隐年,听到这话,连忙摆手:“可不能这么说,我可是讲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五好青年!怎么会去喝酒?” 酒厂管事听不懂什么叫五好青年,反正方郎君自打来了果子酒厂后,就越来越奇怪,总说些叫人听不懂的话。 管事凑到方隐年跟前,看到那一股股黄色的液体,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要被香给包围了:“这是何物?” “精油,从中汲取而来。”方隐年双手握拳,眼睛如黑夜里的星星般闪亮。 “无论在哪里,都是女人的钱最好赚!” 似乎想到这个世界不仅是女人爱美,连男人们都喜欢在头顶上簪,方隐年改口道:“不对,是爱美的人钱最好赚!” 现在提取出来的液体还不算真正的精油,需要把它静置一段时间,纯正的精油就会和水分成上下两层。 至于分离出来的水可以单独售卖,也可以添加到肥皂之中,使得原本平平无奇的肥皂变成香皂。 以大将军国聚宝盆般的手段,肯定能将这两样东西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哪怕大将军不亲自出手,她手底下还有苏娘子,马南天,光这俩人在大周商界也是很厉害的人物! 想得到成品,还需要大概一晚上的时间,方隐年便叮嘱其他人看守好院子,不许别人进来,这才随着管事一同离开。 “方郎君,咱们的猪油快不够用了。”管事叹气,这是多么幸福的烦恼啊! 方隐年有些傻眼,他来自后世那个物资丰富的世界,他想过办酒厂会遇到很多困难,例如自己被刺杀,例如被同行耍手段,唯独没想到会因缺乏猪油影响生产! “这该怎么办?”方隐年急了! 管事:“大将军预料到这种情况了!在开办酒厂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鼓励百姓们养猪。只不过,刚开始观望的人会稍微多一点,而且养猪也是需要时间的。这段期间,我们恐怕要靠外地猪油撑过一段时日,只不过,成本会贵上一些。” 听到管事这样说,方隐年松口气。这果子酒本就是暴利,成本上升一点就上升一点吧,无非是多赚一点和少赚一点的区别。 不过,不愧是大将军啊!真有先见之明! 方隐年叹口气,自己只负责出技术,办一个小小的果酒厂就已经遇到这么大的困难! 大将军她要管理好整个云州,以后还要管理那么大一片土地,何其难也?!不愧是名流千史的人! 为了研制精油,方隐年已经将近十天没有回家了,他的爹娘和兄嫂们刚到怀朔镇不久,方隐年放心不下他们,于是在交代好事情后回家了一趟。 “幺儿,你今天怎么有空回来了?”看到门口的方隐年,方大娘惊喜不已。 这幺儿自打来到云州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不再像以前那样懒懒散散的,有时候能一觉睡到大中午。 他就跟那治水的大禹似的,能三过家门而不入,难得他今日起了闲心,还想着回家一趟。 “阿娘,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方隐年好奇地看着阿爹和几个哥哥们抬着木头,好像是要在建房子。 方家住的地方是一个两进的院子,正中央的空地上有一口井,东屋侧面有两块小菜地,是方大娘最喜欢的。如今,其中一块菜地被平掉了,上面插着四根柱子。 王大娘招呼着方隐年去给兄弟们搭把手:“我们这不是响应号召,打算养猪嘛!猪崽子都联系好了!” “哈?!阿娘,你连鸡崽子都养不活,还想养猪啊!”方隐年无语道。 “胡说什么呢?!我养不好鸡崽子,那是鸡崽子不壮实!养猪就不一样了,县衙有专人教养猪呢,猪生病的话,还有人给看病!” 方大娘觉得以前养不活那些畜生,那是自己的问题吗?那完全是当地官衙不作为! 方隐年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阿娘,您要不再考虑一下?” “不考虑了,左邻右舍都养猪,我不养猪的话,不就显得不合群?” …… 养猪好像在云州成了一件时髦事儿,但凡家里有宽敞院子的,都得养上一两头。 只要人勤快一些,勤打扫猪圈,味道也不是那么大。 每天还有专人收猪粪猪尿,说是那些农家子们要拿去沤肥。 许多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农,听到这事都觉得不敢置信,那猪屎猪尿去浇地,不得把麦子都烧死了? 不过大将军没有阻止,那就说明可能真的有办法,能使这些猪粪变成肥力吧。 “耿大娘,有件事我拿不定主意,想听听您的意见。”王老婆子拎着一袋子方方正正的纸包点心走进来。 春夏季节是罐头厂的淡季,耿大娘并不像秋冬时那么忙碌,在家的呆的时间也长了些。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点心?这个你快拿回去,留给你孙子吃。”耿大娘给王老婆子倒杯水,不肯要她的点心。 这王老婆子不要命地干活,又舍不得吃穿,这次提着一兜子点心来找自己,肯定是遇着事儿了。 都是乡里乡亲的,能搭把手自然会搭把手。 王老婆子坐下来,寒暄两句后,就把自己的来意道出来:“耿大娘,我想养猪仔,您觉得还来得及吗?” 耿大娘露出一丝错愕的表情:“来肯定是来得及的。那果子酒厂,需要的猪油海了去了。哪怕日后要不上那些猪肉,光卖猪肉也是赚钱的。” 现在罐头厂就在研发红烧肉罐头,只是那猪的骚味很难去除,若是加大量的酒和香料进去,成本又会很高,往外卖不划算。 听说,把猪煽了后,猪就没那么大的骚味儿了,只不过煽了的猪还没养成,得长成了才能知道这事是不是真的。 “可是王老婆子,你家那院子有点小啊,恐怕养不下猪。” (本章完) 414.第414章 养猪合作社?! 王老婆子喝口水,稳稳心神,笑道:“我没打算在院子里养猪。” “那你这是?” “我家那短命鬼,老家在郊外的王八屯。当年家里还算富裕的时候,他没少帮那些乡里乡亲。虽然他死了很多年,但那些人情还在。只不过大家都穷,在钱这方面帮不上什么忙。” 想到早死的夫君和儿子,王老婆子的声音低沉了许多。 耿大娘安心地听着,搬来沃野镇也有好几年功夫了,对于各家各户是什么个情况,她心里大致有数。 这王老婆子也是个苦命人,早年,她娘家和婆家家境都很殷实。 但连年的战乱,让她不仅家道中落,而且还痛失亲人,只剩一个儿子,结果这儿子还早死…… 王老婆子一扫低沉,腰杆挺得笔直,白的头发被仔仔细细地疏拢到脑后,盘成一个发髻。 “耿大娘,我是想着去王八屯村租一片空地养猪。” 耿大娘劝道:“这养猪本来就是个累活,赚的是个辛苦钱。你去那里租地,人家不可能让你白租啊!再说了,每天往返城里城外的,多浪费功夫?有这时间,你去专心经营你在怀朔镇的食肆,不好吗?” 耿大娘这番话说的掏心掏肺,王老婆子自然能感受得到里面的真诚。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先听我细细说。我在《云州周报》上看到过,怀朔镇不少农户选择和县衙合作种植。于是我就想着,既然种玉米能合作种植,那养猪为什么不能合作养猪呢?” 耿大娘瞳孔一震,对王老婆子刮目相看!没想到王老婆是居然这么会举一反三! 耿大娘垂眸,把碗里的水喝个精光,这才开口道:“你是想让我去找大将军谈这事儿吗?这事儿可不好谈,合作种玉米,那种子全是县衙垫付的!这猪崽子和玉米的价格可不一样。” 王老婆子连连摆手:“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为了发展云州,大将军几乎是掏空家底,我哪好意思再占大将军这个便宜?” 大将军为云州的付出,那是有目共睹的。 除了那些个没鼻子没脸,贪得无厌的人,谁能忍心去薅大将军的羊毛? 耿大娘这下彻底弄不清王老婆子的来意了。 天地风霜尽,新程壮阔多。 温暖的春日阳光照进院落,照得王婆子白的头发丝都闪着微光。 迎着阳光,耿大娘几乎看不清王老婆子的神色,只听到她的声音,好似春日里在枝头绽放的朵一般,生机勃勃。 她说:“我想办一个养猪合作社!由我们这些乡邻们出资购买小猪仔,由王八屯村的村民们出力,负责喂养小猪仔。若是觉得信不过他们,我们也可单独雇人。” 王老婆子越说越快,语气越来越激昂:“等到猪仔出栏,我们还可以和果子酒厂以及罐头厂谈合作!由我们稳定大批量供货,价格再稍微放低一些,想必这两个厂都能答应!” “如此一来,既为大将军解了烦忧,给果子酒厂和罐头厂省了力气,王八屯村的村民们多一笔收入,我们这群街坊邻居们还能赚笔小钱!” “好!这个主意好!王老婆子,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往日是我们小瞧了你!” 耿家小院的院门敞开着,以黄老婆子为首的乡亲们把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刚好把王老婆子的这番话听了个真切! 耿大娘和王老婆齐齐望去,就见邻居们早已等不及,一窝蜂地涌进来。“王老婆子,我们家能出两头猪仔的钱!我早就想养猪仔了,但咱这地方太小,实在是挤不过身!” “我们家能出三头猪仔的钱!要不是我们一家都上工,实在没人能养,早就在年初买猪仔了!” “哎哟,人家怀朔镇对地方宽敞,家家户户都在养猪,整得好像就我们沃野镇没人支持大将军似的!”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积极响应王老婆子的主意。 王老婆子举起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伙安静:“这事儿能不能成,还得看县衙同不同意。” 耿大娘这下彻底明白了,王老婆子是希望自己把这个事儿跟刺史府那边透个气,毕竟办养猪合作社这种事前所未有! 哪怕把史书往前翻个三五百年,也没见过这样的事儿。 一群人眼巴巴地望向耿大娘。 整个街区,耿大娘一家不是里正,胜似里正! 耿大娘犹豫片刻,便一口答应下来。 “王老婆子,这主意是你出的,你跟我一起去见大人。” 耿大娘是个急性子,一答应下来,就风风火火的要去拜访刺史府。 别看在耿大娘面前,王老婆子侃侃而谈,一听说要去见大将军,整个人双腿就有些发软:“我也去?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耿大娘拉着王老婆子就跑。 “等等!我们还没有准备礼物呢!” “大将军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 王老婆子跑得气喘吁吁:“我们也没提前递拜帖啊!” 耿大娘十分有信心:“你提的这个主意,就是最好的拜贴!” 王老婆子有些不相信,她以前又不是没见过那些大人们,一个个派头十足,想见县官,不个十两银子,那是连头发丝儿都见不着的。 大将军再怎么说,也是整个云州的刺史,岂能说见就见?! 然而,现实却打破了王老婆子的认知! 她们不仅进去了,还看到了大将军,真实的,活生生的大将军! 顾南夕上下打量一下王老婆子,穿着青色袄裙,裙子隐隐有些泛白,显然是洗过很多遍了。 但她的指甲夹缝里却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污垢,看来是个爱干净的利落老太太。 “快坐下,喝杯茶。我今日没什么事,你们慢慢说。可是家里遇到困难了?还是遇到事,受委屈了?” 见大将军如此和善,王老婆子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头被一股涩意堵住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耿大娘和顾南夕更熟一些,于是开口道:“大将军,我们想办一个养猪合作社,不知合不合规矩?”(本章完) 415.第415章 轰轰烈烈大生产 哈?! 顾南夕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养猪合作社,这是能出现在大周的词汇吗? 耿大娘用胳膊肘怼了怼王老婆子。 王老婆子这才反应过来,忍着内心的激动,声音发颤地把自己的主意说了一遍。 顾南夕深色莫名地看向王老婆子:“你是如何想到这个主意的?” 王老婆子一脸崇拜地看顾南夕:“是大将军教我们的啊!我是听说县衙和农民合作种植玉米,这才想到养猪也可以这样!” “只不过,我们没有大将军您这样的财力和魄力,所以就想着,干脆整个街坊一起入股!” “养猪嘛,县衙提供技术支持,还有兽医,又不怕猪生病,我们只需要买猪,找场地,再找人照顾,少了很多后顾之忧。就连猪养成后的销路,也是不用愁的!” “本来这事,大将军您可以和玉米种植一样,和老百姓分成!但大将军却没有这样做,这正是因为您不想与民争利,想让我们老百姓多挣些钱啊!” 王老婆子说着说着直抹眼泪,老天爷开眼,让这样好的大人落在云州! 听完王老婆子这番话,顾南夕有点心虚,她之所以没这么干,纯粹是因为没钱。 果子酒厂的赚的那些钱,还要留着建设云州其他项目,尤其是军工生产这一块,太特么费钱了,堪比吞金兽! “挺好的,你们放手去干吧!我很看好你们!” 得了顾南夕的许可,耿大娘和王老婆子彻底撒开膀子大干! 次日,王老婆子就跑去王八屯村,找村正商量一下租用土地的事。 王八屯村的田地都是些下等田,农家子在统计云州农田的时候,就来这里看过了。 按照那些农家子的说法,就是这土地不具备改造价值。 即使大价钱给他们修灌溉系统,安装水力车,那也没办法把这些下等田提高到中等田。 因为他们的田里有很多细沙和小石块,地力不足,产出就不够。 知道这事后,王八屯村的村民们自然是很失望,不过好在,他们离抚冥镇不算远,去镇子里打工,也是一条活路。 有那些家里走不开的,便跟县衙租辆三轮车,来来往往运送猪油,果子酒,罐头等等,这做脚夫挣的钱,也足够养家糊口。 王八屯村的村正听完王老婆子的来意后,一口就答应下来。 一是因为王老婆子的婆家曾经在灾害年间,给村里捐了不少粮食,村正自己就是受益者。 二是因为村里人口不多,还有一大片空地没被划出去,就在那儿干放着。与其白白浪费掉,还不如和王老婆子合作,好歹也能让村子里人沾沾光! 就在王老婆子和村正商谈租借场地的事时,耿大娘就在巷子口支一张桌子,还从百川书院找了个书生过来,专门做记录。 等桌子支好后,巷子口已经排满了长队,全是左邻右舍的街坊们。 “王小二家,五两银子。核实一下身份信息和钱数。没问题的话,就在这儿签字画押吧。” “陈寡妇家,三两银子!” “李屠夫家,十五两银子。” 哇哦! 听到这个钱数,人群发出一阵惊呼。虽然都知道当屠夫挣钱,但没想到这么挣钱啊! 被这么多羡慕的视线盯住,李屠夫眼神亮晶晶的,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托大人的福,这阵子生意忙不过来,赚了点小钱。” 众人却暗道,听说全云州的猪都快被杀光了,这李屠夫赚的恐怕不是一点小钱吧! 一头成年的猪,市面上售价是三两银子。 猪仔要便宜一些,一般在七八百文左右,但因最近养猪的人太多,猪崽子的价格也上涨到了一两银子。 这李屠夫一口气拿出十五两,那不就相当于十五头猪仔吗? “我滴个乖乖,他这一年不得挣三十两?!”有人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猛地瞪大眼睛。 旁边有人纠正道:“听说按照县衙教的方法,把猪煽了后,猪会更长肉些!再给它们煮一煮猪食,就更长肉了!” 围着桌子看热闹的外地行商捂嘴笑道:“喂猪竟然还要烧火煮食吗?!” 陈寡妇剜他一眼:“你都知道吃热乎的猪,怎么就不能吃热乎的?” “你!” “少用手指头指我!小心我给你剁了!大将军让咱们怎么做,咱们就照做就是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行商还想说什么,就被一旁的同伴给拉开了:“你说说你!第一次来云州,怎么就这般口无遮拦?” “这能怪我吗?分明是他们云州做的事,太离谱了!” “倒也不算离谱。据我所知,在年前就已经买猪仔的人,两个月时间,原本三斤重的仔猪就长到了四十多斤!听县衙的技术人员说,等到第三个月,平均每天能长一斤半。” 嘶嘶! 行商直抽冷气:“照这么下去,一头猪不得长到两三百斤?!” 现在市面上的猪能有两百斤,就已经算得上是肥猪了。 “嗯!技术人员说,养到八个月就能出栏了,基本上都能达到三百斤,而且会有一指半以上的肥膘!” 行商咽了咽口水:“猪肉一斤三十五文,一头猪三百斤,哪怕去掉猪头猪蹄,光肉也能有两百斤,还有那么多肥肉!便宜一点卖,算三十文一斤,一头猪也能卖上六两银子!” 李寡妇回家的脚步一顿,心里打起算盘。 听王老婆子的意思,这是要直接对标啤酒厂和罐头厂的,价格肯定达不到市场价,但就算二十文一斤,那也是四两银子啊! 李寡妇匆匆回家,拿了一个钱袋,又跑到耿大娘跟前:“我要加钱!再加三两!” 其他听到行商对话的街坊,也纷纷表示要追加投资! 一时间,耿大娘手忙脚乱,只能叫街坊们继续排好队,一个个来,不要着急。 而这番热闹的景象自然是引起文钰的注意,在对耿大娘和王老婆子进行一次专访后,最新一期《云州周报》出炉了! 头版正是《紧跟时代脚步,抚冥镇成立第一个养猪合作社!》(本章完) 416.第416章 处处都有合作社 《云州周报》对农村合作社一事大写特写,并且表示高度赞扬。 其他镇子的人看了,心里就不服气起来。 虽然自己想不到这个点子,但可以照做啊! 至于养猪场投入成本太大,那不是还可以养鸡养鸭养鹅嘛! “听说了,王老婆子在办合作社之前是特意去刺史府,问过大将军的!大将军既然同意了,那就说明这事儿没问题!” “对头,商人都能有商会,我们种地的也可以有种地合作社!养鸡合作社!” 一时间,各个合作社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起初《云州周报》还会在不太重要的版面写一番贺词,可后来合作社实在是太多了,便是在广告版面挪出一个豆腐块大的大小,在上面写上新成立的合作社名单。 这样的大动作,自然也是引得草原各部议论纷纷。 春风一吹,春雨一落,一夜之间,那些埋藏在土地下面的小草便冒出头来。 朝阳从地平线上升起,为草原披上一层金色的外衣。 草叶上的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芒,宛若一颗颗璀璨的珍珠。 阿古朵收拾帐篷里的衣物,然后准备和族人们告别。 “阿桑大娘,这个蹴鞠送给你们。” 阿古朵摸了摸蹴鞠,眼神里带着一丝对孩子般的喜爱。 “这怎么能行,这可是你当耳环才买下来的!”阿桑大娘推辞。 阿古朵却很坚决:“今年蹴鞠大赛,我们没有取得好成绩,来年蹴鞠大赛竞争肯定会更激烈!阿布日吉要在抚冥镇当兵,格尔朗要在百川书院上学,我也不得不跟着留下来。” 阿古朵把蹴鞠塞到阿桑大娘怀里:“在抚冥镇,我可以随时练蹴鞠,但你们到了草原上,难得有适合你们的娱乐活动。” 阿桑大娘紧紧抱住怀里的蹴鞠,心里万般不舍,不仅仅是舍不得阿古朵,更是舍不得离开云州的地界。 这个冬天就好像在做梦一样,是这样的安稳富足,每天晚上都不必担心会被人闯进帐篷,像被拖牲畜一样被拖走。 但春天的响雷,就是草原牧民们离开的号角。 他们要带着自己的家当和羔羊们去往更深处的草原,那里有更肥美的青草。 羊群不能在一个地方待一整年,它们会把这片土地啃得杂草不生。 牧民们的一生,总是在各个草场转场中度过,他们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但这一次,阿桑大娘深深羡慕起阿古朵,像汉人们那样,在一个地方定居下来,似乎也不错? “阿古朵,你继续收拾东西。首领找我,我过去一趟。”阿布日吉掀开帘子,跟阿古朵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大步离开了。 望着阿布日吉越发威严,好似官老爷一般,阿桑大娘不禁为阿古朵悬起一颗心:“听说汉人那边有纳妾的,你可得看好阿布日吉呀!” 阿古朵也想得很开:“如果男人的心,不在你身上,你就是拿绳子拴住他,他尿泡尿的功夫,都得去沾惹草。与其看着他,还不如顾好我自己。” “你打算如何顾好你自己?”阿古朵的眼睛亮亮的:“我都打探过了,抚冥镇很多厂子都在招工,我先去试一试。如果不行的话,我可以支个早餐摊子。当铺掌柜同意我在他门口摆摊。” “等到格尔朗放学了,我再和格尔朗学几个字,一天认识五个,一个月就能认识一百多个!” 阿娘临终前说的那几句汉话,一直是阿古朵的心病。 阿古朵不想告诉别人,那就只能自己学! 阿桑大娘摸摸阿古朵黝黑的辫子:“你阿娘把你教的真好。” 阿古朵和自己的伙伴们一一告别。 阿布日吉则在首领帐篷里,听着首领哈斯亲切叮嘱。 “你在李老大手下要好好干!如果有一天,云州和鞑子打起来了,那就是你立功的机会到了!不要摇摆,不要犹豫!” “好的,首领。” 哈斯拿着一块油布,擦着半人高的弓,良久以后,这才开口道。 “现在汉人们开展各种合作社,养猪的,养鸡的,种地的。你说我们牧民要不要也成立一个?” 阿布日吉摇头:“不行的,时机还没有到。汉人们敢成立合作社,那是因为有云州巍峨的城墙保护。他们坚信,有大将军在,鞑子突不破这道防线!他们的猪羊不会被人牵走!” 阿布日吉透过敞开的门帘,望向北面无尽的草原,声音几不可闻:“我们虽然在云州界碑内,但我们终将要到草原深处去。” 至于时机什么时候才算成熟,那就要等到大将军把云州的界碑囊括整个草原! 阿布日吉坚信,这一日终将到来! …… 方隐年把精油研发成功后,得到了顾南夕的大力赞赏,还给了好多赏赐! 方隐年乐得合不拢嘴,坐着马车,带着赏赐,直奔方家。 “哟,小弟,你这是遇到什么大好事了?这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方家大郎打开门,看到笑得晕乎乎的方隐年,打趣道。 “嘿嘿。不能说。”方隐年跳下马车,怀里还捧着一个卷轴,跟宝贝蛋似的,都不让方大郎碰。 听到动静的方大娘走出来,诧异道:“可真是稀客!这个月是咋的了?竟然让你回来两趟!” “阿娘,快帮忙把东西搬下来。”方隐年的耳朵,自动过滤掉自己不喜欢听的话。 方大娘白他一眼,掀开车帘,发现里面满满当当的,有几匹丝绸,还有几个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竟然装着银锭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瓶瓶罐罐,也不知道是什么。 “幺儿,你这是去抢劫了,哪来这么多东西?” 方大娘有点麻,这幺儿每个月的工钱很多,一大半都会上交到公中,说是要让他的几个侄子侄女们都去上学。 剩下的钱,哪够买这些东西啊? 方隐年眼睛笑得跟月牙一般,露出两颊两个深深的酒窝:“大将军赏赐的。” 方大娘的手一顿,笑意僵在脸上,自家这幺儿,是吃软饭,吃出骄傲感了?!(本章完) 417.第417章 顾南夕在自取灭亡 第417章 顾南夕在自取灭亡 “四叔,你怀里的是什么?”刚放学归来的方小妞,伸出手想要去碰一碰卷轴。 方隐年连忙一闪身:“快去洗手,你这手也太脏了!” “四叔,我的好四叔,你就给我看看嘛!”冯小妞撒娇道。 方隐年小心翼翼地打开卷轴,语气里是难掩的骄傲和得意:“只许看,不许摸。” 方家人离卷轴五步远。 “啊!这是仙女下凡吗?这漂亮娘子是谁呀?是四叔的心上人吗?”方小妞一下子就被画像上的女子吸引了全部目光。 这女娘五官精致,正慵懒地靠坐在摇椅上,明明是懒懒散散的,但那目光瞥过来,好似能直刺人心! 方大娘,方大郎等人不由地挺直腰背。 方隐年的嘴角高高扬起,恨不得叉腰大笑:“这是大将军啊!上面还有她的亲笔签名呢!” 方隐年心中的小人在发出土拨鼠尖叫。 嗷嗷嗷! 他拿到了大将军顾南夕的亲笔签名照! 上面还写着赠方隐年! 方隐年都快哭了,这卷轴必须是方家的传家宝,以后要传给子子孙孙们! 老爸,老妈,老师们,同学们,你们看到了吗?他方隐年出息了! 谁能像他一样,拿到大将军顾南夕的签名照?!就问问,谁能?! 方隐年生怕多被别人看一眼,卷轴上的画像和签名就会不翼而飞,简单给家人看一眼后,连忙卷起来,抱在怀里,飞速地跑到自己的卧室。 他要找个地方,把卷轴藏起来! 留在原地的方家人面面相觑。 方小妞满眼的崇拜:“原来大将军长这样子啊!朔州的大人,还说她长着三头六臂呢,想来是别人嫉妒她,故意抹黑造谣!” 方大郎摸摸脑袋,眼神有一撇一撇地望向自己阿娘。 对于小弟和大将军的事,阿娘是不赞同的,毕竟两人的身份相差太悬殊! 方大娘望着方隐年小白兔似的蹦蹦跳跳的身影,长长地叹口气。 如果大将军是长成这个模样,自家幺儿能吃上这碗软饭,确实是挺值得骄傲的! …… 京都,福全茶楼,二楼包厢内,刚下朝归来的官员们脱下官袍,各自点了喜爱的点心,三三两两坐着。 “没想到,云州的奶茶竟然风靡到了京都。” 有人撇撇嘴,不屑道:“我就不喜爱这种奶茶,从未喝过。” “云州果子酒厂的生意,你们都看到了。上一个月光销往京都的果子酒就足足有十万斤!” “圣上怕不是眼红得都要流血了?” 其余人没有搭腔,这个愣头青,圣上眼红归眼红,但哪能拿到茶楼这种地方来取笑? “有消息传来,这果子酒厂在大量收购猪油,想必果子酒之所以能如此澄清,跟猪油脱不了关系。” 其实这件事不用刻意调查,基本上都知道。 《云州周报》连着好几期都在大力推广养猪一事,可见在云州,猪的缺口相当大。以顾南夕在云州的掌控力来看,她压根就没打算隐瞒这件事。 那么问题来了,这事儿是真的,还是顾南夕故意演给大家看的?! 眼看着眼前有一座金山,大家是跟,还是不跟? “看这肯定是顾南夕的阴谋!我就不信,谁有这样的发财的门道,会这样大大方方敞开给大家伙看!” 十万斤果子酒,一斤最起码赚一百文,一个月就是赚一万贯!这简直比出海还要抢钱! 要知道,这可是单单一个京都! 其他州郡虽然没有京都厉害,但一年加起来销售个五十万斤没问题。 之所以现在没这么疯狂销售,那纯粹是因为云州果子酒厂的产量不够! 这生意,堪称会下金蛋的母鸡,谁会不心动? “会不会是顾南夕预判了我们的预判?” 现场响起一片抽冷气声。 如果这个猜测的对象换一个人,大家都觉得这是在神话他。 但这个对象是顾南夕,那么这个猜测极有可能是真的。 “啊啊!怎么这么难?!”有人揪着自己的头发,崩溃道。 所有人都愁眉苦脸,是啊,这也太难了,他们把顾南夕赶得远远的,都赶到云州去了,还能在朝堂上和她对上啊?! “圣上真是的,整个天下都是他们家的。人家顾南夕赚点钱怎么了?不还是在云州上了吗?对于圣上而言,这不就是把钱从左手倒腾到右手?作甚要眼红!” 愣头青觉的这个官场太难混了,这官当坏了吧,得砍头,当得太好了吧,还得被圣上忌惮,当得中规中矩吧,就会被百姓们骂,到底要人怎么办吗?! 愣头青碎碎念:“他眼红就眼红了,自己去跟顾南夕谈啊!他做不出这件事,就把这事儿推给我们!” 其他人在心里暗暗点头,可不呗!但面上却一片淡然之色,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讨论了半晌,没讨论出出个结果。 喝了一肚子茶,吃了一肚子点心,听说书人讲了一晚上故事,直到福全茶楼打算闭馆歇业,众人才面面相觑。 这可咋整? 明日早朝上圣上问起来,大家该如何回答?! 良久,一个男声轻轻响起:“顾南夕这是在自取灭亡!现在可知的是,果子酒厂想出产大量的果子酒,就必须要大量收购猪油!” 众人瞩目,侧耳倾听。 “猪油乃我们大周百姓日常生活所需,即便在京都,一斤也不过六十文钱!顾南夕如此大量收购,势必会造成市面上猪油紧张。物以稀为贵,猪油价格势必会上涨!” 有人拍掌道:“没错,听闻朔州的猪油由原本的五十文钱涨到六十文了!” 那男子侃侃而谈:“顾南夕的名声这么好,皆是因为她没有动平民百姓的利益!刀不割在自己身上,都不知道疼。这次顾南夕损民利己,第一个反对她的就是往日里支持她的老百姓!” “没错,就是这样!” 众人得到标准答案,原地解散。 次日,上朝时,面对圣上的询问,众人自我发挥,把顾南夕自取灭亡的惨状,添油加火描述一番,好似顾南夕真的做了什么惨绝人寰,不容于天地的恶事一般。 年轻皇帝听得龙颜大悦,心里暗暗打着主意,到时候恶人就给顾南夕来做,他来摘最后的桃子! 418.第418章 总有人想搞事 第418章 总有人想搞事 大周王宫无秘事,大臣和圣上的这一番讨论,在第二日就传遍了整个京都。 京都的猪油价格应声而涨,愣生生涨了三文钱。 市井之间,不乏抱怨声。 这情景似乎又印证了诸位大人们的猜测。 一时间,关于大将军顾南夕在云州的操作又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无论是茶楼还是酒肆,客人们一边喝着果子酒,一边对此事高谈阔论一番,似乎不发表一两句意见,就跟落伍了似的。 书院的学子们却觉得春光明媚,不容辜负,三五成群去京郊踏春。 春水春池满,春生春草生。 春人饮春酒,春鸟弄春声。 百川书院的学子们受耿四郎的邀请,前去耿家村踏青。 春光正好,学子们自然不能坐在四面都被包裹的马车里。 一辆辆牛板车,载着一群身穿书生长袍的学子们走街过巷。 偶尔两个学院的学子碰上,还会相互点头示意,甚至是吟诗作对一番,引得路过的行人驻足,拍掌叫好。 “小妹,你先歇一歇,莫要成天看你的账本,偶尔给自己放松一天!” 苏玄明无奈地看着苏云烟。 别的学子都在欣赏春日美景,偏偏苏云烟左手拿着账本,右手拿着算盘,盘腿坐在板车上,聚精会神,不为外物所影响。 苏云烟左右两手同时开工,账本被翻得哗哗作响,算盘被拨得嘈嘈切切如急雨。 她头也不抬道:“不行啊,阿娘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我,可不能掉链子!大哥,你不用管我,专心念你的书去!” “唉。”苏玄明挨着苏云烟坐下,给苏云烟打下手,“原本是想叫你来放松一下的,没想到竟成了给你添乱。” 苏云烟:“大兄日夜苦读,劳神费力,是该劳逸结合。对于我而言,能看到钱进账,这就是休息了!” 苏玄明没作声,而是帮着苏云烟算账,越算心中越大惊。 这果子酒的利润恐怖如斯! 难怪圣上和朝堂对果子酒垂涎不已! 苏玄明眉头紧紧皱着:“小妹,阿娘还打算扩大果子酒生产吗?” “嗯!” 苏玄明的心直往下坠:“我瞧着这酒水的利润已经够大了,为何还要继续?” 苏云烟常常跑云州,自然对云州的情况更了解一些。 苏云烟叹了一口气:“因为云州那边的费更大!” 苏玄明抿嘴唇,看来云州的财政状况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严峻,再想到自己给阿娘写信要钱,心里不免羞愧。 苏玄明望了一眼意气风发,高谈阔论的同窗们,心里做了个决定。当众人行走的南门,准备出城时,恰好和松山书院的学子们对上。 “哟,这不是我们鼎鼎大名的苏大郎吗?你不去帮着你阿娘搂钱,还有心思到处玩?”李少言扇着扇子,斜睨苏玄明,整张脸上写着大大的挑衅二字。 百川书院的学子们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一个个板着脸,直盯着李少言! 他是今日碰到的第一个来找茬的人! 苏玄明把账本理好,担忧地看向苏云烟。 见她完全沉浸在算账之中,丝毫没把李少言放在心上,苏玄明的唇角勾了勾。 “少言兄,你头上戴着的束发嵌宝紫金冠,眉间勒着的二龙抢珠金抹额,身上穿着的二色金百蝶穿大红箭袖,想必都是别人送的,不是龙武大将军买的。以龙武大将军的俸禄,养活一大家子人是够了,但万万是撑不住这般奢华的生活的。” 苏玄明一脸真挚,好像他说的话就是真话,没有另有所指。 李少言的嘲讽僵硬在脸上,他阿爹有没有收不该收的钱,他心里有数的很,只不过当着众人的面,怎么能露怯? “我家如何,无需你管。最起码我爹没有与民争利,不像你娘,引得众百姓们吃不起猪油,让百姓受累。” 被这番动静吸引过来的围观群众,听到这话,便开始小声议论开来。 “他们说的可是大将军顾南夕为了卖果子酒,大肆收购猪油一事?” “正是这个!虽然不知果子酒和猪油有什么关系,但京都猪油的价格确实是因此上涨了。” “我前儿个买了一斤才六十文,买三斤以上,还能便宜两文钱。今儿个再去问,就已经涨到六十五文了,不讲价。” “唉哟,云州的事儿都能影响到我们京都,真不敢想象云州的猪油价格得涨到什么地步!” “嗨,反正最后受影响的都是我们这些穷苦的老百姓。” 苏云烟把账本一合,算盘一放,站起身,先扫一圈众人,见议论声低了下去,这才高声道。 “云州大量收购猪油,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对你来说,自然不是坏事!”李绍言冷哼一声,“受利的是你们侯府,而多付银钱,为高油价买单的却是百姓。” 苏云烟遗憾地摇摇头:“我当身为松山书院学子首座的李郎君,应有治世之能。万万没想到,你的见识也不过如此。你若是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便回去问你阿爹吧。” 李少言不服气:“你是不是在故弄玄虚?其实,你自己也并不知道有何好处!” 苏云烟啧啧两声:“我又不是你阿娘,我作甚要教你?学徒学门手艺,还得恭恭敬敬的为师父打工三年。学子想进书院,还得交束脩。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苏云烟接下来的话,却是对着其他围观群众说的:“至于我阿娘,究竟为人如何?天在看,地在看,云州上下的百姓也在看。反正据我所知,云州好得很。诸位且想想,我阿娘做事,可曾有愧于天下黎民?” 说完这番话,苏云烟看也不看李少言一眼,坐下来继续盘账。 “我们走!夏虫不可语冰,莫叫某些得了红眼病的人,扰了我们的兴致!”苏玄明吆喝一声。 百川书院的学子们一个个喜笑颜开,好似方才的一切并没有发生,路过李少言等人时,连眼风都没给一个。 这样的无视,最叫人难受。 李少言紧紧攥拳,眼里是掩饰不了的恶毒!呵,待顾南夕被民心反噬,且瞧这两兄妹如何嚣张! 419.第419章 百姓父母 第419章 百姓父母 忽略掉这个不愉快的小插曲,接下来的一路,阳光明媚,草长莺飞,鼻腔充斥着浓郁的春日气息。 这一切美好得让人的毛孔都舒展开来,心中的郁气也随之消散掉了。 “大郎,小娘子,你们来了,快请进!”得知自家四弟邀请了同窗们来村子里踏青后,耿大郎一大早就拾掇好院子,并且还朝邻居们买了好些鸭蛋,鹅蛋以及鸡肉羊肉。 如今万事俱备,只差客人。 耿大郎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竹条编箩筐,视线却一直落在院外,终于等到了这群少年郎。 一见到苏大郎和苏小娘子,耿大郎的眼泪就快掉下来了,抽抽鼻子,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耿四郎笑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你当初见到我时,都没有落泪。怎么见到大郎和小娘子,竟是快要哭出来了?你老实告诉我,在你心中,谁才是亲人?” “去去去,一边去!我就是……” 耿大郎擦掉眼角的眼泪,他就是心疼大将军。 自己和小弟虽然好几年没见面,好歹今年趁着这次机会就能见上一面。 大将军和苏大郎以及苏二郎,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再团聚。 陈逸轩见二人脸上神色黯然,赶紧岔开话题:“耿大哥,听说你特意为我们准备了烤鸡?” 耿大郎收拾好情绪,笑着请众人进院子。 “正是!是怀朔镇流行的叫鸡,听说是一个乞丐,来到怀朔镇后,机缘巧合之下,逮到了一只野鸡。他用泥巴裹着裹,再进行焖烧,等敲开着泥巴,那鸡肉便鲜嫩可口多汁!” “”丐把这个做法卖给怀朔镇的食肆老板,获得了一大笔银子,彻底在怀朔镇落下脚跟。” 陈逸轩张大嘴巴,不敢置信道:“真的假的?怀朔镇竟然富裕如斯,随处都能捡到一只野鸡?!” 耿大郎哈哈大笑:“这自然是不可能的!怀朔镇哪能这般物资丰饶?不过是商家们为了这道叫鸡,故意编出来的故事罢了。不过这叫鸡,味道确实不错。你们若是想登高,带上一两只,许是到了山顶,还会是热乎的。” 话题一旦打开,便再也关不上了。 百川书院的学子们对云州很感兴趣,比起看看草,他们更愿意围着耿大郎问东问西。 苏玄明也在一旁默默听着,书信里写的东西,哪有亲历者说的绘声绘色? 往日里问小妹关于云州的事,小妹只报喜不报忧。 耿大朗一直在基层打转,说不定能从他的只言片语中,看出一二。 “耿大郎,云州现在工作可好找?” 耿大郎:“只要手脚俱全,就能找份活干。顶好的活自然是给云州当兵,但现在没有战事,想当兵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耿大郎喝口水,润下嗓子:“尤其是那些草原人,一个个都想着来当兵,他们擅骑射,有的个子高壮,若非是刚并入云州不久,不能确定他们的忠诚性,这才没大量招他们。” 今天太阳很灿烂,树叶都抽起了绿芽,看上去格外喜人。 众人觉得与其进屋里去吃饭,还不如直接在院子里,感受着美好春光。 于是,一群人把厅内的桌子搬到院子来,两张桌子合并到一块。 搬凳子的搬凳子,有厨艺的就去厨房帮忙打下手,像陈逸轩这种什么也不会干的,就充当气氛组,像蝴蝶一般穿梭在各个地方,左聊一句右聊一句。“耿大哥,现在坊间都在说大将军开酒厂,致使猪油涨价,这是真的吗?” 不知道是谁,突然冒出这么一个问题来。 一时间,院子中,众人的动作都轻了许多,竖起耳朵听。 耿大郎正在打鸡蛋,他想尝试做一下蛋糕,四弟自小爱吃甜食,铁定喜欢吃蛋糕。 “啊,猪油涨价?没听说啊!反正我来的时候,云州的猪油价格在四十五文钱一斤。至于现在涨没涨,不清楚呢。” 人群里有人叹气:“不知道山长大人这次该如何度过难关?” 苏云烟算完账,伸了个懒腰,见那些学弟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似乎真的在为阿娘担忧,便道。 “无需担心,阿娘心中自有规划。耿大郎,你临走之前,云州酒厂招多些工人?” 耿大郎想了想:“招了五百人!方郎君说,这酒厂以后要开得更大一些,争取达到年产百万斤!” 嘶嘶嘶! 百万斤?! 这下连苏玄明的神色也绷不住了。 这方郎君到底是何许人也?不知为何卖得这么大?! 如果年产百万斤左右,那得卖到整个大周才行! “五百人?!陈郎,我记得你曾说过,在官办的工坊里,也不过几百人的规模吧!” 陈逸轩点头:“没错,能上五百人,那都已经是很大的官办工坊了!” 苏云烟眸光闪闪:“如果真的能做到年产百万斤,那么绝对不止五百人!光酒工就得最少千人,再加上分装、选果等等杂役,估计要两千人。” 苏云烟继续道:“百万酒坊要多少果农供应果鲜?用多少农户养猪炼油?想发往全大周,又要多少人力运输?多少酒店销售?” “且不说,这样能给云州解决多少就业,为云州吸引来多少客商。就说,这一路,得养活多少其他州郡的人?” 苏云烟看了一眼众人,叹口气:“我才疏学浅,仗着跟阿娘交流的比较多,这样才能看到第一层用意。至于阿娘还有没有别的用意,就要靠诸位兄长的了!” 苏云烟的这番话,堪称震耳欲聋。 陈逸轩等人羞愧地低下脑袋。 他们原以为自己能低下头,看一看这穷苦的百姓,就已经是极有良心的读书人了。 然而,比起山长,自己等人还是看得太浅! 以天下万民为其子,以天地为棋局,何人能与山长对弈? 当皇帝和朝堂上的诸位相公们视线还纠缠在为油价是否上涨时,山长顾南夕已经看到了牵一发动全身,以点带面,全面发展云州,乃至整个大周! 什么叫运筹帷幄?这就叫运筹帷幄! 什么叫高瞻远瞩?这就是高瞻远瞩! 什么叫百姓父母?这就是百姓父母!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420.第420章 夫人外交 第420章 夫人外交 这一次踏青,不仅赏欣赏到了春光美景,更是洗涤了心灵! 苏云烟的一番话,如一道惊雷,劈开众人眼前的迷雾,把所有人的格局再往上拔高了一层。 这或许就是当年山长顾南夕曾在课堂上说过的战略眼光! 要把视野不断拔高,从最高处俯瞰这个天下,才能彻底看清楚天下大势! 苏玄明悟了,他又悟了! 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他还是要登上高位,站在权利巅峰,才能跟上阿娘的所思所想。 苏云烟并没有和大家伙一起回去,而是提前回城里了,因为云州又来了一批商队。 这次商队带来的除了有果子酒,还多出了一样新产品,说是精油。 “苏娘子,您来了!”云州酒肆的生意太火爆,管事拉着苏云烟走到内间,神情焦灼,“宋娘子,现在存货不足三千斤!若不限购,今天恐怕就会卖完!” 苏云烟看着外边排着长龙的队伍,嘴角高高翘起:“无需担心,阿娘又从云州派商队来了,今天刚到,晚上闭店后,我们就一起去卸货。” 酒厂管事松口气:“这可来的真是太及时了!” 安排好晚上卸货的事以后,苏云烟又转向旁边的杂货铺子。 这杂货铺子卖的都是来自云州的各种小物件,羊肉罐头,水果罐头,羊毛垫子等等。 以前不叫杂货铺子,后来因卖的东西种类太杂,干脆就取名叫云州杂货铺。 “肥皂卖的怎么样了?”苏云烟一进来,视线就在货柜上扫了一遍,发现原本摆满肥皂的货架,竟只剩下稀稀拉拉三两块。 杂货铺的管事没在店里,只剩一个小伙计。 小伙计急忙迎上来,拘谨道:“苏娘子,您来了。肥皂卖的极好。按您的意思,定价为一百文一块。” “起初买的人少,但后来大家发现这个肥皂比皂角耐用许多,小小一块就能用很久,综合下来,倒还是买肥皂合算的多!于是名声传开,前来买肥皂的人越来越多!” 苏云烟点点头:“等管事回来了,你告诉他,晚上去库房一趟,云州商队运来新货了,不仅有肥皂,据说还有新品!” “好咧!” 这个夜晚,是忙忙碌碌的一个夜晚。 直到忙到后半夜,苏云烟才回永昌侯府休息。 一进侯府,就见大哥苏玄明拿着书本坐在大厅里。 苏玄明见到苏云烟回来了,这才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回自己的院子中。 苏云烟知道,这是大哥不放心自己,又不好跟着自己去,所以一直在府里等着。 阿娘人在云州,二哥又在海外飘着,整个侯府就自己和大哥两人,竟然有点相依为命的感觉。 苏云烟困得迷迷瞪瞪的,简单洗漱一下,倒床就睡。 第二日,直接睡到日上三竿,这才匆忙起身,她还有很重要的事儿没做呢! “小娘子,大郎说了,让您吃过午膳再去忙!”小黑拦住正准备出门的苏云烟,一板一眼道。 苏云烟眉毛一挑:“小黑,你敢拦我?” 小黑心里一突,,眼神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脚尖,但身子还是挡在门口,一动也不动:“小娘子,大郎说了,钱赚的再多,也没有身体重要。” 眼见小黑这根死脑筋,就认准这件事,苏云烟知道今天自己不吃饭,肯定是出不了侯府的大门,于是返回去,打算简单用两口。 没想到,美食一入口,瞬间就让原本饥肠辘辘的胃苏醒过来。苏云烟这才惊觉,原来自己已经饿过头了! 想到阿娘曾经说过,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苏云烟按耐住心中的焦急,一口一口细嚼慢咽起来。 等用完膳,苏云烟终于能出门了,小黑跟个小媳妇儿似的,亦步亦趋跟在苏云烟后面,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这次,苏云烟首先要拜访的就是济国公府。 整个京都,最支持阿娘工作的夫人们,除了镇国将军牛夫人,就是济国公少夫人。 济国公少夫人见苏云烟掏出两个小瓶瓷瓶,不禁好奇起来拿起瓷瓶,在手中端详:“宋娘子,这是何物?” “这是云州新出品的玫瑰精油。” 济国公少夫人开瓶口的软木塞,顿时一股浓郁的玫瑰香弥漫开来。 味道浓郁霸道,把自己身上带的香囊彻底压了下去。 女人天生就知道如何使用化妆品香水。 都不用苏云烟过多解释,济国公少夫人就沾了几滴香油在掌心晕开,再抹了下手背。 瞬间,整个人就好似仙子一般,手变得又香又滑! “那这一瓶是?” “这一瓶是玫瑰香水。喷在手腕处,可留香。或者在洗澡的时候点上几滴,能防蚊虫。” 这香水里面加了薄荷,麝香,比起简单的玫瑰香,香味的层次要更复杂些。 收到这两样东西,济国公少夫人喜爱至极:“这香油和香水可会在云州杂货铺售卖?” 苏云烟摇摇头:“不会在杂货铺售卖。这是为了感谢这诸位夫人对我们云州商业的支持,特意送给夫人们的。” 济国公少夫人深深地看了一眼苏云烟。 苏云烟的大眼珠子,忽闪忽闪的,真挚的不像样,没有一点心虚。 济国公少夫人暗叹,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地洞。 原本她是不信这话的,如今却是信了。 大将军有管仲之才,这苏小娘子便继承了她的天分! 正所谓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 精油和香水若是能钱买着,哪怕开出一瓶一贯两贯的价格,都有的是人买。 可是现在,拿钱也买不着! 瞧瞧人家苏云烟怎么说的,感谢夫人们对云州商业的支持。 那怎样才算支持?自己为云州筹过款,算是支持。那么其他人呢? 要么大量买云州的土特产,要么就得在其他方面给苏云烟开绿灯。 总归,这一切都会比一贯两贯要贵得多。 “苏娘子真是长大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济国公少夫人真是羡慕大将军顾南夕。 当年,贵妇圈里谁都不看好苏云烟,觉得这就是个眼皮子浅的傻姑娘,如今却被教养成现在这般模样! 整个权贵圈子,别管在外人面前如何说苏云烟的不好,私底下,那些个夫人,谁不想娶娶她做儿媳妇?! 421.第421章 怎个支持法? 第421章 怎个支持法? 目的已经达成,苏云烟自然和济国公少夫人告辞,她下一个目标正是皇宫! 如今,朝堂上,年轻皇帝压着佟太师打,后宫之中,佟贵妃也不似以前宠冠后宫,反而和皇后分庭抗礼。 所以这一次进皇宫,苏云烟并不打算找佟贵妃和皇后,而是直接找到皇太后。 皇太后和阿娘曾经有过交情,别管这交情现在靠不靠谱,但最起码能有点面子情。 苏云烟不需要太后为精油和香水摇旗呐喊,只要太后愿意收下这两样东西,那就算是成功! 一进宫殿,苏云烟就注意到地面上铺设的精雕细琢的云龙石砖,这瓷砖造价不菲。 宫殿的一角,立着一块一座碧玉屏风,屏风上雕刻着百争艳的场景,瓣层层叠叠,仿佛能嗅掉到淡淡的芬芳,为宫殿增添了几份春意盎然。 苏云烟毕恭毕敬地朝太后行礼:“臣女苏云烟拜见太后!” “快快起来!你阿娘把你藏得跟宝贝蛋似的,也不常带你入宫来看看,就让你和哀家如此生疏。” 太后像个慈祥的老太太一般,让苏云烟起身,在自己的右手边坐下。 把苏云烟带来的礼物给太后看了一眼。 太后笑眯眯的:“难得你有心了,还记得给哀家带礼物!偏偏你阿娘那个小没良心的,一去云州就是好几年,也没想着给哀家来封信。” 苏云烟心里吐槽,那逢年过节也没见太后赏赐阿娘和侯府啊! 不过面上,苏云烟像是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一样,支支吾吾。 看到这样的苏云烟,太后微微放下心。 永昌侯府有一个顾南夕就已经够了,眼瞅着苏玄明有状元之才,年轻皇帝越发忌惮。 幸好苏二郎一心想要跑海上,而这苏小娘子也不像传言中那般精明能干。 太后摆摆手,婢女们便把苏云烟带来的一箱子礼物收到库房去了。 “云烟啊,我算是看着你阿娘长大的在我心里,你阿娘就如同我的妹妹一般。你阿娘也是看着当今皇帝长大的,这份关系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亲人之间,有些磕磕碰碰是正常的。你阿娘年长皇帝一些,莫同他一般计较!” 苏云烟懵懵懂懂地点头:“太后您说的对。” 太后又和苏云烟聊了两三句,就让苏云烟退下了。 一出皇宫,苏云烟就把太后说的话抛到脑后。 自己才不会把这番话转告给阿娘,让阿娘徒增烦恼呢! 阿娘和先皇太后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苏云烟并不清楚。 但苏云烟知道,太后这是想用情分来拿捏阿娘! 哼,皇上忌惮阿娘的时候,怎么不讲情分?现在却要阿娘来讲起情分来!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苏云烟不仅不打算把这话转告给阿娘,还要借着太后的身份,抬高精油和香水的逼格! 不过短短三日,整个京都贵妇圈都知道了玫瑰精油和香水的存在! 春光正好,佟太师夫人广发帖子,请京都诸位夫人,前去汴河游船。 这个宴会准备了七八艘大小不一的船只。喜欢热闹的客人可以坐大船,喜欢清静的可以坐小船。 船沿着蜿蜒的水道航行,宾客们可以欣赏湖光山色和岸边的海。 正所谓,饿死的骆驼比马大,佟太师再如何被皇帝打压,那也是三朝元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人敢得罪。 因而,收到帖子的夫人们全部都盛装出席。 在一众争奇斗艳的贵妇中,济国公少夫人以浓郁的玫瑰香独占鳌头。 “这便是苏娘子送给你的精油?”成国光少夫人好奇道。 济国公少夫人矜持地点点头:“正是玫瑰精油!苏娘子只送给我两瓶,一瓶精油一瓶香水,我往日里都舍不得用,也只有遇上这样大的场面,才舍得滴上一两滴!” 话音刚落,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彩蝶围着济国公少夫人翩翩起舞。 这般场景,更是叫其他船上的客人们纷纷探头看过来。 “哎呀,这可真是个好东西,竟然还能招蜂引蝶!” 济国公少夫人捂嘴笑道:“引蝶就好了,可千万不要招蜂,我怕挨蛰。” 这番自嘲去掉了船上隐隐的酸味。 有夫人羡慕道:“听说,这精油,苏小娘子只送给了你还有太后。” 其他人搭话:“我也听说,太后原本没把这精油和香水放在心上,后来随手赏赐给一个昭仪。昭仪用着精油,竟然从佟贵妃手里把皇上给截胡走了!” “哎哟喂,这佟贵妃岂不是气炸了?”夫人们相互眨眨眼。 这佟贵妃本来就和皇后关系不和睦,太后在这两个儿媳妇之间左右摇摆,为难得很! 这下可好了,又冒出来一个昭仪! “可不呗,听说佟贵妃当时就闹到太后宫里去了,太后给分了一半的精油和香水,这才得以安抚下来。第二日,得着信的皇后又跑去了太后宫里。太后把剩下的一半给了皇后,这才把这件事儿给摆平。” 有年纪大些的贵妇不屑地撇撇嘴,这婆母当成太后这模样,也是没谁了! 这要是换成普通人家的老太太,不得被左邻右舍蛐蛐死?怎么就能被儿媳妇和儿子的小妾拿捏成这样?! 不过追根究底,还是儿子不孝顺!儿子若是个好的,自然能摆平后院,不用当婆母的去帮忙灭火。 话题一说到这,各位夫人们心中就更加痒痒的。 能把皇上截胡,能让佟贵妃和皇后相争,能让向来大方的苏娘子只舍得送给两个人,这玫瑰精油和香水得好成什么样啊?! 有人实在没忍住,像向济国公少夫人打口风:“宋娘子可曾说这精油何时销售?定价几何?” 济国公少夫人总算等到别人问这话了:“苏娘子说这精油和香水不往外卖。只作为谢礼,回馈大家伙儿对云州的支持。” 都是修炼千年的狐狸,谁能听不出这话的意思? 如何支持?要么给钱支持,要么就在其他方面给点支持。 各家夫人们面面相觑,又纷纷移开目光,心里都有数了。 422.第422章 人又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苏云烟把所有的事都做完后,就开始当起姜太公,坐等愿者上钩。 在这期间,云州杂货铺上线了香皂,一块卖一贯! 价格不便宜,但依旧受到了京都富贵家人的追捧。 买不着精油和香水,那买一买加了玫瑰水的香皂吧! 只是这越买香皂,越叫人心里刺挠,好像有猫爪子在挠啊挠,对香水和精油的渴望更深了! 就连苏玄明也被好些人托人问了一嘴,能不能搞到香水和精油。 苏玄明回到侯府,就在阿娘的主院看了苏云烟。 往日忙得脚不沾地,几乎看不到人影的小妹,正慢悠悠地躺在阿娘常常靠着的躺椅上,一口一个小点心。 恍惚间,苏玄明是好像看到了阿娘一般。 “大哥,你回来了!”苏云烟笑眯眯的,这活泼调皮的模样又跟阿娘不一样了! “你怎么上阿娘的院子里来了?刚才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阿娘回来了呢。” “嘻嘻,大哥你许久没见阿娘,想必是想阿娘了吧!”苏云烟递了一杯喝的给苏玄明。 苏玄明喝了一口,这才发现原来这是一杯豆奶:“库房里不是还有很多香水和精油吗?怎么不往外卖?” 苏云烟:“一下子放出去这么多,如何卖上高价?再说了,我这次不仅想要卖出高价,还想要点其他的。” “哦?” “果子酒在各郡的代理,遇到了点麻烦。”苏云烟掏出一个半个巴掌后的本子,递给苏玄明。 苏玄明打开一看,里面竟然密密麻麻写着各家夫人的娘家以及姻亲的关系网。 苏玄明倒抽一口冷气。 永昌侯府到他们这一代,其实已经算败落了,姻亲们少了很多,但即使这样,苏玄明还是记得当初自己被要求背族谱的恐惧! 苏云烟的这个本子,不就是简化版的各家族谱吗?! 苏云烟给苏玄明带来的震撼却不止如此! “礼部侍郎夫人杨夫人,被两个贵妾压的抬不起头来,实际上她的娘家在湘南道极有势力!是洞庭湖的扛把子!” 楚地多方言,没有当地势力的支持,果子酒很难顺利在湘水一带铺开。 苏云烟闭目养神,脑海里在勾画着每家夫人身后牵扯的势力以及对自己推广果子酒和百达快递能做出什么贡献…… 殊不知,一旁的苏玄明已经听呆了! 这还是自己那个软软糯糯,傻傻乎乎的妹妹吗? 虽然知道她长大了,变得很能干,但没想到她有这么能干! 苏玄明不由升起一股急迫感,弟弟妹妹们如此能干,自己必须要加快步伐才行! 不然以后不是自己带弟弟妹妹们飞,而是弟弟妹妹带自己飞了! …… 云州商队卸完货后,再采购了些物资,就准备回云州了。 这次,耿大郎打算和商队一起离开。 耿大郎和耿四郎依依不舍地告别:“四弟,你在京都要好好帮苏大郎!爹娘和我们在云州过得很好,你的几个小侄子小侄女都上百川书院上学去了。日后说不定会在云州考个秀才,举人,你千万不要被侄子侄女们比下去!” 耿四郎吸吸鼻子,红着眼眶,把一堆一堆的京都小玩具塞到耿大郎的三轮车上:“这些都是给侄子侄女的,你告诉爹娘,不要惦记我,要多保重身体!” 耿大郎重重点头,这才踩着三轮车跟上回云州的商队。 商队们在京都卸下云州的商品后,险些被人连货带三轮车一同被留下。 因为喜欢三轮车的人很多,商队们不得不承诺,下次多骑一些三轮车来京都售卖,这才得以脱身。当车队好不容易回到云州时,就发现云州又大变样了! 家家户户都养起了,肥猪和凑在一堆,一个是下里巴人,一个是阳春白雪,怎么看怎么不搭配,偏偏这样的奇景却在云州处处可见。 耿大郎交接完事务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家去。 他好几个月没回来了,想念自己的父母妻儿,也知道父母还等着自己转告耿四郎的近况。 刚到了门口,就听见院子里一阵阵惊呼。 “什么?御夷镇养猪合作社只养了一个月,猪就长了六十斤?!这是怎么做到的?!我们的猪一天也就长一斤半!” “哎哟,我的乖乖!怀朔镇的更夸张,一天竟然能长四斤!” “我的老天爷呀!他们是给喂了什么神丹妙药吗?” 耿大郎听得一头雾水,推开院子门,就见一家人拿着《云州周报》,一个个脸上全是诧异和羡慕。 “爹娘,我回来了!” “啊,你回来了,快去歇歇吧。”耿大娘瞅一眼耿大郎,没缺胳膊,没缺腿,便又把视线投向《云州周报》上。 耿家人的反应完全没在耿大郎的意料之中,他不死心道:“媳妇儿,儿子,我回来了。” “夫君,你回来了!你肯定饿了吧,锅里有中午做的烙饼,现在还热乎着的,你快去吃吧。” 耿大嫂头也没抬,视线一直没离开过报纸。 耿大郎可委屈了,自己长途跋涉的,回家后,家人怎么这么不热情呢? 于是,耿大郎放下行李,走过去,好不容易才从缝里看到《云州周报》说的是什么。 玉米亩产一万斤! 葡萄颗颗比拳头大! 一只猪一天能长三斤,一年下来超千斤! 母羊赛母猪,一胎十八宝! 耿大郎揉揉眼睛,怀疑自己学的字是不是给学错了! 这些字一个个都认识,怎么连起来就有点儿看不明白了呢?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耿大郎惊呼。 “肯定是真的!《云州周报》是这样写的,还能有假吗?” 王老婆子这时候也敲门进来:“耿大娘,我刚刚去王八屯村转了一圈,咱们的猪现在才五十来斤!这长势远远比不上怀朔镇啊!” “这可怎么办?” 王老婆子一咬牙一跺脚:“不行,我们必须要打出我们抚冥镇养猪合作社的名声!他们不都向《云州周报》投稿吗?我们也去投!就写我们的猪已经养到了一百斤!” “这样不好吧?!” “没有什么不好的!猪肯定能长到一百斤,等到别人来问,我们就说到一百斤后,猪就不长肉了!这也不算是撒谎。” 王老婆子咬牙:“不然,别人的猪都养的这么好,我们的猪长这么一点儿,别人不得以为我们的猪有问题啊!乡里乡亲们的钱可都搭在这上头了!”(本章完) 423.第423章 是不是烟雾弹? 第423章 是不是烟雾弹? 【肥猪赛大象,就是鼻子短,全村杀一口,足够吃半年】 【前年卖粮用萝挑,去年卖粮用传谣,今年三轮车装不了】 【你说张三人个高,稻桔超过他眉梢。你说王二力气大,大担稻子够他挑。你说姑娘辫子粗,敢和稻穗比比瞧?】 《云州周报》上的的诗歌和宣传语越来越夸张,但《云州周报》对销量持续逐步升高。 不少外地商人觉得这个消息比《云州周报》小说板块还要好看,于是纷纷购买《云州周报》销往各地。 在云州的青草刚冒头的时候,地理位置更偏南的南郡群众已经开始穿起了短褐。 “朱大人,各县已经开始种植水果,只不过,这果树从种下到能结果还需等个几年。几年后,这水果罐头还能畅销吗?”南郡的官吏们脸上全是忐忑。 一行人漫步在乡间,查看农耕情况。 南郡多山地,这农田也不像云州那一样广阔无垠,反而东一块西一块。种起地来累,费人费力,产量还低。 即使朱大人在南郡深耕多年,依旧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难题。 耕地少且杂,多山路,行商不便,这就是南郡贫穷的原因。 朱大人望着一块块农田里,稀稀疏疏插着秧稻苗,揉了揉眉头:“水果罐头的红利还能吃上几年。顾南夕很少做一锤子买卖,他既然敢把这个做罐头的手艺教给我们,那就说明水果罐头的市场,他一个人吃不下。” 朱大人又望向不远处的群山:“那些山民还是不愿意出山吗?” 提到这事儿,跟在他身后的官员们叽叽喳喳地抱怨起来。 “这些山民不识好歹!大朱大人免费给他们发农田,并且免了三年的租金,他们都不愿意下山!” “对,勉强出山的那几个寨子,也懒散的很,你瞧瞧他们种的田!这不白瞎了这农田吗?!” “要我说,干脆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得了!” 幕僚摇摇头:“在南郡,汉人本就不多。若真不管他们,关系恢复到十几年前,那些山民又该下山抢掠汉人了。” 官员们齐齐叹了一口气。 在十几年前,前来南郡当官,那就是个要命的活,不仅路途遥远,容易水土不服,更要命的是那些山民野蛮不开化! 曾经有好几个县令都被山民们冲县衙砍下头颅。 当时朝廷震怒,想要派兵平乱,可是那群山环绕,山路十八弯,不熟悉的人进去都不用遇到山民,就容易迷失其中,被野兽吃掉。 连着两回,讨伐无果,大周朝廷也就作罢了。 最后是朱大人来了南郡,一番苦心经营之下,这才缓和了汉人和山民的矛盾。 回南郡刺史府的路上,朱大人没有说话,而是闭目养神。 等到了书房,朱大人这才开口问道。 “听说云州全境都修了土水泥路,行走在上头,很是平坦?”幕僚熟门熟路地整理好最近这几期的《云州周报》:“是!大壮他们去了之后,是这么说的。” 朱大人靠坐在玫瑰椅上,整个人的气势为之一顿:“我自诩天纵英才,能玩弄天下于股掌之间,就连当初京都名声显赫的崔三论,也被我耍得团团转。我一直认为,只有自己才能救万民于水火,挽大厦之将倾。” 朱大人扯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透过窗户,院子里的大树枝繁叶茂,无数鸟雀在上面做窝筑巢,繁衍生息。 看似一派生机勃勃,殊不知这大树的树干即将中空。 这只不过是大树临死前的最后荣光。 朱大人的话语里透着无尽的疲惫:“《云州周报》说什么了?” 幕僚瞠目结舌,显然被最新一期的《云州周报》给震惊到了。 过了良久,幕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上面说云州玉米亩产万斤,猪仔一个月涨了六十斤!” 朱大人蹭一下站起来! 他很是重视农耕,自然明白这产量代表着什么含义。 “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那玉米产量确实要比稻子高,但绝对达不到万斤!” 朱大人随即又颓然地坐下,苦笑连连:“看来我真的是太失败了,自打顾南夕到了云州之后,不仅拒敌于城墙之外海,融合草原人及汉人,发展商业,现在就连种田也发展到了我们望尘莫及的程度!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朱大人心灰意冷,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浓浓的挫败,枉费自己读书多年,年长了顾南夕那么多岁,在地方治理方面,自己却差她许多! 幕僚盯着朱大人白的头发,心里不落忍,劝慰道:“大人您为南郡,尽心尽力。南郡和云州不一样,虽然都是偏远之地,但南郡的环境比云州要好很多。” “南郡并无外敌之扰,气候温暖如春。说句不好听的,光山上的野果子,就足够山民们活下去了,这便养成他们懒惰的习性。” “云州就不一样了,时刻面对北面鞑子的威胁,再加上北地苦寒,不宜种植,这就让他们的民风颇为彪悍。” 一个稍微努努力就能活下去,另一个费尽全部力气都不一定能活下去,这就导致两个州郡的百姓们自身的动力完全不一样! 这番话略微宽慰了朱大人。 朱大人毕竟见多识广,深呼吸几口气后,就把自己从自厌的糟糕情绪中给扯了出来,这时候再看《云州周报》,脑子里的想法就更多了。 “你说,这会不会是顾南夕放出来的假消息?” 幕僚手指在母猪赛大象这几个字上点了点:“有可能!顾南夕再有神通,也不至于神通成这样!说不定她真的是放消息给别人看的。” 就像很多动物一样,面对强敌来袭时,会努力炸开自己身上的羽毛,使自己看得更起来更大更壮,更具有威胁性。 从顾南夕这一阵子的动作来看,她在加速发展云州,积攒力量,对她而言,一个平稳安定的外部环境是最有利的! “她这是放给北面鞑子看的!她在赌赌鞑子,没有从前几次的失败中缓过来!” 朱大人点头:“如果云州是一头肥猪,那群鞑子肯定会以蜂拥而上,但如果云州是大象,那么傻子都会掂量掂量!” 424.第424章 北面来使 第424章 北面来使 也许是因为顾南夕骚操作太多,现在,顾南夕做出一点什么动作都会被人引申出两三层含义。 例如这一次,看到《云州周报》的年轻皇帝和朝堂上的相公们也觉得这是烟雾弹。 说白了,就是云州不想打仗,所以想恐吓一下北面鞑子。 刚好,朝堂上的相公们也不想打仗,于是便默认了顾南夕的做法。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左右贤王以及可汗,就很左右为难了。 “这《云州周报》上面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可汗既眼馋又惧怕。 如果是真的,那么云州得富裕成什么样? 如果是真的,顾南夕敢放出这个消息,那就说明她做好了面对北面侵扰的准备!她肯定会有后招! 左贤王:“这会不会是顾南夕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就是为了吓退我们,让我们不敢南下?” 右贤王:“也许顾南夕预判到我们会这么想,所以才把真实情况大大方方写在《云州周报》上,就是希望我们去主动踏进她的陷阱?” 可汗:“你们俩说的都很有道理,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三个人面面相觑,心里不由迁怒二皇子阿吉奈,当年他既然能杀了永昌侯,为什么不再努努力,把顾南夕也杀了?! 最后,还是左贤王拍板做决定:“我们派使者去拜见大周的皇帝!打探云州的虚实!” …… “啊?!草原鞑子想派使者来和谈?!”顾南夕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脸的怀疑人生。 整个云州都在为今年的大战做准备,死命地在大战之前搂钱,结果北面鞑子说今年想和谈?! 副将顾海右手紧紧按在佩刀上,一张脸皱得跟菊似的:“这肯定是他们的诡计!说不定是想让我们放松警惕!” 这么大的事,顾南夕也没有办法做决定,只能把这个消息传给京都。 不出所料,京都方面十分欣喜地接受了鞑子的见面请求,并且还让顾南夕派人护护送鞑子使者一路到京都去。 “我不去!”副将过海转身就走。 顾十三也跟着走出去:“大人,不是我不听话,我是怕我一见到他们,就忍不住一刀剁了他们的脑袋!我还是别给您惹麻烦了!” 李老大挥了挥手里的书信:“马南天这次会来,让我在云州等着他呢。” 顾南夕看向傅明远。 傅明远把脑袋摇的跟波浪鼓似的:“这可不成,我从来没有去过京都,我怕把他们带到死囚山去。” 顾南夕满头黑线,傅明远这话是威胁吧,如果让他去,他就把使者团队带到死囚山,来了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划拉一圈手底下的大将,顾南夕无奈地发现,竟然没有一个愿意去护送鞑子使者,总不能叫自己亲自去吧! 还是可以用的人太少了! “阿勒川?” 阿勒川自来了云州后,个头就噌噌往上窜,如今都快赶得上傅明远高了。 他五官锋利,侧脸尤其漂亮,鼻梁高挺,睫毛长而密,鬓角线分明。 他原本静静地站在李老大身后,像一株笔挺的白杨。听到顾南夕的点名,阿勒川条件反射地想摇头,他和鞑子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但一想到,京都还有苏小娘子,阿勒川就迟疑起来。 顾南夕见阿勒川没有明确反对,赶紧把这个任务交给阿勒川。 没过两天,草原鞑子派来的使者就叩响抚冥镇的城门。 这一次,鞑子一共派了二十人的使者团,领头的是左贤王的小儿子完颜兀术,他长得好似铁塔一般高高壮壮,眼睛锐利如鹰。 见抚冥镇的城门久久不开,完颜兀术对队伍里的一个汉人模样的青年,微昂下巴:“你去叫门!” 汉人青年右手有六根手指,他望着眼前巍峨森严的城墙,心里百般滋味。 “六郎,还不快去?”完颜兀术催促的。 六郎吸口气,翻身下马,用手拍打城门,大声高喊:“我们是使者团,快快开门!” 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厚重的城门,这才吱吱呀呀地打开。 守城的士兵直撇嘴,眼神里都透露着不屑,小声嘀咕着:“真是臭不要脸,既然想和谈,怎么不从其他的镇子走,偏偏要从我们抚冥镇走,肯定是来打探军情的!” 六郎没装作没听到他们的话,回到队伍中。 在瓮城中,三十名全副武装升,骑着棕色高大战马的云州铁骑,排着整齐的队伍,站在最中央直面完颜兀术一行人。 领头的青年将军死死盯着完颜兀术,如同一只凶残嗜血以人肉为生的凶兽。 完颜兀术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似乎感受到对方恨不得马上咬断它!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守城的士兵们紧紧攥住手上的长枪,浑身肌肉紧绷。 六郎的后背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他似乎看到一头野兽雪白的利齿上还在挂着些许碎肉,上面滴滴答答挂着涎水,甚至连鼻尖都能闻到扑面而来的腥臭,整个人被死亡的阴影笼罩住。 完颜兀术和阿勒川四目相对,视线在空气中发出噼里啪啦的火。 两人谁也不相让,谁也不第一个开口。 下一秒,两人猛地暴起! 阿勒川使用的长枪如闪电般刺向完颜兀术。 完颜兀术轻巧地侧身躲过攻击,同时挥舞着弯刀,向阿勒川砍去。 阿勒川迅速收回长枪,挡住了大刀的攻击。 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只听“铛”的一声巨响,两人都被震退了几步。 他们的手臂都在微微颤抖,眼神一刻都不敢离开对手。 “啧,阿勒川还是太年轻了,气力比不上完颜兀术。”副将顾海等人站在瓮城的城墙头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顾十三:“阿勒川才多大?完颜兀术都快三十了,正是当打之年!再等五年,你且看看!” 李老大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慢悠悠地走下城墙:“你们一个个光顾着看热闹,也不去搭把手!再让他们打下去,阿勒川恐怕要吃大亏,到时候丢脸的可是大将军!” 425.第425章 不是使者,是恶客 第425章 不是使者,是恶客 李老大走下城墙,对着完颜兀术道:“走吧,我带你们去驿站。不要乱跑,出了事儿,我们云州可不负责。” 说完,李老大看也没看他们一眼,一步一晃地朝内城走去。 完颜兀术用脚轻踢一下马腹,肥硕的壮马就哒哒地走起来,路过阿勒川时,完颜兀术轻嗤一声,满是不屑。 等鞑子的使者全部离开后,阿勒川这才松开一直摁在大腿上的手。 手一松开,刺目的鲜血就从被划破的伤口中不停地流出。 阿勒川的脸色因疼痛和失血显得苍白。 顾十三见阿勒川直挺挺的腰背,轻叹一口气,扔给阿勒川一瓶创伤药:“先止血,然后再去医馆找扁鹊安给看一看,鞑子的刀上不知道抹了什么东西,别中毒了。” 随着鞑子使团进入内城,原本热热闹闹的街道像是被摁下了暂停键。 这些鞑子一个个披着黑发,编着细小的辫子,头上扎着布,浓眉斜飞入鬓,模样深邃立体。 云州的初春,天气还有些寒冷,百姓们都得穿上一两件外袍衣物,但这些鞑子在入城门的那一刻,便把身上的甲胄脱了下来,赤裸着上身,露出肩头胸口上奇特而复杂的纹身。 “呸!”正准备去郊外的王老婆子看到这群鞑子没忍住,呸了一口。 “这他妈是在跟谁比显摆呢?要不是他们是使团,你看他们能不能活着出抚冥镇!” 百姓们对完颜兀术等人怒目而视,恨不得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 完颜兀术故意挥了挥胳膊,露出石块般鼓起的肌肉,那一条胳膊比许多少年的大腿还要粗。 瞧他们这副模样,一点也不像是来和谈的,反倒像是来找茬的。 完颜兀术自然感受到云州百姓们恶意和仇恨的目光,他不仅不生气,反而放声大笑。 他们不待见自己,不还是要大敞城门,迎自己等人入城? 顾南夕再如何能干,还不是要听他们大周皇帝的话,跟北面和谈?! “李将军,你们汉人有句话叫来者是客,你们云州就是这样待客的吗?”完颜兀术操着一口不甚流利的大周话戏谑道。 李老大连头都没回一下,冷冷开口:“你们是客吗?” 完颜兀术似笑非笑:“至少在你们大周皇帝的眼中,我们是客,难道你们的大将军已经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了?” 听到这话,李老大这才回过身,上下打量一番还完颜兀术,原本以为这是个莽夫,没想到还长了脑子,居然还会挑拨离间。 “我们大将军要是不听皇帝的话,你觉得你们能活着进来?” 完颜兀术用手指擦拭一把弯刀上的血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这个就要问过我的刀了。能不能进得来,我的刀说了算。” 李老大轻嗤一声:“你的刀太旧了,小心别折在我们抚冥镇。” 队伍里的六郎看着这两人打着语言机锋,眼底闪过一丝光亮光。无论李老大和完颜兀术语言上再如何针锋相对,进入内城后,他们没人敢拔刀斗殴。 李老大是害怕被军纪督察组逮回去,全军通报批评。 完颜兀术则是觉得依照那位大将军的脾气,自己敢在内城里挑衅,她真说不准会一刀劈了自己,然后让鞑子换一个使者来。 李老大把完颜兀术等人送到驿站后,叮嘱周边的商家以及在城里的巡逻队伍继续化后便回去复命了。 完颜兀术坐在驿站的木凳上,六郎把窗户打开一条小缝,透过缝隙看到李老大离开后,这才道:“小王子,李老大走了。” 其他的随从们这才放开声讨论起来。 “主人,左贤王交给我们的任务,我们什么时候去做?” “这汉人实在是太烦人了,把我们看得紧紧的!” 完颜兀术把大刀砰地一下放在桌子上,解开衣服,打算睡一觉。 “先消停休息几天,让他们放松一下警惕。” 这话叫随从们开心极了。 “好久没碰大周的女人了!上次抢回去的女人都被玩坏了,部族里的那些个母老虎又没趣的紧!” 又有随从急不可耐地打开房门,冲着驿丞大喊:“驿丞,你去给我们叫几个姑娘来!” 驿丞不急不缓地走上楼,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不好意思,诸位使者,我们全云州没有楼!” 随从抽出刀,指着驿丞的脖子,恶狠狠地威胁道:“放你娘的狗屁!我以前又不是没来过云州?!不都有一整条街吗?你赶紧的,去把你们的魁给我们喊过来!” 锋利的刀刃闪着寒光。 驿丞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但他连哆嗦都没打一下,而是用食指和中指卡住刀柄往外推了推。 “李大人许是没告诉过你们,整个云州城内不许随意动刀剑,违反者,轻则入狱七天,重则实行鞭刑!使者初来乍到,不懂规则,情有可原,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随从被这番忤逆,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但思极玉面阎王的名头,并不敢真正一刀砍了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汉人! 驿丞脸上的笑容不变,不卑不亢道:“还有,你以前去过的地方肯定不叫云州!因为自从云州成立那一日起,有大将军坐镇,便没有一个鞑子敢堂堂正正地踏进云洲的地界!” 随从忍了忍,还是决定退让一步:“没有楼,那就去给我找些暗娼!别跟我说云州没什么暗娼!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有男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皮肉生意!” 驿丞啧啧两声,似乎是在嫌弃这些使者没见过世面:“那些个女子是找不到活路了,所以才做皮肉生意。有大将军在,整个云州,不再允许父母卖子女,丈夫卖妻子的事!而那些女娘们在云州都能找到活计干,能堂堂正正的活着,谁会愿意卑躬屈膝呢?” 驿丞说的再多,这些鞑子们却是不相信的,觉得这是驿丞在敷衍自己,同时在给顾南夕脸上贴金。 “别和他废话,我们自己去找!” 426.第426章 给鞑子一点点大国震撼 第426章 给鞑子一点点大国震撼 随从们打借着这个由子在抚冥镇内转了一圈又一圈。 “主子,我们回来了。”随从们一个个无精打采的。 “邪了门了,也不知道那群云州士兵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无论我们去哪里,即便是那些街头巷尾,也会被人跟着。” “就好像有无数张眼睛在盯着,我们什么消息也没打探出来。” 完颜兀术对这个情况一点也不感到意外,这里可是抚冥镇,是顾南夕的大本营,肯定不是那么好打探消息的。 “没事,我们在抚冥镇当地打探不了什么,我们可以去其他的地方打探,例如朔州,例如京都。” 完颜兀术的嘴角勾起一缕似有似无的笑意,他就不相信这个大周的小皇帝会真的对顾南夕全心全意地信任。 想必大周的朝廷和可汗一样,对顾南夕格外关注。 完颜兀术做好决定之后,只短暂地休整两天,就准备离开云州了,而这一路,自然是由阿勒川负责保证安全以及监视。 过了朔州后,完颜兀术就开始找茬,说自己是草原人,第一次来中原想见识一下大周的运河。 阿勒川没有办法,只好绕远,带他坐坐船到京都。 随着槽船在汴河之上缓缓航行,两岸开始逐渐热闹起来,一个个酒肆、客驿沿着汴河南岸一溜铺开,小商摊贩把生意支到了路边上,接应着往着穿梭的人流。 牵牛打马,行车走脚的人潮,密密麻麻沿河而行,而汴河之上,更是舟船星布,好不热闹。 完颜兀术站在甲板上,望着数不尽的财富,像河水一样流到京都。心中豪情万丈,难怪父王一直想要攻下中原,原来中原比传说中的还要富饶! “这就是京都啊!!” 随从问阿勒川:“你们的京都居然都没有城墙吗?” 云州的城池修得跟铜墙铁壁似的! 他们一路南下,看到的中原城池即便不像抚冥镇那样武装到牙齿,但也是有巍峨的城墙的。 结果,他们的京都,大周皇帝和诸多达官贵人所住的地方,居然不设城墙!他们就这般信任边关将士,信任顾南夕! “城墙?”阿勒川嗤笑一声,“此处连近郊都算不上,怎么会有城墙?我们坐船最起码要大半个时辰,才能到京都!” “呃” 原来还没进城呢. 槽船在热闹的汴河上又行出七八里,这才隐隐看到远处一道巍巍高墙横亘天边。 完颜兀术站在甲板上,远眺城墙,内心越发激荡,若能带着数十万大军南下,这座巍峨的城池是不是就属于自己了? 看到如此热闹繁华的形象,随从们不禁感慨:“这京都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有没有十万?” 六郎语气莫名:“不止,有一百多万。” “竟然这么多?!” 这下,连完颜兀术也被这个数字给惊到了。 草原上的牧民加起来,有没有一百万?! 由东水门入外城一路向西,再由城门水道进入内城。 槽船逐渐向河边的码头靠过去,再往前,过了相国寺就是州桥,众人得下船行走。 这码头并不是像城中别处那般忙碌热闹,倒有几分清幽之意。 码头青石铺地,掩映在一片桃林之间,浪漫至极。 完颜兀术皱眉:“没有大周官员来接我们?”阿勒川没搭理他。 “阿勒川!”苏云烟带着数名婢女侍从,站在码头边,盈盈一笑。 船上的众人齐齐看呆了。 这女娘眸清可爱,鬓耸堪观。新月笼眉,春桃拂脸,意态幽未艳,肌肤嫩玉生香。 站在清幽的码头上,好似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直叫人目眩神迷。 “这女子是谁?”完颜兀术舔舔嘴唇,野兽般的眼神一直落在苏云烟身上,似乎要把苏云烟吞入腹中。 六郎循着他的目光看去:“苏云烟,顾南夕最小的女儿。” 完颜兀术犀利的气势一顿,但只一瞬间,又转为志在必得:“哦?不肖其母。” “苏娘子!” 船还没停稳,阿勒川就跳下船,如猛虎下山,又在离苏云烟只有半步之遥的地方,愣生生顿住脚步。 阿勒川红着眼眶,贪婪地看着长成的少女,心脏怦怦直跳,此刻有千言万语,却哽在喉头。 阿勒川已经忘记周遭的一切,满心满眼只容得下一个苏云烟。 “苏娘子,别来无恙!” 阿勒川嘶哑着嗓音,费劲全部力气,才压抑住内心的冲动! 苏云烟笑得爽朗大方,伸出手比量下两人的身高,艳羡道:“还是云州水土好。比起上次见你,你又长高了不少!” 阿勒川定定地看着苏云烟,傻乐着。 “可有我高?不过一毛头小孩罢了。”完颜兀术跳下船,强硬地挤开安勒川,几乎要贴到苏云烟身上去。 完颜兀术高大的身影,笼罩住苏云烟,紧抿的嘴唇轻蔑地向上翘着,狭长深邃的眼睛微眯着,看着苏云烟的眼神就像苍鹰盯着猎物,随时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苏云烟不适地拧眉,略微后退一步。 完颜兀术却步步紧逼,几乎要将苏云烟拢入怀中。 “放肆!”阿勒川欺身上前,却被完颜兀术的随从们拦住。 京都中不好动刀,其他云州铁骑见阿勒川受困,连忙放下兵刃,和鞑子随从肉搏战! 一时间,原本清幽的码头,乱成一片。 而这番动静,自然是吸引不少京都百姓的围观。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打起来了?” “快点躲远些!莫被误伤了!” “咦?那不是苏小娘子吗?那男子想做甚?!” 百姓们叽叽喳喳,几乎把码头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但没有一个上来帮架的,反而一个个都离得很远,生怕被卷进来。 完颜兀术低下头,垂落的发丝划过苏云烟白嫩的脸蛋,鼻尖几乎要碰鼻尖:“小娘子,你们大周的男人无不簪扑粉,走路都要扭成水蛇腰。遇到危险,跑得比娘们还快。” 完颜兀术的声音低沉,又充满挑逗:“便是那小子正常些,但毛头小伙子又怎能让你知道男人的好?!” 说完,完颜兀术用手指卷起苏云烟耳边的一缕碎发…… 427.第427章 还是肖其母的! 第427章 还是肖其母的! “卧槽,这个男的在做什么?!” “我滴个乖乖,苏小娘子这是被调戏了吗?!” “好了,这下我确定了,这男的肯定是第一次来京都!”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围观的群众看到这一幕,一个个瞠目结舌。 活久见! 京都不是没有调戏良家妇女之事,但敢挑衅苏云烟,这个确实从未有过! 苏云烟没有管自己的头发被缠在男子的手指上,而是抬起头,直勾勾望进这个男人魔野兽一般的眼睛,没有丝毫的害怕。 “你可知道我娘是谁?” 完颜兀术噗嗤一下笑出来,明知故问:“你娘是谁?” “我娘是云州刺史忠义侯顾南夕!” 完颜兀术嘴角翘更高了:“那又怎样?” “我娘是大周第一智者,也是大周第一高手。” 完颜兀术看着苏云烟,就像在看着一只对着自己张牙舞爪的小猫咪,漫不经心道:“你们大周人有句话,叫远水解不了近渴,她现在人在云州,难不成还能飞到这里来?” 苏云烟深呼吸一口气,冲着完颜兀术灿烂一笑,晃得完颜兀术有刹那间的愣神:“我的意思是说,虎母无犬女!” 话音刚落,苏云烟伸出手捏住完颜兀术的手腕关节,迫使对方松开自己的头发,同时一个旋身,一拉,使对方身体前倾,另一手向上猛的一击,目标是完颜兀术的喉结。 完颜兀术不愧是在战场里打滚的人,即便刚开始因为轻视大意,被苏云烟偷袭得手,但在命悬一刻之际,他伸出手掌,挡在自己的喉结之前,想要用手掌包住苏云烟的拳头。 但万万没想到,苏云烟看似娇娇小小,实则力大如牛! 完颜兀术不仅没有按照自己想象中的包住苏云烟的拳头,然后反制她,反而被苏云烟一拳击退好几步! 若非自己用了巧劲,卸掉苏云烟一部分力道,换一个人,恐怕就是喉骨碎裂的下场! 苏云烟乘胜追击,向前迈了几步,用力一脚飞踢! “嘶嘶!” 见苏云烟是冲着自己的命根子来的,完颜兀术立刻后退闪躲! 逼退完颜兀术后,苏云烟顺利和阿勒川等人会合。 “苏娘子!” “大小姐!” 苏云烟早就看这群鞑子不顺眼了,尤其是他们居然敢搞和谈这一出,破坏自己阿娘的计划。 正愁没机会收拾他们,他们反倒自己送上门来。 苏云烟和阿勒川对视一眼,阿勒川便明白苏云烟的意思。 阿勒川把手伸到自己的背后,对着兄弟们比划了个手势。 云州兵士的气势瞬时一遍,一个个犹如出鞘的利剑,杀气腾腾。 干他! 只要不弄出人命,那就往死里干! 阿勒川去缠斗完颜兀术,苏云烟则带着其他的云州兵士去收拾其他人! 苏云烟一把擒住离自己最近的随从,咔嚓两下,扭断随从的两条胳膊,然后以随从身体为盾,挡下其他人对他的攻击。有人想偷袭她的背后,苏云恩的背后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抬脚一踢,便把偷袭者踢飞五步远! 偷袭者脸着地不说,苏云烟给的力道,再加上本身从高空下坠的力道,整张脸瞬间血肉模糊,成了平底锅! 论起技巧,苏云烟是没有什么格斗技巧的,主要靠的就是一力降十会! 另一旁,阿勒川本来就不是完颜兀术的对手,又加上大腿受了伤,更加打不过完颜兀术 但即便打不过他,阿勒川想尽一切办法拖住完颜兀术,争取不让完颜兀术加入苏云烟的战场! 完颜兀术被阿勒川像狗皮膏药一样黏住,而自己的随从们则被苏云烟像砍瓜切菜一般收拾,便知道不能让事情再这样发展下去了。 “住手!苏小娘子,我们可是北面使者,是来和大周合谈的,若是在京都有个损伤,影响两邦关系,你能承担起这个责任吗?!” 苏云烟全当没听到这句话,抡起两个小拳头哐哐一顿揍。 此时,周围的百姓们哗哗直鼓掌。 “苏小娘子真牛逼!这些可都是饱经训练的鞑子勇士,听说悍勇无比,在战场上就仿佛人头收割机!” “胡说什么?哪里来的鞑子?我瞧见的分明是一群地痞无赖,想要调戏苏小娘子!” “对对对!分明是这群无赖,自讨苦吃!哪里有什么鞑子?” “哎哟,是我听岔了!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 苏云烟带着云州兵士把鞑子随从揍得哭爹喊娘,一个个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完颜兀术把阿勒川揍得鼻青脸肿,却还是没有摆脱阿勒川的纠缠,他大声报着名号,却被周围百姓们的欢呼喝彩给压了下去。 直到全场,除了完颜兀术,没有一个能站起来的鞑子,苏云烟这才作罢。 苏云烟理了理自己微微有些凌乱的头发,又皱眉看着自己发皱的裙摆,冲着完颜兀术撇嘴道。 “方才,我损坏了一根琉璃珍珠八宝簪,价值两千两。虽然此事是你先惹的祸,但我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这簪子就不需要你全价赔偿了,给个七百两就成!” 完颜兀术指指躺在地上凄凄惨惨的随从们,气笑了:“那这笔账又怎么算?” 苏云烟理直气壮:“先撩者贱!这是他们活该!” 完颜兀术阴阳怪气道:“这就是你们大周人和谈的诚意,指鹿为马,颠倒是非黑白?等我面圣的时候,我要好好问问你们大周的皇帝!” “尽管去问,别忘了赔钱!账单我会送到你们的落脚之处的!”苏云烟抬脚准备走,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问。 “你现在知道我阿娘是谁了吗?” 完颜兀术没有回答,苏云烟板着脸道:“我娘是大将军顾南夕,你看我像不像她?” 说完这句话,苏云烟这次是真的走了。 云州兵士在她身后,也大摇大摆地在人群欢呼中离开。 阿勒川的脸已经肿成猪头,两个眼眶青紫一片,鼻子还在淌血:“完颜兀术,我们已经到达京都的地界,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阿勒川一瘸一拐地跟上苏云烟。 428.第428章 哦吼,被骂了 第428章 哦吼,被骂了 苏云烟的马车就停在码头不远处,一群人坐在疾驰的马车之内。 车轱辘震动的响声混杂着百姓们拍掌叫好声,传进车厢,却始终无法打破车厢里诡异的静默。 良久之后,苏云烟先叹气出声,关心的问道:“你大腿的伤口是怎么回事?怎么没提前告诉我?” 苏云烟的心里已经有些后悔,她原本以为阿勒川对上完颜兀术,虽然会落败,但也不至于受伤,没想到阿勒川早就有伤在身。 阿勒川正襟危坐,脸色透着不正常的苍白,薄唇隐隐发青,他大腿的伤口再次绷开,血液渗透大半裤腿,至今还未干涸,浓郁的血腥味染满整个车厢,瞧着颇为狼狈。 “已经没有那么疼了……”阿勒川垂眉低目地回答,末了迟疑地问了一声,“苏娘子,官家……” 苏云烟打断他的话道:“不用管他!朝堂上的大人们都想着要和谈,就算官家他想要打,他又不信任咱们云州,不信任阿娘,谁能帮他卖力?指望谁?指望那些武将,还是指望他的龙武大将军李傲天?” 苏云烟声音多了几分怜惜和愤懑,毕竟受伤的是自己人! 阿勒川也早就想揍完颜兀术他们一顿了,但又害怕给大将军惹麻烦,即便听到苏云烟这番话,也没办法安下心来。 “官家会不会让龙武大将军李傲天驻守边关?” 苏云烟想也不想到:“不会的!他还指望着龙武大将军护卫京都的安全呢!” 阿勒川期期艾艾地问:“这完颜兀术不会真的在面圣的时候,跟官家告状吧?” 苏云烟:“当然会去告状!能在我娘和官家之间下蛆,他们为什么不干?” 云州兵士们坐立难安起来:“这可怎么办?我们是不是给大将军惹祸了?官家应该会明辨是非吧?” 苏云烟拍拍胸脯,打包票:“别担心,有我在,出了事我一个人承担!至于阿娘和官家之间,无论有没有这事儿,他们的裂痕都无法弥补!” 阿勒川低敛眼睑,默默听着苏云烟的话,脑袋一点一点的,不知何时竟然睡了过去。 等阿勒川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得知苏云烟被人叫进宫里去了。 这次,连夜召唤,官家显然是愤怒至极。 苏云烟坐在马车上,马车径直驶向王宫,一路上依稀还能碰下几家印着家徽的马车。 雄伟的宫殿犹如伏卧于地的巨兽,即便时至深夜,宫灯依然长明不熄。若自高处俯瞰,灯火辉煌的王宫恰似一颗镶嵌于大地的璀璨明珠。 自打在朝堂上,佟太师龟缩不出后,年轻皇帝每日除了上朝,就是和宫娥妃嫔嬉戏打闹,极尽奢华。 杭州造船厂的盈利一大半都归入年轻皇帝的私库。 据姝瑶的来信,这一年的收益远远不够皇帝的费,皇帝又在催促船厂多造船,甚至还让兵部从杭州造船厂购买船只。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无非是把国库的钱挪到皇帝的私库。 毕竟总要买船的,只不过是从官办工坊挪到了杭州造船厂。 但姝瑶还说,年轻皇帝指明交付给兵部的船只可以偷工减料,降低成本。 这就很操蛋了!年轻皇帝敢这样做,无非就是仗着大周海师举目无敌! 苏云烟暗叹,一个人的变化怎么可以这样大?! 估计朝堂上站在皇帝那边的臣子们也想不通,以前那个兢兢业业,和善的官家怎么会变得如此独断纲行,骄傲自满,安于享乐?! “苏娘子,到了!” 苏云烟下了马车,在内侍的带领下,穿过园,来到殿门前。 守在门外的是年轻皇帝的贴身内侍,因自小被革了命根子,声音尖细,模样不男不女。 他趁着苏云烟还在等候,微动嘴唇,小声说道:“鞑子的使者在京都受伤一事被御史禀告到御前,官家当即便召见了完颜兀术。听到完颜兀术的控诉后,龙颜大怒!现在佟太师,兵部尚书,礼部尚书,还有李阁老都在里头呢。” 苏云烟诧异地看向内侍,虽然她不常入宫,但也听说这些个内侍,难缠的很,只认钱。 为何自己都没给上好处,他却愿意提点自己? 苏云烟犹豫了一瞬,伸出手去拿腰间的钱袋。 没想到,内侍摇摇头,眼眶有些泛红:“这可怎么使得?!” 苏云烟一时间不知道这内侍说的是客套话还是真心之言? 内侍擦了擦眼角的泪,低下头,看着斑驳的树影:“我是沃野镇的人,当年随着阿娘逃难,被卖入宫中。听说沃野镇现在发展的极好,苏小娘子常常往来京都和云州之间,可去过沃野镇?” 苏云烟:“去过的。沃野镇多山岭,但现在几乎村村都修了土水泥路,能连接官道。官府还给村子修建了水车和沟渠,方便浇灌。至于镇子里那一大片的盐碱地,也开始种上海水稻,想来现在应该是一片绿野了……” 听着苏云烟的话,贴身内侍似乎看到了那稻飘香的沃野镇:“对,我记得那里有一大片盐碱地,种不出什么东西!当年我爹看着盐碱地,就很可惜,如果这片地能种上稻子,那么我们家也不用逃难了……” 殿内突然传来一声脆响,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 苏云烟和贴身内侍,齐齐止住话头。 “苏小娘子,切记要小心!”贴身内侍,打开殿门,请苏云烟进去。 苏云烟一进去,就见宫殿内烛火通明。 最上面坐着的是当今的皇帝,正对自己怒目而视,在他右手边的则是完颜兀术,正抱着胳膊,一脸的看好戏。 年轻皇帝左手边则依次坐着佟太师,李阁老,工部尚书等人。 皇帝还没有说话,御史就先跳了起来。 “苏云烟,你可知罪?当街殴打外国使者,还碰瓷!简直有辱斯文,堕了我们大周的威仪!” “你还不速速对完颜使者道歉?!破坏了两国邦交,到时候引起战乱,致使百姓们流离失所,尸衡遍野,你便是万死,也难以辞其咎!” 429.第429章 猪队友,带不动 第429章 猪队友,带不动 苏云烟看着对面一张张愤怒的脸,心中顿时感到有些可笑。 堂堂大周,数万万人,金银财宝无数,哪个不是北面鞑子的数十倍?! 说句不好听的,哪怕用钱砸,也能砸死他们! 然而,这些个堂堂七尺男儿,不思如何保家卫国,却妄图把引起战争的罪名安在自己一个女子头上。 尤其是坐在最上头的那位,明明是天下之主,在北面抗敌一事上却左右有摇摆,犹豫不决。 他想收复失地,创万世基业,却又不敢放权给阿娘,不肯信任边关将士! 他又怕被万民唾骂,不敢像佟太师那样,旗帜鲜明地支持和谈。 何其可笑?! 苏云烟的视线变得冷漠起来。 总归,事情是底下人在做,骂名也是底下人背,他这个当皇帝的就是那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 “大人这话却是叫小女子一头雾水,我何时得罪北面使者了?” 御史见苏云烟否认,眉毛一挑:“你聚众斗殴,还敢否认?” 苏云烟垂眸,静立于大殿之中,好似一株百折百折不弯的劲竹:“我昨日确实是斗殴了,但揍的是登徒子。我也不知道北面使者敢在京都之地,行不耻之事!” “若真的是他们,岂不是把我们大周的脸面扔到泥里,踩在脚下?毕竟这里是京都,是我们整个大周的心脏!京都数百万之众,他们却公然挑衅京都律法,想来是没把朝廷,没把圣上放在眼里。” 御史大人脸色一变,这苏小娘子长着好一张利嘴! “快住嘴!现在只问你打没打人,没让你说那么些!” 苏云烟瞥他一眼,似笑非笑:“就算是在民间,还有对博公堂这一说。怎么来了这皇宫,竟是连话都不许我说一声,就想给我安下罪名!不知御史有何居心?” “莫要给人扣高帽子,我能有什么居心?!” 苏云烟冷哼:“你也知晓不能给人扣帽子,那你为何要给我扣帽子?!” 面对这么个娇娇俏俏的小娘子,御史又不能像在早朝时那样,抡起鞋子就上去开打。 但嘴上又说不过,对方说话夹枪带棒,阴阳怪气,时不时就挖个坑,御史憋得满脸紫红。 “够了!”年轻皇帝最讨厌牙尖嘴利的女子,他看着苏云烟的眼神带着一丝嫌恶,“苏云烟,昨天你可打人了?” “打了!”苏云烟理直气壮道,“我阿娘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斩草除根!” 苏云烟的视线投向看好戏的完颜兀术:“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我阿娘是顾南夕?你不信,就别怪我断你命根子!” 嘶嘶! 现场响起一片抽冷气声。 年轻皇帝,李阁老,佟太师等人的视线齐齐落在完颜兀术的胯间。 难怪完颜兀术如此气愤,原来是被苏小娘子踢断了命根子! 感受到那些火辣辣的视线,完颜兀术气急:“你胡说什么?你何时踢断我命根子了?”“没断你命根子,你又没缺胳膊少腿,没聋也没瞎,你受的哪门子伤?碰瓷碰到你姑奶奶头上来了?” “我没受伤,我的随从受伤了!” 苏云烟气势更盛:“那你叭叭个屁?不过是几条看门狗而已,又不是你们皇庭后裔!怎么?如果买下你们鞑子的羊群宰杀吃掉,你们还要借口找我们来碰瓷?” 苏云烟的一张小嘴,像蹦豆子一般一顿输出,丝毫没有给完颜兀术一点反驳的机会:“你们鞑子不是最喜欢把人分为三六九等吗?除了皇室之外,其他的人全都是可以随意宰杀的牲畜!” “你们是来和谈的还是来找事的?我娘可是云州刺史顾南夕!我的身份可比你的那几条狗贵重多了!你难不成还想让我给你的狗赔礼道歉吗?你有把我们大周,把我们皇上放在眼里吗?” 完颜无术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嘴皮子说不过苏云烟,便把视线投向坐在最上方的皇帝:“大周皇帝,这就是你说的,要给我的交代吗?看来,即便皇帝你身为大周的主人,也有管不住的人。这样的女子,若是敢在我们可汗面前这样说话,早就被拖出去杀掉了!” 年轻皇帝青筋鼓起,深呼吸好几口气,这才勉强维持住皇帝的威仪:“苏云烟,你在打人之前,可知道此人是北面使者?” “不知道!” “完颜使者说他曾高声急呼,他们来自北面,是来和谈的。” “没听见。” 见苏云烟咬死不知道完颜巫术的身份,御史当即跳出来:“苏云烟,你以为你不承认,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吗?你当众斗殴,这是有目共睹的,一整条街的人都能看见!我们随便去找几个附近的商家,一问便知。” 苏云烟心下一咯噔。 这群狗日的,自己都把事情扛到这个程度了,他们不仅没给自己撑腰,反而还站在了完颜兀术那头! 一个个还是不是男人?这弯下去的腰能不能直起来?跪下去的膝盖能不能站起来? 有什么好怕的?! 只要自己咬死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他完颜兀术就算气炸了肺,又能怎么办? 苏云烟就不相信了,如果鞑子真心想和谈,会为了几个随从受伤一事,就放弃和谈! 完颜兀术这分明是在试探大周的底线! 电光火时间,苏云烟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如何应对。 首先第一个进来的正是码头边上卖煎饼的一个小商贩。 他哆哆嗦嗦地跪下行礼,眼睛只敢盯着地面看,不敢随意乱撇。 御史:“今日,苏云烟当众殴打北面使者,你可看见了?不许撒谎!” 小商贩舔舔嘴唇,嘶哑着声音回道:“回禀大人,小人只看见苏小娘子殴打登徒子,没看见她殴打使者啊!” 这回答显然出乎了御史的预料:“他们曾高呼自己是使者!你休要替苏云焰隐瞒!” 小商贩闭着眼睛,浑身发抖:“小人不敢有所隐瞒!当时太吵了,小人确实未曾听见。” “哼,为了以防你们不说实话,我还请了其他人!”御史又把第二个证人叫进来。 来人正是和煎饼店相邻的一家食肆老板。 这两人因争抢客户,平日里关系向来不和睦,时常针锋相对,就连两家人在街上碰着面也是不打招呼的。 煎饼老板见到来人的那一瞬间,心中拔拔凉。 430.第430章 全京都的人都能作证 第430章 全京都的人都能作证 “姓甚名谁?” 食肆老板和小商贩也一样,从进门开始就只敢低着脑袋,不敢抬头看一眼。 “小人名陈银宝,在杏码头边上开了一家食肆。” “今日可看到苏云烟殴打北面使者?” 一旁的煎饼小摊贩的额头上直冒冷汗。 这姓陈的,向来和自己不对付,两家养的狸奴,见面都会打上一场。 这个时候,他要是说实话,不仅会害了自己,还会害了苏小娘子。 煎饼老板心中焦急,想说什么,但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不敢有一点的小动作。 陈银宝摇摇头:“只看到苏娘子打登徒子,没听说这些登徒子就是北面使者!” 御史急了:“你再仔细看看!那些使者曾经高呼自己的身份,你确定没有听到吗?” 陈银宝点点头:“杏码头虽然比其他的码头要肃静些,但人来人往,到处都是车船,我确实没有听到。” 陈银宝的回答显然让御史很意外。 御史还是不死心:“圣上,这两家向来都在忙着做生意,肯定没有注意听外面的事!我们何不如派人去问问其他的围观群众?” “善!” 得了皇帝的许可,御史便带着一列禁卫军出门,去找路过的行人。 虽然京都人多,但杏码头附近有茶楼又有酒肆,上那里去找,铁定能找着目击者! 虽然时间已是深夜,但京都是个不夜城,那些个店家三更关店,五更就开。 尤其是在码头附近的那些商船,不分昼夜地来,所以他们基本上没有关店的时候。 御史带着近卫军,来到附近的茶楼。 “你们今日可有谁看到码头边上聚众斗殴一事?” 茶楼里坐满了人,有外地的行商,也有下工后想来茶楼听书的普通百姓。 不知从哪个角落有冒出一道声音:“京都天天都要打架斗殴的,大人,您问的是哪件事儿?” 御史还没回答,他身后的一个禁卫军就嘴快道:“是关于忠义侯之女苏娘子的。有人状告她殴打北面使者,你们可有人亲眼所见?” 御史横了一眼这个禁卫军。 “我见过!”人群里有人举手。 御史眼睛一亮,对那人道:“把你见到的情况细细说来!” 那人声音大到茶楼里所有的人都能听见:“有一群外族人想要对苏娘子动手动脚,没想到苏娘子力壮山河,库库两下就把那群人打倒在地!” 说完,那人还动手比划起来,引得周围茶客一片惊呼。 御史险些被打到,连连后退一步:“说归说,莫要动手!所以苏云烟是明知对方是北面使者,依旧动手了,对吗?” 男人摸摸后脑勺,憨憨道:“没有啊!他们几下就被打倒了,啥也没说!” 御史的脸一黑,显然对这人的回答很不满意,又看向其他人:“还有没有人看到当时的情况?” 这时茶楼里刷刷举起一片手,众人叽叽喳喳的。“我看见了!那群人手欠嘴贱,确实欠揍!不过输的太快,都没来得及报名号!” “我也看见了!话说,这苏小娘子可真有大将军的风范,看着娇娇小小一只,怎么就气力这么大?啊?北面使者?他们也没说自己是北面使者呀!再说了,谁能想到这些使者会做调戏良家妇女的事啊!” “要我说,管他是不是使者,做这样的事都欠揍!啊,当然,在今天苏娘子教训登徒子的时候,当然是不知道他们是使者的!只知道鞑子野蛮残暴,却没想到他们来了京都,恶习不改!” 御史问了一圈,所有的人都说不知道那些人是北面使者,也没有听他们报上名号。 御史没有办法,只好领着禁卫军回去复命。 等他们走远后,茶楼里这才探头探脑地讨论起来。 “你今天不是上郊外去了吗?何时来杏码头看热闹了?” “啊?!我是去郊外了,没看见苏小娘子暴打北面使者这一幕,真真是遗憾!” “那你方才在御史大人面前,怎么说你亲眼所见?” “哦,我骗他的!大半夜的,他带着禁卫军来找人,显然是要给苏小娘子找事儿!再说了,我去没去看过,只有我自己知道,谁能记得我?对了,你不是去云州杂货铺买香皂去了吗?” “对呀,我也是骗他的!” “哈哈哈……” 众人这么一对口,竟发现大半的人不知道上午的事,只是听最开始那名汉子说的话,这才猜了个七七八八! 御史一脸晦气地进皇宫,隐晦地朝往年轻皇帝摇了摇头。 年轻皇帝的面色更加阴沉。 “回禀圣上,臣带着禁卫军问了一圈人,都说没有听到使者自报家门。” 完颜兀术哦了一声:“看来你们是铁了心,要包庇苏云烟了,不惜演了这么大一出戏!” 完颜兀术叹了一口气,同情地看向年轻皇帝:“不过,皇帝陛下,我很理解你。大将军顾南夕在云州嚣张跋扈,女儿在京都,横琴霸道,欺行霸市。皇帝里念着旧情以及大将军的权势,不能拿她如何。罢了,这事我们也就不追究了。” 说完,完颜兀术还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没想到大周的皇帝做的这么憋屈,真是可怜。恐怕终有一日,这天下得姓顾吧。” 这眼药上得明晃晃,但架不住皇帝真吃这一套! 既然拿不住苏云烟的错处,那年轻皇帝就以苏云烟当街聚众斗殴,有伤风化作由子,令苏云烟进宫接受庭训。 苏云烟冷嗤一声,跪下行礼谢恩,然后回了侯府去。 “什么?!圣上让您进宫接受庭训?!”苏玄明的脸色难看极了。 按理来说,能入宫接受庭训是官家之女的荣幸。 但圣上偏偏要在这句话之前加上苏云烟的错处,这就相当于指着苏苏云烟的鼻子骂他她没有家教。 在世人眼里,子女都是由母亲负责教养,尤其是女儿,女儿的待人处世,都体现着他母亲的教养。 皇帝明着骂苏云烟,暗地里却是在骂顾南夕,说她没有教好孩子。 “没事。正好宫里的娘娘们为了香水和精油打争个头破血流,我这次入宫,可以扩大市场。” 苏云烟想得很开,不就是每天早起入宫,晚上再回侯府嘛,她就相当于是定点上班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且叫他瞧瞧自己的厉害! 431.第431章 灵魂三问 第431章 灵魂三问 苏云烟暴打北面使者一事在京都传得沸沸扬扬,尤其是当御史带着禁卫军寻找目击证人的时候,更是把这件事推向了高潮。 整个京都无不为苏云烟的气魄和实力拍照掌叫好! “这才是将门之女!比那些个只会簪的男儿,不知强了多少!” “若我在场,高低得上去给他们两脚!” “上我们京都来和谈,居然还敢闹事。真当我们是以前的大周?!我们现在可是有大将军顾南夕镇守边关!他们敢南下一步试试!” “可惜了,这样好的女子还要去皇宫里接受庭训,学的又是那些个伺候夫君的手段,暴殄天物啊!” 为了安慰苏云烟受伤的内心,苏玄明邀请一兄弟和好友们一起办了场宴会。 宴会定在新开的聚春楼,这是一家新开的酒楼,装修极为奢华,但都抵不过那漫山盛开的团团锦簇。 树下人影翩跹,穿红着绿、傅粉簪的年轻郎君行走其间,他们依次落座,一眼望去,竟然比那烂漫盛开的儿更艳几分。 苏玄明身着雪青单袍,头戴漆纱笼冠,手执纸扇,正襟危坐,脊背挺直,表情冷淡。 “不愧是江南首富在京都步下的产业,可惜位置在京郊,若是在城里,生意必定会更红火!”陈逸轩四处逛了一圈,赞叹道。 蒋光海皱着眉:“京都地皮多贵,想在京都盘下这么大的铺子,价格肯定不菲!听说那江南首富以前在京都有不少的房产,不知为何全卖了出去,如今再来京都,却只能在郊外盘下这块地。” “管他那么多!今儿个,我们是来宽慰十一妹的!十一妹,1十哥方才都替你瞧过了,咱们左侧院子的是李阁老家的孙子包下来的,一群年轻俊俏书生在里面吟诗作对。”陈逸轩冲苏云烟眨眨眼睛。 坐在角落里的阿勒川闻言,猛地抬起头,颇有些手足无措。 他以为郎君他们带着苏娘子来聚春楼,只是为了欣赏春景。 怎么现在看起来好像欣赏的是一种春景?! 还没等苏云烟表态,蒋光海就连连摆手:“不可!李阁老的孙子那群人最喜欢嗑五石散!一个个腰肢勒得一个巴掌都能握过来,肌肤细嫩,只能穿柔软旧衣,洗个澡都怕破皮儿!这样弱小的郎君,怕是禁不住十一妹轻轻一锤!” 陈逸轩觉得奇哥说的有道理:“咱们右侧的院子,听说是各地的姣姣学子……” 这下不同意的是苏玄明:“不可!领头的是王家子,他们最好男风……” 阿勒川紧张得都要喘不过气来,好似有一张大手掌在掐住自己的脖子。 苏云烟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大哥和义兄弟:“阿娘都没催婚,怎么你们先催上了?” 陈逸轩:“怎么到谈婚论嫁上去了?都说秀色可餐,这不瞧着妹妹你胃口不大好,便想着让那些个郎君们哄你胃口大开!” 蒋光海认为女子就该宜室宜家,温柔贤,但那是选妻子的要求,对于自己的妹子,那肯定是另一个标准。 “你先多看一看,多接触一下。一起踏踏春,逛逛街,又不一定非要定亲!” 苏云烟美眸一扫,有些嗔怪:“我整日忙着做生意,都忙分身乏术,哪里还有闲情雅致去看这些郎君?除非他们能给我带来金银万两,我才能多瞧他们一眼!” “十一妹说的对!”陈逸轩连连点头,千金难买我乐意,十一妹不想看帅哥只想挣钱,那就去挣钱。 阿勒川默默吐出一口气,苏娘子这么喜欢挣钱,看来要早日打下北面草原,为苏娘子扩大商路! 众人在聚春楼里吃吃喝喝,又看了会草草,这才坐上马车,准备回城池。 出了院子,却听见隔壁院子传来的热闹喧嚣以及彼此的吹捧之语。 什么才高八斗,能与崔三论比肩。什么智勇双绝,脚踩大将军顾南夕。 一个个把对方吹捧的好似文曲星下凡,还有破军之力! 苏云烟轻笑一声,没把这群只会高谈阔论的少年郎放在眼中。 同样的年纪,牛锦一等一众学子已经在云州,身躬力行地一展抱负!而他们的理想,停留在嘴上! 若让这样一群人登上庙堂之位,那么大周迟早要完。 苏云烟休整一日,第二日一大早就去了皇宫。 “苏娘子,太后说了,您今天先去佟贵妃宫里,跟佟贵妃学习一日。” 宫女们领着苏云烟,朝佟贵妃宫里走去。 小桥流水,曲径通幽,亭台楼阁,雕梁画栋。 金边琉璃在朝阳的映射下,熠熠生辉。 苏云烟在心里,给看到的草草,假山假水以及那琉璃瓦默默估价,越算越咋舌。 光一个皇宫的造价就足以抵得上云州的百年费! 这就是集全大周之力供养一个皇室! 很快,苏云烟就到了佟贵妃的宫殿,这里的陈设更为奢华,处处都是金钱的味道。 佟贵妃见到苏云烟,意兴阑珊地摆摆手:“你自己个儿找个地方坐吧。太后和皇后欺人太甚,把你这么个烫手山芋扔到我这里来。我有什么好教你的?教你如何失宠吗?” 佟贵妃说完这句话,歪躺在贵妃塌上,透着窗户看向窗外的丛,眼神是说不出的落寞。 乳母抱着二皇子前来问安,佟贵妃也只赏了二皇子一个眼神,然后伸出修长的手指,轻点二皇子的额头。 “你啊你,怎么就不争气些?好叫你父皇多来咱们宫里,看看咱们娘俩?!” 二皇子年纪尚小,还有些懵懂,被佟贵妃这么一戳,便缩回乳母怀里。 看到这一幕,佟贵妃就让乳母抱着二皇子退下。 苏云烟曾听自己阿娘说过,这佟贵妃就像狸奴一样要顺毛捋,好好哄,于是就毫不犹豫地凑过去。 “娘娘,我瞧着您的气色不大好,可是有烦心事?” 佟贵妃的神色有些惨白,巴掌大的小脸也瘦了下来,露出尖尖的下巴:“明知故问,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失宠了!” 苏云烟眨巴眨巴葡萄般的眼睛:“娘娘,我给您三个选择,您不要犹豫,凭第一感觉告诉我答案。” “失宠和您重病缠身,您选哪个?” “失宠和身无分文,您选哪个?” “失宠和满门抄斩,您选哪个?” 432.第432章 姐姐妹妹站起来 第432章 姐姐妹妹站起来 佟贵妃想了想,好像还是选失宠比较好? 随即,佟贵妃又反应过来,自己掉到苏云烟的陷阱里。 佟贵妃没好气道:“只要有盛宠,我照样有金银财宝,我的家族依旧荣光!” “真的吗?”苏云烟黝黑的眸子盯着佟贵妃,嘴里的话像是淬毒一般,听得佟贵妃心肝儿发颤。 “您独宠后宫的时候,这宫里的赏赐是您自己的,还是皇上赏的?” “皇上是从何时针对佟太师的?难道是您失宠后吗?” 苏云烟往前走了几步,干脆坐到了贵妃榻上,粉嫩的唇,吐出来的话是如此的冰冷。 “当公主哪里比得上当皇后?当皇后又哪里比得上当太后?” “你!”佟贵妃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苏云烟,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和惊惧! 苏云烟把手指按在嘴唇上,示意佟贵妃动静小点:“您看看我阿娘。我爹在的时候,她只能是永昌侯夫人。我爹不在了,她就是忠义侯!” 佟贵妃眸光闪闪,她想起当年初见顾南夕的时候,也想起当年书院大比,万众瞩目,视线只落在顾南夕一人身上! 那一刻,顾南夕的光芒盖过了所有人,包括皇帝! 佟贵妃垂下眼帘,掩住眼底的思绪,声音淡淡:“不可再说这种话,我当你是年少无知,暂且饶你一次。” “多谢娘娘宽宏!”苏云烟退回来,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端起手背的一个瓷白的茶碗,轻轻呷一口,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这一天,就在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中过去了。 苏云烟还顺便送给佟贵妃一盒子香水和精油。 作为回礼,佟贵妃从自己的私库里,拿出嵌玉红蓝宝石双珠纹金发簪一组,凌虚仙鹤步瑶一对,凌虚琼楼飞鹤女冠一个,丝镶嵌钿…… 总归,回礼的价值绝对不会少于香水和精油的价格。 对此,苏云烟很满意。 第二日,太后和皇后不好再把苏云烟推给佟贵妃,只好让皇后接待苏云烟。 皇后掌管宫中各项事务,忙得很,还要照顾大皇子,基本上没空和苏云烟闲聊。 苏云烟也很乖觉,就找个角落一呆,找婢女们要了几本话本子,慢慢翻看起来。 不知不觉,时间就来到了傍晚时分,劳累了一天的皇后娘娘终于可以歇口气。 许是苏云烟太乖,连厕所都没去一趟,直接被人忽略了大殿之中还有她的存在。 皇后娘娘摘下指甲套:“今日她们又说我什么了?” “陈昭仪说,您是抠门的铁公鸡,一毛不拔,得了太后娘娘那么多瓶香水,也不给诸位姐妹们分一分。” “德妃说,您争不过佟贵妃,现在佟贵妃落寞了,您竟然连一个陈昭仪都争不过!” “丽婕妤说,您就会端皇后的架子,在她们这些低位妃嫔面前逞威风,对上佟贵妃和其他得宠的妃子,还不是要退让几步?” “敏才人说,您家世不显,国丈是在您生下皇长子之后才得了皇上器重。即便如此,也盖不住您身上的小家子气。”听到这里,皇后娘娘彻底绷不住了! 她双眼含泪,委屈巴巴:“她们就是看不起我,总在后面说我的坏话!无论我做的有多么的好,争取一碗水端平,她们还是不满意!” “我是家世不好,那又如何?还有谁能比我更适合当这个皇后吗?她们行,她们倒是上啊!有本事,别在背后蛐蛐我!” 话虽然说的硬气,但皇后娘娘的眼泪却啪嗒啪嗒落了下来,好似受尽了委屈。 这一幕,把苏云烟看得目瞪口呆,手上的话本子砰一下掉在地上。 顿时,宫殿里所有的人都循声望了过来。 皇后娘娘的贴身婢女大惊失色:“苏娘子,你怎么还没有回去?!” 苏云烟张张嘴,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皇后娘娘没让我回去,我也不敢回去啊。” 皇后娘娘侧过身,匆忙地拿起帕子擦掉脸上的泪珠,这才转过头来,欲言又止:“苏娘子,你刚才没看到什么,没听到什么吧?” 苏云烟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老老实实回道:“我全都看到了,全都听到了!” 皇后娘娘的脸上的神情都快要裂开了! 不是啊,苏娘子,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这种时候不应该借坡下驴,说什么都没看到吗?这让自己怎么回答?! 苏云烟咳咳两声:“皇后娘娘,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说还是不当说。” 皇后娘娘无语,这话说的,好像自己不让她说,她就真的不会说一样。 果然,苏云烟把皇后娘娘的沉默当成默许:“皇后娘娘,春风十里,不如取悦自己,风吹哪页读哪页,哪页难读撕哪页!” “哈?!”皇后娘娘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饱受震撼。 可惜细品读一下,又觉得这番话说的何其畅快! 皇后娘娘依旧委屈:“我做了那么多,她们还是不喜欢我!” 苏云烟觉得离皇后太远,不方便蛐蛐别人,于是上前走几步,挑了离皇后娘娘最近的一凳子坐了上去。 “您不喜欢的人一定不是好人,不喜欢您的人肯定不会是好人!” 皇后娘娘像被人说中了内心最隐秘的痛楚,也终于庆幸有人理解自己这种心情,眼眶又湿润起来。 “她们总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苏云烟再接再厉:“一个人讨厌你,那是她的问题。一帮人讨厌你,那肯定是她们串通好的。这怎么能怨您呢?这肯定是她们的错啊!” 皇后娘娘的贴身女帝们眼睛都亮了,都说苏小娘子长着一张利嘴,如果这嘴的矛头指向自己的死对头,听起来可真叫人爽! 皇后娘娘的眼睛也亮起来了,眼巴巴地看着苏云烟,意思是你会说话,你多说点。 苏云烟自然不负众望:“若是有人惹您不痛快,您就使劲怼回去,怼得她发懵,怼得她两眼冒金星!” 皇后娘娘有些扭捏:“这不好吧?我是皇后,要母仪天下。” 苏云烟却为皇后娘娘加油打气:“礼貌很贵,有些人他不配!” 经过苏云烟的一番开导,皇后娘娘整个人都通畅了! 她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做了! 433.第433章 这张嘴,在哪里进修过? 连着两日,都是要等到日落西山,明月高悬,苏云烟才会从宫中回侯府。 虽然这两日,佟贵妃和皇后都给了苏云烟不少的赏赐,但苏玄明还是不放心自家妹子,一直在府里等着妹子回家。 “小妹,在宫里可有受气,可有被人为难?” 苏云烟伸伸懒腰,让下人们把皇后给的一项项赏赐抬进库房:“大兄,放心吧,皇后娘娘和佟贵妃都和善的很。” 听完这番话,苏玄明更不放心了,自家妹子如此单纯善良,如何能在皇宫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接受庭训? 唉,还是自己的职位太低了! “小妹,你赶紧先洗去吧,明天一大早还要入宫呢。如果在宫里遇到了什么事,就赶紧托人告诉大哥!皇宫禁卫军凌首领是大哥的好友,你找他就成!” 苏云烟捂住嘴,不停地打着哈欠:“我知晓了,大兄。我先去睡了,你也早些睡。” 次日,苏云烟终于又见到了太后。 只是太后看向苏云烟的眼神有些责怪。 苏云烟在太后面前向来都是直来直去的傻憨憨,于是直接问道:“太后娘娘,您为什么这么看我?可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 太后心头一梗,自己在宫里待了这么久,早就习惯了不用把话说的太明白,而是让别人猜自己的心思,猛地被人这么一问,还怪不习惯的。 太后本想阴阳几句,但转念一想,即便自己阴阳了,这苏云烟说不定都听不出来,干脆直接打起直球。 “云烟啊,你上次送了我些香水和新油,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下,这两样东西很受京都贵妇圈的追捧?” 苏云烟自顾自地坐下来,还熟门熟路地叫太后宫里的婢女给自己端上一碗水晶皂儿,一份蜜浮酥奈。 “太后娘娘,在我心里,您就是我的亲外祖母,当然要把最好的东西送给您。” 太后的眼眸闪过一丝不自在,这傻丫头,怎么还把自己的客套话当真了? 太后见苏云烟吃吃喝喝,好不自在,反而自己这个主人却跟个客人似的,便半真半假的埋怨起来。 “云烟,你可给我惹了好大一通麻烦。整个后宫为了你的香水和精油闹得不可开交,若是旁的妃嫔,我也就不在意,可佟贵妃和皇后娘娘也为此争斗起来,叫我好一顿为难。” “咦?!”苏云烟睁大溜溜的大眼睛,诧异至极,“这佟贵妃和皇后娘娘的事为何要找您来处理?!” 太后所以应该这么一反问,顿时有些迷茫,不让自己处理,那让谁去处理? 苏云烟见状,似乎是碰见什么极其让人震惊的事一般,咋咋呼呼的:“就是在民间,也没有当婆婆的去处理妻妾矛盾的呀!那些富户老太太在家里当家作主,说一不二!” “太后娘娘,您这也太辛苦了吧,不仅要处理宫中事物,还要调节妻妾矛盾,哎哟喂,这日子过得还不如侯府上的老封君!” 苏云烟连忙捂住嘴,像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一样,讪笑道:“太后娘娘莫怪,我这人心直口快,不是有心的。” 太后娘娘当然不开心,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过的日子可不就是连民间老太都不如么?!谁家婆婆当成这样啊! 苏云烟放下手里的糕点,用手帕擦了擦手,这才走过去,依偎在太后脚下,把脑袋靠在太后的膝盖上,一脸孺羡道。“我这人亲缘薄,没有外祖母,亲祖母也不喜我,所以我一看到太后娘娘就觉得心中亲切。您是如此的雍容华贵,慈祥和蔼,是我理想中的外祖母的模样。” 苏云烟轻轻蹭了蹭太后娘娘的膝盖,像一只柔软的小猫咪:“太后娘娘,都说疏不离间,但在我心里,您才是我最亲的人!我是真替您感到委屈啊!” “您操劳半生,养育皇上长大。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之所以能登上皇位,也有您的一大半功劳!我朝以孝道治国,皇上怎么忍心让您在安享晚年的时候,却被佟贵妃和皇后娘娘为难?” 太后心中一酸,想起自己含辛茹苦的皇上从小小的一只养到现在,其中耗费多少心血,遇到多少困难,结果现在还要受儿媳妇的气! 苏云烟同仇敌忾:“这皇后娘娘和佟贵妃也太不像话了,不说把您当亲娘一样孝敬,也不能闹到您这儿来呀!” 太后不好明说什么。,在心里暗暗点头,可不呗,都是她们不懂事! “不过呀!”苏云烟话音一转,“这事的源头还得怪您!” 太后错愕,怎么还怪上自己了呢?! 苏云烟嗔怪道:“都是您太心疼皇上了!我阿娘就经常说,如果一个人岁月静好,那必定是有人在为他负重前行!皇上后宫一片和谐,那都是因为太后娘娘您委曲求全!” 太后觉得顾南夕这话说的可太对了!自己不就是像那老乌龟,吭哧吭哧在负重前行嘛! 苏云烟薄唇轻启,暗戳戳的给太后出主意:“唉,我就怕一件事,生所谓做的越多,错的越多。您看当初,我娘在京城时,何其受人称赞!一到云州,一天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偏偏还得不着众人的好。” “太后娘娘,我娘就是前车之鉴啊!”苏云烟最后一句话说的语重心长,秀眉微拢,似乎在为太后娘娘感到担心。 担心什么呢?自然是替太后娘娘担心,以后会两面不是人,费力不讨好! 太后娘娘拍了拍苏云烟的双手,什么也没说,只赏赐了苏云烟一大堆东西,还让苏云烟提前回府去了。 苏云烟再次满载而归,搞得苏玄明有些怀疑自家小妹是上王宫接庭训去了,还是上皇宫卖货去了?亦或者是去皇宫进货? “小妹,今日没发生什么事儿吧?” “无事,只不过是和皇太后娘娘唠了一会儿闲嗑,帮忙解开她的心结罢了。” 苏玄明有些不信,自家小妹那张嘴,不给人添堵就不错了,还能开解别人? “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我可是去专门进修过的!” “在哪儿?” 恰好新一期的《云州周报》又送来了,苏云烟熟练地翻到小说板块,由杂家们写的《那些后宅里不得不说的一二三事》还在连载中。 “从《云州周报》上学的!”(本章完) 434.第434章 后宫中邪了! 苏玄明以为苏云烟是从《云州周报》头条板块政治新闻上,学习了如何说场面话,便鼓励道:“读书能使人明智,小妹,你做的很棒!” 苏云烟微微抬起下巴,她也觉得自己做得很棒! 果然婆媳矛盾,妻妾矛盾才是后宅之中的主要矛盾! 要想让这三者之间和谐相处,那必然要给她们设立一个新靶子! 《那些后宅之中不得不说的二三事》里面就有一期,是讲述朔州一户姓王的人家,也是妻妾之间,婆媳之间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王家大娘子使计谋,把所有矛盾都转移到王家家主身上,这才使得王家后宅一片和谐,最后王家大娘子也嫁得了如意郎君。 在苏云烟看来,这后宫就跟王家大院似的,既然有现成的套路可以借鉴,为何不用?! 得到阿兄的鼓励,苏云烟宛若打了鸡血一般,一大早就去宫门口等着,还同前来上早朝的官员们碰上了。 “苏娘子,你怎么来的这么早?”蒋御史下了马车,关切问道。 苏云烟声音响亮,精神抖擞:“奉皇命,我来接受庭训。” …… 在宫门口等待排队的官员们一派无语,明明是被责罚,为何说得这般骄傲?! 李大人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走过来,恰好听到苏云烟的这番话,顿时哭笑不得。 “对我而言,这上班如上坟,若我有苏娘子这精神头,我的上官不知道得有多开心!” 蒋御史也觉得苏娘子这心态很好,不愧是大将军顾南夕的闺女! 换做其他的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恐怕会视作奇耻大辱,不好意思见人。 “苏娘子在皇宫之中可还适应?”蒋御史这话问的隐晦,实际上就是想问问苏云烟有没有受欺负。 其他的同僚们纷纷竖起耳朵听。 苏云烟脸上的笑容比沾着露珠的朵还要艳丽:“可适应了,特别适应,如鱼得水一般的适应!太后慈爱,皇后宽容,佟贵妃大度,都对我可好了!” 蒋御史打量一下苏云烟的神色,并没有发现有一丝的勉强,这才略微放心下来:“那就好!” 随着一声鞭响,官员们鱼贯而入,准备去上早朝,苏云烟在一旁等着他们全部进去后,这才入宫门。 后宫之中,三大巨头已经全被苏云烟摆平,自然不会有人那么没眼色叫苏云烟学什么规矩! 但苏云烟可不是什么懒惰的人! 她决定按照位分的高低,挨个拜访一遍。 好在除了三大巨头,其他的妃嫔们大多数是好几个合住一个宫殿,省了苏云烟不少事儿。 “敏才人,您为什么一直不受宠?因为您和皇帝见面的少啊!在有限的见面时间内,你一定要给皇上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做不一样的后宫女人!” “陈昭仪,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准备的。没有机会,那就创造机会!” “德妃娘娘,像您这样不争不抢的妃子,实在是世间罕有!但民间还有一句老话叫做,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喝!您懂事一万回,偶尔做错了一次,那就是天大的过错!但若您做错一万回,偶尔对上那么一次,那可就不一样了!” 把《那些后宅里的一二三事》结合实践,苏云烟脑子就像开了光一样,深刻明白了什么叫做高端的挑拨离间! 真正的搅屎棍,就是让对方明明知道你是在挑唆,但因为说中他们的痛点,说出他们内心最隐秘的渴望,他们依旧会按照你设想的那样行事! …… 就在苏云烟每天积极进宫上班打卡,为后宫妃嫔们指点迷津的时候,整个后宫都发生了悄无声息的变化。 年轻皇帝觉得自己最近诸事不顺! 当日完颜兀术的话,就好像一根尖刺扎在年轻皇帝的心口,直淌血。 年轻皇帝想去御园散散心,结果被陈昭仪撞入水中。陈昭仪二话不说,跳下水,想要救起年轻皇帝。 “陈昭仪,你这份心是好的,但你不要忘了,你是个旱鸭子!我不需要你来殉情,但你也别挡着别人来救朕的路啊!” 看着哭得梨带雨的陈昭仪,年轻皇帝无力地挥挥手,不打算追究她的责任了。 距离不远处的敏才人见到这一幕,几乎要扭断手里的帕子。 苏娘子说的果然是对的!胆大的吃肉,胆小的喝汤!陈昭仪这不就在皇帝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吗? 因为落水的地点离敏才人的宫中很近,年轻皇帝不想感染上风寒,于是就近去了敏才人那儿。 可万万没想到,往日如解语一般的敏才人,不仅没有热切地上来殷切关怀,反而冷着一张脸如高山雪莲,说话还夹枪带棒,阴阳怪气。 “圣上倒是好兴致,还去湖里下水游玩一番!” 嗯?! 皇帝错愕,这敏才人吃错药了?! 皇帝何曾被自己的女人这样怼过?当即连衣服也不换了,就要离开。 若换做以前,敏才人早就哀哀切切地抱住他,跪下认错,然而今儿个,敏才人竟然是一扭身,回宫里去了! 皇帝心里卧了个大操,当即想训斥一番,但春风一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想了想,还是自己的身体更重要,于是改道去了佟贵妃宫里。 佟贵妃好不容易见到一次年轻皇帝,眼睛刷一下就亮了起来,眼角泛红:“圣上,您终于来看我了!” 对上服软的佟贵妃,年轻皇帝心里闪过一丝心疼和心虚:“哈秋!贵妃,你快去叫人来给朕换成衣裳!”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皇帝如同落汤鸡一般,佟贵妃的脑海里闪过当日苏云烟说过的话。 佟贵妃晃了晃脑袋,连忙命下人去准备热水和干净的衣裳。 即便是春日,湖里的水还是带着些寒气。 皇帝泡了许久还觉得身子有些发冷。 “来人,加热水!” 宫人们急忙端上热水,却被佟贵妃叫住。 “这水太凉了,再去重新烧一桶!” 啊?! 宫人们望着刚烧好的,还在冒热气的热水陷入迟疑。 佟贵妃呵斥:“还不快去?!万一让圣上受了风寒,你们谁能担当得起?!” 宫人们连忙把热水抬了回去,重新再烧了一桶水进来。 “哈秋!死哪去了?!热水呢?!”皇帝在冷水里瑟瑟发抖。(本章完) 435.第435章 苏云烟,滚出朕的皇宫! 等皇上终于泡完热水澡并且叫御医过来把脉的时候,皇后娘娘听到消息也急忙赶过来。 “皇上,您的身体如何?怎么还落入水中了呢?” 皇后娘娘叫乳母把大皇子放下来,推了大皇子一把。 大皇子磕磕绊绊地问道:“父王,你感觉好点了吗?” 皇帝头有点疼,像是有针扎在一般,说话语气就不大好:“我的头很疼,你们没事就退下吧!” 皇后娘娘见佟贵妃不走,她也就不走了。 皇帝本来身体就不舒服,又被自己的女人们接二连三的忤逆,一股邪火涌上心头:“怎么?连朕的话都不听了?” 见皇帝要发火,佟贵妃和皇后娘娘对视一眼,这才急忙退下。 不知是穿着湿衣裳走太久的原因,还是泡澡泡到水凉,或者是因为有心里有一股火气在,当夜,年轻皇帝就发起了高烧。 皇帝正值壮年,生子骨很好,突然一发烧,前些年积攒下来的毛病,在这一刻全部都冒了出来,病情来势汹汹,整个人都烧迷糊了。 太医们连开了三副退烧药,都没把这股发热给降下来。 皇帝觉得整个人好像置身于火炉一般,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滚烫滚烫的。 脑袋像是被锤子砸,砸得人眼冒金星。 这期间,他似乎听到皇后娘娘和佟贵妃在自己耳边争吵起来。 女子的声音有些尖锐,两个人吵出八百只鸭子般的聒噪,越方让年轻皇帝心烦意燥。 不知过去多久,年轻皇帝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整个人都虚弱了许多,这才褪去身上的热意。 皇帝费力地睁开眼皮,就见到皇后娘娘和佟贵妃又来了自己的床边,开始吵起来。 “佟贵妃,你是怎么照顾皇上的?怎么连个热水都提供不了?” “皇后,这能怪我吗?!我宫里的柴火和银丝碳供应都被你砍了一半,就连伺候的奴才,也被你找借口说不符合规制,撤下了将近三分之一的人手!” “我那是在依法办事!” “你分明是在蓄意报复!”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争吵不休,明明是来探望病号的,视线却一直没有落在床榻上。 “住口!”皇帝费力地出声,嗓子火辣辣地疼。 佟皇后和同贵妃齐齐转头,这才发现皇帝已经退烧,清醒过来。 “皇上!”两人扑过去,异口同声地喊道。 皇帝大病初愈,哪能经得住两个名女子的体重?当下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 皇帝挥挥手,内侍们这才急忙把两人拉开。 “出去!”皇帝言简意赅,这两人怕不是要谋杀亲夫?! 好不容易把俩人赶走,太后这才姗姗来迟。 “母后,你怎么也不管管他们俩?吵得我脑仁生疼!” 太后闻言一愣,脸上划过一丝受伤的神色。 自己心疼儿子,所以替他维持佟贵妃和皇后之间的关系。 原以为儿子能领情,却没想到在他心里,这竟是自己本应该做的吗?! 唉,果然叫苏云烟给猜中了。 想到这里,太后脸上的关切淡了几分:“皇儿,你的身体可还好些了?”“去问太医!我又不是太医,我怎么知道好没好?” 436.第436章 顾南夕语录 苏云烟走出了王宫,又好像没有完全走。 她给后宫娘娘们说的话,就好像魔咒一般,占据着娘娘们的脑子,越想越觉得是真理! 而这一出,自然是逃不过京都百姓们的火眼金睛。 “小二,给我来一份七宝擂茶!” “好勒,客官里面请!” 宋大一进福全茶楼,先是绕了一圈和相熟的茶友们打了个招呼,便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旁边桌的人正嘻嘻哈哈地谈论着最新的八卦。 “嘻嘻,最近王宫里热闹的很,你们可曾听说了?” “哈哈,听说了!没想到娘娘们这么有趣,这官家的日子肯定过得精彩极了!” “可不呗,太后娘娘寻了个由子,到寺庙祈福去了。娘娘们可不就撒了欢?” “瞧瞧你们,看热闹又不敢明说!我就啥也不怕,反正烂命一条!不就是官家搬石头砸自己的脚,非要去惹苏娘子,这不就被苏苏娘子在自家后院点了把火嘛!” “禁声!官家近日心情不大好,砸了好些个瓷器。你我心知肚明就行了。” 茶楼大堂响起一片低低的笑声。 本来就是嘛! 堂堂一个皇帝,偏要和一个小女子过不去。 更何况这苏娘子又做错了什么? 先惹事的不是北面使者吗?! 官家无非是觉得大将军顾南夕远在云州,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特意跑回京都给女儿撑腰! 但他却没想到,这苏娘子已不是昔日的苏娘子了!能把买卖做的那么大,哪能是没一点脾气的? “给你们看一个好宝贝!”有人怀里揣着一个小本子,走进来。 他嘴角勾起,左右看了,发现全是熟人,这才舍得把小本子从怀里拿出来摊开。 宋大好奇地探头一撇,这本子小本子上正写着【顾南夕语录】5个大字。 翻看一看,里面的话,句句简短,拐了一个弯儿才明白说的是什么。 【天生我材必有用,我能不用就不用。】 【吾日三省吾身,吾没错!】 【少问自己为什么,多问别人凭什么!】 宋大:“这确定是大将军写的吗?!” “百印刷厂印出来的,说是苏小娘子提供的想来应该是真的!” “我滴个乖乖,原来大将军是这样教他家孩子的?!” 这个小本子在京都广泛流传,给京都百姓们造成了极大的精神冲击。 大将军顾南夕为何要说这种话?这话到底是有什么深层的含义?! 不少书生学子开始加入讨论的队伍。 “我懂了!第一句天生我材必有用,我能不用就不用!这体现的是大将军求贤若渴的心啊!” 藏在茶楼里,准备打探消息的完颜兀术和六郎,面面相觑。 完全没看懂! 好在,没想通的人有很多,那名学子摇着纸扇,勾起唇角,侃侃而谈。 “论聪明才智,天底下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过大将军!她若用起她的才能,还有我们这些学子什么事儿?!所以这话的意思是,她愿意给天底下所有人一个展现自我的机会!” 这段解释一出来,大家甚至觉得有道理极了,这样才符合大将军的做事风格! “没错,说的有道理!” “这才是正解,不愧是大将军,心胸就是宽广!”第一句解释通了,那么第2句呢? 宋大亲拍一下桌子:“就是字面意思啊!大将军哪有什么犯错的地方,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没错。既然自己没有错,为什么总要反思自己有问题?” “这体现的是大将军严格自律,也是大将军对孩子们的劝诫,要他们时刻警惕自身,不要做错事!如果没有做错,那就不要认错!” “苏娘子这点就做得很好嘛!” 至于第三句,联合当前的形势和大将军一直以来的立场,让人心里都有了答案。 那就是不要问大周为什么总被鞑子欺负,而是要问鞑子凭什么欺负大周?! 很显然,大将军给出来的答案是鞑子没有资格欺负大周!也没有能力欺负我大周! 那么这一次的和谈有必要吗?就算真的要和谈,到时候还要像以前那样,拿出去一年的国库收入以及送上诸多美女吗?! 无论是各大书院还是市井之间,每个人对这三句话都有各自的解读。 但在某些人眼里,这个小本子肯定是被人故意放出来的,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至于目的是什么,大家还没有想到…… 苏玄明也看到了这个小本子。一时有些恍惚,这些话阿娘真的有说过吗?为什么自己不记得了? “小妹,这真的是阿娘说的吗?” 苏云烟正在挑选帖子,这几天递到永昌侯府,请苏云烟赴宴的帖子特别多。 “大概是那么个意思,我自己给加工了一下。” 苏玄明有些无奈,决定放弃解读这个语录。 阿娘的话要听原话,才能明白里面蕴含的道理,但凡经过第二个人的口,被改动一两个词,就完全不是那个意思了! “小妹,你为何要把阿娘语录印刷出来?” 苏云烟抬头,眼神十分清澈:“没什么啊,我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捞一笔钱而已。” “真的没有其他特殊用意?” “没有!真没有!” 等苏玄明离开后,苏云烟这才失望地垂下眼帘。 本来想给阿娘营造一个摆烂的人设,好让完颜兀术轻视云州,不再提何谈之事。 万万没想到,京都的百姓们如此厉害,能透过表象看本质。他们竟然如此了解阿娘! 苏云烟叹口气,连京都百姓们都知道阿娘的拳拳报国之心,皇帝却不明白。 百姓们能如此信任阿娘,皇帝却做不到,何其悲也? …… 完颜兀术打探了一圈后,把手下们聚到一起,开始讨论起整件事。 “这肯定是苏家人发出来的!他们想做什么?是不是想迷惑我们?” 语录上的话,从字面上就透着一股浓浓的摆烂气息。 “不好说啊,玉面阎王太狡诈,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她设的局,还是已经预判了我们的预判!”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所有人都眼巴巴地望向完颜兀术,等着他做最后的决定。(本章完) 437.第437章 完颜兀术再试探 第437章 完颜兀术再试探 皇宫里,皇后娘娘自从放飞之自我之后,深深感受到做一个没素质的人是有多么的快乐,于是一发不可收拾! 佟贵妃和其他的嫔妃们也通过自己的大胆行为给皇年轻皇帝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 年轻皇帝实在受不了这样乌烟瘴气的皇宫,给太后娘娘去了三封信,请她早点归来。 接到信的太后娘娘却只勾起了唇角,然后说借口要为皇帝祈福七七四十九天,拒不回宫。 京都城里,顾南夕语录俨然成为一股全新的流行风向。 便是那小商贩之间吵个架,都会来一句:“凭什么?!” 作为这股风向的源头,苏云烟拍拍屁股,准备早点儿上云州,见见自己的阿娘。 好几个月没见阿娘了,甚是想念。 “绿竹,你去问问陈嬷嬷,他们有什么需要给绿梅带的吗?” 绿梅是家生子,她的爹娘丈夫儿子都在永昌侯府里。 阿娘和自己分别了多久,绿梅姑姑就和她的家人们分开了多久! 所以每次苏云烟去云州的时候,都会问问绿梅的家人,要给她带点什么。 整个侯府再次热闹起来。 苏玄明舍不得自家妹子,这几天连书院也不去了,就想和苏云烟多待一会。 “我们先去铺子里转一圈。”苏云烟和苏玄明坐上马车。 苏玄明像个老妈子似的,一个劲地叮嘱苏云烟路上要小心,不能信心信陌生人的话,不能仗着自己力气大就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苏云烟听得耳朵都快洗茧了,但脸上还是一副乖巧的模样。 突然,苏玄明止住话题,侧耳倾听。 “什么?!成国公府世子出事了?!” 苏玄明眼神锐利,整个人的气势为之一变,好似正在打盹的老虎,感受到威胁,猛地睁开眼睛。 苏玄明连忙掀开马车车帘,跳下去询问。 这一连番的动作,险些将苏云烟和驾车的马夫给吓到了,马夫连忙拉紧缰绳停车。 “大兄,你没事吧!” 苏云烟被苏玄明中途跳车的动作吓得心脏节奏都紊乱了,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脊背一阵冷汗。 兄妹三人,以前身子骨最弱的是二哥,后来二哥跟着跟父子学艺,强壮了许多。 身子最弱的就变成了大哥! 苏玄明扭头道了一声无事,同时一手擒住方才谈论八卦的百姓,重复问了一遍之前的问题。 “成国公府世子怎么会出事?” 那位百姓也被吓得不轻,险些忘了如何说话。 他一看苏玄明的装束就知道对方身份不凡,只好忍着气,言简意赅道:“这事儿都传遍了,成国公世子和人争抢魁,失手打死了对方好几人,现在被压入大牢里。” “打死的是谁?”“听说是北面使团里的人。” 苏云烟突然抬起头,和苏玄明对视一眼! 苏玄明继续追问细节,被拦住的百姓一脸的无语:“这位郎君,我又没有资格去魁的房间,我哪里知道啊?要不您去福全茶楼坐一坐,兴许能得到更多的信。” “多谢!”苏玄明从钱包里拿出一粒小碎银,递给那名百姓。 看到短短几句话就能赚到一粒碎银,路人百姓脸上乐开了,心里不免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多打听些? 苏玄明回到车上,放下车帘,陷入沉思之中。 一时间,整个车厢安静的针落可闻。 ……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他往日里沾惹草的,妾室一房接一房地往屋里抬,我何曾拦过他?怎么偏偏要为了一个魁和人起了冲突,还把人给打死了呢?!” 济国公少夫人挥挥手,屏退屋子里的下人们,门被关上,这才走过去握住成国公少夫人的手。 成国公少夫人彻底绷不住了,一把抱住济国公少夫人的腰,嚎啕大哭起来。 “他本就不得国公喜爱,世子之位岌岌可危!如今倒好,竟是被关到大牢里去了!” 济国公少夫人轻轻抚摸成国公少夫人的发顶,这个小妮子,平日里最好奢华,头顶上的发髻恨不得扎上三寸高,把发髻弄得跟珠宝展示架似的。 今日却只简简单单在脑后盘了一个发际,插上一根簪子就来找自己了。 “你莫光顾着哭,到是把事情仔仔细细跟我说一遍。我不知道事情原委,如何帮你?” 成国公少夫人松开手,脸上鼻涕横流,幸好今日没来得及化妆,不然更没眼看。 成国公少夫人接过济国公少夫人递上来的手绢,边擦边哽咽道。 “那个老不羞的混蛋!骗我说要给我儿捐个前程,从我这儿哄走了三千两银子。昨夜还特意告诉我,说他要去找找门路。可谁能想到,这找门路竟找到了魁那去!” 一想到了这里,成国公少夫人想挠死他的心都有了! 自己都没舍得买香水和精油,就是想着把这钱留下来给儿子铺路用。 自己两个好闺蜜,牛夫人的儿子牛锦一本就有举人之名,现在去了云州,听说颇受大将军顾南夕的器重,想来前途无量。 济国公少夫人的儿子虽然只是个秀才,但也在云州谋了差事。 唯独自己的儿子,读书读不好,练武练不会,想把他送去云州吧,老太君又不舍得! 这要是再不给他谋一条路,以后光有一个世子的名头又有何用?!哪里娶得到好媳妇儿? “然后呢?”济国公少夫人给哭得打嗝的成国公少夫人拍了拍后背。 “昨夜是魁高价售卖初夜。那魁的模样确实是天姿国色,勾得那老混蛋砸下三千两,也要买人家的一夜!没想到,他还碰上了北面使者,人家也想要魁!” 成国公少夫人恨铁不成钢道:“那老混蛋!让他去战场上建功立业,他怎么就没胆子?!一遇到抢女人的事,他就什么也不怕了,也敢和鞑子对上了!” 成国公少夫人的眼泪止不住的掉,又羞又愧:“若是因为别的事儿,他和鞑子起了冲突,我还道他是一声好汉!结果是为了抢魁!为了这事入了大狱!老国公嫌他丢人,说什么都不肯去朝圣上求情!” 成国公少夫人泪眼汪汪地看着济国公少夫人:“老公公不肯帮忙,我娘家更不肯,我现在只能指望你了。” 438.第438章 帮还是不帮?! 第438章 帮还是不帮?! 成国公少夫人眼神很是热烈,里面是浓浓的期盼,期盼后面是宛若深渊般的绝望。 如果连济国公少夫人都不愿意帮忙,成国公少夫人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求谁。 成国公世子再怎么不济,那也是自己的夫君,是自己的家中的顶梁柱,如果他真没了,这世子之位能不能落到自己儿子头上,还是个未知数。 到时候,自己和儿子该如何在偌大的成国公府里立足? 济国公少夫人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这事,我也没有办法。我们家那位就是个废物,上次好不容易得了个传旨的差事,也给办砸了。官家连带着连我们老国公都不待见。” 而且摸着良心说,就算真的有办法,济国公少夫人也不一定会豁出全力去帮忙。 北面使者这一次是来和大周和谈的,成国公世子打死了北面使者的人,必会在和谈一世上再起波澜。 而自己的儿子还在云州,好友牛夫人一家也在云州,若是边境起战火,他们该怎么办? 济国公少夫人抿抿嘴唇,她没有牛夫人那样深明大义,她只盼着自己的亲朋好友能安安稳稳。 如果只是牺牲一个成国公世子就能换来天下和平,那又有何不可? 大周的公主也曾去过北面和亲,往年被送去北面的女子不知凡几。 不过是一个成国公世子罢了…… 成国公少夫人紧闭上双眼,心头是一阵阵的绝望! 成国公少夫人站起身,不发一言就朝外走去,整个人像失去力气一般,脚步虚浮,若非婢女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成国公少夫人怕是要摔个大跟头。 街道人声鼎沸,叫卖声络绎不绝。热闹喧嚣的集市上,车声马声人声汇成一片。 成国公少夫人没有坐马车,而是漫无目的地在人行中穿梭。 街道两旁的商铺,客人们一边买东西一边闲谈。 “成国公是指这下可闯大祸了!” “叫他往日这般嚣张,上一次抢魁,把江南的一个富商给打伤了,人家无处喊冤,这次可算是踢上铁板了!” “听说北面使者完颜兀术不仅朝年轻皇帝要高价赔偿,还要求成国公世子以命偿命!” “唉,成这成国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鞑子畏惧大将军顾南夕,这才提出和谈,偏偏他又把现成的靶子递到达子手里!我若是鞑子,我也会死咬着这件事不放,得从大洲身上咬下好大一块肉肉来!” “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这打架也是如此。说不定,这是鞑子故意设下的陷阱呢?” “那也得怪成国公世子蠢笨,人家设下陷阱他就往里边跳?!” 成国公的下人们低着脑袋缩着脖子,紧紧跟在成国公少夫人身后。 如果鞑子和大周和谈一事,因为成国公世子没有谈成,成国公世子估计要被京都百姓们的唾沫星子淹死! 不知不觉,成国公少夫人走到了大牢,了好些钱打点,这才得以见上成国公世子一面。 这是国公少夫人的第一次来大牢。 大牢昏暗潮湿,空气里似乎都能挤出水来,满是糜烂与腐败的味道。 偶尔能听见一两声铁链相互碰撞发出的叮叮当当。 成国公世子的牢房大概有一丈见方,墙壁都是用一块块粗糙的大石堆砌,门窗的柱子被几乎有小臂的铁条锁链绑住。 不过才过去了短短一夜,成国公世子就已经造的不像样,他一见到成国公少夫人,立刻扑到门前,把住粗粗的门柱子,声音嘶哑且急切。“夫人,你快去告诉父亲,我被人算计了!我没有让他们打死人!我叫他们住手,他们不听!你让父亲去查我身边的白兴!他肯定有问题!” 成国公少夫人面无表情:“他死了。昨晚他们全家都葬身火海!” 成国公世子脸上神情一僵,随机跌落在地,他知道自己完了! 被北面使者当枪,无论皇上最后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自己都完了! 成国公少夫人也很清楚这一点,她的双眼含泪,但眼底却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你不是说要去给我儿走门道吗?你怎么又去找魁了?!你当时怎么不一起死在那里?!” 作甚还要活着,作甚要连累成国公府满门?! 成国公世子不敢置信地望着成国公少夫人:“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怎么能这么说?” “当年,每次大将军情况危急的时候,你不都说大将军应该以死谢罪,不能连累永昌侯府吗?怎么轮到你自己,你这就不行了呢?” “她是女子,我是男子,这能一样吗?!” “我倒是巴不得你是女子!我若是成国公世子,就算啥也不做,也比你这样强!” 成国公少夫人在牢狱里把成国公世子劈头盖脸一顿骂,胸口的郁气这才消散些许。 她做出决定了,她要送自家儿子去百川书院上学!去云州的百川书院! 这次她心意坚决,无论老太君是要死还是要活,都无法阻止她把儿子送去云州! …… 大殿之上,身穿绯红宫袍的文武百官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年轻皇帝身穿绣着沧海龙腾图案,金丝封边的玄色长袍,高坐龙椅之上。 头顶上冠冕垂落的珠串挡住他细长而又蕴藏着锋利的黑眸,两片薄唇紧紧抿在一起,显示着主人的不悦。 殿门外,侍卫和宫人们像陶俑一般,静静立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鸟雀落在屋檐上,歪着头,似乎也在好奇,这些人类在做什么。 “大周皇帝,这次我们死了五人,其中一人是右贤王的子侄。你们大周打算怎么和我们交代?” 完颜兀术步步紧逼,明显是要搞事! 他本就长得粗犷冷硬,现在一双狠厉的眼睛扫了一圈文武百官,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 有胆子小的,从未直面过鞑子的小官,双腿微微发抖。 年轻皇帝没有出声。 大殿之中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佟太师懒洋洋地开口:“这两国和谈就像是在做生意。完颜使者,你若是有何谈之心,不如先把你的要求说出来?” 439.第439章 得寸进尺! 第439章 得寸进尺! 完颜兀术和佟太师对视一眼,再看向在上方的年轻皇帝,轻笑道。 “放心,我们绝对是来和谈的。” 李阁老板着一张脸,心里暴躁地把成国公世子骂到祖宗十八代。 好不容易能有一次站在平等的位置上和鞑子和谈,被成国公世子这么一搞,大周又落入下风! 户部尚书则在心中默默盘算着,这次又要从国库里拿出来多少钱?该从哪里挪出来? 兵部尚书的心则像在油锅里煎炸,往年和谈的时候,鞑子既要钱又要女人。 这送的女人不能光送民间女子,还会挑选一些官吏之女,被封公主的名号! 兵部尚书的掌中明珠今年刚满十五岁,原本是想着送入宫中去。 兵部尚书默默在心里祈祷,可别再增加送女子的数目了! 崔三论冷眼瞧着这群人,心里悲哀至极。 鞑子明明是来和谈的,结果朝廷从上到下,皆默认按照以往的惯例来谈,这和上交保护费有什么区别? 民间地痞流氓收了保护费,还有能保证小摊贩不受其他地痞流氓的欺扰。 这鞑子收了保护费,转脸就会出尔反尔! 完颜兀术来了京都也有一段时间了,自然也能看出文武百官的德性。 若是没有顾南夕,完颜兀术确信在自己父王的带领下,一定能够攻下这片富饶的土地! 奈何,顾南夕就像一座高山,一块屏障,牢牢地把这群人护卫在身后! 完颜兀术似笑非笑,带着些吊儿郎当:“皇帝放心,我完颜兀术不是那般言而无信,耍无赖之人。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答应我两件事,我们就不会再追究这件事!” 年轻皇帝:“什么事儿?” “第一,我要成国公世子以命抵命!” 文物百官们长舒一口气。 这个要求不过分,若是严格执行大周的律法,成国公世子会被判流放的。 户部尚书追问:“第二件事是什么?” 完颜兀术收敛起脸上的笑意,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蕴含着不易察觉的冰冷气息,紧缩的眸子透露出一丝危险,眼底一片惊涛骇浪。 他一字一顿道:“我要云州的界碑南撤五百零一里!” 为什么是五百零一里? 因为上一次顾南夕使计,融合诸多草原大部落,使云州界碑北移五百里。 他完颜兀术就要利用这件事,把那五百里要回来! 剩下的一里则是对顾南夕的侮辱! 他要用这件事告诉整个草原的人,什么云州界碑?!那只是一块石头! 听完完颜兀术的第二个条件,文武百官们都不敢置信地抬着头。 就这个?! 兵部尚书几乎要笑出了声,云州界碑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爱摆哪摆哪。 户部尚书也长舒一口气,幸好完颜兀术没有狮子大张口,今年官家还打算修一座假山,想要用西湖太石,这都是要钱的! 大殿之上,响起一片窃窃私语之声。 就这点小条件还犹豫什么?赶紧答应下来啊。 可是坐在龙椅上的年轻皇帝迟迟没有开口,大殿慢慢安静下来。 文武百官们这才想起来,云州可是顾南夕的地盘! 当初顾南夕为了这五百里,以身诱敌,机关算尽,最后还因为这事儿触怒了皇帝,被封忠义侯。 她会心甘情愿的把这五百里吐出来嘛? 如果皇上同意下来,但顾南夕不照做……“卑鄙小人!”崔三论吹胡子瞪眼睛! 这狗日的完颜兀术,是在挑拨离间吧?! …… 很快,完颜兀术提出来的两个条件就在京城传开了。 无数匹快马把这个消息传到大周的四面八方。 听到消息的苏云烟,在书房发了好一通火:“我当初就应该直接杀了完颜兀术!” 李逸轩敲门进来,同仇敌慨:“这瘪犊子玩意儿,玩儿起阴谋来,一套接一套,一点也不像鞑子!” 他抚了抚胸脯:“啊,气得我胸口疼!干娘要是照做,心里多憋屈呀!” “而且还会影响阿娘在云州的布局。云州的威严是靠真刀真枪打出来的,这样一后撤,以前流的血就全成了笑话!” 苏玄明眉头皱皱得紧紧的,如果他是阿娘,该如何破这个局? 如果坚持不后撤,那么和谈不成的罪责就会全压在阿娘身上,而且抗旨的话,不就相当于明牌造反吗?! 完颜兀术这招有点儿阴狠啊,简直是踩在阿娘的脸面上疯狂输出。 京都百姓也有不少人能看出来这几点。 “得寸进尺!大将军顾南夕拿下这五百里多不容易呀!他完颜兀术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想拿回去!” “圣上还在犹豫什么?鞑子这样欺人太甚,分明是没想诚心谈!必须拒绝他,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这话一出,整个茶楼都安静了下来。 说话的人疑惑地看了看四周:“你们怎么不说话,平时叫嚣得最大声的不都是你们吗?” “啊,这个。嘴上说的话,哪能当真?更何况,打仗岂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不仅要出钱,还要出命!” “对呀,上次圣上说要亲征,我在出征名单上。我家老娘差点没哭瞎了眼!” “就是啊,真要全面开打,以我们这弱鸡般的身子,十个加起来都不够鞑子一个人杀的!” “为了天下黎明,大将军受点委屈也可以吧……” 这话说起来有点丧良心,他们不是不知道大将军顾南夕付出了多少,扛住了多少? 他们不是不知道边关生活有多苦,打仗有多残酷。 正是因为他们太知道了,所以才不想自己去上战场! 边关百姓早就习惯了那样的生活,可是其他人没有啊! 何必为了一点点小尊严,就让其他人跟着边关吃苦呢。 福全茶楼二楼包厢,不少下朝的官员们脱下官袍,聚在这里。 看到这一幕,有人嗤笑:“都说得民心者得天下,但这民心变得也太快了。” “顾南夕毕竟是女子,太过感性。” “商君曾说过,驭民有五术,愚民,弱民,疲民,辱民及贫民!顾南夕他不信,偏偏要开启民智,藏富于民。不就被现实打脸了?” “换做我若是她,真的不知该如何破局。” 440.第440章 起风了! 第440章 起风了! 云州和京都毕竟离得远,纵使苏云烟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就立即派人利用百达快递的驻点,人停马不停地传递消息,也需要好几日时间。 整个云州正走在高速发展的道路上,商人来来往往,商品种类是前所未有的丰富。 只要你有手有脚,总能在云州找个活计,甚至还有不少的朔州人,也会在春耕后,来云州打个短工。 方隐年这小子,在拿出香油和香水之后,又做起了高浓度白酒。 但这件事是属于云州的军事机密,除了几个县令和将军,大部分人连听都没听过。 顾南夕已一收到高浓度白酒,就立刻派了四个顾家军贴身保护方隐年。 “他们是谁?”方隐年回家的时候自然也是带着四民顾家军。 “大将军派给我的。”方隐年心里美得直冒泡,这个是大将军嫡亲的嫡系! 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汉,对大将军的忠心毋庸置疑。 方大娘心虚地摸摸鼻子,以为是当初自己哄方隐年回去娶亲的事被大将军知道了,这才派人来看着方隐年。 “挺好的,家里还有房间,可以让这几位兵爷歇息。” “你最近都忙什么呢?我前几日去果子酒厂找你,他们说你不在!” 方隐年先回到书房,发现大将军给自己的签名画完好无损,并没有被翻动的迹象,这才放心地走出来。 “军中机密,不能说的。” 方大娘翻了个大白眼,不搭理他,转身去了厨房,把上午买来的东坡肉罐头热了热,又开始烙饼。 其实这段时间,方大娘忙得不行。 家里的老少爷们在铁匠铺,从早忙到晚。 媳妇们进工坊工作,自己也去王老婆子食肆寻了份工。 劳累了一天回来,还要养猪做饭洗衣服,累得王大娘粘床就睡。 本来想买一个小丫头和一个老婆子,却没想到找遍整个云州,都没找到人牙子。 以前在朔州,去逛集市的时候,时不时就能看见一两个插草卖身葬父的。 反倒是在比朔州更危险的云州,方大娘一次都没见到过。 方隐年心疼自家老娘:“买不着丫鬟,要不咱们就雇一个?白天过来帮忙打扫,做几个菜,晚上回家。应该能雇到!” 能倒是能,但方大娘不放心。 家里有个大秘密,万一被人说出去,多不好! 太阳落山,方大娘把晚饭放在锅里温着,就开始给猪准备吃食。 方隐年一旁帮忙做点力气活,却被方大娘嫌弃:“你闪开点,你的力气还没我大,别帮倒忙!” 方隐年没有,而是在一边帮忙递东西。 喂完猪,方家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今日方大娘准备的是东坡肉,炒食蔬,烙饼。 “这炒食蔬真不错!”方老大对这菜赞不绝口。 看到自己做的菜这样受欢迎,方大娘也很开心:“跟着王老婆子学的!这老婆子是真能干!不仅开食肆,还和他们巷子里的人合伙开了养猪合作社!”方大嫂八卦道:“就是您现在上工的那家掌柜?听说她夫君儿子都早死,现在跟着儿媳妇儿,小孙子一起过。” “对!就是她!也就是在云州这地界,这一家子老弱妇孺不仅能活下去,还能活得越来越好,如果是在朔州,唉。” 来了云州之后,方家人彻底明白为什么方隐年一门心思想要来投奔云州,投奔大将军了! 云州真的不一样! 方家人说不出来是哪不一样,就是觉得在这里呆着就特别安稳,日子过得有奔头,有希望。 方家的饭桌上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相反,他们一家人特别喜欢在饭桌上聊天。 “小弟,听说咱们云州要打仗了,是不是真的?” 方隐年动作一顿,眼里闪过一丝挣扎,最后还是点点头:“对!所以你们赶紧回朔州去吧,等仗打完了,再回来!” 方老爹瞥一眼方隐年,见这个小儿子不像是在说谎,沉默了一瞬后,给自己加了一大块的东坡肉。 这东坡肉夹起来像豆腐一样,颤颤巍巍,上面挂着赤红的酱汁,放入嘴里,入口即化。 方老爹又扒了一口大米饭,这才开口:“我不走。万一真打起仗来,城里的铁匠肯定忙不过来。我还得替将士们修理兵器呢。” 方老大也笑道:“是啊!我们现在的名声起来了,不少军卫都来找我们打兵器!” 方家大嫂给自己儿子加了一块蔬菜:“对呀,有大将军在,鞑子肯定攻不过云州的!” 方隐年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 他想让全家人远离这里,但家人们不愿离开,一方面是考虑到自己,另一方面也是把云州当作故土了吧。 云州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但凡在云州呆久了,无论原本来自哪里,都会把自己当成云州人,都会尽自己所能守护云州! …… 抚冥镇的城墙上,顾南夕和副将顾海,顾十三等人巡视边防。 城墙上的士兵们脱下薄服,换上了单衣和皮甲,一个个精神抖擞,脸颊上也有肉了。 他们虽然能经常见到大将军,但每次见到她,还是会十分激动,眼里闪着星星。 士兵们眼尾余光远远地瞥见顾南希夕身影,就会立即吸气收腹,站得更加笔挺。 “鞑子那边有什么动作?”顾南夕不相信鞑子真的会来和谈。 他们奉行弱肉强食,不把他们打废了,他们绝对不会长记性。 顾海也认为和谈一事肯定是鞑子放出来的烟雾弹,但现实情况却是:“他们没有任何动作。” 顾南夕拧着眉头:“鞑子静悄悄,准是在作妖!” 突然一阵风吹过,顾南夕伸出手,感受风从自己的指缝间穿过。 这北地的风和京都的风就是不一样。 京都的春风如母亲的爱抚,轻柔无比。 北地的风就如同后娘的巴掌,吹久了会让人头疼。 “起风了。”顾南夕轻轻叹了一句,带着众人走下城墙。 顾海和顾十三对视一眼,不太明白,前一秒还在谈论鞑子,怎么后一秒又说起了风的事儿? 441.第441章 群情激愤! 第441章 群情激愤! “大将军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 顾海和顾十三四目相对,然后一起苦笑。 大将军哪里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她总觉得其他人跟她一样聪明。 奔驰的快马带来京都的消息。 这一刻,整个云州上层都为这条消息震惊。 “什么?!完颜兀术竟然敢让我们把云州界碑后撤五百零一里?!” “我去宰了他们!”秦伯淮抄起佩刀,就要往外冲,被顾十三拦了下来。 “大将军还没发话呢!” 秦伯淮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满目赤红:“大将军,他们这是在故意侮辱我们呢!” 顾南夕当然知道这一点:“皇上还没有下决定,你急什么?” 这句话像一盆凉水,把众人泼了个清醒。 是啊,这已经不是云州能管得了的事了。 如果皇帝真的下圣旨,云州难道还能抗旨? 王不喜藏在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攥住,尖锐的指甲插进肉里,只有疼痛感,才能让王不喜保持冷静。 顾南夕:“我们先耐心等一等。” 这话虽然让人很无奈,但这就是现实。 王不喜等人,不得不忍气退下。 出了刺史府,秦伯淮终于还是没忍住,愤愤道:“那小皇帝肯定会同意的!云州界碑后撤五百零一里,打的是我们大将军的脸面,损的是我们大将军的威信!他既能和谈,又能打击我们大将军,怎么可能不同意?” 王不喜也觉得这件事儿八九不离十。 顾十三捏得手指关节嘎嘎作响:“大将军果然说对了,这鞑子静悄悄,准时在作妖!” 王不喜诧异地转头:“大将军竟然连这事儿都预料到了吗?他还说什么了?” “啊?!”顾十三记起自己的疑惑,“大将军还说了一句,起风了。” 听到这句话,王不喜的眼睛瞬间就亮起来,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原来如此!” 秦伯淮被气的心肝脾肺肾都疼,没耐心听王不喜打哑谜,催促道:“快些说,咋回事!” 王不喜哈哈大笑两声:“你们忘了?云州的界碑是怎么北移的?” 秦泊淮拍了拍自己的刀鞘:“当然是我们一路杀过去的!” 顾十三似乎也懂了,双眼几乎能亮瞎人眼:“不,明明是风吹过去的!” “你胡说什么呢?!”秦伯淮话语一顿,也明白过来。 “所以大将军让我们先等等。” “对,先等等!” 一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其实也没有等很久,不过是等了两日,最新的消息就来了。 不出众人所料,年轻皇帝当然同意了完颜兀术的这个要求! 他在朝廷上直接下旨,要求云州在接到圣旨后,十日内把界碑撤退五百里! 王不起勾着唇角,冷笑:“从京都到云州,按照他们的速度,最起码要走上半个月,也就是说我们还有二十多天的时间。”“目标是多少?” 一群人商量了下,最后把目标定在一百里。 边界线太长,云州不可能在一整条边界线上都设立界碑。 侥幸没有参与上次闹事的草原部落,为了避免被云州方面找茬收拾,无论是在转场,还是在春季放牧时,都很自觉地离云州戒备二十里远。 有更加谨小慎微的,更是直接离五十里远,生怕被云州方面碰瓷儿。 所以,这一次王不喜等人把目标定在一百里,这个目标应该很容易达到。 在王不喜等人忙着暗戳戳吹起南风的时候,《云州周报》最新一期则把完颜兀术要求云州界碑后撤五百里的消息放了出来。 当然,文钰并没有说接到圣旨的事,但在遣词用句之间,把这件事描述的是板上钉钉,并且暗戳戳地暗示,这事没有受到朝廷上下的反对和阻碍。 《云州周报》一出来,瞬间就卖脱销了。 当初顾南夕把界碑往北挪五百里,取得重大战果,是何等的激动人心,何等的鼓舞士气? 这事才过去没多久,众人依旧记得当初那喜极而泣的心情。 如今为了和谈,为了一个成国公世子,云州就要把那么大的战果拱手相让,这如何让人接受得了?! 百川书院内,得到消息的牛锦一等人连课都讲不下去了,一个个气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朝廷怎么可以软弱至此?!他们是来和谈的,不是我们战败,请求他们和谈!” “那五百里,撒了多少英雄的血!怎么可能他们说撤就撤?!” 课堂上的夏乐知,格尔朗也感受到夫子们的屈辱和愤怒,胸口像被压了块大石头一般,沉甸甸的。 因为夫子们的情绪实在是太激动了,完全没有办法进行正常的教学,所以干脆给书院的孩子们放了一天假。 恰好次日是季休,有三日假期,夏乐知和格尔朗都决定回家去。 夏乐知和家住怀朔镇的同窗们,拼了一辆三轮车。 他们坐在车斗里,提起这件事也是义愤填膺。 “难怪夫子总让我们好好学习,争取考上秀才,日后站在他朝堂之上也能为云州说话!” “等我长大了,终有一日会教这群鞑子知道,什么叫做犁庭扫穴!” “唉,当初界碑往北挪了五百里,我爹娘还给祖先们烧香,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若是让他们知道这个消息,不得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 前面的车夫吭哧吭哧踩着三轮车,听到这群小娃娃们如此气愤,不免好奇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娃娃们你一言我一语,终于叫车夫听明白了。 车夫的脚一顿,整个人就像一座压抑的火山,腮帮子咬得绷紧:“他们说撤就撤?他们知不知道这五百里,对我们而言,意味着什么?!” 夏乐知没有说话,那些人也许知道,只是不在意罢了。 车夫眼眶通红,低着头,像头老黄牛一样踩着三轮车,沉重的呼吸里带着些哽咽,一颗颗水滴砸落在土水泥地上。 也许是汗水,也许是泪水。 到了怀朔镇之后,夏乐知回到自己的夏家食肆。 原本热闹的食肆,此刻静悄悄的。 虽然坐满了人,桌子上也摆着咕噜噜,冒着热气的焖羊肉,但客人们神色各异,显然心思都没在吃食上面。 夏乐知找了一圈,这才在后门那里找到了夏掌柜。 他正蹲在门口,抽着早已戒掉的旱烟。 阿娘沉默地在厨房里剁肉,菜刀重重地砍在菜板上,好似切的不是肉,而是骨头。 442.第442章 学子请愿 第442章 学子请愿 这一天,整个云州的炊烟照常升起,但没有往日的喧嚣热闹,反倒静寂地跟一座死城一般。 就连路边的土狗,似乎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氛,夹着尾巴不敢乱吠。 方家堂屋,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方老大往里面的书房看了一眼,小声问道。 “小弟还是不出来吃饭吗?” 今天方大娘没有心思做饭,便去百味饭店分店打包了几样小菜回来。 如果换作往日,一家人肯定会抢着吃。 但今天,一个个食之无味,吃饭跟咽药似的。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的方隐年,更是一回来就把自己锁在书房里,谁也不见。 方大娘担心地看一眼书房,放下筷子,静静走到书房门外,正打算敲门时,竟然听到书房里面隐隐传来低低的哭泣声。 方大娘准备敲门的手悬在半空中,最后还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回到饭桌上。 方家其他人见方大娘这副模样,便知道方隐年不愿意出来。 饭桌上的气氛十分沉重,一家人默默地扒拉着碗里的饭食。 吃完饭后,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方大嫂坐在炕上,不停地揉着胸口。 “哪里不舒服?”方老大打开窗户,视线在媳妇儿和书房中来回打转。 “心口堵得慌。”方大嫂放下手上的鞋底子,“你说,明明和谈成功的话,我们不会打仗,理应感到很高兴才对,为什么我心口这么堵,憋屈得慌?” 方老大很能理解自己媳妇的感觉,因为他也是这样,郁闷的不行,但一肚子的火气不知道该朝谁发。 明明不打仗是一件好事,为什么心里头这么不甘心? 方老大推开房门,不知不觉走到了书房前,依稀还能听见书房里的抽泣声。 方老大在门口盘腿一坐,抬起头看着天上的云月,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过多大,方老二也坐了过来,还带着两杆烟枪,点燃烟丝后,分了一杆给方老大。 猩红的火点在夜空中忽明忽灭。 飘起的青烟,好似心中的愁绪,在嘴里滚了一圈后,把味道沾满全身。 书房里,方隐年哭得眼睛都肿了。 在历史上,今年鞑子会全面进攻南下,大将军顾南夕率云州居民拼死抵抗。 双方死伤惨重,云州家家户户挂白帆,顾家军死伤超过五成,李老大会断了一只胳膊。 但这一仗,打出了大将军的名号,打出了云州百姓的铮铮铁骨,同时也打得鞑子元气大伤。 这是一次关键的命运转折点。 但是现在,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鞑子不仅没有全面南下进攻,反而要来和谈。 和谈就和谈吧,还提出要让顾南夕把云州界碑南退五百零一里。 这是何等的羞辱?! 这不就是把大将军架在火上烤吗?! 如果这次真的后退了,不仅把大将军在草原上的威慑破坏得一干二净,还会把好不容易凝聚起的云州民心再次打散,更关键的是,云州上下好不容易在鞑子面前挺起的脊梁骨,会被再次打断! 如果不后撤,大将军不仅是抗旨不遵,而且还会被全天下唾骂! 何其之难?! “都是我的错,肯定是我造成的蝴蝶效应!与其现在这样左右为难,还不如发动一起大战!”方隐年悔得肠子都青了。 如果因为自己,蝴蝶掉了原本历史上的昭武女皇,方隐年恨不得以死谢罪! ……同在怀朔镇的夏掌柜,在明月高悬的时候,送走店里最后一名客人,这才关了店门。 夏掌柜回到自己的小院,发现儿子夏乐知正在秉烛夜读:“夜深了,你早点休息吧,明日再学。” 夏乐知头也不抬,学得如饥似渴:“我再看会儿,我想早点考秀才,考举人,再考状元。” 夏掌柜摸摸夏乐知细软的头发:“你还小,不着急这一会儿。” 夏乐知抬起头正色道:“不行,给云州的时间太少了。朝堂上虽然有苏大郎,但他独木难支,如何能为大将军遮挡明枪暗箭?” 夏掌柜的手一顿轻轻拍了拍下夏乐知的脑袋:“你还有那么多师兄们呢!” 夏乐知抿抿嘴唇,那些师兄们要是靠得住,为何让大将军如此为难? 靠人不如靠己,晚上多读一会儿书,就能早一日为大将军效力! 次日,公鸡迎着太阳发出一声嘹亮的鸡鸣。 夏家的大门就被夏乐知的同学们敲响了。 “乐知,乐知,夫子们要去请愿了!” 夏乐知连衣服都来不及穿,简单披上一个外袍就冲了出去:“什么情况?请愿?” “夫子们集体去刺史府门口静坐请愿了!” 夏乐知的心脏急促地跳动着,昨日的无力感终于有了发泄的渠道。 夏乐知眼睛亮晶晶的,小小的身体似乎隐藏着无穷的能量,他斩钉截铁道:“我也去!” 同窗们异口同声地纠正他:“是我们都去!” 夏乐知做完决定,转身准备拿衣服,就看见自己的阿爹阿娘出现在门口。 夏乐知脚步一顿,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阿爹阿娘解释。 阿爹最怕的就是官吏,即便遇到县衙的衙役,也是点头哈腰。 如果被他知道,自己要去刺史府门口静坐…… 夏掌柜长腿一迈:“咱家三轮车的车胎没有气了,我去给你们打气。” 夏夫人在转身去了厨房,包了一大包吃食:“这些你们带着,也给夫子们分一分。你们先去,我再准备点东西,随后就来。” 望着爹娘的身影,夏乐知双眼酝酿期水汽。 “我们走!” 等夏掌柜骑着三轮车,走出怀朔尔镇的时候,发现这条道上比往常多了许多行人。 有骑三轮车的,有骑自行车的,有光着脚的,有穿着草鞋的,还有乘坐马车的…… 人们沉默地向着同一个方向走去,没有一点点的交谈,每个人心里似乎都装着心事。 人群就像一条条小溪,向着抚冥镇流去。 抚冥镇的守卫们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快去通知副将!” “不行,昨夜副将就带着人出城去了!” “那就去找顾十三将军!” “顾家军全走了!” 守城门军卒一抹脸,决定直接去找大将军! 443.第443章 民怨沸腾 守城兵卒赶到刺史府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给看呆了。 只见百川书院的夫子们,盘腿静坐在蒲团上,一排接一排。 在他们最后面,还有两名夫子站着打起横幅。 【孰不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 夫子们一身白衣,额头上着绑着一根白丝带。 白丝带正中央是两个大大的红字【请战】! 夫子们不发一言,但他们傲然挺立的脊梁无不在诉说着,他们的请战之心! 夏乐知一家人和同窗们一起走过抚冥镇的城门,来到刺史府门前。 小孩子们什么话也没有说,只默默地拿起属于自己的蒲团,放在夫子身旁,跟着盘腿而坐。 他们身子小小的,但眼神是如此坚毅果决。 围观的百姓们,有给他们端茶递水的,但更多的是加入静坐队伍的。 刺史府门前宽敞的道路,瞬间被挤了个水泄不通。 等到最后,连坐都没地方坐了,后面加入的百姓们则静静地站在那里,不肯离开。 守城士兵挤不进去,他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幕,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以前每次守城战,都是兵士们冲在前头,百姓们能走的全部都逃走了。 实在是走不掉的,才会一起加入守城之中。 这是第一次,全城老百姓要求开战! 文钰带着手底下《云州周报》的采访队伍,在人群中穿梭采访。 更有画师爬到周围商铺的房顶上,将着震撼人心的一幕用画笔记录下来。 朗朗乾坤,万里无云。 在这一刻,似乎连风都静止了。 吱呀! 刺史府的大门缓缓打开。 顾南夕一出来,见到的就是无数双充满憋屈,愤怒以及不甘的眼睛。 顾南夕的视线把人群从左往右扫了一遍,那些或年轻,或苍老,或富贵,或贫穷的脸上,镶嵌的一双双眼睛,是如此的相似! 无需任何言语,顾南夕就明白了这些百姓们的诉求。 突然,人群又发生了一点点骚动,只见人群朝两边齐齐退让,让开了一条仅供一人通行的小道。 一列身着丧服,腰间系着麻绳,头上戴着白的妇孺们,手里捧着亲人的牌位,挤过人群,来到刺史府门前。 领头的是一个娇娇俏俏,身姿妖娆的妇人。 顾南夕记得她,在上次收复草原各大部落的时候,伤亡的云州骑兵中,有一个正是这名妇人刚成亲的夫君。 见顾南夕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这名妇人双膝跪在地上,目光灼灼地回望顾南夕。 她铿锵有力道:“大人,妾身愿替夫从军,誓保云州界碑不退!” 这话一出,就好像按动了开关,百姓们轰的一下炸开了。 “没错,大将军,我们不能退啊!今日退五百里,明日再退五百里,后日是不是也要把我们云州给割出去?” “若是我们打不过,被鞑子侵占了家园,那我无话可说!因为那时候,我肯定战死沙场!但是现在,连刀都没动一下,就让我们后退五百里,我不服!” “对,我们不服!” “大将军,幽云十六州就是前车之鉴啊!” “朝廷今日为了和谈,就舍弃我们云州五百里的土地!明年为了和谈,是不是也要把我们像幽云十六州那样,被割出去?”“我就是宁死,也不做鞑子的牛马!” “只有战死的云州人,没有跪着的云州人!” “大将军,是您说过的,云州的土地寸土不让!” “大将军,南面的人怕死,我们不怕!反正有一天都是死,还不如轰轰烈烈地死!” 此时,夏掌柜也走了出来。 他跪在地上,高高举起原本捧着的木盒子:“怀朔镇夏老三拜见大将军!这是我夏家的全副身家,小人愿全部献给大将军,充作军资!” 朝廷不是不肯出兵,不肯给钱吗? 云州就自己出人,自己出钱! “大将军,抚冥镇谭家,也愿意奉上全部身家!” “大将军,沃野镇吴家,也愿意奉上全部身家!” 其他的百姓们大声吼叫着,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我们没有钱,但我们能出这条命!总归,鞑子想让我们把界碑南移,那就从我们的尸骨上踏过去!” “没错,反正这边关也是我们云州人在守。只要我们云州人没死绝,鞑子休想踏进我们的土地一步!” 文钰抹着眼泪,如实地记载下这一切。 无需文笔,无需技巧,因为这一切有足够强烈的情感,能够引起全体云州人的共鸣! 似乎是觉得这锅热油还不够热烈,人群再次闪到两边,让出一条路来。 这次来的是一辆辆板车。 车上有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古稀老人,也有裤腿空荡荡的中年汉子。 他们躺在板车上,高声喊道。 “把我们推到云州界碑那里去!我要是死了,你们就把我埋在那里!什么时候拿回这五百里,什么时候再给我烧纸!” 人群中响起一片哽咽的抽泣声。 这哭声隐忍,却紧紧揪着听者的心。 云州百姓,久经战乱之苦,一生中饱尝生死离别。 他们是全天下最渴望和平的人。 但他们知道,面对豺狼,不能后退,不能逃跑,退一步那就是万丈深渊! 大将军顾南夕好不容易让云州挺起的脊梁,不能再弯下去! 顾南夕对上一双双眼神,心里沉甸甸的。 自从知道皇上的旨意后,顾南夕辗转反侧,昼夜难眠。 在寂静的夜里,顾南夕无数次地问自己,以云州现在的实力,能够以凭以一州之力,硬抗鞑子的数十万大军吗? 为了民族气节,顾南夕忍心让云州上万百姓流离失所吗? 如果云州抗旨不尊,顾南夕有勇气面对全天下人的职责,坚持选择吗? 忍一时,风平浪静。 要不忍一忍?忍得自己乳腺增生,忍得自己郁结于心? 可是,马南天和马家人的话语,时常在自己的脑海里浮现。 抚冥镇里的那条定北路,就像一条鞭子,在时刻提醒着自己,在北面还有十六州,在望眼欲穿地盼着归乡。 马南天说:“大将军,武州百姓得知界碑往北移五百里后,私底下搞了好几场庆祝活动!” “刊登着捷报的《云州周报》被好些人家细心收藏起来。我们老祖,时不时拿出来看一两眼。”(本章完) 444.第444章 我们不服! “什么情况?!”偷偷去刮风的副将顾海等人,还没到抚冥镇北城门就察觉到不对劲。 王不喜眯起眼睛,用手在眼眉搭了个凉棚:“确实不对劲!” “驾!” 顾家军连带着王不喜事等人加快回城的步子。 刚到城门口,副将顾海就知道内心的不安感来自哪里了。 自从大将军大力发展云州后,抚冥镇从早到晚就热闹了许多,但是今天,明明时间将近正午,整个抚冥镇的街道却冷冷清清! 顾海心里一咯噔,难不成鞑子突袭抚冥镇了? 但是不应该呀,自己只是带走了顾家军,抚冥镇还有李老大防守呢! 就算鞑子偷袭,也不可能没有一点打斗的痕迹! “怎么回事?!”顾海的目光如鹰一般射向守城的兵卒。 对方见到副将回来,颇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 其实他应该挡下那些进城的百姓的,但他不敢,也不想。 若非今天轮到自己当值,他肯定也会加入那群人的。 “说!”副将顾海大喝一声,如虎啸一般,听得人心肝直颤。 守城兵卒垂下头,小声道:“百川书院的夫子们在刺史府门前静坐,百姓们也去刺史府请愿了!” 副将顾海的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妈的!难道抚冥镇要起民变了?! 大将军岂不是危险了?! 顾海猛地一抽马鞭,顾不得抚冥镇内不许随意骑马的禁令,率全体顾家军直奔刺史府而去。 王不喜等人紧紧跟在后面,急出一头冷汗。 这要是被人偷了老家,让大将军有个损伤,纵使自己万死,也难以辞其咎! 众人来到离刺史府还有三条街的时候,就已经寸步难行了。 顾十三爬上周围商铺的屋顶,踮起脚尖远眺,心脏突然一顿,只见这三条街全是密密麻麻的百姓。 他们不发一言,像个木偶人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 这幅诡异的场景,纵使是见多识广的顾十三也不免心中大骇! 随即,刺史府那边发生了一些骚动。 然后就像一颗巨石,突然抛入平静的湖面,掀起一层层波浪。 那骚动就像这层层波浪一样,向四周蔓延开来。 原本但恍若木头人的百姓们,就像平静的火山突然爆发,一个个声嘶力竭起来。 “不能退!” “云州界碑不能退!” 排山倒海般的呼啸,冲击着顾十三等人的耳膜。 众人这才明白,这群百姓们为刺史府门前是想做什么。 副将顾海说不清楚自己心中是何滋味,从军数十载,这是他首次看到百姓们主动请战的。 即便是顾战神在的时候,百姓们顶多是帮他们带带路,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但从来没有这样强烈的要求请战! 王不喜深吸一口气,担心这群百姓火气上头,冲了刺史府,急忙下马,一边高喊着,一边挤进人群。 “大家让一让,我是沃野镇县令王不喜!前来找刺史大人复命!” 顾海等人也反应过来,着急地往人群里挤去。 “让一让!大家让一让!我是顾海,要找刺史大人复命!” “别喊了!让我进去!” 王不喜等人费了好久的功夫,才挤到刺史府门前,此刻他们衣衫凌乱,头发乱糟糟的。王不喜喘着粗气,在众目睽睽之下,双膝跪地,故意提高声音道:“启禀大人,昨夜刮起南风,把云州界碑往北吹了一百里!请大人下达指示!” 此言一出,全场刹时安静下来。 风把界碑往北吹了一百里?! 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过了好一会,人群轰地一下炸开。 “王大人的意思是,我们把界碑往北挪了一百里?” “那还后不后撤了?” “应该还是会后撤的。” “哼哼,虽然如此,我心里还是憋闷得紧。” 众人的心情复杂极了,原本的一股气,堵在喉头,不上不下! 大将军有所动作,这一点虽然抚慰了众人,但这结果并不是大家想要的。 这就好似一拳挥出去,打到了对方,但只碰到了衣摆! 真叫人难受极了! “夫子,我们还静坐吗?”夏乐知轻声问牛锦一。 牛锦一轻叹一声,站起身来,恭恭敬敬朝顾南夕行了个礼,准备离开。 “夫子?” 牛锦一的声音虽轻,但能让周围人都听清楚:“走吧,莫叫大将军为难。” 抗旨不遵,顶着全天下口诛笔伐的压力,大将军能让界碑北移一百里,已经很好了! 最起码,她告诉了全天下,云州不是软柿子,云州不是没能力护住这五百里,只是为了天下和平稳定,所以选择退让! “夫子,为何我还是难受?!”夏乐知的眼泪在眼眶里滴溜转。 牛锦一摸摸他的脑袋,他的心中更堵得慌:“这种,就叫无能为力。” 被人摁着脑袋,咽下这份委屈! 这是云州百姓们以前经常遇到的,但自从大将军来了之后,云州百姓的腰杆子一点一点挺起来了! 他们许久未曾体会过这种感觉。 如果从未见过光明,他们可以忍受黑暗。 如果从未堂堂正正站直过,他们可以忍受卑躬屈膝。 但是,大将军顾南夕给他们带来了光明,连拉带拽地板直他们的腰背! 现在,这份信仰破碎了! 给他们带来光明的大将军,也要在皇权面前,低下她高贵的头颅! 不知从何时起,云州上上下下都习惯了大将军顾南夕顶天立地的背影! 在他们心里,大将军顾南夕可以跪天跪地,但不会跪任何人! 现在,这份认知也被打破了! 界碑后移五百零一里,让全云州的百姓都感受到了屈辱! 大将军顾南夕虽然尽力挽回一百里,然而,这更让人憋屈!这是无处发泄的憋屈!这是信仰也要屈服于皇权的憋屈! 凭什么?! 凭什么要听小皇帝的?! 他为云州做了什么?! 他以云州土地上的百姓为炮灰,阻挡鞑子南下。 他没有尽到君主对子民的守护! 他没有收回幽云十六州,甚至还要割让云州五百里! 这样的君主,凭什么要大将军屈服? 不服!整个云州都不服!(本章完) 445.第445章 顾南夕的反击 第445章 顾南夕的反击 人群中压抑的气氛,让原本有些得意的王不喜笑容也僵硬了下来。 整个抚冥镇沉闷无比,鸦雀无声。 南风把界碑吹走了一百里。 原本,王不喜很得意这个主意,但不知道为何,在这种无声的抗议下,他觉得自己做错了。 民怨如洪水,这股洪水会冲破整个大周,也会摧毁整个云州。 王不喜的这一百里就好像给了自己人一巴掌,叫这股民怨堵在云州百姓的心头里,不得发泄出来。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该走了,该回到原本正常的生活中,但双腿好像被灌满了铅,一动也不动。 人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低声抽泣。 哭声隐忍且憋屈。 如果说最开始他们是沸腾的热油,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那么现在,他们更像是被人欺负到家里的孩子,本想让父母帮忙还击回去,结果因为对方位高权重,父母人只能选择退让。 理智上能理解,但情感上完全无法接受。 可是出于对大将军的敬畏,他们不得不接受! 副将顾海,王不喜,颜同初,全体顾家军都沉默了下来。 昨晚偷偷干大事的兴奋,一扫而空。 牛锦一深吸一口气,招呼着其他夫子和学生:“我们走吧。大将军尽力了!云州还弱小,扛不住两面夹击。” 夏乐知跟在牛锦一身边,不发一言,从昨晚到今天一直没掉过泪的他,此刻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在脸上汇聚成两条小溪。 牛锦一挨个拍了拍静坐的夫子们肩膀,他们缓慢地起身,恭恭敬敬地朝顾南夕行礼,这才迈着艰难的步子,走向人群。 围观的牛夫人捂住嘴,脸上的妆容已被眼泪弄。 一旁的牛大人连连唉声叹气:“不能怪顾南夕,她已经尽力了!还能怎么办?总不能举起反叛大旗吧!如果真的要这么做,云州就完蛋了!” “我知道,我就是心里头难受,憋屈得很!你当年在新婚三个月就纳了一房妾室,都没让我这么憋屈!” 牛大人心里头也不好受,明明自己是个划水的,为何此刻也觉得,还不如真刀真枪干一仗?! 人群慢慢地动了起来,他们低着脑袋,脚步沉重,原本笔直的脊梁微微弯了下去。 顾南夕的双手紧紧攥拳,明明他们是在体谅自己,可这份体谅就像那无声的质问,憋得顾南夕心口疼。 烈日当空,比前几日还要热的温度,昭示着春季已经过去,夏季即将来临。 然而这份炎热,却比不上心中的那团烈火。 顾南夕闭上眼睛,似是过了一瞬,又好似过了几年。 顾南夕睁开眼睛,嘶哑着嗓音:“绿梅。” “主子,我在!”绿梅领着几个小厮,捧着全副铠甲,跪了下来。 人群为之一顿,纷纷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这个云州的天,眼睛里有着期盼和不敢置信。 “披甲。” 顾南夕的声音淡淡的,不带一点情绪,好像在说一件不足为题的小事。 “遵命!”绿梅哽噎着,双眼含着泪。 绿梅站起身,腰杆挺直,犹如劲竹。 她接过小厮手上的铠甲,小心翼翼地给顾南夕披上,一举一动中满是虔诚,像是在侍奉心中的神灵。 顾南夕伸出手,让绿梅给自己带上护臂,随即小腿一沉,绿梅把吊腿给她系上了。 绿梅拿起穿锁子内甲,一粒一粒给顾南夕扣上。 光明甲,护心镜,捍腰,革带,披肩…… 最后绿梅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一柄环首刀,目光坚定,声音大到有些破音:“祝大将军凯旋归来!” 这话一出,彻底证实了在场所有人的猜测。百姓们压抑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了。 他们哭着笑着,异口同声道:“祝大将军凯旋归来!” 顾南夕骑上自己的白马,居高临下:“众将士何在?” 副将顾海和顾十三等人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顾南夕面前,单膝跪地,十来人人发出上百人的阵势。 “末将在!” 顾南夕:“随我出征!” “领命!” 人群默契地让开一条路。 原本挤不进人群的顾家军们纷纷跟上队伍。 人群随着顾南夕而动。 他们一路将顾南夕和顾家军们送到抚冥镇北城门,嘴里不停地高呼着。 “大将军万岁!” “祝大将军凯旋而归!” 骑在白马上的顾南夕,头戴金翅头盔,配长刀,铠甲在阳光下泛着烁烁金光,面容严肃。如画的眉眼间蕴含的不是往日的和善,而是刚毅沉着! 她没有回头,而是轻踢一下马腹,白马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城门。 顾家军们骑着棕色骏马,紧随其后。 大地震颤,城门外被马蹄溅起一阵阵黄土。 烈日之下,黄土之中,他们的身影一往无前,凌厉无比! 牛夫人站在城门口,久久不愿离去,直到再也看不到顾南夕等人的背影,这才有些怅然若失:“不知道大将军这次能不能成功?” 牛锦一揽住牛夫人的肩膀,望着北方,轻声道:“无论大将军有没有取得战果,她这次出征就是胜利!” 大将军亲自出征和南风往北吹了一百里,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大将军亲自出征,那是明刀明枪地宣告全天下,云州可不是软柿子!云州有刀,而且敢拔刀! 即便没有战胜果,那全是看在朝廷的面子上。 牛夫人站在城门口,像块望夫石。 牛锦一笑道:“阿娘,您若是真想帮大将军,不如去帮她筹措物资?” “嗯?”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大将军这次出征匆忙,没有带粮草。就算大将军迅疾如风,能以战养战,但架不住出现意外。阿娘,您看,王大人是不是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 牛夫人往城里看了一眼,发现王不喜,颜同初等一众官吏们早就忙得不可开交,走路都是用跑的。 牛夫人猛的地一下额头:“筹措军资,这事我在行啊!儿子,我先去忙了!” 牛锦一望着牛夫人风风火火的背影,摇头失笑。 但他也要忙起来! 保障大将军的后勤,光靠王不喜等人可不够,他们百川书院的夫子们也必须要去打个下手才行。 “儿子。”牛大人叫住牛锦一。 “爹,何事?” 牛大人有些扭扭捏捏:“我同你一起去。” “嗯?” 牛大人有些恼羞成怒:“笑什么笑?我好歹也是镇国将军,在打仗方面比你们强多了!” “知道了,爹。” 446.第446章 我们也去! 第446章 我们也去! 顾南夕等人出城后,一路向北奔驰。 原本云州界碑定在抚冥镇往北半日马程,后来出了浩日沁部的风刮界碑一事后,界碑往北挪了挪。 紧接着是云州整顿草原大部落动乱,直接把界碑往北挪了五百里,昨夜风又刮了一百里。 两匹马不断换乘,从抚冥镇到新的界碑处也要一天时间。 “你们速度怎么这么快,一个晚上就能跑个来回?”顾南夕好奇。 副将顾海有些心虚道:“其实,得到消息的那天晚上,我们就行动了。” 顾南夕没有多说什么:“我们没有带粮草,要找个地方做物资补充才行。” 这么多人要在草原上待一二十天,吃喝拉撒都是件大事。 顾海:“我们在挪界碑的路上碰到了浩日沁部,他们刚好在这附近转场。” “行,我们去找他们。不能白吃白喝,记得打欠条。” 顾南夕的大腿被磨得生疼,但她还是强撑着一股气。 她现在就是整个队伍的核心,精神支柱,绝对不能有一点的犹豫和后退! 这次出征也没有带上绿梅,所有的事情都需要顾南夕自己解决。 草原的风刮在脸上,鼻尖是青草的气息和若有若无的牛屎味。 随着天气转暖,草原像是被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绿衣。 风一吹,便泛起绿色的涟漪。 “大将军,我们为什么不带火器?”顾十三软磨硬泡从秦伯淮那里弄来了一柄火枪。 这火枪的威力实在是太厉害了,顾十三爱不释手,天天晚上恨不得抱着睡觉。 他十分期待火枪在鞑子战场上一展雄风的样子! 顾南夕没好气道:“你的马不怕火枪声了?” 顾十三对火器的恋爱脑终于清醒了一下:“怕。” 这可真是个悲伤的话题。 顾南夕等人远远高估了战马对火器的接受程度。 即便已经对战马进行了好几个月的适应性训练,但这些战马在听到火枪声时,还是会陷入躁动不安中。 草原上作战,除非是大规模的决战,否则最讲究的就是机动性。 使用火器确实很厉害,但同样会使自己的战马失去战斗力,这就很操蛋了! 所以这一次,顾南夕压根就没考虑火枪。 骑在马上,顾南夕的心思百转。 界碑以北,有很多草原部落,基本上都是些中大型部落。 只有这样的部落,才敢不依附云州,也不选择鞑子,而是在两者之间游离。 这一次,想要达到自己的战略目的,势必要和这些草原部落对上。 宣旨队伍还有二十天左右就会抵达云州,想在二十天之内,让一切尘埃落定,可是个不小的挑战! 从烈日当空,一直到夜幕降临,天空上挂满了一闪一闪的星星,顾南夕等人,这才远远地看见浩日沁部的营地。此时,浩日沁部正在举办一场篝火晚会。 哈斯的女儿查苏,和她的情郎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浩日沁部和塔思部都陷入欢腾的海洋,但因为塔思部的操场离浩日沁部有些远,所以只让这小两口现在浩日沁部呆着,等到两部汇合后,再举办一次隆重的婚礼。 温暖的火光中,查苏笑得一脸幸福。 哈斯一杯接一杯喝着奶酒。 “怎么?里有心事?舍不得查苏吗?”布赫笑嘻嘻地挨着哈斯坐下。 哈斯摇摇头:“幼鸟长大就会离开自己的父母,去筑属于自己的巢穴。查苏会幸福的。” “那您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因为云州,因为大周的皇帝。” 布赫想起前天碰到的顾家军,便知道哈斯是在愁什么事儿了:“我们不用担心,只是后退五百里而已,我们依旧在云州的界碑以内。” “傻孩子,这事涉及到云州的尊严,涉及到那位大将军的威信!我不相信大将军会忍下这口气!” 布赫:“我的心里也很难过。我希望云州能强大,希望它能成为整片草原的主人!可是大将军又能怎么办呢?她还难道还能不听大周皇帝的话吗?” “唉。”哈斯犯愁的不就是这个吗? 大周的皇帝可真是奇怪,手底下有那么多勇士,不好吗?对当年的顾战神是这样,对现在的大将军还是这样。 好似他们从来不会吸取教训…… 哈斯郁闷不已,即使女儿成亲这样的大喜事,也没有办法冲散他心里的郁闷。 他想放声大吼,他想纵马奔驰,他的愤怒和郁闷无处发泄! 就在这时,巡逻的族人高声呼喊着:“大将军来了,大将军来了!” 什么?! 哈斯,布赫腾一下站起来,翻身上马,毫不犹豫地朝着对面的旗帜奔去。 那旗帜上,【征虏大将军】五个大字,在月光之下,是如此夺目! “大将军,您怎么来了?!” 战马停在距离顾南夕十米左右的距离,哈斯利落下马,恭恭敬敬地行礼。 他心里的激动无法言语! 不仅是因为他见到了顾南夕,更是因为顾南夕的身后是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顾家军! 大将军,她终于要向草原挥起屠刀了吗?! 大将军,她终于打算用杀戮和鲜血,警告那些跳梁小丑了吗?! 大将军,她终于要回击了! 哈斯的心脏急速地跳动着,沸腾的血液在周身流淌,他急迫地想要听到一个答案。 下一秒,顾南夕的声音如天籁一般在他耳边炸响。 “完颜兀术想让我们的界碑南撤五百零一里。既然我们的皇帝已经答应了这个请求,那我自然要去好好践行一下。” 说的是践行,但顾南夕的语气分明是要去干仗! 哈斯懂这个! 哈斯双膝跪地,整个人匍匐在草地上:“我们浩日沁部愿为大将军驱使!请大将军允许我们的勇士,跟随您!” 一旁的布赫醒悟过来,眼睛赤红,右拳捶在胸膛上,垂得砰砰响:“请大将军允许我们跟随您!” 浩日沁部的其他壮年汉子这才后知后觉,连忙跪下来行礼,生怕说晚了就会把自己落下:“请大将军恩许!” 顾南夕想了想,云州的边界线实在是太长了,光靠自己顾家军,确实很难在二十天内达成既定目标! 浩日沁部对草原各部的了解都很深,有他们的加入,如虎添翼! “行!我们一起!” 447.第447章 玉面阎王发疯了! 雾霭蒙蒙中,一条蜿蜒的河流如同一条银丝带,在绿色的草大草原上铺开。 水弯处,坐落着一顶顶白色的帐篷。 成群的牛羊悠闲地在草地上啃草。 一声声犬吠后,帐篷里陆陆续续钻出穿着袍子的男男女女。 “额日涅,你在做什么呢?怎么还不把水打回来?” 今日的雾气有些大,只能依稀看得到对方的背影。 一阵风吹走朦胧雾气,喊话的人,这才发现额日涅,张大嘴巴,一脸惊恐地望着自己!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到!” 然而下一刻,喊话的人也震惊在原地。 只见河对岸,黑色的云州骑兵露出峥嵘。 漫山遍野的云州铁骑,势如洪水,几乎占据整个地平线! 额日涅这时才终于发出尖锐刺耳的警告声:“玉面阎王来了,玉面阎王来了!” 玉面阎王这四个字是所有草原人的噩梦! 漫天的火光,是很多草原人挥之不去的惨痛记忆。 一听到玉面阎王,原本还在熟睡的部落首领连忙翻身起来,连衣服都来不及穿上,就赤着膀子,骑上马,来到河边。 对面的旗帜迎风招展。 领头的女将军不怒自威,宛若天神降临。 部落首领身子一软,险些从马上掉下去。 前几天,云州奇兵才把自己的部落赶到这里。 今天,玉面阎王怎么亲自来了?! “玉面……大将军,请问您这是要做什么?”部落首领带着哭腔问道。 “云州界碑北移,你们是想并入云州,还是想继续往北走?” 部落首领傻眼了,云州界北还要往北移?!再移,怕不是要移到武州去! “您打算往北移多少?”部落首领小心翼翼地打探。 顾南夕把玩着马鞭,漫不经心道:“完颜兀术向我们皇帝开口,让我们南撤五百零一里。” 顾南夕似笑非笑:“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就往北挪个一千零二里。毕竟家里的地盘也不富裕,不往北挪,哪有五百里地盘给他?” 哈?! 一千多里?! 以目前云州的界碑,再往北挪一千多里,不就几乎到武州城下了吗?! 这是在找借口吧?! 玉面阎王肯定是在为收复幽云十六州找借口! 部落首领咽了咽口水,这要是到了武州那头去,好草场都被王庭的人占据,哪里轮得到自家部落? 可是如果并入云州…… “好大的口气,这一千里是你想挪就能挪的吗!”从另一个帐篷里钻出来一个扎着小辫子的中年男人。 顾南夕等人压根就没理他,权当狗吠:“给你们半个时辰考虑。” 小辫子中年男人被忽视,气得暴跳如雷:“你抗旨不尊,就不怕被你们大周的皇帝治罪吗?”部落首领担心顾南夕生气,连忙撇清关系:“这位不是我们部落的人,他是王庭派来的!” 顾南夕一挥手。 顾十三举弓就射。 只见一根利箭像闪电一般,从眉心正中小辫子中年男子的脑袋。 因为力度太大,速度太快,箭羽射穿了整颗头颅,箭矢上还沾着红白混合物。 小鞭子中年男子嚣张嘲讽的笑意还挂在脸上,整个人却直挺挺,往后一躺,了无声息。 全场气氛为之一滞,待众人再朝顾南夕望去,只见眼光之下,闪烁着耀阳的寒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顾十三痞里痞气道:“以前,你没有选择,现在,大将军给了你选择,你知道该怎么选吧?” 部落首领心里暗骂,真是一群杀神,一边连连点头:“云州!我们选云州!” 基于部落首领投降的太快,顾十三遗憾地砸了一下嘴。 顾家军在这个部落短暂地休整一下后,就准备继续北上。 部落首领正准备松口气,就听见顾南夕像闲聊一样问他:“我们在路上碰到了浩日沁部,他们要跟着我们一起北上,你猜他们去哪儿了?” 部落首领撇撇嘴,浩日沁部是投靠云州的第一狗腿子,没一点草原人的气节! 这下子更好了,帮着玉面阎王攻打草原人! 他们爱去哪儿就去哪儿,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顾南夕喝了口咸咸的奶茶,里面还有三片羊肉。 吃起来有些腻,但确实很补充体力。 “浩日沁部负责西边的云州界碑北移一事去了。” 部落首领眼底的不屑更甚,就知道浩日沁部是玉面阎王忠实的狗腿子!忒丢人! 像他们这样大的部落,顶多是嘴上臣服一下,等到达子来了,转换起门庭来毫无压力! 顾南夕重新佩戴好铠甲,给白马喂了一把豆:“我许诺他们,只要是他们打下来的地盘,他们可以自由地转场!” !! 部落首领眼睛瞪得跟牛铃一样大! 草原上的草是有很多,但不是每一块草坪都是好的草场! 在草原上,大部落吃小部落就像大鱼吃小鱼。 大部落有实力占据好的草场,就会养出更多的牛羊,生更多的崽子,活下来更多的勇士,实力也会更加强盛。 但是现在,这位玉面阎王说,她允许草原部落打着她的名义,把界碑往北移,并且许诺他们可以在那些肥沃的草场里转场! 部落首领哐当一下,抱住顾南夕的大腿,指天发誓:“求大将军也给我们一个表忠心的机会吧!我们绝对会比浩日沁部更加勇猛无畏,对您更加忠诚!” 顾南夕佯装思考:“东面的草场好,草场太多,大部落也多,单靠你们一个部落可能吃不下!” 部落首领脑瓜子转得极快:“我们无所畏惧!更何况,我们一个部落吃不下,不是还有其他部落吗?我还有好几个兄弟部落,我们可以共同进退!” 打起来!赶紧打起来! 草原上没有哪个部落敢真正和玉面阎王对上,去真正体验一下云州铁骑! 有玉面阎王做后盾,此时不去抢草场,何时去? 顾南夕怀疑道:“你能行?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我可以立军令状!只要二十天,不!只要十五天,我一定把东面的界碑往北移一千里!” 顾南夕纠正他:“是一千零二里,少一里都不行。” “放心,只会多,不会少!” (本章完) 448.第448章 他们的终点在哪里? 顾南夕带着顾家军就像一把利刃,狠狠地插入草原中部! 所过之处,要么臣服,要么被屠杀干净! 总有那么一些人不相信传言,觉得顾南夕的玉面阎王之名是吹嘘出来的。 然而马蹄和鲜血会告诉他们,顾南夕给了他们一次选择的机会,就不会再给他们第二次后悔的机会! 想要在云州和鞑子中间摇摆两头吃,那要看他们的脖子硬不硬实! 顾南夕许诺的草场,则让投靠云州的草原部落转头对付起其他人,毫不手软! 在鞑子王庭还没有收到确切消息的时候,顾南夕带着部队已经往前推进了八百里! …… 抚冥镇内,王不喜连着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运粮队呢?谁去负责给大将军送粮草?”王不喜的嗓子彻底哑了,说起话来嗓子火辣辣的疼。 “王大人,我去!”李老大和傅明远争着要去送粮。 送粮是假,想要跟着大将军一起打仗是真。 颜同初的状态比王不喜好一点,他果断拒绝道:“不行!大将军之所以没带你们俩走,就是希望你们保卫云州的防线安全。万一鞑子绕道,攻打云州,大将军岂不是腹背受敌?” 李老大和傅明远讪讪地放下手。 “让我去!”秦伯淮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埋怨道,“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也不派人去告诉我一声?!光靠顾家军,哪里足够?!还是让我带着火器去吧!” 李老大拆他的台:“你去的话,就是伤敌一千,自伤八百!” 云州的短板,在此时此刻显露无疑。 云州的防线实在是太长了,要守护好这条防线,必须要往里面投入大量的兵力! 那么,能给顾南夕带走的兵力就很少了! 这也是云州上下都在准备守城战的原因,只有守城战才能最大程度地发挥云州的优势! 据城以守,后勤补给线不用操心,还可以集齐全部力量放在防线上。 这次顾南夕带兵主动出击,深入草原,孤立无援。 云州方面派出去的运粮兵也会受到草原上的威胁。 总归处处都是挑战! 但没有一个官员叫苦叫累,没有一个百姓有不满。 全云州都在竭尽全力为顾南夕做好一切后勤工作。 王不喜看一下挂在墙上的地图:“大将军现在到哪儿了?” 粮食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 来自江南的运粮商队还在半路上,但镇子里的富户不约而同地拿出粮仓里的存粮。 甚至那些老百姓,也自发地,你一盆米我一盆小麦地捐粮! 傅明远:“骑马一日最多五百里。从时间来算,应该往前推进个三百里左右。” 毕竟马也需要休息,需要吃草喝水,也会累,不可能长时间地保持一个速度奔袭。 再加上这可不是骑马比赛,而是去打仗。 云州界碑以北,越往北,汇聚的草原部落就越多。 他们可不是那种没有实力的小部落,轻易就会打败。 能推进三百里已经是傅明远做的最乐观的估计。 “不是三百里,是八百里!”马忆南走进来,眼睛里布满血丝,嘴唇也开裂了。李老大连忙叫人给马忆南端了一壶水:“这次怎么是你来了?你大伯呢?” 马忆南笑了笑:“大伯他们被扣在武州城,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李老大皱着眉,马南天在武州城的根基很深,上下都打点了很多。 自从左贤王暴露野心,桑家投靠左贤王后,马南天就带着马家所有人归缩起来,轻易不冒头。 这次为什么会被扣住? 马忆男喝了口水,润润嗓子,终于好受了:“大将军往北攻了八百里,距离武州也不过是几百里的路程。武州的鞑子慌了,关紧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李老大给马忆南的空水杯续上水,骄傲道:“那可不呗,我们大将军出马,天下臣服!区区八百里……什么?!八百里?!” 李老大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满眼的不敢置信。 傅明远也惊呆了,这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是一路平推吗?! 这就是大将军和自己的差距吗?! 若是换成自己,顶多推进二百里! 李老大诧异的,不仅仅是推进的速度,而是八百里这个数字! 李老大转过头,直勾勾地望着王不喜:“你跟我说实话,大将军这次的目标到底是什么?!怎么一下子往前推了八百里?” 这就相当于在草原上掀起一阵飓风,刮得草原各部在风中凌乱! 王不喜也很懵逼,难怪大将军听到自己把界碑往北退一百里,表情毫无波动。 在八百里面前,一百里确实不够看! 王不喜轻轻给自己拍了一巴掌,自责不已:“是我格局小了!大将军把话都说的那么明白了,我做事还这么小家子气!唉,难怪大将军要亲自出征!” “你别光顾着打自己,倒是告诉我,大将军到底想走到哪一步啊?我们接下来要准备多少粮食?要不要派兵增援?上哪里去接应?” 李老大一连串的发问叫王不喜晕头转向。 “我也不知道!” 众人面面相觑。 大将军用兵如神,迅疾如风,自己带兵在前面呼呼就是干。 后面给她运粮的,怎么撵也撵不上。 这样子,显得大家伙好没用啊! 马忆男弱弱地举手:“要不,我带着运粮部队去接应大将军?我来的路上,还碰见大将军了呢!” 李老大连忙追问:“大将军去哪儿了?还在继续北上吗?” 马忆南:“那倒没有。大将军说东面有几个部落不太听话,他去给手下人撑场子去!” 李老大脑子转了一下,更惊骇了! 原以为大将军是了四五天的时间,把界碑往北挪了八百里,现在听马忆南这意思,是早就往北挪了800里,现在转向东面去了…… 大将军掀起这么大的一阵风浪,李老大,傅明远和秦伯淮也不敢吵吵着要北上了。 因为他们怕鞑子会疯狂反扑,趁着大将军不在,攻打云州! 总不能,大将军在前头开疆扩土,他们却被人偷家吧! “马忆南,粮草的事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把粮食全部交到大将军手里!”(本章完) 449.第449章 有没有人能管管她?! 武州城内,挎着弯刀的鞑子步履匆匆。 原本没什么人的城墙上,则站满了神情严肃,带着些惊恐的鞑子士兵。 城里的气氛很紧张,不少的商家干脆关门闭店,不做生意了。 马南天守在马宅里,笑呵呵地逗着孙子马当归玩。 马当归骑在木质的小马上,手里拿着一柄木剑,咿咿呀呀地喊着:“杀!” 因为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马当归身上很快就被汗浸湿了,乳娘想要去给马当归换下衣服,顺便摘下他脖子挂上的小马驹。 没想到,马当归坚决不肯:“不能摘,这是贵人送给我的!” 乳娘有些为难,这个小马驹都快盘包浆了,不拿去洗洗吗? 马南天:“别管他,你给他换上干净衣裳,记得用干布把汗擦一擦。” 乳娘这才抱着马当归回到房间里去。 马家老祖颤颤巍巍地走过来,马南天连忙把自己的躺椅让给老祖。 马家老祖躺在躺椅上,感受着阳光带来的温暖:“你还笑?商队都出不了城了。一直这么封城下去,咱们都得去喝西北风!” 马南天拿起一块毯子,盖在马家老祖的膝盖上:“您还让我不要笑。您自己乐得露豁牙了!” 马家老祖哼了一声:“我笑我的,我又不用养家!” 马南天哈哈大笑:“现在这情况,大家伙喝西北风,都得喝得乐呵呵的!” 马家老祖闭上眼睛,眼角有点湿润润的:“八百里啊,这么快就八百里了!” “是啊,再往北走个两百来里,就到武州城下了。” 马家老祖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尖似乎能嗅到云州骑兵兵戈铁马的气息,如果站在城墙上,能不能看到大将军的旗帜? 这颗年老的心脏,好像重获新生般,剧烈跳动着。 马家老祖像是在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马南天说:“耐心一点,我们要耐心一点,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不怕再多等一两年!” 所有在武州的汉人都知道,这一次大将军不可能收复武州。 但是没关系,云州的界碑已经离武州很近了! 马南天凑到老祖耳边,轻声道:“老祖,忆南带着东西出城去了。我叫他不要回来了,待在云州那头,为大将军效命。” 马家老祖拍了拍马南天的手背,无声地叹了口气。 马忆南就是马南天为马家留下的后手,如果真有那一日,马家不幸遭遇灭族之祸,那么马忆南就是马家留下的最后血脉! 比起马家人的淡定,桑家和武州城的城主都快疯了! 武州城,城主府。 城主拿起鞭子,把府里的奴婢们抽了个皮开肉绽。 “你们是不是很得意,你们是不是很开心?!” “顾南夕要兵临城下了!你们是不是很期待?” “我告诉你们,你们在做梦!你们生生世世是我们的奴隶,是我们的牛马!你们生下来的小兔崽子也是奴隶!” “你们说,顾南夕到底到哪儿去了?!” 城主有些崩溃,顾南夕离武州城只有二百多里的时候,他很害怕。 现在顾南夕也不在那里了,找不到人影了,他更害怕! 上一次找不到顾南夕的后果,就是赤尔勒被烧,汗王十三部步险些灭族! “滚,你们都给我滚!” 奴婢们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这个恶魔。 直到屋里空荡荡的,只剩自己一个人,城主这才颓然地坐到地上。 “混蛋!都是混蛋!”城主派人去王庭求救,尤其是左贤王。 但左贤王的回复,让他心里拔拔凉。 左贤王说,武州是王庭重要的屏障,让城主誓死也要保护好武州。 如果顾南夕真的攻打武州,他们一定会派兵过来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如果顾南夕只是在城墙下转一转,那就随她去吧。 只要不攻打武州,她想上哪儿就上哪儿去。 “瘪犊子玩意儿!一个个都有私心!都不想和顾南夕碰上!” “到底有没有人能管管她了?!” 大周的皇帝让她把界碑后退五百里,她就放话要把界碑往前推一千零二里,再退五百零一里给完颜兀术! 连大周皇帝的话,她都是打折听。 谁还能管管她?! 瞧瞧她把整个草原弄得鸡飞狗跳!还让不让人过一个好夏天了?! 其实,王庭的气氛比武州城也好不到哪里去。 完颜兀术利用成国公世子打死使者一事,逼得大周皇帝下圣旨,让云州界碑后退五百零一里。 这个消息传到王庭的时候,整个王庭都是欢欣鼓舞的。 觉得左贤王的这个小儿子实在是太争气了!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让大周皇帝啪啪打顾南夕的脸,真是爽! 就连跟左右贤王不合的可汗,听到这个消息后也多喝了几杯酒,多叫了几名女人过夜。 可万万没想到,顾南夕的反击,来得这么快! “八百里?!这么快就八百里了,那些草原大部落是吃干饭的吗?!” “什么?顾南夕又跑东面去了?!这个混蛋,她难道是想把云州界碑全线往北推八百里吗?!” 可汗气得嘴唇直哆嗦,他以为顾南夕只是把抚冥镇方向的界碑往北推八百里而已,没想到她竟然是想把整个云州的界碑往北推! 这是何等的丧心病狂?! 这跟全面开战有什么样的区别?! 似乎看穿可汗的内心里的吐槽,左贤王淡淡道:“还是有区别的,最起码这一次顾南夕没打算收复幽云十六州。” 幽云十六州是鞑子好不容易才从大周手里抢过来的,有了幽云十六州,鞑子就有了天然的防守屏障。 大周没有了幽云十六州,所以不得不退出大片的草原,以云州为线,构筑新的防线。 可以说,幽云十六州就是鞑子最坚固的城墙!谁要是敢动幽云十六州,鞑子势必全力出击! 右贤王拿刀切了一块手把羊肉,塞入嘴里:“堂堂左贤王什么时候把底线降得这么低了?” 左贤王一点儿也不上当:“你若是不服,你可以派兵出去护住那些草原部落啊!” 左贤王是真的不着急,他的大部分附庸都在幽云十六州以北,在以南的草原上,只有零星的几个草原大部落。 右贤王更不着急,幽云十六州里有八个时候在他的实控范围。 真正着急的是可汗! 他的赤尔勒,他的十三部,他的附庸者,大部分都在幽云以南! 当初鞑子的实力很强,顾南夕也还没有横空出世,南下打谷草的收益可比老老实实在草原上放牧多得多! 可汗为了防两个贤王,便把这最好的位置留给了自己的附庸者。 谁能想到,大周能蹦出来一个,扭转天下局势的顾南夕?!(本章完) 450.第450章 第450章 不管怎么样,左右贤王已经达成了共识,那就是只要顾南夕不碰幽云十六州,那就先不开打! 一是因为夏季水草丰茂,是草原部落最重要的一个季节。 二是因为大周皇帝都下圣旨了,顾南夕还敢这样做,说明她肯定有倚仗! 说不好顾南夕和大周皇帝这是在唱双簧,想把鞑子大军从幽云十六州以北勾搭出来,来个歼灭战! 至于损失的那一些草场,大部分都是属于可汗的势力范围,两位贤王乐意见到可汗实力被削弱。 二对一,即便可汗再不满,也无力改变。 顾南夕带着顾家军在草原上彻底撒欢了! 被攻打的草原部落不仅投降投得飞快,要还主动提供吃食给他们! 顾十三吃着烤全羊,不停地打着嗝:“真是可惜,我以为这次能杀个过瘾!” 一旁给顾十三倒酒的草原少女手一抖,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操着一口别扭的大周话道。 “我们只是离云州太远了,所以才一直没有归顺云州。实际上,我们对大将军是十分仰慕的!” 顾十三可不相信这话。 不过,大将军的目标是在二十天内拿下一千零二里,时间有点儿紧张,所以要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 顾南夕的大腿内侧早就磨破了皮,一直没长好,自然不敢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这几天过的,几乎都要住在马背上了。 过程是辛苦的,好在战果是丰硕的! 接下来再努努力,争取把剩下的二百零二里拿下! …… 云州境内,《云州周报》破天荒地连续三日,都发行了新内容。 周报都快改成日报了! 夏家食肆,在收银台后面的墙上挂着两幅裱好的《云州周报》。 其中一幅是对当日在刺史府门前,民众请愿的报道。 另一幅则是文钰对牛锦一,夏掌柜以及其他人的采访。 夏掌柜每天走进铺子里,第一件事就是看看这两幅报纸有没有出现损伤。 “瞧把您给得意的!您就是天天看,上面也变不出来!”有食客取笑道。 夏掌柜咧嘴乐:“不用变出来,这已经是一朵最好看的鲜了!” “不想看见你那得意的嘴脸!乐知,你快来给我们念念今天的《云州周报》!也不知道大将军到哪儿了!” “不管到哪儿了,不管打的怎么样,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就行。” “没错,大将军愿意亲自出征,就已经是替我们云州上下出了一口气!” “自打大将军出征后,我的心口就舒畅了不少,吃饭也香了!” 百川书院这几天都在放假,夫子们都去县衙里帮忙去了,还带走了有过科举经验的学长们。 像他们蒙学部的学子,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回家里给大人念念报纸。 夏乐知:“一千零二里!大将军的目标是把云州界碑往北移一千零二里!” 这是首次明确提出大将军的目标!整个夏家食肆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这再往北一千多里,那该到哪儿了?” 食客们面面相觑,最后有人轻轻回答:“武州。” “再往北一千多里就该到武州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血液几乎都要凝固了! 如果真的能达到一千多里,是不是意味着武州就能回来了,是不是意味着幽云十六州能回家了? 夏掌柜咽了咽口水,觉得嗓子很干:“只是目标而已,大家不要抱太多的期待。哪怕能再往北前进一百里,我们也是心满意足的。” “对!不要给大将军太多的压力!” “是啊,我们现在的界碑已经是大周朝最往北的了!” “大将军相当能干了!” 这个目标实在是太高太远,即便所有人都对大将军坚信不移,还是觉得这个目标就如天上的云朵,遥不可及。 那可是武州啊! 马家商队从武州来云州做生意,费尽千辛万苦,死伤那么多人! 在所有人心里,武州,那是遥远记忆里曾经听说过的名字,那是行动上从未去过的地方。 怎么可能呢?连朝廷都没喊过收复幽云十六州的口号! 大将军能把目标定到一千零二里,就已经很有雄心伟略了! 夏乐知的视线一直停在首页版面上,除了一千零二这几个加粗加大的数字,还有一个数字是如此的让动人心弦! 夏乐知看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这才高声道:“喜讯!大将军把云州界碑全线往北推进八百里!剩下的二百零二里预计在十天之内完成!” 轰! 所有人的脑袋里像有烟一般在绽放。 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傻傻地盯着夏乐兹的嘴巴。 夏乐知的嘴巴一动一动的,重复地把这个消息足足说了五遍!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真的! 这是最权威的《云州周报》上写着的捷报! 众人仿佛像是在做梦一般,一点也不敢相信,这才过去了多久,大将军就把界碑往北挪了八百里!就是天神下凡,也没这么快呀! “我滴个乖乖,这就是惹怒大将军的下场吗?” “我滴个亲娘啊!早知道大将军火力全开,会这么厉害,我早就去静坐请愿了!”有食客又哭又笑。 他外祖就是武州人,他阿娘死前还一直看着武州的方向。 “我的娘啊,我的亲娘啊,你怎么不活久一点?你要是活到现在,说不定都能回外祖家去看一看了!” 食客们又哭又笑,把桌子拍得乒乓响。 夏掌柜假装咳嗽,别过脸去,实际上,是在用手指腹擦掉眼角的泪水。 夏乐知见大堂里乱哄哄的一片,便想去后厨,帮阿娘打下手。 一进厨房,就见阿娘捂着脸,蹲在灶台旁,肩膀不停地耸动着。 夏乐至这才想起,阿娘曾经跟自己提过,阿娘还有一个兄弟,那个舅舅说是要跟人一起去武州做生意,结果再也没回来。 所有人对大将军能否拿下剩下的二百零二里没有一点怀疑! 八百里都拿下了,还能差这二百零二里吗?! 不少的商家已经开始大肆采购食材,准备在大将军凯旋归来的那一天,在路边摆上满满的一长街庆功宴! 451.第451章 《云州周报》脱销了 第451章 《云州周报》脱销了 怀朔镇,方家院子。 “祖母,怎么天天都吃野菜馒头?我想吃白面馒头!”方家小孙子瘪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方家二嫂连忙哄孩子:“儿子乖,等商队从江南运粮过来,我们就马上给你买白面!” “我前些天还看见厨房里有满满一缸子的白面,你们难道全吃光了吗?” 方家二嫂:“我们捐给大将军了!” 听到是捐给大将军了,小娃娃抹干净眼泪,拿起蔬菜馒头就啃:“你们可不能偷吃,只能捐给大将军!” “放心吧!” 说是捐粮,其实县衙在收粮的时候会写借条,一式两份,一份给老百姓,一份在衙门里存档。 县衙的官员说了,等战事结束后,百姓们可以凭着借条来换粮食,也可以换回等价的银钱。 但方家大娘没打算去要回来,她之所以收着这张借条,就是想留作纪念。 饭桌上,方隐年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方大娘看他这样就来气,本来想让他再多着急一会儿,但终究不忍心,便转身回屋,拿出一个小布袋。 “这是你这些年交给家里的家用。都给你!” “娘,我……”方隐年低着头,没好意思去看方大哥和方二哥。 兄弟三人,每个月都会给家里交家用,结果他自己却想要回来。 方大哥拍了拍方隐年的肩膀:“我知道,你是想把这些捐给大将军!去吧!我们铁匠铺的生意老好了!爹娘都不缺钱用。” 方二哥嘴笨,这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方隐年紧紧握住钱袋,像是宣誓一样:“对,大哥,二哥你们放心,大将军一定会顺利的,云州一定会发展得更好!我也会努力工作,赚更多的钱回来!” 就在这时,隔壁院子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紧接着,右边院子整个小巷,甚至整个怀朔镇,都在疯狂地叫着吼着! 声音嘈杂,完全叫人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笑声里的兴奋和激动,洋溢而出。 方大娘粗溜一下,端着饭碗,打开门,探头张望。 巷子里的动静大得惊人,但完全叫人二丈摸不着头脑,这可把方大娘急坏了!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了?!” 方大娘急得直跺脚,踮起脚尖,问隔壁邻居。 “《云州周报》!” 隔壁邻居抽抽空回了一句后,继续狂欢去了。 方大娘见他们一家人抱在一团,蹦啊跳啊,完全没功夫搭理自己,一颗心更是刺挠得很。 方大哥:“娘,今天的《云州周报》呢?” 方大娘有些懊悔:“我这不是想节省点钱,就没买嘛!” 到底是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让整个怀朔镇的百姓们高兴成这样?! 方隐年急于表现,连忙跑出去,想去买份《云州周报》回来,可是一到报亭,却发现《云州周报》早就卖脱销了! “今天怎么卖得这么快?发生什么事了?” 方隐年问报亭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是个缺了一条腿的糟老头子,此刻他拿着一个小陶罐果子酒,哗哗往嘴里灌。 他的整张脸都湿漉漉的,不知道是酒水还是泪水:“哈哈,大将军把界碑往北挪了八百里,她的目标是一千零二里!一千零二里啊!” 轰! 方隐年整个人已经听不到外面在说什么了,他的脑海里只有那一句话,大将军把界碑往北移了八百里! 历史真的改变了! 在历史上,昭武女王统一草原是在她登基地位之后的事儿。 但是现在,还只是一个云州刺史的顾南夕就敢向草原挥舞起屠刀! 不愧是昭武女王! 方隐年的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来。 后世里曾经有人戏言,说昭武女王之所以没打到欧罗巴,那纯粹是因为国库支撑不起! 只要给昭武女王足够的钱,她能一统全球! 方隐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方家的,他满脑子都是挣钱! 他要挣很多很多的钱给大将军,他再也不想学英语了! “幺儿,你怎么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没有买到《云州周报》就没买到,我们明天找邻居借一借也行。” 方隐年的模样,把方家人吓了一大跳。 方隐年机械地转动自己的眼珠子,过了好一会儿,眼神才慢慢聚焦起来。 他一把抱住离自己最近的方大娘,想要抱起来转圈圈,却发现力气不够,没抱动。 方大娘被方隐年这一出,闹得有些不好意思:“都多大了,怎么还撒娇?” 没成想,方隐年捧住方大娘的脸,在那光秃秃的脑门上啵啵亲了几下,直接把方大娘给整懵逼了。 方大娘脸红得猴子跟屁股似的,抬起手,想要揍这个臭小子,下一秒,却听见方隐年说。 “阿娘,大将军她把界碑往北挪八百里了,还差二百零二里!” 哐当! 正准备给孙子做个小型三轮车的方老爹,手一松,铁棍儿径直落在地上,险些砸到脚。 “八,八,八百里?!” 所有人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个数字有些遥远,听上去就很厉害,但是厉害到什么程度,众人完全没有概念。 一颗心就像漂浮在空上的云朵,怎么也落不到地上。 方隐年的眼睛弯得跟月牙一般:“如果大将军完成目标,推进一千零二里,那么距离武州就只有十里的距离了!” 卧槽! 这样一说,方家人就彻底明白,这个消息有多么震撼了! 武州啊,这可是武州啊! 被抢走了那么多年,大将军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把界碑推到了武州城下! 方家人也陷入狂欢之中,一家人抱着一团! “幺儿,你明天回工坊的时候,找关系买一份《云州周报》!我要收藏起来,我要留作传家宝!”方大娘完全忘记了要揍方隐年的事,而是叮嘱方隐年以权谋私。 方隐年笑呵呵地点头。 从前,方大娘为了不给方隐年添麻烦,从来不让方隐年利用职位之便给家里人做点什么。 但这一次,方大娘破例了! 就算说破天去,用高价买也好,以权谋私也好,自家肯定要弄一份《云州周报》! 如果可以的话,多弄几份,烧一份给祖先们,让他们也一起乐呵乐呵! 452.第452章 被困住的宣旨队伍 第452章 被困住的宣旨队伍 云州七个镇,消息最灵通的肯定是抚冥镇。 抚冥镇的百姓们比其他镇子的人,更快一步知道,大将军顾南夕推进的不止八百里! 现在已经是九百里了! 只不过,越往北越不好推进,因为王庭可汗不断地派人敦促其他草原各部,要全力反抗。 这几天,抚冥镇百姓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大将军推进到哪里了?”。 酒馆茶楼食肆,谈论的话题也全是这件事! 然后以里坊为单位,在里正或者坊长的带领下,街坊们开始为庆功宴做准备。 抚冥镇,耿家院子,又挤满了人群。 “耿大娘,你看我们要准备多少道菜,准备什么酒水?” “对,今年我们赚了些钱,不用替我们省钱,大将军凯旋而归,这样的大喜事,可劲儿!” “我打听了,隔壁坊的要准备二十八道菜!可恶,二十八道菜得准备两条长桌吧,那不是占了我们的地方吗?” “耿大娘,到时候你们一家就站在前头,代表我们坊!” 耿大娘坐在方桌上,拿着毛笔,眉头紧皱,该拟些什么菜单呢? 大将军他们风尘仆仆归来,肯定不能给他们吃些干巴巴的东西,会噎挺。 但也不能整的太粘拉叭几,有损他们的形象。 酒水一定要选最好的果子酒!因为大将军酒量不好,喝一路的庆功酒,怕是会喝醉! 顾家军那群糙老爷们都是不爱讲究的,只爱吃肉。 听说顾十三喜欢吃一些酸甜口,也得给他备上一道菜。 一群人围着耿大娘,叽叽喳喳地出主意。 耿老汉则坐在自家的屋顶上,望向北方,沉默地抽着旱烟。 他用旱烟点燃一张《云州周报》,跳跃的火光下,燃起一道道轻烟,打着旋儿向天上升去。 “莫着急,莫着急!都是烧给你们看的,别抢。现在《云州周报》可不好买了,我们家就这一份。我可是冒着被老婆子打骂的风险,烧给你们。你们要是收到了,就来我梦里报个信儿。” “你们是不是知道云州有大将军,所以就都投胎去了,怎么也不来看看我?” “我给我们门派收的那个徒弟,也不知道跑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若是有灵,记得保佑他!这可是我们门派的独苗啊!” 耿老汉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以前,他没脸跟师父师兄师姐们说话,每次都只敢静静地烧纸烧香。 但是现在,他硬气了! 火光彻底熄灭,耿老汉站起身,拍拍屁股,眼尾余光瞥到人群中的耿大娘,连忙把屋顶上的灰烬吹散。 这才装作没事人一样,摇摇晃晃地去厨房,打算烧点热茶给那老婆子吃。 …… 云州一片热火朝天,朔州也在忙忙碌碌。 “钦差大人到哪儿了?” “马上就要到咱们驿站了!” 朔州驿丞骂骂咧咧:“那群瘪犊子玩意,怎么都不知道拖久一点?” “没办法,这次来的是大理寺理正王九和!” 大理寺里正虽然官阶是从五品下,但在它上面也就只有一个大理寺卿,一个大理寺少卿,堪称大理寺的三把手。 更何况这个大理寺里正王九和,可才到而立之年,他背后又是世家大族王家,可以想见必定前途无量,日后是要入阁的。驿丞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 如果这一次派来的钦差大人和镇国将军牛大人以及上次来的成国公世子一样,那该多好! 怎么偏偏派来一个王九和呢?! 像王九和这样的天之骄子,猪腰子老正了!光靠口头上的吓唬,恐怕唬不住他! “你小子过来!”驿丞把几个驿卒喊过来,对着他们耳边滴滴嘟嘟说了一阵悄悄话。 驿卒眼里闪过一丝迟疑:“这样不好吧,万一上头追究下来?” “那你打算现在把他们放到云州去?大将军还在草原上浴血奋战呢!万一王九和在背后捅刀子……” 驿卒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咬牙切齿道:“我干了!” 此刻,王九和的队伍已经来到离驿站不足十里的山脚下。 “太阳落山之前,我们就能到驿站,在驿站休息一日后,再上一天时间,我们就能到云州。”幕僚江澄吐出一口气。 这一路走的匆忙,原本该二十多天走完的,行程足足缩短了五天。 “嗯。”王九和眉眼冷淡,视线一直都在手里拿着的那卷书上。 江澄跟了王九和多年,两人的关系更像是朋友:“你这么着急去云州,该不会是想早日见你那位族兄吧?” “家族弃子,耻与为伍。” 江澄不在意地笑了笑,嘴上这么说,有本事你别出神啊! 也对,想当年,他那位族兄是何等的惊才绝艳?偏偏要去一个边关小镇当县令! 如今多年过去,王九和已官至大理寺里正,而那位依旧还是一个小县令! 真是让人唏嘘。 十里的路程一眨眼就到了。 王九和等人受到了驿站上下的热情招待。 王九和也不是那般不近人情的人,对于如此上道的驿丞,自然给了一点笑脸。 “驿丞,你不用忙了,我们歇过一晚就走。你让后厨给我们上些热乎菜,放淡一点,我们口味清淡。” 驿丞脸上的笑一僵,为难道:“大人,明日你们恐怕没办法出发了。从我们这里去云州要过一座桥,那座桥今儿个断掉了。” 王九和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他上下打量一眼驿丞,语气莫名:“这么巧?” 驿丞连连点头:“我们朔州穷,这座桥年久失修,所以断掉了,幸好事发时,没有人在桥上,不然恐怕会有人员伤亡。” 王九和理了理袖口,嘴角勾起:“我在大理寺这么久,感触最深的一句话就是,如果有这么多巧合,那就肯定不是巧合。” 王九和直勾勾地望着驿丞的眼睛:“自打来了你们朔州的地界,各种碰巧的事发生的也太多了,就好似有人不希望我去云州一般。驿丞,你说,我猜测的对不对?” “怎么会呢?”驿丞的嘴巴紧紧闭着,就像蚌壳一般。 不管如何,驿丞咬死了,桥就是因为年久失修,所以断了。 王九和等人,要么等桥修好,要么就翻山越岭。 不过,这山野之中多猛兽,很容易迷路…… 端看他们如何选择! 453.第453章 还是没拖住! 第453章 还是没拖住! 王九和派侍卫去探查桥梁的情况,自己再去房间洗漱一番。 等王九和洗完后,江澄这才敲门进来:“侍卫说桥梁确实是断了,但是有人为割断的痕迹。” 这点在王九和的预料之中,自从来了朔州之后,不是桥断了就是路上被横了一个大树干,挡住了去路! 各种意外事件层出不穷。 这些要是都是意外,王九和就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 “看来,云州有秘密,在瞒着我们。” 江澄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冷茶:“这顾南夕可真是个人物,竟然能让朔州也帮着一起隐瞒。您打算怎么办?” “先等两天,看他们什么时候把桥修好。”王九和深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才不会把自己的性命拿来冒险。 等了两天,修桥的进度没有一点进展。 王九和懒得多等,直接拉着驿丞,打算跋山涉水去云州! 驿丞总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所以他带的路,在一定程度上是安全的。 驿丞算了算时间,跋山涉水走到云州大概要四五天的时间,那个时候大将军应该回来了吧? 这一路上,双方都没有进行过多的交流。 王九和知道这一切都是驿丞搞的鬼。 驿丞也知道,王九和知道这是自己搞的鬼。 不过双方都没有把这事撕开,摊到明面上来。 在荒郊野外赶路的日子当然不好过,等众人穿过荒山,终于踏上云州的土地时,一行人跟难民似的。 “这是怎么了?你们从哪来的?怎么如此狼狈?” 光亮整洁的水泥路上,一辆三轮车停在众人面前。 驿丞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回道:“我们从朔州来!” “哟!听说朔州的一座桥断了,你们该不会是跨山而来吧?为何不走另一条道,虽然绕远些,但路会平坦些,费的时间也不过三日!” 王久和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狠狠地剜一眼驿丞。 这老混蛋,宁可自己跟着遭罪,也要给云州拖时间! 王九和心中冷笑,他今日就要看一看,这云州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骑三轮车的人很是热心肠:“你们想去哪里?我载你们一程吧。” 驿丞想张嘴拒绝,被王九和给截住了:“麻烦这位郎君了,我们人多,你看还能不能叫上几名有三轮车的同伴,把我们一起带到抚冥镇去?我们给钱!” “当然可以,我们刚好也是要去抚冥镇的!我去驿站叫几辆车,你们在这儿稍等会儿。” 驿丞:“要不我们去云州驿站休息一下?” 王九和阴阳怪气道:“我可不敢,我怕到时候,在云州驿站会中毒拉肚子。” 驿丞讪笑:“王大人真幽默!” 没过多久,十来辆三轮车就停到王九和等人面前。 这是王九和第一次坐在三轮车的车斗上,迎面而来的风带着泥土的土腥味,原本就有些乱糟糟的头发,被风一吹更加凌乱了。 不过,这水泥路确实和云州商队说的那一样,十分平坦。 三轮车的车胎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行走在上面,竟然没有多少颠簸感。 汉子们踩着三轮车,一个个喜笑颜开,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 中途休息的时候,他们聚在一起唠嗑。 “我们得加快时间,说不定还能赶上!”“没错,这样的大场面,我肯定要去凑凑热闹的!” 王九和和江澄对视一眼,看来只要去抚冥镇,就能找到整个朔州都想替云州隐瞒的秘密! 许是知道自己再也做不了什么,驿丞便开始安心摆烂,吃好喝好睡好。 江澄找他打听点什么,驿丞就眨眨眼睛,露出一个清澈愚蠢的笑容:“这里是云州的地界,我什么也不知道啊,大人。” 这番摆烂不作为的模样,更让王九和迁怒于云州,迁怒顾南夕! 三轮车队越向北行驶,速度就越慢,因为宽敞的水泥路上,人来人往,竟然还遇到好几次堵车事件! 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抵达抚冥镇,王九和等人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石砖铺成的街道两旁,摆着一条条长桌,桌上则是一碗碗的美食。 有的桌子上美食多到要摞起来放! 甚至有的人为了保证菜肴是热乎的,还特意在旁边摆上一个炭炉,哪碗菜凉了就拿上去热一热! 整个抚冥镇空气中弥漫着肉香,酒香,菜肴香,好像一个美食之都。 “你们这是在准备祭祀活动吗?”王九和有些咋舌,这么大规模的祭祀活动,就是在大相国寺也很少见。 三轮车车队把王九和等人带到抚冥镇后,就跳下车,想把三轮车停在相熟的人家院子里。 “不是哦,是大将军要回来了!先不说了,我们要去给耿大娘帮忙!” “哎呀,耿大娘他们坊这次是下血本了!摆了整整四条长桌,都忙不过来!” “快去!快去!他们坊大多是些老弱妇孺,青壮们不是参军就是去跑商了,我们去给搭把手。” 王九和还想接着问,就见这群人一窝蜂地全跑了。 就在王九和,江澄打算找两边的行人打听情况时,抚冥镇高高的城墙上突然响起一声接一声的军鼓擂响! 有节奏的军鼓声,如闷雷一般,连带着整个镇子上空的空气似乎都在颤动。 随即而来的是城墙上忽然竖起一柄柄,征虏大将军的旗帜。 旗帜迎风招展! 紧接着是城墙上,收腹挺胸的守城士兵们高声齐呼:“欢迎大将军凯旋!” 连喊三遍后,整个抚冥镇都沸腾了。 王九和等人几乎要被淹没在人潮人海中。 百姓们欢舞足蹈,扯起嗓子嘶吼呐喊:“欢迎大将军凯旋!” 王九和带来的侍卫们,艰难地把王九和护在中间。 此刻,他们就像沧海一粟,十分渺小。 咚咚咚!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大地微微震颤! 在万众瞩目之下,抚冥镇北城门被李老大和傅明远齐齐打开。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骑在白马之上,左手将头盔抱在肋下,浑身上下都见了污泥,头发也都被汗湿,鬓角贴着发丝,一双眼睛却是熠熠有神。 比起出征时,她狼狈了许多,她身后的顾家骑兵们铠甲上也满是脏污的血迹。 还有些顾家军脱下盔甲,身上缠着白色的绷带,鲜血慢慢渗出。 然而,他们的腰背挺得笔直,一如在城墙上迎风招展的旗帜! 在这一瞬间,方才还在欢呼的抚冥镇鸦雀无声。 所有人崇拜且狂热地看着那个人! 她扫了一眼众人,嘶哑着嗓音说道:“我们回来了!我们拿回来一千零二里!” “一千零二里!”顾家军,百姓们异口同声地大吼! 454.第454章 顾南夕,你在抗旨? 第454章 顾南夕,你在抗旨? 顾南夕话音落下,整个抚冥镇爆发出比方才还要热烈的欢呼! 百姓们声嘶力竭地喊着吼着! 满腔的热血,满心的激动,唯有通过呐喊才能发泄出来! 尽管理智在失控的边缘跳跃,百姓们还是自发地让出主路,让大将军和云州的英雄们,享受一路的鲜美酒美食! “大将军,请尝一尝我们坊的果子酒!” “大将军,这是新做好的酒蒸鸡!还在冒着热乎气儿呢!” “大将军,这是火锅子!这羊都是新杀的!” 从北城门一直到南城门,这一条长长的大街上,两边全是各种美食和殷切期盼的百姓们。 跟在顾南夕身后的顾海和顾十三,眼睛都红了。 这是对出征将士最美的褒奖! 这是老百姓们能拿出来最好的反馈! 挤在人群里的王九和也总算明白了抚冥镇的这一出并不是什么祭祀活动,而是庆功流水席! 这个习俗,只在前朝时曾出现过一次! 前朝李将军大破蛮夷,归京时,前朝皇帝下令京都各坊,出流水席,犒赏边关将士。 据记载,在那一日,京都处处是酒香。 但那一次是由皇帝下亲自下命令,这一次却是百姓们自发组织的。 “顾南夕她做了什么?”王九和的视线落在顾南夕身上。 顾南夕下马,在每一条长桌上都尝了一口,或者是酒食或者是点心,每一口都不多,但确保每一桌都有吃到! 前来恭迎的王不喜等人,亦步亦趋地跟在顾南夕身后。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让他们根本听不到顾南夕在说什么。 但他们的脸上依旧乐开了! 如果不是因为要面子,王不喜真的很想嚎啕大哭一场。 自己在边关守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今日! 王不喜别过脸去,准备偷偷擦眼泪,视线却和人群里的王九和对上了。 这一刻,四周好像都安静了下来,只剩四目相对的两个人。 王不喜微微眯起眼睛,王九和这家伙已经官至大理寺里正,怎么会出现在云州? 莫非,来云州的传旨钦差就是他? 电光火时间,王不喜装作没看见王九和似的,转过头,小声跟李老大说了几句话,继续跟上顾南夕! 王九和的眼神里满是怒火,自己居然被王不喜无视了! 此时,江澄也终于打探到消息。 江澄一脸的恍恍惚惚,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把话给说清楚:“大人,顾南夕她把界碑往北挪了一千零二里!” “什么?!” 王九和猛地一回头,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嘴巴大张着:“圣上不是让她南撤五百零一里吗?” 江澄也觉得顾南夕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圣上让云州界碑南撤,他就不信顾南夕没有提前得到的消息! 可是顾南夕不仅没有南撤,还把界碑往前推进了,这不就是抗旨不遵吗?! “真是荒唐,她能担得起引起两国交战的罪名吗?!” 王九和伸出手,想要掏出圣旨。他要在这个全云州百姓都欢呼的关头,给众人泼下一盆凉水。 他要让全云州的人都知道,云州的主人是大周皇帝!顾南夕只会给他们带来战争和流血和冲突! 王九和的手刚碰到圣旨,就感觉脖子剧痛,整个人昏了过去。 …… 顾南夕和顾家军从头吃到尾后,强挺着精神和百姓们聊了会儿天,最后实在是撑不住了,这才回刺史府休息。 至于顾家军和全体百姓依旧在狂欢。 这一天,抚冥镇不设宵禁,灯火通明! 这一天,抚冥镇四扇城门大大地敞开着,这就是大将军征战带来的底气! 顾南夕连衣服都没有脱,直接躺在床上。 这二十天,顾南夕是遭老罪了! 大腿内侧的伤口就一直没好过,现在都开始化脓了。 绿梅动作轻柔地给顾南夕脱下铠甲,换下内衣。 当她看到顾南夕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原本纤细的腰肢更细了,绿梅的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顾南夕艰难地睁开眼睛,气若游丝地安慰绿梅:“别哭了,我好累,我先睡会儿。” 说完,顾南夕彻底沉浸在梦乡中。 绿梅的动作越发轻柔起来,她用干净柔软的帕子蘸着温水,简单地给顾南夕擦拭身体。 一切做完后,绿梅这才退了出去,轻轻地关房门。 “主子太难了!主子遭大罪了!”绿梅的心揪成一团! 主子最不喜欢别人碰她,今天自己这么给她擦身子,她都没有醒。 可见,主子真的是累急了! 绿梅心疼得无以复加,只能化悲愤为力量,上厨房整治一大桌子菜,保证主子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有好吃的! 顾南夕这一睡就睡了一天两夜,直到第三天,因为肚子实在是太饿了,顾南夕这才醒过来。 她一醒来,绿梅就端上各种各样的好吃的:“主子,你睡了这么久,先喝点汤,暖和下肠胃。” 顾南夕端起碗就喝,咕咚咕咚两口,一碗汤就喝完了:“还是我们家绿梅的手艺最好!绿梅,你今天心情不错啊,给我做了那么多拿手菜!” 绿梅抿嘴笑,没有告诉顾南夕,从顾南夕回来那一天开始,绿梅每天都做了这么一大桌,就等着顾南夕睡醒! 顾南夕吃得嘎嘎香,一点儿也不挑食。 领兵在外,哪有时间讲究些吃的喝的?有吃有喝就不错了! 后来因为太过深入,要不是马忆南及时把粮草送到,顾南夕和顾家军都得饿肚子! 绿梅看着顾南夕吃的狼吞虎咽,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绿梅费了好大的劲,才控制住自己的眼泪,等顾南夕吃饱喝足后,这才开口道:“昨天下午王大人来找您,听说您还在睡后,就离开了。” 顾南夕瞅一眼天色,刚到正午,于是就叫人去传王不喜。 王不喜一进来,先是打量一下顾南夕的神色,见她唇红齿白,眼底的疲惫消也消散不少,这才放下心:“大将军,下官有要事禀报。” “说。” “钦差已经到云州了。” 顾南夕拿点心的手一顿:“人呢?” “被我软禁在驿站里。” 哈?! 455.第455章 换个界碑 第455章 换个界碑 顾南夕无语,自己没想过造反啊,再说了,现在这情况,云州哪有实力去造反?! 王不喜神色淡然的很,好像觉得软禁钦差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是件再也平常不过的事。 “大将军大胜归来当日,他就想给咱们云州添堵,我便派人把他给打晕软禁!” “呃……干得好!” 老实说,如果在那天,那个场景下突然蹦出来一个钦差,顾南夕也会恨不得把他打晕带走! 现在顾南夕缓过来了,就能抽出时间来见一见这个传旨钦差,听那个小皇帝圣旨里会怎么说这事。 王不喜领命,去驿站找王九和。 “我不去!”王九和屁股坐在凳子上,说什么也不肯去自刺史府。 王不喜斜睨他:“不去就不去,威胁谁呢?” 王九和心一梗,干脆直接摊牌:“你们闹出这么大的祸事,就想让我悄悄默默地宣旨!万一顾南夕不照做,圣上还以为我没有把圣旨带到!” “那你想怎么样?” “我要云州全体官吏,包括顾南夕走出刺史府,跪迎圣旨。” 王不喜拍桌而起:“给你脸了?!” “你给不给我脸不要紧,就看你们给不给皇帝脸!” 王不喜拂袖而去,他还能不知道王九和的小心思? 王九和不就是想当着云州百姓的面,打脸大将军吗?! 他不就是想告诉云州百姓,即便是大将军顾南夕也要谨遵圣旨! “卑鄙无耻小人!”王不喜骂骂咧咧地回到刺史府,把王九和的要求说了一遍。 原以为大将军会很生气,没想到顾南夕却漫不经心道:“行啊,他要不要挑个良辰吉日?” “啊?!”王不喜张嘴想说什么,后来觉得大将军肯定心中有数,于是又回驿站和王九和商量起宣旨的事儿。 王九和没敢得寸进尺,他害怕万一真的惹恼了顾南夕,顾南夕怒气上头,一刀砍了他! 所以,王九和决定现在就去宣旨,只不过这一路上要敲锣打鼓,十分热闹。 “王大人,你们这是做什么去?” 王不喜黑着一张脸没有回话,反倒是王九和乐呵呵的:“去刺史府给大将军宣旨。” “宣什么旨?”围观的路人一听到圣旨这两个字,敏感的神经瞬间绷紧。 “你们跟着去不就知道了?” 路上的行人一听,觉得这话有道理,便跟了上去。 一路上人群越聚越多,都在窃窃私语。 “是不是圣上知道大将军拿回一千多里的事,打算褒奖大将军?” “别做梦了,这消息哪能传得那么快?!更何况,按照以往皇帝的尿性,知道这个消息后,不给咱们大将军添堵,都已经阿弥陀佛了!” “那这位大人要宣什么旨?” “你忘了五百零一里啊!” “我操,我差点真的忘了这件事!大将军的战绩太辉煌,光顾着高兴了!” “走!看看去,他要是敢欺负我们大将军,我第一个不干!” 王九和没有听到人群里在说什么,而是一直在脑海里模拟,待会儿碰到顾南夕,自己该怎么说才会更有气势?!如果顾南夕抗旨不尊,自己该如何义正言,辞慷慨激昂地指责他?! 想着想着,众人就来到了刺史府门前,而顾南夕早就换好朝服,在门口站着了。 这是王九和头一次站在顾南夕的对立面,以前在京都的时候,顾南夕深居简出,很少和人参加聚会。 后来顾南夕横空出世,还是很少出门! 王九和听说过南夕的种种事迹,一直以为那些,不过都是夸大其词,直到站到顾南夕面前,感受到那无与伦比的气场,王九和才放下内心最深处的高傲和轻视。 这顾南夕的气场比皇帝也不差什么,甚至比皇帝更多了一些战场上厮杀出来的铁血狠决! 王九和清清嗓子,拿出圣旨:“云州刺史顾南夕听旨。” 顾南夕抬起眼皮,嗯了一声:“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王九和深吸一口气,他就知道顾南夕不会乖乖听话! “云州刺史顾南夕听旨!”王九和提高声音,隐隐带了一些呵斥。 “你耳朵是不是不好使?我听着呢。” 王九和的目光刺向顾南夕,冷冷道:“刺史大人,是不打算跪下接旨了吗?” 顾南夕双手抱于胸前,倚靠在门上,懒洋洋道:“我刚出征回来,腿受了点伤,不方便跪下,圣上宽宏,想来会体谅我的。” 王九和看向顾南夕修长的腿,哪里像是受伤的样子?! 王九和心口堵得慌,知道这是顾南夕给自己下的下马威,深呼吸好几口气后,继续念着圣旨。 圣旨的用词很严谨,意思就是必须把界碑南撤五百零一里,整件事情会由钦差王九和监督执行。 时间在接到圣旨十天内,不能拖延。 听到圣旨的内容,围观的百姓们脸上全是愤愤之色。 要不是大将军顾南夕还没有开口说话,他们早就把口水喷到王九和脸上了! 王九和自然是感受到周围百姓们满满的恶意,但他一点儿也不惧怕。 自己要是在云州出了事,顾南夕也得不着好! 王九和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顾南夕的脸。 在那张如玉一般的脸上,他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愤怒纠结,耻辱和不甘,反而是平平淡淡的,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路边的蝼蚁。 没有一点忍怒,全是忽视。 而这一点更是深深地刺伤了王九和的自尊! 顾南夕她凭什么这么看自己?! 她不过是一个没有亲族撑腰的寡妇! 即便她现在是云州刺史,但她做下的种种抗旨不尊的事情,下场肯定会好不了! 周围的百姓和士兵们则一直等着顾南夕发话,只要顾南夕发话,哪怕是要打死这个传旨钦差,他们也会照做不误! 顾南夕轻飘飘地说道:“知道了,领旨。” 王九和狐疑地看向顾南夕,这么容易就接了圣旨,该不会有诈吧? “我们现在就出发!云州界碑实在是太远了,十日之内完成任务,大将军得多派些人手才行!” 顾南夕拍拍手:“没事儿,我做了新的界碑,保证完成任务!” 感谢宝子们的打赏和支持。我这里开始下雪了…… 456.第456章 我打下来的,就是我的! 第456章 我打下来的,就是我的! “嗯?”王九和不解。 只见,李老大带着人,驾着一辆马车走过来,马车上是一块大石头。 周围的百姓们和文钰的肺都快气炸了,前几日的那种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 “大将军,石碑做好了!”李老大拍了拍手,跳下马车。 众人看过去,只见石头上刻着几个字。 【云州界.周宣帝立】 王九和看着这块界碑,云州界这三个字刻得小小的,周宣帝立这四个字,恨不得刻满整块石碑。 王九和心里感觉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那我们就出发了?派那位将军跟着我一起?” 顾南夕点点头:“李老大,你跟着去,记得好好帮一帮钦差大人。” “领命!” 王九和看了顾南夕好几颜,确定她没有搞幺蛾子,这才准备跟着李老大离开。 顾南夕叫住王九和:“王大人,我打下来一千零二里,这一千零二里,朝廷认不认?” 王九和嗤笑:“云州是大周的云州。刺史大人还是要搞清楚,圣上画下的界碑,才是云州的界碑!” “您的意思是,我那一千零二里,朝廷不打算认了?” 王九和斩钉截铁:“没错!” “很好,我知道了,祝大人前途似锦。”顾南夕转身就回了刺史府。 围观的群人们故意扯着嗓子,指桑骂槐。 “你个败家子玩意儿!你老母辛辛苦苦闯下的偌大家业,就要被你败光了!” “你个不争气的混小子!自己没能力,还嫉妒别人比你能干!有本事,你自己可上啊!” “儿子,我可跟你说,咱们不许忌贤妒能!咱们家酒楼啊,能开得那么红红火火,全靠厨子能干,伙计勤快!若是没有他们,咱们酒楼又算得了什么?” 王九和知道这些人都是在说给自己听的,但王久和懒得跟他们这些无知百姓们掰扯。 王九和催促李老大:“李将军,咱们动作得快一些,不然时间要来不及了!” 李老大晃晃悠悠地走,还顺手在小摊贩上买了一把:“着什么急,放心,肯定耽误不了你的事儿!” 有跟李老大熟悉的人,没好气道:“李老大,你还真打算去挪界碑啊?” 李老大笑嘻嘻:“就是谨遵圣旨嘛!你要不要也去凑个热闹?” 李老大是什么人? 李老大那是顾南夕的铁杆支持者! 但凡敢在他面前说一句顾南夕的不好,李老大的拳头就挥了上去。 如今,这钦差都快骑在大将军头上拉屎拉尿了,李老大居然没生气,这肯定是有问题啊! 文钰敏锐地察觉到这里面肯定有事,于是果断跟上李老大。 其他的百姓们也是如此! 王九和被百姓们恶意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舒服,不禁有些埋怨李老大:“路途遥远,你叫他们凑什么热闹?” 李老大眼里的恶意几乎要流淌出来:“这不正是大人您想要的吗?让全云州的百姓都沐浴皇恩!” 李老大可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他的一个眼神就让王九和彻底清醒过来。 这里是云州,可不是京都! 这里的百姓说不定都杀过鞑子。江澄扯了扯王九和的衣袖,王九和这才忍下来。 路上不断有人问:“你们这是做什么去?” “皇帝说了,让我们云州界碑南撤501里,这不是跟着李老大去瞧瞧吗!” 李老大的手下们生怕百姓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碰见人就解释一下。 于是,随行的队伍越来越大。 整个抚冥镇都知道,钦差来了!李老大要去挪界碑了。 有些壮汉扛着锄头就冲出来,嘴里大骂着:“你们这些孬货!怎么不打死那个钦差?” 围观的百姓赶紧拉住那些壮汉:“莫急!大将军没着急,李老大也没着急,你先等等!” 壮汉们气得胸脯一起一伏,但听到大将军这三个字,还是把锄头放了下来:“咱且等等,若是……他们休想走出云州!” 王九和看着这一出出,心里越发胡疑,小声问江澄:“顾南夕该不会是想把我骗到城外,然后杀了我吧?” 江澄也不确定:“不至于吧?” 随着越来越靠近北城门,王九和心中的不安更甚:“我感觉不对劲,顾南夕不是那么好脾气的人!” 江澄点头赞同:“我们静观其变!” 出了城门,就是一片沙地。 因为夏季来了,草原部落都去了草原中部放牧,所以抚冥镇外的集市不如以往热闹。 正在集市里交易的商人,好奇地看着李老大带着一群人走出城门。 李老大走到城墙根下,大腿一迈,迈了大概十步左右,就叫手下们放下石碑:“行了!就放这儿吧!” 壮实的军卒二话不说,十分利落地解开捆绑在石碑上的绳子。 “等等!”王九和的脸漆黑一片。 他高声质问李老大:“李将军,你这是在做什么?就算要偷奸耍滑,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李老大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我可没偷奸耍滑。我已经很放水了,若是严格按照公里数来,你这石块哪里能立得到城墙跟前?!都得立到抚冥镇里去!” “你是什么意思?!”王九和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怒火来。 这李老大在搞什么鬼?哪有把界碑立在城墙根下的?! 李老大双手抱在胸前,见不光是城里的百姓跟出来了,就连集市上的商人们也围了过来,这才高声道。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大将军打下来的一千零二里,你们朝廷不认!那么前段时间打下来的一百里,去年大将军打下来的五百里,你们也不会认!” 王九和心脏猛地被攥紧,他知道李老大想说什么了! 王九和想让李老大闭嘴,但李老大怎么可能听他的? 李老大的声音如虎啸,哪怕站在人群外围,也能听得个一清二楚。 “就说最开始的云州界碑,那也是咱们大将军打下来的!若是真正按照以前的实控范围,也不过是距离抚冥镇四百多里!” 李老大一字一顿,像是要刻进王九和等人的心里:“既然朝廷不认那一千零二里,那么大将军打下来的其他边界也不应该认!” 说完,李老大就叫人把界碑搬下来立好。 而这个举动就像一个大大的巴掌,重重地甩在王九和等人的脸上! 尤其是石碑上那4个字【周宣帝立】,隔着老远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哪里是荣光,分明是耻辱啊! 457.第457章 骄傲吗?羞愧吗? “李老大你可不能这么做呀,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呀,没有大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集市上的胡商慌了。 大周的皇帝是有什么大病吗?为什么那么大一片土地不要,要把界碑立在城墙根上下?! 李老大没有回话,反倒是胡商的朋友怼了怼他的胳膊:“让你学些大周字你不学,现在吃了没文化的亏吧!你仔细看看,那个石碑和云州的界碑有什么不一样?” 胡商都快哭了:“你明明知道我识字少,你还让我看!” 朋友无奈,只好解释清楚:“云州界碑上写的是顾南夕立!这里却是周宣帝立!” 胡上眨眨眼,终于明白过来,没好气道:“丫的,吓了老子一大跳!差点以为大将军不管我们了呢!” 李老大讲的这一出,也彻底让云州百姓们看明白了! “哈哈,我就说大将军不可能坐以待毙!” “没错,既然朝廷不认大将军打下来的江山,那就不要占大将军的便宜!” “哎哟,笑死我了!朝堂上的那些相公们该不会以为,只要随随便便立一块石碑就是界碑了吧?” “可别闹了,他们也不看看云州界碑下浇筑了多少鞑子的鲜血!” “大将军立的界碑,那才是云州界碑!至于这一个嘛,哈哈,只是块石碑而已!” “哎呀呀,一想到以后那么多胡商草原人,进出抚冥镇的时候,都能看到这块石碑,然后问起来,这石碑是怎么回事啊?那场面太美,不敢想哟!” “这算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王九和脸色铁青,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想要说什么,却发现无言以对。 此刻,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完全不敢想,回到京都后该如何跟皇帝复命?! 江澄显然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笑着打圆场:“李将军,莫要开玩笑了。这石碑立在城门口,可不好看,这不是给大将军丢脸吗?” 李老大油盐不进:“大将军有什么好丢脸的,她立的碑可是在武州城下呢!” “武州城下?”王九和,江澄眨眨眼,不明白怎么话题又到了武州。 武州不是已经被割让给鞑子了吗?达子对幽云十六州看管得极严,怎么会允许顾南夕把界碑挪到武州城下去? 李老大看他们这副蠢模样,心中就来气,就是因为朝堂上有太多他们这样的人,他们无知且不自知,经常外行指导内行,所以才会造成大周今日的困境! “想来,王大人应该是不清楚的。大将军把界碑往北推了一千零二里后,离武州城只剩十里之遥!” 这十里的距离,相当于没有! 李老大很自信,绝对没有鞑子敢从武州南城门出来,踏上这十里! 王九和,江澄觉得李老大的话,每一句都能听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合在一起就彻底听不明白了。 他难道是说顾南夕把幽云十六州以南的大片草原全给打下来了?! 就在这短短几年的时间里?! 哈哈,可不要太离谱,吹牛皮也不是这么吹的呀! 王九和:“李老大,我理解你维护顾南夕的心情,但是有些事情不应该用来开玩笑,幽云十六州是我们整个大周朝的心病,不是你拿来恭维顾南夕的工具!”李老大见这二人,死活不相信,终于没忍住,爆了粗口:“恭维你个屁股腚子!扯你娘的臊,又欠你老子捶你了!” “你若是有本事收复幽云十六州,别说让我恭维你,就是让我给你舔鞋底子,我也愿意。关键是你能吗?你个傻鸟!” 李老大劈头盖脸一顿骂,百姓们纷纷鼓掌。 “李老大骂的好!这群人就是欠骂!” “李老大,你会说话,你多说点!” 王九和整个人都要炸开了,他出生王家,自幼接触的不是当世大儒,就是高官贵族,何曾被人用如此粗俗的语言这般骂过?! “你,你……”王九和你你我我半天,愣是说不出一个词儿来。 仿佛觉得还不够气人,有人拿起树枝,沿着那块石碑画了一条道道。 然后,一会儿跳过那条道道,一会儿又跳回来,嘴里还在高声叫着:“哎呀,我跳过去了,哎呀,我又跳回来了,跳过去了,跳回来了!咦,怎么没人来管我呢?” 认识他的熟人,笑骂着他太淘气。 周围的人也笑得东倒西歪。 此刻,刻着【周宣帝立】的石碑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笑话。 有小孩子觉得这样好玩,也跟着上去跳,被家长制止了:“别胡闹,这可是大周皇帝刻的云州界碑。” 小孩子不服气,反身质问:“大将军用刀和侵犯者的血,证明了云州界碑的威严。大周皇帝凭的是什么?如果随随便便立一个石碑,就能说明是自己的地盘,那我也可以呀!” 小孩子赌气囊塞的:“咱们家那条小巷,是我不想拥有吗?是我打不过隔壁的小胖子!如果刻石碑有用,我早刻了!” 小孩子童真的话语,就像一柄柄尖刀,戳得王九和一行人心里头直滴血。 他们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因为出了云州,南面西面哪里还有什么界碑? 他们之所以敢这么做,无非是吃定了顾南夕会维护皇权的威严! 可是,万万没想到顾南夕这次撂挑子了! 顾南夕就差没把话说到明面上:“老子打下来的地盘是老子的!如果你们认,那他也是大周的,如果你们不认,但他就是云州的!” 王九和擦了头上的冷汗,果然能爬到云州刺史之辈并且坐稳这个位置的女人,不是一般人! 王九和终究还是低估了顾南夕! “大人,我们先回去吧。”江澄借口天色已晚,拉着王九和落荒而逃,周围响起百姓们的哄笑声。 驿站内,王九和江澄两人面面相觑。 “顾南夕太损了!这不是把皇帝的面子放在脚底下踩吗?还要拉着所有路过云州的人来看一看!枉费圣上封她为忠义侯!” 江澄咳咳两声,提醒道:“忠义侯可是圣上给顾南夕的羞辱。” 王九和也反应过来,找补道:“最毒妇人心!小肚鸡肠!还以为她真把这事儿翻过片去了,没想到,记仇记到现在!” “别骂了,快想想我们该怎么做,这个石碑肯定不能再立下去了!再立下去就要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王九和仰头哀叹:“这云州简直是传旨钦差的坟墓!”(本章完) 458.第458章 是不是反了? 王九和还能怎么办?只能赶紧派人回京都,去请示皇帝该如何做! 这丢脸丢的可是皇帝的脸! 李老大把石碑立到抚冥镇城门口一事,很快就在云州传开了。 这样虽然很解气,但百姓们觉得还不够! 每次他们进抚冥镇路过那块大石块的时候,就觉得刺眼的很。 文钰带着同伴们去街头采访的时候,被采访者无不义愤填膺! “你说丢人不丢人,明明这事儿不是咱们大将军办的!偏偏有这么个石块立在这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们大将军无能呢!” “看着就叫人心里头来气!我们云州这次吃亏可吃大了!” “可不呗,朝廷愧对我们大将军,愧对我们云州全体百姓!” “他们想要和谈便和谈去,凭什么拿我们云州的地界做筏子?!” “我跟你说,如果这次和谈成了,那都是我们云州的功劳,我们云州的牺牲实在是太大了!” “这是耻辱,祖祖辈辈都应该牢记的耻辱!” 《云州周报》自然是如实地把这些采访记录刊登了出来。 …… 宝马雕车香满路,风萧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自打北面使者完颜兀术来了京都,提起和谈一事后,京都越发奢靡起来。 完颜兀术受到了高门贵族的热情款待,隔三差五就参加一场宴会,见识京都的繁华富硕。 随着气温的升高,池塘里的荷含苞待放,出露的分红与碧绿的荷叶相互映衬,宛如一位羞涩的少女,蝉声鸣鸣,奏响夏日的交响乐。 “风蒲猎猎小池塘,过雨荷满院香,沉李浮瓜冰雪凉,竹方床,针线慵拈午梦长!” “好词!” “不愧是重元兄!” 池塘边上是一栋二层茶馆,池塘的波光粼粼照映在福全茶楼的牌匾上。 微风一吹,吹的那片光影扫过二楼窗户,晃得包间里的士子们睁不开眼睛。 “咦?那是何人?竟然敢在京都城内纵马奔驰?”李重元用手捂住眼,透过手指间的缝隙,看到一人骑着快马,在热闹街市上,疯了一般狂奔。 街道两旁的小摊贩连忙躲闪,人虽无恙,只是可惜了那被打翻一地的各种罐头和美食。 “哟!那不是王九和的贴身小厮吗?!” 有人认出来骑马者的身份。 李重元和同伴们面面相觑:“若我没记错,王九和王大人被圣上任命,前去云州宣旨!” “确实是他!王九和出身王家,又是从五品大理寺里正,听闻云州沃野镇县令王不喜是他族兄。所以朝堂周围相公才推荐王九和担任钦差之职!” “可他的随从为何如此匆忙?”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现场鸦雀无声。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反应,让众人心头不免浮现起一个难以让人置信的猜测。 “不可能吧,大将军竟然能有种成这样?”有人摇着头轻声呢喃。 在众人沉默的注视下,那人骑着快马直奔王宫而去。今日恰逢一月一次的大朝会。 无论是再懒惫的官员也不得不在这一日早起,穿上隆重的朝服,像个木头人似的,立在朝堂上,听着相公们高谈阔论。 此次大朝会的议题还是关于鞑子和谈一事,毕竟完颜兀术还在京城里呆着。 崔三论沉着一张脸,谁冒头,他就怼谁。 连番怼跑了兵部尚书,礼部尚书,国子监祭酒,最后偌大的朝堂上竟无一人敢开口说话。 年轻皇帝心中不满,略带斥责:“崔大人,咱们朝堂议事,就事论事,莫要带私人情绪。” 崔三论不惯着这个年轻皇帝,要不是苏大郎和苏云烟还在京都里呆着,便是先帝从坟墓里爬出来,他也要指着先帝怒骂。 “我这不就是在就事论事吗?一个个骨头怎么那么软?仗还没打呢,你们怎么就按照求和那一套去谈?怎么?国库里的钱多得塞不下了吗?” 年轻皇帝看向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这两人缩着脖子,跟鹌鹑似的,显然是被崔三论骂怕了。 见这两人靠不住,佟太师又在一旁看好戏,李阁老则撕心裂肺地咳嗽,年轻皇帝不得不亲自上场。 “朕也不想如此,可何人敢与鞑子一战?就是征虏大将军顾南夕不也只能守着城池,不敢冒进?大周无良将,朕又能如何?与其让天下百姓惨遭战乱之苦,不如朕受点委屈,接受鞑子的和谈。” 崔三论嘴角抽搐了两下,实在是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圣上这话说的,一方面把自己的责任撇得干干净净,另一方面又把和不得不合谈的原因归咎到顾南夕身上,还顺手营造了一番忍辱负重的皇帝形象! 崔三论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那就是绿茶!茶香四溢,茶香万里! 在下方文官队伍里的李大人和陈大人低着脑袋,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在他俩前面的蒋御史面无表情,眼底黝黑,似乎在酝酿着狂风暴雨。 似乎是感受到朝堂上诡异的气氛,李阁老压抑住喉头的瘙痒,转移话题:“圣上,外面好像有动静!” 年轻的皇帝被崔三论那么讽刺的眼神,看得心里头直冒火,深呼吸好几口气,这才让太监前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前去查看的太监,这才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跌跌撞撞的,还被门槛绊了一脚。 被绊倒后太监爬都爬不起来,只能一路跪行到殿前。 “发生何事了?”李阁老整个人如利剑一般,眼神犀利。 太监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点声,只能一个劲儿磕头,直到额头上鲜血淋漓,这才嘶哑着声音说道:“王九和大人派人传信……” 王九和?! 紧绷到极致的朝堂气氛,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瞬间炸开。 官员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低头讨论起来。 “瞧太监这副模样,莫非是顾南夕不听旨?!” “哎哟我的天,云州有钱有兵有粮,她万一和鞑子合伙,让鞑子长驱直入,我们京都不就完蛋了?” “不能吧,顾南夕可是坚定的主战派!” “架不住咱们皇帝欺人太甚啊!” 官员们的一颗心高高悬起,顾南夕不会真的破罐子破摔吧?(本章完) 459.第459章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年轻皇帝条件反射地想站起来,却无力地跌坐在黄龙椅上。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只觉得一片空白。 反了?大将军顾南夕要反了? 她怎么可以反?!他们顾家祖祖辈辈不是最忠于大周吗? 顾南夕不是一直高举着为国为民的旗帜吗? 她怎么可以反?! 她如何对得起顾家的列祖列宗?如何对得起天下黎明百姓?如何对得起自己?! 年轻皇帝虽然刻意控制着,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可是他那局促不安的手指头和一直哆嗦个不停的嘴唇,却出卖了他。 但朝廷上的官员们没有看笑话的心情,此刻他们的心情和皇帝是一样的! 顾南夕怎么可以反?! 顾南夕反了之后,大周该怎么办?! “圣上!传小厮进来,我们具体问问情况!”最后还是李阁老挺身而出,主持大局。 年轻皇帝狠狠咬牙,搭在龙椅上的手有些哆嗦:“传!” “圣上!圣上!大事不妙啊,圣上!”小厮好不容易能进一次大殿,脑袋嗡嗡的,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年轻皇帝眼前一黑,事情好像真的朝自己最不想见到的方向发展! “慌什么?!有事慢慢说!”李阁老暴呵一声,明明是在对小厮说,眼神却直瞥年轻皇帝。 被这一身暴呵惊醒,年轻皇帝稳了稳心神,这才嘶哑着嗓音道:“究竟发生何事?” 年轻皇帝本不想把那个猜测问出口,但实在是忍不住心里的惧怕:“可是大将军顾南夕反了?” “哈?!”小厮抬起头,懵懵懂懂道,“没反啊!” 这三个字,一下子给全场所有人喂下一颗定心丸。 有官员气不过,抬起脚,照着还跪在地上的太监,一脚踹过去:“你怎么办差的?!怎么瞎传话呢?!” 太监整个人都匍匐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官员又踢了好几脚,这才解气,边拍胸脯边回到文官队伍,嘴里还骂骂咧咧:“吓死老子了!魂都险些吓丢!” 顾南夕没造反就行,比起这个事,其他的都是小事,不值一提! 年轻皇帝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下来,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后背竟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龙袍贴在自己的后背上,十分不舒服。 “究竟是何事?速速说来!”年轻皇帝板着脸,言语间充斥着不耐烦。 小厮不敢违逆圣上的话,只能言简意赅道:“大将军顾南夕把界碑往北推进一千零二里,又把界碑列到抚冥镇城墙下,王大人请示圣上,接下来该如何做!” 这一段话,弄得满朝重臣一头雾水。 李阁老用帕子捂住嘴,低声咳了几声后,这才道:“把事情说清楚点。不要一会儿又往北推,一会儿又在城墙根下的,界碑到底在哪?” 小厮酝酿了好久,这才道:“大将军顾南夕准备了两套界碑。一套写着顾南西立,一套写着周宣帝立。顾南夕立的那套界碑往北挪了一千多多里,周宣帝立的那套界碑则立到了城墙根下!” 哐当!听明白的年轻皇帝脸色阴沉下来,眼眸森然,清亮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两套界碑?” “正是如此!大将军顾南夕说,既然她打下的江山,朝堂诸位相公并不认可!那么后撤五百里自然要从原来的界限开始!” 小厮还算长了个心眼儿,没敢扯上皇帝。 听完这话,朝堂上彻底炸开了锅。 “岂有此理!顾南夕这是想和朝堂分庭而治?!” “真是猖狂!她顾南夕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我们叫他后撤五百零一里,她就往北推进一千零二里,这是在打谁的脸呢?!” “没有我们大周朝堂做后盾,她顾南夕算个屁!” “这是不是把我们朝堂和皇上的面子按在地上摩擦吗?怎么?我们朝堂的界碑就只能立到城墙根下,她顾南夕的却可以立到草原上呗?” “如此不忠不义之辈,如何能担当得起云州刺史之责?依我看,还是以往皇上对她太过宽宏,才会让她恃宠而骄!” “恳请圣上,追究顾南夕抗旨不尊之则以儆效尤!” 不少官员觉得自己顾南夕打脸了,纷纷跪下。 “不!依我之见,皇上应该大大奖赏大将军顾南夕才对!”在一片追责之声中蒋御史的话,是如此的独树一帜! “蒋御史,就算你家小子认了顾南夕做干娘,你也不能颠倒是非黑白!你这样,配做御史吗?!” 蒋御史可不管同僚们的鄙夷和怒骂,而是径直走到小厮面前,温声问道:“大将军顾南夕把界碑北移一千多多里,那她是把界碑立到哪里了?” “啊?”小厮小声回了一句。 别人没听清,离小厮最近的蒋御史听得清清楚楚。 蒋御史嘴角轻轻翘起,眼底跃动着光芒:“你说大声些,朝堂上的大人们多年老,耳聋眼,许是听不清。” 小厮咽了咽口水,闭着眼睛高声道:“武州城下!大将军顾南夕把界碑立到武州城外十里处!” 这一句话就像一股强大的电流击中朝堂上每个人! 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佟太师像是想要伸手去掏口袋里的帕子,可是手是抖的,掏了几次都拿不出来。 坐在同太师对面的李阁老一时忘记了咳嗽,他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睛却渐渐湿润起来,眼角流下了晶莹的泪水。 而坐在最龙椅上的皇帝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瞪大了双眼,完全无法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蒋御史站立在朝堂正中央,目光直视年轻皇帝,眼里闪烁着动人的光芒,他一字一顿,声音铿锵有力,敲打在众人的心头。 “恭喜圣上!大将军顾南夕把界碑列到武州城外,占据幽云十六州以南大片草原,此功绩足以让大将军顾南夕列入英武祠!当奖!” 被巨大的惊喜砸得头昏眼的陈大人和李大人,也反应过来,出列道。 “大将军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当奖!” “臣附议!大将军顾南夕乃大周肱骨之臣,擎天之柱!圣上,不能让大将军寒心啊!”(本章完) 460.第460章 是真的! 在一片请求褒奖顾南夕的恳求声中,年轻皇帝借口身体不适,将褒奖一事搁置后,急急忙忙地结束了这次大朝会。 这一晚上,年轻皇帝彻夜难眠。 无数的思绪在脑海里走马观一般浮现。 纵使妃嫔们柔软鲜嫩的肉体,也无法抚慰年轻皇帝内心的仓皇。 “皇上,您怎么来了?”佟贵妃披散的头发,只简单披了一件丝绸外袍,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 清亮的月光下,她好似即将飞升的仙子。 年轻皇帝急忙伸出手,握住佟贵妃:“许久不见卿卿,心中挂念。” 佟贵妃瞥过脸去,眼角滑落一滴晶莹的泪珠。 这般我见犹怜的模样,更是勾起年轻皇帝所剩不多的愧疚。 “莫哭了,今夜我留宿你这里。” 佟贵妃伸出手指,勾着年轻皇帝的腰带,一步一步挪到床边,最后两人齐齐倒在床上。 奈何方才和其他妃子们胡闹太过,此刻,即便美人在怀,年轻皇帝也有心无力。 佟贵妃闻着年轻皇帝身上浓郁的脂粉味,眼底划过一丝受伤,最后转为坚决。 许是这样的月色很美,许是这晚的佟贵妃温柔如水,年轻皇帝不免敞开心扉。 “我真是恨啊!为何顾南夕她不造反呢?我都把她逼成这样了,她为何不造反?” “哈哈,这下我成了全天下的笑柄!顾南夕以天下为重,顶着压力把界碑推到武州城下,而我就是那昏君!我的界碑只配待在抚冥镇城墙根下!” “卿卿,她不是我阿姐吗?!小时候,我有什么事,全是她出头!我抢了她的功劳,她也不会生气!为何长大后她就变样了?为何她不愿意像小时候那样宠着我?” 年轻皇帝把佟贵妃紧紧地搂在怀里怀里,使劲地收紧胳膊,明明听到佟贵妃隐隐的痛呼声,依旧没有放开。 “好大的一个功绩,好了不起的一个大将军!明明这些功绩是我的!是她阻止了我御驾亲征的路!” “她现在是不是在云州笑话我?笑话我机关算尽,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佟贵妃忍着疼痛,像抚摸儿子一样,拍拍年轻皇帝的后辈:“圣上,这怎么能怪您呢?全怪顾南夕她不识趣呀!夜深了,您喝一碗安神汤,好好睡一觉。” 佟贵妃伺候着年轻皇帝喝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见他熟睡后这才坐起身,借着昏黄的灯光,望着自己手腕上的青紫愣神。 …… 清晨时分,薄雾弥漫。 四周的景物模糊难辨,随着一轮旭日破雾而出,万道霞光倾洒而下。 突然,一连串的鞭炮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发生何事?” “哪里的动静?” “这是有什么大喜事吗?” 被鞭炮声吵醒的百姓们揉了揉眼睛,打开院门,探着头,四处打探。“好消息,好消息!大将军顾南夕把界碑往北移了一千零二里,立在武州城外十里处!” “好消息,好消息!幽云十六州以南大片草原被大将军顾南夕夺回来了!” 一群汉子敲锣打鼓,走街串巷,高声宣布着这个大好的消息。 “莫走!请具体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武州城下,是我理解的那个武洲城吗?”一个胖乎乎的老婆子,扯着壮汉的衣袖,不让他走。 被扯住的壮汉并不恼怒,反而耐心十足:“就是我们大家都知道,被鞑子夺走的那个武州!” “啊,我怎么越听越迷糊?圣上不是下旨让云州把界碑南撤五百里吗?怎么南撤到武州城下下去了?” 周围的邻居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 “可不兴拿这事儿开玩笑!” “对啊,若我知道你是在哄我玩儿,我必定撕了你这张嘴!” “你是从哪儿听的得来的小道消息?竟然还敲锣打鼓大肆宣扬起来,不怕被官差抓了去吗?” 壮汉却一点也不慌,嘴角几乎要咧到脑后跟去,言语里是说不出的欣喜:“你们放心,这事儿是苏家人说的!具体的,你们就去看一看《云州周报》吧,想来这几期的《云州周报》也该来了!” 壮汉摆脱乡邻们的包纠缠,继续上其他的街道宣扬此事了。 猛地听到这么大一个消息,谁还有继续睡觉的心思? 胖大娘简单梳理好头发,换上一身衣裳,便跑去离家最近的百味饭店。 只见百味饭店被硝烟笼罩,地上满满是红色的鞭炮纸屑。 而在百味饭店的牌匾上则高高打起一条红色丝绸做的横幅! 【热烈庆祝大将军收复故土!】 在百味饭店门口,还有小二在张罗着:“东家有喜,今日全店菜品一律7折!” 胖大娘本就最喜爱百味饭店做的臭豆腐,听到这话,更是彻底走不动道,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在角落里寻了个空位坐下。 在等上菜的空档,百味饭店前面的台子上,则有专门的说书人在念最近这几期的《云州周报》! “刚才我们说到,云州百姓得知完颜兀术竟敢提出让云州界碑南撤五百零一里,顿时群情激愤,书院学子,贩夫走卒纷纷去刺史府门静坐情愿,恳求殊死一战!” 胖大娘猛地瞪大双眼,听得一愣一愣的,而同桌的两名女子也在那儿低声讨论起来:“云州的百姓就是血性!若换作是我,那是万万不敢的!” 台子上的说书人还在继续:“百姓们出钱的出钱,出力的出力!怀朔镇夏老三义薄云天,愿拿出全部家产充作军姿!在捐献时,夏掌柜说,没有云州哪来的夏家?云州在,夏家才能在!” “说的好!”胖大娘啪啪鼓掌,瞧瞧人家这觉悟,一点儿也不像京都的那些高官贵族。 还记得当年,京都有有流言,说鞑子要兵临城下,连鞑子的影还没见着呢,他们一个个就坐船准备南下。 说书先生等掌声略微小了后,这才继续:“大将军顾南夕被百姓们的情谊深深感动了,当即决定披甲上马,带着顾家军扫荡整个草原!” “听着真叫人提气!” “不愧是大将军顾南夕!说干就干!” “那可不!大将军可是在草原上可是有玉面阎王的称号,对上鞑子,她丝毫不带怕的!” “快说!接下来如何!”一锭锭小碎银被扔到台上,乐得说书人喜笑颜开。(本章完) 461.第461章 震惊天下! 第461章 震惊天下! “大将军和顾家军横扫草原,在二十天内。把云州界碑推到了武州城下。至此,武州城城门紧闭,不敢轻易出门迎战!” 百味饭店里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声。 虽然众人没有参与这场足以载入史策的战争,但光听听就叫人热血沸腾,恨不得赶赴云州,与顾将军并肩作战! 说书人把《云州周报》念了一遍又一遍,念得嗓子都冒烟了,食客们还是不满足,还想继续听。 不少食客冲到吧台前,要求购买一份《云州周报》!不对,是购买好几份《云州周报》! 因为这次事件太大,《云州周报》连着出了七期,时刻跟进每一次推进! 除了百味饭店,百川书院,百印刷厂,福全茶楼,全都搭起了横幅! 而得到确信消息的其他商家们,也自发地打起横幅,搞起庆祝活动。 …… 京都,佟太师府,书房。 佟太师对着挂在书房正中央的那一幅字暗自愣神。 “夫君,吃点东西吧。”佟太师夫人,端着茶水点心,敲门进来。 佟太师连忙过去,接过托盘:“你身子骨不好,叫下人送过来就是了,怎么还自己端过来了?” 太师夫人斜睨他一眼:“下人能敲开你这书房的门吗?” “那自是不能,这书房门只有夫人能开。” 两人寻了个座椅坐下,一时相顾无言。 太师夫人眉头微微蹙起,有些嗔怪:“都怪夫君,你平时太宠着猫儿,猫儿如今也想挠人了。” 佟太师捻起一块点心,漫不经心道:“挠就挠了。” “挠的可不是一般人。” “再如何不一般,于天下而言,也无足轻重。再说,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倚,这挠一爪子,还真说不好,是福还是祸。” 佟太师夫人站起身绕到佟太师背后,替他揉起额头:“大周有了大将军顾南夕,夫君可高枕无忧了。” 佟太师闭上眼睛,脸上紧张的神情舒展几分:“圣上当年也有明君之相。可不过短短几年就原形毕露!我还得再看看,再看看……” 佟太师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等佟太师夫人探头看过去时,竟发现佟太师竟然睡过去,还打出了鼾声。 距离佟太师府仅隔了五条街的皇宫别院内,完颜兀术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整个别院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就连路过的狗都得夹着尾巴。 “六郎,你说此事该何解?” 六郎摸了摸自己手上的疤,眼底是说不出的复杂:“咱们的局已经被顾南夕破了。王庭那边应该已经做出了决定,不会在今年南下。”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放弃?” 六郎笑得有些古怪:“今年不成,不是还有明年吗?我们和顾南夕做不成朋友,但可以尝试和大周皇帝做朋友!” …… 南郡的消息比京都得知的要晚几日。 “大人!朱大人!天大的好消息啊!”幕僚捧着一捆《云州周报》,拔足狂奔,一点也没有往日稳重的样子! 朱大人刚调解完一起山民和汉人百姓的群架事件,整个人头昏脑胀的,无力地瘫坐在玫瑰椅上,见幕僚喜不自胜,便懒洋洋道。 “你若不说出个一二三来,莫怪我嘲笑你!” 别人怕朱大人这副毒嘴,幕僚可不怕他,笑眯眯地把《云州周报》递到朱大人眼前:“大人,您亲自看一看!” 《云州周报》上面硕大的一千零二里,瞬间吸引了朱大人的视线。 朱大人坐着身体,接过报纸,全都细细看了一遍。看完之后,朱大人瞪大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看到的,又把报纸翻了一遍。 翻来覆去,看了足足有四遍之后,朱大人这才确信,自己没有产生错觉,不是在做梦,也不是老年痴呆! 顾南夕真的把幽州以南的草原全部拿下了! “哈哈哈!哈哈哈!”朱大人叉腰大笑,笑着笑着老泪纵横。 幕僚眼眶湿润,哽咽道:“大人,您不吟诗一首,赞扬大将军顾南夕的英勇战绩吗?!” “写,必须提笔写!” 幕僚端来纸笔,亲自为朱大人洗笔研墨。 朱大人拿起毛笔,让笔尖吃饱了墨汁,这才提笔。 只是,该用何等的语言才能描述出自己内心的欣喜若狂? 该用何等的诗句,才能歌颂顾南夕的功绩? 朱大人的笔悬在半空中,良久之后这才挥斥方遒一般,写下一个大字。 【爽】! 幕僚看了这个字,呆愣片刻,随即哈哈大笑:“大人,这是面对大将军堪比天高的功绩也词穷了?” 朱大人抚须,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漫出来:“纵使我想遍古今文章,也难以用言词来形容!只有一个爽字才贴合我此时此刻的心境!犹如三伏天喝下一碗冰酪,爽快至极!” 朱大人把这幅字找人装裱起来,快马送到云州送给顾南夕。 与此同时,南郡也举行了大型的庆祝活动。 有下山采购物资的山民好奇打探:“朱大人是遇到什么大好事了吗?” 热心肠的汉人:“云州刺史大将军顾南夕把界碑推到了武州城下!把鞑子打得嗷嗷跑!” “传说中杀人如麻,骁勇无畏的鞑子?” “正是他们!他们再如何厉害,也逃不过大将军顾南夕锋利的刀!” 山民们听得一愣一愣的:“云州的事跟南郡有什么关系?” “唉,你们不知道吗?我们南郡做的水果罐头就是跟云州学的!我们两郡关系莫逆啊!” 山民们握紧背后的背篓,喉头上下滚动了几下,小心翼翼地问道:“这大将军顾南夕难道比朱大人还厉害吗?”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大将军顾南夕确实比朱大人厉害呀!原本那些草原人动不动就欺负我们边民,现在一个个唯大将军马首是瞻!听去云州行商的商队们说,在云州,草原人和汉人亲如一家呢!” 山民们可不敢听下去了。 说别的他们可能不太懂,但一说到能让草原人和汉人亲如一家,他们就彻底意识到了大将军顾南夕的厉害之处! 要让两家人合为一家人,光靠嘴皮子可不行,那得实打实的靠武力呀! “能把那些个善战的草原人也拧为一家,这大将军得多会打仗呀!” “幸好来咱们南郡的是朱大人,而不是大将军顾南夕!” “希望她在云州好好呆着,千万不要来咱们南郡!” 连着下了四五天大雪,走路走得胯骨疼…… 我是一朵向日葵,我需要晒太阳,哈哈。 这几天小虫子有点多,关键是我看了好几遍,居然都没看出来,服了,好像大脑会自动纠正一样…… 462.第462章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第462章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勤政殿里的年轻皇帝正在批示奏折,红色的朱砂笔长久地悬在半空,直到一滴嫣红的朱砂墨从笔端滑下来,滴在奏折上,他才怵然一惊,回过神来。 那滴墨迹,殷红得如同血迹,正落在南郡刺史朱大人的奏折上。 【忠义侯,云州刺史,征虏大将军顾南夕收复故土,功绩震天。臣恳请陛下昭告天下,论功行赏,以振民心!】 年轻皇帝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 这几日来,所有的奏折全都是请求封赏顾南夕的! 好似一夜之间,那些在朝堂上鄙视顾南夕,恨不得让顾南夕以死谢罪的议论,全是自己的幻觉! 年轻皇帝烦闷地抛下手中的笔,站在高高的大殿上,遥望北面。 不知顾南夕此刻在做什么,她是不是站在抚冥镇的城墙上,看着那个石碑嘲笑自己? 她一定很得意吧? 自己当日,用忠义侯给她带来的羞辱,她终于借着界碑一事,光明正大地还了回来! 忽然,他的眼睛半眯了起来,京都城外的树林里有大量的乌鸦在半空盘旋,迟迟不落。 “来人!快去看看!”京都没有燃起烽火,但不知为何,年轻皇帝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宫内的守卫等级立刻提高了两个等级,京都的卫军也接到了警告,城头的军士立刻增加了一倍。 作为镇守京都安全的龙武大将军李傲天,站在京都的城墙上,举目远眺。 引起乌鸦异动的是一支不到数百人的骑兵! 在视线中,那一支骑兵依然没有减速,惊起的灰尘,即便站在京都城门已经清晰可辨。 “警戒!”李傲天眸光犀利,大手紧紧按在腰间挎着的配刀上。 京都上空响起了号角,大营里的将士如同出巢的蚂蚁,迅速做出了反应,城外的人迅速进入了城门,而城门也缓缓合拢。 站在城头的李傲天浑身肌肉紧绷,不明白这一支骑兵来自哪里,是如何穿过中原重镇,来到京都城下! 随着骑兵的靠近,李傲天也看清楚了这支骑兵到底是谁! 骑兵们高举旗帜,一往无前,好似要上战场冲锋陷阵。 旗帜上【征虏大将军】鲜红的五个大字是如此鲜艳夺目,叫城头上的士兵们看了个一清二楚! “李将军,是云州的人,我们该怎么办?” 李傲天舔了舔嘴唇,眸光深不见底。 直到骑兵们冲到京都城下,齐声高呼:“奉大将军顾南夕命,向圣上汇报紧急军情!” 城墙上的卫兵们面面相觑。 这支骑兵无召入京,理应被挡在门外,接受军法处置。 可是,他们是云州骑兵啊! 他们好像收复了幽云十六州以南的故土! 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傲天居高临下,高声问道:“你们来京都所为何事?” 这一次领命来京都的正是顾十三! 顾十三骑着马,抬头,视线和李傲天对上。 顾十三的声音极有穿透力,哪怕隔着厚重的城门,门口的百姓们也能听得到他的说话。 “大将军顾南夕收复幽云十六州以南故土,前来请示陛下,接下来该如何做!” 卧槽!李傲天的舌尖舔了舔后槽牙,直抽冷气。 没过一会儿,李傲天发出轻笑。 是了,侯夫人的脾气向来不好,是个烈性的女子。 当年,自家那个犬子欺辱了她家大郎,被她敲锣打鼓闹得整个京都沸沸扬扬,还搞出来一个百川书院。 年轻皇帝几次三番给她使绊子,这次好不容易被她逮着机会,可不就使劲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李傲天吩咐打开城门。 他下了城楼,单骑持刀立于城门前,和进城门的顾十三打了个照面,两人只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顾十三便带着人一边纵马,一边扯着嗓子大喊:“大捷!云州大捷!大将军顾南夕收复故土,前来请示陛下,是否要把界碑南撤!” “大捷!大捷!大将军顾南夕把界碑立在武州城下,前来请示陛下,是否要把界碑南撤!” 数百骑兵齐声呐喊,带着来自北方草原的尘土。 尘土所到之处,皆是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 尽管有《云州周报》,尽管有王九和王大人派来的小厮确认,但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震惊,太让人难以置信! 京都百姓们在欢庆的同时,心里仍然在不安地打鼓,生怕这是镜水月,空欢喜一场。 但是现在,顾家军来京都了! 顾家军把这个捷报传遍整个京都! 京都百姓们这下可以放心地放肆地狂欢! 顾十三还特意绕远路,把这个消息撒遍京都的角角落落! 正准备去给夫人买百味饭店叫鸡的佟太师,听到这番动静,顿住了脚步。 “啧,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佟太师转身,朝皇宫走去,声音带笑,轻不可闻:“不过,干的真漂亮!” 正在福全茶楼二楼相聚的蒋御史,陈大人李大人,一推开窗户就看见满脸尘土的顾十三正扯着嗓子大喊。 顾十三看见他们仨,还挥手致意了一下。 陈大人听清楚顾十三等人在喊什么之后,不禁咋舌:“大将军这是摁着官家的脑袋,啪啪打脸呢!” “原本百姓们早就忘了圣上的南撤五百零一里的事,大将军偏偏派人大张旗鼓地提醒!” 蒋御史哈哈大笑,把桌子拍得砰砰响:“解气!着实解气!崽卖爷田,心不疼。大将军,这是在告诉全天下,她打下来那么多江山,官家还敢不敢连仗都没打一下就往外卖!” 蒋御史的眼底盛满星光:“官家要是敢不认这一千多里,估计列祖列宗都得从坟墓里跳起来抽他!《云州周报》也会把这事宣扬得天下皆知!他会被刻在耻辱柱上,不得翻身!” 陈大人心口堵着的气也烟消云散了:“大将军不发威,这小皇帝还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下可好了,把大将军惹急眼了,里子面子全给他扯下来!” 李大人拍手叫好:“就该如此!让他欺负老实人!没有大将军镇守边关,他还能安安稳稳在皇位上坐着?!听说给大将军情上的奏折都快填满整个勤政殿了,他还搁那压着呢!” 蒋御史扯扯嘴角:“现在他再也压不下去了!” 463.第463章 别犹豫,我就要云州! 第463章 别犹豫,我就要云州! 喧嚣从城门,一直蔓延到整个京都,最后才延伸到皇城。 皇城的卫兵也欢呼起来! 这是想也不敢想的大好事啊! 在几年前,大周从上到下,只盼着鞑子掳掠别过河,最好少要点东西。 后来大将军去了云州,取得一场又一场的大捷,大周从上到下,就想着要是鞑子再也不南下就好了。 后来,鞑子果然不南下,而是来和谈了。 原以为没有战争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却没有想到大将军的能力突破天际,她居然把幽云十六州以南的故土给收复了! 这才多长时间啊?她就可以全部收复了,做梦都没敢这么想! 听到消息的文武百官们坐马车的坐马车,跑步的跑步,骑马的骑马,一窝蜂地往王宫赶来。 顾南夕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强摁着官家的脑袋向她低头,这么难得一见的热闹,怎么能不凑? 勤政殿里,年轻皇帝还在等着消息,只见一位值日殿臣拎着朝服的下摆,急匆匆地拾阶而上,人还没站稳,就向年轻皇帝报喜。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大将军顾南夕把界碑立到武州城下,收复幽云十六州以南故土!” 年轻皇帝皱着眉头,这值日殿大臣是不是老糊涂了? 那日在大朝会上,王九和的小厮不就已经说了这事儿吗?! 值日殿臣跪在地上,偷瞄圣上,声音略小了些:“大将军顾南夕派将士来京都向圣上报喜。” 年轻皇帝的脸色阴沉下来,边防将士无召入京,顾南夕这是吃准了自己不能治罪?! 值日殿臣的声音更小了:“报喜的人许是心情太过激动,满街报喜,并且请示皇上,界碑还南不南撤?” 哐当! 年轻皇帝面色铁青,抄起手边的砚台,重重地向地上砸去。 砚台落地,碎成一片片。 飞溅起的碎片,险些划伤值日殿臣的额头。 “真是!真是好极!”年轻皇帝咬牙切齿。 值日殿臣稍微往后挪了挪:“陛下,报喜的人还在宫门外等着。” “让他等着!” “可是佟太师,李阁老还有文武百官也在宫门外等着……” 年轻皇帝双手紧紧攥紧,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响。 这群人在逼自己! 这一群人全部都在看自己的笑话! 年轻皇帝气得胸脯一起一伏,深呼吸好几口气,这才挤出来一个字:“宣!” 顾十三把配刀交给皇宫守军,大摇大摆地踏进大周的心脏。 他的表情十分凝重,好像不是去报喜,而是去找茬! 文武百官们眉眼翻飞,全都觉得今日可有的热闹瞧了。 年轻皇帝看到顾十三第一眼,就被他眼神里的挑衅给激怒了。 “大将军顾南夕让你们无召入京的?”顾十三垂着眼皮子,就连头发丝都透着吊儿郎当的气质,但他腰杆笔直,宛若一柄插在地上的长枪。 “八百里加急,怎么能算是无召入京?” 年轻皇帝散发着全部气场,想要把顾十三给压下去:“八百里加急需要这么多人?” 顾十三丝毫没被年轻皇帝吓到,心里还在嘲笑,这皇帝的气质也不过如此,连大将军的万分之一都不如! “报喜和报危的怎么能一样?以前,八百里加急,全是边关告急,自然腾不出人手。现在,偌大的草原任由我们驰骋,抚冥镇的城门,哪怕是深夜敞开着,也无人敢来挑衅!不派这么多人来,怎么能体现得出此次大捷?” 年轻皇帝被顾十三怼得心头一哽,只觉得这顾家军和顾南夕一样,惹人讨厌的紧! 年轻皇帝不想说话了,偏偏顾十三还不识趣:“大将军问,她打下来的这1一千多里,皇帝认不认?朝廷上的相公们认不认?!” “钦差王九和说,皇上和大人们不会认,所以大将军把皇帝的界碑立到了抚冥镇城墙下。但大将军说了,怕中间有误会,所以派我们来京都,当着陛下和诸位大人的面,问一问你们认还是不认?!” 年轻皇帝呼吸一窒,脸上火辣辣的,好像被人甩了一个大巴掌。 他似乎看到顾南夕在自己面前,揪住自己的脖领子,眼神淡漠,充满不屑。 顾南夕扯着嘴角,鄙夷地看着自己:“你不是能耐吗?你继续嘴硬啊!” “你让我南撤五百零一里,我就敢北上一千零二里!打不打脸?就问你打不打脸?!” “你立的界碑,那就是块破石头!在云州,我就是天!” “你认不认,我就问你认不认,你不认,也得给我认!” 顾南夕挥手,狠狠地甩了年轻皇帝两个巴掌。 “放肆!大胆!我要诛你九族!”年轻皇帝腾的一下站起身,怒不可遏。 他喘着粗气,额头上紧紧崩起,鼻孔忽扇忽扇的,恨不得把眼前的顾南夕生撕活拨剥了去! “陛下?”李阁老担忧地看着年轻皇帝。 年轻皇帝这才反应过来,他的视线往下扫了一圈,哪里还有顾南夕的影子? 有的只是一脸错愕,正懵逼地看着自己的文武百官,以及最中央扯着嘴角,露出一丝讥笑的顾十三。 年轻皇帝颓然地坐下,揉了揉自己胀痛的额角:“朕身体有些不适,此事容后再议吧。” 眼见着年轻皇帝又要使出拖字大法,李阁老无声地叹了口气。 佟太师垂下眼眸,挡住眼睛里的不屑。 顾十三可不会让年轻皇帝轻易地拖过去! 上次大将军立了那么大个功,结果被封个忠义侯,还不够恶心人的! 云州上下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第二次! “不必劳烦陛下!大将军说了,若是您有心封赏,便把云州赏作她的封地就行。” 嘶嘶嘶! 文武百官齐齐抽口冷气,这顾南夕简直是是狮子大张口! 自大周建立以来,只有王族才会有封赏土地,即便是陪着太祖打天下的各路国公也都被收揽了兵权,只有爵位没有封地! 而她竟然敢朝皇帝要整个云州! 有百官条件反射地想站出来反对,可是再一想,顾南夕敢要云州也没毛病啊! 纵观历史,有她这样的功绩,要个云州而已,有什么不可以的?! 464.第464章 去尼玛的忠国公! 第464章 去尼玛的忠国公! 年轻皇帝被气笑了,嘴角一抽一抽的,他把视线投向文武百官。 看到了吗? 这就是顾南夕!给她一点颜色,她就敢开染房! 略微有一点点小功绩,就敢开口要封赏,一开口就是要一整个云州! 李阁老欲言又止,眼神格外复杂,想来内心也挣扎不已。 倒是佟太师幽幽开口:“圣上,依臣之见,大将军顾南夕立下不世功勋,她本是忠义侯,爵位由侯变成国公,不足以表彰她的功绩,若是再把云州划给他,倒是够了。” “你老糊涂了?我们大周何曾有国公享受封地的例子?”年轻皇帝板着一张脸,再也维持不住平和的样子。 佟太师也没有生气,而是反问道:“纵观整个大州,也没有人能把幽云十六州给收回来呀!太祖皇帝毕生遗憾就是没收回十六州,好不容易顾战神快收回来了,又折戟沉沙。上天护佑大周,给我们送来一个大将军顾南夕。” “圣上若是把握不住,下一次离幽云十六州这么近,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户部尚书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佟太师,在收到佟太师一个隐晦的眼神后,站出来道。 “臣附议!云州本就自给自足,没有接受我们朝廷的拨款支持。说句不好听的,云州名义上不是顾南夕的封地,实际上跟是她的封地有什么区别?” 这话虽然是事实,但有点戳年轻皇帝的肺管子。 “臣附议!” “臣附议!” 文武百官们齐齐跪下! 年轻皇帝身形一晃,仿佛看到了当年朝堂被佟太师把控,自己只能沦为一个傀儡皇帝的情形! 而再次被群臣逼迫,不仅让年轻皇帝怀疑起,自己真的有夺权成功,把控住整个朝廷吗? 年轻皇帝不由自主地望向端坐一旁的佟太师,见他不悲不喜,仿佛一切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年轻皇帝心中一寒,随机而来的是一股冰凉,莫非这一切都是佟太师的以退为进?而自己却和最大的倚仗顾南夕闹崩到这个程度! 年轻皇帝觉得头痛欲裂,一会儿看到佟太师讽刺的看着自己,一会儿又看到顾南夕恨铁不成钢地谩骂。 “够了!” 年轻皇帝怒吼一声,随即又清醒过来,怕被臣子们看出自己身体的不适,急忙道,“准!封忠义侯顾南夕为忠国公,赏封地云州!” “陛下!”还没等文武百官领命,顾十三又站了出来。 陈大人的眼神里都流露出一丝绝望。 这个顾十三的铁头是真的铁啊,接二连三地违逆圣上!他再这样搞下去,很难保住他的小命! 顾十三可不怕这些。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皇帝,佟太师,李阁老坐着,顾十三站着,其他的文武百官们都跪在地上。 顾十三一字一顿,坚定无比:“陛下可能不太会取名,因此我们大将军就不劳烦陛下取名了。忠国公这个名字不适合我们大将军的气质,我们大将军更喜欢云国公!” 我滴个乖乖! 陈大人不停的地抹着额头上的冷汗,纵使自己是坚定的顾南夕党,也不禁为大将军的这波操作捏把冷汗! 这是不仅要封赏,连名字也都给想好了,就差明着告诉皇帝,去你丫的忠国公,老娘不喜欢! 当初老娘受的委屈,今日就要加倍的还给你! 忠什么忠,就叫云国公!这云州以后就是老娘的地盘,你若再伸手,爪子给你剁了! 想到这里,陈大人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 虽然这样想有些大不敬,但格外的爽呢! 现场的寂静被陈大人的这一生笑声打破。 官员们看了看佟太师的神色,便接二连三地站出来。 “云国公这名字确实比忠国公要好!” “封地在云州,功劳又很大,确实担得起云国公这个封号!” 国公的封号有三种,第一种是按照被封者的功劳和威望来选择封地,例如赵国公,楚国公等。 第二种是根据受封者的老家例如山东人就称作鲁国公。 第三种则是美称,例如卫国公。 年轻皇帝想要封顾南夕为忠国公就是接二连三地提醒她要忠诚。 但顾南夕自己想要的云国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没什么毛病,符合礼法。 官员们绞尽脑汁为云国公这个封号的合法合理性找依据。 年轻皇帝却早就头疼得几乎要爆炸,匆匆匆匆丢一下一句“准!”,连退朝都没说,径直离开了。 等皇帝离开之后,官员们的眼神似有似无地落在顾十三等人身上。 他们不好靠近顾十三,蒋御史,李大人陈大人却是没有这点顾忌的。 李大人拍了拍顾十三的肩膀后,怕道:“你胆子是真肥呀,我都担心你项上人头不保!” 顾十三却没有一点的意外,因为这一切都在王不喜,颜大人等多位大人的预料之内! 他们云州方面赌的就是这个皇帝,虽然坏,但不蠢,在实打实的利益面前,他肯定会忍下这口气。 顾十三冷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我代表的是大将军顾南夕,身后站着的是云州数万万百姓,我有什么好怕的?” “你是这个!”李大人朝顾十三竖起一个大拇指。 顾十三扫了一眼周围放慢脚步的官员们,狠狠道:“这都是陛下欠我们大将军,欠我们云州的!他立下的石碑还在我们抚冥镇城墙底下!我们每一个路过的云州百姓都引以为耻!终有一日,我们要洗刷这份耻辱!” 顾十三说得太过义愤填膺,周围偷听的文武百官不免有些心虚,低下头。 等到顾十三,蒋御史等人大步离开之后,众人还隐隐觉得似乎有人在戳着他们脊梁骨骂。 直到快走出皇宫了,突然有人反应过来! “不对啊,他们有什么仇?有什么耻辱的!他们的界碑都到武州城下去了!云州也划给顾南夕了,顾南夕还得了国公之位!” “明明最大的赢家是他们云州,是顾南夕!为什么他们一个个还表现的,他们吃了好大的亏一样?!” 465.第465章 苏二郎回来了 下朝后,年轻皇帝连续做了四五日的噩梦,梦里要么是顾南夕率兵南下,一把火烧了整个京都,要么是顾南夕拿着剑刺向自己,要么是列祖列宗怒骂自己是个不孝子! 每当这时,只有传来佟贵妃,闻着她身上的香味,再喝上一碗安神汤,才能让年轻皇帝继续入眠。 人的悲欢离喜各不相同,年轻皇帝陷入梦魇不可自拔,而天下百姓则为顾南夕的大胜欣喜若狂。 顾南夕被封为云国公的消息像是长了腿,顷刻间就传遍了京都。 城里的胡人愈发的谦卑,而汉家子越来越趾高气扬,这是胜利带来的连锁反应。 在这个征服与被征服的年代里,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就是民族挺直脊梁的底气。 完颜兀术是在无人注意的一个清晨,带着自己的手下们离开了这座城繁华的都市。 他无需再做什么,大周皇帝和顾南夕的裂缝早已深不见底。 官员都在提笔写颂表,士子开始唱战歌,就连大食风情都悄悄地打出来酒水五折的牌子。 穆尼尔站在奢华无比的楼阁里,一碗接一碗地灌酒,悔恨不已。 上天给了他一次能上青天的机会,可是他没有珍惜。 如果能重来一次,他一定会紧紧抱住顾南夕的大腿不撒手! 锦上添,如何比得上雪中送炭? 此时就算自己捧着大把的金银送到永昌侯府上,估计那个苏小娘子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吧。 …… 普天同庆并不是一句夸张的话,即便姝瑶身在离京都较远的江南,也在得知这个消息后,见证了整个江南为大将军顾南夕庆贺的盛况。 自打大将军顾南夕收复故土,并且被封为云国公的消息传来后,造船厂里的那位监工就消停了不少,这些日子都龟缩在府邸里,没外出过。 姝瑶的外公和舅舅们也一起乘坐着船来到杭州,和姝瑶一起庆祝。 大舅安排好团队卸下货物后,最后一个来到宴会上:“大将军顾南夕就是硬气!听闻她派去报捷的人,绕着京都绕了四五圈,高声质问皇上,还敢不敢南撤!” 提起大将军顾南夕,四舅舅星星眼:“全天下也就大将军,敢这样啪啪打脸陛下!上次被封忠义侯,险些没把我气死!这一次圣上还想封个忠国公,直接被大将军给怼了回去,指名就要云国公。最后皇上还不得不照做,真是大快人心!” 姝瑶外公叮嘱姝瑶:“去年水果罐头的生意极好,今年你再多收购一些!不知道二郎何时回来?他要是想在今年冬天再次出海,可以给他多备些罐头!海上存不住新鲜蔬果,多带点罐头也能解解馋!” 姝瑶连连点头,眼神不自觉地瞥向海边的方向。 也不知道那家伙是不是乐不思蜀了?别的商队全都回来了,怎么他还没回来呢? 姝瑶理了理厚厚的日记本,心里也暗暗叹,那混蛋要是再不回来,这个日记本又要写满了! 人就是不禁念叨。 这顿饭还没吃完,门房就颠颠地边跑边喊:“苏二郎回来了,苏二郎带着船队回来了!” 哐当! 姝瑶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再也顾不了其他,满心满眼只有那一句话。 他回来了! “等等!姝瑶,坐马车!海边那么远,你靠两条腿,要跑到何时去?快来坐上马车!” 大舅驾着一匹马车赶上姝瑶。 姝瑶这才清醒过来,连滚带爬地爬上马车,不断地催促:“大舅,你快一些!” “快了快了,已经很快了!再快,马车轱辘就要掉了!” 大舅心里酸酸的,都说女大不中留,眼见着自家外甥女,满心满眼里只有苏云亭,大舅子觉得牙酸。姝瑶掀开马车帘子,想要探出身去,踮起脚尖探望。 这危险的动作吓了大舅一大跳:“快给我坐回去!你是想全须全尾地见你的苏二郎,还是想让他去病床上看你?!” 姝瑶不得不坐回去,只是那门帘子一直没放下来。 明明马已经跑得呼哧呼哧直喘气,姝瑶却还觉得速度不够快! “行了,到了!”大舅的马车还没停稳,就见自家的小妮子竟然就这样跳了下去! 她提起裙摆,一路狂奔,奔向码头上那个晒黑了的人影。 “云亭!苏云亭!” 清丽的女声中全是惊喜,混杂着难过,甚至带着些委屈。 码头的海鸟,忽扇着翅膀飞到天上。 苏云亭转过身,就见姝瑶如乳燕投林一般飞扑过来。 苏云亭连忙张开双手,接住扑过来的姝瑶。 因为冲力太大,苏云亭抱着姝瑶转了好几个圈,这才卸下这股力道。 “你怎么才回来?!别的商队货都快卖完了!”姝瑶重重地给了苏云亭胸脯上一拳,眼神却定粘在苏云亭的脸上,舍不得离开。 一年未见,苏云亭高了瘦了,五官也越发锋利起来。 原本就黑,经过海风一吹,日头一晒,越发像煤炭一样,唯有那双亮晶晶的眼眸,里面全是姝瑶的身影。 “你怎么这么黑?若是在半夜里,怕是瞅不见你人影!” “嫌弃我?”苏云亭用鼻尖碰了碰姝瑶的鼻尖。 感受到久违的热乎气,姝瑶眼眶渐渐湿润起来:“可不呗,你现在黑的像昆仑奴。” 苏云亭放低声音,带些暗哑:“只做你一个人的昆仑奴。” 小情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俩一般。 忽然一道女声传来:“二郎,她是谁?” 姝瑶寻声望去,只见这名女子穿着齐胸小衣,露出精致的锁骨,大片的胸脯。 下穿一条色彩艳丽的阔腿裤,腰线极低,露出盈盈一握的纤腰,肚脐眼上还缀着一颗小小的金铃铛。 一条又粗又黑的辫子被垂到胸前,耳朵手腕脖子上挂着夸张的金饰。 她五官深邃,浓郁的睫毛下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见到这名女子,苏云亭松开姝瑶,为两人介绍:“姝瑶,她叫阿丽塔。” 姝瑶突然想起,好久以前曾经火爆《云州周报》的一个话本子。 【我那驻守边关十多年的将军夫君凯旋归朝,但他身旁站着一名女子,被他视若珍宝……】 “苏云亭,她该不会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咦?你怎么知道?”(本章完) 466.第466章 接风宴 姝瑶看了一眼苏云亭,又看向了一旁这样好奇的打量自己的阿丽塔,不自然地勾起嘴角:“所以你把她带回来,是打算纳她为妾吗?” 苏云亭的嘴巴张得老大,几乎能塞下一个鹅蛋,过了良久才开口道:“你在说些什么虎狼之词?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不是我的仇人,我怎么能纳她为妾?” 姝瑶的表情更加沉重了:“所以你是打算立她为正妻,取消我俩的婚约吗?” 苏云亭微微一愣,冲姝瑶勾勾手指头,等姝瑶凑过来后,砰的一下给了她一个脑瓜崩:“最近又看什么话本子了,谁写的?怎么能离谱成这样?” 姝瑶被弹得脑袋懵懵的,顺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瘪瘪嘴:“文钰写的,刚发行那一会儿可火了,不少夫人们都感动得直掉眼泪。” 文钰?! 苏云亭咽下即将出脱口而出的讽刺,看着姝瑶委屈巴巴的模样,心里不免有些心疼。 他伸出手去帮姝瑶揉揉额头。 “弄疼你了?” 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姝瑶,彻底忍不住了,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啪嗒啪嗒直掉。 “你那么长时间不回来,结果一见面就想给我一个脑瓜崩。你也不知道动作轻柔些,我要去找夫人告状!” 苏云亭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愧疚,把脑袋凑了过去:“要不我也给你弹一下?我保证绝对不还手!” “好呀,你还想着还手!”姝瑶恶狠狠地伸出手,做势要重重地弹一下。 可对上苏云亭直勾勾的眼神,望着他眼睛里全是自己的身影,姝瑶最后的脑瓜崩只是轻轻碰了一下苏云亭的额头。 “哼,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我先饶你一回!” 两人你追我,我追你,在码头上打打闹闹,像孩童一般。 阿丽塔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托着腮帮子,吹着神秘东方国度的海风,似乎从踏上这片土地开始,连风的味道都不一样了。 大舅百无聊赖地坐在马车上,觉得这俩人实在是无聊至极,可是嘴角却翘得老高,眼里是藏不住的欢喜。 这一打闹就闹到了夕阳西落。 明月在海上投下皎洁的月影。 大舅驾着马车,载着苏云亭,姝瑶和阿丽塔,快速穿过南门,进到杭州城。 城关已闭,要不是造船厂有特许,他们只有明天日出时再进杭州。 苏云亭没心思看杭州夜景,只觉得人来人往,甚是繁华,东市甚至尚未关闭,灯火通明,买卖红火。 一个站在街道口的下人看到熟悉的马车在宽阔的大道上飞驰,就知道正主来了。 他撒丫子往回跑,边跑边喊:“世子回府了,世子回府了!” 听到动静的苏云亭挑眉,世子? 接收到苏云亭询问眼神,姝瑶却只抿嘴乐,没有一点要为苏云亭解释的意思。 这栋府邸是姝瑶外公家给姝瑶的陪嫁。 当初,大将军顾南夕以杭州造船厂一成的份子当做聘礼,震惊整个杭州! 姝瑶外公觉得,不能让人看轻了姝瑶,于是陪嫁了一大堆东西,而这一栋位于杭州最市中心的豪华府邸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姝瑶和苏云亭只定了亲,并没有办婚礼,但俩人都不介意那些礼节,再加上苏云亭并没有在杭州购置房产,以前都是住直接住在造船厂,所以这一次出海归来,无处可去,干脆随姝瑶一起。 在苏云亭出海的这段时间里,姝瑶的外公把整个府邸从里到外重新翻修了一遍,两个月前才修好。 新修的高大门楼上挂着四个硕大的红灯笼,红色西域毛毡铺在门口。大舅在府门停住马车,苏云亭先跳下来,然后扶着姝瑶下马。 就见中门大开,姝瑶外公带着几个舅舅舅妈,在那里等着,两排则站着二十来个下人。 众人看着苏云亭跨过火盆,全身铠甲哗哗作响。 跨过火盆后,小厮们纷纷上前,摘盔的摘盔,卸甲的卸甲,还有拿着碗往头上撒米的。 一眨眼睛,就像大变活人一样,苏云亭穿着锦袍,头上挽着发髻,插着一根玉簪,若非肤色实在是太黑了,也能称得上一句翩翩公子! 阿丽塔跟在苏云亭身后一起越过火盆,眼珠子滴流转,好奇地打量着这座极具江南风情的院落。 这一切都和自己的故土那么不一样,好似来到了仙境一般! “这位娘子是?”大舅妈看向阿丽塔的眼神颇为不善。 苏云亭连忙为双方介绍。 得知阿丽塔是苏云亭的救命恩人,两人并没有男女之情后,几个舅母的态度就和善了许多,十分热情地给阿丽塔送了些见面礼。 这把阿丽塔欢喜得,连好不容易学会的大周话都快不会说了:“多谢娘!” 苏云亭抚额:“要喊夫人!” 阿丽塔却觉得自己喊的没有错:“我是跟着你喊的!他们是你的舅母,不就是我的舅母?母就是娘的意思,所以我喊他们娘有什么错?” 苏云亭被这番话怼的无话可说。 舅母们见嘴毒的苏云亭也有这样吃哑巴亏的时候,捂嘴直笑,还在一旁架杆子:“对!阿丽塔说的没有错!” 阿丽塔得意的朝苏云亭飞了个挑衅的眼神,便围着几个舅母喊个不停,哄得舅母几乎要把她当成心肝宝。 姝瑶轻轻锤了苏云亭一圈:“得了,真是个来争宠的,不过不是来争你的,而是来抢我舅母的!” 苏云亭笑嘻嘻,冲着姝瑶撒娇:“她便是来抢我,也抢不走啊!我这辈子就赖上你了!” 整个府邸一时和乐融融,满是欢声笑语。 因为苏云亭回来的突然,这次接风宴的菜肴大多数是从杭州城内有名的酒家采购的。 除了最受时人欢迎的生鱼片,还有从百味饭店学来的炒菜,甚至还备下了暖锅。 琳琅满目的菜肴,全是记忆中家乡的味道。 苏云亭埋头苦吃,眼角渐渐有些湿润。 “尝尝着道奶酪胶鲜樱桃,你最爱吃的。” “这个桃酥山也不错。” “樱桃毕罗,虹桥,贵妃红!” 这一顿饭,姝瑶自己都没吃几口,光顾着给苏云亭夹吃的了。 苏云亭爱吃甜食,但又好面子。 姝瑶担心他在外公面前抹不开面,不自在,便自己把甜食夹到他碗里。(本章完) 467.第467章 我们成亲吧 第467章 我们成亲吧 吃过晚饭后,姝瑶便催着苏云亭去洗漱,早点休息。 苏云亭泡在木桶内,水里夹杂的柏树叶子散发出一股松节油的味道,不是很好闻。 苏云亭紧紧皱着眉头,但碍于这是姝瑶一家人美好的祝福,只能强忍下来。 “云亭,我让小厮把香皂给你端进去。”显然,姝瑶知道苏云亭在某些方面很讲究。 苏云亭接过小厮端过来的香皂,放到鼻尖鼻前轻轻一闻,这香皂竟然隐隐散发着一股香。 小小的一块香皂,不及苏云婷半个手掌大,沾水后竟然有些丝滑,险些没握住。 以前永昌侯府倒是也有过类似的肥皂,只不过不及香皂这般细腻洁白还带着香,苏云亭自是知道如何使用。 往身上一擦,一搓,原本还算清澈的洗澡水竟然变得浑浊起来。 苏云亭的脸颊一红,自己皮肤黑到底是晒的还是脏的? “云亭?”门外响起姝瑶略带一些担心的呼唤。 “我在,你叫下人们再给我换一桶水过来。” “噗嗤!”姝瑶一边打着手势叫下人们去烧水,一边戏谑道,“你那么黑,该不会是因为许久不曾洗澡了吧?” 苏云亭满头黑线,青梅竹马就这一点不好,实在是太了解彼此了! 苏云亭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这香皂哪里来的?竟然比我用过的许多世家秘方还要好使!” 姝瑶理了理裙摆,直接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 一弯朦胧的月亮,从蝉一般透明的云里钻出来,闪着银色的清辉。 姝瑶伸出手,想要握住这一捧月光,月光却透过她的指缝泻到了地上。 “是云州产的。” 苏云亭洗澡的动作一顿:“云州?” “莫急!这一年云州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你先洗着,我慢慢讲给你听。” 姝瑶托着腮帮子,听着屋内哗啦哗啦的水声,原本漂浮不定的心,竟多了一些安稳。 “云州现在可厉害了,除了羊毛厂,还有罐头厂果子酒,香水精油。他们每出产的一样东西都在全大周热销。” “文钰也去了云州,她的《云州周报》更是每个去云州的商队必须要采购的。” “听说夫人还重新修了云州的官道,是用土水泥修建的,配上他们的自行车和三轮车,如同飞翔一般!” “苏大哥的百川书院在一年内,开了十多家!云烟还建了百达快递,最南到了南郡,最北到了云州,听说还要开到敦煌去!” 苏云亭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嘴角越来越大,他此刻真的很想去云州看看阿娘,还想去京都看看大兄和小妹! 他们还好吗?他们是不是忙瘦了?他们有没有想念自己? 他们见到自己会不会欣喜若狂? 苏云亭吸吸鼻子,自己真的好想抱抱阿娘,想告诉她,自己很想她! 在姝瑶温柔如水的声音中,苏云亭好像看到了蒸蒸日上的云舟,看到了被万民崇拜的阿娘! 突然,姝瑶的声音停了下来。 小厮们鱼贯而入,端来一桶桶重新烧热的水。 两人等重新换完洗澡水后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月光透过竹窗,在洗澡桶里投下斑驳的影子。 苏云亭深吸一口气,把整个人埋进水里,直到憋的胸口疼,这才从水里钻出。 “姝瑶,好消息说完了,该轮到坏消息了。” 姝瑶叹了口气,从小一起长大,对方撅腚,都能知道他想拉什么屎!“坏消息也有点多。你听就听了,别生气,有夫人在,没什么事儿解决不了!” “官家派了监工来咱们造船厂,吃拿卡要。但我做了三套账本,一套真实的,一套给监工看的,一套给皇帝看的。” 苏云亭默默听着,姝瑶这小妮子,向来都喜欢把最重要的事情放在最后关头说。 像这种拍派监工的事,放在第一个,想来是最不紧要的。 果然,姝瑶继续说:“去年,夫人收拢了诸多草原部落,还设立了云州界碑,把云州界碑往北推了五百里。” 苏云亭的心微微提起来,这往北推可不是光嘴上说说就行的!得真刀实枪的干。 “阿娘受伤了?” 姝瑶沉默一瞬:“没有。圣上得知此事后,封夫人为忠义侯,封你为忠义侯世子。苏大哥则降爵继承永昌侯之位。” 哗啦! 姝瑶听到苏云亭隐忍着怒气,低声问道:“然后呢?” “侯夫人忍了下来。总之,中间又发生了很多事情,一晚上也说不清楚。最近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北面派出使者,找朝廷和谈,提出要云州把界碑南撤五百零一里,圣上答应了。” “混账!”苏云亭披上一个外袍,就打开了房门。 晶莹的水珠沿着那张英俊的轮廓缓缓流下,苏云亭薄唇紧紧抿着,眼底跳跃着愤怒的火光。 姝瑶循着动静,看了一眼,又急忙转过头来,脸顿时像着火一般烧起来,颇有些气急败坏。 “苏云亭,你快给我回去!小心得了风寒!你要相信夫人!” 苏云亭本就是一头倔驴,哪能听姝瑶的话? “你继续说!” 苏云亭正值年少,体内火力旺的像个小火炉一般。 感受到苏云亭身上散发着的股股热气,姝瑶捂着脸,把一直捧着的厚厚的日记本扔到苏云亭怀里,扭身就跑。 苏云亭被姝瑶这番反映整得一愣,等再也看不见姝瑶的背影后,这才翻起日记本。 夏日的夜风依旧带着一丝热气。 苏云亭回屋简单擦了一下身上的水珠,披了件外套,便打开窗户,点燃烛火,细细看起来。 阿娘反击了,阿娘攻打到了武州城下。 那皇帝小儿还想压着阿娘的功绩,阿娘没惯着他,去要了封赏,被封为云国公! 啪! 烛火燃尽,天光泛白。 苏云亭靠在椅子上,视线望向窗外的天空。 一轮旭日冉冉升起,金色的光辉倾洒而下,灿烂的朝霞撒在那道熟悉的人影身上。 姝瑶:“就知道你会熬夜!只许一次,下不为例!快来喝些小米粥,暖暖肠胃。” “书瑶。” “嗯?” “我们成亲吧。” 468.第468章 摊牌 第468章 摊牌 姝瑶的手一顿,险些把粥掉到地上。 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装作无事人一般,推开房门,把粥放苏云亭身前的书桌上,轻描淡写道:“好啊。” 苏云亭猛地抬起头,把姝瑶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见她不是在开玩笑,便问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姝瑶见苏云亭没有喝粥的意思,便端起碗,拿起勺,舀了一勺粥,递到苏云亭嘴边,“张嘴。” 苏云亭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乖乖张嘴,等到温热的小米粥,顺着喉咙滑落,一股暖意从胃中流淌到四肢。 苏云亭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苏云亭烦闷地揪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算了,你当我刚才是在发昏。” 成亲本是人生一大事,哪能如此随意? 姝瑶把碗放到苏云亭手上,抬抬下巴,示意苏云亭自己赶紧喝。 苏云亭咕咚两口,就把一整碗小米粥灌了进去。 见苏云亭喝了个一干二净,姝瑶这才搬了条凳子,坐到苏云亭对面,把玩起书桌上的一个小貔貅摆件。 “说吧,你想干什么?” 苏云亭动作一顿,随机大大咧咧道:“逗你玩儿呢,你还当真了!” “我还能不知道你?你拿什么事开玩笑,都不会拿成亲这件事开玩笑!”姝瑶抬起眼皮,清灵灵的眼睛直视着苏云亭,好像要看到他心里去。 苏云亭不敢直视,他撇过头去,阳光洒在他脸上,露出他精致的下颌线。 “别问了,我真的就随口一说,我答应过会风风光光娶你进门,会把欠你的全都给你补上!” 姝瑶站起身,双手撑在书桌上,身体前倾。 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捏着苏云亭的下巴,把他的掰过来和自己面对面。 “苏云亭,你知道的,我不在乎那些。你忘了,我们不是约定好有话就直说,不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吗?” 苏云亭感受着自己下巴上温热的触感,明明姝瑶没有使多大的力道,但苏云亭却舍不得离开。 姝瑶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固执地等着他一个回答。 苏云亭回望着姝瑶,似乎要把姝瑶刻到自己的心里去。 一阵穿堂风吹过,吹乱了书桌上的日记本,吹起姝瑶额间垂落的碎发,更吹乱了苏云亭的心湖。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 苏云亭站起身,来到窗边左右看了看,除了几只小鸟停落在院墙上,院子里空无一人。 苏云亭这才放低声音,把自己的打算一一到来。 “原本这件事我是想报到朝廷,给自己换来一个官职,日后好迎娶你进门。但是现在,平白得了一个国公世子之位,倒也是配得上你。”姝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把书桌上的日记本合好。 苏云亭凑过来,嘴唇几乎要碰到姝瑶的耳垂,呼出的热气像猫爪子似的,在姝瑶的心头挠啊挠。 可等姝瑶听清楚苏云亭的那番话后,心头一顿,后背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他说:“我在出海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海岛,海岛上的农作物一年三熟。更关键的是离海岛不远处,有一片广袤的大陆,那里被分为很多个小国家,各国之间纷争不断,据他们的人说是拉其普特人。” 姝瑶的眉毛跳的厉害,她伸出右手摁住不受控制的眉毛,稳了稳心神,问道:“然后呢?” 苏云亭的目光变得深邃,深不见底:“阿丽塔就是其中一个小国的公主。在他们那里,他们信奉佛教。他们只有奴隶主和奴隶的区别。” “据阿丽塔说,有一股异教徒骑着骏马,在不断吞并各个小国。” 姝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些跟大周有什么关系? 苏云亭:“如果我猜的没错,这里就是前朝唐玄奘去过的的天竺。吐蕃就夹在天竺和我们大周之间。” “你是想?”姝瑶瞪大眼睛,心里浮现出一股不可思议的推测。 苏云亭点了点头:“阿娘和圣上的关系剑拔弩张,以小皇帝的性格,这次吃了这样一个大亏,肯定会找机会还回来。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失败了,那么这个海岛就是我们最后的退路。” “以我们杭州造船厂的水平,可以说能在那片海域横着走!到时候我们占据海岛,以天竺为跳板,说不定能重回大周!” 姝瑶咋舌:“你这也想得太远了吧?” 苏云亭卷起姝瑶垂落在腮边的一缕碎发,绕在手指上,漫不经心道:“怎么会远呢?阿娘很快就能收复幽云十六州,一统草原,说不定,我还能以皇子妃的规格迎娶你!” “疯了,这种话是能随便说出口的吗?!”姝瑶连忙右手捂住苏云亭的嘴,生怕这张嘴再说出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苏云亭拿下姝瑶的手,决定一次性说个痛快:“如果真有那一日,那么这个海岛就更加要拿下!到时候,我从天竺北部,阿娘再直接派兵西征,左右夹击吐蕃,彻底把这个威胁掐灭!” “统御九州,名扬海外,目光所及,皆是汉土!这就是阿娘的心愿啊!” “太疯狂了,真的是太疯狂了……”姝瑶早就隐隐察觉夫人和苏家三兄妹到底想做什么,但没想到他们的野心这么大! 如果按照他们计划来,那么新的王朝疆域得有多么辽阔?! 苏云亭站直,身体正色道:“姝瑶,我要在海岛上派人,但我没有可靠的人手。我那些个义兄弟们,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也不可能让我手里下的兵单独驻扎一个海岛,人性是经不住考验的。” “姻亲!我需要姻亲的力量!我需要你的几个舅舅,十多个表兄弟,助我一臂之力!” “我要他们像定海神针一样,牢牢地定在那个海岛上,守住我们最后的退路!” “但我也要把话说清楚,如果阿娘真的有坐上那个位置的一天,姝瑶,你们家可能会因为掌握这个海岛受到忌惮。不是阿娘不相信你们,而是总有一些人想要立下从龙之功!” 印度历史就是一部不断被外族侵略统治的历史。 在拉其普特时期后,突厥人远征印度,在印度北部建立了穆斯林政权,称德里苏丹王朝。 469.第469章 姝瑶的决断 第469章 姝瑶的决断 弯月如钩,静静地挂在树梢枝头,繁星点点,在苍穹上熠熠闪烁。 主院大厅里却灯火通明,外祖,四个舅舅,四个舅妈以及十来个表兄弟全都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姝瑶转述苏云亭的话。 “外祖,舅舅们,舅妈们,二郎的意思是,如果你们愿意,下一次出海,他会带上几个表哥一起去。” 舅舅们面面相觑,这可不是一个出不出海的事,这是搭上全族性命的大事! 坐在在上方的外祖父,点燃一杆烟枪,吧嗒几口。 青烟袅袅上升,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姝瑶,你是怎么想的?” 姝瑶早就想好了:“如果只有我自己,那肯定会不顾一切的跟着二郎。但这事儿关乎外祖舅舅,舅妈们还有表兄们的身家性命,肯定不能替你们做决定。” 大舅看了一眼自己的三个儿子,一个个身材高大,一点也不像南方人,他们早早地就跟着自己跑船,水性是一等一的好。 但他们的这一辈子,也是一眼就望到头了。 “爹,人挪死,树挪活。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瞧着大将军顾南夕,就是那一股滔天洪水!可以一试!”大舅率先开口。 二舅捏紧拳头,反驳道:“你光看着好的一面,怎么没看到坏的一面?人家苏二郎都明说了,事情若是败了,咱们全家都得逃到一个海岛上去,事情若是成了,我们不得陷入那什么之争里啊!” 姝瑶纠正道:“不,二郎没有争夺之心。” 二舅:“那旁的人呢?戏文里都说了,天家无父子!” 三舅小声嘟囔:“就算不参与这事,只要姝瑶和苏二郎成亲,这种事儿,我们全家也逃不过呀!” 四舅蹭的一下,揪起三舅的脖子上,恶狠狠道:“你什么意思?你难不成想让我们姝瑶悔婚?!结亲之前,我就不信,你心里没一点儿想法!事到临头了,你倒是瞻前顾后起来!” “四弟,快放手!”三舅妈一看自家夫君被揪住得脸红脖子粗,急忙上前扒拉。 “四弟,你三哥说的难道不对吗?是,我们当时是知道大将军有这样的想法,但当时大将军才得了一个小小的云州,谁能想到她真能有这样的能耐呀!” 二舅妈则在一旁拿着帕子抹眼泪:“我们都活了这么大一把岁数了,这条命豁出去就豁出去了,但你那些个侄子还年轻着呢!我家老二今年刚成亲!且不说日后如何,光是去一个荒无人烟的海岛上,谁知道还能不能有命回来?” 二舅见老三不是老四的对手,便过来拉偏架:“四弟,你也太冲动了,你还记不记得,你眼前的这个是你三哥?!” 四舅双目通红,恶狠狠地回望二哥:“那你还记不记得小妹?!小妹就姝瑶一个孩子,你们在这儿闹这一出,是想做什么?!” 四舅又扫了一眼,三哥和二哥二嫂三嫂,扯起嘴角姝瑶露出一丝讥讽。 “当初同意结亲,你们就是想着能得到好处,至于大将军带来的那些风险,你们觉得是杞人忧天。如今大将军真有这份魄力和实力,你们就打起退堂鼓!可真叫我瞧不起!” 二舅妈拧眉不悦道:“四弟,话不要说的那么难听。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咱们家姝瑶能干,攀上一门好亲事,我自然是替她高兴!若这门亲事,要搭上我家几口的命,那我还真不愿意沾这光。” 三嫂招招手,示意自己的几个儿子来到自己身边。 “是的,我儿子就是我的命!我连跑船都不想让他们去跑,怎么可能舍得他们去海岛?!我就希望他们平平安安的,哪怕当个小行商,只要待在我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姝瑶坐在末尾,平静地看着原本对自己宠爱无比的舅舅舅妈们,为了这个事争吵不断。 在这一瞬间,姝瑶突然明白了苏云亭那一句人性禁不住考验。 舅舅舅妈疼爱自己是真的,但他们更为自己一小家考虑也是真的。没有对错,只是人之常情。 眼见着几个兄弟要为这件事打起来,坐在最上面的外祖,用烟杆子重重地敲了几下桌子:“够了,在小辈面前尽闹笑话!通通给我坐下!” 几个舅舅们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自己的座椅上。 大堂里的气氛凝滞无比,让人喘不上气。 “行了,这有什么好吵的?十个手指头还各有长短呢,人各有志。”外祖深深地吸了一口旱烟,呛得咳嗽起来。 “外祖!” 外祖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事:“老大,明儿个你去把族老们全找过来。我们要分宗!” 什么?!分宗?! “这怎么能行?!我们连分家都没分,怎么能直接分宗??”二舅在脸上青一块红一块。 这年头家里有老人的,哪怕连孙子都有了,也极少分家。 有那些个分家的,一般都是家庭不和睦的。 这下可好!老爷子连家都不分,直接提出来分宗! 这不是在胡闹吗?! 老爷子微微抬起眼皮子,浑浊的眼眸看向自己的几个儿子:“大树枝繁叶茂,是该分枝散叶了!这事事关重大,与其让强扭的瓜不甜,不如各奔东西!” 话刚说完,老爷子的眼神便瞬间变得锐利起来。浑身充满着不怒自威的骇人气势:“丑话说在前头,今天在这里的谈话,若是往外传出去一个字,我不管是谁,通通一杯毒酒完事!” 二舅妈被老爷子犀利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哆嗦,不由地垂下脑袋。 众人齐声道:“知道了,爹!” “知道了,祖父!” …… 天刚蒙蒙亮,大舅就踏着露水,坐船回淮阳。 被接来的族老们虽然不解,但还是尊重外祖的决定,不出三天,分宗的事也就办好了。 大舅和四舅一家单独分了出去,虽然仍然挂在陈家族谱上,但单属一支,日后即便犯了牵连九族的罪过,也只是到他们这儿为止了。 分完宗后,二舅三舅一家带着外祖父,坐上回淮阳的船,他们还要回去把剩下的手续上交官府备案。 大舅和四舅并没有来码头相送,只有姝瑶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码头上…… 我的中药终于到了……赶紧喝上,这一周的状态下滑太严重。医生说跟东北下大雪,冷到累到有关。 一场暴雪把我的状态干到几个月前…… 谢谢宝子们的打赏,订阅和支持! 470.第470章 你若负我,我必杀之! 第470章 你若负我,我必杀之! “外祖和舅舅们已经走,了河边风大,你也回去吧。”苏云亭给姝瑶披上一件带色披风。 夏日的码头带着一股河水鱼虾的腥气。 姝瑶愣愣地盯着河面,远处,外祖他们乘坐的船已化为一个小黑点,即将消失在天河交界处。 姝瑶没有转身,语气飘忽,如风一般:“苏云亭,有朝一日,你若负我,我必杀之。” 苏云亭双手摁在姝瑶的双肩上,稍稍用力,让姝瑶转过身来与自己面对面。 “姝瑶,若有一日,我负了你,你尽管杀之。” 苏云亭摘下腰间的一把小匕首,匕首上镶嵌着五颜六色的宝石。 苏云亭牵起姝瑶的手,把匕首塞进姝瑶的掌心。 姝瑶紧紧握住掌心里的匕首,被匕首上的宝石硌得掌心生疼。 从这一刻起,她孙姝瑶将不再是外祖和舅舅怀里的娇娇女郎! 她将和眼前这个男人一起面对未来的风云诡谲,成则翱翔千里,败则舍身成仁! 次日,苏云亭随着江南商队北上。 因为不想在这个关头再刺激年轻小皇帝,所以苏云亭这一次的出行并没有大张大鼓,而是弄了个假身份,掩人耳目。 “狗剩?姝瑶,你确定这个名字符合我的气质吗?”苏云亭拿着公验,一脸的无语。 他有理由怀疑,这是这个小妮子的报复! “狗剩这名字不好听吗?要不叫狗蛋?” 苏云亭还真在这两个名字间想了一下,貌似狗剩更好听一些? 苏云亭趁着周围没人在意,一把搂住姝瑶,轻轻道:“我喜欢这个名字,我就是你的小狗子,汪汪!” 姝瑶被苏云婷的厚脸皮给惊到了,没好气道:“您可快上船吧,别在这里耍无赖了!我会照顾好阿丽塔的。” 果然,甲板上有人已经开始催促起来:“还有没有没上船的?快着些!船要开了!” 苏云亭连小厮都没带,自己拎着一个半人高的小竹箱,健步如飞,一眨眼就上了船。 他站在船的甲板上,冲着还在岸边等着的孙姝瑶,用力挥手,直到再也看不见孙姝瑶,这才打算回到自己的船舱。 这个船舱位于船的二楼,不算很大,只能容得下一张,半米来宽的床,还有一张桌子,一条凳子。 船上的隔音并不好,苏云亭坐在船舱内,还能听见外面忙忙碌碌的吵闹声。 “船家,这是怎么回事?二楼不是客舱吗?怎么还把东西堵我门口了?!” “实在不好意思,这是运往云州的粮食!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云州又忙着和鞑子打仗,我们东家就寻思多运些粮食过去!底仓都装满了,这才不得不往楼上搬。” 船客不满,说话就带着些阴阳怪气:“我就不信,你们东家能这么好心,千里迢迢把粮运到云州去,还能不挣钱?这粮食到了云州,价格不得翻个四五翻?” 船家的态度很好:“我们东家是江南首富,和大将军顾南夕又有旧,还真没打算赚这个钱!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给您带来了不便,船票给您打八折!”在大周,普通人出趟远门一般是两种方式,骑马或者是乘船。 在官道上,马车一天大概能行驶三十多公里,马车费一公里两文钱,如果带的行李多,行李还得加收一百文。 因为马不可能不休息,如果马车预计要走二十天,那么总共可能要休息5天,整个路程预计二十五天,乘客就得付二十五天的钱,差不多是二两银子。 相较而言,乘船就会便宜很多。如果是顺风行驶,船每天能行驶两百多公里,行驶十来天,路费大概一百文。 如果是逆风行驶,船价就翻倍。 船费打八折,能省下来几十分钱,船客便没再说什么。 苏云亭把公验和银票随身揣着后,便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 来甲板上透气的人很多,大多数都是行商,也有像苏云亭这样单身一人或者全家一起坐船北上的。 这个年头通讯不变,所以行商之间很喜欢交换信息。 “云州的仗打完了吗?是不是能去草原那一块儿做生意了?” “我没走过北面,我这次是打算去京都。你们从哪里来?” “南郡。得知大将军顾南夕收复故土以后,朱大人特开心,整个南郡足足庆贺了三天。《云州周报》一报难求!我想着多打探一些云州的消息,走完这一趟也去云州瞧瞧!” “可真是不得了!你们说大将军都把界碑立到武州城下去了,武州城会不会开城门和大将军做生意?” “如果真是这样,那云州可真是要起来了!只要武州打开城门,哪怕是偷偷地打开,那也比以前强多了,他们北面可全都是草原贵族,有钱的很!” “能不有钱吗?!每年得从我们大周抢了多少东西去!” “想赚钱,趁着这几年赶紧赚!我瞧着京都的方向不大对头!” “嘘嘘!这话岂是能乱说的!不说这个了!唉,这几年风向一年一变,去年果子酒一罐难求!今年我本来想着去京都多运一些果子酒回来,没成想,春风一吹,果子酒销售点,便铺到了我们南郡!” “岂止是果子酒,百川书院,百达快递,百味饭店,哪个郡没有?” “你说说,这大将军顾南夕是怎么教孩子的?!且不说苏大郎,光一个苏小娘子,那是比多少老行商都厉害!” “我家孙子要是能有他们一半的能耐,我都能含笑九泉!” 苏云亭站在一旁贪婪地听着,从这些行商们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在商场大杀四方的小妹,以及在清流之中声名鹤起的大哥! 苏云亭的嘴角高高翘起,眼神比波光粼粼的河面还要闪耀。 行商们夸赞大哥和小妹的话语,让他的心头好似吃了蜜一般甜。 苏云亭望着北方,此刻他的心是如此的急切,恨不得把心分成两半,一半立刻飞到云州,飞到阿娘身旁,另一半飞回京都,去看看大兄和小妹长没长进! 不知道,阿娘看到自己会不会吓一跳? 不知道阿娘还会不会随身揣着一把,用来堵自己的嘴? 471.第471章 卧槽,兄弟们这么厉害? 第471章 卧槽,兄弟们这么厉害? 因为没有航道能连接杭州和云州,等船到了河中郡河中府,苏云亭就下了船,打算上坊市里买一架马车,走陆路去云州。 河中府还没有从前几年的旱灾中缓过来,即便它身为一郡的省城,街面上的行人也不如其他州郡多。 和苏云亭一起下船的其他商队们踏进河中郡的地界后,一扫在船上的轻松气氛,一个个面色沉重,对下船的货物看守得极紧。 河中郡地处大周中部,是北上云州的必经之路,因而诸多行商在会在这里暂作停留。 “苏二郎!” 苏云亭一下码头就看见码头上停着一辆极为显眼的马车,马车四周站着十来个衙役,马车里的人正冲着自己挥手。 苏云亭眯起眼睛,费了好大的劲才认出来这个留着山羊胡须的人是谁。 “三哥,您怎么在这里?!” 李明德跳下马车,围着苏云亭转了好几圈,给照着他胸口来了一拳:“好你个小子,要不是百达快递的于掌柜给我来信儿,我还不知道你竟然偷摸来了河中!” 李明德伸手想要接过苏云亭手里的竹箱,结果低估了箱子的重量,差点闪着腰。 “我的天,你莫不是在箱子里藏了块石头,怎么这么重?” 李明德讪讪地松开手,示意身后的衙役们过来帮忙。 这箱子着实是重,四个衙役憋得脸脸红脖子粗,费老大的劲,才把这个竹箱扛到了马车上。 李明德拉着苏云亭坐上马车:“你说你,跟个闷葫芦似的,既然来了三哥的地界,怎么不提前告诉三哥一声?莫不是瞧不起我?” 苏云亭正听了一头雾水,三哥李明德怎么会来河中?而且瞧他这做派,显然换成了地头蛇一般的存在。 “三哥,你怎么来河中郡了?” 李明德放下车帘,看着苏云亭被晒得黝黑的脸,取笑:“这么长时间没见,你都变成个小黑人,我为什么就不能来河中郡了?” 李明德从马车的暗阁里掏出小茶杯和茶壶,给两人倒了一杯茶。 马车两边的窗户敞开着,能清楚地听到街道上的喧嚣。 “去年我爹爹给我谋了河中府典吏一职,做了个不入流的小官。刚开春,干娘实力越发强大,又破费了一些金银,这才谋了主薄一职。” 似乎想到了什么,李明德轻笑:“别瞧着这河中郡池子小,架不住里面的王八多。纵使当年旱灾,导致处理了一批官吏,但重新再调任过来的,个个都有后台背景。” “不过这样也好,他们不收钱,我们还真不好往河中郡安插人手。” 河中府的官衙在上一次民变中被难民冲了,如今的河中府是新修的。 新的官衙依旧气派,但李明德不住在这里,而是住在官衙旁的一座小院。 马车停下,李明德给这些个衙役们一笔钱财后,这边和苏云亭一起进了小院。 小院不大,是个南北朝向的一进院子。 院子里的仆人也不多,只有李明德从京都带过来的书童一人,在当地买下了一个老婆子做粗使打扫,一个老头子看门做些杂活,连厨娘都没雇一个。“我们先把东西放下,然后我带着你去百味饭店。” 苏云亭自己拎着箱子放到东厢房:“三哥,你平日里也不在家里开火吗?” “是啊,有百味饭店在,便宜又实惠还好吃,我为啥要开火?” “三哥,你挺可以啊,新官上任就能支使得动那些衙役们!” 李明德拍拍鼓鼓囊囊的荷包:“在这地界,啥都不好使,唯有银子最好使!就算升到县令,没有银子也寸步难行,你吩咐下去的事,衙役们能把十分做到一分,就算干实事儿了!” 这官场情况着实是出乎了苏云亭的预料:“前些年不是被整顿过吗?” 见苏云亭已经收拾利落,李明德带着苏云亭走出院门,百味饭店离官衙而并不远,步行半炷香时间也就到了。 “越穷的地方,就越容易被刮三层皮,更何况河中郡还有朝廷赈灾!纵观天下,真正穷苦的地方,能发展起来的只有一处半。一处是云州,另外半处则是南郡。” 两人聊着聊着就来到了百味饭店。 百味饭店的生意极为红火,整个一楼大堂全都被行商们坐得满满当当。 但李明德是老客人,又和东家苏云烟是义兄妹关系,自然在二楼有属于自己的专属包间。 两人上了楼,坐在临街的包间上,随意点了几个小菜,便把包间门关上了。 “云亭,你且在这里多待几日。等底下的师兄弟们来了河中府,咱们再一起叙叙旧。” “师兄弟们?” 小厮正好上菜,李明德等菜上齐后,又过去把房间门倒锁了一下。 干完这件事,李明德和苏云亭碰了一杯,边喝边闲聊。 “这两年我们了不少钱,把百川书院的师兄弟们安插进河中郡,河南郡当主薄典吏。彻底把这两郡的关系网给打通了!” 苏云亭有些咋舌,这得砸进去多少钱啊? 同时苏云亭也有些担忧:“河中郡的官场风气不大好,师兄弟们大多出身贫寒,他们到了地方上,岂不是举步维艰?” “这就要谢谢我们的十一妹!对于那些个家资不丰的师兄弟们,十一妹拉他们入伙果子酒代理。既给师兄弟们一些发财的路子,也为果子酒铺满两郡创造了条件。” 苏云亭听到这话,眼睛亮得比星星还要亮:“小妹竟然这般厉害!” 李明德摸了摸好不容易留起来的一点点小胡子:“那可不呗!个九哥宋知州,被他们宋家认了回去,彻底把控住宋家,在整个相州也算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了!” “至于大哥,别瞧着他人在京都,只有一个小小的爵位,平日里也没什么动静,实际上他在清流中的名声极好。百川书院除了在京都,还在其他十二个州郡都开了分校。” 百川书院基本上是在赔钱经营,但只要那些幼苗们成长起来,那都是一股坚定的嫡系力量。 “老七蒋光海在去年就考上了一甲进士,现在还在补位,在听他说,蒋御史已经替他走动了,估摸着今年就能进入翰林院。” “老十陈逸轩正跟着他爹混呢,上一次听他来信,说是要定亲了,岳家是工部虞衡清吏司主事。” 472.第472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第472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苏云亭听得眸光闪了闪,虞衡清司吏司主事只是个正六品,陈逸轩自己本身虽然没有爵位,但他爹在光禄寺混了那么多年,官职只正六品。 但他们一家可是实打实的京都坐地户,理应可以往上攀一攀,为何会选择和虞衡清司做亲家? 仿佛是知道苏云亭的疑惑,李明德压低声音:“这虞衡清吏司有郎中一人,员郎外两人,主事四人。郎中年近七十,不大管事。两个员外为争夺郎中一位,斗得不可开交。” “大部分事务都交给四个主事来做。老十的未来岳父正是负责军器科。” 工部分为虞衡清吏司,都水清司吏司,屯田清吏司,营缮清吏司。 虞衡清吏司又分为军器科,窑冶科,柜、杂科,案、算房,火房。 能单独掌管军器科,想来这个岳家在虞衡清吏司还算是说得上话。 苏云亭也想通了,为何陈逸轩要结这个亲。 因为阿娘曾经把做好的火器作为贺礼献给圣上。 但最开始的样品有诸多缺点,不易制作,没有得到圣上的重视。 陈家和阿娘的关系,算不得什么秘密,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 这个主事既然同意结亲,那必定是打探清楚的,估计是想着投靠阿娘。 “火器有进展了?” 李明德的嘴角越聊越大,重重点头:“超级大的进展!原以为干娘会在这一次北上的时候使用火器,大杀四方。十弟还在犯愁,怎么和他的未来老丈人一起瞒下这个消息。” “万万没想到,干娘竟是一杆长枪硬拼出来的!不过也好,这样厉害的大杀器,在关键时候才能发出更好的作用!听闻,云州的方隐年和老道长研发出一个炸药包,只要埋到城墙下,即便再坚固的城墙也会被炸出个口子!” 卧槽! 苏云亭咽了咽口水,难怪阿娘没在这次战场上使用火器,因为一旦让火器暴露,说不定就连炸药包也会被暴露! 只要有了这个炸药包,阿娘岂不是可以一路平推到京都? 苏云亭和李明德对视一眼,无需多言,彼此都心领神会。 苏云亭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声音带些沙哑:“这方隐年又是谁?打哪来的?” 李明德想起曾经听到的流言,欲言又止,隐晦道:“被梧桐树吸引来的凤凰。果子酒,香皂香水,全都出自他手。本是朔州人,后来带着全家投奔干娘。” 苏云亭没注意到李明德的不自在,只想着等到了云州后,就去会一会这方隐年。 两人一唠,就唠到了明月高悬。 河中府不及京都繁华,也不及云州热闹。 入了夜,除了百味饭店,整座城市只有街灯火透明。 苏云亭躺在陌生的房间里,窗外的明月照在地上,投下一片清冷。 苏云亭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没想到一觉睡到了大天亮。他醒来推开房门,就见那个缺了一颗门牙的老婆子,从厨房端来温在锅里的肉羹。 “苏郎君,主人去上职了。出发前吩咐我去百川味饭店买了肉羹,给您做早膳。中午的时候他会回来,你如果想在河中府转转,可以去衙门找他,他给您派些衙役保护。” 大清早,一碗热乎乎的肉粥下肚,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苏云亭出门后没打算去找李明德,李明德刚升官,即便河中府的官僚风气不太好,苏云亭也不想给李明德添麻烦,就没有去麻烦他。 更何况苏云亭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弱鸡仔了,现在的他,壮实得能打死一头牛! 他又没打算出城,在城里呆着,还能出事不成? 事实证明,还真的出事了! 苏云亭寻思着买点笔墨纸砚送给三哥,东西选好了,一摸腰间,荷包竟然不见了! 苏云亭一脸的震惊,打死他也想不明白,这荷包是何时丢的! 书肆的掌柜对这种情况却是司空见惯,把东西又放回去后,叮嘱苏云亭:“第一次来河中府吧?下次把东西都看好了,不要走小道。” “青天白日,难不成还有人当街抢劫?” 掌柜像看傻子一样看苏云亭,不知道这是从哪蹦出来的地主家的傻儿子。 “你当这里是京都或者云州呢?!在河中,除了云州的商队,就只有百达快递无人敢抢,无人敢偷。” 苏云亭长了大见识! 这才多长时间,原本偏远之地的云州,民生和治安竟然比河中郡还要好了?!都能跟京都相提并论了?! “掌柜的,你这说的也太夸张了,这可是河中郡!怎么会比不上云州?” 掌柜翻了个白眼,挥挥手,赶苏云亭走:“一边玩儿去!云州有云国公在,哪里是我们河中府比得了的?!” 来大街上找苏云亭的李明德,刚好瞧见这一幕,脑瓜子一转就猜到发生何事了。 李明德拽走苏云亭:“被偷了还是被抢了?我都告诉你了,出门的话,我给你派一些衙役。你当我出门带那么多人,是为了搞派头的?我那是为了保证我的生命安全!” 苏云亭是真没想到河中郡居然乱成这个样子,接下来一路北上,自己是不是得找个商队? “当然不用!有兄弟们几个,还能让你在河中这个地界发生危险?!” 因为师兄弟们散在河中各个州县,苏云亭着急去云州,只愿意在河中府待个两三日。 因此,这次是兄弟们并没有聚齐,只有离河中府比较近的几个县的兄弟们赶了过来。 这场聚会,众人喝了个七倒八歪。 次日,苏云亭揉着胀痛的额角,坐上李明德为他准备的马车。 马车里面除了苏云亭带着的大箱子,还有李明德为他这一路准备的吃食。 李明德站在城门口,送别苏云亭:“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我早就先你一步,派人去沿途各州县给师兄弟们报信,保证你北上的一路安全无虞!” 苏云亭双手抱拳作揖:“多谢三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再会!” “替我向干娘问好!有朝一日,我必定率全府百姓大开城门,恭迎干娘!” 473.第473章 《西游记》? 第473章 《西游记》? 这一路出了河中府,苏云亭真正明白了,三哥口里的天下谁人不识君是什么意思! 每到一个县的边界,就会有记忆中熟悉的脸庞等在官道旁。 他们或者带着衙役,或者带着镖师,护着自己一路北上。 包吃包住包安全! 这是苏云亭走过的最舒坦的路,也是苏云亭体验过的最舒适的一次出远门! 出了河中郡以后,剩下的路就要靠苏云亭自己走了。 风雨兼程,苏云亭终于来到了抚冥镇。 城门大敞着,平整的土水泥道上有骑着自行车的,也有开着三轮车的,还有步行的,熙熙攘攘,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 因为进出城门的人太多,队伍被排成了三队。 苏云亭排在队伍末尾,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他的身后又多了三四十个人。 “卖报了,卖报了!《云州周报》新出的话本子《西游记》,正式出炉!由大将军和蓬莱客携手打造!” 四五个卖报童骑着三轮车,沿着队伍四处吆喝。 城里的卖报生意太卷,这几个孩童卷不过那些嘴皮子贼溜的大人们,于是他们打算在城门口划拉点生意。 “《西游记》?是那只石猴的故事啊!我来一份!” “我也要一份!” “这位小兄弟,我和你拼一份如何?”排在苏云亭后边的一个老人家,舔着一张笑脸,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一路,苏云亭并没有听说过什么西游记,不由好奇问道:“这西游记是怎么回事?” 老人家一心想劝苏云亭跟他合伙买报纸,自然是知而无不言。 “嗨,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听人说,《云州周报》的主编文钰姑娘去找大将军,两人一起商量出一个话本子,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话本子!讲述的是一个石猴子的故事!风声放出来有一段时间了,今日总算是刊登出来了!” 一起排队的人也在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这石头还能成精?” “有什么不可以的,不都说大将军是天神下凡吗?说不定大将军当神仙的时候,还真的见过这只石猴子呢!” “听说文钰姑娘在闭关了好久,就是为了这部西游记!” 苏云亭心里一动,上一次阿娘和文钰合作出来的《孤臣传》风靡整个京都,是阿娘复出计划中的一环! 这一次,阿娘和文钰合力打造一部西游记,肯定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报童,给我来一份!”苏云亭二话不出,掏出两枚铜板递给报童。 他身后的老人家,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踮起脚尖,眼巴巴地看着报纸。 《云州周报》头板上是一只活灵活现,身披铠甲手持长棍的猴子! 苏云亭挑眉:“老人家,你识字吗?” “我家孙孙在百川书院上学,回来会教我们。我年纪大了,比不上年轻人记性好,只认识个百八十个字,看报纸也是连懵带猜。” 《云州周报》和其他的话本子不一样,一点儿也不咬文嚼字,纯粹是一口大白话,老百姓们不需要全认识,也能看明白。 苏云亭不是个小气的人,心里虽然为云州的识字普及率这么高,感到诧异,但仍是大方地把报纸分享给老人家。 【盖闻天地之数,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一元。将一元分为十二会,乃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之十二支也。每会该一万八百岁。】开篇第一段就是讲天地的年龄,一天十二个时辰的划分和来源。 言之凿凿,好似事实本就该如此。 老百姓们只知道日出日落,哪里知道为何一天要分为十二个时辰? 猛地听到这一段话,全都觉得原来如此,这就是属于天地的秘密! 而这番背景介绍更是为石猴孙悟空的出世,增加了好几分的可信度! 西游记延续了文钰的风格,节奏明快,一期b报纸就从天地之初,石猴出世,讲到了,石猴在果山称王! 最后一段话则停在石猴要去寻找仙缘上! “没了,怎么这么快就没有了?!”还没有轮到自己进城,这个故事竟然没有了! “这个石猴子是要去修仙吗?!这世界上真的有修仙之法?” “不好说呀!当初京都不是都在传崔三论崔大人传给侯大将军秘密宝藏了吗?有人就说秘密宝藏是修仙之法!” 来自京都的商队爆出个惊天大瓜,引得周围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的百姓们议论纷纷。 就连深知内情的苏云亭,在这一瞬间也有片刻的恍惚动摇。 莫非当初宝箱里的并不是义祖的贝贝们,而真的是修仙之法? 想到这里,苏云亭晃了晃脑袋,把那个不靠谱的猜测晃了出去。 以义祖父和阿娘的性格,不可能追求什么长生! 苏云亭深呼吸一口气,不禁有一点后怕,这西游记的魅力比当初的《孤城传》还要厉害百倍千倍! 不过短短一期的内容就勾得人欲罢不能,并且对这事深信不疑。 文钰的功底又精进了! 有了西游记,漫长的排队过程不再无聊。 不少人把故事翻了一遍又一遍。,还特意向周边识字的行人讨教那些个生僻字,一时间,学习热情高涨不已! 时间一眨眼便过去了,苏云亭没有拿出狗剩的公验,而是拿出自己的公验。 守城小吏上下打量一番苏云亭,眉头拧得几乎能夹死苍蝇。 只见他和周边的小吏们说了几句,一个小兵卒嗖嗖跑上城墙。 苏云亭则被请到一边,守城小兵继续检查其他人。 苏云亭不解:“我为何不能进城?” 守城小兵挠挠脑袋:“你长得既不像永昌侯,又不像大将军。我不确定你的身份,你先稍等会儿,我去请个能确定你身份的人来!” “哈哈哈哈,苏二郎,你黑的跟昆仑奴似的,难怪这些小兵认不出来你!”李老大大笑着从城墙上走下来。 别说是这些小兵,就连李老大也是观察了好一会儿,才能确定眼前的这个黑小伙就是苏二郎! “你怎么黑成这副模样?身体倒是结实了许多!走,我带你去见大将军!” 看了一上午的抗美援朝,再次佩服起他们的意志和战术战略水平! 感兴趣的宝子,可以去看看60军,180师的复仇之战,以及91团的深入敌后。 真牛逼啊,这种水平的战斗,我是写不出来了…… 474.第474章 阿娘,我回来了! 第474章 阿娘,我回来了! “这就是苏二郎吗?是大将军的儿子?” “长得确实不大像。” 在老百姓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中,李老大带着苏云亭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最后来到了刺史府门前。 刺史府并没有很大,看上去和其他新修建的府邸差不多。 如果没有门上挂着的刺史府牌匾,甚至比不上河中府县衙气派。 然而,每一个路过刺史府门口的行人和行商,无论是走路的,还是骑着三轮车的,都会自觉地放轻动作,高声聊天的行人也会压低声音。 “我们到了。”李老大上前,敲了三下大门,门房确认好身份后,就让李老大带着苏二郎进去了。 苏云亭好奇地打量着院子,堂堂云州刺史府竟然还没有永昌侯府一半大。 院子的地面铺了一层土水泥,而不是铺着青砖。 而且,这个院子连走廊都没有,更别提小园! 摆在屋前的两长排盆,里面种的也是残破不堪。 看到这一幕,苏云亭的眼泪咔擦就要掉下来。 阿娘在云州过的竟然是这样的苦日子! 在京都的时候,阿娘院子里的草草都有专人伺弄,长得那叫一个娇艳欲滴! 下人想要去通传,被苏云亭拦了下来。 苏云亭想再看一看,阿娘待了好几年的云州是什么样子! 可惜,这个刺史府真的不算大,苏云亭没走几步就能把格局看了个清清楚楚。 就在苏云亭想要推开顾南夕的书房的时候,突然,一道黑影如风一般,在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从书房里一跃而出,径直扑向苏云亭。 这大黑影的速度实在是太快,苏云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便被重重地推倒在地。 电光火时间,苏云亭对上的是一双泛着绿光的兽瞳,鼻尖似乎还能闻到野兽般的腥臭。 那道黑影低声怒吼,锋利的兽齿直往下滴答口水! 苏云亭心中大惊,阿娘的府上怎么会有猞猁?! “小!新换的盆是不是你给打碎的?!哎呀,堂堂刺史府没有一盆像样的,这说出去像话吗?!你知道错了没有?” 绿梅找小找了一上午,都不知道它藏哪里去了。 明明才屁大点的地方,愣是生找不着它! 好不容易听到小的动静,绿梅粗溜一下,从厨房窜出来了,想要好好教训,这个仗着主子宠爱,就无法无天的小坏蛋! “嗷!”小得瑟地低吼一声,示意绿梅赶紧来看,他抓住了个小贼! 绿梅边走边骂:“你是不是又在吓唬家里的下人了?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把人弄受伤了,医药费就从你的伙食费里扣!” “绿梅姑姑!”苏云亭原本想和这支猞猁好好较量一番,但听绿梅姑姑这一说,貌似这只猞猁是自家养的! 一时间,苏云亭也不好对这支小猞猁下手,只能委屈巴巴地喊一声绿梅姑姑。 绿梅脚步一顿,这声音怎么如此耳熟? 绿梅连忙加快了步伐,低头一看,简直是又惊又喜! 被小按在爪下的小黑炭,不正是自家二郎吗?! “二郎,你怎么来了?!小,你快点松开,这是你二哥!” 哈?! 小湿漉漉的鼻尖蹭了蹭苏云亭,这才轻巧地从他身上跳到地上,迈着优雅的步子,又不知道窜到哪里去了!“哎哟,你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绿梅连忙搀扶起苏云亭,替他拍打后背上沾染的尘土。 幸好院子里抹了一层土水泥,尘土并不算多。 苏云亭有些委屈,本来就有好些个义兄弟们在跟自己争夺母亲,这下可好了,又来了一只猞猁! “绿梅姑姑,这猞猁是谁送的呀?” “浩日沁部的人送的。起初我们还以为是一只小猫,结果越长越大,长得跟个小豹子似的,这才认出来小是一只猞猁!” 绿梅带着苏云亭和李老大去大堂:“我就说呢,这小怎么不会喵喵叫,只会嗷嗷嗷!原来真的不是狸奴!” 隔着大堂的门,清楚地传来顾南夕清脆的声音。 苏云亭的脚步一顿,眼眶渐渐红起来。 见苏云亭不敢上前,绿梅也红了眼眶,哽咽道:“进去吧,二郎!主子也在惦记着你们呢。大郎隔一个月就写一封信过来,那些信都快被主子翻烂了。你这一走却是一年多,半点消息也得不着。” 苏云亭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就是当初考科举的时候,他也没有这般紧张过。 苏云亭扯了扯嘴角,苦笑道:“绿梅姑姑,你先让我缓缓。莫让我在外人面前丢了脸。” 绿梅轻轻推了一把苏云亭的后背:“哪里有什么外人?主子正在和文钰商量西游记呢!” 苏云亭顺着这股力道,往前迈了几步,颤抖着手,推开那扇大门。 门一推开,原本就亮堂的大堂,更加明亮起来。 原本还在讨论西游记剧情的顾南夕扭头一看,只见一个高高大大的人影,背着阳光,堵在门口。 阳光太刺眼,顾南夕眯起眼睛,这道身影的轮廓怎么有些眼熟? “阿娘,我回来了。” 原本懒懒的,靠在椅子上的顾南夕听到这声音,砰的一下站起身,快步朝门口迈去。 “二郎?是二郎吗?” 顾南夕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声音是如此的颤抖。 苏云亭哐当一下,双膝跪地,跪行到顾南夕身前,双手抱住顾南夕的腿,压抑的思念,在此刻如洪水决堤一般倾泻而出。 “阿娘,是我,我回来了!我真的好想你啊!” 在外面,经历风吹雨打,好不容易才树立起来的盔甲,在见到阿娘的这一瞬间,支离破碎! 当苏云亭如自己一直向往的那般,彻底在外头闯荡后,他才真正知道家意味着什么。 家就是他在茫茫大海上,面对狂风急雨,也要坚持下去的信念! 顾南夕摸了摸苏云亭的发顶,似乎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头,良久之后,才道:“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户外的阳光照进来,为两人投下两道道长长的影子。 这一刻,美好得让所有人都不忍心打扰。 475.第475章 未来的儿媳,别客气 第475章 未来的儿媳,别客气 “嗷嗷!嗷!”一道毛茸茸的身影愣是挤进两人中间。 苏云亭被小爪子挠了好几下,又不敢对家里最小的兄弟下手,不得不松开手。 不过还是气恼小打扰他和阿娘的久别重逢,于是,苏云亭照着那肥嘟嘟,毛茸茸的屁股轻轻来了一巴掌。 “嗷!嗷!”小扭头冲着苏云亭龇牙咧嘴,然后又转过头去,脑袋轻轻蹭了蹭顾南夕的手,发出委屈的嗷嗷叫。 哎哟,这可把顾南夕心疼坏了,但又不忍心责怪苏云亭,只好撸了几把小:“你自己个玩儿去,我和你二哥有话要说。” 小一步一回头,临走前还用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抽了一下苏云亭的后背。 苏云亭几乎要气笑了。 顾南夕连忙扶起苏云亭:“别跟小一般见识,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独生子来着,突然多出来一个二哥,有些不适应。” 苏云亭瘪嘴:“阿娘,你怎么没告诉他,他不仅有二哥,还有四哥五哥?排在他上头的可足足有十一个!” 顾南夕挠挠脑袋,朝着在一旁看热闹的文钰投去求救的视线。 文钰假装没看见,刚才那一幕为她写石猴拜师菩提老祖提供了不少灵感! 见文钰靠不住,顾南夕只好僵硬地转移话题:“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次出海怎么样?一切可还顺利,有没有受伤?” 苏云亭好不容易见到阿娘,乐得见阿娘眼里只有自己一个。 苏云亭正打算开口撒撒娇,就听见绿梅姑姑在门外说。 “主子,顾大人,顾十三他们来了!” 苏云亭目光暗了暗,得了,好不容易的亲子时光又要被打断了! 副将顾海在得了许可后,大步流星地走进院里,第一眼就看见那个高高大大的青年。 这名男子英姿飒爽,浓眉飞扬,双目炯炯,眼神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束起的长发随风飘扬,增添了几分洒脱,就是皮肤有点黑。 副将顾海的年纪比在场所有人都大,顾南夕连忙为两人相互介绍。 “云亭,快来拜见你顾叔父。顾叔父驻守边关十年,在我来了云州后,更是尽心尽力!没有你顾叔父,就没有我的今日!” 顾海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其实是大将军顾南夕的家将,哪里能让苏二郎喊自己一声叔父? 苏云亭没二话,当即行礼:“拜见顾叔父!” “二郎客气!”顾海心里熨贴的不行,幸好这苏二郎不肖永昌侯,反倒是更像大将军! 跟在顾海后面的顾十三和苏云亭简单照了个礼,就向顾南夕禀告:“我们一得到消息说苏二郎来了抚冥镇,就立刻来了!傍晚前,王大人和颜大人也得赶过来。其他几个镇子离咱们这头比较远,还得有些时日才能来!” 大将军顾南夕总共只有三个孩子,苏小娘子时常来云州,他们都见过。 剩下的两个,苏大郎和苏二郎却都没来过云州。 好不容易苏二郎能来一趟云州,大家伙自然是想要见一见的。 毕竟,大将军顾南夕走的那一条路,还是要有几个继承人,才会更让手底下的人安心! 顾海初见苏云亭,心里头就满意的很,这二郎身上带着一股子气,一股不甘落后于人的气! 果然不出顾十三所料,太阳刚刚落山,王不喜和颜同初就联袂而来。这顿晚饭,众人自然是要一起吃的。 文钰本想告辞,却被顾南夕硬留下来:“都不是外人,一起吃顿饭怎么了?” 文钰迟疑,这屋子里的人都是大将军顾南夕的嫡系力量,讨论的话题估计也是事关云州乃至大将军顾南夕的未来规划,自己留在这里会不会不太好? 绿梅借着给文钰端茶,在文钰耳边轻声道:“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大郎不在云州,文钰姑娘替大郎听一听也是好的。” 文钰的脸刷一下就红了,都不敢去看顾南夕:“绿梅姑姑误会了,我和大郎……我们没什么。” 绿梅捂嘴笑:“还说没什么!每个月大郎来那么厚的一封信,全是先寄到你府上,然后再由你交给主子。大郎就差没明着告诉主子,让我们帮他看好未来媳妇儿,别叫媳妇儿跑了!” 怕文钰不好意思,绿梅还有些话没说出来。 像文钰这般长着七窍玲珑心的娘子,她难道会看不出来大郎的用意吗? 但她一接到信件,还是颠颠地跑来刺史府了! 这分明就是郎有情,妾有意,不过碍于现在的形势,不方便揭开那一层透明纸! 绿梅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都怪那小皇帝心眼小!要不是因为他,主子又得多一个绝佳的大儿媳妇! 说不定过不了几年,连孙子都能抱上了! 文钰扫了一眼众人,刚刚绿梅的说话的声音虽然很小,但是在座的哪个不是耳聪目明? 想来都听见了,可是他们一个个表现的好像一切如常,并没有一点点的惊讶。 文钰脑子一转,就明白了自己和大郎的事,估计早就落入所有人眼中! 既然如此,文钰也就不扭扭捏捏,而是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其他人眼里也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虽然还没见过苏大郎,但苏大郎选定的这个媳妇儿跟他们共事这么久,其能力和为人是得到上下一致认可的! 众人经常在刺史府留饭,对流程熟悉的很。 一个个把自己想吃的菜报给小厮,厨房能做的就厨房做,厨房不能做的就上百味饭店找大厨做。 准备餐食还需要时间,众人就一边吃着攒盘,一边喝着酒水,气氛轻松随意。 最受大家关心的自然是苏云亭的经历。 苏云亭:“我们出海后,货物很受欢迎,甩得很快!就是南面不如我们大周富裕,人口也比不上我们。” “对了,阿娘,我还给你们带了礼物!” 苏云亭叫下人们搬来自己的竹筐子,放在院子中间,然后他走过去,随手一打开。 只见那里满满都是拳头大的宝石,蓝的,紫的,红的! 宝石在烛火下散发的光芒,险些闪瞎在场所有人的眼! 476.第476章 仙人抚我顶 第476章 仙人抚我顶 苏云亭像分石头似的,把宝石给所有人都分了一个。 “大家别客气,我用一批绢布就能换来十颗宝石!一两茶叶换一颗!不过我没有敞开了卖,毕竟物以稀为贵!他们也就皇室富裕一些,平民们是买不起这些东西的。” 颜同初用手捏了捏了宝石,确定这是真的后,心里像喝了醋一样酸溜溜的。 整个云州上上下下,忙忙碌碌一整年,都比不上人家出海一年! 难怪那些大商人,宁可借钱买船也要出海,果然利润很大! 分完礼物后,苏云亭继续道:“我在南下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海岛,海岛上的作物,一年三熟,离海岛不远,还有一片广袤无垠的大陆,应该就是前朝唐大法师笔下的天竺。” 顾南夕点点头,没想到这一次苏云亭居然南下那么远,以往的行商一般都只是到南洋就不再南下。 苏云亭打量一下顾南夕的神色,发现她的表情没有一点点的震惊。 难道阿娘早就知道南面会有什么,早就知道海岛的存在? 所以当初她才会提出组建造船厂?! 那么,对于那片大陆阿娘又是什么个想法? 苏云亭按捺住心中的疑问,继续介绍经历过的天竺的风土人情。 一直静静听着的文钰猛地抬起头,张大嘴巴看向顾南夕。 “怎么了?”苏云亭不明白文钰为何这么惊讶。 文钰:“大将军,你说的唐僧师徒要西行取经的地方,就是这里吗?” 顾南夕想了想,其实此天竺非彼天竺,唐僧师徒要去的应该叫古印度,但解释起来实在是太麻烦了,而且从地理上来说,天竺并不是一个国家,而是好几个小国的统称。 说是要去天竺取经也没错。 顾南夕:“对。” 众人面面相觑,看来这又是大将军部布的一个局,只是不知道这个局有多深! 苏云亭舔了舔嘴唇,见文钰没有什么要问的就继续说道。 “我来的时候,路过河中郡。河中郡的官僚风气实在是不堪,小吏们处处吃拿卡要,街头小偷横行。若是长此以往,也不知何时才能从旱灾中恢复昔日的繁华!” 王不喜点的红烧肉第一个就上来了。 被骟过的猪肉没有以往家猪的骚臭味儿,又加了和料酒焖煮,不仅色泽好看,味道吃起来也是入口即化,颇受大周人的喜爱。 苏云亭早就听闻云州的罐头无论是焖羊肉还是红烧肉,都是大周一绝。 此时,新鲜的东坡肉一上桌,他就没忍住夹一块尝起来,确实如传言中所说的那样美味,完全扭转了他对猪肉的偏见! 王不喜用一块红烧肉或米饭下肚,这才道:“河中郡积重难返,我们曾提出和他们合作养猪,却被他们拒绝了。想要彻底整治河中郡,得等到我们能做主的那一日才行。” 对此,苏云亭也很赞同:“三哥李明德在河中府作主薄,他也是这么说的。现在河中郡基本上每个州县都有我们百川书院的人,就缺一个好时机!” 这件事是王不喜等人第一次听说。 原来大将军早就在河中郡做好布局了…… 美味佳肴,一道道被端了上来。 和众人混熟的苏云亭话也密了许多:“九哥宋知州,现在在相州说一不二。我寻思着等我在云州再待几日,就去京都,中途路过相州的时候,和九哥再碰碰面。” 颜同初拿酒杯的手一顿,相州?相州不是宋家一家独大吗? 对了,方才二郎说的宋知州也姓宋! 颜同初咋舌,万万没想到,被誉为大周文气所在的相州,竟然也是大将军的地盘! 大将军还究竟还有多少张底牌没有露出来? 王不喜和颜同初对视,一两人默默听着苏云亭说话。 “老十陈逸轩和虞衡清吏司主事结亲了,他岳家主管军器科。” 听到这话,顾海,顾十三,王不喜,颜同初等人长舒一口气。 火器威力越来越大,他们还担心上次送给皇帝的火器,会引起皇帝的重视。 没想到,大将军早已想在了前头,竟然连虞衡清司吏司主事都能拿下! 这世界上除了血缘关系,就是姻亲关系最为靠谱。 顾南夕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这些个孩子里头就老十最为跳脱,给自己写的信也是最多的,恨不得十天写上一封,怎么连定亲这样的大事竟然也没有向自己透露? 顾南夕打算等有空了,就给老十写封信问一问是什么情况,是不是被家里人逼婚了? 讲完了其他人,苏云亭又把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我今年打算带着姝瑶的大舅四舅和他们家的几个哥哥们一起出海。海岛就交给他们经营!” 顾南夕皱眉:“这事儿你跟姝瑶他们家商量过了吗?这么大的事可不能光听你一个人的!” 苏云亭替姝瑶表功:“放心吧,阿娘,这事儿早就跟他们通过气了。姝瑶一听,自己娘家人能为您开疆守土,那是嗷嗷蹦着,想要为您尽力!” “后来呀,还是我劝阻了他们,我说这个事儿办的好了,那自然大家都好,要是没办好,可是要命的事儿!人家把好好的一个女儿嫁到咱们家来,我们总不能拉着人家冒这么大的险!” “我一顿好说歹说,姝瑶外祖才同意分宗!姝瑶大舅四舅跟着我们一起南下,他二舅三舅守着淮阳那块地界,继续做他们的漕帮。有他们守着那块水域,我们的商船往来也更放心些。” 在座的都是人精,除了顾南夕没听出来,其他人都听明白了。 人家姝瑶家里为了跟不跟苏云亭南下,起了有不同的意见,人家老爷子为了保险起见,就把家里给分宗了。 不过,看破不说破,没人拆穿苏二郎。 顾南夕:“姝瑶是个好孩子,你可不能负了她!” “嗯!” 这一顿晚宴,吃得极为开心。 顾南夕平时都不喝酒,但在这么大喜的日子里,还是喝了好几杯果子酒,也许是太开心了,顾南夕隐隐有些醉意。 她看着已经长大的苏云亭,心里格外骄傲自豪。 顾南夕朝苏云亭勾勾手,苏云亭便老老实实地走过去。 看到他这个憨憨的模样,顾南希夕没忍住,在他毛茸茸的头上揉了好几把,就像撸小似的。 “娘?” 顾南夕咳咳两声,孩子长大了,好面子,可不能叫他知道自己想撸他:“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愿我儿此生无病无灾,平安喜乐。” 477.第477章 阿娘打下的江山! 顾南夕是真的有点醉了,在绿梅的搀扶下回了卧室休息,其他的人则继续交流感情。 “文钰,阿娘,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和阿娘好几年没见,苏云亭已经摸不准阿娘的脉了,只能虚心向文钰请教。 文钰想了想:“是不是跟西游记有关?” 在座的都没有外人,文钰简单和众人说了一下西游记的故事梗概。 这其实就是一个天生地养的石猴子,不服天不服地,被压在五指山下,最后陪着唐僧一起西行取经的故事。 主打的一个就是老子不服就是干! 中途还穿插着八十一难。 苏云亭眸光闪闪,他知道阿娘的意思了! 对于如何治理天下,阿娘对大周一直奉行的是使民强,使民富,使民知之。 但是,在天竺,民众愚昧,更加信奉神灵。 在西游记里,谁也不知道唐僧最后取的是真经还是假经! 既然天竺人更加信奉神灵,他们能为信奉印度教还是伊斯兰教打得不可开交,为什么不能信奉一个新的教?! “文钰,我们哪天再具体聊一聊西游记!” 文钰郑重地点头。 她一直以为西游记是写给大周百姓,写给幽云十六州的汉人们看的,现在看起来,大将军肯定还有更深的意图! 放下这件事,顾海等人热情地邀请苏云亭过几日去草原转一转。 苏云亭自然是答应了。 次日,顾南夕还在熟睡,苏云亭就活蹦乱跳的起床,她跟绿梅说了一声后,就去拜访耿家。 可能是练武的人都习惯早起,太阳还没有完全露出头来,耿家的大门就敞开着。 耿老汉又坐在了屋顶上,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用力一划,他手上的木棍上就燃起一道小小的火光。 耿汉用这簇小火点燃烟丝,目视远方,吧嗒抽起烟来。 “师父,你可以啊,从哪儿弄来这么好的宝贝?这可比火折子好用多了!”苏云亭踩着栅栏,几个跃步就来到了屋顶上,在耿老汉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小盒子。 苏云亭拿着小盒子上下打量,没找着藏火星的地方,又放到鼻尖闻了闻,隐隐有一些硫磺和黄磷的气味。 这玩意儿倒是方便的很,轻轻一滑就能起火。 “好你个臭小子,一回来就抢我的东西!”耿老汉咳咳两声,眼眶都咳红了。 “可别这么说,我拿东西跟你换!”苏云亭从怀里掏出一个大红色的宝石,塞到耿老汉的衣服里。 耿老汉咋舌:“你是去金山了还是去当海盗了?” “都有!遇到小海盗,就他们那些破船,我们直接撵过去,掀起的风浪都足以把他们掀翻!遇上那些个有大船的海盗,我们就库库一顿干,抄了他们的老巢!” 苏云亭挨着耿老汉坐下来,还在低头研究手里的小盒子。 耿老汉掏出红宝石,打算上交给老婆子。 “放心吧,师父,我也给师娘准备了。这红宝石,你就留着当私房钱!” 耿老汉一听,连忙把红宝石收起来,掀开屋顶的一个瓦片,再把红宝石藏进去。 “你研究明白没?这个叫火柴!上个月新开的火柴厂产的,一盒也就卖三文钱。” 火柴?苏云亭从久远的记忆里扒拉了几下,终于想起来。 在北齐《陆艺志》上有过描述,在北齐战败的时候,在连火种都成问题的情况下,宫里的那些宫女们就用黄磷,硫磺造出了世界上的第一根火柴。 只不过那火柴不像这个小盒子这样安全方便。 “谁做出来的?真是个人才!” “方隐年。” “啧啧,又是他!”有时候,苏云亭也会怀疑,阿娘是不是真的是天神下凡? 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能人异士围绕在她周围? 就像这方隐年,以前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他就好像凭空出来的,就认准了阿娘一人。 “在我回杭州前,我一定要见一见,这个方隐年。” 耿老汉吧嗒一口旱烟,瞥一眼苏云亭,淡淡开口:“看就看,可千万别动手。这方郎君文文弱弱的,跟你以前差不多,可禁不住你一拳头。” 苏云亭不满:“我作甚要打他?在师傅你心里,我就是这样嫉贤妒能的人吗?” 耿老汉:“你心里咋想的,我哪里知道?我就先告诉你,这方隐年可是咱们大将军的心肝宝贝,为咱们云州做了不少事!” “知道了,我会好声好气的!” “既然你回来了,就去给师叔师伯师祖上个香吧。”耿老汉跳一下房顶,轻手轻脚地从主屋里捧出一叠纸钱和香烛。 两人一起骑上苏云亭的马,出了北城门。 太阳刚好从地平线全部升起,无边无际的草原一片翠绿,被阳光一照,像是刷了一层金粉,随着阵阵的清风掀起碧波金浪。 两人一路向北狂奔跑,跑了大概半个时辰,耿老汉这才叫停。 “师父,咱们师祖就埋在这里吗?” 耿老汉划了一下火柴,点燃三炷香,递给苏云亭:“都成肉泥了,怎么埋?” “啊?那为什么选这里?” “他们死的那个地方,开春就被发现了有煤矿!那一块儿全被圈起来了,不让旁人进去。” 苏云亭恭恭敬敬地插好三柱香,又磕了几个头,两人站在这里等着香燃尽。 “他们死的惨,连个全尸都没有。这些年,他们的葬身之地又全被鞑子占着,我也没办法去祭奠。好在大将军把那些土地都抢回来了!” 耿老汉一直望着北方。 不知道那些煤矿是原本就存在,还是那些英雄的尸体所化。 他们是不是也觉得云州很好,大将军很好,所以他们也想为云州尽最后一份力? 草原上的风很大,这几炷香没一会儿就燃烧干净了。 耿老汉指着北方,对苏云亭道:“二郎,这是你阿娘打下来的江山!你千万不能把它给弄丢了!” 苏云亭望着看不到边际的草原,这是他第一次来草原,这种无边无垠和大海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大海展现的是天地之威,草原的辽阔展现的是勃勃生机。 人们无法在大海上修建城池,养活百姓,但在草原上却可以! “放心吧,师父!我阿娘的东西永远是我阿娘的,谁也抢不走!”(本章完) 478.第478章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等香燃尽,两人骑着马想再进城的时候,就已经需要排队了。 排队的人群中,草原人和胡商各占一半。 他们叽里咕噜说着外邦话,苏云亭一句也没听懂。 苏云亭望着井然有序的排队队伍,心里暗惊,也不知道阿娘是怎么把这些人合在一起的,连话都听不明白呢,如何沟通? 耿老汉见苏云亭左顾右盼,像个土包子似的,清了一下嗓子,淡淡道。 “别瞅了,这些草原人一部分是家里有男人在抚冥镇当兵的,一部分是部落就在附近,一大早出发,在镇里买些东西,逛一逛,天黑前再回去。” “当兵?!” 耿老汉目光悠悠:“大惊小怪,既然是云州的人,当然要为云州而战。” “他们能听话?” 耿老汉曾经被邀请到军营里,教授了几堂武术课,想到那场景,不禁为顾南夕的领兵能力感到佩服。 “你以为,想当云州的兵是那么容易的事呢?在别的州郡当兵,需要拉壮丁,在咱们云州中当兵,那是找关系都挤不进去的大好事!” 毕竟在别的州郡,当兵就等于送死,要么当受苦受累的厢兵,要么就是当炮灰,北面的鞑子,西面的吐蕃,都不是啥好鸟,以前,大周对上他们十战九败。 但是在云州就不一样了,这实力是杠杠的硬,胜仗是一场接一场的打,前途是大大的好! 苏云亭的眉头却拧得跟麻似的。 军队扩张,在保护云州安全方面是好事,但其造成的后勤压力,以及对主将的统帅能力都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为何韩信被封为战神? 韩信点兵,多多益善。这就是对韩信最大的夸奖。 这里的多多益善,不仅是只有士兵,还有下面多少城池,多少民户,多少军户,后勤能供应多少部队,能打赢多少人,打多远,打多短的时间…… 这一切,作为主将不仅要心里有数,而且还要有办法管理。 整个云州,真的有这样堪比韩信的主将吗? 如果只靠阿娘一个人,那她得多么劳心劳力?! 就在苏云亭还忧心忡忡的时候,排在他前面的几个草原人,竟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一字一句地念起大周话。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起初,苏云亭只是有一耳没一耳地听着,越往后听越发现,这些草原人念的内容一点也不简单,以三字一句的形式,内容涵盖了道德伦理,历史自然等各方面的知识! “这是什么?!”苏云亭整个人都有些激动起来,这个多么适合给儿童启蒙。大哥若是得到这本书,肯定得开心极了! 耿老汉:“这是大将军拿出来的,给百川书院蒙学部做教材用的《三字经》,说是一个叫王应麟的书生写的。” 苏云亭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原来是出自阿娘之手啊! “蒙学部还招这么大的草原人?”苏云亭上下打量前面那几个草原汉子,怎么看,都觉得这年龄起码满二十了? 耿老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怎么可能?!他们应该是干部培训班里的兵。” “干部培训班?”苏云亭眨眨眼,这又是个没听过的词汇。 耿老汉叹了一口气,这二郎还是离云州隔得太远了,长此以往,二郎如何跟得上云州,跟得上大将军的步子? “二郎,你先别着急回京都,在云州多待一段时日,学透彻了以后再走。你和大郎虽然各有所长,但日后总是要继承你们阿娘的衣钵。”苏云亭也是这么想的,云州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新鲜事物层出不穷,不趁着这个机会多了解点,日后怕是跟不上阿娘的思路! 守城兵卒检查身份的速度很快,两人话还没聊完,就轮到他们了。 兵卒一瞅是耿老汉,连苏云亭的公验都没打开,直接放行。 “嗯?”苏云亭诧异,“不再仔细核验一下吗?” 守城兵力摆摆手:“不用了,全抚冥镇都传遍了,大将军的二郎来了咱们这里。” “你如何确定是我?” 守城兵卒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因为整个云州再也找不到比你更黑的人了。” 耿老汉哈哈大笑,推着苏云亭的后背进城:“我在云州待了这么久,每次进出城门都要核对身份,你倒好,才来第二天就能刷脸进城了。”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那可不成,我年轻时候,可是靠着一张脸才把你师娘哄到手!” 两人一路往回走,耿老汉才继续之前的话题:“咱们云州五人为一伍,两伍为一什。一什有十三人,除去十兵还有什长一人,伙夫一人,政委一人。” “政委?”这又是苏云亭从没听说过的。 “对,什长负责军事训练,政委负责队伍建设。无论是什长还是政委,都必须先去干部培训班接受培训。” 这个干部培训一共分为三大块,军事,文化和思想。 军事自然是关于军旗,列阵,以及火器的应用。 文化这一块则是以《三字经》为主要教材,目的是提高基层干部的识字率。 至于思想,则是忠诚教育加军纪教育。 顾南夕不求云州队伍能做到后世那样的高度,但最起码,别一攻入城池,就像强盗一样,一窝蜂地烧杀抢掠。 很明显,云州日后是要收复幽云十六州的,在那里还有大批的汉人百姓。 加强军纪教育就是为了应对收复幽云十六州后对当地的管理。 顾南夕就这一点,特意和顾海,顾十三,王不喜,秦泊淮等领兵将领开了好几次会,开诚布公地说出自己的目的和要求。 因为在这个年代,打了胜仗后,掳掠城池,是给攻城士兵的一种奖赏,一般是默许他们抢砸三天的。 好在顾南夕在云州军队中的威信极高,这条军纪即便触碰到士兵们的利益,但还是得到了贯彻和实行。 “阿娘可真厉害呀!”苏云亭也是带兵出过海的人,他自然知道,不让手底下的兵捞好处,是多么难的一件事! 恐怕全天下的将领算进来,只有阿娘一个人能做到! (本章完) 479.第479章 不一样的云州 比起清晨的安静,此刻的抚冥镇街道热闹许多。 两旁商铺林立,小商贩们也推着小摊车支起了摊子,商品琳琅满目,令人眼缭乱。 耳边全是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鼻尖是烧饼铺铺扑鼻而来的香味。 行人们匆匆忙忙,有的甚至来不及在小吃摊上吃完早饭,拿着烧饼便着急去上工。 “去怀朔镇啦,有没有去怀朔镇的?”骑着三轮车的脚夫,高声吆喝着,拉起客人。 “我们要去!包车!” 苏云亭一时有些恍惚,若不是街道上草原人多,他恐怕会分不清自己是身处云州,还是身处京都。 “快走,你师娘他们该起来了!”耿老汉加快脚步,刚推开院门就听见耿大娘的大嗓门。 “你个死老头,一大清早的上哪儿去了?!好不容易能休沐一日,就知道往外跑!这家里是装不下你了吗?” 耿老汉急忙拉过身旁的苏云亭,挡在自己身前:“老婆子,你快看看,谁来了!” 耿大娘回头一看,就见一块黑炭,立在自己眼前,吓了一跳后便反应过来,嘴角高高咧起,怎么也落不下去。 “二郎回来了!快来吃早饭,你来我们家,可有跟大将军说一声?莫叫大将军担心。” 苏云亭被拥到主位上:“跟绿梅姑姑说过了。也是奇怪了,没来云州前,我就想着天天跟阿娘黏在一块才好,来了云州后,我就开始四处往外跑。” 耿大娘给苏云亭舀了满满一大碗的肉羹:“那是因为你心安啊!你知道只要回去,随时都能见到大将军。” 耿大郎小声提醒:“大将军现在是云国公了,你该喊云国公!还有二郎是云国公世子!” 苏云亭连连摆手:“这可是我师娘,喊什么世子?咱们一切照旧。” 耿大娘也觉得很云国公不习惯:“我还是喜欢叫大将军。一说是大将军,满大周都知道是谁!” “祖母快点,我要迟到了!”耿家几个孙子孙女,背着小书包,一个个慌手慌脚,脸上全是焦急之色。 “天天起这么晚,你们不迟到,谁迟到?!”抱怨归抱怨,耿大娘还是上厨房把早就准备好的食盒,塞到大儿媳妇手上。 大儿媳妇儿去上工,刚好顺路,能把孩子们送到百川书院。 耿家大嫂跟苏苏云亭道完歉,便风风火火地带着孩子们出门了。 重新坐下来的耿大娘,望着孙子孙女们远去的背影,感慨道:“当年如果不是有百川书院,我们家四郎说不定还在家里蹲。原以为四郎能考上举人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万万没想到,家里的孙子孙女都能上学!” 耿大郎用刀割开烧饼,夹了一筷头羊肉丝塞进去,又淋了一勺大酱:“我们是赶上好时候了。我上次去京都的时候,村里的邻居们还后悔,没跟我们一块来云州。” 耿大郎把做好的烧饼放到苏云亭的碗里:“二郎,你尝尝这大酱,也是咱们云州的特产,可受欢迎了!” 做完一个夹肉烧饼,耿大郎又拿起来一个:“听咱们以前的邻居说,圣上觉得皇宫有点儿小,决定扩建皇宫。皇宫根下的百姓不乐意,也被强行拆了去。说是拿京郊的房子来换。” 耿大娘挑眉:“京郊的土地和房子都是有主的,咋换?” 耿大郎叹气:“强行征收土地呗。咱们村里头好些个租地的人家,地里的麦子眼瞅着要抽穗,也被拔了去!给他们心疼得眼泪汪汪的。”耿大娘彻底没胃口了,庄户人家最看不得庄稼被霍霍,这可是一家人一年的辛勤劳作! “他们把粮食拿走了,城里头的百姓吃什么?!” 耿老汉瞥一眼赌气囊塞的老婆子,小声提醒:“气糊涂了不成?京都那么多人,光靠周边种地哪能够吃?不都是用大船从江南拉来的吗?” 苏云亭蹙眉:“可是我听姝瑶的几个舅舅说,圣上想要建园林,指名要太湖的奇石,诸多原本运粮的大船都换成了运石头。” 一时间,桌子上没有人再说话。 物以稀为贵,当粮食供不应求的时候,粮价上涨是必然的事。 京都多豪门富户,自然不会在意这点价格上涨,但在京都生活的老百姓,可就惨了。 苏云亭也有些担心起在京都的大兄和小妹。 众人没滋没味儿地吃着肉羹以及夹肉烧饼,原本相见的喜悦蒙上一层阴霾。 “圣上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想当初,他对大将军多好啊!” 耿大娘心里头有些难受,闷闷的,胀胀的。 她就想不明白,隔了好几百年才出来了一个大将军,这不是一件大好事吗?! 怎么那个小皇帝就是容不下大将军呢?!以前都说他性子和善,生活简朴。 可是现在,哪里和善?哪里简朴了? 太祖和先帝都想过扩建皇宫,最后都因周围百姓不同意,就放弃了。 “唉。”耿大娘放下碗筷,“还是咱们云州好,咱们大将军好,真希望大将军能活得长长久久,寿与天齐!” 苏云亭和跟家人吃完早饭,又分了礼物后,决定去怀朔镇和沃野镇看一看。 听说怀朔镇是云州美食的云集之地,果子酒厂,香水厂全在那里。 “我就不和你一起去了。你师娘不许我喝酒,但去了怀朔镇,哪有不喝酒的?”耿老汉故意扬起声音,嘴里说着不跟着去,实际上却拽着马缰绳不松手。 耿大娘哪里不知道他的小心思? “少作妖!要不是看在二郎的面子上,你休想再去怀朔镇!” “嘿嘿,放心吧,我不会喝醉的。”耿老汉笑成一朵菊,颠颠地跟着苏云亭走了。 难得见师父这样开心,苏云亭不免笑道:“怀朔镇就这样好?” “当然好!吃的喝的玩儿的,保证让你乐不思蜀!这西游记才出了第一回,就听说怀朔镇的戏班子已经排出了戏来了!” 怀朔镇早已今非昔比,当年只有一个奶茶能拿得出手,现在奶茶果子酒,焖羊肉红烧肉,甚至还搞起了烧烤! 一边喝着果子酒,一边吃着烧烤,然后再看戏,这就是神仙日子啊!(本章完) 480.第480章 你就是方隐年? 两人一入怀朔镇,耿老汉就径直奔向夏家食肆。 “夏掌柜,给我来两坛果子酒,一坛焖羊肉,一坛红烧肉。”耿老汉熟练地点完餐后,又问道,“听说鸿福戏班新排了一回石猴出世,何时上演?” 夏掌柜一看是老熟人耿老汉,又看了看他身旁的壮小伙,便以为这是耿老汉家的二郎。 “许久都不见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上别家吃去了呢!再过一炷香时间,鸿福戏班的新戏就要开演了!” 夏掌柜从柜台里抽出两张门票:“第一次见大侄子面,没啥好东西,这两张票你们拿去看吧。” 耿老汉张张嘴想解释,这不是自己儿子,被苏云亭拦了下来。 苏云亭接过两张门票,笑得一脸憨厚:“多谢叔父。” 夏掌柜就喜欢看云州的儿郎们长得高高壮壮,于是他拍了拍苏云亭的肩膀,鼓励道:“好好和你爹学本事,以后保卫云州,为大将军效力!” “嗯!”苏云亭重重点头。 耿老汉着急去看戏,提着打包好的酒水和焖肉,拉着苏云亭就走。 鸿福戏班所在的剧场原本是怀朔镇最大的青楼,甚至可以说是整个云州最大的青楼,后来顾南夕不允许云州有嫖娼之事,所以青楼就黄了。 青楼里的女子,想回家的就回家,想自己谋生的就自己谋生,剩下一些实在是没有一点谋生本事,只会唱歌跳舞的女子,在顾南夕的建议下,干脆组建起一个戏班子。 以前是卖艺又卖身,现在则变成了卖艺不卖身。 青楼的老鸨又是个聪慧的,不舍得钱找人定制戏本子,干脆就拍起《云州周报》上的故事。 《夫君宠妾灭妻,我转身和离你哭什么?》 《我的同桌是女郎》 《上错轿嫁对郎》 这些都是鸿福戏班的经典剧目,几乎场场座无虚席。 纵使苏云亭对鸿福戏班的受欢迎程度有了心理准备,但现实还是远出乎他的想象。 剧场门口排满了乌泱泱的人,全是在等待第二场的。 耿老汉拽着苏云亭一路挤了进去,给门口的壮汉看了看票,这才得以进去。 夏掌柜的票位置还不错,位于二楼比较靠前的位置,一张方桌能坐四个人。 耿老汉和苏云亭来的晚,另外两个人已经坐下了。 “方郎君?” “耿大爷!” 方隐年和耿老汉抱拳行礼,两人小声寒暄一两句后全都坐下来,静静等着好戏开锣。 至于桌子上另一个人,则是王九和。 他喝得醉醺醺的,脸颊绯红,圣上封顾南夕为云国公,却一直没让自己回去。王九和知道,自己的仕途完蛋了!罪魁祸首就是云州的顾南夕! 他不想待在抚冥镇,天天听着周围的人是如何吹捧顾南希夕的,又不想去沃野镇看王不喜那厮的脸色,于是就天天混在怀朔镇里,醉生梦死。 江澄被派回王家,看看能否通过王家的运作使自己复出。 这也是他仅剩的最后一次希望。 耿老汉把酒水和肉放到桌子上,刚打开,就看听见一声锣响,好戏开场了! 鸿福戏班不愧是云州戏曲界的扛把子,只见白雾之中,一块巨石轰隆一下,从里面钻出来一个打扮的像猴子一样的人! 然后猴子飞到了果山,称为山大王,吃喝不愁,好不自在! 这样幸福的生活让观众们觉得,好像做一只猴子比做人要好。 可是,猴子也有生老病死,果山里的老猴子死了,石猴十分伤心,决定去学成仙之法,最后的结尾就是停留在猴子发现了一座仙山。 当这曲戏落幕的时候,整个现场献上了热烈的掌声。 “这石猴肯定是找到了仙山所在,肯定能拜师成功的吧?” “哈哈,我竟然觉得当一只猴子也不错!” “真的好惨,还要等好几天才能看到西游记第二回!” 观众们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耿老汉也在那儿直拍桌子:“怎么这么快就没有了呢?!我连酒都没喝完,它就没有了!为何《云州周报》不多刊登几回合?版面那么大,一次性刊登两回合也是足够的呀!” 方隐年羞涩地笑了笑:“因为大将军想要留给时间让大家思考,西游记背后的故事。” “嗯?这话怎么说?”隔壁桌的牛大人牛夫人一家齐齐把目光投向方隐年。 方隐年见四周都是熟人,自然乐得分享:“西游记表面上讲述的是石猴子成精的故事,实际上却含着各种隐喻。” 原本有些嬉闹的二楼渐渐安静下来,这可是方郎君!肯定有消息来源! 方隐年眼睛直冒光,当年考试《西游记》作阅读理解,自己得了个零蛋,他痛心疾首,把所有参考书的标准答案都背了一遍! 今天,总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石猴子成精了这颗石头,可是女娲补天剩下的那一块补天石!这就意味着,这石侯本该是属于天道的一员,却被忘记了。换到咱们整个大周,你们想到了谁?” “幽云十六州!”看客们异口同声道。 方隐年拍掌:“没错,这就是第一层喻意,这石猴就是幽云十六州!还有一些内容涉及到剧透我就不说了,等第二回第三回合出来,你们看了之后心里便有数了。” 方隐年拍拍屁股想走,却被看客们围住:“方郎君再透露一点。这只是第一层,那第二层又是什么个意思?” 方隐年挤不出去包围圈,只好老实道:“第二层就是把视野放大到整个天下,这石猴就是我们这些老百姓啊!其他的真的不能再说了,你们具体想吧,总归这绝对不是个简单的故事!” 听了方隐年这话,看客们纷纷若有所思,对第二回合的期待更高了。 苏云亭望着方隐年落荒而逃的身影,心里不免好笑,没想到本事那么大的一个人,竟然是这样腼腆的性子。 “师父,这方隐年还挺了解阿娘的。” 苏云亭原本还想会一会这方隐年,现在一见面,发现是个挺简单的家伙,应该不是敌人派来的探子,心中便放心了。(本章完) 481.第481章 《西游记》火爆大周 第481章 《西游记》火爆大周 苏云亭就跟会筋斗云的孙悟空似的,压根就闲不住,了一个月时间,把云州七个镇子全逛了一遍。 苏云亭在和顾南夕告别的时候,顾南夕交给他一个任务,那就去去给朔州的刺史大人送礼。 朔州刺史何云燕最喜爱书画,苏云亭在顾南夕的书房里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忍痛决定送给他一副阿娘的墨宝。 带着礼物,苏云亭跟随商队,南下京都。 在这一个多月时间里,《云州周报》上连载刊登的《西游记》已经把孙悟空拜师学艺,大闹天宫,被压五指山下以及被唐僧救出,准备西游取经,一路上收服了猪八戒,沙僧和小白龙,给讲完了。 因为故事通俗易懂,又有趣,还带着升级的爽感,大家伙都很想知道这石猴子能不能成功取得真经! 《云州周报》再次热销! 街头巷尾,茶馆食肆全是关于《西游记》的讨论,哪怕在京都,亦是如此。 商队到京都第一件事就是把《云州周报》给分发下去,生怕发晚了,引起抢购。 苏云亭瞧着天色还早,大兄应该还在百川书院念书,于是就去了福全茶楼。 就他这副长得跟黑人奴似的模样,茶馆里还真没有人认出他。 福全茶楼依旧热热闹闹的,说书先生正在台上唾沫横飞地说着《西游记》。 纵使他翻来覆去讲了很多遍,茶客们依旧是百听不厌。 上次这样的盛况还是在讲《孤城传》的时候。 说书先生讲完最后一遍,喝了一口茶,摆摆手,再指一指自己的嗓子,示意今天实在是讲不了了,茶客们这才放他离开。 “这如来佛祖怎么这么坏?人家孙悟空,只是不想去天庭当官罢了,为何要把他压在五指山下?” “这你可就不懂了吧!幽云十六州就是孙悟空,如来佛祖就是那群鞑子。孙悟空现在就等着唐僧去救他呢!” 至于唐僧是谁,那必然是云国公顾南夕!反正不可能是当今圣上! 同桌的另一名茶客点了一小盘炒米,小声道:“我们不也和孙悟空一样,被压在五指山下?京都里的粮价又涨了,粳米由三十文一斤涨到五十文一斤,糙米由五文一斤涨到了十五文一斤!再这样下去,怕是连饭都要吃不起了!” “这就是你只敢点一小盘炒米的原因?别说米价涨了,其他的哪样东西不涨?就连房租也涨了!我问房东为何涨价,他说米粮涨了,所以他也得涨!” “莫说房租,商税不也涨了吗!听说是圣上要建什么园……” “啥啥都涨价,唯独这工钱不涨!” “粮价房价税收,这不都是压在我们身上的五指山吗?” “嘘!你不要命了,你还当这是以前的京都呢?我隔壁邻居就是跟人吹牛,说他就是孙悟空72个分身之一,就被人逮到大牢里去了!” 一时间,茶客们紧紧抿着唇,气氛十分凝滞。 最后一个壮汉腾的一下起身,扔下十枚钱在桌上,嘟嘟囔囔地抱怨:“活又活不起,走又不让走,说都不让说!人家孙悟空好歹每年还有人带着吃喝去看他,我们有啥?” 苏云亭眨眨眼,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京都以前不是这样的啊?就连皇帝后宫里的那些八卦事,都是被京都百姓们拿在嘴边调笑的。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带着这份疑问,苏云亭离开福全茶楼上百味饭店找苏云烟。 毕竟是有血脉关系,苏云烟扫了两眼,就认出来眼前这块黑炭是自己的二哥。 “二哥,你这是往身上涂了多少黑炭呢?倒也不至于伪装至此!你画成这样,反而更显眼了,还不如换个女装。” 苏云亭跟着苏云烟进了二楼包厢,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苏掌柜这是阔气了,瞧不上你二哥了?” 苏云烟吩咐后厨做一壶加的奶茶,这才关上门:“我这不是替你犯愁吗?你长这个样子,如何上朝当官?” “我就没打算当官!”苏云亭的脚一翘一翘的,吊儿郎当道,“最近京都发生什么事了,一回来就感觉怪怪的。” 苏云烟打开门接过奶茶,又把门关上,嘴角勾起讽刺的笑意:“还能是为何?那个小皇帝又闹幺蛾子了呗!” “哦?” “西游记第二回合,孙悟空跟着菩提老祖学了大品天仙诀,众人都猜这是成仙之法,能长生不老。小皇帝最近身体不好,上一日朝要休息十日。这不就开始追求起什么长生?” 苏云亭哭笑不得:“这是话本子,他怎么还当真了?!” 苏云烟瘪瘪嘴,给二哥倒上满满一壶奶茶,这才开始吐槽:“十天前开始,连着五天都把我传进宫里头,问我当初义祖是不是把大品天仙诀传给阿娘了。” “哈?!”苏云亭瞪大眼睛,有些无语,“当初他不是信誓旦旦地说,绝世宝藏是治国经略吗?怎么又相信起宝藏是大品天仙决了?” “他嘴巴一张一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谁能捂住他的嘴?莫说是我,就连义祖都被传进宫里头好几次,最后把义祖惹火了,堵在宫门口骂了足足三个时辰!那小皇帝这才不敢来找我们。” “他可真是魔怔了!”苏云亭觉得自己在出海的这一年多时间,错过太多的好戏! “还不是被你阿娘整的?!我说那丫头片子,实在是太缺德了!”房门被推开,崔三论骂骂咧咧道。 与此同时,本就身体不好的李阁老也跑去佟太师府上抱怨。 “顾南夕这丫头片子,真缺德!早几年前下的套,竟然是一套接一套,还没完了!” 两人对坐石桌旁,离他们不远处的人工湖里莲盛开,香气宜人。 小厮们远远地站在一旁,只有佟太师夫人端着酒水和茶点,从小径两旁的丛中漫步而来。 “李阁老无事不登太师府,一来便说顾南夕。云国公又做何事了?”佟太师夫人为二人斟酒。 斟完酒后,佟太师拍了拍身侧的石凳,让夫人坐下,一起来听。 李阁老喝了一口果子酒,酒水甘甜清亮,一喝便知是云州产的。 明明是好酒,可他却觉得有一股苦涩,从舌尖一直蔓延到舌根,最后竟苦到了心里头。 “他怎么能上套呢?这么简单的计谋他怎么能上套呢?!那些圣贤书,那些史书终究是白读了!” 482.第482章 他乐意上当,怪谁?! 第482章 他乐意上当,怪谁?! 李阁老哽咽着,满是皱纹的脸竟带了一些清灰,就连嘴唇也泛着紫。 “当年,顾南夕她借着绝世宝藏一事,搞出一个书院大比,强势出道,并且带着百川书院,踩着太学和松山书院的名声,高调出现于人前!” “原以为宝藏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却没想到在几年后还能用上!所以当初那些流言,肯定有一部分是顾南夕放出来的!” 李阁老斩钉截铁道。 别的不说,绝世宝藏有可能是长生之法,这种说法肯定是她放出来的!就是为了埋钩子! 太他妈缺德了! 一个皇帝,不怕他庸碌无为,不怕他贪财好色,就怕他追求什么长生不老! 这玩意儿是那么好追求的吗?! 看看那些明君,最后都会在长生不老这个坎上狠狠栽一跤! 秦皇汉武,唐太宗,谁没吃过这样的教训? 这个西游记刚出来那会儿,李阁老就感觉不好,但一直找不到是哪里不好。 直到第二回大品天仙诀一出来,李阁老心里就一咯噔。 果不其然,这小皇帝就跟傻狍子似的,有坑就跳。 李阁老就跟吃了黄连似的,从里到外,苦得没边了:“才多长时间,大牢就关押了一百来号人!他们不过是瞎吹了几句,正常人谁会信?” 佟太师脸上一片波澜不惊,小皇帝的骚操作还少了?! “皇上现在已经不满足于在京都抓人了,还派出国舅那一帮子人去大周各地,咂摸什么仙缘!” 想到这里,佟太师几乎要笑出来了。 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国舅这帮子人会闹出什么动静来! 前段时间,那个姓黄的为了运一块太湖巨石到京都,又是给石头造船,又是拓宽运河,最后连京都南城门都被敲掉一部分,这才得以把巨石运回来。 园还没建成,就把江南和京都两地的老百姓闹得苦不堪言。 费尽巴拉运来的太湖巨石,被皇帝扔到一边,他现在又想起来要修仙了! 李阁老拍桌,怒道:“都怪顾南夕!她就是妖星,来霍乱我们大周的!” 佟太师吃了一块奶酥,这才觉得心里的憋屈好受点:“谁也怪不上,只能怪他自己!听西游记的人那么多足足有数十万,怎么不见别人信这事儿,就他信了?!” 李阁老一顿,还是强行为皇帝挽尊:“这不是运气不好嘛!恰逢官家这些日子身体不康健!说来真是奇怪,圣上自打身子骨就壮实,怎么突然之间就病殃殃的?莫非这也是顾南夕计划中的一环?” 佟太师夫人剥橘子的手一顿,随即又像无事人一般继续剥皮。 佟太师嘴角一抽:“或许吧,谁知道呢?” 李阁老在佟太师这里寻找不到认同感,并不想再和他聊下去了,起身要走:“含章,你可不要忘了,你答应过先皇什么!” “嗯!” 佟太师没有去送李阁老,而是闭起眼睛,享受其空气中传来的荷香。 “夫君,我们是不是被顾南夕设计了?” 仔细回想一下,猫儿发生那么大的改变,好像就是在苏云烟入宫以后! 佟太师拍了,拍佟太师夫人的手,安抚道:“既然迈出这一步,就不要去后悔。” 再说了,顾南夕已经发出很明确的邀请信号了。 唐僧师徒四人,顾南夕是唐僧,孙悟空是那些老百姓,猪八戒指的就是李阁老。 这些年,李阁老占据其位,不谋其政,中庸到底。 那沙僧指的是自己,曾在流沙河造下无数杀孽,但奉命等在流沙河,一路挑着行礼的依然是自己。佟太师无声地叹口气,能看懂自己的,全天下只有一个半,半个是李阁老,一个却是顾南,夕。 谁能想到竟然是她能理解自己! 佟太师睁开眼睛,望着湖面上的波光粼粼愣神。 白龙马乃龙子所化,却甘愿做唐僧的坐骑。 顾南夕这是什么都算到了,什么都猜到了,并且给他和李阁老都发出来邀请贴。 李阁老他肯定是看明白了,所以才故意来找自己。 他不想选顾南夕,也在劝告自己不要选顾南希。 …… 得知苏云亭回了京都,蒋御史,陈大人,李大人,还有陈逸轩都放下手中的事,赶去百味饭店,等他们进到包厢里时,就发现苏学明和崔大人都在里头。 “哎呀,吓了老子一大跳!云亭,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陈奕轩围着苏云亭转了好几圈,一边转一边摇头。 苏云亭明起眼睛,威胁道:“不要以为你定亲了,我就不会揍你。” “你不会的,这么多人呢,哪能不给兄弟一点面子?”说是这么说,陈逸轩还是乖乖地躲到崔三论背后。 苏云亭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交给陈逸轩:“阿娘给你的信。” 陈逸轩也顾不得会不会挨揍,闪身出来,拆开信件就看,看完后眼泪汪汪:“还是干娘疼我!他在信里问我,定亲一事是否自愿,可有为难之处!” 陈大人听到这话后,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陈逸轩把信件叠了叠,珍惜地放入怀里:“我这人没什么本事,没有其他几个哥哥们能干,但我也想为干娘做点什么。那家的女儿我也见过了,是个活泼可爱的,能娶到她,是我的福气。” 苏云亭拍了拍陈逸轩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包间不算太大,一群人各自找地方坐了下来。 蒋御史看了一眼崔三论,又看了看一脸恬静的苏云烟,最后没忍住,还是问道:“云烟,圣上身体抱恙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苏云烟还没回答,苏云亭就不干了:“蒋大人这话是何意?我妹妹不过一女郎,连宫门都没进去过,如何坑害皇上?” 苏玄明咳咳两声,小声道:“二弟,小妹是进过皇宫的。” 而且是把人家后宫搅成一团乱后,被皇帝赶出来的! 苏云亭表情一僵,哈?! 事儿都干下了,苏云烟也没有隐瞒的想法:“我只不过是劝了佟贵妃几句而已,剩下的可跟我没关系。” “劝她什么了?” “当贵妃哪有当太后好?” 蒋御史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这样容易就信你了?” 苏云烟灿烂一笑:“因为阿娘早就打好底子了,我只不过是点燃她心中的那团火焰。” 几位大人对视一眼,果然这是大将军几年前就布下的局! 483.第483章 小鸡啄米图 春日初夏,夏阳初长,繁未落尽,养麦正青春。 天亮的一天比一天早,太阳下山也一日比一日晚。 热意让大周百姓们脱下厚袍子,换上清凉的衣衫,有火力旺的人还把衣袖高高挽起,露出精瘦的手臂。 街道旁的茶摊子,冷饮摊子也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今年的夏天来的要早,也比往年更炎热。 百姓们笑着调侃:“怕不是那孙悟空踢翻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丹火落到我们州郡,变成了火焰山!” “只是不知这铁扇公主藏到了哪里去,谁能去找她借一把芭蕉扇?要再这么热下去,地里头的稻苗该遭殃了。” 农人们一担又一担地往地里头浇水,等到日落时分,地里头不再那么炎热,他们才三五成群地蹲在地头上,左一句右一句地聊着《西游记》。 这话本子写的就是好,看的人欲罢不能,只是当农人们把视线投向田地里焉巴巴的麦子时,心里就如同坠上一块巨石,沉甸甸的。 在话本子里,居住在火焰山附近的百姓们,备上一些奉仪,去求一求铁扇公主就能灭了这大火,保证风调雨顺。 可是在现实世界里,谁有这样的能耐? “还是耿家村好啊,当年苏二郎带着他们修建了水渠,今年可省老多事了!” 农人眼神里流露出羡慕之色。 坐在他对面的乡邻撇撇嘴:“那又怎么样?他们的地一大半都被圣上强行征收了过去!白瞎了那上好的水渠,全被填平了!” 另一个正在给小孙孙编草帽的老田汉抬起头,诧异道:“他们耿家村的田不是大将军的吗?” “唉,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朝廷不给云州拨款,前几年全是大将军靠着自己的家产才硬挺下来的。听说大将军在京都附近的田地和庄子,都被卖了个七七八八。” “唉。”老田汉叹了口气,望着地头,眼神里是止不住的担忧。 十天前,一亩田地要挑二十桶水。 今天一亩田地就要挑二十五桶水,就这样,还不够用。 村里的老人都说今年会是个灾年,只盼着这灾情不要太严重,范围不要太广。 不知道云州那头怎么样?去年《云州周报》上就报道了,整个云州都进行了水利工程建设,几乎村村都有水渠和水车。 如果真的没有活路,到时候是往云州逃还是往京都逃? …… 今年的炎热并不局限于京都,整个大周都是如此。 “大人,云州那头派人来问,要不要派人来给我们提供一些水渠建设的技术指导?他们的土水泥工厂产量很大,可以便宜一点卖给我们。” 朔州刺史府内,好几个县令都眼巴巴地瞅着他们的刺史何云燕。 “大人,云州的许老和王子庭都预测说今年会有大旱灾!下官去治下的好几个村里寻了些老人,他们也说今年收成会不大好。” “大人,下官去沃野镇看了看,他们都在水渠上盖了东西,王子庭说,这样可以减少水的蒸发。” 一条水渠那么长,谁没事会费力巴拉的去盖盖子? 他们这样做,肯定是在为旱灾做准备呢。 “前日,怀朔镇县衙里也发布了公告,鼓励家家户户打水井,条件不够的则以里坊为单位,合资打造。县衙则提供为期一年的免息贷款。”打水井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首先要打井人寻找到合适的打井地点,拿家伙事儿探一探地下有没有水源。 即便有水源,还要看能不能打下去,若是碰上坚硬的厚石层,就得换个地方打。 整套流程下来,想要打一个水井,最起码得费三贯钱。 云州这地方,除了沃野镇那一块盐碱地,其他地方都是有河流通过的,有的宽一些,有的窄一些。 云州的百姓宁可走远路,费点力气去河边挑水,不想钱打水井。 不过这一次县衙发公告了,他们不得不照做。 听着几个县令汇报情况,何云燕腮帮子都肿了起来。 他和顾南夕不一样,顾南夕在云州是一言堂,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朔州可是有好几家豪强呢! 何云燕也想好好整整水利,但朔州官衙没钱呀! 那些个豪强都住在碉堡里,还有成千上百名佃农,压根没把朔州官衙放在眼里。 “行,我知道了,我再跟云国公商量商量。” 打发完几个县令,何云燕带着心腹回到书房。 何云燕瘫坐在椅子上,拿起书桌上的《道德经》随意翻看了几页。 无为而治,顺应天时。 眼瞅着今年难过,自己这个刺史该如何做? “你们说,如果我去找云国公借些土水泥……算了,云州也不富裕,想要修建整个朔州的水利工程,所耗土水泥太多,纵使云国公愿意,我也开不了这个口。” 何云燕站起身,眉头紧紧皱着,几乎能夹死苍蝇:“你说说咱们朔州的豪强,怎么就不能像云州的世家一样,出钱出力?” 幕僚轻轻道:“大人,云州哪里还有什么世家豪强?” 能跑到全跑了,不能跑的被那几个县令剐了一层皮。 云国公到了云州后,又是一顿操作,那些豪强们能得到一个钱保命的机会,就对云国公感恩戴德! 何云燕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实在是被朔州的困境弄得心力憔悴,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手底下的人还不听话,这可咋整? 幕僚提议:“要不大人您试着问问云国公?前段时间,苏二郎回京都的路上还给您带了礼物,对您颇为恭敬。” 何云燕心里苦笑连连。 这送礼一事纯粹是因为云国公礼数周全,而不是因为看重自己! 何云燕翻出苏云亭送过来的画像,让幕僚们看一看:“你们帮我想想,这是怎么个意思?” 幕僚凑近一看,只见白纸之上是一只粗陋至极的公鸡,低头啄纸上的一个个小黑点。 说句心里话,即便没学过画画的六岁稚儿画的公鸡,都比画上的这幅画要好。 但这是云国公画的,必定有深意! “我知道了!这不是普普通通的公鸡,而是昴日星官!”(本章完) 484.第484章 顾南夕,太嚣张了! “昴日星官?!”何云燕仔细看了看画像,一点儿也没看出来星官的气派! 幕僚眼睛却越来越亮,他终于读懂了云国公的用心:“大人,您还记不记得《西游记》里,孙悟空被压五指山下的时候,佛祖说了什么?” 何云燕想了想:“孙悟空要想出这五指山,要么等待有缘人揭开上面的封印,要么就等着昴日星官吃完那座谷山。” “对呀!那座谷山吃完又涨,无穷无尽,昴日星官怎么可能吃得完?所以最后是唐僧去揭下封印,救出孙悟空。” 幕僚走来走去,心里越发佩服起云国公:“云州都在传,唐僧暗指的就是云国公,至于呢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就是幽云十六州或者说是大周百姓!” 何云燕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的话肯定是件大事! 果然,幕僚放低了声音:“大人,云国公这是给您传信呢!唐僧揭开封印,孙悟空出五指山那一日,就是昴日星官加入他们之时!” “唐僧师徒四人西行取经,要经九九八十一难,其中一难是百眼魔君,最后是昴日星官出面才得以解决!” “大人,云国公是在告诉您,您就是她的昴日星官!她对幽云十六州动手的那一日,就是您举旗的信号!” 哐当! 何云燕手里的《道德经》掉落在地。 何云燕脑子嗡嗡的一下,浑身打了个冷颤:“这样重大的事,云国公怎么能写在《西游记》上?!” 幕僚说的是攻打幽云十六州,实际上,不就是让自己在云国公和圣上之间站队吗?! 说不定,云国公还敢叫日月换青天! 何云燕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恨不得这双耳朵从来没有听过刚才那番话! 自己虽然也时常写下为国报效的热血诗词,但那只是写写而已,真的没有那样的雄心壮志啊! 仿佛是知道何云燕心里的顾虑,幕僚凑到何云燕,耳边轻声说。 “大人,打从去年起,云国公就不停地向我们伸出橄榄枝,又是要一起合作养猪,又是从我们这里购买大量的果子酒!” “这都是云国公的诚意啊!尤其是上次,钦差王九合路过咱们朔州的时候,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恐怕在和外人眼里,我们朔州早就和云州站到了一块儿去!” 何云燕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只想安安稳稳地当个官,然后致仕退休:“会不会是你想多了,哪有人敢把这样的事,公布天下?” 何云燕满眼的不赞同:“若是旁人,肯定不敢,但这可是云国公!云国公当年一封罪己书,就令诸子百家拿着这份罪己书全部投奔云州!” “云国公这次打的是明牌啊!她就是写给全天下人看的!她这也是在警告小皇帝,别再搞闹幺蛾子,否则她就真的要揭竿而起了!” “大人,忠心耿耿如云国公,战功赫赫如云国公,都要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场。谁又敢站在皇帝那边?” 何云燕的双手不断地颤抖着。了,幕僚的话就像魔咒一般,在他的耳边不停地回响。 小皇帝肯定是靠不住的。 那自己又该怎么办呢?能否在这样的大潮流之下,独善其身? 要不要搏一把? 朔州离云州很近,如果云国公有一日要南下,首先就会拿朔州开刀。 别人不清楚云州的实力,自己清楚啊! 现在根本不是云州人害怕鞑子南下!武川镇的秦泊淮那是奔着嗷嗷叫地要冲上去! 若非顾及身后不稳,上一次,云国公恐怕就已经一举收复幽云十六州了! 何云燕双手搓了搓脸,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南郡的位置还是偏僻了些,即使有不少商队在南郡和云州之间走动,但他们大多会在京都或者是相州绕一个圈,好不容易出一趟远门,想倒腾几遍货物,多赚些银钱。 所以等朱大人看到积攒到一堆的《云州周报》,时间已经进入到了七月。 “这顾南夕实在是太嚣张了!”朱大人的政治嗅觉敏锐度可比何云燕要强多了。 熟悉的《云州周报》,熟悉的配方,这不又是顾南夕的一次【我有话要说】吗? 只不过这一次说的是暗语,只有对朝廷局势有个大概掌握的人才能看明白。 幕僚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宁做太平狗,不做乱世人!云国公这次是要掀起腥风血雨的意思啊。” 朱大人点点《云州周报》上唐僧师徒四人的画像,眸光闪闪。 “她在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力量!唐僧是她,孙悟空是全体百姓,猪八戒是那些好吃懒,不做实事的官员,沙僧则是踏实能干的官员。至于白龙马……” 朱大人长长吐出一口气:“现在两个皇子,就看哪个皇子愿意当这匹白龙马了!” 幕僚看了看《西游记》,这是顾南夕许给整个天下的承诺! 也许只有等到《西游记》结局出来去,那些观望的人才会做最后的决定。 “云国公真的是太敢了,她是笃定官家不会看《西游记》吗?” 朱大人放下《云州周报》,看向京都方向:“不,她是确定,官家一定能看懂《西游记》!” …… 京都皇宫内,帷幔低垂,薄纱飘扬。主殿内的烛火明明灭灭,昏暗不清。 原本常用的龙诞香也盖不住浓郁的香烛! 年轻皇帝盘腿坐在一副神像前,双目紧闭。 在蒲团前,则放着一摞《云州周报》。 一阵微风吹过,跳动的火光,在《云州周报》头版唐僧师徒四人的画像上投下黑色的影子。 年轻皇帝攸地睁开眼睛,黑黝黝的眸子里清冷得让人心里打怵。 他拿起《云州周报》,放在火烛上,《云州周报》顷刻间化作一团烈焰。 燃起的青烟,好似一头狰狞的怪兽,要把皇帝吞噬! 直到青烟渐渐消散,昏暗冷清的宫殿内才响起年轻皇帝冷冷的声音。 “顾南夕,你真是嚣张啊!” “因诸法因缘生,我说是因缘。因缘尽故灭,我作如是说。” “唯有缘尽,才能斩我心魔,观得大自在!”(本章完) 485.第485章 再分离 第485章 再分离 一轮烈日高悬空中,天上没有一块云朵,也没有一丝风,树木都无精打采地懒洋洋地站在那里。 村边的小溪,溪水一下低了好几寸,露在水面的石头,陡地变大。 反常的气候让京都百姓们苦不堪言。 若是在往年,正午十分,阳光最炙热的时候,他们铁定是要寻个茶馆休息一下的。 但是今年,粮价一天一个样,工钱却没有多。 卖苦力的汉子们只能顶着烈日,多扛几麻袋,多赚几块铜板。 在路边摆摊卖冷饮的小摊贩,也不如往年大方,往年的雪泡豆儿水,都能瞧见里面晶莹剔透的冰块。 今年的雪泡豆儿水却只隐隐感觉到有些凉意,连冰碴子都找不着。 对于平民百姓而言,忙忙碌碌一整天,唯一的消遣就是找个茶馆,点上最便宜的一壶茶水,然后听说书人讲西游记。 许是因为粮价上涨的关系,大家伙都不敢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地钱。 开给平民百姓的茶馆,酒楼生意都淡了许多。 倒是大食风情街和一些大茶楼,生意依旧火爆,甚至因为西游记的风靡,比以往更加热闹! 京都好像被一柄无形的刀割裂成两块,裂痕在无人察觉的时候,越来越大。 这么热的天,苏家三兄妹都不大想出门。 他们三个人窝在侯府内,聚在顾南夕的院子中。 苏云亭捧着一碗砂冰雪小丸子,呼呼往里面舀了三大勺蜂蜜。 这砂冰雪小丸子是将豆子碾成粉,和砂,糯米粉和在一起,然后将其团成丸子的模样放在水中,煮好后捞出来,再过一遍冷水。 吃的时候把小丸子,冰水和蜂蜜混合。 正常人舀一勺蜂蜜就够用了,苏云亭却舀了三勺,还嫌不够甜。 一旁吃冰酪的苏玄明看到他的这碗砂冰雪小丸子,感到一阵牙疼:“二弟,够了,吃多了,坏牙齿!” “我都要走了,还不许我多吃?到时候在海上漂个一年半载的,要啥啥没有!幸好我这次从云州带回来好多罐头,能解解馋。” 躺在摇椅上的苏云烟睁开眼睛:“二哥,你要走了?” 苏云亭喝了一口蜂蜜水,顿时觉得暑气全消:“是啊!孙悟空出山的时候,上龙王那里拿了定海神针,凤翅紫金冠,黄金锁子甲。我这不得赶紧给阿娘赚黄金去!” 光靠那群老百姓,什么时候才能赚到金山银山? 苏云烟轻呸一口:“真不要脸,居然把自己当成龙王了!” “你是不是嫉妒阿娘给我重任,却没给你?” 苏云烟冷哼一声:“阿娘若是唐僧,我就是她手上的法杖!阿娘指哪,我就打哪!” 兄妹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斗嘴,斗得不亦乐乎。 苏玄明笑呵呵地瞧着这一幕,然后冷不丁地扔出一个消息:“挺好的,我也要出仕了!” 嗯?! 苏云烟和苏云亭停止打闹,齐齐看向苏玄明。 小皇帝一直都很忌惮自己兄妹三人,即便大哥学业很好,为了不刺激小皇帝,他也没打算考进士。为何突然间说要出仕?小皇帝能同意吗? 苏玄明像是没看到兄妹弟弟妹妹们的疑惑,而是低着头继续吃他的冰酪。 “李阁老推荐我去翰林院,到时候会和七弟一起入职。” 苏云亭和苏云烟面面相觑,眼底俱是疑惑。 苏云亭用胳膊肘怼了怼苏云烟,苏云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但还是小心地问道。 “大哥,难道李阁老是想找你做孙女婿?文钰怎么办?” 苏玄明的勺子哐哐一下掉进碗里,发出一声脆响,整个人有瞬间的慌乱。 “关,关文钰什么事?” 苏玄明咳咳两声,脸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红:“别瞎说,李阁老没有孙女!” 苏云烟一脸的【你休想骗我】:“李阁老可是坚定的保皇派,他不给你使绊子就不错了,还能推荐你进翰林院?!肯定有诈!” 苏玄明淡淡道:“被西游记吓怕了呗。怕阿娘真的动手,于是先扔出来个三瓜两枣,稳住我们。” 苏云亭听得直撇嘴:“他们若真有心,给云州拨款才是正经事儿!眼瞅着是个大灾年,小皇帝又心血来潮,说要建观星楼,我看他是疯了!” “是真疯还是假疯,我得近距离观察才能判断出来。”苏玄明已经受够了束手束脚的日子。 与其保持原样,不如以身入局,赌一把! 阿娘用几十年布下来的天罗地网,逐渐显现。 先攘内,还是先安外? 在做这个重要决定之前,苏玄明打算离皇帝更近一些,才能真正探明局势! 苏云亭知道自己大兄一旦涉入官场,就相当于半只脚跨进了鬼门关,但苏云亭也理解大兄的选择。 “万事要小心!” “嗯,我明白!” 相聚的日子是如此短暂,仿佛才过了一夜,又要分离。 一时间,兄妹三人都安静了下来。 苏云烟的视线落在《云州周报》上,她想起孙悟空在果山当大王时,逍遥自在的快活日子。 如果阿娘没有去云州,二哥没有去杭州,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也是这样快乐的吧。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苏云亭回杭州的那一天,苏玄明刚好要去翰林院,没法相送。 只有苏云烟和崔三论陪着苏云亭来到码头上。 “二郎,你阿娘就你们三个孩子。海岛是很重要,但远远不及你的生命安全!” “你娘目前的重心仍然放在北面那里,本意是想先解决外忧,再来解决内患,所以才会写出一部西游记,目的是为了安大周人的心!” “你大兄入官场,也是帮你娘强调了这一点!我们要稳住那一位,最起码在你阿娘收复北面之前,要稳住他!” 崔三论絮絮叨叨的,总觉得有叮嘱不完的话,生怕苏二郎压力太大,觉得要为家族留后路而做一些冒险的事。 苏云亭来的时候拎着个大竹箱,回去的时候则租了一整辆船。 “放心吧,义祖。我心里有数的,我还得平安回来,娶姝瑶,生几个小娃娃,让阿娘当祖母,让您当曾外祖!” 船帆影子渐渐消失在碧空尽头,只能看见滚滚的河流向天际奔流。 这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486.第486章 活不起了 第486章 活不起了 日日无事,事复日日,忙忙亦茫茫。 苏云亭走后,苏云烟和苏玄明就陷入了忙碌之中。 翰林院的日子是极其枯燥的,苏玄明和蒋光海刚入职,自然接不到什么重要的活计。 他俩被派在一个老翰林身边,负责誊录修缮古书。 老翰林年近古稀,老眼昏,即将致仕,便把那些杂活都交给了苏玄明和蒋光海。 因天气越发炎热,老翰林便时不时的叫些闲汉,去百味饭店买些荔枝饮。 “玄明,光海,你们先歇歇,坐下来共饮。”老翰林招呼着两人。 苏玄明和蒋光海早已热出满头大汗,自然从善如流。 休息空档,老翰林有一嘴没一嘴的小声抱怨:“这几日,京都物价飞涨,不光是粮价,街旁的小摊小贩,也都涨价了。再这样涨下去去,如何活得起?” 老翰林现在是侍讲,官职正六品。 正常而言,官员在退休后,职级会默认往上提半级,侍讲再往上半级则是侍讲学士,官职从五品。 只要达到了从五品以上,即便致仕,依旧能拿到一半的俸禄。 老翰林原以为靠着这一半的俸禄,保证自己的老年生活富足无忧,可是照京都的这个物价涨速来看,怕是够呛能在京都待下去。 恰好出门拜差回来的几个五经博士,也在讨论今年的福利:“这两个月的薪碳和粮油还未发下来,上官可说过何时会发?再不发下来,家里就要没米吃了。” 在大周朝当文官,待遇算是挺不错的,除了正常的俸禄,还有职禄,厨料,公用钱等等。 翰林院是个清水衙门,没什么外捞,但朝廷每个月都会发米发油,发炭火,这些加起来,一个官员足以养活一家七口人。 老翰林瞥了两人一眼,这两人都是外地入京的,家境一般,负担比较大:“李学士前日去户部问过了,户部现在乱作一团,天天吵架。” “吵什么?” “圣上要修观星楼,又不肯自己出钱,要从国库里出。佟太师和户部尚书不同意。两方在这扯皮呢,圣上一怒之下,但凡是户部尚书交过去的文书,一律打回。” 五经博士傻眼:“这如何使得?!再说了,发放俸禄的事,只需要户部尚书拍板就行,无需递到圣上面前啊!” 老翰林揉揉眼睛,心里沉甸甸的,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退休:“今日我听大人说了一嘴,御史弹劾户部尚书中饱私囊,圣上让他停职待审。” 这…… 苏玄明眉头皱起来,京都官场的气氛就好似这大热天,十分焦灼。 比官场更焦灼的,则是整个京都。 不知道是夏天太热,让众人心头多了些心烦意乱,还是因为为三餐奔忙太过辛劳,每个人心里都好像窝着一团火,随随便便一个小火星子就能引发一场冲突。 苏云烟在从侯府去百味饭店这一路上,就已经看见了三波打架的。 起因都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卖东西的少称了,东西不如以往好了,甚至连饮料里放的冰块少了,都能引起一次口角。 小黑紧紧护在苏云烟的身旁:“小姐,咱们下次出门还是多带些人吧。” 瞧他们一个个打的头破血流,好像对面是什么生死仇敌一般。 小黑生怕波及到苏云烟,就像老母鸡护着小鸡仔似的,把苏语烟紧紧护在身后。 好不容易,两人才走到百味饭店。管事见到苏云烟,就好像见到救星一样,苦着脸道:“东家,咱们那些供货商全都要涨价呢。” “涨多少?” “翻一番!” 嘶嘶! 小黑直抽冷气,脱口而出:“他们这不是狮子大张口吗?咱们换一批!” 管事摇摇头:“他们出价很公道了,比市价要低了两成。东家,咱们要不要把菜价也上调?” 因为百味饭店结款快,每天的用货量又大,所以很多商人宁可利润低一些,也喜欢和百味饭店合作。 苏云烟垂眸沉思片刻,最终决定维持原价不变:“我们百味饭店在京都走的是高端路线,利润本来就高,纵使成本翻了一番,我们也是挣钱的。” 对于菜肴的价格,老百姓们总是比富人贵族更加敏感。 百味饭店虽然主要面向的是达官贵族,但还是会有很多老百姓一年一次或者半年一次,来百味饭店体验一下。 百味饭店的价格提高了,富人们无所谓,但老百姓们就难受了。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如果百味饭店能给他们带来短暂的快乐,我又怎么忍心去剥夺呢?” 听完苏云烟这番话,管事深深地朝她鞠了一礼。 在整个京都,涨价的才是主流,维持原价的则是凤毛麟角。 哪怕清廉如李阁老,他家的粮油铺子也翻了一番! 苏云烟处理完百味饭店的事以后,又马不停蹄地跑去商业街的杂货店。 在各种物资物价飞速上涨的时候,云州杂货铺子倒显得有些物美价廉。 原本有些人家还觉得铺子里卖的羊肉干,牛肉干有些贵,但现在一比较,价格就很良心了。 苏云烟来到铺子的时候,铺子里人挤人。 顾客们像不要钱似的抢购东西。 “多买一些!昨日五文钱还能买一个肉包,今天却是只能买两个素包!明日说不定只能买一个素包子!” “这朝廷和相公们怎么都不管管?我家租户,煮粥都没敢多放粟米!可怜他家三个娃娃,饿得嗷嗷哭。” “怎么管?!我亲戚家是开粮油铺子的,他说江南的粮食运不进来,这粮价还有得涨呢!他说再卖一两日,就不再往外卖了,要留着自家吃。” “为何会运不进来?” “来往两地的大船全都运江南奇石去了,没有船运粮。” “官家不是说要修观星楼吗?怎么还要石头?” “是要修观星楼,但又没说不修园林!官家没说停,底下的人哪敢停?” 顾客们骂骂咧咧,若是遇上灾年粮食匮乏也就罢了,这不是纯纯的人祸吗? 可是就算他们再气愤,也无能为力,谁让人家是整个天下的主人呢? 487.第487章 京都大火 第487章 京都大火 糙米是五文钱一斤还是十文钱一斤,跟高官勋贵们有什么关系?跟皇帝有什么关系? 他们这一辈子都吃不到糙米。 至于羊肉由四十文涨到了八十文,那也不妨碍他们天天吃羊肉。 百姓们叫苦不迭,他们依旧在享受着锦衣华服,吃着山珍海味。 金碧辉煌的皇宫里,年轻皇帝拖着腮帮子,视线望向北方,再过不了几天,他们应该收到信了吧。 宽阔的勤政殿,四个角落都摆着硕大的铜盆,里面装着晶莹剔透的冰块,正散发着阵阵寒气。 原本就比室外清爽许多的勤政殿内,更加凉快了。 年轻皇帝伸出手掌,看了看手掌心,又翻过来看了看手背。 他身为庞大帝国的主人,掌控着整个京都人的喜怒哀乐。 他高兴了则天下太平,他不高兴则乌云满城。 有些人妄想挑战这一点,就必须要承受他的怒火。 户部尚书已经在勤政殿外跪了半个时辰,年轻皇帝这才让他进来。 户部尚书,双膝跪地,重重叩首,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本奏折。 内侍接过奏折,递到年轻皇帝身前。 年轻皇帝懒懒洋洋地翻开。 这封奏折用词极为谦卑,先是深切地反省了自己的错误,然后表示皇帝建观星楼的理由十分正当,用国库里的钱进行建设,是全天下的荣幸! 年轻皇帝把奏折,随意往桌上一扔,慢条斯理地开口:“爱卿平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奏折留下,你先归家去吧。” 户部尚书弯着腰,一步步往后退,直到退出宫殿,这才直起腰来,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落寞和遗憾。 以朝廷所有官员的俸禄作要挟,只为了修建观星楼,何其荒唐?! 户部尚书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一局又是云国公赢了。 一部《西游记》就让官家原形毕露,竟是连装也不装一下了! 官家还在沾沾自喜,自以为拿捏了文武百官,殊不知,大家伙都把他当成傻狍子,眼睁睁瞅着他跳云国公随手一埋的坑。 人家看西游记,看的是云国公的未来规划。 他看西游记,看成了修仙,也是没谁了! …… 月影遍地,桦树婆娑,京都城静悄悄的。 “狗皇帝不让我们好过,我们也不让他好过!” “没错,今天我们就要做那大闹天宫了孙悟空!谁要是后悔,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不悔!我家的地被他强征走了,没有活路,还不如豁出这条命去!” “他为了修仙,竟然把我妻儿全部抓走,只为娶那一滴心头血去炼丹!” 肤色古铜的汉子咬牙切齿,红着眼睛在京都地图上做标记,每做一个标记,脸上的狰狞之意就浓一分。 这地图是出自百印刷厂,本意是为了给初到京都的行商们行个方便,如今倒是另外派上了用场。 门外站着五十名子汉,全都穿着各色衣衫。 有的像商贾,有的像农夫,每个人背上都背着包裹。 包裹里全是硫磺硝石,火油一类的东西。 这是他们费数日,卖苦力,省吃俭用,才买下来的东西。“李老说今晚有大风。这事办完后,能跑的就赶紧跑,路上碰到了也要装不认识。如果不幸被抓了,万万不可泄露一个字!” “放心吧!我如果被抓了,马上咬舌自尽!” 因为钱都用来买硝石火油了,众人便以水作酒,无声地为自己践行。 留下一地的水渍后,每个人都拿一张纸条。 上面写是一个地方,或为街市,或为官衙。如果实力允许,他们更加想一把火烧了整个皇宫。 奈何他们不过是最底层的人,纵使豁出这条命去,也伤不到狗皇帝半分。 既然伤不到他,那么就去伤那些为虎作伥的人! 月色下的京都,如同一头沉睡的猛虎,似乎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当第一簇火光亮起的时候,京都城醒了! 锣鼓声不断,有水龙车不停地驶过,四处火起,浓烟滚滚。 “着火了,快来救火啊!”有人在睡梦中就闻到一股烧焦味儿,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跑出去一看,只见远处火光冲天。 腾空而起的火焰好似怪兽一般,要将整个京都吞噬。 被吵醒的里正光着膀子,就跑出来,吆喝着众人赶紧救火:“有水桶的赶紧拎着水桶,咱们去救火!” 天干物燥,京都城内又多是木质房屋,恰好今日还刮起了南风,更是让火势蔓延得极快。 这要是一个不小心烧到自己坊,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当不就全毁了吗? 青壮们纷纷拿起水桶,准备去救火。 着火的地点有些远,妇孺们恐怕无法拎着水桶走那么远的路。 有人眯起起眼睛看了看:“咦?着火的好像是国舅府啊!” 众人顿住脚步,齐齐朝那个方向望去。 “好像真的是国舅府。” 众人面面相觑,这火救还是不救? 恰在这时,另一处又燃起了火光。这一次,金吾卫出动了! “是京都县衙!前儿个,我家租户被抓走了,我还去那里探望过他们!” 出动的金吾卫来不及搜索贼人,先是加入救火的行列。 但显然,贼子是有备而来,在金吾卫们冲去救京都县衙大火的时候,另一个坊又起了大火。 这个坊起大火,可把原本在县衙救火的县令吓了一大跳。 那里囤积着供给皇家的粮食,虽说轮不到他来管理,但他身为地方官,也摆脱不了干系! 一时间,整个京都乱作一团,金吾卫都不知道该先救哪里的大火才好,只能兵分三路,挨个救火。 原本打算救火的百姓们放下手里的水桶,即便里正声嘶力竭地催促,他们的脚步依旧慢的像蜗牛。 “里正,金吾卫都出动了,肯定能灭了大火,应该用不上我们吧。” “我们离他们那么远,就算赶过去也来不及了。” 有人更是直接打道回府:“哪有什么贼子纵火?分明是天谴!国舅带人四处抓人,只为了炼仙丹,多少人家因此家破人亡!” “京都县令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面对含冤的百姓,敲鼓告状,却视而不见。” “这是老天爷也看不过去眼了!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488.第488章 全城抓捕 第488章 全城抓捕 或许老天真的有眼。 这一场大火把县衙,皇家粮仓,国舅府烧了个一干二净后,原本月朗星稀的夜空竟然飘来一大片乌云,哗啦啦下起大雨。 天际裂开,一道口子大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水与火的交战,最终以火全部熄灭,画下结局。 “陛下,大火已经全部被灭!” “陛下,国舅没在府上,得以幸存,但国舅府上的一百多号人,死伤过半!” “陛下,这次全部逃脱!” 被京都城里动静吵醒的年轻皇帝,站在寝宫前的玉阶之上,漠然地看着瓢泼大雨。 内侍和金吾卫们跪伏在地上,脸贴着地面,不敢有一丝乱动。 年轻皇帝脸色阴沉似水,冷笑连连。 事情这么凑巧吗?自己刚派人去北面送秘信,京都就起了大火。 这肯定是顾南夕搞的鬼! 年轻皇帝紧紧攥拳,事情不能再拖了! 乌云挡住了月亮,大地漆黑一片,只听到雨水嗒嗒地砸落在地面上的雨声。 雨点大而且密,打在身上生疼。 似乎感受到年轻皇帝引压抑的怒火,尽管宫人们已经被淋了个落汤鸡,仍旧卑微地低着头。 没过多久,随着一声嘹亮的鸡鸣,站在玉阶之上,可以隐约看到天边有一丝微明,突如其来的暴雨也在那一瞬间,彻底停了下来。 腿都跪麻的宫人和金吾卫们,终于听到年轻皇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就像来自幽冥九洲,冷酷无情。 “给我查,就算把整个京都翻过来,也要找到那群贼子,如果办不好,你们就提头来见!” 君王一怒,伏尸千里。 金吾卫们集体出动,挨家挨户搜查。 国舅府几乎被烧成一团废墟,再也不复往日的光辉模样。 京都百姓们还没来得及去围观国舅府,就被上门搜查的金吾卫们堵在家门口。 “你们昨晚可看到可疑人员?” “没有!”就算看到了也不能说啊! 瞧这些金吾卫们,一个个眼眶猩红,随时准备暴起,哪里敢惹他们?! 但这次的排查可不像以往那么简单,随意问两句话就放过了。 金吾卫们合理平等地怀疑每一个人:“昨晚起大火,你们知不知道?” “知道。” “里正让你们去救火,为什么不去?是不是因为你跟这事儿有关系?” 被盘问的人头皮一阵发麻,尤其是这个时候,他还看到昨晚冒头的壮汉邻居被金吾卫带走了! “我发誓,绝对没有关系!我只不过是想偷懒,那火又烧不到我们坊,所以才没去的。” 金吾卫虽然没有放下心里的怀疑,但因为要盘查的人家还很多,所以暂且放过这家人。 等整个坊都被排查后,百姓们才敢聚集在一起。 “大胡子被捉走了!因为他当时说这是天谴,金吾卫怀疑他有动机。” “藏在李寡妇家的那个男人也被捉走了!因为他不是我们坊的人!”众人唏嘘,李寡妇一人带着四个孩子,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男人,正打算下个月成亲,结果男人又被捉走了。 那男人最是老实巴交,一棍棒子下去,打不出半个屁,怎么可能会是纵火的贼子?! “夏天本就干燥,每年京都都会起几处火,为何这一次龙颜大怒?难不成是因为国舅被烧死了?” “不会的,我昨日下午,还看见国舅出城门去了。” “最新消息!京都县令死了!国舅府的家的二公子,三公子也死了!” “活该!都是一群欺行霸市……”这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邻居捂住嘴,低声警告。 “不要命了,万一金吾卫们杀个回马枪,你怎么办?” 这番惊吓,彻底让众人没了继续交谈的兴致,纷纷回到自己屋,简单洗漱下就去上工。 大家伙都以为把京都全部排查一遍后,就算查不出结果,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但这一次,众人显然小看了皇帝的决心。 金吾卫们不仅把老百姓家搜了一遍,还把李阁老,太师府,永昌侯府全都搜了一遍。 佟太师夫人望着被搜得一团乱的太师府,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 “福大人是疯了吗?这得得罪多少人?!” 佟太师眉头紧紧皱着,让管家赶紧带人把府里恢复原样:“他不这样做,人头落地的就是他!” 佟太师夫人不大理解,这又不是皇宫起火,国舅也毫发无伤,用得着把事情闹这么大吗? “因为他怀疑,这是顾南夕给他的警告。” 所以年轻皇帝才会这样大费周章地搜查,一是还击顾南夕,二是打击顾南夕在民间的威信。 佟太师夫人一时间有些不确定:“真的会是云国公做的吗?” “肯定是她!对着官家,步步紧逼!官家可是叫她阿姐的!先皇和太后对她多好啊!都做云国公了,还不满足,难不成要去当女皇吗?!” 前来找佟太师的李阁老愤怒道。 佟太师淡淡地撇他一眼,恰好府里已打扫了一小半,便请他一道入府。 “行了,这么大一把岁数还在这儿演戏,不嫌丢人啊?” 李阁老吹胡子瞪眼:“谁演戏?” 佟太师轻嗤:“说的就是你!与其说这火是顾南夕放的,我更相信是官家自导自演。” 佟太师叫人上了一壶菊茶,败败火气:“水火无情,火一旦起来,谁敢保证不会蔓延到其他地方?顾南夕她不会为了激怒皇帝,而拿整个京都数百万民众的性命做赌注。” “哟,这么了解她?”李阁老阴阳怪气道。 “其他方面不说,在于国于民上,顾南夕确实要比官家有格局。顾南夕被封忠义侯,她默默忍下了。但皇帝要动界碑,你看看顾南夕的反应有多犀利?!简直是摁着官家的脑袋开揍!” 佟太师喝口菊茶,轻叹:“与其在我这儿挑拨,不如想想,官家他到底想干嘛?!你推荐苏大郎进翰林院,不就是为了缓和两者的关系吗?但愿官家能体谅你的苦心。” 李阁老哑口无言。 他就是因为猜不透官家的心思,所以才来找佟太师!官家处境已经很艰难了,万万不能让佟太师和与顾南夕联合到一起! 489.第489章 铁证如山 第489章 铁证如山 不惜一切代价的搜捕,最终还是出了成效。 金吾卫们在永昌侯府的一个别院,老夫人礼佛的一个小屋里,搜到躲藏起来的纵火犯。 犯人被吊在一个木架子上,伤痕累累,手脚在不自觉的抽搐,有血滑落,在脚下汇集成小小的湖泊,在昏黄烛光下,闪耀着诡异的光芒。 “说!是谁派你放火的!”福大人走近。 血继续往下滴,宛如一条红色的小蛇蜿蜒而下。 福大人就站在那里,任由血液浸湿自己的靴子,他只是盯着纵火犯的眼睛看。 这是一个没有经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在被严刑逼打的时候,他会哭会哀嚎,会试图咬舌自尽,但他依旧死死咬着嘴,不肯开口。 这个纵火犯的生平早已呈现在福大人面前,普普通通的一个庄稼汉,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上茶楼里听人说书。 福大人不理解,就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的人,为何要去纵火!不就是怀孕的妻子被抓走炼丹了吗? 天下女人多的是,没了一个妻子,再娶一个不就好了?犯得着用自己的生命去报仇吗? 福大人勾勾手指头,一旁的金吾卫端起一盆冷水,浇到犯人的头上。 几乎要陷入昏迷的犯人,被水一激,瞬间清醒了。 福大人的内心几乎要告罄,再不拿点实质证据出来,官家就要拿自己开刀了! “是不是云国公指使你做的?!” 犯人猛地抬起头,嘶哑着声音道:“不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儿跟云国公没关系!你休要攀扯云国公!” 福大人轻轻吐出一口气,犯人愿意开口就行。 “如果不是跟云国公有关系,你一个种田汉,为何要放火?” 犯人的两眼猩红如血,嘴唇开裂渗出血迹:“我要报仇!圣上想要炼丹成仙,为何不用宫里娘娘的血,皇子们的血?偏偏要用我们穷人的血!” “大胆!”福大人直接一鞭子抽了过去,“你妻子不过是一娼妓,你们是地上的烂泥,怎么敢跟宫里的娘娘们相提并论?” “娼妓又怎么了?!河中郡大灾,官员们贪污救灾粮。元娘为了给爹娘弟妹换口粮食,所以才自卖自身……” 福大人不想听这些没有意义的话,每个楼里的姑娘都有一段悲惨的经历,或真或假,但恩客们谁会当真? 他们想要的只是姑娘们美好的肉体,而不关心她们心里在想什么。 就像此刻,福大人一点儿也不关心庄家汉为何要纵火,他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如果不是云国公指使,你为何要躲在永昌侯府的别院?” “我随意找了一个院子进去的。”庄稼汉悔的肠子都青了! 当时金吾卫们像疯狗一样,四处追捕,他慌不择路,就跳进一个院子。 如果早知道这个院子是永昌侯府的别院,他宁可被金吾卫们抓走,也不会跳进去! 福大人见犯人油盐不进,哪怕把他抽得皮开肉绽,几乎成了一团肉泥,也不肯承认后面的主谋是云国公。 福大人干脆直接拿出写好的供词,扯着犯人的大拇指,按下血印。 这份证词,在大朝会的时候,由福大人当众递给皇上。 “陛下,纵火犯证实,背后主谋正是云国公!” 这话一出,大朝会上一片死寂。 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早就有人猜测这伙是云国公叫人放的,但没想到云国公这次失手了,叫陛下抓住个把柄。 一直算无遗策的云国公居然露出了破绽,这点确实让人不敢置信! 片刻过后,文武百官们在底下窃窃私语。 “云国公离开京都还是太久了,对京都的掌控力不如以往,居然被抓住了把柄!” “嗨,听说那纵火犯是个庄稼汉!他们的骨头软的很,就像野犬一样,扔给他们几根肉骨头,就会冲你摇头摆尾!云国公向来看重庶民,轻世家,这下可是栽了个大跟头!” “官家本就看云国公不顺眼,上次界碑一事被啪啪打脸,好不容易抓住云国公的错处,不得借题发挥啊!” “唉,云国公真的是多此一举!” “想来是飘了!战场上一路高歌猛进,朝廷斗争上有屡次力压官家,便起了轻敌之心!” “不知道官家要会如何处置?降爵位?” “很有可能,云国公这个封号,圣上本就给的不情不愿。若不趁着这个机会削爵位,下次想找着云国公的破绽,可不是件容易事!” 拖着病体,也要上朝的李阁老腮帮子肿老高,嘴角起了一圈的燎泡。 自从福大人抓住纵火犯的消息传出来后,即使太医开了好几副泻火药,都没把李阁老的火消下去。 果不其然,李阁老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官家还是把这事儿硬栽到了云国公头上! 栽就栽了吧,把这事隐瞒下来,暗地里敲打一下云国公,不就行了? 圣上偏偏要把这事弄得这般大,摆明了是要搞事儿啊! 李阁老再也顾不得什么明哲保身,连忙马上站出来:“圣上,这事儿也许是有误会,要不咱们再查查?” 李阁老心里在默默地祈祷,这个小祖宗,可别再胡闹了! 人家顾南夕都通过《西游记》说了,她现在只想收回幽云十六州,平定草原。 官家就算要卸磨杀驴,也要等她把这些事做完再杀啊! 几百年才出来一个顾南夕,没了她,收回幽云十六州就只敢在梦里想想。 福大人反驳:“人证物证全在,这事儿板上钉钉!” 年轻皇帝扫一眼众人,肯定道:“我是相信福大人的能力的。” 这话一出,李阁老绝望地闭上眼睛,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佟太师扯扯嘴角,嘴唇微微蠕动了几下。 一直关注佟太师的户部尚书,从嘴型分辨出佟太师刚刚说了两个字【二傻子】。 年轻皇帝高高在上,把底下所有人的表情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李阁老的生无可恋,恨铁不成钢。 佟太师的不屑,其他官员的看好戏…… 呵,一个个都觉得顾南夕比自己强,丝毫没有把自己当成这个国家的君王! 其实想把二傻子写成煞笔,但这样好像太过现代了…… 490.第490章 不对劲 第490章 不对劲 文武百官们彼此使眼色,想看看皇帝如何发作云国公。 云国公又会作何回击? 一年一出大戏,只会迟到,不会缺席。 李阁老心灰意冷,官家本事不大,主意挺大,真的带不动! 佟太师整理衣摆,准备起身下朝回家。 然而下一秒,皇帝的决定让众人怀疑人生。 “虽然此事是云国公指使的,但云国公驻守边关,驱逐鞑虏,为国为民,劳苦功高!这其中,必定是有小人挑拨离间。” 李阁老猛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向年轻皇帝,官家这是醍醐灌顶,开悟了? 佟太师也头一次正眼瞧官家,真稀奇,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多长时间没听官家夸过云国公? 敢情他也知道云国公劳苦功高? 年轻皇帝似乎是没注意到众人的异常,继续往下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念在这场大火并没有造成较大的财产损失和人员伤亡,便罚云国公半年俸禄,以儆效尤!” 说完,年轻皇帝转身回后宫,留下文武百官们,像炸窝的鸡,乱作一团。 “啥意思?我刚刚没有听错吧,皇上竟然没有追究云国公?!” “邪门了!罚半年俸禄而已,这跟没处罚有啥区别?!” “这几日,国舅天天上宫里哭诉,皇后娘娘也常去哭诉!国舅家三个儿子死的只剩一个,结果这事儿就这么轻飘飘的过去了?” “要不我们再等等?说不定过一晚上,陛下就后悔了!” 李阁老愣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拉住佟太师的手,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长大了,官家真的长大了!含章,谁没个年轻的时候,你我年轻时不也曾经猖狂过,做过错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们要给官家一点成长的时间啊!” 佟太师望向皇帝离开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狐疑。 真的有人会在一夜之间,就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吗?! 这个消息,犹如一场暴雨,将原本不断升温,即将爆炸的京都丹炉,降下温度。 街头巷尾,全都对此事议论纷纷。 “这是圣上要和云国公和好的征兆吗?” “官家终于意识到云国公是好人了?” “哎呀,我的天,前段时间官家就跟中邪了似的,现在总算恢复正常了!” 似乎就像百姓们猜测的那样,年轻皇帝洗心革面,不再迷恋炼丹修仙,日日勤政。 “官家把观星楼的项目叫停了!说是太费耗民力!” “好消息,好消息!官家也不打算建园林了!原本用来运奇石的船,可以用来运粮了!” “等江南的粮食一来,我们京都的粮价就会降下去,一切又能恢复正常,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哎哟,总算熬出头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一家都得露宿街头!” “这样看起来,官家还是挺好的!希望老天爷保佑,他万万不要再犯浑!” 百姓们欢欣鼓舞,内有官家勤政爱民,边关有云国公如高山一般守卫大周,这不就意味着又一个太平盛世要来了?! 比起百姓们,文武百官们则分为好几派。 有相信皇帝彻底醒悟的,有将信将疑的,也有坚决不信的。士气鼓舞的是以李阁老为主的保皇派。 自打皇帝换了个画风以后,李阁老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上朝也有劲儿了,整个人那叫一个意气风发,仿佛年轻了几十岁。 李阁老还总喜欢去太师府和佟太师聊天谈心:“含章啊,咱们官家真的是出息了!知道听人劝了!昨日,我提议让苏玄明升至翰林院侍讲学士,官家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苏玄明刚开始进翰林院的时候,是从八品典籍。 毕竟,向来都有无进士不入翰林的说法。 苏玄明虽然才华横溢,而且还有爵位,但他毕竟只有举人身份,在当时那个情况下,李阁老也只敢给他一个从八品。 如今,一下子由从八品的典籍升至从五品的侍讲学士,不仅是因为李阁老有面子,更是官家对苏玄明的看重! “侍讲学士要负责给皇子讲读经史,陛下膝下就两位皇子,如此一来,下一代也稳了!” 佟太师看不惯李阁老这得意的嘴脸:“你就是仗着顾南夕心软,所以才敢这样做!” 李阁老呵呵直笑:“你若是不满意,你去劝皇帝收回成命啊!苏玄明给你外孙当侍讲,我就不信你不乐意!” 如果皇子愿意,也可称呼侍讲学士为老师。 大周朝讲究尊师重道,有着师徒的名分,苏玄明也不好对两位皇子下手! 而顾南夕最是宠爱她的三个儿女,自然不会在这件事上惹的苏玄明不快。 李阁老这是想尽办法拉近顾南夕和官家的关系。 幸好官家这次没有犯牛脾气,而是欣然接受。 李阁老鼻子酸酸的:“含章啊,我们的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等官家再沉稳一些,顾南夕收回幽云十六州,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就可以把位置腾给年轻人了!” 李阁老斜睨一眼佟太师,故意激道:“你以前说过,在致仕以后,想带着夫人去游历大周。可别到时候,舍不得你的荣华富贵!” 佟太师哪里不知道李阁老想干嘛? 他轻笑:“若官家真的能扛起这个江山,我必定说到做到!”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等李阁老走后,佟太师才懒洋洋地往湖里撒一把鱼饵。 他可不像李阁老对官家如此看好,这么多年的官场经验,其中有一条从来没有被破过,那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同样不相信官家会改的,还有苏玄明。 苏玄明一接到调任自己为翰林院侍讲学士的旨意后,就在家称病了。 “快,你们快马加鞭,给阿娘送信!问问阿娘,我该怎么做?” “小妹,你把京都的事拢一拢,尽快赶去云州。” 苏云烟面色沉重:“还有二哥!如果他要出海,就尽快出海!” “大兄,我把小黑留下,让他保护你的安全!我现在就收拾行李,明天出发去云州。” 491.第491章 鞑子的复仇 第491章 鞑子的复仇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皇帝的秘信先一步到达草原。 草原上的夏天是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草场肥沃,牛羊成群。 看到密信的可汗,连夜召见左右贤王。 “哈哈,果然如我儿完颜兀术所说,大周皇帝和顾南夕的裂痕无法弥补!”看完密信内容的左贤王,敏锐地察觉到,一场史无前例的复仇机会要来了! 右贤王高兴得直拍大腿:“这顾南夕实在是太嚣张了!云州骑兵已经不管界不界碑,总时不时去城下晃悠一圈!城里的那些汉人,跟阴沟里的老鼠似的,总寻着机会要投奔南面!” 虽然都知道顾南夕不会轻易开打,但总在幽云十六州城下晃悠,也很让人膈应。 派的也不是什么大部队,顶多是十来人的小股骑兵。 但就是这种日常的骚扰,才更让人窝火憋气! 若是打开城门和他们决一死战吧,还担心这是顾南夕的诱敌之计,实际上后面还有大股部队。 不打开城门吧,看着他们那肆无忌惮,恍若无人的嚣张样子,怎么看怎么来气! 还有更嚣张的,是跟在骑兵后面的行商们,他们居然隔着城墙和城里的人做生意! 最火爆的就是《云州周报》! 尤其是西游记出来后,更是一报难求。 两位贤王和可汗是经历过部落最辉煌的时期的。 那时候,只要放出风声说要南下,哪怕兵都没出一个,大周朝廷就会送来成箱的金银财宝和成千上百的美人! 可是现在,如果不是有幽云十六州挡着,顾南夕怕是要扫荡整片草原了。 顾南夕可不像他她爹顾战神,这女人下起手贼黑!一点儿也不讲什么礼义,说屠部落就屠部落。 别看很多部落对顾南夕马首是瞻,唯命是从,个个都把她捧成神女,实际上,是因为不听她话的部落,全被灭了! 可汗的眼里燃烧着熊熊火焰,那是复仇的怒火,是想要重拾部落威严的雄心壮志! “两位贤王,你们觉得何时发动大战才合适?” 左右贤王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现在!” “大周人心思诡异多变,现在大周皇帝想要弄死顾南夕,说不定过上一个月,他就又改变了主意!” “对,没错!世上没有绝对的秘密。如果大周皇帝给我们送来密信的消息,被顾南夕得知,以顾南夕的手段,肯定能够化解这份危机!” “大周皇帝已经允诺我们,只要杀死顾南夕,他愿意把整个云州送给我们!” 三个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那可是云州! 经过顾南夕好几年的苦心经营,云州几乎富得流油! 只要有云州,这个冬天,不,下个冬天,甚至下下个冬天,那都完全不用愁! 左贤王舔舔嘴唇:“等我们拿下云州,不要屠城,而是要像在幽云十六州,先把官员全部都杀了,把汉人平民分为最低等的奴隶,让他们给我们种粮食,养猪,开罐头厂……” “汉人女子统统赶去妓院,既可以伺候我们的勇士,还能赚汉人的钱!生下的娃娃,依旧是我们的奴隶!” 右贤王摸摸手上串着的头骨串:“祭司说,汉人女子的皮又白又嫩,最适合做鼓。” 可汗哈哈大笑:“到时候我们把顾南夕的头颅砍下来,挂在旗杆上,晒上一个月,然后再做成酒器!” “听说顾南夕身姿妖娆,到时候就让她赤身裸体,游街示众!”左贤王表情一僵:“不行!顾南夕的实力实在是太强了,必须要一击毙命!不能给她一点翻身的机会!哪怕她是一具尸体,我们的勇士也不会介意的。” 三人达成一致,大军准备集结。 这一次是最终决战,也是复仇之战! 为了鼓舞士气,两位贤王给每个部族都派了督战官。 “我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想想云州,那里有美味的罐头,成箱的金银财宝,比山还要高的粮食,皮肤比牛奶还要白皙的女人!” “只要打败了顾南夕,这一切都是我们的!” “这一次,我们不会抢完就跑,我们会留在云州!扎根云州!最勇猛的勇士才有资格留在云州!” “我们不必再为了躲避风雪,缩在帐篷里瑟瑟发抖!我们会把汉人们从温暖的火炕上赶下去!” “我们只需要挥舞着皮鞭,像驱赶牛羊一样驱赶着汉人们劳作,我们就会有一辈子也吃不完的粮食,想怎么吃就怎么吃的肉!想睡哪个就睡哪个的女人!” “想想吧。美丽的汉人女人在你的身下娇喘,外面下着暴雪,屋子里却温暖如春,桌子上摆着一坛坛美酒,还有大碗大碗的肉,数不尽的水果,想吃就吃!你们想不想要这样的生活?” “想!想!想!” “想的话,就拿起你们的弯刀,骑上你们的战马,跟随着王旗,把汉人从云州赶出去!” “杀了顾南夕!杀了云州骑兵!女人是我们的,粮食是我们的,财宝是我们的,汉人奴隶是我们的,整个云州都是我们的!” “杀!杀!杀!” 督战官畅想的美好未来,把鞑子们刺刺激的嗷嗷叫。 谁不知道云州好?! 现在,这么好的云州,他们要抢过来! 只有他们才配拥有云州! 他们才是草原的主人,是云州的主人,汉人们就像羊群,用来喝奶吃肉! 而想要过上那样,如神仙般美好的生活,必须要把顾南夕给杀了! 一提到顾南夕三个字,鞑子们心里有些发颤。 玉面阎王的赫赫威名,就像一道无形的阴影,笼罩在他们的心头。 可是督战员说了,大周朝廷里会有人配合他们! 顾南夕最终的结局只会像她父亲顾战神一样,埋骨草原,饮恨北方! 为了这场大战,各部但凡超过十四岁的男子全部都征召。 女人们也被征召过去做后勤,部落里只剩下十四岁以下的孩童,以及牙齿掉光的老人。 “阿爸阿妈,你们一定要杀光汉人!我也想尝尝云州的罐头是什么滋味,还有红烧肉!” 汉子哈哈大笑:“放心吧,这一次我会给你抓回来几个女人,让你尝尝做真男人的滋味!” 492.第492章 边关八百里加急 第492章 边关八百里加急 即便有百达快递,顾南夕收到苏玄明的信,还是比王庭那边收到密信要晚了好几天。 在收到信的时候,顾南溪夕正带着小,准备去草原的煤矿视察。 小这个小坏蛋,仗着自己体型高大,时常越过高高的围墙,欺负左右邻舍家里养的狸奴。 “你们都不是一个物种,你这样欺负小朋友,有意思吗?”顾南夕一边骂一边给小的脖子上挂上一个小木牌。 自从来了草原,小的天性就被激发了,一个不留神,就跑没影。 顾南夕担心它被人误杀,就给他挂上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小的名字。 只要别人知道小是有主的,不强行捆住它,小自己知道回家。 为了小的安全,顾南夕可谓是操碎了心,这牌子都没敢用银牌,就怕万一有人见财起意。 小嗷嗷叫着,脑袋不停地蹭着顾南夕的手,眼神却飘到了远处。 顾南夕照着它肥嘟嘟的屁股来了一巴掌:“去玩儿吧。” 瞬间,小如离弦般的箭,消失在草丛中。 “主子,大郎来信了!”绿梅带着一脸急切的文钰走过来。 文钰脸上满是焦急之色,看来信里内容不是乐观。 因为周围没有外人,文钰便展开信件念了起来。 “官家是想做什么?”绿梅可不相信官家会有这么好心。 文钰眼里的担忧藏都藏不住:“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大郎该怎么办?” 顾南夕站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双腿。 小皇帝的这波操作,着实有些叫人看不明白。 顾南夕也不相信他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也许是装装样子,想挽回民心? 寻思片刻后,顾南夕给苏玄明回信:【敌人用衣炮弹来腐蚀我们,衣我们收下,炮弹给敌人推回去!】 文钰心理惦记苏玄明,拿着顾南夕的回信,骑马奔回抚冥镇。 顾南夕站在草原上,草原浩瀚如海,疾风推着草浪,起伏跌宕。 去年在这片土地上发生的大战痕迹,全都化作养料,滋养着这片草原。 暮色渐浓,顾南夕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便更改了计划,回到刺史府。 刚进府,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见副将顾海和顾十三沉着一张脸。 他们一进来,就单膝跪在地上:“大将军,鞑子有异动!” 哐当! 正准备端茶递水的绿梅手一松,茶杯摔落在地。 鞑子怎么会在这个季节有异动? 这不符合常理,也不符合他们以往的行事啊! 顾海揉了一把脸,声音里都带着刀光剑影:“据探子来报,鞑子三路大军集结,左右贤王率领各部,向王庭聚合!” 绿梅的脸刷一下就变白了。 就算她不懂军事,也能听明白这番话的意思! 鞑子这是打算进行大决战?! 顾南夕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力度大到几乎要跳出胸腔,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心里生出一种【这一天终于到了!】的尘埃落定之感。 顾海右手握紧刀柄,此刻的他脑海里什么都没有想,只有一个念头,决一死战! 顾十三舔舔嘴唇,深吸一口气:“大将军,战否?” 恰恰此时,同样接到消息的王不喜,颜同初等人也涌了进来。“大人,鞑子是奔着我们云州来的!我们别无退路!” “大人,卑职愿意和云州共存亡!” 顾南夕认真地扫过每一个人,他们的眼神是如此的坚定。 顾南夕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道。 “众人听令,云州全体进入最高级别的战备状态!派人去通知秦伯淮,军工坊全力开工!” “遵令!” 命令一下,整个云州如机器一般运转起来。 《云州周报》临时加刊,首版头条就是【云州全体进入战备状态!】 随即,报纸简单讲述了一下鞑子大军集结的消息。 原本连载的话本子全部暂停,版面腾出来,教授百姓们如何储存粮食,制作应急口粮。 为了应对突发情况,文钰还特意去找耿老汉去取经。 耿老汉正在磨刀:“你是问我,普通老百姓面对鞑子,该如何求生?” 文钰郑重地点点头:“对!” “当然是赶紧跑。如果真到了那种地步,肯定是云州的青壮全部打完了。剩下一群老弱妇孺,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文钰却不赞同:“怎么跑?跑不掉,也不愿意跑!与其说是求生,不如说是想最大程度的杀死鞑子!杀一个保本,杀两个是赚!” 感受到文钰话里浓浓的杀气,耿老汉又想抽旱烟了:“活着不好吗?活着才有将来。” 文钰摇头:“不会有将来了。如果大将军都失败了,大周哪里还有将来?” 耿老汉想到自己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的每个夜晚,闷声道:“我知道了,你给我点时间,我想想办法。” 得到承诺后,文钰又去找抚冥镇的老人,他们多次历经战乱,仍然能活下来,除了运气,肯定还有一点保命的手段。 文钰打算做一期特刊,专门给大家伙讲解保命经验。 如果抚冥镇真有城破那一日,是选择保命还是选择奋起反抗,便交给大家伙儿自己决定。 奋起反抗的是英雄,保命活下来的是火种。 云州水泥路的优势,在这个关键时候得到充分的展现。 传令兵骑着骏马在土水泥路上奔驰,传达着一项又一项的指令。 因为动静太大,传令兵不够用,百达快递云州驻点也全部被征用。 “速去!八百里加急!” 传令兵把洁白的信封贴到胸前,脚一踢,胯下的骏马嘶鸣一声,飞射出去。 快点,还要再快一点! 这封信是大将军写给陛下请战的! 这一次鞑子来势汹汹,所动用的兵力前所未有! 哪怕云州有大将军,哪怕云州百姓都视死如归,也不能完全保证这一战必胜! 要早点把消息送到京都,给大郎和崔大人争取时间,让他们尽力说服陛下主战。 一路上,人停马不停! 路过的行人,无不侧目。 “这是八百里加急吗?边关又出事了?是鞑子还是吐蕃?” “瞧着像是云州方向来的。” “嘶嘶!上次大将军收回大片故土,都没见她发八百里加急!” 493.第493章 哈?他也主战? 第493章 哈?他也主战? 夜幕降临,宽阔的街道两旁,一盏盏的灯笼依稀错落地亮起来,汴河上的运船也挂起一串串红灯笼。 自从官家恢复正常后,京都也不再像个火药桶似的,一点就着。 尽管江南的粮食还没有运过来,但有消息说粮食已经在装船了,不日就抵达京都。 眼瞅着日子要好过了,京都百姓们也开始有闲心思逛逛街,买点小吃食。 就在这样一个安静祥和的夜里,来自云州的八百里加急,又给众人来了当头一棒。 “什么?鞑子大军集结?” “据说这次有几十万的兵力!” “他们居然有这么多人,大将军能不能扛住啊?” “听报信的人说,云州全体戒严,全力备战!” “官家怎么说?” 边关告急的消息和顾南夕的家信是同时抵达永昌侯府的。 苏玄明连夜去找崔三论:“义祖,昨日消息就送到了,官家一直没发话。” 崔三论这阵子感染上了风寒,一直没上朝:“明日你跟我一起上朝。” “嗯!” 与此同时,李阁老也在家急得团团转:“官家还在犹豫什么?对方来势汹汹,显然没打算善了!” 官家这人喜欢听好话,这阵子自己越捧着他,他做事就越像模像样。 李阁老担心,如果这一次自己提出来要主战,会引起官家的反弹,想了想便去找佟太师。 佟太师无语:“好人都是你在做,锅全是我来背!” 李阁老眉头一直蹙着,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焦虑。 “我也没办法,官家一遇到顾南夕的事,就会大失分寸,我若帮着顾南夕说话,官家必定会气恼。你就不一样了,反正你天天都和官家作对,也不都差这一件事!” 佟太师气笑了:“你在这哄孩子呢?他是帝王!冷静处理政事是基本素养!尤其是这种涉及到大周安全的大事!” 李阁老嘴里发苦:“他这不是还小吗?先皇去的早,没好好教他!咱们这些老臣子,多担待些吧。” “还小?!都是当爹的人了!” “含章,不是每个人都能像顾南夕那样,在逆境之下,能卧薪尝胆数十来年。我们总要看到官家的长处,他已经在学好了!” 李阁老苦口婆心一顿劝,佟太师这才勉强同意下来。 除了佟太师,蒋御史,陈大人,李大人也在连夜商讨,次日上朝时该如何说服皇上! 晨光熹微,日头透过树枝的缝隙洒落在土地上,犹如点点碎银。 一大早就爬起来准备上朝的官员们,大多数眼眶底下漆黑一片。 官员们对视一眼,便都明白,大家犯愁的是同一件事。 这一次边关告急,和以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以前鞑子们只是想南下打打谷草,抢完就走,也不会太过深入。受苦受难的只有云州一带,顶多带上朔州。 但是这一次,鞑子聚集几十万大军,脚步肯定不会止于云州,说不定要达到河中河南郡,再狠一点,就会直抵京都!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即便要和谈,也要先阻拦一下达子们,这样才能避免他们狮子大张口!户部尚书头发都快被揪下来了,一个整不好,就得赔出去大周十年以上的国库收入! “这可不是件小事,你们千万不能当缩头乌龟!”户部尚书叮嘱自己的手下们。 其他官员们附和道:“只要大人们提议,我们铁定跟上!” 出头鸟是肯定不能当的,但可以随大流! 户部尚书心头一梗,谁不知道官家和顾南夕视同水火?虽然说这阵子官家屡屡向顾南夕示好,但谁也不能确定,官家心里记没记仇! 户部尚书瞥一眼聚在一块的蒋御史三人,心里微微松了口气,那三人肯定会当出头鸟的! 一身鞭响后,文武百官,鱼贯而入。 官员们先是挑了几个不痛不痒的话题,做预热。 官家的应对让人挑不出错处,这么一看,倒挺有明君之相的。 等这几件小事说完后,整个大殿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之中。 官员们在底下相互使眼色,谁也不肯先开口说第一句。 蒋御史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迈出队列,就听见坐在最上头的官家开口说道。 “昨日云国公派八百里加急,说鞑子大军集结,云州请战。你们意下如何?” 啊?? 官家现在居然主动提起这个话茬!他是啥意思?他想战还是不战啊? 官员们更加不敢开口说什么了,万一官家这是在钓鱼执法,不就完犊子了? 见官员们只敢在底下搞点小动作,没一个敢开口说话,年轻皇帝嘴角勾起,露出一丝似有似无的讥讽。 下一秒,年轻皇帝就换上一副真诚的表情:“我是主战的!鞑子屡次犯边,无信无义,我们也不必跟他们讲什么仁义!” 啊? 真的假的? 以前不都是,但凡云国公支持的,您都要反对吗? 这次真不反对了? 蒋御史眼里闪过一丝狐疑,还是站出来说道:“此次鞑子大军有数十万,纵使大将军勇猛无双,也不能以一州之力抵抗鞑子!臣提议,此次我们大周应该举全国之力,共同抗敌!” 嘶嘶! 不少文官直抽冷气,看蒋御史的眼神像是看死人。 圣上能同意打仗就不错了,你居然还敢往从他兜里掏钱! 圣上想建个观星楼,都不想从私库出,想用公库呢! 然而让文武百官大跌眼镜的事,再次发生了。 年轻皇帝掷地有声道:“这是自然的!此生死存亡之际,怎么能只靠云国公?!” 说完,年轻皇帝变让武将自荐,谁愿意领兵去支援云州? “面对如此大军攻势,光靠云州的城墙是拦不住的。云国公肯定会选择出城迎战。” “纵观整个北面,能容纳下几十万人决战的只有幽云十六州以南的大草原。所以决战地点应该就是在那里!” “我对你们的要求很简单,带着援军,守住云州七镇!” 武官们沉思一会儿,这个任务确实很容易。 有云国公带着大军在前面顶着,能穿过战场的只有小股偷袭部队! 敌人不多,城墙又高,想要守住七镇,不难! 为了打消武官们的顾虑,年轻皇帝加码:“所有粮草后勤都会由各州先运送到京都,由我们检验后再发往云州!” 我操! 文武百官们对年轻皇帝刮目相看了,官家可以啊,关键时候挺能抗事! 494.第494章 云州大动员 第494章 云州大动员 经朝堂讨论,最后定下济国公为抚军大将军,支援云州。 粮草一事,则交给李阁老,佟太师主管,国舅协管。 下朝后,苏玄明立即组织人员,收集物资,运到云州去。 “济国公靠谱吗?我看济国公世子不大聪明。” 崔三论撕心裂肺地咳嗽:“济国公还行,当年给顾家小子当过后军将军。” 苏玄明松口气:“有经验就行。民间筹措的物资,我不打算走官方渠道。国舅那人呲牙必报,虽然纵火一事不是我阿娘做的,但他恐怕会不信。” “行。只是你再如何筹措物资,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大头还得靠朝廷。没想到,官家这次如此靠谱!” 苏玄明张了张嘴,又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他心中一种不安感,总觉得事情不像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但今天年轻皇帝的表态实在是太优秀了,给人又给钱! 苏玄明无声地叹口气,希望一切顺遂。 不管朝堂和京都会给出什么样的反应,整个云州都在为即将而来的大战做准备。 沃野镇,许老站在盐碱地前,望着一望无际的海水稻,心疼得直抽抽。 “长得多好啊,眼瞅着今年会大丰收!” 虽然今年雨水少,但因为挖了水渠,又雇了不少人往田里挑水,所以海水稻长势还不错。 眼瞅着再紧吧几个月,就能收获了…… “许老,走吧。大将军说了,让你们撤到武川镇。” 许老一屁股坐在地头上,撒泼打滚:“我不走!你们大将军都快收复幽云十六州了,还能护不住一个小小的沃野镇吗?” 为了备战,王不喜忙得晕头转向,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半用。 见许老耍起无赖,王不喜好笑又无奈:“许老,我们的心情跟你是一样的。这田地是我们一锄头一锄头开垦的,云州的一砖一瓦都是我们亲手建设的!” 王不喜扶起地上的许老:“这次是背水一战!赢了,整片大草原都是我们的,别说这些盐碱地,你就是想去最北边的草原种开垦农田,大将军都会没二话!” 王不喜的声调低沉起来:“如果我们输了,这海水稻还能不能丰收与我们何干?” “大将军说了,你们农家是整个大州的瑰宝。如果云州不幸战败,大周恰逢灾年,还希望你们能站出来,帮天下黎民渡过难关!” 许老抿抿嘴唇,直到离开沃野镇的时候,才淡淡说了一句:“当日我拿着《云州周报》敲响了大将军的门,就没打算再回中原。云州在,我在,云州亡,我亡!” 和许老做同样回答的,还有怀朔镇的方隐年。 方隐年双手双脚扒着门框,像个树懒一样:“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在云州呆着!” 一直奉命保护他的几名顾家军,左右为难:“方郎君,大将军让您撤退到武川镇!” “我不去!” 方郎君瘦胳膊瘦腿的,顾家军生怕一用力就把他给掰折了,便向站在一旁的方家人投去求救的目光。 方隐年瞥一眼爹娘和兄嫂们:“爹娘,你们跟着撤回武川镇吧。我不走,大将军还需要我!”顾家军好声好气道:“您可以去武川镇的军工坊,和道长们研究一下火药该如何改进!” “少糊弄我!炸药都出来了,我就不信,以墨家的能耐,他们会想不到如何利用炸药!” 顾家军在方隐年心头上狠狠插了一刀:“您留在怀朔镇,也没有什么用啊!” 方隐年语塞,随即梗着脖子,高声道:“我会提炼高浓度酒!等一开战,肯定会有伤员,我就带着果子酒厂转型做酒精!这样也能降低伤病的死亡率!” 什么高浓度酒,酒精,顾家军们完全听不懂,只能从方郎君的话里推测,这应该是对救助伤员有用的东西。 劝还是不劝? 这时,方大娘推了推门口的几个顾家军:“你们别管这臭小子,他愿意在云州呆着,就让他呆着。你们赶紧归队吧,大将军手里能多一个兵就多一个!” 顾家军其实早就想回队里,上战场杀敌,但大将军的命令又是保护好方家人…… 方老爹也催顾家军们回去:“云州戒严,连只苍蝇都很难飞进来,哪里还有什么歹人?” 方大哥:“对呀,你们赶紧回去吧!我瞧着县衙都快忙疯了,他们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在方家人再三的劝说下,顾家军们心一横,骑上快马,奔赴抚冥镇。 见他们走远了,方隐年才松开手脚:“爹娘,你们怎么不去武川镇啊?咱们怀朔镇好多人都走了。” 方老爹瞅他这怂怂的样子就来气:“天天吃那么多肉,也不见你长壮一些!还指望你上战场,杀敌立功呢!” 方隐年对自己弱鸡一般的身体也很无奈:“我的长处不在战场上。” 方大娘心情不大好,不想说话,拿着《云州周报》,打算照着里面的方子,做些炒面干面饼。 《云州周报》上说了,如果尸体污染了河水,那河水是不能喝的,喝了容易遭病!所以要多备一些干粮在家中,以防万一。 整个怀朔镇,炊烟袅袅,不少人家都和方大娘一样,在《云州周报》的指导下,准备起备战物资。 还有一些人家,拿起铁锹,扩展家里的地窖。 平时,地窖是用来储存麦子的,如果要用来藏人,还需要开个气口。 前几日,里正在夜里开会的时候就说了,《云州周报》的主编文钰姑娘建议大家伙,可以在相熟的几家,挖些地道。 这些地道连通厨房,或者院子,或者地窖。 这样就算敌人把院子围起来,还有地道可以逃脱。 如果有条件的话,最好挖一条能通往城外的地道。 地道里可以布置些简易的陷阱,再埋些兵器。现在兵器紧缺,那就放些锄头镰刀,总好过赤手空拳。 除了这些人家,另一部分人家则骑着三轮车,载着鼓鼓囊囊的行囊,准备离开怀朔镇。 守城士兵并没有为难他们,简单检查一下就放行了。 “夏掌柜,你也要走?!” 守城士兵猛地瞪大双眼,有些不敢置信。 上次刺史府门前请愿的时候,夏掌柜不是还愿意捐出全副身家,充作军姿吗?! 怎么这一次他也要走? 495.第495章 我们都在 第495章 我们都在 夏掌柜指指自己身旁的一群商人朋友:“我们打算去朔州,河中郡收购粮食。” 守城兵卒愕然,仔细打量这长长的出城队伍,这才发现都是些熟悉的脸庞。 有卖奶茶的,有开食肆的,有开旅店的,还有诸多脚夫。 皮肤黝黑的脚夫摸摸后脑勺,憨厚笑道:“夏掌柜说,这次大战和以前不一样,持续时间肯定会很久。咱们云州本地产的粮不够,得去外边买。” 其他的脚夫们也你一言我一语。 “京都那头也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就算他们同意派兵,从各地征调粮草也需要耗时间,还不如我们骑着三轮车,自己跑一趟!” “我们没什么钱,就只有这一把子力气。省下这些费,夏掌柜他们还可以多买些粮食!” 守城兵卒傻傻地问:“大将军让你们去的?” 夏掌柜噗嗤一下,笑出声:“区区小事,怎么还用大将军操心?你速速检查,让我们赶紧过去。” 夏掌柜身旁的商人朋友也笑嘻嘻地起哄:“你若想再听详细的,等大将军大胜之后,上我店里来,我仔细跟你唠唠。” “是哟,时间就是银钱!也不知道那些粮贩子,会不会听到打仗消息就涨价!我们早一日去,就能多买一些粮!” 守城士兵的眼睛都要尿尿了。 他对着众人敬了一个军礼,直到漫长的队伍通过城门,在笔直的土水泥路上越走越远,最后变成一个小黑点,他才放下酸疼的手。 他们这一走,也带走了怀朔镇的繁华热闹。 往日人来人往的商业街,格外冷清,两旁的店铺都关着门,偶尔有一两家开门的,走进去一看,不是卖粮的,就是卖些油盐酱醋等日常用品。 夏乐知环顾空荡荡的夏家食肆,心里有点落寞。 阿爹出远门,书院也放假了,家里就只有他和阿娘两个人。 “乐知,你把墙上挂着的报纸好好收起来,别让耗子给嗑了。你阿爹平生最得意的就两件事,一个是生了你,另一件就是上报纸!” 夏夫人利落地收拾好店铺里的东西:“你爹还说,等你成亲,生了小孙子,他要用这份报纸给小孙孙做启蒙!” 夏乐知脸都红了:“阿爹想的也太长远了!” 夏夫人见夏乐知利落地把报纸卷成一个筒,收进红盒里,这才拉着他进到后厨。 “我也说他想太多。说不定,咱们全家还有再上报纸的机会呢!” “乐知,你来生火。煮饭加水多少有个小技巧,你伸出你的中指,指尖碰到大米,大概这么多,水就够了!” 夏夫人比划一下手指,见夏乐知记住后,又讲解起其他几道家常菜的做法。 夏乐知一边记,一边给阿娘打下手。 自从自己上书院读书后,阿娘就再也不让自己碰厨房里的活计了,说自己是的手是用来写字的,不是用来做饭的。 也许是因为爹爹出远门,阿娘忙不过来了吧。 等饭菜做好后,夏乐知和阿娘一起坐在灶台前吃饭。“乐知,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一定要锁好门窗,咱家的粮食就藏在地窖里。咱家有两个地窖,另一个的入口在阿爹阿娘的床下。” “阿娘,我为何会一个人在家?”夏乐知放下碗筷,直直地看着自己的阿娘,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 夏夫人埋头吃着饭,看都没看一眼夏乐知:“我就说说而已。” “阿娘!”夏乐知神情肃穆,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阿娘休想骗自己! 夏夫人微微叹口气,放下碗筷,摸摸夏乐知软软的头发:“我也不想有那一天。如果真有一天兵临城下,阿娘也打算去尽一份力。” “如何尽力?” 阿娘被阿爹保护的很好,每日只需要操心灶台间的事,一生遭遇的最大的困难就是舅舅的杳无音讯。 她也没出过远门,平时逛街都得拉着隔壁的陈婶子。 店里需要杀鸡宰羊的活计,要么是伙计做,要么是阿爹做,阿娘连条鱼都不敢杀。 夏夫人微微垂着头,小声道:“我可以去给他们做饭。我还会骑三轮车,能帮他们运送物资。再不济,我还跟着医学院里的小护士学过一点本事,我能给伤员包扎!” “您不怕血了?” 夏夫人死死咬着唇,良久才道:“我可以不怕!” 这一刻,夏乐知心里难受极了,痛恨自己为何还不长大?! 如果早早长大,自己是不是也能做点什么?! 沉默了许久,夏乐知才闷声闷气道:“我知道了,阿娘,你放心吧,我一定哪里都不去,好好在家呆着,你们不用惦记我。” “好孩子!”夏夫人把夏乐知搂到怀里,眼神悠悠。 “乐知,爹娘多么希望你能平安喜乐一辈子!咱们运道不错,云州有大将军。就像唐僧西行取经,要经九九八十一难一样,老天爷也为云州,为大将军降下了诸多磨难。” “唐僧有孙悟空和天上的神仙相助。大将军却没有!她凭着一己之力拉拔着云州走到今日,我们承蒙她的诸多恩惠,纵使位卑,也愿倾尽全力,报答她的恩情!” “《云州周报》上曾说过,团结就是力量。一个我比不上神仙,十个我,百个我,千千万万个我加起来,也能与天公试比高!” “阿娘!”夏乐知紧紧搂住夏夫人的腰,她的腰肢是如此的纤细,身体是如此的单薄。 但就像她能孕育出生命一样,她的身体里蕴藏着无穷的能量! 鞑子曾经在这片土地上造现了诸多杀孽。 陈婶子时不时在梦中惊醒,半夜哀嚎,就是回想起当年被鞑子掳走的痛苦经历。 报亭里的吴老爷子,断掉的那条腿是为了保护妻女,被鞑子生生用马蹄践碎的。 巷子口那家卖豆腐的老婆婆,生下的七儿一女也全是被鞑子虐杀的,听说那女童死时不过三岁,是被鞑子当成球一样,用马踢来踢去,化作一滩肉泥。 夏家食肆对面的杂货铺子,他们掌柜有事没事就跑到武州城下去做生意,因为他爹当年格外骁勇,拎着大砍刀,砍杀了五六名鞑子,最后被围攻砍杀。 鞑子为了泄愤,把他爹的头颅带回去做酒器。 他们掌柜跑了一趟又一趟,就是想找到他爹的头骨…… 伤痛从未忘却,纵使粉身碎骨,也不能让这样的伤痛出现在如今的云州! 云州是他们的梦! 是他们和大将军一起构筑的梦! 496.第496章 云国公召集令 第496章 云国公召集令 局势越来越紧张,无论是北面草原还是整个云州,都在进行频繁的兵力调动。 “根据探子来报,鞑子大概率会选择在这一块进行大决战!”顾海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圈。 “这里是大片的草原,足以摆开数十万大军。同时,这里还有一条河流穿过,可以为大军提供水源。” 鞑子也许是被赤勒川的事搞怕了,他们并没有选择离死囚山很近的沃野镇,而是把兵力往东挪了一些,主要兵力对准抚冥镇。 御夷镇那头也传来消息,对面属于右贤王的势力在向西移动。 看来,鞑子并不想拉长战线。 这不是个好消息。 鞑子现在的兵力远超云州守军,如果如果他们拉长战线,顾南夕就能据城以守,打一场攻防战。 云州七镇高大的城墙能一定程度上弥补兵力的不足。 显然,对方并不想让顾南夕有这样的优势!所以他们集中力量,化线为点! 顾海:“按照他们的行军习惯,应该会兵分三路。” 鞑子们是团结,但团结的有限。 在可汗,左右贤王三足鼎立的情况下,他们不可能只有一条主力! 更何况,几十万的兵力投入,也逼着他们必须分兵! 否则,几十万人挤在一条线上,随意一个踩踏事故都能引起慌乱,甚至哗变。 同样的,面对对方来势汹汹的三个铁拳,顾南夕也不可能缩在城里不出去。 因为,对方就算是用人命填,用尸体填,都足以让他们爬上城墙! 一旦被攻破一个点,溃败就会顺着这个点,像蜘蛛网一样蔓延到整个面。 所以顾南夕不得不出抚冥镇,并且要把这个战线尽量往前推,这样才能给自己和身后的云州争取足够的腾挪空间。 可以说,这是一场被形势所迫,堂堂正正的大决战。 双方比拼的就是谁的拳头更硬! 那些计谋战略则是在双方抵达这个绞肉场后,才能发挥出作用。 会议室里的人心情都十分沉重。 云州的兵力太少了,对方号称有五十万大军,除去水分,除去后勤,真正投入战场的哪怕只有三十万,也是云州兵力的两倍! 云州不可能把所有的兵都派出去,还得留下一部分保卫云州七镇,防止对方偷袭。 这样一算,可用的兵力就更少了! 就在众人愁眉苦脸之际,来自京都的旨意在夜色之中抵达云州。 “圣上下旨,济国公为抚军将军,不日就会带着五万援军,帮助云国公守卫云州!” “同时,陛下还下令给各个州,征调粮食,汇聚京都后,统一发往云州。” “圣上说了,此乃大周生死存亡之际,云国公乃大周上下唯一的希望,望云国公不计前嫌,以天下苍生为重!整个大周都将是您的后盾!” 说完,使者还递给顾南夕一张布防图。 顾南夕打开,众人探头一看。这是由济国公连夜召集手下将领,商议后写下来的布防图。 上面标注着每个镇子派遣多少守兵,由哪位将军,负责于哪日抵达,事无巨细。 顾海和顾十三研究半天,没发现有错漏之处:“济国公曾经给……做过后军将军,在攻城这一块不太擅长,但守城还是可以的。” 顾十三:“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济国公能不能在大战开始前,按时抵达云州。” 旨意里明确说了,让顾南夕放心大胆地干,带着云州全部将领一起上战场。 当然,圣上这次事情办的这样漂亮,自然依照流程,要求顾南夕把兵力布置,战争计划向京都朝廷汇报。 考虑到事态紧急,圣上也说了,这些资料先交给还留在云州的钦差王九和,不必等朝廷批准。 可以说,不考虑以往的恩恩怨怨,年轻皇帝的这次应对,相当的合格,甚至能打满分! 王不喜眸光闪闪,他最懂那些人的狡诈欺瞒,哪怕对方说的天乱坠,他也要留下一手。 “大将军,无论济国公能不能及时抵达,我建议,还是要留下一点自己人,哪怕只有几千人!” 这援军可不是只守好云州七镇就行,如果大将军那边战况激烈,这些援军可是要莽上去的! 济国公敢莽吗? 王不喜宁可以小人之心去度君子之腹,如果到时候济国公不肯卖力,只要云州有几千自己的兵,加上云州百姓,就能逼得他不得不卖力! 顾南夕思索片刻后,也觉得后方不能完全交给别人:“让阿勒川带着五千兵留下。另外兵力不够,不是还有草原各部吗?!” 李老大撇撇嘴,那群草原人只能打顺风局,遇上这种堂堂正正的绞肉场,一个个有多远跑多远。 不过大将军对他们有信心,李老大还是派了好些个手下,在茫茫大草原上传信! 草原宽广又无垠,为了尽快召集草原各部,李老大派出的是以阿布日吉为首的草原兵。 他们每人手上只有一张白纸,上面写着事情的缘由,需要草原部落给予帮助,在最后的落款上则是顾南夕的亲笔签字,还加盖了云国公的章。 “现在来报名,你们能找到哪几个部落?” 阿布日吉麻溜地登记完,给每个传令兵分配完任务后,骑在躁动不安的马上,狠狠道。 “鞑子的残酷,我们是经历过的!这一次,是大将军对我们草原人的考验,是整个云州对我们草原人的考验!如果你们带不回来部族人,就不要再回来了!我们草原人丢不起这个脸!” 说完这句话,阿布日吉头也不回地骑着马奔向草原深处。 夏季的风吹乱他的头发,鼻尖是青草的气息,奔驰的自由无法抚慰他心中的焦虑。 大将军手里的兵太少了! 汉人作战都喜欢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草原是鞑子的优势战场,而不是汉人的! 在没有任何地利优势的情况下,每少一成兵,作战难度都在直线上升! 在后勤补给这一块,鞑子背靠幽云十六州,大将军背靠云州,可以打个持平。 现在主要差距还是在兵力上! 阿布日吉死死咬着牙,还要再快一点! 497.第497章 是不是把我们当外人? “阿布日吉!” “查苏!” 夏日的月亮格外明亮,阿布日吉清晰地看到前面驻扎的一群人,正是自己的族人! “查苏,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阿布日吉有些懵了,这里离浩日沁部的草场还有两三日的马程。 “阿爸!阿布日吉来了!”查苏朝着驻扎地高声喊,驻扎地瞬间骚动起来。 “我们听草原上的行商说,要打仗了!阿爸说,大将军需要我们,所以我们提前回来了!” 此时,哈斯也骑着快马,跑到阿布日吉跟前:“阿布日吉,是大将军召唤我们了吗?” 阿布日吉点点头,把怀里的纸张递给哈斯:“是的,鞑子的兵力比云州的兵力多很多。大周皇帝说是会派援军过来,但只有五万,负责防守镇子。” 哈斯皱着眉:“就算他们援兵能上草原,十个大周兵都打不过一个鞑子。” 这次可是草原作战,而不是守城战。那些中原兵连马都不会骑,如何杀鞑子? “我们早就准备好了,部族的全部勇士现在就能回去!” 阿布日吉望着周围像白云朵似的羊群:“羊群怎么办?” 哈斯吹了一声呼哨,每个帐篷里都钻出穿好衣服,背好行囊的年轻人,他们真的是时刻准备着,连睡觉都没脱衣服。 “女人和老人们会带着羊群去山下。” 阿布日吉张张嘴,这么多羊群,草原上还有狼,光靠女人和老人们如何守护? 对上哈斯坚定的眼神,阿布日吉拍了拍马脖子:“首领,我还要去其他部族报信,你们拿着这份召集令就能入城。” 哈斯知道时间紧急,没有和阿布日吉寒暄下去,而是换下阿布日吉的两匹马。 “这两匹马是野马王的后代。原本是打算这次冬季回云州的时候,送给大将军的。你先骑着。” 阿布日吉翻身一跃,骑上这匹马,就感觉到了不一样!它们的每一个肌肉块里,都藏着能量,极具爆发力和持久力! “云州见!”阿布日吉一抽马鞭,骏马打着响鼻,迈开蹄子,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 按照阿布日吉的计划,他在通知完后浩日沁后,就会去通知塔思部。 塔思部和浩日沁部的关系一直很好,无论是夏季还是冬季,距离都不会很远。 但是这一次,阿布日吉失算了。 鞑子要和云州打仗的消息,让整个草原都乱成了一锅粥。 在去找塔思部的路上,阿布日吉碰到好几个小部落聚集到一起。 “阿布日吉,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兀孙部的!去抚冥镇办证的时候,还是你给我写的呢!” “阿布日吉!还有我!燕只斤部!刚加入云州没多久!” 借着月光,阿布尔吉仔细打量了眼前的众人,终于认出来了:“是你们啊,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听说鞑子和云州要打仗,我们就赶过来了!” “跟着大将军打仗,我们有经验啊!上次打到幽云十六州,我们部也出动了呢!” 阿布日吉挠头,李老大给自己的召集令里并没有这些小部落的名字,这可咋整? “你们要不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你们部落人这么少,如果勇士们全都跟我走了,女人和老人们怎么办?”兀孙部的人哈哈一笑:“所以我们几个部落才聚到一起!” “阿布日吉,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有人眼尖的看到阿布日吉手上拿着一张纸。 一时间,阿布日吉都不知道该不该把手里的纸收回去。 刚才,他远远的就看到聚集地的火光,还以为塔思部和浩日沁部一样,自己往回来了,为了节省时间,他就把给塔思部的召集令找了出来,拿在手上。 “这是云国公召集令吧!嘿嘿,这是最后的签名和界碑上的一模一样的!” “我也认出来了!是大将军的名字!” 兀孙部的人伸出手:“召集令给我吧,我们自己去抚冥镇。你继续传信。” 阿布日吉没办法,只能实话实说:“这是给塔思部的召集令。” “那我们的呢?” 阿布日吉的表情有些尴尬。 兀孙部的人似乎意识到什么,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难道没有我们的召集令吗?!” 这个猜测瞬间让营地炸开了锅。 “凭什么没有我们的?!是不是没把我们当外人了?!” 阿布日吉咽了咽口水:“打仗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会死人的!这次打仗规模会很大,会死很多很多很多人!” “我们不怕!” 阿布日吉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我们草原已经召集很多人了。” “大将军的兵比鞑子还要多了吗?!” 阿布日吉无言以对。 兀孙部的人气呼呼道:“我不管,你把塔思部的名号改成我们几个部落的名字!我们部落是小,但几个部落加起来也比塔思部大!” 阿布日吉被众人围着,他们的眼神绿油油的,好像自己不改的话,就休想出营地! 自己身上还有好多任务呢,可不能在这里耽误时间。 借着月光,阿布日吉用一根木炭划掉塔思部的名字,在旁边歪歪扭扭地写下兀孙部,燕只斤部…… 离开营地的时候,兀孙部的人还给阿布日吉塞了一兜子肉干和一水囊的牛奶。 阿布日吉在马上简单糊弄一口,继续向草原深处出发。 在阿布日吉的想象中,这次任务会完成的比较艰难,他要费尽唇舌,让草原各部人在鞑子和大将军中,选择大将军,还要想尽办法劝他们派出更多的勇士。 可是现实是,阿布日吉每遇到一个部落,只要甩出一张【云国公召集令】,部落人核实上面的签名和界碑上的一模一样后,就会让部落里的全部青壮带着召集令,奔赴抚冥镇。 阿布日吉已经顾不上核实遇到的部落和召集令上的部落名字,他熟练地划掉原本上的部落名字,再填上新的。 跑到最后,阿布日吉身上没有一张召集令,他只需要对着部落人说:“我是云州骑兵阿布日吉,大将军需要我们!想要加入的,跟我走!” 无数部落的青壮们,毫不犹豫地骑上马,挎着刀,背上行囊,义无反顾地踏上这段征程。(本章完) 498.第498章 一家人 第498章 一家人 因为战备的原因,抚冥镇城墙上的守卫日渐森严,李老大站在城墙上巡逻,发现远处有异动。 尘土飞扬中,一匹匹骏马直直朝抚冥镇奔来。 李老大眯起眼,远眺。 对方越来越近了,近到足以让李老大看清他们的面容:“哈斯?你怎么来了?” 哈斯高高举起手里的召集令:“大将军召唤我们,我们就来了!” 李老大连忙让士兵打开城门。 浩日沁部能第一个来支援云州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 因为浩日沁部一直都坚定地站在云州这一边。 “阿布日吉呢?”李老大亲自带着哈斯等人去军营。 自从大将军下令,要征召草原各部后,他们就把营地腾出来一些,留给这些草原人。 这是哈斯第一次进入到云州的军营,整个人激动得浑身颤抖:“他去给塔思部报信了。” 李老大安排好哈斯后,回到城墙上继续巡逻。 这一晚,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抚冥镇外的尘土,几乎没有落下来过。 “兀孙部报道!这是召集令!” “合答斤部报道!我有召集令!” “巴鲁刺思部报道!我也有召集令!” …… 不过短短一夜,草原部落就来了将近一万人! 根据后面来的人说,还有大部队在后头! 李老大擦擦额头上的冷汗,他没想到会来这么多草原人!腾出来的地方已经全部填满了! “把留给援军的营地,交给草原人!” “如果还是不够,就让他们和我们的士兵住在一起。原本一个军帐住八人,挤一挤住十人!” 从哈斯敲响城门的那一刻起,抚冥镇的城门就一直敞开着,不断有草原人,骑着马,自带干粮,前来加入。 直到阿布日吉带着三千多人的队伍,进入抚冥镇后,这场召集才宣告彻底结束。 “粗略统计,一共有三十二个草原部落,将近五万人加入我们。最小的一个部落派出二十三人,最大的一个部落派出四千人。其中年纪最小的十三岁,年纪最大的四十五岁!” 李老大报数据的时候,心肝都在打颤。 这数据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凡是收到消息的草原部落,把能打仗的全部都派过来了。 他们把全部身家性命,把整个部落的未来都压在了云州上! 这是何等的信任?! 李老大咽了咽口水。 这还没把因为太过偏远,没收到消息的部落算进来!真的不敢想象,如果给大将军足够的时间,她能在草原上拉起一支多少人的队伍! 这或许就是鞑子们要选在夏季发动进攻的原因吧。 顾海也为这个数字感到惊讶。 他知道大将军在草原上的威望很高,但完全没想到能高到这个程度! 明明这些草原部落可以远远地躲起来,等到双方决出胜负之后,他们依旧可以在草原上放牧。 但是他们居然把全部的青壮都派出来了!留守部落的只有妇孺儿童和老人,万一碰到鞑子,将毫无还手之力! 王不喜的瞳孔剧烈地放大着,在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大将军说的,四海之内皆一家这句话的含金量!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草原人不知道这句话,但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对他们好的人! “打完这场仗后,我要向草原人道个歉。”王不喜一直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对这些草原人,多多少少是带着点歧视的。 却没想到,这一次他们办事这么讲究! 顾南夕心里也十分感动,她只不过是平等地对待草原人和汉人罢了。 “好了,时间紧迫,我们来商量一下接下来该如何做。” 顾海作为全场最有经验的老将,当仁不让,率先说出自己的想法:“加上草原兵,我们兵力大概在十八万左右。对面分兵分三路,我们也得兵分三路加以应对。” “这条白河,东西走向,大概率鞑子会与我们隔河对峙。离他们最近的后勤补给站是武州。” “我的想法是,大将军坐镇中军,牵扯住他们的大部队。我率领草原兵,跨过三角洲,奇袭武州,截断他们的粮草!” “一旦接收到信号,鞑子必定派兵驰援武州!只要他们再次分兵,大将军就可以一鼓作气,跨河北上!” “右军则负责护卫右翼,拦住鞑子,不让他们偷袭镇子。” 只要拦住大部队,剩下的小股部,阿勒川带着五千云州兵,再加上济国公的五万援军,足以守卫云州! 王不喜:“可是这样一来,你就要连打两场硬仗。” 得知后勤被截断,鞑子肯定会疯狂反扑武州。 顾海:“只要大将军动作够快,我们就能像遛狗一样遛着他们玩!” 但鞑子也不是傻子,在得知后勤补给被切断后,他们有可能会想在短时间内攻下中军,直奔云州。 不过这个可能性很小,毕竟他们的对手可是大将军顾南夕! 谁有这个自信,能在几天内打败率领十万大军的顾南夕?!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鞑子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派左军突袭云州。 顾海的眉头皱了皱,以阿勒川的本事,率着领五千云州兵可以保证后勤线。 五万大周援兵应该也能保护好云州的安全吧? 顾海在拟定作战计划的时候,还特意给五万援兵抵达云州多预留出十天的时间,就是害怕万一时间卡的太紧,援兵并没有按时到云州,会产生空档期! 那样会导致要么大军挨饿,要么云州没有守兵! 众人商议了一日一夜,最后的争议点就是顾家军给谁带? 顾海的意思是把顾家军留给顾南,夕。 顾南夕坚持要把顾家军全部给顾海,一是因为顾海要连打两场硬仗,对士兵的执行能力和各种素质要求极高,纵观整个云州,只有顾家军是最合适的。 二是因为,整个云州,只有顾南夕才能压得住草原兵! 众人被顾南夕说服了。 最后的决议就是,顾海带领顾家军担任左军将军,顾南夕坐镇中军,秦伯淮为右军将军。李老大和傅明远为后军,郭效岳留守御夷镇,同时负责柔玄镇的边防。 五万草原兵并入中军。 拟好作战计划后,根据圣上的要求,顾海打算去找王九和。 “我去吧,我和他熟。”王不喜接过作战计划。 499.第499章 阴霾 第499章 阴霾 王不喜是在怀朔镇的鸿福戏班楼里找到王九和的。 一见到王不喜,鸿福戏班的老板娘眼睛都直冒光,像见到救星一般:“王大人,您可算来了,快来劝劝钦差大人吧!” 鸿福戏班里的姑娘们知道要打仗后,纷纷表示要去医学院学习护理知识,日后好救助伤员。 老板娘也觉得这个时候没人喜欢看戏,于是打算把鸿福戏班关门。 大部分客人们都表示理解,并且他们都有事要忙,确实没时间来戏班,唯独钦差大人要喝酒,赖在楼里头不走,非要姑娘们给他演一出《五指山》。 老板娘左劝右劝,就是劝不动,又气又急! 王不喜朝老板娘挥挥手,老板娘就像得了什么承诺似的,松了一口气,十分识趣地把偌大的楼戏楼留给二人。 “怎么?堂堂王大人要亲自给我演绎出《五指山下》?不知王大人是打算演的如来佛祖,还是打算演孙悟空?” 王九和晃了晃有些空了的酒坛子,不满意地撇嘴,随手一扔。 王不喜向左挪了几步,酒坛子恰好砸在刚刚自己站的地方。 “云州无闲人,谁有功夫来演戏?官家说把作战计划给你看一眼,什么时候有时间,再送去京都。” 王不喜把作战计划展开了一下,还没等王九和看清,又麻溜地收回来。 “看完了?看完,我就走了。” 王九和哼着曲子,醉醺醺地看着王不喜离开的背影,等彻底看不见后,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这位族兄,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从来没把其他的同辈人看在眼里,他自然不知晓,其实自己过目不忘! 就算王不喜收回的动作再快,王九和还是一眼就把作战图给记下了! 王九和晃悠悠地站起身,走到窗户旁,推开窗户,睁着一双醉眼,百无聊赖地打量一下窗户外。 哼,就知道王不喜这厮会派人盯着自己! 王九和回到桌旁,打开一罐新的果子酒,一步三摇地回到窗户旁,豪放不羁地往嘴里灌酒。 酒水顺着嘴角流下,浸湿衣衫。 王九和打了个酒嗝,高声吟唱:“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来人,去给我买一斤焖羊肉!” 底下奉命监视王九和的几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个子小的,飞快地朝向巷脚跑去。 整个怀朔镇,目前只有一家卖焖羊肉的,还是因为掌柜腿脚不好,是个瘸子,所以没有跟着夏掌柜他们出城。 卖羊肉的店家听说是钦差王九和要吃一斤羊肉,眸光闪了闪,利落地切下两斤:“只收一斤的钱。咱们云州正在关键时候把那位伺候好了,别让他捣乱。” 负责跑腿的汉子嘟囔着抱怨:“可不呗,就是因为他,拴住我们好几个兄弟!本来大将军就缺人,唉!” 店家同情地瞥一眼汉子,便端着罐子,打算和他一起去戏楼:“唉,多忍着点儿吧。算了,我跟你一起去!焖羊肉,还得是现做的才好吃!” “这如何使得?” “没事,反正在店里,一天守到晚,也没一点生意。我跑这一趟,能让钦差大人少作点妖,兄弟们也能松快松快。” “行,多谢店家。不知道夏掌柜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粮食买的可还顺利。”夏掌柜他们事儿办的不怎么顺利。 他们原本是打算先去朔州,再去河中河南郡。 但当他们在朔州买完粮食后第二日,就听到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官家下令,为了防止有不良商家,趁着国家危难之际,恶意囤积居奇,提高粮价,也是为了避免众人哄抢。从十五日开始,全大周所有粮店实行限购。每人每天购买粮食,超过一斤!” 夏掌柜心理一惊,十五日开始,那不就是从今天开始吗? 同行的商人也犯愁,朔州的粮价并不便宜,他们在朔州只了一半的资金。 圣旨一出,剩下的一半资金想也不出去了! “夏掌柜,我们该怎么办?” 夏掌柜的右眼皮直跳,不知道为何,这心扑通扑通,上窜下跳,就没个安稳的时候。 夏掌柜扫一眼伙伴,咬牙道:“你们若信得过我,就让我带着两三个人和剩下的资金跑一趟河中郡!你们先带着筹措好的粮草回云州。” “当然是信得过你的!” “带两三个人够吗?现在这个世道有些乱,多带几个吧!” 夏掌柜点头:“成!我带五个人!事不宜迟,我马上带人出发,看看能不能打一个时间差!” 河中郡是南北水道的要塞,很多商船都会在这里进行中转。 一些来自江南的运粮船,也要路过一下河中府。 夏掌柜想去河中府看看,能不能找找对机会,私底下和那些粮商接触,不走粮店,偷摸交易! 不是信不过朝廷,只不过朝廷的动作太慢了! 云州大军都快要出发了,援军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几日,夏掌柜还拜访了朔州刺史大人何云燕。 何云燕的官方消息比民间的要准确很多,据他说,济国公还在京都点兵呢! 一份征兵名单,被官家驳回了好几次! 官家说,援军事关整个云州,整个大周的安全,务必要精中选,精优中选优!为了防止中间有鞑子安插的探子,每个士兵家庭背景全都要核实一遍! 听到这个消息,夏掌柜眼前一黑,腮帮子刷一下就肿起来了! 整整五万名士兵,一个个调查,要调查到什么时候去?! 佟太师就说,实在不行就把金吾卫,百羽军全调过去。 李阁老不同意,说金吾卫和百羽军是护卫京都,护卫官家安全的,是大周最后的防线,不能动! 为了这件事,朝堂上又争吵了好几天。 听何大人说这些事的时候,夏掌柜急得直跺脚,恨不得冲到京都去,对着他们大喊:“派人!赶紧派人!大将军都要出发了!” 因为这件事,夏掌柜对京都运粮的事更不放心了! “我们现在就出发!” 得知夏掌柜要连夜带着人去河中郡,百达驿站朔州驻点的管事,当即带了二十来号人,护送夏掌柜。 “夏掌柜,别着急,我们百搭驿站在河中郡也有驻点。我给你一个信物,你拿着信物去找他们,如果筹措到粮食,也不用愁人手的事,直接交给我们百达快递!” 500.第500章 统一征调 第500章 统一征调 大周要和北面鞑子打仗的消息几乎传遍了大周的角角落落。 江南码头停着一艘又一艘高大的运船。 烈日当空,晒烤着大地。 码头上水汽蒸腾,力夫们本就大汗淋漓,又加上天气如此闷热,中暑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若是往常,力工们早就不干了,要上码头旁的茶楼歇歇脚,躲过太阳正毒的时候。 但是这一次,力夫们只是把晕倒的同伴搬到树荫底下,再去茶楼里拿一瓶藿香正气水灌下去。 等同伴们醒来后,他们就继续去码头搬货。 “快点!”管事在甲板上不停地催促着,声音也因喊太久而变得嘶哑。 姝瑶也划拉一批物资,正在登船:“二舅三舅,你们把这批粮食运到河中府。何中府的主薄李明德,会在那里接应你们!” 二舅点点头:“他那有足够的人手吗?需不需要我们再带一些力夫?” “不用,只要入了河中府,那里有百达快递,他们会把粮食顺利送到云州的!” 这一次姝瑶外祖家把所有的船都派了出来。 就连家里的那一艘老古董,姝瑶外祖的第一艘运船,也被派了出来! 二舅笑道:“姝瑶,别愁眉苦脸的。虽然老船的年纪比我还大,但爹爹对它可爱护了,年年都保养的,状态比新船还要好!” 姝瑶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此时,她比任何人都要慌乱。 云州要是败了,大周顶多割地赔款,但是大将军和苏家就彻底完蛋了! 这个季节本来也不是出海的季节,是逆风行驶,但二郎也得到消息,当即就决定出海! 三舅因为分宗的事,有些怨怪姝瑶。 二舅别过头去,不看姝瑶,闷声闷气道:“我们可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跑这一趟的!《孤城传》里,漕帮也是有名有号的门派!我只是不想堕了曹邦的威名!” 就在货物已经全部装上船,运船即将扬帆起航的时候,杭州县令坐在马车上带着好几十个衙役,急匆匆地赶来。 县令探出身子,脸上全是焦急之色,高声大喊:“不能开船,不能开船!” 二舅三舅放下令旗,疑惑地看向来人。 县令顾不得车还没停稳,直接跳下车,快步跑过来:“圣上下旨!备战物资一律由京都统一征调!凡私下交易超过十石者,以叛国罪论处!” 我操! “这不是胡闹吗?随便一个粮店的交易,都能超过十石!”二舅瞪大眼珠子,不明白官家为什么要下这样离谱的旨意! 县令苦着一张脸:“粮店都是登记在册的,他们不算。大家都理解一下,现在不是事态紧急,北面正在打仗嘛!” 姝瑶:“我们这些粮食就是要送往云州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好声好气在这里跟你们解释。” 县令抹一把头上地汗珠:“你们就算能出了杭州,在其他的州郡也会被拦下来的!” 三舅不理解:“为何不让民间的粮食自己送往云州?难道朔州的粮食也要先去京都,再由京都发往云州吗?” “对,没错,是这样的。” 众人无语:“这多浪费时间,多浪费人力物力呀?!”县令:“官家说,若由地方自己组织送物资到云州,中间肯定会层层扒皮,甚至出现以次充好的现象,例如麦子里掺沙子!” “官家还说,他不能让云国公又流血又流泪!他没有云国公这样的本事能上战场杀敌,但是他可以保证,送往云州的每一袋麦子都是干干净净的,送过去的每一柄刀都是能用的!” “所以官家宁可多费一点事,也要保证后勤的质量。无非是京都的官员们多受些累!” 这个理由倒也震荡,但是为什么总感觉怪怪的?! 姝瑶:“那我们这些粮食该怎么办?” 县令:“可以送往京都。京都新设了个征粮处,平价收购粮食。你们虽然挣不着什么大钱,但也不会赔本。” 姝瑶和义祖二舅三舅商议了一会儿,最后决定把这几船的粮食送到京都去。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江南另一处码头上。 俊美的男子眉头紧紧蹙着眉,眼睛是说不出的心烦意燥。 他赤着膀子,露出精瘦的肌肉。 好几个穿着薄纱的娘子围着他翩翩起舞。 可他的眼神却落在不远处的码头上。 “主子,我们在每个茶馆都放了藿香正气水。力工们谁需要,就能免费去取!” 俊美男子的挥挥手,舞女们鱼贯而出:“北面要打起来了,顾南夕的人够吗?” 官家老老实实回答:“兵力悬殊巨大!” 俊美男子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咱们大周不是号称有八十万大军,怎么不派到北面去?” “那不是号称吗?哪里还凑得出那么多人!能有四十万上战场的,就不错了。” 俊美男子低声骂了几句,一旁的官家没听清骂了些什么。 俊美男子吃了一口冰酥,觉得不好吃,正打算叫人撤下去,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皱着眉,硬着头皮,愣是把一碗冰酥给吃完了。 “济国公出发了吗?” 官家愁眉苦脸:“没有!征兵名单第四次呈上去,又被官家驳回了!说是出生南面的士兵太多,恐怕到了云州后会水土不服,到时候不是去帮助人群,而是去给大将军添乱!” 俊美男子怒了,一脚踢飞身前的桌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到底想要派什么样的兵?!朝堂上的大人们怎么也不管管?” 俊美男子像吃了炸药一样,抱起官家连忙安抚:“这不是还没到最后期限吗?军情进行,他们肯定会在最后期限之前赶到的!” “废物!一群酒囊饭袋!小皇帝要是去做生意,估计裤衩子都要赔掉!” 骂归骂,可谁叫人家命好,出生就是皇子呢! “行了,赶紧把粮食给云州送过去。再采购一些冬衣。北方入秋比咱们南面要早,顾南夕肯定没有时间准备这些。” “大夏天的,没人卖冬衣呀!” “加钱!” “好的,主子。” 突然,马头上传来一阵骚乱,下人禀告,皇帝又下新圣旨。 听完圣旨内容,管家有点傻眼:“主子,好几十船的粮食,送不送到京都去?” “不送!我缺那点钱吗?我的东西好不好,我心里有数!让他们把粮食搬回粮仓!” 501.第501章 大军出发! 云州负责筹措粮草的王不喜,整个人瘦了一圈。 这一次,王不喜没有打算向云州百姓借粮,因为这场战争跟上一场不一样,不知道要打多久。 王不喜派了不少人去朔州,河中等地买粮,但还没买上多少就收到了圣上新下的圣旨。 虽然官家表态很好,说话说得也很漂亮,但是至今为止,云州没有受到来自京都的一粒米! 那五万援军至今也没见过影子! 云州大军一直在等着五万援军的到来,然后把云州七镇交给援军,大军再出发。 可是现在,白河北面已经发现鞑子先头部队的动静,他们已经开始在白河北面安营扎寨。 如果顾南夕再不动身,让他们继续把战线往南推,云州大军就会面临失去水源的境地! “大将军,我们必须得走了!”顾海全身穿着价甲胄,两条浓眉紧紧蹙着。 顾南夕深吸一口气,这种几十万大规模的斗争,无论是云州全体将领还是整个大周,都是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 光让这几十万大军按照预定计划,走到白河边扎寨,就是一项艰巨的挑战。 “阿勒川,我们只能带走十日的粮草。你能保卫我们后勤补给线的安全吗?” 不是顾南夕不想多带,而是云州上下只能筹措出这么多粮草,剩下的粮草还在路上。 阿勒川右手握拳,捶捶自己的胸后,脸上是视死如归般的坚定:“末将誓死完成任务!” 顾南夕对阿勒川点点头,全副武装:“出发!” 全军集合,准备北上,出抚冥镇,走了大概一日,气氛就彻底不同了。 因为从这一日开始,云州大军失去城池的掩护,将主力部队暴露在旷野之中,也暴露在鞑子骑兵的打击范围内。 部队大规模集结的弊端也慢慢开始显露起来。 训练有素的顾家军还好,一切井然有序。 临时加入的草原兵们,总有一些人控制不住自己,嫌弃大军的速度太慢,而脱离队伍,在部落首领的马鞭下,又灰溜溜地回来。 整个大军显得杂乱且臃肿。 对此,顾南夕亲自指挥,从凌晨天亮开始,充分发挥部队基层干部的作用,重新编排军队。 在顾海的建议下,大军放弃了一字长蛇之阵,而是让顾家军在前,李老大随后,紧接着是草原兵,傅明远,秦伯淮分别守护左右翼,民夫辎重居中,最后由顾南夕带着一部分云州骑兵压镇。 同时,顾南夕还下令,要求行军时,长枪兵列阵在前,弓弩手押后,各部辎重车辆分列左右以备,骑兵也分在两侧。 这是防备骑兵突袭的典型行军阵型。 对于这个阵型老将过海,还有秦伯淮等人其实是不看好的,不是阵型有问题,而是其中有将近五万名草原骑兵。 这些骑兵没有接受过军事训练,他们一直的打仗模式就是草原上的那一套。 能让他们完完整整走到预定地点,就是一个巨大的成功! 但是事实就是,草原兵真的老老实实跟在队伍后面! 因为顾南夕把原本云州奇兵里的草原士兵派到草原各部去了! 这些草原兵们拿着刻着顾南夕亲笔签名的木牌,就能让那些不把部落首领放在眼里的刺头们,变成温顺的羊羔! 而在云州部队里推广教育课程的作用,也在此刻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被派到部落里去的草原士兵,按照自己在军营里学到的,迅速组织起简单的组织架构,最小能划分到十人单位。 “不愧是大将军!”顾海不由地赞叹道。“想当初,部队里开展思想教育,好多士兵都不理解。现在看起来,大将军真的是高瞻远瞩!”顾十三被顾南夕的操作惊艳到了。 能领一万军作战,是将才。 能领数十万大军作战,那绝对是帅才! 而大将军既是将才又是帅才。 整编好大军,大军再行出发,几十万众的部队列成阵势,如波浪一般向前翻滚不停,浩浩荡荡,几乎一望无际。 到了预定地点后,大军按照立寨方略,安营扎寨。 在这样的大战中,战争开始前的准备,决定战争一半的胜负,剩下的则是看执行和应对能力。 顾南夕的中军所在,是在白河南侧的一个小山坡上。 站在山坡上,顾南夕终于能看到这支数十万大军的全貌。 “看上去是不是密密麻麻,一眼也望不到头?”顾海是来告辞的,他要去左军,等待时机,突袭武州。 一起跟来的顾十三笑嘻嘻道:“鞑子号称五十万大军,我们也对外宣称有四十万大军。” 打仗嘛,肯定是要放出真真假假的消息。 敌方有多少兵力?主将是谁? 如果能提前得知这些消息,对己方布阵会有很大的影响。 所以每次开战前,假消息满天飞。 顾十三:“我们左军其实只有四万,但透露出去的消息是十万,为了迷惑鞑子,士兵做饭的时候,会多挖好几个灶坑。” 如果物资足够,顾海还打算多造一些空的营帐。 可惜,这场大战来的太匆忙。 “大将军……”顾海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了看眼前全副武装的大将军。 无论从长相还是身形,都是一名弱质女流。 但她却用实打实的战绩,证明她才是云州的主人。 顾海透过顾南夕似乎看到了曾经叱咤天下的顾战神。 顾战神死在他最辉煌的时候,顾南夕能否跨过这座高山,攀上了山巅? 恍惚间,顾海似乎看到英俊的顾战神,傻呵呵地向手下将士,炫耀囡囡画像的样子。 他希望小囡囡能生活在锦绣堆里,富足喜乐地度过一生。 可是他的小囡囡,选择了金戈铁马,烽火硝烟,选择了世上最孤独也最难走的一条路。 顾海稳稳心神,在心中默念道,老大,如果你在天有灵,请和大将军并肩作战! 顾海双手抱拳,对顾南夕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头也不回地骑上马,奔向左军。 顾南夕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去。 所有的一切,都在战前分析中都安排好了,剩下的就是等待吹响号角的那一刻! (本章完) 502.第502章 她插翅难飞! 以白河为界,南北两岸全都是安扎好的营帐。 双方都派出小股部队,你来我往地进行试探。 鞑子来去匆匆,傅明远却忍不住皱起眉,鞑子来的太快,走的也太快,不像是来打探什么,更像是来确认什么。 “地形、军队编制,这些都看清楚、记清楚了吗?” 二十里外,坐了大半日的可汗忽然扭头,而他身后,赫然是上百名鞑子军官,俱皆肃立。 夏日草木丰盛,相隔数里,根本看不到此处人影。 而这其中,为首一将,闻言,当即上前颔首:“左军确实是顾家军,右军是秦泊淮,玉面……顾南夕坐镇中军。” 正中的鞑子军官脸上无不激动:“布防图是真的!” 能准确得知对方的布防图,再加上己方兵力远超对方,哪怕对面有顾南夕坐镇,此战己方必胜! 可汗的双手紧紧握住椅子扶手,他额头上轻轻蹦起,粗粗粗粗喘了好几口气,这才压抑住内心的兴奋:“兵力布置如何?” “顾家军的灶坑比预计的要多。而且好像是故意要让我们看见似的,没有任何隐瞒的动作。” 可汗脸上非但没有一丝失落之色,反倒越发兴奋:“顾海是这样的!如果左军人数真的有他后称的十万之多,他只会缩减,而不会增加!” “可汗,我们是否一切按计划行事?”打死了军官们一个个跃跃欲试。 可汗抹了一把脸,咬牙切齿道:“我们再忍几日,等左贤王的消息!” 此刻,左贤王也得到了探子的回报,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这一次顾南夕必死无疑!云州是我们的!” 完颜兀术也欢喜的很:“顾南夕打算让顾海突袭武州,截断我们的后勤。她肯定没有想到,她的兵力布和布置清清楚楚落入我们眼中!” “我们的人早就埋伏在那里,只等顾海过河,就能瓮中捉鳖!” 完颜兀术真的要笑出声了,这是他打过的最爽快的一次仗,对方的一切行动都尽在自己掌握之中! 左贤王早就派人在两地进行埋伏,只等顾海分兵,就能把他们全部吞下。 与此同时,完颜兀术还会带着三万骑兵绕道,前往抚冥镇! 三万骑兵足以封锁顾南夕的后勤补给线! 现在所有人都在等,等着顾海落入圈套,等着顾南夕弹尽粮绝! 顾南夕就只带了十天的口粮,两位贤王和可汗的意思都是尽力把这场战争往后拖越往后拖,越对己方越有利! 为了迷惑顾南夕,留守中军的可汗,会时不时的发动小规模进攻。 “父王,如果左军顾海,被困的消息传到顾南夕那里,我们该怎么办?” 左贤王笑得一脸高深莫测:“那不是更好吗?他们的兵力不足,如果顾南夕分兵驰援左军,可汗就会挥师南下!三倍的兵力差距,哪怕是顾南夕也无力回天!” 因为知道顾南夕的战略布局,所以这一次,鞑子直接往中军怼了25万兵,左贤王部则带领15万,右贤王10万。 可以说,这一次是鞑子联合大周皇帝对顾南夕和全体云州将领布下的天罗地网。 等顾南夕察觉到没有后援没有补给的时候,最起码是二十天以后。 到那时候,已经饿了十多天的大军,将毫无战斗力可言!顾南夕收拢的那些草原兵则会变成一柄尖刀,反噬顾南夕! 纵观上下几百年,没有一支军队能在忍饥挨饿半个月后,还能保持战斗力。 ……云州中军帐中,顾南夕看着地图,陷入沉思。 这是两军对峙第七天,左军顾海突袭行动还没有传来消息,右军秦伯怀回复一切正常。 派去云州七镇的传令兵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援军有没有到? 这几日,无论是云州还是鞑子,都没有大规模的兵力调动。 一大清早,双方就派出人来隔河对骂,骂的很是难听。 前天,可汗还派使者过来给自己送了一套女人衣服,意思是让自己遵守妇道,回后宅洗手做羹汤。 顾南夕回给他一柄弯刀,上面刻着可汗最宠爱的六皇子的名字。 六皇子在顾南夕火烧赤尔勒时,葬生火海之中。 这柄弯刀就是战利品之一。 这把可汗气得够呛,当场就拔刀,想要和顾南夕决一死战,被中军仗里的诸多鞑子军官拦住,这才作罢。 想到这件事,顾南夕的心里隐隐感到一些不安。 自己是在等顾海的消息,那么鞑子又是在等什么? 顾南夕坐下来,拿出布防图,仔细看。 中军左军右军都没问题,唯一的弱点就是在援军和后勤。 难道鞑子派了奇兵,绕到云州大军后面突袭云州七镇? 可是,就算大周援军兵员素质比不得云州大军,但援军数量足足有五万之众,又有城墙之便,想要拿下他们最起码得派八万兵力! 这么大的兵力调动不可能瞒过云州大军这么多双眼睛! 所以,鞑子究竟想做什么? “来人,加大对鞑子的挑衅!”顾南夕决定加大试探,如果对方隐忍不发,那说明肯定其中有诈。 一直到中午,无论云州大军是派出小组部队滋扰,还是进行骂战,可汗都没有派出任何兵马,整个鞑子大营也是如前几日一般无二。 天气越发沉闷了一些,空中飘来朵朵乌云,却一直不下雨。 这种风雨欲来的沉闷感,普通人都已经察觉到了,但是鞑子却并未出击。 不少草原兵都躁动不安起来。 顾南夕也坐不住了,时不时就出军帐篷,眺望左侧的动静。 明明距离那么远,什么也看不到,但顾南夕实在没有办法继续在军帐里等下去。 “肯定有疏漏之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顾南夕冥思苦想。 直觉告诉自己,要尽快进行大决战,因为粮草只有够大军用两三日。 但理智却告诉自己这样做不行,一旦中军大动,就容易暴露左侧,顾海和顾家军就会被暴露,前期所做的一切布局都会化为乌有! 顾南夕坐立难安,殊不知顾海带着顾家军也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本章完) 503.第503章 没有援军! 第503章 没有援军! 顾海留下顾十三,驻扎在白河南岸,吸引左贤王的注意力,自己则带着五千人,趁着夜色,悄悄摸摸从营地后方,绕远北上。 草原上行军,最难的是辨别方向。 好在顾南夕有指南针,军工厂大力生产,给中层以上的军官都配备了指南针。 这样即使碰到没有星辰的夜晚,也不会在草原上迷失方向。 “只要我们拿下武州,再守住武州,就能从幽云十六州撕开一个口子!这场大战我们就胜利了一大半!” 顾海给顾家军打气:“我们能攻下幽云十六州一次,就能攻下第二次!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 顾家军低声吼道。 茫茫夜色之中,顾家军就像一头潜伏的野兽,准备咬断鞑子的喉咙。 可是当他们到达预定地点时,迎接他们的是漫天的箭雨! 顾家军被突然的袭击打了个懵逼,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排出防守队形。 “不好,我们中计了!” 顾海心中大骇,环顾四周,全是以逸待劳的鞑子! 更让顾海背后一凉的是,打鞑子埋伏的地点是如此精准!这说明云州大军里有奸细,布防图泄露了! “顾将军,快派人去通知大将军!”顾家军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 他们虽然身处危险中,但还是更关心坐镇中军的大将军。 既然布防图已经泄露,那对方不可能只埋伏顾海,肯定还会有其他的针对性计划。 必须要把这个消息赶紧传给大将军! 鞑子一心想要吞下这五千人,怎么可能允许有人逃脱?! 顾海随即身先士卒,奋力向前,朝着南面,对准已经发动冲锋这支鞑子军队进行了反冲锋! 双方交战,顾海英勇之举,固然惊骇振奋全军,但顾家军越过一开始的血气之后,却又极速落入下风! 因为这支鞑子的装备、素质远超想象!到处都是神臂弓,几乎人人都批铠甲! 顾海的一颗心如同坠上巨石,不断下沉。 看来这支鞑子就是左贤王的亲兵【浮屠】! 若是一对一,顾家军略胜浮屠。 但是顾家军连夜奔袭,已是疲惫至极,而对面,却是明显闻风而动,状态正好。 故此,两军交战片刻,气势一泄,顾家军便反而落入下风,只是靠着骑兵之利和一腔孤勇,勉力支撑! 更让顾海揪心的是,无论是大将军火烧赤儿勒,还是横扫草原,移动界碑时,左贤王都没有把自己的浮屠派出来。 可是这一次,浮屠精锐尽出! 顾海可不相信左贤王会这么看得起自己,他肯定是想针对大将军! 难道左贤王是想围点打援,迫使大将军分兵救援?! 可不对呀,如果真的想围点打援,应该会放开一个小口子,让人出去传信! 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 站在武州城墙上,远远朝南眺望,依稀能看到扬起的尘土。 马南天抱着小孙子马当归,在城墙底下晃悠,很快就被守城的鞑子兵赶走了。 “怎么样?”马老爷子精神奕奕,守在马家大门前。 马南天抱着小孙子冲马老爷子使使眼色,两人心照不宣地回到院子里。 马南天把小孙子交给乳娘后,神情十分凝重:“什么也打探不到,距离城墙根下十步远,鞑子就不许任何人靠近,尤其是汉人。” 马老爷子的眸光闪了闪:“自从得知大将军要和鞑子大战以后,整个武州城气氛就十分凝重!几乎全体戒严,对我们这些汉人大家族更是看管得十分严密。” 马老爷子活了这么大一把岁数,吃过的盐比小年轻们吃过的饭还要多:“可是突然之间,他们就放松了下来。其中肯定有猫腻!” 这种放松不是行为上的放松,而是情绪上的。刚开始,整个武州如同黑云压城一般,紧张得好似下一秒就要爆炸开。 现在虽然巡逻依旧严密,但马老爷子从一些鞑子军官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松弛感。 这点就很让人奇怪了。 吱呀! 大门被推开,马南天儿媳妇儿元娘一脸疲惫地走进来:“公爹,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元娘跑了好些世家,大家的近况都差不多,全都被达鞑子派人监视着,不许出武州城,外头战况如何,都打探不到任何消息。 马南天和马老爷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整个武州城的汉人们就和聋子瞎子似的,只能被迫困在武州城内,等待最后的结果。 “行了,我们先吃饭,再想想办法。” 马家晚饭吃的是焖羊肉饭,草原上的羊肉十分肥美。 焖羊肉饭里又加了一些豆子,中和羊肉的肥腻。 如果是往常,一家人早就大块朵颐起来。 可是这一晚,一家人都默默地低头吃饭,眉头俱是紧紧皱着,心里仿佛落在油锅里炸,难受的很。 “我明天再拿些金银去拜访大当户。”马南天放下碗筷。 元娘转身就要去取金子:“大当户最是贪财,公爹,您多带些。” 打探不到城外的消息,实在是让人的心七上八下,落不到实处。 夜幕降临,武州城内一片寂静。 一个穿着黑斗篷的身影,在午夜时分轻轻敲响马家的大门。 马南天手持棍棒,警惕地打开门,只见门外那人用宽大的帽子挡住整张脸,叫人看不清楚面容。 “你是谁?来我马家作甚?”马南天紧紧握住手里的棍棒。 “是我,小点声。” 马南天瞳孔猛地瞪大,是他! 马南天连忙让黑袍人进来,再把门悄悄地关上。 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下,马家人睡觉都很轻,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醒过来。 “公爹,有客人来了吗?” “南天,是谁来的?” 马老爷子和元娘全都起来,披上外袍就来到了大堂。 在众人的注视下,黑袍人掀开帽子,解开斗篷。 元娘用手捂住嘴,拦住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 这是桑大当家! 桑家早就和马家闹掰了,他为何会在深夜拜访? 马南天目光闪烁,一颗心七上八下。 桑大当家紧紧抿着唇,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之色,最后还是小声道:“没有援军!” 504.第504章 千钧一发 第504章 千钧一发 桑大当家的话,让众人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什么叫没有援军?”马南天请桑大当家坐下。 桑大当家却一动也没动,脸上寒霜遍布:“丑话说在前头,我接下来说的话,出了这个门,我是绝对不会认的!” 马南天,马老爷子和元娘面面相觑。 马南天对上桑大当家的视线,郑重点头:“我以马家全族人的性命发誓,绝对会对此事保密!” 桑大当家不懈地撇一撇嘴:“希望你们说到做到。” 桑大当家说话的语速很快,似乎很怕被人发现他来了马家:“我今天和城主喝酒,他喝醉了,说出一个惊天大秘密。” 马南天追问:“什么秘密?” “大周王庭内有人通敌,前阵子有人把云州大军的布防图给送过来了。” 哐当! 马老爷子手一松,手里的茶壶应声而落,摔得四分五裂:“通敌?” 随即,马老爷子眼睛赤红,眼底怒火熊熊燃烧:“生死存亡之际,居然还有人通敌叛国?!” 桑大当家眼底全是讽刺:“有何大惊小怪的?想当年,顾战神势如破竹,最后不也在大周朝庭的拖后腿下,折戟沉沙吗?借刀杀人,这向来是大周朝廷的拿手好戏!” 桑大当家话说的狠绝,眼眶却湿润了:“今天,你们一个个还讲什么精忠报国!这样的朝廷,有什么忠心的必要?” 马南天朝桑大当家深深鞠了一礼:“多谢您将此事告知我们!” 马南天心里清楚,桑大当家深夜报信,是要担很大风险的! 别管他嘴上说的如何,实际上此举是大义之举! 桑大当家微微往旁边侧过身,不肯接受马南天这一礼:“你们这些人,惯会如此,把人架得高高的,叫人恨不得为你们肝脑涂地,粉身碎骨!我才不会上你们的当!” 桑大当家别过头去,不看马家人:“方才,我还得到消息,左军顾海打算突袭武州,但中了埋伏。” 桑大当家吸口气,快速道:“左贤王打算困死顾海,拖延时间,完颜兀术则带着两三万人,绕过云州左军,去抚冥镇!” “如果能攻下抚冥镇最好,攻不下的话也要截断粮草。” 马老爷子收敛好心神,沉稳道:“大将军应该会派兵防守。” 桑大当家嘴角的嘲讽越更浓了,只是眼底却升起浓浓的悲哀:“云州方面只有五千守兵。因为大周皇帝答应会派五万援兵帮忙防守云州。实际上,这五万援兵是不会来的!” “什么叫不会有援兵?!”马南天目眦欲裂! 即便布防图被敌方得知,以大将军的能耐,说不定还能有转圜的机会。 但答应的援军没有抵达云州,这不就是从背后深深捅了大将军一刀吗?! 到时候,大将军带了几十万大军被困在草原上,进退两难,腹背受敌,还没有粮草,就算是战神降临,也没辙! 桑大当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谨慎道:“我得到的消息是这样的,可信程度很高。不说了,我要走了。” 桑大当家肯冒险来一趟马家,也是他仁至义尽。 他可不能再在这件事上牵扯下去,免得连累桑家全族! 马南天把桑大当家送到大门口,桑大当家身形一顿,想回过头来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浓如墨汁的夜色里。 马南天回到大厅。马家三人对视一眼。 元娘站起身,请缨:“公爹,此事重大,还是让我去给大将军报信吧!” 马南天看一眼小孙子休息的房间,有些于心不忍:“当归还小,你若走了,这一路上危险重重,说不定……” 元娘的眼里划过一丝慈爱的柔和,随即转为视死如归的坚定。 “公爹,这件事我们不可能让另外的人知晓!太爷年纪大了,不可能去,您的一举一动也在鞑子的监视之下!只有我,我是一个女流,鞑子们会放松警惕。” 远在马南天出门送桑大当家的时候,元娘就已经想好了规划:“借口孩子生病,我在家照顾孩子,没人会怀疑。武州城每天都会有民夫出城,去给鞑子大军送粮草,我可以混在其中。” 马老爷子眉头皱得死死的:“你虽为女子,但时常出门谈生意,保不齐会有人认出你。” 元娘灿烂一笑,掏出头顶上的发簪,重重地在脸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鲜血从伤口中汩汩流出,显得狰狞又可怕。 “你怎么?实在是太冲动了!”马南天又气又急,还不敢大声呼唤下人,只能自己赶紧跑去内室,寻来纱布和药。 元娘下手极狠,这一道伤口从左额头一直滑到了下巴。 元娘疼得嘴唇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她嘴唇苍白,手指因剧烈的疼痛而不自觉地痉挛着:“公爹,这样能看出来吗?如果不行的话,我还可以再划一道!” “够了,足够了!”马南天老泪纵横。 自打儿子去世后,他就把元娘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看待。 眼见着元娘为了传递消息不暴露身份,自毁容貌,一颗心就如刀割一般。 元娘双膝跪地,朝着马南天和马老太爷磕三个响头。 她走到儿子的卧室门口,原本打算推门的手又放了下来。 为了确保消息不走漏,元娘没有带什么信物,也没有带信件,她相信,大将军一定不会忘记自己!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换上粗布衫的元娘混在出城的队伍里。 她脸上的伤口,用药用的及时,上面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 这样的伤口,混在人群中,并没有为她引来异样的视线。 因为队伍里的其他人,也有很多破相的,有的是鞭痕,有的是刀伤,有的在脸上,有的在背上…… 鞑子这次派来了几十万大军,后勤压力特别大。 鞑子忙不过来,就在武州城内征了许多民夫,甚至连女人也被抓过来,给前线运送粮食。 “站住,你是什么人?怎么看上去有点眼熟?!”路过的一个鞑子军官突然叫住,正在排队出城的元娘。 出城的队伍瞬间暂停,所有的人视线都落在元娘身上。 元娘的心像是被一双大手攥住,心跳如擂鼓,莫非自己要被认出来了? 505.第505章 争分夺秒 第505章 争分夺秒 元娘缩着脖子,像个鹌鹑一样,不敢抬头看鞑子军官。 这畏畏缩缩的模样和队伍里其他的女人如出一辙。 鞑子军官眯眯眼睛,他总觉得这女人自己在哪里见过:“抬起头来!” 元娘闭着眼睛,抬起头。 一道长长的伤口从额头贯穿到下巴,脸上也是灰扑扑的。 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但鞑子军官还是觉得不对劲:“伤口哪来的?家住哪里?” 元娘心下一咯噔,因为出城出的匆忙,平时也不见鞑子子对民夫盘查的这样仔细,所以做的假身份经不住查。 “我……” 电光火时间,元娘的后背被人重重拍了一下,火辣辣的疼。 紧跟而来的是一个老妇人的怒骂:“你个不争气的玩意儿,又给老娘惹祸!今天你要是挣不回来银钱,你看老娘打不打死你!” 骂完元娘,老妇人舔着一张老脸,对着鞑子军官卑躬屈膝:“官爷,这贱蹄子是我儿媳妇儿。干活不卖力气,昨儿个被我儿子收拾了一顿。她是不是惹您生气了?这可不关我们家的事啊!” 老妇人这番唱作念打,把一个刻薄无情,胆小如鼠的平民老妇人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元娘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对老妇人的惧怕,整个人恨不得缩成一团,可怜巴巴地喊了一声娘。 老妇人回瞪她:“喊什么喊!你要是连累我们家,我就让我儿子休了你!” 鞑子军官不耐烦地皱眉,懒得再听下去,脚在马腹上一踢,便出城去了。 老妇人和元娘心中大舒一口气。 但周围还有很多视线,似有似无地扫过她俩。 老妇人揪住元娘的耳朵,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跟上出城民夫的队伍:“你个废物,你说你能干点什么?!让你出来卖点苦力活,钱还没挣到,就差点把我们全家给搭进去!” 老妇人骂着推搡着,好像真的是一个刻薄的老婆婆。 直到两人跟着出城队伍走出很远,两人这才沉默下来。 民夫的队伍满是死寂,众人麻木地护送粮草,按照指定路线前行。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太阳落下,月亮升起,领头的鞑子才让众人停下来,在一个离小山坡不远处落脚。 鞑子们自然不可能给汉人民夫准备晚饭,民夫们都是自带干粮出来干活的。 他们从身上的小破兜里掏出坚硬的杂粮饼,有的在里面掺杂了些野菜,有的则是参杂了米糠。 草原上,水源珍贵,民夫们用力咬下一口,含在嘴里,用口水慢慢软化,再艰难地咽下去。 元娘没有吃东西,因为她小挎包里装着的是粗面馒头,这个跟她现在的身份不匹配。 元娘不动声色的张望一下,心里很是急切。 她不能再跟着队伍走下去,如果进到鞑子大营,想要逃到对面去,难如登天! 她必须离开民夫队伍,走另一条路去云州大营! 元娘眼神里的焦急,惹得老妇人频频看了她好几眼。 终于,一朵乌云遮盖住月亮,整个草原,瞬间黑暗下来。 元娘二话不说,趁着这短暂的夜色,拔腿就想跑。 尽管她坐在队伍的最边缘,但她这番动静,还是引起民夫队伍中一个年轻男子的注意。 年轻男子突然站起身,想要大声呼唤,却被身旁的同伴一把捂住嘴,愣生生按了下去。 等到乌云慢悠悠地离开,月亮重新绽放光芒,元娘已经爬过附近的一个小山坡。山坡阻挡住鞑子们的视线,吃饱喝足的鞑子们并没有注意到队伍中少了一个人。 被捂住嘴的年轻男子目露惊恐,因为鞑子有规定,如果民夫队伍中有人逃跑,整个队伍都会受惩罚,轻则鞭刑,重则处死! “她是马家媳妇。” 同伴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了这句话。 年轻男子瞳孔猛地放大。 整个武州城的汉人都知道马家是向着南面,向着大将军的! 在双方大战的紧要关头,马家儿媳妇划伤自己的脸,混在民夫队伍中出成城,肯定是有大事! 年轻男子冲同伴使眼色,同伴这才松开手。 年轻男子沉默地坐在草地上,他扫一眼周围的人,发现方才还在熟睡的人,此刻也睁着眼睛,愣愣地看着天上的月亮。 所以,他们刚才都看到了? 月光如水,倾泻而下,将草原上的一切景物都染上一层淡淡的银灰。 元娘拔足狂奔,脚下的青草随着她的跑动,如碧波一般荡开。 藏在草丛中的虫子飞速地逃离。 风吹乱元娘的头发,耳边心跳如擂鼓,元娘脚下的步伐却不曾停歇。 要快一点,再快一点,要把没有援军,顾海被困的消息赶紧告诉大将军! 鞑子想要围困大将军! 大周朝廷有叛徒! 元娘脸上湿漉漉的一片,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她不敢想,如果自己偷溜出城的消息被鞑子发现,留在武州城内的马家人会遭遇什么! 她也不敢想,如果自己倒在半道上,没有人给大将军传信,云州几十万大军又会如何! 胸口嗓子火辣辣的疼,元娘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有多久,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那条如银丝带一般蜿蜒的白河。 难道自己终于要到了吗? 就在元娘扯起一丝微笑的时候,她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元娘转身望过去,惊恐地发现,骑在马上的鞑子正举起弯弓,锋利的箭头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元娘心中大骇,那箭头是冲着自己来的! …… 此刻,顾南夕的中军帐篷里挤满了请战的草原部落首领。 “大将军!云州的粮草什么时候才能来?我们已经断粮两天了!” “大将军,要不我们冲吧!打到对面去,抢他们的粮,抢他们的牛羊!” “大将军,再这样等下去,鞑子都不用动手,我们自己就会被饿死的!” 如果领将是其他人,这群挨饿的草原兵早就发动叛乱了。 可是,领将是大将军啊! 顾南夕心理焦灼的很。 左军没有动静,派去左军的传令兵也没有回来。 留在云州的阿勒川怎么还没有送粮过来?! 顾南夕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压在自己身上的是几十万士兵的性命,是整个云州的期盼! 只要做错一个决定,就有可能全盘皆输! 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506.第506章 云州有我! 第506章 云州有我! 远在抚冥镇的王不喜几乎要急疯了,一天三遍的问:“援军来了吗?” “粮草呢?!皇上答应给我们云州的粮草呢?!” “派去京都的传令兵,给信儿了吗?!” 抚冥镇县衙的官吏们嘴角起了一圈燎泡,一个个胡子拉碴的,眼眶青黑。 “王大人,没有!没有援兵,没有粮草,没有音讯!” “怎么什么都没有?!王大人,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全州征粮!”颜同初红着一张脸,走进来。 王不喜急得上火,语气就不大好:“你都发高烧了,大夫不是让你好生休息吗?又过来做甚?” 颜同初嗓子有些沙哑:“现在这种情况,我哪里还能坐得住?” 哗啦啦! 阿勒川全身穿着甲胄,目光像是要随时杀人一样:“王大人,大将军只带了十日的粮草!再不给他们送粮过去,都不用鞑子打过来,几十万大军就会乱成一团!” 王不喜哪里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混蛋! 大概率他们又要被皇帝坑了! 可是云州百姓的存粮也不多,整个镇子才多少人,就算把家家户户的粮食全收了过来,也就够大军三五日食用! 百姓们没有粮,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王不喜眼睛猩红,愤怒焦急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把整个人给吞噬掉! 就在这时,县衙外面突然闹哄哄的。 “大小姐回来了!” “她还带了好多粮食!” 王不喜,颜同初和阿勒川等人一溜烟地跑出门外,映入眼帘的就是风尘仆仆的苏云烟,坐在三轮车的车斗里头,后面是一眼也望不到头的车队。 一部分是三轮车,一部分是牛车,甚至还有驴车,但板车上装着一袋袋鼓鼓囊囊的粮草! “大小姐,你怎么来了?”阿勒川欣喜地朝着苏云烟奔去,随即整颗心也悬起来。 大小姐不在京都呆着,跑抚冥镇做什么?抚冥镇这么危险! 因为长途跋涉的原因,苏云烟的头发有些乱,气色也不大好,嘴唇干燥起皮。 她带着些疲惫道:“我一得到消息就出发了,本来应该早些时候到,但我寻思,以朝廷的办事效率,筹措粮草铁定要费很长的时间。” “于是我绕到相州,河中,筹措粮草,耽误了一些时间。” 王不喜望着满满当当的粮草,喜出望外:“大小姐,您可真能干!” 苏云烟摇摇头,不敢居功:“不是我一个人筹措的,相州的九哥宋知州,河中府的李明德等一众师兄弟,还有去河中府筹帮忙筹粮的夏掌柜,他们筹措的粮食都交给我,拜托我一起运回来!” 王不喜知道夏掌柜。 在给大将军带走的粮草中,有一部分就是他们怀朔镇的商人们一起筹措的。 前线战事紧急,王不喜,颜同处等人没和苏云烟多做寒暄,直接接手了这批粮草。 苏云烟带来的粮草,够三十万大军用大概五日左右。“阿勒川,你先带人运送到前线去。” 阿勒川犹豫:“可是大将军给我的军令是,让我在大周援军抵达云州前,守护好云州!” 王不喜:“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如果援军一直不到,你就一直不给大将军送粮吗?根据我们的计划,援军应该于前日就到达云州,他们已经晚了整整两日!你还想再等下去吗?” 阿勒川自然知道粮草的重要性,但他实在是不放心:“云州交给谁?” 镇子里哪里还有兵?! 王不喜抹把脸:“在大将军没来云州之前,我和严大人不也镇守边关多年吗?我们有城墙保护,以逸待劳,还能让区区几千的偷袭部队,冲破我们的城墙?” 阿勒川:“如果敌人放出流言,说大将军弃云州而逃呢?” 人一到打仗的时候,就很容易失去理智,会被周围的舆论裹挟前进。 和平时期,自然不会有人信这样的流言。 但如果身处绝境,大将军不在,云州全体将领也不在,谁能给全体云州百姓当那个精神支柱? “还有我!我是阿娘的女儿,云州大部分人或听说过,或见过我!只要我在云州,就不会有人相信阿娘会弃云州而逃!” 苏云烟站出来,义不容辞道。 阿勒川条件反射般否决:“不行!云州太危险,大小姐,你要赶紧回京都去!” 苏云烟抿唇,下颚绷成一条直线,斩钉截铁道:“阿勒川,你留下五百兵,我愿意立军立状,誓死保卫云州!” 阿勒川担忧的视线对上苏云烟倔强的眼神,心中一顿,他知道苏云烟这是下定了决心! 王不喜催促道:“阿勒川,别磨叽了,大将军还在等着你呢!” 阿勒川深深地看了一眼苏云烟,把自己手底下最强壮的五百兵留了下来,然后头也不回地带着其他兵士,运送粮草出城! 苏云烟不懂军事,就把这五百兵全部交给王不喜和颜同处:“两位大人,云州就拜托你们了!我就待在刺史府,哪里也不去!云州在,我在!云州亡,我亡!” 苏云烟这话说的很决绝,她咬牙发誓,一定要替阿娘守护好后路,守护好云州! 她不能让阿娘陷入腹背受敌的绝境! 她不能让云州几十万大军没有退路,埋骨草原! 王不喜并没有客气,当即就给五百名士兵下达防守任务。 御夷镇和柔玄镇那一头有郭效岳,不需要他们操心。 战争中心还是在抚冥镇,怀朔镇,沃野镇这三个镇子。 尤其是抚冥镇,极具政治意义和政治意义,一旦被破,对整个云州的士气都是极大的打击! 为了以防万一,王不喜还让人扎了好些稻草人,穿上披甲,立在墙头,用来迷惑有可能来突袭的敌人。 同时,文钰也在《云州周报》上,大肆宣扬苏云烟来了云州一事! 备战期间,《云州周报》全都是免费发送到各个街道,不收钱的。 云州百姓们得知苏云烟也来了云舟后,心里安定了不少。 就在阿勒川运送粮草出城后,完颜兀术则带着三万骑兵,从另一个方向绕道,靠近云州七镇。 “离云州还有多远?” “不到一日马程!” 507.第507章 快跑! 苏云烟刚到刺史府门口,就遇到好些守候在刺史府的百姓,他们想捐粮。 苏云烟笑着拒绝了:“放心吧,这场大战事关大周国运,官家在朝堂上和诸位相公们达成共识,会鼎力支援我们云州!我来的路上,来来往往的运船上全是各种备战物资,想来过不了多久,就会送到我们云州来。” “官家这么好心?” “嗨,这次我们云州要是倒下了,鞑子就能长驱直入,京都也不可能安全!” “就是!除了我们大将军,除了我们云州,还有谁能挡得住鞑子?!” “官家和大人们总算做了一次好事!就是他们的动作也太慢了些,怎么还不来?” “你们还不知道朝廷是什么个德性?救灾都慢吞吞的!希望他们这次动作能快着些!” 苏云烟等门口聚集的百姓们全都离开后,这才走进刺史府。 “小小,你在哪里?”绿梅并不知道苏云烟来了,还在满刺史府的找小。 “这个小混蛋!该不会又去隔壁家,欺负人家狸奴吧!”绿梅小声骂道,一抬头,就看见站在门口的苏云烟。 “小娘子,您怎么来了?”绿梅又惊又喜,随即转为浓浓的担忧,“哎呀,主子出发前,还在庆幸你没有在云州呢!别人躲都躲不及,您怎么还自己个来了?” 昼夜兼程赶路,苏云烟实在是太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赖不肯起来:“阿娘在这里,我就在这里!我还是个没嫁人的小娘子,就要赖着我阿娘。” 绿梅心疼地扶起苏云烟:“就算小娘子嫁人了,在主子心里,您还是她的心肝宝贝。” 以前顾南夕在的时候,绿梅总觉得刺史府太小了,挤挤巴巴。 可是顾南夕不在,绿梅又觉得刺史府空荡得吓人,心里很是不安稳。 现在,苏云烟来了,刺史府又好像恢复了生机。 另一头,王不喜在安排完所有的事情后,总算想起来王九和:“他还消停吗?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负责监视王九和的人摇摇头:“没有,他一直都待在洪福戏班楼里。”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补充道:“就是您走的那一日,王九和想吃焖羊肉,我们没让他出去。食肆老板心肠好,为了避免王九和挑事,特意去楼里,当面给他做。” 王不喜点点头,没闹幺蛾子就好。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王不喜的右眼皮直跳:“右眼皮跳,是跳财还是跳灾来着?” 一旁的小吏瞥一眼王不喜,轻轻回道:“跳灾。这个信则有,不信则无。” 王不喜可不信这些事,他信的是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王不喜刚拿起笔,心里就慌的不行,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又不知道是哪里! 拿起笔,放下笔,反复好几次,最后王不喜决定,顺应自己的直觉去,怀朔镇找王九和。 怀朔镇并没有往日的繁华,很多商铺都关着门。 一直喜欢来怀朔镇消费的胡商也因两军对战,暂停商路。 王不喜路过夏家食肆的时候,撇了一眼,夏家食肆也关着门,估计夏掌柜还没有回来。鸿福戏班的姑娘们都去抚冥镇的医馆,跟着护士学习包扎知识。 偌大的一个戏楼,就只有王九和一个人。 他依旧坐在那张方桌上,桌子上摆着一壶果子酒,一碟豆子。 王九和一边哼着曲,时不时往嘴里扔几粒豆子,看上去十分闲适。 “你这日子倒是过得潇洒。”王不喜阴阳怪气道。 整个云州都在为两军对战忙碌不休,王九和身为钦差,虽然被自己软禁了,但他竟然真的对战况问都不问一句! 王九和瞥一眼王不喜,嘴角流露出一丝讥讽:“怎么?羡慕啊?您恐怕是过不上我这样的好日子了。” 王不喜上下打量王九和,仍旧是一副风流倜傥,潇洒不羁的贵公子作派,好似天下苍生,不在他眼中,却尽在他掌握之中,看着就让人来气。 “你就不担心云州被破,你这个钦差会死于鞑子铁蹄之下?再怎么说,你可是大周王家的麒麟儿,在鞑子眼里,你可比我有价值多了。” 王九和端起茶杯,却不喝,意思为端茶送客:“这就不劳您担心了。顾南夕都敢派一个异族驻守云州,我有何可操心的?” 王不喜轻嗤一声,转身离去。 6=9+ 刚出了门,王不喜的脚步一顿,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了一般,呆立在原地,眼睛越睁越大,嘴唇微微颤抖,脸刷一下就变白了。 刚刚王九和说了什么? 异族?驻守云州?! 他是如何得知阿勒川奉命驻守云州的?! 自己派的人,把他看得严严实实,他从哪里知道的这个消息?! 刹那间,王不喜脑子乱成一团浆糊,耳朵里全是轰鸣声。 “王大人?”周围监视王九和的几名壮汉,担忧地看向王不喜。 王不喜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一条被抓到岸上的鱼。 他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襟,脑海里浮现一个让他心神俱裂的猜测:“来人!去把那个卖焖羊肉的店家给我喊过来!” 兵士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还是听话地去找店家。 过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前去找人的军士,满头大汗地跑回来:“大人,店家不在,周围邻居说,他去朔州探亲了!” 王不喜眼前一黑,不好!最坏的猜测貌似成真了! 王不喜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可是一想到云州七镇,一想到还在草原上的大将军,他提着一口气,叫人骑上三轮车,载着他回抚冥镇! 王不喜直奔刺史府,让人带着苏云烟和绿梅离开。 苏云烟一头雾水:“王大人,发生何事了?” 王不喜还有很多安排要做,于是语速飞快地回道:“我们应该是中计了!王九和是探子,极有可能我们的布防图已经被鞑子知道了。云州危险,你赶紧回京都去!不,不要回京都,去杭州!” 王不喜的话,说得苏云烟脑袋嗡嗡的。 什么叫有探子?什么叫布防图泄露了? 王不喜猩红着眼睛,像一头噬人的野兽一般:“赶紧去信京都,让大郎他们赶紧离开!”(本章完) 508.第508章 原来如此 第508章 原来如此 苏云烟被推搡着出了刺史府门:“我不走,我答应过阿勒川,我要守在云州!” “王大人,我不走,你听到了吗!” 王不喜的嘴唇不停地颤抖:“不行,大将军只有你们三个孩子,只有你们这点血脉!我不能让大将军绝后!” “什么叫不能让大将军绝后?我娘怎么了?我娘是不是有危险?!我不走!王大人,你不跟我说清楚,我绝对不走!” 苏云烟死死扒着门框,不肯撒手。 王不喜深深吸口气,他不能让这件事被很多人知道! 王不喜凑到苏云烟耳边,轻声哄道:“大小姐,您得去求援啊!咱们云州多缺人多缺粮草,还需要您求援呢!” 苏云烟可不信这鬼话:“官家都同意派兵过来,同意给我们运送粮草了,顶多动作慢一些!你休想骗我!” 王不喜的眼泪刷一下就掉下来了。 他知道再不说实话,肯定说不动苏云烟:“大小姐,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没有援军,没有粮草了。” 苏云烟嘴巴张的老大,不敢置信地望向王不喜,他的刚刚在说什么?! 苏云烟动了动嘴,灵魂好像飘在了上空,看着自己傻傻地问:“什么叫没有援军,没有粮草?” 王不喜彻底打碎了苏云烟的幻想,残酷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是大周朝廷做联合鞑子做的一个局!简而言之,那就是大周朝廷把大将军,把我们云州给卖了!” “不可能!我在路上,就听到官家在征兵了,运河上也是运送粮草的船只。他们为什么要陷害我娘,陷害云州?阿娘不是大周的擎天柱,云州不是大周的屏障吗?” 平日里,朝廷给阿娘和云州使绊子,能理解。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故意陷害?! 王不喜的双眼黝黑,里面似乎在酝酿着狂风暴雨:“想想你的外祖父,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如果他们真心想给援兵,想给粮草,为什么至今还没有到?!” 王不喜绝望地闭上眼睛,他多么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 “更糟糕的是,我们的布防图极有可能被泄露了!敌人知道我们左中右军的布置,知道顾将军的偷袭,知道我们只留了下五千守军!” “对方肯定会选择奇袭我们云州!如果按照五千守军来算,鞑子最起码会派来两万人的军队。大小姐,我们只有五百守兵,如何挡得住两万人的鞑子?!” 王不喜捂住脸,肩膀不停地耸动着:“云州守不住的,腹背受敌的大将军……都是我的错!我明明知道王九和这厮不靠谱,我为什么要展开布防图给他看?!这一切都是我害的!是我太过自信,太过骄傲自满!” 王不喜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他虽然早就有造反的心理准备,但他一直以为,这是内部的争斗。 万万没想到,大周朝廷不惜引入外敌,也要铲除大将军这个威胁! 他恨自己,就不应该软禁九和,而是直接把他杀掉! 浓浓的愧疚如潮水一般把他淹没。 如果把自己千刀万剐能挽回错误,他二话不说,甘愿承受千刀之刑! 苏云烟脑子一片空白,王不喜说的话,每个字都能听懂,但连起来却很难让人理解。 直到许久之后,苏云烟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王大人,你说的是真的?” “我也希望,我的猜测是错误的。”苏云烟揉揉脸,站起身,居高临下道:“王大人,你对我阿娘有信心吗?” 王不喜抬起头,眼前的这个小娘子背着阳光,让人看不清楚面容,但身型却和大将军有几分相似:“我自然是信的。” 苏云烟双拳紧握:“以我阿娘的本事,纵然布防图被泄露,她也能力挽狂澜!只要我们守住后方,守住云州,就能支持到她回援!不,甚至不需要她回援,只要她在战场正面攻破鞑子,前来突袭的鞑子就会成为弃子!” “我们还没有到绝境!阿娘的军工厂还在武川镇,纵使我们一人抱着一个炸药包,也能拖延他们好一阵子!只是不知道,王大人可有这样坚定的意志?” 苏云烟的这番话,把王不喜从自责自怨的低落情绪中拉了出来。 对啊,大将军还没有败!自己怎么就认定这场仗必败? 顾战神是顾战神,大将军是大将军! 大将军有整个云州做她的后盾! 顾战神会倒在这样的陷阱之下,但这不意味着大将军也会倒下! 王不喜擦干脸上的泪水,郑重朝苏云烟行了一礼:“纵万死,也要与云州共存亡!” 苏云烟松了口气,只要王不喜能打起精神来,那么守住云州就还有希望! 苏云烟十分有自知之明,自己做生意,给人打气,在云州充当精神吉祥物都可以,但真要上战场指挥作战,还真不行! 阿娘就说过,专业的事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所以苏云烟把负责防守的事,全部放手交给王不喜,而她自己则负责做起后勤。 “王大人,军事上的事就交给你了。后方的事就交给我!” 6=9+ 苏云烟并没有坐以待毙,会哭的孩子有奶喝。 既然官家和朝廷在前期把气氛烘托的那么好,苏云烟就不会浪费他们的努力。 不是不愿意给援兵,不愿意给钱吗? 苏云烟就派人到处去要! 一个传令兵去京都要不来,就派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当然,苏云烟没指望他们能成功,只不过想在舆论上给官家和大周朝廷造成压力。 苏云烟则把希望放在了其他地方。 相州的九哥宋知州,河中郡的师兄们,南郡的朱大人,杭州的姝瑶,还有在各个州郡的百达快递。 高价买也好,强抢也罢,只要能给云州弄来粮食,弄来援兵,管他用什么手段! 苏云烟站在抚冥镇城门外,目送一匹匹骏马,朝着各个方向飞奔而去。 苏云烟在心里默默地为他们加油打气,一定要快些送到!兄长们一定不会掉链子的! 次日,苏云烟还在头昏脑胀的睡眠中,整个抚冥镇就响起急促的擂鼓声! 敌袭! 苏云烟连头发都来不及梳,急忙跑到城墙上。 站在城墙上,往下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鞑子!如潮水一般! 他们一人两马,身穿甲胄,手持弯刀,脸上的神情凶狠暴戾。 领头的那一个正是完颜兀术。 王不喜极有经验道:“和我猜的一样,最起码有两万人!” 509.第509章 皇帝不急 第509章 皇帝不急 云州战事牵动着大周所有人的心,即使在偏远的南郡,都在关注着这事,更何况政治中心的京都! “听说,云州那边又派传令兵过来,要求增兵了!” “这是第几批传令兵?” “第五批!” “云州已经开打了吗?” “开打了!这次鞑子来势汹汹,倾巢而出,不知道云国公能不能扛住!”说话的人眉眼间全是焦虑和担忧。 他身旁的同伴也急得直跺脚:“官家怎么回事?征兵名册不都已经定下来了吗?!” 福全茶楼里,给客人们端茶递水的小厮叹口气:“这不是济国公生病了吗?听说,都起不来床。” 这个消息一出来,整个茶楼都炸开了锅。 “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这个时候生病!” “肯定是害怕去打仗,所以故意生病的!孬种!” “他若是不敢去,当日在殿上请辞不就好了?为何要白白耽误这么长时间?” “这下可好了,要么等他病好,要么朝堂上又要为谁领兵去云州,争吵不休!” “各州郡运来京都的粮食,都快把京都的粮仓填满了!各郡还在源源不断地运粮过来。这可都是大家伙勒紧裤腰带,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粮食。先把这些粮食送到云州去啊!” “没错,要是抽不出人手,交给百达快递也成!百达快递是苏娘子的产业,她肯定不会害自己的亲娘!” 茶客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出谋划策,可是这些言论也只限于民间,传不到官家那里。 刚下值的苏玄明步履匆匆,路过福全茶楼的时候,也都没时间进去转一圈。 “咳咳咳,官家怎么说?”崔三论这阵子的身体状况,越发不好。 前段时间感染风寒,本来就久咳不好。 后来云州大战,他心里又记挂着顾南夕,晚上睡不好。 好在,官家和朝廷都没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可是,久久不见援军出发,各地调来的粮草都快生虫了,也不见发往云州。 一股怒火上来,崔三论病得更加严重。 苏玄明的状态比崔三论好不到哪里去,这才短短几日的功夫,他就瘦了一大圈。 “义祖,官家今日没有上朝。” 崔三论一口气堵在喉头,差点没憋死。 苏玄明连忙过去给他拍后背:“义祖,您现在可不能倒下!国家对于出兵和派粮草的事一拖再拖。上次,佟太师和官家在朝堂上都吵起来了!” 苏玄明内心的怒火并不比崔三论少。 在前面浴血奋战的可是他的亲娘! 现在打仗费的,都是他娘辛辛苦苦攒了这么多年的家底子! 就连路边的乞丐都知道,现在要马上派军派粮草过去,偏偏坐在皇椅上的那一位却一点也不着急。 “龙武大将军李傲天上书,自请去边关,被官家压了下来。官家还是认为老将靠谱,想等几济国公了病稍好一些,再带援兵出发。” “至于粮草,圣上不放心任何民间力量,担心路上有劫匪,所以还是跟着大军一起出发比较好。”对于这样的说法,崔三论简直是无力吐槽:“该果决时不果决,该反复斟酌时却莽撞下决定!” 这样的人,连一家之主都做不好,何况是一国之君? 官家不仅不上朝,李阁老和佟太师去皇宫求见,也被拒之门外。 李阁老本就白的头发,在这几日全部都变白了。 “为何不见?官家在忙什么?”李阁老紧盯着皇宫大门,目光难掩焦急的心情,嘴里嘟嘟囔囔。 一旁的佟太师扯着僵硬的嘴角,笑道:“皇帝不急太监急。可能是当年的事重演了吧。” “不可能!”李阁老猛地转过头,看向佟太师的眼神就好像要杀人一般,“官家不会这样做的!官家已经学好了,你不能污蔑他!” 佟太师见宫门紧闭,料想官家今日是不会再见他们了,转身准备回太师府:“他可真是学的太好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是不知,后世会如何评说?” “含章,不能因为你做过这样的事,就如此想官家!” 佟太师像被是被刺痛了什么,转过身,恶狠狠地盯着李阁老,犹如一只炸毛的刺猬。 “我做的?哼,对,当年是我做的。我奉旨做的!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谁能为官家背锅,你还是我?哎呀,该不会他连背锅的人都没想好,直接硬上吧?” 6=9+ 佟太师的话语如同一柄刀,剥掉年轻皇帝身上的滤镜和华丽的皮囊:“他若是真心想抗战,为何不许百达快递先运送粮草过去?!征兵名册都出来了,可有组建援军?!” 李阁老哑然,但还是不愿意相信官家会自掘坟墓:“官家只是太重视这件事,所以才想着事事完美!” “哼,你就继续这样自欺欺人下去吧。” 佟太师和李阁老在宫门前不欢而散。 来自云州的传令兵,几乎一天来一个! 整个京都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众人都在翘首以盼,援军何时出发,粮草何时运走?! 压抑的民意如同平静湖面下的一道暗流,无处发泄。 因为以前官家对民间议论的大力管控,现在,京都百姓不敢再像最开始那样随意议论官家的事,于是,只好把怒火倾泻在济国公身上。 “废物!没长卵的孬种!” “丢了祖宗十八代的脸!” “无胆鼠辈,枉为人乎!” 房间骂声如潮,济国公府却紧紧闭着府门,将一切骂声隔绝在外。 “老国公身体好些没?”济国公少夫人拦住大夫,问道。 “还是老样子,郁结于心。” “什么时候能好?”济国公少夫人连着给留在云州的儿子以及牛夫人一家,写了好多封信,让他们赶紧回京都。 但儿子和牛夫人一家全都回绝了。 “不好说,也许明天就会好,也许一个月还会不好。” 济国公少夫人发脾气:“什么话都叫你说完了!你怎么当大夫的?!老国公要是长时间不好,可以及时向圣上申请换人啊!” 大夫低着头,不言语。 济国公少夫人发泄完自己的情绪后,给大夫一锭金子作为赔礼,自己则端着药膳去探望老国公。 还没敲开门,就听见老国公和济国公世子的对话。 510.第510章 官家之心,大家皆知 第510章 官家之心,大家皆知 “爹,你身子骨比我还壮实,怎么突然之间就倒下了?” 济国公世子守在床边,冲着济国公挤眉弄眼:“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和我一样,因为害怕去前线,所以故意装病?” “要不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孩子打地洞!以后你别总骂我了,你看,到关键时候,你不是还和我一样?” 济国公看着洋洋得意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 虽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自己作为济国公府的主人,也没那么熊吧? “你给我滚,别让我看见你!” 济国公世子拍掌,乐道:“哈哈,爹,你骂人如此中气十足,还好意思称病?给我一千两,我就不把你装病的事儿说出去。你儿媳妇最近疯了,搜刮我的私房钱还不够,把她嫁妆都卖了一部分!不知道她要做甚!” 济国公是真想把这臭小子重新塞回娘胎里,但因为眼尾余光瞥见门上的影子,瞧那身影应该是儿媳妇儿。 济国公硬生生咽下赶人的话,眸光闪闪,略微提高音量道:“今天,老子好好教你!老子是在奉旨装病的!” 济国公世子乐不可支:“虽然我没文化,但你别骗我!官家多重视这场大战啊,怎么会让你装病?” 济国公嘴上对着世子说,实际上,视线却一直落在房门的那道影子上。 “官家当然关注这场大战,但他关心的不是大周能否打胜,他关心的是云国公会不会死,云州大军会不会元气大伤!” 济国公世子的笑意僵在脸上,眼睛瞪大:“爹,这话可不能乱说!官家前段时间不还连着下了好几道圣旨,然后说要举全大周之力支援这场战争?” “唉,如果他不改好,如果他不这样说,佟太师岂会让他的政令这般畅通无阻?” 虽然佟太师把持朝政,还是主和派,但在这样的一场旷世对决中,佟太师和云国公是站在同一条战线的。 说到这里,济国公有些灰心丧气。 还以为官家是真的醒悟了,没想到是为了坑害云国公,在这儿演呢! 有这心计,有这手段,有这毅力,干点其他的,不成吗? 济国公世子傻乎乎地问:“官家真给您下旨了?” 济国公看他的眼神就像看傻子,都懒得搭理他。 济国公世子知道自己问的问题太傻了:“佟太师,李阁老,还有朝堂上的其他大人们都知道吗?” 济国公揉了一把脸:“以前可能不知道,但现在……佟太师和李阁老应该是反过味儿来了。” 哐当! 济国公少夫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手一松,托盘落地,药膳撒了一地。 济国公少夫人顾不得被弄脏的裙摆,拔腿就跑! 她要去永昌侯府,把这件事告诉苏大郎和崔大人! 还在房里的济国公听到动静,想要出来探一探,究竟被济国公拦住了:“给你一千两,好好待在家里,哪也别去,管住你的嘴!” 济国公少夫人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几乎要跳出胸腔。 她坐在马车里,不断地催促马夫快一点。 她满脑子都是云国公被算计了!云州危险了!儿子和牛夫人都危险了! 马车跑得很快,险些撞到好几个行人,谩骂声不断。 但济国公少夫人管不了这些,她要立刻马上到永昌府! “什么?苏大郎不在?那崔大人呢?”“崔大人也不在,他们去哪儿了?” 济国公少夫人刚到永昌侯府就得知,苏大郎和崔三论带着满京城的书生,一起去皇宫门口静坐请愿了! “走,我们也去皇宫!”济国公少夫人坐上马车,马不停蹄地来到皇宫前。 此时,皇宫门口,密密麻麻地坐着一众身穿校服的书生。 有百川书院的,松山书院的,太学的,还有其他各个小书院的。 他们都是京都学府联盟的成员! 他们盘腿而坐,脸上神情肃穆,把皇宫的几个出口都挡住了。 周围则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 “这群学子在做什么?” “他们在静坐请愿,请求官家尽快出兵!” 有百姓怀疑道:“这样做有用吗?” “不知道。但是,在云州是有用的。” 6=9+ 有老者低声咒骂:“优柔寡断,薄情寡义!要是太祖得知他的子孙后辈如此不争气,怕不是要从皇陵里跳出来!” 苏玄明等人来皇宫静坐,已经有一会儿了,但皇宫大门依旧紧闭,没有人出来看一眼。 刚才有人告诉自己,今早佟太师和李阁老也在宫门前求见,被拒之门外,两人不欢而散。 估计,这场静坐不能不会马上得到效果。 苏玄明眼神暗了暗,不管如何,他不能坐以待毙! 济国公少夫人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了苏玄明,他就坐在最前头! 济国公少夫人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在看到苏玄明的那一刻,双腿就软了下来。 她浑身抖如筛糠,眼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嘴唇微微动了好几下,还是说不出一句话。 “夫人,您别着急,有话慢慢说,可是遇到难事了?”苏玄明轻声抚慰。 济国公少夫人身子一软,就要晕过去。 苏玄明连忙扶住她。 见苏玄明的身影挡住众人的视线,济国公少夫人这才睁开眼睛,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小说道。 “官家设计陷害云国公,不会有援兵,不会有粮草!” 说完,济国公少夫人闭上眼睛,死死咬着唇,眼角的泪水如小溪一般…… 济国公少夫人带来的消息,如同一道惊雷,让苏玄明瞬间清楚此刻的处境! 一切不合理之处,一切不对劲之处都有了解释! 根本不是官家年纪小,想要事事做的完美,而是他压根就没想派兵去救援! “报!八百里急报!完颜兀术率三万鞑子奇袭云州七镇!云州只有五百守军,请求支援!” 轰! 无论是学子还是围观的百姓,全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 传令兵声音凄厉。 学子们挡住了进宫的去路,他就骑着马围着人群,把这则急报说了一遍又一遍! “报!云州只有五百守军,急需支援!” “报!云州只有五百守军,急需支援!” “报!云州全体将士和百姓,誓与云州共存亡!” 511.第511章 帮不帮? 完颜兀术在抵达抚冥镇后并没有立刻开始攻城战,而是把三万人分成几十股小队,昼夜不停地滋扰。 “他想做什么?”苏云烟很疲惫,城墙上的守军也很疲惫。 完颜兀术的人多,他们派出来的鞑子在靠近城墙后,搭上几个梯子,能攻上来就攻,攻不上来就毫不犹豫地撤退。 从早到晚一点,也没消停过。 王不喜把所有的守军分为两队,相互轮替。 其实,王不喜是想分成三队的,但是人手不足,王不喜担心完颜兀术的佯攻会变成突袭。 王不喜眼眶黢黑,胡子都打结了:“他以为守城的是阿勒川,以为我们有五千兵。所以,他在进行试探,同时截断大将军的后勤。” 苏云烟听不懂,王不喜就嚼碎了给她解释:“这是一件好事。第一,说明他们并没有碰到出城运送粮草的阿勒川,阿勒川暂时是安全的。” “第二,这说明在前线战场上,大将军并没有吃亏。如果吃亏的话,完颜兀术不会这样慢悠悠的。” “第三,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我们可以虚张声势!我们整个云州已经没有粮草可运了,就算我们被堵在家门口,对我们而言,没有一点意义。相反,我们可以借机,拖住完颜兀术的三万兵!” 苏云烟听懂了:“王大人,您说该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还得去求援!我们糊弄得了他一时,糊弄不了他许久!如果大将军前线战场失利,完颜兀术一定会强攻我们抚冥镇,彻底让大将军失去后路!” “如果大将军前线获胜,完颜兀术有可能带兵撤退,也有可能做最后的反扑!只要突破我们云州的防线,中原广袤大地将,再无一战之军!到时候完颜兀术剑指京都,就能迫使大将军回援!” 王不喜的头脑从未如此清晰过,总结一句话,完颜兀术攻打抚冥镇的可能性在九成以上! 苏云烟虚心请教:“我该去哪里求援?河中,朔州还是南郡?” 王不喜:“相州距离京都太近,不便调动兵力。南郡离我们这里太远,时间上,来不及。至于河中府,才从大旱灾之中缓过来,他们那就没多少可用之兵!” 苏云烟有些傻眼:“那我该去哪里?” “朔州!”王不喜眼睛亮亮的,“我们去朔州!大将军在二郎回杭州之前,特意叮嘱让二郎去拜访朔州刺史何云燕!大将军肯定是和何大人达成了某种协议!” 王不喜真的佩服大将军,也许大将军没有想到会被皇帝背刺,但她确实是给云州和自己还留了个后手:“除了云州就只有朔州,还保持着兵员战斗力!” 苏云烟狐疑:“官家既然想弄死我们,他会允许刺史出兵吗?” “肯定不能允许!但朔州和我们云州不一样,他们那豪强势力林立,每个碉堡最起码藏兵一千,这些都是黑户,不在官方名单上。” 苏云烟明白了,立即派人去拜访朔州刺史何云燕! 何云燕一收到消息,整个头皮都发麻! “这可如何是好?官家连粮食都管控的十分严密,何况兵员调动?!” 朔州离云州那般近,何云燕自然能感受得到云州的紧张局势! 幕僚也有些害怕,妈蛋,这分明是官家在搞釜底抽薪啊!当皇帝的人,心都这么脏吗? 让云国公带着几十万大军和鞑子死磕,到时候两败俱伤,最后渔翁得利的不就是官家吗? 如果云国公战败,官家还能把失利的罪名泼到云国公身上! 这是吃人都不吐骨头! 幕僚心里一寒,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兔死狐悲之感。 难怪人家云国公要这么提防官家,实在是官家不做人事! “大人,我们的兵不能动,但那些豪门列强不是都还有私兵吗?!他们跟着云州,赚了那么多钱!这种关键时候不是说把所有的士兵都派出来,一家派个两百三百的,不伤筋不动骨,还能支援云州!” 何云燕想了想,这个主意确实不错! 云州和朔州的往来十分密切,这些豪门世家平日里没少沾云国公的光,现在到了关键时候,不说让他们鼎力相助,搭一把手总可以吧! 何云燕当即给各个家族递了帖子,邀请他们来刺史府一聚。 结果,等到月上梢头,都没有一家来! 幕僚看着七窍生烟的何云燕劝,安慰道:“大人,现在局势敏感,说不定他们不敢来,要不咱们亲自走一趟?” 毕竟是有求于人,何云燕忍下心头的怒火和憋屈,趁着月色,挨家挨户拜访。 “派兵?派什么兵?我们是书香世家,哪里有病?何大人,莫要冤枉我们!” 6=9+ “何大人说笑了,我们家就只有几十个护卫,若是您非要我们派兵,这几十个护卫你就全拿去吧。” 有这样死活不承认的,还有把话摊开说明白的。 “何大人,我们家之所以能在朔州立足这么些年,靠的一句话,就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全天下除了那些老百姓,谁不知道这是官家要致云国公于死地?!我们作甚要去陪她一起死?” “何大人,这些年,我们一直相处的很愉快。我劝您一句,不要跟着云国公一条道走到黑!云国公这次必败无疑!” “哈?!我们背信弃义?!何大人,您说这话,我可就不乐意听了!以前,我不是为了挣钱吗?谁会跟钱过不去?我的心是向着朝廷,向着官家的!” 何云燕被这群人气了个半死,甚至有些人家连门都不开,直接给何云燕吃了个闭门羹。 “无知小人!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难怪云国公要在云州收拾一顿豪门世家!” 何云燕灰头土脸地回到刺史府,和幕僚面面相觑,豪门氏族不肯出兵,这可怎么办? …… 草原上,云娘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着箭矢穿透自己的身体! 这一刻,她是绝望的! 她不怕死,她怕自己死了,没有人能把消息传给大将军! 等了许久,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云娘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本章完) 512.第512章 奔跑吧,小花! 鞑子重重地摔在地上,仰面朝天,两只眼睛无神地睁着,似乎是死不瞑目。 一只不知道是豹子,还是大猫一样的野兽,狠狠地咬着鞑子的脖子。 鲜血顺着被锋利的兽齿戳出来的几个洞,汩汩往外冒,慢慢在鞑子的身下形成一个血泡子。 这只野兽见鞑子死透了,才松开嘴。 它撇过头,看一眼呆愣住的元娘,冷厉的兽瞳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元娘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她怀疑只要自己敢动一下,这个野兽就会毫不犹豫地咬断自己的脖子! 元娘咽了咽口水,连呼吸都放得很轻。自己好不容易才从鞑子的手里逃脱,千万不能死在野兽口里,不然死的多冤! 野兽迈着猫一样优雅的步子,慢慢靠近元娘。 它的爪子上沾着鲜血,每走一步,都像是死神降临。 它呲着牙,发出威胁的低吼。 元娘一动也不敢动,甚至垂下眼眸,不敢和野兽对视。 野兽越来越近了,元娘都能闻到它喷出的火热气息,以及空气中弥漫的腥臭味。 元娘在心里向漫天的神佛祈祷,玉皇大帝,观音菩萨,如来佛祖,无量天尊,不管是哪路神仙,求求你们眷顾天下万民,保佑自己顺利送信给大将军! 元娘吸吸鼻子,野兽像是在玩弄她似的,围着她转来转去。 突然,野兽似乎是嗅到了什么,朝元娘张开大嘴。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元娘看清野兽上挂着的一个木牌,上面写着【刺史府小】。 “小?!” 听到熟悉的名字,小停住动作,疑惑地看向元娘。 真是奇怪,这个女两脚兽身上明明有敌人的气味,为什么会说人话? 见野兽停住了动作,元娘心里燃起一丝不可置信的喜意:“小,你是刺史府,是大将军的宠物吗?” 小合上嘴,从鼻子里喷了两口气。你才宠物,你全家都宠物!我是阿娘最喜欢的崽! 元娘好像从小的眼神里看出对自己的鄙夷和不满,如此人性化的表情,让元娘喜不自胜:“小,你知道大将军在哪儿吗?我有紧急军情要告诉她!” 小没有动弹,而是上下打量起眼前这个两脚兽。 这一瞬间,元娘福至心灵,连忙向小介绍起自己的身份:“我是马南天的儿媳妇,武州马家。你知道吗?” 小听说过这个名字,每次马家来人送给阿娘东西,阿娘都会很喜欢! 小收起利爪,用软乎乎的脚肉垫轻轻拍了拍元娘的大腿,然后转身试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让元娘跟上它。 元娘绝处逢生,眼泪哗一下就流了下来。 元娘站起身,想要跟上已经走远的小,下一秒,整个人脱力,重重摔倒在草地上。 一直分泌的肾腺素退去之后,元娘这才感受到浑身酸痛无力,每一次呼吸都如针割一般疼痛。 甚至连动一下手指头,都会有骨裂一般的疼痛! 小见元娘没有跟上来,又跑了回去,用脑袋拱拱元娘,不是要去找阿娘吗?怎么躺着不动?“小,我走不动了!”元娘知道在这个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走不动路就意味着死亡。 元娘转过头看向小,眼底燃烧着希望:“小,你可以把消息送到大将军手里,对不对?!” 小似乎知道眼前这个两角兽是废了,于是点点头。 “那就好。”元娘一点一点爬向鞑子的尸体。 她用鞑子的箭矢,割破自己的里衣,再沾上鞑子的鲜血,在上面写起血书。 眩晕感一阵一阵袭来,元娘咬破舌尖,刺激自己保持清醒。 等终于写完后,元娘犯愁,该怎么让小送过去呢? 青草脆嫩多汁,不适合编绳子。自己的挎包,也早在跑的路上丢失了。 小很聪明,它用爪子抠了抠自己的木牌。 元娘握住木牌,感受到上面有一个小凸起,轻轻一按,木牌便打开了! 从里面掉落出一张纸【此兽乃云州刺史顾南夕家养,若被好心人捡到,请放它离开,它自己知道归家。不胜感激!】 6=9+ 看到这张纸,元娘的心彻底放了下去。不愧是大将军,养的宠物都知道自己回家! 会回家就好! 元娘把不到半个巴掌大的布料折了折,塞进木牌里,再三叮嘱:“小,一定要送到大将军手上,其他的人都不可信,一定要给大将军!这是关系到大将军的生死,你要切记!” 小耳朵上的两处小白毛,刷一下立起来。 啥?!关乎到阿娘的生死?! 小嗖一下,如离弦的箭一般消失在草原上。 元娘彻底撑不住了,躺在草地上,湛蓝的天空,偶尔飘过一两朵白云。 奔跑吧,小!一切就靠你了! …… 云州中军大营,两拨人吵得几乎要掀翻帐篷顶。 李老大目眦欲裂,撸起袖子就想上去打人:“你们这群草原人,懂个屁!如果现在大将军发起正面进攻,左军怎么办?!你们这不是送顾将军去死吗!” 哈斯:“李老大,你冷静些!关键是,我们已经断粮很多天了!顾海将军一直也没有消息传来,说不定他们被埋伏了呢!” 李老大想也不想地就否定:“不可能!草原这么大,鞑子怎么可能会那么精准地就埋伏顾将军?!除非有人通风报信!” 哈斯:“那你说怎么办?我们就要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顾海将军身上吗?!如果他失败了呢?” 李老大也很担心顾海,但武州城毕竟是一个城池,想要攻下,必定要废一番功夫。 其他的草原兵早就坐不住了:“你们汉人就是一群孬种,你不上,我们上!只要有大将军在,我们才不怕鞑子!” 李老大,傅明远和部落首领们,挽起袖子,准备干仗。 “住手!”顾南夕怒呵,两方人这才停下手,只是看向对方的眼神都很不善。 就在气氛十分凝重的时候,阿布日吉抱着奄奄一息的小走进来:“大将军,小找来了!” 与此同时,传令兵喜不自胜地跑进来:“报大将军,阿勒川运送粮草过来了!”(本章完) 513.第513章 全军出击! “粮草?!” 天知道,饿了好几天肚子,李老大,傅明远和这些部落首领是费了多大的劲才控制住自己手底下的兵。 粮草终于来了! 顾南夕冲众人挥挥手,众人撒开脚丫子跑出军篷,他们要去分粮草! 军帐里只剩顾南夕和阿布日吉。 阿布日吉怀里的小,疲惫地睁开眼睛,轻轻朝着顾南夕嗷了一声。 顾南夕连忙走过去,只见小的肉垫血肉模糊,泥土和草屑插进肉里,疼得小的四肢都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小,你不在府里呆着,怎么来了?” 小性子爱玩闹,平时被顾南夕不小心踩一下尾巴,都得嗷嗷叫半天。 此刻的它,耷头耷脑,用爪子碰了碰自己脖子上的木牌。 顾南夕打开木牌,一块带着血腥味的布条从中飘落。 顾南夕连忙捞起布条,展开一看。 【官家联合鞑子做局陷害云州,顾海被困,三万骑兵突袭抚冥镇!】 顾南夕紧紧握住这封血书,整个人不仅没有一点愤怒,反而清醒的不可思议! “阿布日吉,去把阿勒川叫过来,我有事要问他。” 阿布日吉没有看到布条上的内容,他放下小,就快步去传阿勒川。 顾南夕抱着小,用五指作梳,梳理小乱糟糟的毛发。 “末将参见大将军!”阿勒川心里有一点忐忑,自己违背军令,运送粮草过来,大将军会不会生气? 顾南夕:“援军来云州了吗?” “没有。” “粮草来云州了吗?” “没有。” “你带兵运送粮草来前线,云州现在谁在守着?” “我留了五百精兵在云州。云州有王不喜大人,颜同初大人,郭效岳大人以及苏云烟小姐。” 顾南夕的手一顿:“云烟也来了?” “是的,这批粮草就是大小姐送过来的。相州,河中郡,都出了力。” “行,我知道了,你下去把粮草分到各部。” “遵令!” 军帐里只剩下顾南夕一人。 小在温暖熟悉的怀抱里,安心地睡了过去。 顾南夕以为自己听到这个消息会悲愤,会觉得不甘心,但事实是,她平静的让自己都感到可怕。 人类从历史发展中获得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从来不会吸取教训。 所以这事儿,没什么好奇怪的。 顾南夕吸口气,脑子在高速运转。 首先,这封血书的内容和阿勒川的话相互印证,大概率能确定是真的。其次,顾海一直没传来消息的原因也找到了,是他被围了! 第三点,云州七镇危险了!相州,河中郡已经尽己所能提供了粮草。年轻皇帝想借刀杀人,就势必会控制运往云州的粮草。云州想再获得这样一批物资补给,是不可能的事。 第四点,鞑子对己方的兵力布置了如指掌,所以他们在等着,云州大军因缺粮而陷入战力损耗!如果他们真那么了解情况,为了保险起见,肯定会把决战时间定在云州粮草告十天后。 至于顾南夕这边的优势和转机则是,阿勒川带着4000多人运送了足够大军食用五日的粮草过来。 也就是说,云州大军的情况比鞑子预计的要能多撑住五天! 那么,摆在顾南夕面前的问题就是,要不要分兵救援左军?要不要回援云州? “当然要去救援顾将军!”顾将军带的可是全部的顾家军,是大将军嫡亲嫡亲的嫡系! 李老大一想到要放弃救援顾家军,都替大将军肉疼。 关于这件事,草原兵还真不好给建议,一个个像锯嘴的葫芦似的,不发言。 左军是大将军的嫡系,云州是大将军的基业,大小姐苏云烟也在云州守着呢! 这要是把这两方给放弃了,不就相当于让大将军自断臂膀吗? 傅明远自告奋勇:“末将愿带领后军回援云州!” 顾南夕在分析完所有的情况后,就把全部将领都召来。 她听着诸位将领的意见,最后淡淡平静道:“让各部做好准备,填饱肚子后,明日清晨全军出击,目标可汗中军!” 哈?! 6=9+ 阿勒川急了:“不去回援云州吗?” 顾南夕:“如果兵力差不多,当然可以回原云州,但我们实际兵力只有鞑子的一半。此刻再分兵,只会被鞑子逐个击破!” “所以我们的目标,就是盯着一个打!” 柿子捡软的捏,左右贤王和可汗中,只有可汗的实力是最弱的。 大周王庭和自己有隔阂,他们三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顾南夕还真就不信,可汗会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为左右贤王拖住云州大军! 只要可汗有退缩之意,他们三人的联盟就会被自己撕开一道口子。 到时候,自己从中路一路杀到幽云十六州,就能杀出一条生路! 顾南夕心里有些遗憾,如果大周的援兵如约到来,等到自己攻下幽云十六州后,就可以把几十万鞑子大军困死在中间,然后一举歼灭!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布置后作战任务后,众将领纷纷回各部,为接下来的全军出击做准备。 只有阿勒川留了下来,他不死心地追问:“云州怎么办?” “挺,硬挺着,挺到我们能分出兵去救援。” “什么时候才能分出兵去?”阿勒川眼眶红红的。 “等我们攻下幽云十六州,重新布下防线,给他们留出一道口子之后。” 人在绝境的时候,一半会放弃,另一半则会殊死搏斗。 但只要给他们一点点生的希望,九成人都会放弃抵抗,选择逃跑。 只要他们露出后背,就是任人屠杀的羔羊! 所以云州大军不能回援云州,他们不能把自己的后背露给鞑子! “大小姐还在抚冥镇呢!”阿勒川简直不敢想,光靠着五百兵,如何守得住云州?! “所以我们动作要快一些!我们的动作越快,战果越大,保住云州的可能性就越大!他们只要撑住完颜兀术最疯狂的一波进攻,就能等到完颜兀术退兵逃跑的时候!” 阿勒川愣愣地看着顾南夕。 军帐中烛火摇曳,顾南夕的面容在烛火下忽明忽灭。 这就是云国公屹立于云州不倒的原因吗?即使身处险境的是她的亲女儿,他也能做出最理智的决策! “阿勒川,苏云烟是我的女儿,云州也是她的责任!她不去守卫云州,让谁的儿女去?”(本章完) 514.第514章 战事胶着 这一晚上,在昏黄的烛火下,顾南夕写了一封又一封的家信。 写完一封,就放在烛火上,点燃烧掉。 顾南夕的眉头一直紧紧皱着,她不知道该如何把自己的决定告诉苏云烟,告诉王不喜,告诉云州百姓。 直到天蒙蒙亮,顾南夕把最后的一封信交给传令兵,让他送到云州去。 顾南夕望着传令兵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这才穿好全身甲胄,准备迎接这一场决战! 太阳升起,河面上的雾霭散去。 鞑子们惊诧地发现,云州大军整装待发:“报!云州大军有异动!” 可汗其实一直也在关注着顾南夕的动静,按照计划,三日后,会围歼顾南夕。 可汗心中一突,顾南夕难道不管顾海了吗?为什么云州大军会突然出击?! 不管可汗心里如何想,鞑子这头还是匆忙迎战! “杀!”两军长龙开始纠缠撕咬。 军官们挥舞着令旗,不断调整阵型。 整个草原上,都回响着喊打喊杀声。 顾南夕的精锐主力一直没有下场,顾南夕站在地势稍高一的一个小山坡,观察战局。 因为双方都抱着必死的决心,这场战事格外胶着! 日头进一步西斜,部分云层有加厚的趋势,这使得阳光渐渐变得暗淡。 如何在几十万人中判断出部队阵营,军队规模以及运动趋势,则要依靠溅起的烟尘以及烟尘中偶尔显露的旗帜,再联合出发前的位置。 这不是一件容易事。 顾南夕把一切尽收眼底,同时在心里暗暗地对应分析。 东面还在血战,同样的,云州大军左翼,南面山脚下的两军也在血战。 浸入骨髓的疲惫,以及兵力的差距,让这支本该横扫战场的军队,陷入到一种让他们难以接受的消耗战中。 可汗放出海东青,想要探查顾南夕还有没有后手。 哈斯等人也放出调教好的海东青,前去阻拦。 两波海东青在蔚蓝的苍穹,打得不可开交。 一只又一只的海东青,因受伤,从天空上直直坠落。 顾南夕敏锐地察觉到战线一直在向右偏移,右面已经形成一个绞肉场。 越来越多的鞑子在往右面汇集。 顾南夕定睛一看,右面领头的正是阿勒川,他身先士卒,一刀一个搭子。 顾南夕叫来哈斯:“给你三万草原兵,把左侧冲出一道口子来!带着左面的将士们渡河!” 哈斯抱拳:“遵命!” 可汗正在河对岸,看着被围住的阿勒川等人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兵力的差距是很难弥补的,但因为顾南夕实在是太过厉害,所以可汗做出的决策是,把顾南夕的大军分割包围,然后逐个歼灭。阿勒川这一波军士,将成为这个计划第一批祭旗者!他们的鲜血将成为自己复仇的号角! 但没过片刻,可汗惊愕地发现,从顾南夕中军西侧,杀出一支数万人的骑兵! 这支突如其来的骑兵,并没有去救援阿勒川,而是朝着鞑子右翼直接发起了冲锋! 哈斯带着草原兵如一把尖刀,狠狠地插入鞑子右翼! 因为速度太快,出现的太过突然,导致右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巨大的冲力撕开一小道口子。 哈斯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鞑子右翼将领,一挥手! 烟尘之中,数十只箭便一起射向鞑子右翼将领! 战马中箭,嘶鸣一声,高高抬起前蹄,而右翼首领茫然地瞪大眼睛,好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几乎被扎成了个刺猬,正脸被一只箭射穿! 众目睽睽之下,一军之主带着一支插入面门的箭矢跌落马下。 “干得漂亮!阿布日吉!”哈斯打了一声胡哨,草原兵们继续向前冲! 可汗反应过来,连忙让人支援右翼,不能让草原兵渡河! 为了观察顾南夕,可汗把帅营设置的十分靠前,若是被草原兵攻过来,光靠几里的距离,完全无法护卫帅营的安全! 哈斯见前方达子越聚越多,应该是冲不过去了,只能遗憾地调头冲回来。 6=9+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没有回到云州大军后面,而是寻找了一个小坡地,如同狼群一般,对着鞑子的右翼虎视眈眈。 鞑子险些被捅个对穿,可汗吓出一身冷汗,再也不敢往自己的左翼投入更多的兵力。 而阿勒川也趁着这个机会,冲出包围圈。 草原上植被厚密,黄土难扬,两军旗帜夹杂在一起。 战事已经进入到白热化阶段,交战的双方杀红了眼,完全听不到什长以上的任何决定! 此刻的他们,只想把对面的敌人狠狠地留在这片草原上,让他们的鲜血浇灌这片草原!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云州大军的将士们配合程度比鞑子们更高,以一敌二,以三打五,是很常见的。 “大将军!” 李老大深吸了一口气,直接翻身跪倒在地,然后就在地上拱手相对。“事到如今,末将愿率后军临阵,请大将军立起帅旗,为我等之后!” 顾南夕点了点头,一声不吭起身了,坐到主将之位上。 一面稍显破旧的征虏大将军旗帜被李老大亲自监督升起,高高挂在了云州中军大营处。 另一面,则是崭新的,鲜红如血的一面红色旗帜,上面用金线绣着一轮太阳,周围则围绕着四颗星星。 这是经云州全体百姓选出来的云国公旗帜,意为日月星辰所照之地,皆为汉土!红色则意味着鲜血! 下一刻,李老大毫不犹豫,直接转身与傅明远,一起率两路云州军向下方前营进发。 而与此同时,居于阵中的可汗望了望天,看了看左右两翼的两支鞑子大军,然后瞥了眼那面刚刚升起的红色帅旗,在云州全军陡然泛起的震天喊打喊杀声中,随意抬起手来,再重重挥下! 此时,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 苍穹和大地,将见证,这一场旷世对决! 赤尔勒的大火,多年来惨死鞑子铁骑下的汉民们,累世仇怨,将在这里,得到彻彻底底的清算! 谁能活到最后,谁就是草原上真正的王!(本章完) 515.第515章 帅旗所指! 第515章 帅旗所指! 顾南夕的帅旗竖起了不到一刻钟,可汗就把自己的精锐部队派上战场。 这是两只新锐部队,一支是可汗的压箱底的精锐,另一只则是左右贤王的精锐。 为了让可汗答应拖住顾南夕,左右贤王把自己手底下的浮屠分出一部分来,交给可汗,以示诚意。 这两只精锐部队一出场,就犹如一柄铁铲,铲过他们行进路上的所有云州兵! 对于这样的重骑兵,云州大军除了极少数神臂弓与长斧重步外,拿这支精锐毫无办法。 鞑子精锐部队的惊艳出场,瞬间提升了鞑子的士气! 精锐部队领头的鞑子军官,率领着大股骑兵对云州当面发动了一场教科书式的鞑子骑兵突袭。 先是密集的环射,数以千计的鞑子骑兵在左右两支鞑子军的遮护下,围绕着将领进行了旋转式的推进…… 密集的重箭一上来,就对云州造成了巨大的杀伤,但云州大军并没有后退,而是奋力与之拼杀。 鞑子精锐的这一招,历来在草原上是无敌的存在。 他们迅疾如风,如台风一般席卷着敌人。 当他们被云州大军围住后,他们下弓换矛,又以刮鱼鳞的方式,一层层分队从云州大军中扫过,次次都卷起无数血肉。 “李老大,你们当年跟着顾战神是怎么赶跑这群精锐的?”傅明远年纪还小,没有见证当年草原上的大战。 面对这样几乎具装甲骑的鞑子骑兵后,傅明远真的想不到该如何击败他们! 李老的神色也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当年他们可没有这样的重骑兵!” 打法是一样的打法。 但那时候,鞑子并没有连马都武装到牙齿。 李老大扯扯嘴角,为何在十年之内鞑子就能鸟枪换炮?全是因为大周给供的呀! 造孽玩意儿,大周朝廷了那么多民脂民膏,给大周养出这么一批可怕的敌人! “传令!”李老大抹一把脸,直接扭头下令,“让傅明远总揽战事,不得后退一步……咱们本部转向列阵,随我到最前方去!” 李老大手底下的兵,一大半是当年的老战友,对于鞑子,一个个秉承的想法是杀一个保本,杀两个是赚! 李老大下的决定很及时,他把这支鞑子精锐部队拖入了肉搏战! 顾南夕看得很清楚,鞑子是想以这股精锐部队为尖刀,分割云州大军! 顾南夕眯起眼睛,右手一挥。 瞬间,一支数千人的重甲云州大军朝着鞑子精锐部队发动了反冲锋! 藏了一整日的长斧重甲兵,迎面而来,上砍骑兵,下砍马腿。 陷入云州阵中,已有疲惫之色的鞑子精锐部队面对天敌,全面落入下风之中。 与此同时,战场的东方向,就在阿勒川又要被包围之际,一支云州铁骑忽然自阿勒川外侧突出,把整个围攻阿勒川的鞑子左军整个兜了下来。 两部同时发力,如铁钳一般夹住了战场。 战场战况突变,可汗彻底呆住了,许久不能言语。 帅帐里的其他鞑子将军似乎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忍不住打寒战。 “这两支兵是从哪里来的?顾南夕怎么还会有藏兵?!” “不可能啊!布防图上不是这么说的!” 鞑子将领乱哄哄的,犹如五百只鸭子在同时聒噪。 他们之所以如此信心勃勃,全是因为相信布防图是真的! 了解顾南夕的兵力布局,知道她没有后援补给,这才是鞑子们最大的底气! 可是突如其来的两支军队,彻底把他们打懵了。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难道这是顾南夕和大周皇帝一起设下的局?目的就是为了全歼我们?” “可汗,我们怎么办?对面可是玉面阎王顾南夕!” 当知道优势不再是优势,对顾南夕的恐惧再次把众人淹没。 可汗死死地盯着那面血红血红的帅旗! 旗帜鲜艳如骄阳,也如大火。 可汗的眼里似乎看到在火中哀嚎的妻儿! 为什么? 为什么大周要出来一个顾南夕?为什么顾南夕这么难以被杀死?! 他不甘心! “我们还有一次机会!他们离顾南夕不远了,顾南夕把所有的兵都派了出去,她身边的护卫不足一千人,只要杀过去!只要杀了顾南夕……” 可汗期待地看着,那支被赋予众望的精锐部队,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疯狂。 6=9+ 精锐部队的鞑子将领,环顾四周,他们已经被云州大军包围了。 鞑子将领,知道自己和兄弟们是回不去了,他看向离自己并不远的红色帅气,嘶吼一声:“冲!” 鞑子精锐转换队形,由防守转为进攻,他们的目标是那柄红色帅旗,是草原上人人都惧怕的玉面阎王! 无论是隔河相望的可汗众人,还是云州大军,此刻都不约而同地望向帅旗所在。 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下,顾南夕站起身,骑上马。 阳光照耀在她身上,晃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只见她右手高高举起,用力下挥。 两万草原兵如潮水一般涌上山坡,跟随鲜红的帅旗,向山坡下冲锋。 “杀!” “杀!!” 随着帅旗往下压,全部云州大军也陷入了疯狂之中! “跟着大将军冲啊!” “为了云州,为了大将军!” 明明只有两万大军,却如潮水一般,把挡在自己前面的鞑子,不管他是不是精锐部队全部撕了个粉碎。 似乎只要跟随着大将军,就能不知疲倦,不知疼痛,一定会取得胜利! 顾南夕越跑越快,耿老汉紧紧护在她左右,锋利的剑,每一次刺出,就会减起一阵血! 哈斯带领骑兵,突破鞑子右翼,向顾南夕靠拢。 这股潮水越聚越大,最后颇有一种泰山压顶的阵仗! 可汗的眼睛一眨眼不眨,顾南夕身先士卒,但她好像有神光护体,竟无人能伤她分毫! “可汗,我们快走吧!” “可汗,我们肯定是中计了!” 可汗并不想走,这是歼灭顾南夕最佳的机会! 可是,顾南夕来势汹汹,云州大军势如破竹! 鞑子们听到云州大军的喊杀声,久违的记忆以及草原上的恐怖流言,把他们仅剩不多的理智,瞬间摧毁! 他们惊恐地意识到,自己的对手是玉面阎王顾南夕! 一直紧绷的弦在这一瞬间,陡然崩断。 鞑子们满脑海只有一句话,快跑! 516.第516章 云州,坚持住 抚冥镇已经被围困八天了,五百守军已经到了体力上,精神上的极限。 王不喜揉了一把脸,守兵需要休息,可是该从哪里去征兵? 当初草原人奉召而来,整个云州的青壮就争抢着要入伍,说不能叫草原人看轻了去。 现在,整个抚冥镇,青壮的数量屈指可数,大多都是老弱妇孺。 “王大人,你和将士们先下去休息吧,城墙上由我们负责。”苏云烟带着一群娘子,出现在墙头。 “你们这是?”王不喜愕然。 苏云烟扛着一柄重斧,轻轻松松地抛了抛:“我虽然不懂打仗,但我自小力大无穷,靠着这一身蛮力,也能让你们睡个安稳觉。” 王不喜回头看一眼,几乎能站着睡着的士兵们,抹一把脸:“拜托诸位娘子了!” 王不喜没敢把城墙全部交给这群娘子,而是撤去一半的兵士,等这一半休息好后再换防。 苏云烟带头接过王不喜的甲胄,其他娘子们也都换上士兵们的装备。 尽管这群娘子是苏云烟挑过的最壮实的妇人,但沉重的甲胄穿到身上,还是显得有些空荡。 女郎们不是第一次上城墙,但是是第一次以守兵的身份站在城墙上。 一时间,一股责任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 “你们一定要随时保持警醒。完颜兀术的进攻越来越频繁,他可能知道阿勒川不在抚冥镇了。只是对方并不确定,这会不会是我们的计谋,所以才没有下定决心攻城。” 王不喜离开的时候,十分不放心,仔细叮嘱:“不要主动出城!我们的物资有限,等他们到墙根底下再射箭!” 苏云烟重重点头,王不喜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 苏云烟站在城墙上。 这几日虽然完颜兀术只是在袭扰,但厮杀是真实存在的。 鼻腔里传来浓郁的血腥气,还混杂着尸体的腐臭味。 苏云烟低头往下看,那些被守军射死的鞑子士兵尸体,依旧在地上躺着。 完颜兀术并没有像汉人这样,把士兵的尸体拖回去掩埋。 夏天天气炎热,那些尸体变得肿胀,散发着难言的臭味,苍蝇也一群一群围着尸体。 “呕!”不少看到这一幕的女郎忍不住呕吐起来。 只是吐完后,又回到队伍之中,目光更越发坚定。 如果不能守住云州,变成尸体的将是自己的父母亲人! 苏云烟也很想吐,她一直以为自己走南闯北,经历这么多,眼界已经足够开阔。 但没想到,战场上的残酷还是远超自己的想象! 这就是阿娘一直过的生活吗? 苏云烟很难想象,在永昌侯府,时常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的阿娘,是如何在战场上杀敌的?! 那些足以载入史册的攻绩,听上去只是一句话,只有身临其境的时候,才能清楚地明白,这是何等艰巨的挑战! 苏云烟深呼吸一口气,险些被空气中的味道呛咳嗽。 不要怕,苏云烟,你一定能守护云州,守住阿娘的退路! 苏云烟在心里暗暗地为自己加油打气。 日头渐渐偏西,落日余晖为守城的娘子军们镀上一层金黄,城墙下又传来熟悉的进攻声。 完颜兀术的夜袭开始了。…… 怀朔镇,夏掌柜回来后,只在家里待了一天,又带着怀朔镇普通老百姓捐赠的银钱,去朔州买粮草。 “在河中郡能买到的粮草,都在上一次的时候,让苏大小姐带过来了。朝廷对粮草管控越来越严格,即便有李主薄帮忙,也没有粮商敢卖。” 夏掌柜对同伴和妻儿解释道:“我此去朔州,也是碰碰运气。朔州有诸多豪强,他们住在碉堡内,肯定存了不少粮食!我去看看,能否买一些过来。” “夏掌柜,一路保重。” “夫君,不要惦记我们。” “爹爹,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夏掌柜摸摸夏乐知的脑袋:“你待在家里,家里就你一个男子汉了,你要担起门楣!” 夏掌柜出发得很匆忙,这一次,没有力夫骑着三轮车,和他一同去。 因为力夫们的都征召入伍了。 6=9+ 夏掌柜离开没几天,夏夫人就从李正那里抱来几个布包,存在新挖的地道里。 “乐知,咱们抚冥镇被围了,城墙上的守兵不够,苏娘子呼吁全镇老少,能出一把力的就出一把力!” 夏夫人小心翼翼地在布包上敷上一层薄土:“我身子骨弱,没被选中。但我能去帮忙挑大粪。你还记得阿娘教过你怎么做饭的吧?如果我晚上没有回来,你就自己做饭吃。” 抚冥镇的百姓们经历战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瞧目前的风向,鞑子攻城是早晚的事。 抚冥镇兵少,那就只能在其他地方想想法子,例如烧金汁。 烧金汁就是把人牲畜的粪便烧开,等到敌方攻城的时候,就舀一勺金汁泼下去。 滚烫的金汁会瞬间把敌人烫伤,更要命的是,这些金汁里会含有大量的细菌,伤口很容易感染。 这是攻城战中经常使用的一种方法。 抚冥镇人虽然少,但好在有很多养猪合作社! 那些肥猪每天都会拉很多粪便,以前都会送到肥料厂,经过农学家们的处理,变成一颗颗地肥丸。 但现在,云州都快保不住了,还搞什么地肥丸?! 所有的粪便全都被拉去做金汁。 夏夫人做不了煮金汁这活,但是能骑着三轮车,去运大粪。 “乐知。”夏夫人抬起头看向儿子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慎重,“你千万要记住,我埋下的这两包是炸药!” “听里正说,这炸药是军工厂生产出来的残次品,一直放在仓库。这次事态紧急,所以才拿出来分给我们。” “这炸药的引信很短,什么时候起爆,也不确定。所以引爆炸药的人可能……如果城破那一日,我们进行巷战也拦不住鞑子。那就让鞑子和整座抚冥镇一起归西天!” 夏夫人接下来的话哽咽了:“如果那时候我还活着,这事是我来做。如果阿娘那时候不在了……” 夏乐知知道阿娘的意思,他替夏夫人擦干眼角的泪水,郑重发誓:“阿娘放心,还有我!我来做!”(本章完) 517.第517章 万众一心 这一天,朴昌和王子庭从军工厂运来的炸药,全部都被分了下去。 朴昌和王子庭都不清楚这些炸药最后到了谁的手里,埋在了何处。 “王子庭,等大将军回来,肯定会头疼不已吧。这么多的炸药,不得把抚冥镇的城墙给震碎了?”朴昌最近也迷上了旱烟。 烟雾缭绕中,他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这就交给大将军烦恼去吧。”王子庭转身准备回武川镇。 军工厂储备的炸药和火器全被大将军带走了,只剩些残次品。 这些残次品,本来是打算销毁的,却没想到,居然还会有用处。 因为人手不足,军工厂生产炸药的效率和合格率大大不如从前。 王子庭叹口气,攒了那么长时间的火药,还是不够用。 罢了,不合格就不合格吧,能炸死鞑子就行。抚冥镇安排好了,接下来是武川镇! 鞑子每南下一步,都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 如果整个云州都不在了,那就爱谁谁吧。 谁还能管得了身后事? 方大娘也从里正那里拿回来好几包炸药。 她扬起一张笑脸,向孙子们和媳妇们显摆:“瞧见没?这可是我们整个云州的大杀器炸药!你们是不是没听说过?听里正说,一个炸药包威力可强了,能把一间房子炸个粉碎!” “大将军带了许多炸药包过去,这一仗,她肯定能打赢的!” 小孙子好奇地围着炸药包看来看去,想要动手摸一摸,被方大娘重重地拍了下手:“臭小子,这是我们最后的路,是你能瞎碰的吗?” 方老爹,方大郎和方二郎这几天都没回来,成天成宿地宿在在铁匠铺里头。 整个云州的铁匠全都和他们一样。 王大人下令了,现在不在再打造一些刀剑,而是要多做一些箭矢和枪头。 那些枪头固定在一根长棍上,就能变成一把锋利的长枪。 长枪距离远,适合个子瘦小的女娘。 但使用长枪,只有那么一两次机会,如果被敌人近身,那就任人宰杀了。 即便如此,在现阶段,还是长枪最合适! 街道上的三姑六婆都在传:“若是没有这长枪,我们一样会死,有这长枪,我们说不定能带走一两个鞑子。等到了地下,也好和那群老少爷们吹嘘,老娘我也是杀过鞑子的人了,死得不赔本!” 对此,方大娘十分不屑。 长枪才能带走几个鞑子,费劲巴拉的,也就捅死一两个。 有炸药包就不一样了,抱着炸药包,冲到鞑子堆里,一炸带走一片! 方大嫂和方二嫂,显然也明白方大娘带炸药包回来的意思。 她们的嘴唇不停的颤抖着,脸色煞白。 方大嫂一把抱住自己的儿子,不停地亲着儿子嫩嫩的脸蛋,最后心一狠,抱着其中一个炸药包回了屋。 方二嫂吓得眼泪噗噗噗噗直掉,看的方大娘不忍心极了。 方大娘本想开口说,要不让二儿媳妇儿带着家里头的萝卜丁们回朔州去吧。 朔州还有老宅子,家里头还有几锭存银,回朔州,说不定还能有一条生路。 可话还没说出口,方二嫂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抱起最大的一个炸药包回到自己的屋子。 院子里只剩下方大娘一个人。 方大娘嘴角这才慢慢放了下来,眼神里是说不出的痛苦:“遭天瘟的鞑子!就是见不得我们日子好过,我们云州招谁惹谁了?!” “该死的官家,堂堂一国之君,说话就跟放屁似的!答应的援军和粮草怎么现在还不来?!就看着我们大将军,看着我们云州将士搏命呗?!”这一天晚上,每个里正家里都人来人往。 云州百姓像是在领什么礼物似的,随手拿起几个炸药包,悠悠地打完招呼,就回家了。 路上碰到邻居还会相互问好,并且交流经验:“哟,大娘您也来了?您家也没地道,打算藏哪儿啊?” “就搁房里放着,我年纪大了,也跑不动,先不折腾了。” “您才五十,好不容易在云州的日子好过起来,一定要长命百岁,寿比南山啊!” “承您吉言。我要长长久久地活着,等大将军回来了,好给她庆功!你媳妇儿才生孩子,还在坐月子呢!不带她回朔州娘家看看去?” “嗨,我那老丈人在朔州卫家干苦力呢!我当年娶亲的时候,我老丈人就说了,宁可在云州要饭,也不要回朔州卫家。朔州卫家是明里暗里都吃人!” “呆在云州也挺好的。再投胎,也会是云州人!” …… 不过短短两日,在王不喜和苏云烟换防的时候,完颜兀术发动突袭! 数股鞑子抗着云梯,在骑兵和弓箭的掩护下,向着抚冥镇城墙跑去。 6=9+ 除此之外,还有一波鞑子,推着圆型巨木,准备撞开城门! 王不喜撒开脚丫子,爬到鼓楼处用力敲鼓。 沉闷的鼓声在空气中传得极远! 整个抚冥镇全都动了起来。 “快!鞑子攻城了!娘子军呢?娘子军赶紧上去!” “架锅,烧金汁!” “不好,锅不够用了!” 有大娘把家里的大铁锅搬过来:“用我的!” 刚骑着三轮车过来的夏夫人也被拉了壮丁,她手里被塞一根大木棍:“人不够用,你顶上!” 夏夫人被浓郁的气味差点熏个仰倒,但还是惨白着一张脸,搅拌着铁锅里的金汁。 这时,好些个伤员被人从墙头上抬下来,有被弓箭射中眼窝的,还有被刀砍伤的。 士兵把伤人抬下来后,又马不停蹄的跑到城墙上。 接收伤员的是医学医院里的女护士,还有鸿福戏班的娘子们。 医学院里的大夫全都跟着大将军走了,护士们和娘子们有条不紊地帮上伤病包扎伤口,面对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一个个面不改色。 “战况如何?王大人和大小姐可能守得住?” 有士兵被砍断胳膊,整个人都疼麻了,还是抽空回答:“鞑子太多,好几次冲上城墙,都被王大人和大小姐赶了下去!大小姐有神力,一刀一个搭子!” “不愧是大将军的女儿!娘子军表现如何?” “不输男儿!” 众人心照不宣地只谈起一些轻松的话题。 因为从城墙上抬下来的伤兵越来越多,伤得越来越严重,所有人都意识到情况,愈发危机,到最后再也没有人说话,都只沉默地干着自己的事。 突然之间,西面城门处一声巨响!那响声如天雷在耳边炸响,震得众人耳朵嗡嗡的,竟一时失聪起来。 众人朝西城门望去,只见一大股黄烟如长龙一般,腾空而起! 过了好一会,众人的耳朵才重新听到声音:“西城门破了!”(本章完) 518.第518章 死守云州! 完颜兀术这一次并没有身先士卒,而是在后面督战。 “将军,可汗跑了,我们要不也跑吧?如果等玉面阎王腾出手来,我们必死无疑!” 完颜兀术扫一眼自己身后的人,目光望回抚冥镇的城墙:“可汗跑了,不是还有父皇和右贤王吗?我们还有时间,只要攻破抚冥镇,战局就能扭转!” 西面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完颜兀术皱眉:“他们在做什么?不是说西城门要被攻破了吗?怎么一个个不上前?” 督战员奉令去西路督战,就见到整个西路军,离抚冥镇西城门几百米远。 战马在胯下不安地嘶鸣着,鼻子间闻到一股古怪的味道。 西城门整个城门都不翼而飞,往里面望去,没有守军。 城门附近全是残破的尸体,断胳膊断腿。 由青石筑成的城墙,竟多出好多裂缝。 “上前冲啊,一个个愣着干什么?!”督战员挥舞着马鞭,抽打着西路军。 西路军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傻了一样,两眼无神,任由督战员的鞭子落在自己身上,也不敢冲进那道空荡荡的城门。 督战员肺都气炸了,这群怂货!只要能冲进这个城门,金银财宝,任由取之! 督战员收回马鞭,拔出弯刀,架在一个骑兵的脖子上:“给我冲!” 骑兵的腿都要软了,一边流着泪,一边踢马肚子。 可是这匹马不知道怎么回事,无论主人怎么踢,就是不肯往城门走! 督战员深吸一口气,让跟着自己来的十来个骑兵,去城门看看情况。 这十来个骑兵,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这群西路军是烂泥扶不上墙,于是呸了他们一口,骑着马,如一阵风似的,冲向西城门。 突然,原本空荡荡的城门,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老婆子。 鞑子骑兵提着弯道,正打算像以往那样,借着冲力,一刀砍下老婆子的头。 令鞑子骑兵诧异的是,老婆子并没有像以往的汉人那样落荒而逃,而是等着他们不断靠近,近到彼此都能看到对方脸上的神情。 老婆子脸上这才浮现出一股复仇般的怪笑。 随即,轰的一声! 战马倒地,鞑子骑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炸飞了! 一声轰鸣过后,西路军齐齐往后又退了一百米。 督战员竟成了站在最前面的第一个! 督战员摸了摸脸上的液体,低头一看,竟然是鲜血。 那一声炸响,把老婆子和离他最近的一个鞑子骑兵,炸成一片血雨! “这……这是什么……”督战员眼睛都直了,眼前的这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 躲在离城门处很远的夏乐知把拳头塞进嘴里,堵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哭声。 他是偷偷从家里跑来抚冥镇的。 他听说抚冥镇的粮食不够了,所以他就想着给阿娘带一些窝窝头,然后他再回家去守着地道。 可没想到,他看到了眼前这一悲壮的一幕。 “那老婆婆是谁?”周围有人问。 夏乐知哽咽道:“是怀朔镇卖豆腐的那家老婆婆。” “姓甚名谁?” 夏乐知顿住了,认识那么久,真的不知道这个老婆婆叫什么:“不知道,大家都喊她豆婆婆。” “行吧,还有没有谁想去的?” “我!”“你什么你?!你才多大?你家三个娃娃还等着你回去呢!我先来,我都五十六了,活够了!” “有我们这群老爷们在,用得上你们这群娘们?!”断了一条腿的卖报亭老大爷,拄着拐杖,就要朝城门走去。 卖报亭老大爷路过夏乐知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脑袋,轻声骂道:“你个小娃娃,赶紧回家去!大将军了那么多钱和精力培养你们,可不是让你来这儿的!” 夏乐知望着卖报亭老大爷空荡荡的裤腿,眼前模糊成一片。 …… 北城门城墙上,娘子军们已经抬不动射箭的胳膊。 城墙下,完颜兀术见状,这才率着大部队一步一步向城墙压近。 王不喜深吸一口气:“火枪队,上!” 能熟练使用火枪的,五百士兵里边不到两百个! 这玩意儿可不好学,首先要突破心理上对未知事物的畏惧,然后,熟悉操作,练习准头。 6=9+ 这火枪一个用不好,就容易炸膛,伤到自己。 “目标以敌方军官为主!弓箭队掩护!” 城墙下,鞑子越来越近。 王不喜打气:“大将军在前线战场取得巨大战果,可汗被赶跑了!所以完颜兀术才会如此疯狂!大将军下令,让我们死守云州!” “西城门被攻破了,老百姓们一个个抱着炸药包,用肉身堵门!” 王不喜的声音都哽咽了:“全云州,仅剩的一百杆火枪,就在你们手上!军工厂全部合格的火药,都留给你们做子弹!大声告诉我,你们能不能完成大将军的军令?!能不能对得起全云州的老百姓?!” “能!” “听不见!” “能!能!” “还是听不见!” “能!能!能!” 火枪兵们吼的声嘶力竭,他们端枪的手却稳如泰山。 正如鞑子了解云州人一样,云州人也一样了解鞑子! 鞑子就是草原上人形的狼群,只要把他们的头狼,把狼群里能说的上话的狼杀死,狼群就会落荒而逃! 完颜兀术一直没有靠前,即使火枪的射程比弓箭还要远,但依然够不着他!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这也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西城门大敞着,等鞑子们克服对炸药包的恐惧,他们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野兽,沿着西城门这道伤口,把整个云州撕得粉碎! 所以他们要趁着鞑子还没反应过来,把这三万大军的军官全部爆头! 最好能把完颜兀术给杀了! 这样,三万骑兵就会变成一团散沙,即便有鞑子闯入抚冥镇,守军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砰!砰!砰! 在一片箭雨之中,每响起一声枪响,就会有一个打鞑子军官应声倒地! “唉!差一点!”王不喜和苏云烟齐齐叹口气。 刚才差一点就射中完颜兀术了,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偏了一下脑袋! 完颜兀术摸了摸脸颊被划伤的一道伤口,拉扯马绳,顿住脚步。 因军官死伤太多,队伍已经出现不少的骚乱。 完颜兀术的直觉告诉自己,再往前会有危险。 他招了招手,对一旁的军官说了点什么。 王不喜站在城墙上,就看见大概两千左右的骑兵脱离主队:“不好!他要分兵去西城门!”(本章完) 519.第519章 兄弟姐妹们,别怕,我们来了! 第519章 兄弟姐妹们,别怕,我们来了! 朔州刺史府,何云燕看着挂在书房里的小鸡啄米图,不吃不喝,看了整整一天一宿。 “大人,云州只有五百守军,城墙外是完颜兀术带队的三万鞑子。” “完颜兀术?”何云燕这几天上火,口腔里,嘴唇四周全起了燎泡,一说话就生疼。 完颜兀术是左贤王最疼爱的小儿子,九成九是左贤王继承人。 从上一次他在京都搞事,就能看出来他和普通的鞑子不一样,并非脑袋空空。 如果对面的敌人是完颜兀术,双方兵力差距这么大,云州够呛能守住! 何云燕站起身,在小鸡啄米图前转来转去。 “昴日星君?” 幕僚看了一眼小鸡啄米图,重重点头:“昴日星君!” “百眼魔君到底是谁?” 幕僚:“一切无能宵小之辈!” “干他?” 幕僚抹一把脸:“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干他!” 何云燕坐在圈椅上,自己都快把这幅小鸡啄米图看包浆了,心里的天平还在左右摇晃。 “我自幼苦读诗书,十年如一日,不敢松懈。考取功名后,我兢兢业业,好不容易才坐到刺史职位。” “我何家,虽不如琅琊王家,颖川陈家,汝南周家,但祖上也曾出过一品大员!” “幼时,恩师问我,读书为何?我说,为承天下太平!” “青年时,恩师又问我,读书为何?我说,卖货帝王家。” “前日,恩师来信再问我,读书为何?” 幕僚静静地听着。 何云燕把手重重拍在桌子上:“我现在想好了,读圣贤书,观天下事,作国之栋梁!” 何云燕把视线投向幕僚:“我若重归一介白衣,你亦会竹篮打水一场空,悔否?” 幕僚哈哈大笑:“不悔!我本自寒门而来,又何惧重归寒门?” 何云燕:“我所作所为,可对得起我何家列祖列宗?” “必定流芳百世,为万民敬仰!” 何云燕拿起刺史大印,在出兵的文书上重重盖了一个章! “传我令,朔州全体官兵,驰援云州!一切后果由我来负,一切罪名由我来担!” “遵令!” …… 抚冥镇城墙上,王不喜肝胆欲裂。 空荡荡的西城门,如何挡得住五千鞑子?! 苏云烟提起刀就往城墙下跑,她要穿小道去西城门! “苏娘子,哪里去?”路过的云州百姓见状问道。 “西城门破了!完颜兀术增兵西路!我要去守城门!” 刚被换下来的大娘和女娘们对视一眼,抄起随身携带的长枪:“我们同去!” 骑马的骑马,跑步的跑步。 一群人发了疯似的往西城门赶。 等苏云烟到西城门的时候,就被眼前的景象刺激得满目猩红。 刚开始,鞑子们们不敢上前。完颜兀术派来的两千多骑兵来了之后,就开始以三人为一组,开始向城门发动冲锋。 老百姓们倒是无所畏惧,只是惋惜,原本一条命可以换十来个鞑子,现在一条命只能换下三个。 城门处,处处是断臂! 但很快,这样做的劣势就出现了。 首先是炸药包极不稳定,有时候人都冲到前头去了,炸药包还没炸响。 其次,炸药包本来是留着巷战之后,大家伙和鞑子在同归于尽的。 尤其是罐头厂,军工厂等等绝对不能留给鞑子! 现在,大家伙抱着炸弹堵城门,纯属迫不得已!手头上根本没那么些炸药包! 鞑子有好几万大军,就算能以一敌三,那也需要一万来个! 全云州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多! 显然,鞑子也发现这个弱点。 只见为首的鞑子军官,举起手用力下挥! 几千名鞑子开始冲锋! 苏云烟骑在马上,自己跑到最前头,同时高呼着让老百姓们赶紧藏起来:“快回去,你们快回去!” 娘子军们紧随其后! 她们知道自己这样做是螳臂当车,必败无疑。但是,能守住一会儿是一会儿! 6=9+ 说不定,就在这一会儿,火枪手能爆头完颜兀术。 说不定,就因为多撑住这一会儿,就能等到大将军的回援! “杀!” 娘子军还没有冲到鞑子面前,就被鞑子的箭雨射杀一轮。 苏云烟望着和自己并肩作战多日的熟悉面庞,一个个倒下,双目变得赤红,仇恨的火焰在心中燃烧。 “活抓她!她是玉面阎王的女儿!”鞑子军官显然认出了苏云烟。 苏云烟被团团包围住。 她死死咬着唇,抡起刀就朝离自己最近的鞑子砍去! 这一砍,直接削掉了对方半个脑袋。 鞑子们没想到苏云烟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道,便把包围圈扩大了些。 即便苏云烟力大无穷,但够不到对方也是白搭。 此刻,其他的鞑子们开始进入到抚冥镇。 抚冥镇八卦图式的设计,逼得鞑子们不得不下马。 噗嗤!不知道从哪些犄角旮旯会突然窜出一杆长枪,刺破鞑子的身体! 一时间,先进入到抚冥镇的鞑子,被迫拖入巷战中。 后面进来的鞑子军官见状,不打算在这里消耗更多的兵力,正打算带着剩余的两千骑兵去北城们,和完颜兀术里应外合,彻底攻破抚冥镇! 苏云烟焦急得很,所有的守兵现在全都在城墙上! 要是让这群鞑子过去,抚冥镇就彻底守不住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南面传来一阵马蹄声。 紧接着是一柄柄朔州兵旗! “云州老乡们,别怕,我们朔州兵来了!” “这次,我们朔州兵可一点儿也不孬!” “等大将军回来,重新设厂子招工的时候,也得给咱们朔州一点名额啊!” “大将军在《云州周报》上说,大家都是一家人,要团结一心!你们摸着良心说,我们朔州跟云州团不团结?!” 朔州兵们一边高喊着,一边毫无畏惧地冲向鞑子! 鞑子军官原以为对方是虚张声势,在看到那乌泱泱的朔州兵后,头发都要立起来了! “快!快去告诉完颜将军!云州有援兵,消息是假的,这是陷阱!” 鞑子军官心里脏话连篇,汉人玩的太脏了! 难怪可汗被追着打!说不定,连左右贤王也会被玉面阎王一举歼灭! 520.第520章 各不相同 第520章 各不相同 距离云州很远的江南,码头上依旧停靠着许多艘高大的运船,但气氛却不如以往的喧嚣热闹。 力夫们沉默地把一大袋粮食从粮仓里搬到运船上。 整个过程没有一个人说话。 “主子,你真的打算把粮仓里的所有粮食都运到云州去吗?今年肯定是个旱灾年,这些粮食留到秋冬日再卖,翻四五倍都不是问题!” 俊美的男子狠狠踹了管家一脚:“少在这里试探我!明明知道我肉疼,不要一而再,再而三提醒我这件事。” 管家被踹,却咧着嘴角笑了:“还是主子英明,没听官家的话,把这些粮草运到京都去。” 俊美男子得意地翘起二郎腿:“我还能不知道官家的德性?狗改不了吃屎的玩意儿,一家子孬货!顾南夕虽然又黑又毒,但人家大节不亏!” 管家给俊美男子倒了杯茶:“主子,您不生顾南夕的气了?” 在京都开翠云阁的时候,主子可没少骂顾南夕。 主子在京都办下的那么多产业,全便宜了顾南夕。 俊美男子撇撇嘴:“咱们动静这么大,官衙里可有派人来阻拦我们?” “稀奇了,还真没人来!” 俊美男子:“县令爱财如命,他都知道哪些事儿该做,哪些事儿不该做,我还能不如他?” “主子英明!” …… 来自云州的传令兵,已经不指望皇帝能出兵了。 京都的百姓们眼睁睁地瞅着传令兵由一天三个,变成一天一个,再变成两天一个。 传令兵们神情越来越冷淡,话语也越来越不客气,到最后,已经没有男性传令兵了,全都是一个个女郎。 京都将官质问她们,怎么可以以女儿之身来当传令兵? 云州就是这样目无军纪的吗? 女传令兵冷冷地看他们一眼,声音沙哑道:“云州男儿竟数上战场。下至十五岁女娘,上至五十岁老妪,奉诏入娘子军。我来传军令,有何不可?” 女传令兵冰冷冷的眼神,扫过一众围观的百姓,声音如寒冰一般:“我堂堂云州,十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皆入童子军,为守城将士传递消息。京都数百万之众,竟无一人是男儿!” 女传练兵歪着头,纠正道:“连我们云州女郎都不如!” 被反驳的将官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却又哑口无言。 一旁被骂的老百姓,虽然有些心虚,但也很委屈:“是官家不肯出兵,跟我们有何关系?” 女传令兵一想到还在抚冥镇内和鞑子殊死搏斗的兄弟姐妹们,牙就咬的咯吱响:“若云州被破,鞑子南下,你们跟鞑子解释,是大将军没守住云州,跟你们没关系。你看鞑子杀不杀你?” “真真是胡搅蛮缠。” “不要搞得好像只有你们云州出力了一样。” “要怪就怪你们云州人命不好,你们若是生在京都,不也没事了?” “投胎也是个技术活,谁让你们投到云州去了?” “你们自己搁这不努力,若是多挣些钱,从云州搬到京都来,哪里还用得着去搏命?”一样米养百样人。 不是每个人,都有一腔热血。 刀不架在自己脖子前,更多的人只会选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女传令兵笑出了声,这或许就是云州和其他地方最大的不同! 云州人知道自己为何而战,知道唇亡齿寒!他们身上有血性,有骨气,有脊梁!而这一切都是大将军带给他们的! 与此同时,皇宫内,歌舞升平。 官家的心情一日比一日好,早朝是彻底不去了:“云州的传令兵来了吗?” 内侍弓着腰低着头,牙齿都快要把口腔内壁的肉咬烂了,这才恭敬道:“启禀陛下,传令兵今天来了,是一名女郎,说云州男女老少全部守城去了。” “可真是万众一心啊!”官家都不屑于掩饰自己脸上的鄙夷和嘲讽。 “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去也是白送死。” 内侍继续道:“李阁老和佟太师在宫门外求见。” 6=9+ “这是第几次求见了?” “第九次。” 官家轻啧一声,毕竟是两位大臣,一直这么不召见,也说不过去:“传他们进来。” 正在宫门外求见的李阁老,听到皇帝终于照愿意见自己,心下松了一大口气:“含章,我早就说过,官家肯定是身体抱恙,所以才没召见我们!你看,现在身体稍好些,就来见我们了。” 佟太师语中带刺:“他这病的可真够巧的,再病下去,云州都快打没了!” “含章,这可是陛下!云州也是他的天下,陛下怎会不关心?” 刚到勤政殿,李阁老和佟太师就见两列舞女从里面鱼贯而出。 佟太师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果真是关心,如此关心,唯有歌舞才能平息内心焦虑。” 李阁老哑然,心里还在给官家找一万个理由,在见到官家的轻轻松松的笑脸时,一直绷着的自欺欺人,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李阁老双膝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一头:“求官家派援军!” 年轻皇帝正在逗弄鸟笼里的八哥,漫不经心道:“我派了呀!莫着急,大军出发需要一点准备时间。” 佟太师则懒得跟他掰扯这些,直接道:“陛下,您想鸟尽弓藏,也要等鞑子被灭了之后,再做啊!您这样只会自断臂膀,妄为明君!” 这话年轻皇帝可就不爱听了:“佟太师,我这不是学您吗?当初顾战神深入敌后,不是您通敌叛国,卖了他的情报,断了他的粮草吗?你看,我学的好不好?” 佟太师闭上眼睛,嘴唇不停地哆嗦着。 李阁老眼里的光瞬间熄灭了,血脉竟然如此神奇吗?! 当老子的做过的事情,当儿子的也要做一次? 佟太师深呼吸好几口气后,这才晦涩道:“当初那事,是我做错了。这十多年来,我们大周给鞑子多少金银财宝!这就是前车之鉴啊!” “钱算得了什么?我们大周有的是钱!但只要顾南夕活着一天,我就彻夜难眠!她就是我的心魔!”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 突然,有紧急军情传来…… 521.第521章 捷报 第521章 捷报 新声巧笑于柳陌衢,取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八荒争凑,万国咸通。 光满路,箫鼓喧空,几家夜宴。 云州炮火连天,京都繁华依旧。 福全茶楼内,人声鼎沸,说书人重新讲起《孤城传》。 茶客们却不似以往那般聚精会神,反倒交头接耳,谈论起哪家娘子新出阁,十里红妆,议论着谁家魁最美艳。 恍惚间,他们回到当年。 云国公还是那个永昌侯夫人,苏大郎带着义兄弟们在街头拉学生,苏二郎撒漫天撒着银钱,想要拜师学武,闯荡江湖,苏小娘子咋咋呼呼,和闺蜜们招摇过市。 耿老汉还是那个坐在牛车上,沉默地抽着旱烟的普通农夫。 永昌侯镇守边关,鞑子一年一南下,大周赔上些金银和美人,又能换来一个和平的冬日。 普通人为了碎银几两,忙忙碌碌。 达官贵族们或一叶扁舟,遍赏美景,或纸醉金迷。 说书人自顾自地抑扬顿挫,仿佛沉浸在刀光剑影,英雄侠客的小世界之中。 “二十万兵齐解甲,更无一人是男儿!” 哐当! 茶楼内靡靡的气氛为之一顿。 只见一穿着皮甲的士兵,一把掀飞桌子,明明喝的是茶水,却如喝醉酒一般,满脸通红。 “谁不是男儿?!你说谁不是男儿?!是我不想去云州吗?!我明明在名册之中,皮甲武器全部配好,父母妻儿全辞别!来了京都,一呆就是这么多日!” 同桌的同伴连忙拉住他,低声呵斥:“谨言慎行!” 更无一人是男儿,这句话深深地刺痛着茶馆内所有人的心。 今日,来自云州的女传令兵当街扒下京都男儿的脸面。 这句话便深深地烙印在众人心里。 有茶客不知是自我安慰,还是在劝解:“事已至此,我们还能如何?都到如今这个地步,云州必败无疑。你留在家中,才能更好地护卫家中父母妻儿的安全。” “是啊,鞑子倾巢而出。云州又被围,后路被断。纵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户部最近忙碌的很,在统计能腾出多少金银,才能让鞑子停下脚步。” “听说已经有人在统计各家各户的适龄女郎。鞑子取得如此战果,铁定会狮子大张口。” 送去北面的女子,肯定不可能是公主贵女,一大半是从民间挑选的。 家中有闺女的茶客,满眼都是焦虑,忍不住抱怨道:“此事真是受了云州的拖累,受了云国公的拖累!若非云国公咄咄逼人,又怎会舍得鞑子全面反扑?” “对呀!没那个金刚钻,为何要揽这个瓷器活?” 一直沉默的宋大,彻底忍不下去了,站起来,指着方才说话那人怒骂道:“你自己没种,还不许别人有种!若是官家及时派援兵,云国公怎么会败?!” 京都的气氛本就如火药桶一般,一点就炸。 那人原本还有些心虚,但被宋大这么一指责,脸面上挂不住,立马反驳道:“云国公没去云州之前,我们的日子过得好好的。鞑子只不过是想要些金银珠宝罢了,给他们便是。” 宋大扯着嘴角冷笑:“你的日子是好好的,云州老百姓的日子可是水深火热之中!莫以为此事与你无关,你怕不是忘了,三十年前,朝廷就把河中郡三万人移边到云州!” 宋大冷笑连连:“那三万河中人,也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边民!等现在的云州人全打光了,官家必定会移边!你怎知,你不会是其中的一个?”茶客语塞,强行挽尊:“你说这么多,又有何用?我也想云国公大胜,可是她能吗?!现实情况就是云州败定了!一个搞不好,鞑子就会长驱直下!” 茶客眼眶红红的:“你们常爱说什么忠君爱国!云国公爱了,她和三十万云州兵埋骨草原!京都的达官贵族们又把一大半的运船给包了下来!我就是个普通人,我想平平安安地活着,又有何错?” 宋大绝望地闭上眼睛:“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你怎么知,我不会是那颗完卵?再说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天下只有一个云国公,不会再蹦出来第二个傻子!” 福全茶楼的东家,按住宋大的肩膀,对他摇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必再多言?” 茶楼因宋大和茶客的争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是非曲直,众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只不过是立场不同,所以选择不同。 哒哒哒! 急速的马蹄声在京都的街道上再次响起。 这熟悉的节奏,带着北方的战火硝烟。 众人的心高高悬起。 ~~ 今日,已经来过一次云州传令兵了!时隔多日,又出现一日来两次传令兵的情况。 莫非,云州彻底被攻占了?! 想到这里,茶客们再也按捺不住,纷纷跑出去。 落日的余晖,照在一人一马上。 瞧那人的身形,铁定又是一名女郎。 这一次,她身后竖着一柄鲜艳的红色旗旗。 红色旗帜迎风招展,与金色的阳光相互呼应。 传令兵越来越近了。 众人能看到她一身皮甲上满是血迹,就连胯下的马,皮毛也因沾染了血迹而打结。 她的脸黑一块红一块,叫人看不清楚面容,唯有那一双眼睛,闪亮亮的,迸发着无穷的生机和毅力! 众人跟着她一路跑到皇宫前。 百姓们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放下手上的事,像着了魔一般,一路跟着她。 只是当众人醒悟过来的时候,皇宫门前已经围满了文武百官和京都百姓。 有的人连鞋子都跑丢了,有的官员连官袍扣子都系歪了,但他们顾不得这些,眼睛一直盯着那个传令兵。 传令兵勒紧缰绳,战马嘶鸣着,抬起前蹄,又重重落下。 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让众人感觉到了杀气,这是在战场上历练过的独特气质! 传令兵环顾一下四周,视线又转向皇宫,似乎要透过厚重的城门,看到高高在上的官家。 传令兵举旗红色旗帜,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云州大捷!朔州驰援,云州杀敌七千余人人,斩首完颜兀术!云国公突围成功,分兵幽云十六州!” “云州大捷!朔州驰援,云州斩首完颜兀术!云国公突围成功,分兵幽云十六州!” 感谢宝子们的支持和打赏。 522.第522章 十二道金令 第522章 十二道金令 传令兵的话,犹如一道惊雷,炸得所有人晕头转向。 直到传令兵声嘶力竭,再也说不出话来,围观的百姓们这才反应过来,云州没有失守,云州大捷了! “这怎么可能!这是真的吗?云国公以一州之力,大败鞑子?!” “这绝对是假的!云州就五百守兵,怎么可能挡得住三万鞑子?!” “放你娘的狗屁!你难道没听见吗?朔州派兵去了!” “啊?官家不是下令,说不许随意调动兵力,随意调动粮草等备战物资吗?” “朔州刺史没听呗!谁说天下只有一个云国公,这不又出来第二个傻子?”宋大大笑着,眼泪噗噗直掉。 幸好,云国公不是孤军奋战!否则,自己都要替云国公抱屈了! 苏玄明得知此事后,连忙跑回永昌侯府,将这个喜讯告诉崔三论。 崔三论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他听到这个消息后,犹如回光返照一般,坐起身:“大郎,你趁着现在京都混乱,赶紧出城去!” “义祖……” 崔三论两颊都凹陷了下去,颧骨高耸。 他厉声呵道:“赶紧走,莫要拖你娘的后腿!” 苏玄明替崔三论盖好薄被,摇摇头:“我走了,才是拖阿娘的后腿。义祖,你好生歇着,养好身体,等着阿娘来接我们的那一日!” “你这是何必?有我在,足够了。” “官家气量狭小,光您一个人,不够的。”苏玄明劝好崔三论后,又跑去百印刷厂,加班加点,把此大捷宣扬得人尽皆知! 次日,年轻皇帝破天荒地开了一次早朝。 文武百官一个个红光满面,喜笑颜开。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幽云十六州,收复有望!” 所有人都能看明白,云国公铁定会趁着这个机会收复幽云十六州,甚至有可能会把鞑子彻底赶出草原! 这可是泼天功劳,足以记载史册! 轮番贺喜后,整个朝堂又安静了下来,因为百官们发现官家的脸上没有一点喜,反而寒冷如冰。 百官们心下一咯噔,不会吧,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吗? 蒋御史,陈大人,李大人,相互使了个眼色,一颗心直直往下坠。 云国公都把局势扭转成这样了,难道官家还想出幺蛾子?! 佟太师眼睛眯了眯,催促道:“陛下,咱们的粮草该出发了!” 李阁老也站了出来:“此乃国运之战,只要云国公拿下幽云十六州,哪怕不再北上,也能让鞑子失去屏障。” 年轻皇帝没有看向他俩,而是点名兵部尚书:“卿家,对于此事,你如何看?” 兵部尚书嘴里发苦,如何看?他想躺着看! 昨夜,官家紧急召自己入宫,自己还以为官家是想讨论如何接应云国公,没成想…… 真是钱难挣,屎难吃! 为了这点俸禄,连良心都要卖了。 兵部尚书站出来,都不敢抬起脑袋和同僚们对视:“启禀圣上,下官认为,此刻云国公该退兵。”轰! 朝堂上瞬间炸锅了。 “兵部尚书,你在胡说什么?!怎么可以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 “打败仗的时候,云国公都没有退。人家都快推平了,你叫人家退兵?!” “等云国公回来,知晓你说过这样一番话,你该如何自处?” 兵部尚书苦着一张脸,他也不想这样说呀! 年轻皇帝示意大臣们安静下来:“肃静!卿家,你仔细说说你的考量。” 兵部尚书抹一把脸,把一晚上想出来的理由全说出来:“其一,即将秋收,今年本就缺雨水,各地收成不好。若战火不停,恐怕会加重百姓们的负担。” “其二,云国公所领是疲惫之军,若集中全部兵力,进攻武州,或许能成功。可她野望过大,分兵十六路,又无后勤,若鞑子杀个回马枪,恐怕会全军覆没!” “其三,朔州刺史把朔州兵力全部推到云州,若鞑子绕过云国公大军,再次突袭云州。云州一旦败北,鞑子入云州,朔州将如入无人之境!京都危矣。” 这三个理由,听上去冠冕堂皇,蒋御史一时竟没有找到破局之法。 年轻皇帝:“龙武大将军,依你看,想要攻破幽云十六州需要多久?” ~~ 李傲天迟疑了数秒,最后还是据实以告:“幽云十六州原本是抗北前沿,城池坚固无摧!鞑子肯定会在这里布置守军,若粮草物资充沛,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拿下!” 李傲天没有说的是,如果把长途奔袭的时间算进去,一个月都算快的! 因为那么多人行军,速度肯定会慢,到达城池下,也需要三四日休整。 这么多天,足够守城的鞑子,做好应对准备。 如果北逃的鞑子大军,借助城墙之便,很容易阻拦住云国公进攻的脚步!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考虑,云国公退兵确实是上上之选。 其他文武百官也看明白了,就算云国公反转局势,皇帝也不打算派兵,也不打算提供粮草。 这他妈还玩啥?! 散了!散了! 云国公早点退兵也不错,还能保存下实力。 蒋御史也犹豫起来,官家的心意如此坚决,云国公真的有必要继续拼命夺回幽云十六州吗? 就算拿回幽云十六州,年轻皇帝不仅不会封赏,还会记恨云国公。 经此一战,云国公和整个云州元气大伤,也不可能改换青天! 何不如借坡下驴,把官家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 蒋御史收回刚准备迈出的脚步。 见朝堂上再无其他的声音,年皇帝得意地扬起嘴角:“来人!下金令!” 在大周朝皇帝颁给在外将领的命令,有三种,普通的令,青令,金令。 金令是最高级别的,由皇帝直接交发。 它是用木头做成条状,长约一尺左右,周身涂满深红色油漆,上面篆刻着【御前文字,不得入铺】,还有八个黄金警字。 该金牌光耀炫眼,传递时,急飞如电,望之者无不避影。 年轻皇帝刚下完一道金令,想起顾南夕的为人,心里觉得不怎么保险,又连着下了十一道! 523.第523章 滚! 第523章 滚! 金令一下,驿吏便骑着快马在官道上奔驰。他们甚至都没有进入驿站,而是只在马背上依次传递。 当这些金令传到朔州的时候,驿丞笑得合不拢嘴,仔细叮嘱驿吏。 “切记,一定要尽快交到云国公手上!云国公取得如此战果,官家一定是要褒奖的!咱们朔州也在其中出了一把力,好日子在后头呢!” “好嘞!这次官家肯定会派援军和粮草吧!云州那头都没粮了,幸好现在是夏季,还有野菜!” 驿丞的消息比驿吏要多一些:“别着急,听闻来自江南的粮草,马上就要到我们朔州了。我们到时候再派人,好好运过去。” “官家不是管控粮草吗?怎么还会有江南的粮草运过来?” “说是云国公的故人,走的漕帮路子,到了河中府后,直接联系了百达快递。”驿丞远远的就瞧见,官道上扬起的尘土。 “快!准备!” 驿吏接过金令,犹如出弦的箭,骑着马狂奔! 云州的土水泥路,依旧十分通畅。 驿吏很快就到了抚冥镇,然而眼前的景象,让驿吏忍不住浑身颤抖。 这里怎么会是抚冥镇? “什么人?”苏云烟嘶哑着嗓子,守在城门处。 驿吏磕磕巴巴道:“传金令。” “给谁的?” “云国公。” 苏云烟靠着城门,挥挥手,示意驿吏可以进城。 驿吏心里酸涩不已,眼前一片模糊,正准备踢马腹,又停了下来,回头问苏云烟:“小娘子,有何话,需要我带给云国公?” 苏云烟望了望天,又望了望抚冥镇,最后沙哑着嗓子道:“告诉我阿娘,云州全体官兵和百姓,不负众望,坚守云州!祝云国公凯旋归来!” 驿吏这才知道,眼前这个守城的女兵竟是云国公的女儿。 驿吏朝苏云烟行了一个军礼,随即马不停蹄赶赴草原。 只是心情不复来时的喜悦,而是沉重无比。 …… 顾南夕的大帐,就在武州城下两里处,云州界碑旁。 顾南夕抚摸着云州界碑,上面红色的云州二字,终将用鞑子的鲜血再次染红! “大将军,顾海将军率领顾家军奔赴应州,蔚州。” “秦将军率领右军奔赴漠州,瀛州。” “傅将军带领后军奔赴顺州。” …… 顾南夕几乎把大部分的汉人部队都派到了其他的十五个州,自己则带着五万草原兵以及一万云州骑兵守在武州城下。 上一次和可汗激战,双方死伤无数。 鞑子死了多少人不清楚,顾南夕率领的中军就死了整整四万! 等可汗撤兵逃跑后,顾南夕一边追击一边分出两万人去支援左侧的顾海。 顾家军战斗力惊人,即便被围困了那么久,依旧没有投降,没有战败,只不过死伤超过一半。 左贤王得知可汗逃跑后,担心被顾南夕的大军南北夹击,所以不再和顾家军纠缠,一路回撤,打算撤到应州蔚州,准备和顾南夕打攻防战。 因为可汗撤退的很匆忙,丢下很多粮草辎重,这极大的补充了顾南夕的后勤。 顾南夕算了算时间,必须要在三天之内,拿下武州! 现在整个云州大兴,都有一股气! 若是等这股气散了,又加上没有后勤,大军就只能回到云州。如果这时候,年轻皇帝下手狠一些,自己和云州就都危险了! “报!大将军。官家传来十二道金令!” 听说是官家下的金令,因保护顾南夕而受伤的耿老汉,连外套都没穿就赶了过来:“官家可说何时收复幽云十六州?何时派兵过来?” 驿吏也眼巴巴地看着顾南夕,想知道金令里说了什么。 所有听到消息的军官,都围了过来。 “我们这次打了这么漂亮的一仗,官家不说给奖赏,粮草得给我们运过来吧,都不用他们出力!” “想啥呢?官家恨不得我们和鞑子两败俱伤,怎么会奖赏我们!” “毕竟是一国之君,总不至于如此短视!” 草原兵认的是云国公可,不认什么大周皇帝,他们过来,纯粹是看热闹的。 “你们大周皇帝脑子有坑,有云国公这样的下属,偷着乐去吧!” “我看你们还是不要抱期待了。大周皇帝最多就是说一说漂亮话,肯定不会给出实质性的奖赏的。” ~~ 汉人军官脸上火辣辣的,又气又急,气的是官家蠢笨如猪,急的是自己被草原人看轻了:“什么叫我们大周皇帝?!我追随的是云国公!” 顾南夕也想看看年轻皇帝会怎么给自己解释。 打开第一道金令后,顾南夕就笑了。 耿老汉一头雾水:“大将军,您笑什么?” “笑有人创造历史。” 耿老汉还是没懂,顾南夕随意地把金令扔给跟老汉。 耿老汉了一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唤来驿吏:“你识字不?你帮我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驿吏本想说金令是不能随便看的,但他瞅一眼无所谓的顾南夕,最后没扛住自己的好奇心,伸头看过去。 “退兵?!” 驿吏揉揉眼睛官家连着看了好几遍,这才确定自己没看错:“为何要退兵啊?!” 周围也一片轰然。 拼着命打出来的局势,就让他们退兵?! “不是说连着发了十二道金令吗?让我看看其他的。”顾南夕伸出手,接过其他金令。 【我知阿姐劳苦功高,但国库不丰,支撑不起战事,请阿姐速退兵!】 【阿姐莫要为一己之私,陷万民于水火之中!】 【顾家列祖列宗,皆忠君爱国!阿姐速退兵!】 …… 金令十二道,道道要退兵。 威逼利诱,无不用其极。 “大将军,我们该怎么办?”军官们都看到了金令的内容,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又担忧地望向顾南夕。 顾南夕瞥一眼十二道金令,开口道:“把这些拿去烧火,今晚把粮草全部拿出来,吃饱喝足后,准备攻城!” “遵令!” 等所有人都走了后,耿老汉才轻轻地问:“大将军,您这是抗旨不遵,恐怕会……” 顾南夕看着耿老汉绑着纱布的胸口,神色软和下来:“我忠的是万民,而不是皇椅上的那个人!不拿下幽云十六州,我有何面目面对死守云州的云州百姓?” 524.第524章 天雷地火 第524章 天雷地火 武州城内,马家被彻底包围了。 无论男女老少,全都被捆绑在武州祭台上。 “马南天,你儿媳妇去哪儿了?!”鞑子军官重重地抽了一鞭子。 马南天被吊在半空之中,身上已经皮开肉绽。 祭坛周围全是被鞑子赶过来观看的汉人大家族。 他们闭上眼睛,不忍心再看。 马南天的小孙子马当归,也被捆绑起来。 鞑子骑在马上,揪着马当归的脖领子,恶狠狠道:“你娘去哪儿了?谁带她离开的,谁告诉你们的消息?” 马当归眼泪噗噗直跳,但还是死死咬着唇,不说一句话。 祖父说过,不能说一个字! 他是马家男子汉,是大将军赐过福的当归! 鞑子军官威胁道:“你知道踢马球吗?你再不说,我们就会把你当球一样踢!你将会在马蹄下变成一滩肉泥!” 马当归别过脸去,表达自己威武不能屈。 鞑子军官大怒,高高举起马当归,就要朝地上摔去。 “大人,请听我一言!”桑大当家拦住鞑子军官。 桑大当家轻声道:“顾南夕在城外虎视眈眈,我们若是把这群汉人逼到绝境,他们一不做二不休,彻底勾结顾南夕……大人,三思啊!” “哼,那就把这群汉人全部杀光!” 桑大当家无奈苦笑。 鞑子军官也知道自己刚刚说的是气话。 武州城内汉人那么多,就算抓猪,三天也抓不完,何况是杀人。 这群汉人也奇怪的很,有的软的跟烂泥似的,有的硬的比石头还硬! 真要是在这关键时候,引得汉人暴乱,自己也得不了好! 鞑子军官微微收了点力道,把马当归到祭台上,警告周围的汉人。 “别以为顾南夕在外头,你们就能高枕无忧!她想等攻下我们武州,简直是做梦!这坚硬的城池,谁能攻破!等到顾南夕粮草一尽,他们只能无功而返!” “你们不要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想想你们的父母亲人!通敌的下场就如马家!” 鞑子军官一挥手,所有被捆住的马家人,都被吊到半空! 这是鞑子的刑罚之一,马家人会被断绝食水,在众目睽睽之下,渴死,饿死,或者被太阳晒死! 鞑子军官离开后,桑大当家和马当归对视一眼,也急忙离开了。 太阳一点点偏西。 马南天的双手已经失去知觉,他看了看自己左边的马当归:“当归,你表现的很棒。” 马当归被刚才重重一甩,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依稀听见祖父的夸赞,费尽力气才挤出一丝笑。 看到唯一的孙子这副惨状,马南天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下来。 他又转向自己右侧的老祖,老祖年纪大了,禁不住这样的刑罚,此时,呼吸极其微弱。 “老祖!坚持住,老祖!我们马上就能回家了!” 马家人像是一块块肉,被悬挂起来。 痛苦害怕的情绪在族人中蔓延,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哭声。但是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让马南天投诚。 他们是害怕,但他们不孬! …… 桑大当家刚进卧室门,就被媳妇挠了个脸开。 “你个混蛋,你是不是想带着我们全家一起去死?!马家的下场,你难道没看见吗?!啊?!你没看见吗?!”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马南天给了你什么?!我不管,你快去告诉城主,将功折罪!” 桑大当家握住媳妇的手腕,低声警告:“你说的再大声点!你嚷嚷得全家人,全武州都知道!” “我不怕告诉你,马南天给我的是一条出城的秘道!我已经派人告诉顾南夕了!” 桑夫人低声哭泣着:“图啥?你图啥?!咱们跟马家深仇大怨,你帮他做什么?!你难道以为就这一条小小的密道,顾南夕就能攻入武州城吗?晚上,大街上全是巡逻的鞑子!云州兵一冒头,就会被抓住!” “那些打仗的事,我管不着。我只做我能做的。” “你能做的,就是把我们整个桑家一起拉去死!大孙子才两岁,小囡囡刚怀孕!老四才刚成婚!你配做他们的爹爹,配做祖父吗?” 桑大当家松开媳妇的手,自己躺到了床上,被子一蒙,破罐子破摔:“那你就去举报我吧。” ~~ 桑夫人扑到床上,对着桑大当家又锤又打,最后又不解气,在他脖子上狠狠一咬:“混蛋!混蛋!” 直到咬出血,桑夫人才松开嘴。 两人拥抱着,眼泪横流。 桑大当家亲吻着夫人的额头,哽咽道:“我给鞑子做事,本就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但在这关键时候,我不能让整个桑家都挺不起脊梁啊!草原人都在为大将军卖命呢!” “我是倒了十八辈子霉,才嫁到你们桑家!如果真的……你一刀结果了我,别让我受那罪,我怕疼。” “好。” 夜色渐深,整个武州城都安静了下来。 除了四处巡逻的鞑子,家家户户都紧闭着大门,就连狗都不敢高声吠。 城墙上的鞑子不停地打着哈欠,即便有烛火照亮,众人依旧看不清楚远处,因为在这个年代,绝大多数人都有夜盲症。 “什么时候才轮到我们下值?” “不知道。下值后,得去喝一杯。这么晚了,他们肯定不会攻城的!” “还是汉人建筑的城墙好使!” “那可不呗,要不是当年他们把幽云十六州割让给我们,我们还攻不下来呢。” “听说,可汗跑了?” “早跑了!给城主留了三万兵就跑了。左右贤王全都躲到城里,打算耗死玉面阎王。” “不知道还要守多久。” “秋收前,他们应该就会离开吧。毕竟,玉面阎王最关注农耕了。” 所有人,鞑子,幽云十六州城内的所有汉人,甚至包括大周的上上下下,都认为顾南夕攻下幽云十六州,最快最快也要一个月。 “报告大将军,所有炸药都埋好了!” “报告大将军!密道里,也布好炸药了!” 黑夜之中,云州大军齐穿甲胄,犹如在夜晚狩猎的野兽,等待发起冲锋的那一刻! 顾南夕望向远处巍峨的城墙,深吸一口气,右手用力下挥! “引爆!” 525.第525章 势如破竹 第525章 势如破竹 接二连三的闷响,混杂着破空的刺耳尖啸,整个大地都似乎在晃动! 炙热的烈焰四处乱窜,怪味刺鼻,浓烟滚滚。 碎屑和残片,犹如利剑一般四射而出。 原本坚固的城墙在这爆炸声中,瞬间崩塌出一个缺口! “这是什么?是地龙翻身吗?”马南天睁开肿胀的眼睛,他的耳朵因刚刚那声炸响出现暂时性的失聪。 他什么也听不见,只看到城门处腾空而起的灰尘和烈火! 恰在这时,一朵浓厚的乌云遮住了月光,整个天地间重新归于让人心慌的黑暗。 无论是鞑子还是在城里的汉人,都被这样宛如世界末日般的形象,吓得肝胆俱裂。 他们跪在地上,额头和上半身都贴着地面,态度卑微而虔诚。 “求天神息怒。” “求神仙息怒!” 武州城城主连衣服都顾不得穿,袒露着身体,冲到门口,浑身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整个武州城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巨大的恐慌让所有人都忘记了逃跑,他们只能像卑微的蝼蚁,用着最虔诚的姿态,祈求上苍的怜悯。 这一刻,他们的脑子里是空白的。 他们不明白,武州城做了何事,触怒了天神,降下如此神罚。 他们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才能让暴怒的天神平息怒火。 咚咚咚! 鼓声乍起,轰然如滚滚惊雷,响彻天地! 匍匐在地上的人清晰地感受到,大地在有节奏地震动,仿佛千军万马齐奔! 被吊在祭台上的马南天,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城门方向。 就连几乎要昏死过去的马家老祖,也被突如其来的爆炸给震醒了:“南天,是地龙翻身,还是攻城了?” 自从武州城落入鞑子之手后,马家老祖就再也不信神明。 天若有灵,为何不看看武州城内,身处水生火热之中的汉人百姓?! 马家老祖晃了晃脑袋,耳朵里一片轰鸣,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马家老祖循着马南天的视线,向城门方向望去。 乌云散去,清冷的月光重洒人间。 城门处,数不清的人影出现在烟尘和烈火之中。 他们好似天兵天将,又好似从地狱中爬上人间的复仇大军。 他们越来越近,纷杂的马蹄声也越发清晰起来。 有胆子大的人微微抬起头,想要看清楚究竟是何人。 “咴儿!” 随着一嘶鸣,这支大军终于冲出了烟尘! 马踏清冷的月光,好似腾云之上。 为首的将领,一身银色柳叶甲上沾满了红色血迹,赏心悦目的面容却如阎王一般,冷的让人心里发颤。 在她身后是清一色的铁甲白马,背挂强弓,长枪在手,枪尖还反射着红光,仿佛携带烈焰。 他们一个个如杀神一般,紧跟在将军身后。 将旗所指,所向披靡! “杀!” 数万精锐撼勇之士,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口号,如海啸卷浪,平地惊雷。 一面面红色旗帜,如天降雷火,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在鞑子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匍匐在地上的时候,随着一道亮光,他们的头颅就与分身体分离,飞到半空之中。 汉人百姓傻乎乎地抬起头,眨眨眼睛,他们的脑子像生锈了一样,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威猛的甲士如一阵风一般,路过他们。 遇到挡在到中间的,甲士们轻踢马腹,战马便高高跃过他们,紧紧跟住将旗! 汉人百姓摸了摸脖子,又低头看了看,滚落在泥地里的死不瞑目的鞑子头颅。 自己项上人头还在。 可是,为何还在? 所有活着的人,目光都紧紧落在领头的将领身上。 挡在将领前面的鞑子,不是被一刀砍掉了脑袋,就是被一剑刺死,有滚落到地上,侥幸逃脱的,也会被那匹白马踏破内脏! 他们势如破竹,一路从城门冲到了祭坛前。 将领拉了一下缰绳,她胯下的那匹白马高高抬起前蹄,然后又重重落下。 对上将领的视线,马南天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颤抖着,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 马南天张了张嘴,喉头似乎是被一团塞住。 他愣愣地看着这张熟悉的人脸,环顾四周,皆是鲜艳如火的红色日星旗。 被压抑许久的情绪,如洪水一般,冲破禁锢。 马南天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恭迎大将军,恭迎云国公!” ~~ “恭迎大将军!恭迎云国公!” 嗡! 马南天撕心裂肺的怒吼,如一道闪电,让所有的人都打了个激灵。 原本浑浑噩噩提心吊胆的百姓们,脑瓜子终于开始运转起来。 为什么自己没有死? 因为这是大将军啊! 大将军攻城了。 大将军成功攻进来了! 武州要回家了! 足足过了一分钟,汉人百姓们从低矮的房子里冲出来,冲着祭坛前的那个人影,一个劲地磕头。 他们泪流满面,汹涌澎湃的狂喜之中,夹杂着终于见到亲人的委屈。 “恭迎大将军,恭迎云国公!” 此起彼伏的恭贺声,在连喊了几次之后,渐渐统一。 里面浓厚的情绪,让许多躲起来的鞑子不寒而栗。 顾南夕派人去解开捆绑马家人的绳索。 因为还在打仗,顾南夕并没有下马,而是在马上冲着马家人抱拳行礼。 马南天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手不麻了,耳朵不聋了,肚子不饿了,身上的疼痛也不翼而飞了! “大将军,我熟悉武州城,能给您带路!” 顾南夕点点头:“我们去城主府!” 耿老汉一把抓住马南天,扔到自己的马背上,两人共骑一马。 马南天给顾南夕指了一条最近的路。 当他们到达城主府时,城主刚穿好衣服,准备骑马逃跑。 但马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爆炸声,所以无论城主如何用马鞭鞭打,都不肯走。 城主绝望地看着云州骑兵围了城主府,脸色惨白如雪,玉面阎王怎么这么快就攻进城了? 兵贵神速,顾南夕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可汗在哪?!老实交代,给你一个痛快。” 城主咽了咽口水,知道自己无力回天,彻底没了斗志:“往北三十里。” 526.第526章 继续北上 第526章 继续北上 顾南夕眼睛眯起来,看来可汗是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武州城里的鞑子一共加起来,大概有四万多。 自己手底下也就五万来人。 如果现在就去追击可汗,城里的局势够呛能稳住。 毕竟,杀人也是一件体力活。 但如果要稳住武州城,最起码要四五天,粮草怎么办?可汗跑了怎么办? 马南天观察到顾南夕眉头锁紧,立马拍着胸脯承诺:“大将军,后勤的事可以交给我们马家负责,我们武州上下任由您驱使!” 顾南夕沉思了片刻,便让一万云州骑兵和一万草原兵先休整,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三万人,血洗武州。 “马南天,我给你一千人,你带着这群人把鞑子的将领全部斩杀。” “遵令!大将军,他怎么办?”马南天指了指武州城城主。 武州城城主尽量地把自己缩成一团,脸上鼻涕横流。 顾南夕看都没看他一眼:“挂在祭台上,由武州百姓处置。” 马南天倒抽一口凉气。 显然,武州城城主也知道自己在武州城内作恶多端,那些汉人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若是落到他们手里,肯定生不如死! 武州城城主眼一闭,心一横,就想一头撞死,却被耿老汉一脚踢飞。 耿老汉冷冷擦剑,大将军让他接受百姓的审判,他就不能提前死! 这一晚上,武州城灯火透明,宛若人间炼狱。 鞑子们哀嚎不已,但在武州城老百姓眼里,这哀嚎却是最美妙的仙乐! “将军,这屋子里藏了一个鞑子!” “将军,这人是假冒的,他是鞑子!” “将军,我们自己抓到了几个鞑子!” 无处躲藏的鞑子,惊恐地发现,武州城内的汉人居然这么多! 有武州老百姓的帮助,云州骑兵杀猪的过程格外顺利,进展比顾南夕估计的要快很多。 待到天亮时,武州城的局势基本上安定下来,除了零散的几个鞑子反抗,其余的大部分都被云州骑兵压制住了。 顾南夕眼睛熬得通红,还是没有停下自己征战的步伐。 “哈斯,马南天,我给你们三万兵,其中有两千火枪兵。给我守住武州!” “遵令!”哈斯激动的浑身颤抖。 这可是武州城! 大将军把守城的重任交给自己,这对自己是何其的信任?! 马南天接到命令后,立即动员起整个马家以及和马家相熟的各大世家。 大将军要继续北上,后勤必须跟上! 为了保证后勤安全无虞,身体孱弱的马家老祖也拖着病体,上下奔波。 在这个过程中,桑大当家十分识趣地打开家族粮仓。 桑大当家原本还有些担心马南天会借此机会清洗桑家,没想到马南天公事公办,不仅没有清洗桑家,还把桑家献多少粮食记录在册。 顾南夕见武州城井井有条,便率领着休整一晚上的两万人,北上追击! …… 可汗军帐中,众人吵成一团。 “我们应该赶紧撤走!这次我们倾巢而出,部落里全是老人小孩,再不回去,万一被玉面阎王杀过来,我们的根就彻底断了!”“你在开什么玩笑?这可是武州城!武州是这么好打下来的吗?武州城城池坚固,可汗留了三万精兵在城内,就算顾南夕粮草充足,也得打上一个来月!” “你们是不是被顾南夕吓破胆了?这次本来就是我们先带头撤退,若是连武州都不敢守,岂不是要被左右贤王笑话死?” 一群人吵吵闹闹,几乎要打起来。 一部分人认为得赶紧回去,眼瞅着今年南下无望,得回去趁着秋季,准备过冬物资。 另一部分人则坚定地认为,就算走也不该是现在走,应该要等顾南夕退兵之后再走,不然的话,会在左右贤王面前抬不起头来,以后争北面的草场都会没底气。 至于顾南夕会能不能攻破武州城,那肯定是不能啊! 当初,顾战神纯粹是使用诡计,里应外合,这才让鞑子们吃了个大亏。 这一次,鞑子们可学乖了,还没开战的时候,就把城里的汉人收拾了个遍,把那些汉人大家族盯得牢绷的。 “不好了,不好了!玉面阎王来了!” 凄厉仓皇的声音,好似狼入羊群,整个营地差点没炸营! 可汗连忙走出去,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稳住想要骑马逃跑的各部! 可汗带着所有的鞑子将领,找了个地势稍微高点的小山坡眺望。 ~~ 只见,在南方数里之外,出现一辆辆戎车,上面飘扬着红色旗帜! 随着戎车的前进,越来越多的旗帜和反射寒光的黑点,爬上那个小小的山坡,直到占据整个视野,密密麻麻,看上去比可汗的主力还要多! “玉面阎王来了!” 鞑子不敢贸然行动,内心里他们很想逃跑,但是督战员正手持弯刀,在后面盯着他们! 可汗惊疑不定,怎么会这样?! 这才过去多久,顾南夕就攻破了武州城?!这是怎么做到的?! 顾南夕也没有轻举妄动,因为这一次,顾南夕的战略目标是把可汗赶出草原,尽可能地消灭对方的有生力量。 顾南夕倒是很想一起歼灭他们,但鞑子并不是傻子。 鞑子迅疾如风,侵略如雷,是天生的骑兵。他们还是奉行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想要围歼敌人,兵力必须是对方的两倍。 如果这个敌人换成鞑子,交战地点是广袤的草原,兵力没达到对方的三倍,就很难围歼。 双方相互对峙,但都不断派出游骑。 鞑子的游骑不敢离云州大军太近,纵使后面的督战员破口大骂,游骑还是控制着自己在云州大军的射程范围外。 督战员很生气,竟冲了出去,朝着游骑,挥舞着马鞭:“你个孬种!云州骑兵都快贴到我们脸上来了,你还不敢过去!” 正骂着,只见一声枪响后,督战员睁着眼睛,直直倒地。 他的眉心处有一个圆洞,汩汩往外冒着血。 鞑子们全部都震惊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即使眼神再好的鞑子,也没有看清楚。 箭呢? 箭怎么不见了? 鞑子们浑身一寒,望着擦枪的顾南夕,眼神里是止不住的恐惧。 527.第527章 赶羊 第527章 赶羊 顾南夕安抚地拍了拍马脖子,心里微微有些遗憾。 纵使已经训练战马许久,但它们还是没有适应火枪的枪炮声,但令人欣慰的是,经过骑手的安抚,战马很快就会平静下来。 “真棒,小白,你比对面的马强多了。” 对面不仅鞑子因顾南夕刚刚的动作陷入一阵慌乱,就连胯下的马也险些暴走。 鞑子们们惊疑不定,他们怀疑是顾南夕拿手里的那个长筒一样的东西射杀了督战员,但又不明白是怎么射杀的。 只见顾南夕又端起那东西。 砰! 又一个鞑子军官应声倒下! “这是什么?怎么能射的这么远!” “她是用什么杀死?!” “她是阎王!这肯定是神器!” 鞑子们躁动不安,就连可汗也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十来米。 这东西到底能射多远,谁也不知道。 万一能于千里之外,取人首级…… 可汗打了个冷战,一股寒意由心脏蔓延向四肢。 一夜没有休息,顾南夕的身体已经很疲惫了,但精神却格外亢奋。 顾南夕拿端着手枪,作势瞄准射击:“砰!” 只见包括可汗在内,一群鞑子捂着头,紧紧趴在马背上。 过了一会儿,他们清楚地听到顾南夕嚣张的笑声。 可汗直起身子,往四周扫了一眼,没有人被射杀! 顾南夕是在逗他们玩儿呢! 顾南夕骑在马上,扛着火枪,笑嘻嘻道:“怕什么?只要你们跑得足够快,我就射不着你们。” 鞑子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屈辱,但没有人敢朝前迈去,甚至齐齐都往后退了好几步。 死不可怕,怕的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原本对峙的气氛被打破,双方的气势彼消此长。 顾南夕心里松了口气,自己就带了两万人,全在这个地平线上排开了,营造出十几万大军的假象。 不先把鞑子的气势压下去,接下来的必定是一番苦战。 可汗望着如此嚣张的顾南夕,恨恨道:“何人敢出战?!” 鞑子军官纷纷垂下头,不敢和可汗对视。 可汗知道这群人被吓破了胆子,如果不把顾南夕的气焰压下去,接下来的仗怎么打?! 可汗点名:“哲哲?!” 哲哲抬头看看天,又低下头看看地。 他手里是有一万骑兵,但这可都是自己部族以及亲缘部族的全部战力! 哲哲并不傻,云州骑兵是个硬骨头,谁愿意去啃?死伤的兵卒,可汗又不会补给自己!若自己部族的实力受损,说不定还会被其他部族给吞并! 可汗跳脚,劈头盖脸一顿骂:“我们出兵都是以一月为期,若无利可图,好不容易聚集的诸部就要散了!” 哲哲随便他骂,谁爱上谁上,反正自己的部族不上! 可别闹了,对面的可是玉面阎王。 给她几千兵,就能一统幽云以南大片草原。 在白河,在熟悉她兵力布局的情况下,几十万大军都没能困死顾南夕,反而被她打的落流水。 她现在手里有十几万大军,又背靠着武州,不愁后勤,手里还有那样诡异的神器,谁敢同她打?! 谁敢去,谁就是傻子。 可汗心急如焚,顾南夕的举动压根儿就没瞒着他们。只见,云中骑兵开始布置限制马匹冲锋的沟壑和拒马。 鞑子一见这阵仗,就不想去打。 “顾南夕想做什么?我们是骑兵,他们不也是骑兵吗?” “这拒马挡住了我们,也一样挡住了云州骑兵。” “不好,你们看,这像不像个口袋?” 听到哲哲这话,可汗陡然一惊:“她居然想把我们全部吞下?!她怎么敢?!” 哲哲的双腿有些发抖:“她有什么不敢的?她连死囚山都敢翻越!这一次我们害得她损失惨重,以她睚眦必报的性格,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们?!” “快跑吧,可汗,趁着他们还没有锁死口袋!” 可汗犹豫不决,但底下各部的小头领,彻底坐不住了! 他们清楚地看到,云州大军开始撒遍铁蒺藜了! 这是一个专门针对马骑的武器。 如果那个几公里的口子被彻底堵上,自己岂不是要被玉面阎王瓮中捉鳖?! 原文在六#9@书/吧看! 起初,是一个小部落的首领带着两百来号的族人,在日落时分,一溜烟地向口子奔去! 负责警戒的鞑子看到了他们,但没有采取动作。 离他们并不远的云州大军,也发现了他们,同样没有进行射杀。 等这两百来号鞑子的背影,消失在草原上,鞑子们蠢蠢欲动。 紧接着,是第二个百十来人的小部队,趁着夜色逃离战场。 他们依旧安然无恙。 第三波人就多了起来,足足有上千人。 “大将军,我们还不管他们吗?” 顾南夕摇摇头,看着消失在夜色里的身影:“不知道时候。” 第四波,第五波…… 鞑子士兵彻底坐不住了,也不管有没有督战员,骑上马就跑! 等到可汗反应过来,整个大营乱成了一锅粥。 有拉帮结派一起跑的,有自己个人偷偷摸摸想跑的,还有阻止他们不许跑的。 鞑子本来就有夜盲症,尽管有月亮,依旧难以辨清敌我。 见有人阻拦自己逃跑,怒上心头,拿起刀就干。 瞧见这一幕的顾南夕大手一挥! 云州骑兵手持火把,像赶羊似的,驱赶着鞑子大军! “快跑啊,玉面阎王来了!” “快跑啊,云州大军发动进攻了!” 本就乱糟糟的鞑子大营,还没等顾南夕冲过来,就已经发生了踩踏事故。 鞑子们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马,强骑马就跑。 路上遇到挡道的,或者骑的比自己快的,毫不犹豫的就是一箭! 顾南夕冷眼瞧着鞑子们慌不择路地四处逃窜,果断下达命令。 一万草原兵,追击大军。 八千云州铁骑,把落在后面的鞑子分割成小块,逐个歼灭。 顾南夕则带着剩下两千人,剑指可汗中帐。 鞑子杀不尽,但可汗和那些中层将领必须全部死! 顾南夕的眼神很好,她远远地就看见了可汗,毫不犹豫地举起火枪,瞄准射击! 可汗刚想放狠话,就被击中眉心! 顾南夕冷笑,反派死于话多,自己本就是书中的炮灰,更要谨记! 528.第528章 全线开花 第528章 全线开 鞑子有一个特色,那就是只能打顺风局,不能打逆风局。 他们遇到比自己强劲凶悍的对手,只会跑得远远的。 没有人敢回头看一看,到底有多少云州骑兵在追击着自己。 尤其是在可汗和全部的中层级军官几乎全军覆没的情况下,鞑子更如同一盘散沙,没有一点点的斗志和凝聚力。 这场追击战,追得云州奇兵都快吐血了:“他们怎么跑得这么快?!” 顾南夕也没想到,自己真的能把这群鞑子糊弄住! 两万人撵得十几万人满草原的跑,说出去都没人信。 前来送粮草的传令兵,帮哈斯带了一句话,是问守在武州城内的三万大军接下来的行动。 顾南夕想了一下:“如果武州城内局势稳定,分出两万人来,把鞑子部族全部清洗一遍。” 传令兵是武州城汉人,听到顾南夕的命令,整个人激动得直颤抖:“大将军,什么样的人能留?十岁以下?还是不及车轮高?” 顾南夕着重强调:“全部!我说的是全部!无论男女老少!” 什么不及车轮高? 鞑子欺负边民的时候,也没见他们放过襁褓中的婴儿啊。 留着他们做什么?留着以后报仇吗? “遵令!” 由于这群鞑子实在是太能跑了,他们居然和左贤王的一股逃兵碰上了。 “你们跟着我们做什么?!往那边跑!别和我们一个方向!”左贤王的逃兵知道遇到的人是顾南夕追杀的后,头皮都发麻了。 一个顾家军本来就不好对付,再加上一个玉面阎王,就算亲妈给自己多生出两条腿,都不够用啊! “我们能往哪跑?!再往北,那地方死冷死冷的,能熬得过这个冬天吗?我们只能往西跑!” “你们左贤王呢?” “死了。你们可汗呢?” “死了。” 双方对视一眼,然后又重重地踢了一下马腹,得了,继续往西逃吧! 玉面阎王的老家在云州,总不能一直追。 鞑子在前面跑,云州大军在后面追。 一旦有鞑子脱离大部队或者落单,就会被云州大军碾碎! “禀告大将军!应州,蔚州全部拿下!”顾海的脸上又多了一道长长的疤,那是被左贤王围困的时候留下的。 顾南夕打开地图:“顾海,你负责继续追击鞑子。” 顾海:“把他们赶到哪里去?” 顾南夕点点地图:“西夏!” “哈?!如果西夏联合这股溃兵打回来……” 顾南夕:“不会的。西夏国君是党项人。在前朝时,党项人因吐蕃入侵,逐渐内迁,最后割据五州,形成统一的党项部落。在太祖时期,西夏主主动向大周示好,但这些年,又开始左右摇摆。” 顾南夕眸光闪闪,既然自己制定了目标,下定了决心,那么就要全力以赴! 新任西夏主李继迁不是个软弱之辈,一心想要重回荣光。 尤其是这十年来,大周被鞑子压着打,李继迁更加不服大周朝廷。 顾南夕很清楚,自己没办法把鞑子全部消灭,他们就像野草一样,只要不改变游牧民族的生活习惯,就会春风吹又生。 那么把这群鞑子赶去哪里,就成了问题。 顾南夕的决定是把他们赶去西夏。 鞑子的残存兵力大概有十万左右,以他们的民族特性,不可能甘心被西夏主驱使。同样的,西夏主李继迁也不可能容忍,这么多鞑子出现在自己的势力范围。 所以,这两者之间必定会打一仗,最后决出雌雄。 而他们战斗的这段时间,就是顾南夕为自己争取的时间! 大周北面的鞑子被自己打垮,西北部的西夏被拖入战乱之中。 顾南夕占据云州以北的大片土地,将有短则一年,长则四五年的战略腾挪时间。 顾海现在对顾南夕是盲目信任,哪怕顾南夕让他跳到海里去,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遵令!” 顾南夕下达命令后,在原地休整了一日。 由于她一直在草原上跑,来自各路军的通讯很不及时。 顾南夕需要得知各个军的情况,才能做下一步的决定。 好在,并没有让顾南夕等很久,来自各条战线上的捷报就全部传来。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幽云十六州全部被夺了回来。 左右贤王悉数陨落,鞑子贵族全部屠尽。 现在草原上,还有右贤王的三万逃兵不知去向。 顾南夕想了想,下令让傅明远的右路军和哈斯的2万军人,一起在草原上犁庭扫穴! 东面的李老大立即带兵回云州。 顾南夕也打算带着这两万大军回云州去。 至于顾海和顾家军,则是负责把鞑子驱赶到西夏。 为了让鞑子和西夏干起来,顾家军完成任务后,还要在西夏边境待一阵子,用刀和剑警告鞑子,若敢踏入云州境内一步,必死无疑! 追赶鞑子的时候,云州大军速度很快。 决定要回云州后,云州大军的速度更快了。 “若是追击鞑子的时候有这速度,不得吃下更多鞑子?!”耿老汉很是遗憾。 顾南夕有些心不在焉,她的心已经飞到了云州去。 云州还好吗?粮食够不够?他们是怎么撑住完颜兀术的攻城?死伤惨重吗? 那三万逃兵会不会扭头去打云州? 顾南夕和李老大最后在武州城汇合了! “大将军!”李老大的胳膊上缠着绷带,见顾南夕的视线落在绷带上,连忙解释。 “用炸药攻城的时候,不小心被碎片伤到了,没什么大事。” 顾南夕的嗓子有些沙哑:“没事就好,今天在武州城休息一天,明天动身回云州。” 李老大望了望天,天边还亮着,以大将军的性格,应该会马不停蹄地回云州才对。 头一次,李老大在大将军的脸上察觉到一丝忐忑。 李老大了然。 哈斯等人一直驻守在武州城内,并没有发现鞑子的踪迹,所以云州应该是安全的。 所以,大将军是近乡情怯了? 李老大是个粗汉,吭哧半天,才挤出来一句安慰的话:“大将军,传令兵和大小姐都说云州没事,让我们安心北上。那肯定没事的。” “嗯。” 529.第529章 回家(元旦快乐加更一章) 第529章 回家(元旦快乐加更一章) 李老大跟着顾南夕进城,在路过被炸药炸开的城门时,暗暗咋舌。 不愧是大将军,用炸药都比自己用的好,瞧这城门被炸了个稀碎。 城门口,马南天领着一众汉人大族代表在门口迎接。 因为有他们的鼎力相助,武州城很快就恢复了秩序。 顾南夕接见完武州城内的各家代表后,就接受马南天的邀请,去马家休息一会儿。 一路上,顾南夕很沉默。 一群人走到马家门口,顾南夕这才沉重地对马南天道歉。 “对不起,我们后来派人去找,没有找到元娘的踪迹。” 马南天推门的手顿在半空中,眼里的光晦暗下来。 顾南夕张了张嘴,却没办法说出安慰的话。 在这个草原上,即便是和平时期,落单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元娘大概率是凶多吉少了。 吱呀。 马家大门被从里由外打开,一个小萝卜丁探出头来,好奇地看了一眼顾南夕,又飞速地低下头来,咧起嘴角,无声笑起来。 马南天一把抱起萝卜丁,向顾南夕介绍:“大将军,这是当年那个孩子,马当归。” 顾南夕的视线落在马当归身上,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左胳膊还打着石膏,但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眼神清澈,让人一眼就能看透他的激动和崇拜。 顾南夕摸了摸马当归的小脑袋,放低声音,温柔地打招呼:“许久未见,你好啊,马当归。” 马当归整个人都红了起来,他挣扎着要下来,然后像小大人似的,对着顾南夕行礼。 “武州马家马当归,拜见大将军!” 顾南夕也像对待大人一样,扶起马当归:“无需多礼。”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都会心地笑起来。 没想到,马当归接下来的话叫众人都提起了一颗心。 马当归水灵灵的眼睛直视着顾南夕,稚嫩的童声却坚定有力。 他说:“大将军,祖父曾告诉我,您给我取名当归,就是希望武州归家。抚冥镇内,也有一条路叫定北路。我想问,现在我们武州算回家了吗?” 这个问题,也是萦绕在所有武州老百姓心里头的问题。 武州被大将军拿下了,然后呢?大周朝廷会不会认? 要知道,当初大将军把界碑推到武州城下,大周朝廷都不认啊! 如果认下武州,武州将由谁来管辖?他们这些曾经在鞑子手下求生活的汉人,会不会因此被区别对待?会不会被赶出武州城去? 从私心里来说,武州城的老百姓只认顾南夕,只服顾南夕! 只有大将军不会轻易地把武州割让出去! 顾南夕感受到周围炙热又忐忑的视线。 顾南夕环顾四周,斩钉截铁道:“当然是回家了!我们云州上下,都认为地盘越大越好!” 话音刚落,四周便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大将军这话的意思就是,哪怕朝廷不认,武州也会并入到云州!这是众人期盼的最好的结果! 马当归咧嘴乐起来,不停地拍掌:“太好了,等我阿娘回来,我一定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一旁的马南天老泪纵横。 顾南夕心中也十分酸涩。顾南夕看了一眼马南天白的头发,又看了一眼不到自己腿高的马当归,作出一个决定。 她蹲下身体,平视马当归,认真地问道:“当归,我甚是喜爱你,也觉得你同我有缘。我想认你为干孙子,你可愿意?” 顾南夕这话一出,把众人惊得哑口无言。 顾南夕是什么人? 她是云州的天,是收复幽云十六州,是把鞑子彻底赶出草原,立下不世功勋的云国公! 她的功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而且不少人心里头隐隐有感觉,云国公的志向绝不仅仅于此! 马南天又是何人? 说破天去,马南天也只是武州城内的一户商家,若是要深究下去,马家商队里头还有鞑子的份子! 天降如此大饼,马当归也不敢擅自做决定,而是求救地望向自己祖父。 马南天惶恐不安,能攀上大将军,自然是马家的福分。 可是,马家哪配呀?! 顾南夕看出马南天的顾虑,干脆把话摊到了明面上:“自从云州成立,你们马家就不顾危险,倾尽一切地支持我们云州。包括这场征战,元娘传来的消息,给我们带来很大的帮助。” “我们云州行事作风向来都是,无论身份地位,有功则赏,有罪则罚。马当归还小,我定会护他平安长大。” 原文在六#9@书/吧看! 马南天心里头酸酸胀胀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拉着马当归一起跪下。 马当归也是聪明伶俐,瞬间就明白祖父的意思,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当归拜见义祖母。” 而这番操作,也直接让城里头的诸多家族放下了心。 能在武州城活下来的大家族,谁没和鞑子有过交易? 顾南夕收下马当归,其实就是在变相的告诉大家,以前为了活下去做的那些事,只要没通敌叛国,那就既往不咎。 顾南夕很给面子的,在马家休息了一晚上。 马家得了这么大一个便宜,自然想把认亲流程办的尽善尽美。 顾南夕:“云州还在等我回去。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们再好好办一场。当归,成为我的孙子,对你而言是个压力。别人会对你高标准,高要求,你做的好是应该的,做的不好,那就是在给我抹黑。你可有心理准备?” 马当归坚定道:“我不怕!” 顾南夕拍了拍马当归的肩膀,终于露出一丝疲惫的神色。 马南天极有眼色,带着马当归退了下去。 明明身体已经累极,顾南夕躺在床上,无法入睡。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地上,夜风带着一丝凉意。 顾南夕坐起身,看着院子里的一棵树愣神。 云州……云州…… 太阳刚刚升起,李老大以为自己起得很早了,却发现大将军早就洗漱穿戴完毕,在院子中等待众人。 归家的心都是一样的。 数万骑兵,早早的起来,整装待发。 顾南夕身骑白马,右手一挥,高呼:“回家!” “回家!”将士们的呼喊震耳欲聋。 530.第530章 大将军,我们勇否? 第530章 大将军,我们勇否? 广袤无垠的草原上,青草变得有些干瘪,甚至还有一些草变得枯黄。 耳旁刮过的风,越来越大! 顾南夕和数万大军,朝着云州飞奔。 蹄声阵阵,尘土飞扬。 远远的,瞧见那座熟悉的城池,顾南夕眼前一片模糊。 小白似乎也认出来,那里就是家,蹄子倒腾的飞快。 在距离抚冥镇半公里的时候,顾南夕放慢脚步。 这里的土地,被鲜血染红成深红色。 鞑子们的尸体,就这样裸露在原野之中,秃鹫在空中盘旋。 空气中是难闻的腐烂的气息。 顾南夕拽着缰绳的手一紧,战况竟如此激烈! 顾南夕略微加快速度。 青石砖的城墙上遍布孔洞和金汁的痕迹。 顾南夕一颗心不断往下坠,她好像在城墙上看到了炸药的痕迹。 云州的炸药绝大多数都被自己带走了,剩下的都是些不合格的炸药。 守军竟然还动用了炸药吗?他们如何用的? 城门大敞着,定北路破破烂烂,却被打扫的很干净。 顾南夕骑着马,迈进城门。 苏云烟和抚冥镇的百姓们齐齐跪在道路两侧,嘶哑着声音喊道:“恭迎大将军!” 顾南夕,李老大,耿老汉,以及身后所有的骑兵们都沉默了。 来迎接他们的全部都是女娘和稚子,没有一个男儿。 顾南夕的视线从苏云烟开始,一个一个扫过去。 她们衣衫整洁,脸和手显然都被清洗过。 但是,人人带伤! “三镇所有人都在这里吗?”顾南夕声音沙哑,望着稀稀疏疏的队伍,一时茫然。 苏云烟眼神有些空洞:“启禀大将军,除了重伤成员,全来了。” 顾南夕眼前一黑。 上一次自己大胜归来,是何等热闹,整个抚冥镇都快装不下了。 现在,镇子几乎空了五分之四! 顾南夕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心痛的无以复加! 顾南夕强忍着悲痛,翻身下马,走到苏云烟,面前扶起她:“诸君辛苦了。” 哗哗哗! 全体官兵全部翻身下马。 苏云烟站起身,将身旁的女娘们一个个介绍给顾南夕。 “这位是抚冥镇保宁坊,东阳街,吴娘子。她家中共有五姐妹,在巷战中,五姐妹共杀敌七人,战死四人。” 吴娘子手捧着四条带血的腰带,就要朝顾南夕跪下行礼。 顾南夕拦住她,随即,理了理自己的甲胄,郑重地对吴娘子行军礼! 吴娘子强忍的泪水瞬间决堤,她死死咬着唇,挺直着脊背,替自家姐妹接受顾南夕这一礼。 苏云烟介绍第二个。 “这是怀朔镇豆婆婆家的小孙女。她的阿爹征召入伍。豆婆婆在西城门被破时,手持炸药包,与入城的鞑子同归于尽。她母亲在守城墙的时候,和攻城的鞑子殊死搏斗,身中五箭而亡。” 小女孩不过四五岁大,巴掌大的脸上镶嵌着两颗大大的眼珠子,眼睛里,满是惶恐不安。 小女孩紧紧攥着祖母的香囊,和母亲的手帕,似乎只有这样,才会有一点点安全感。 听到苏云烟的介绍,小女孩低声抽泣着,宛若失去母兽庇护的小兽,听得人心滋滋拉拉地疼。 顾南夕蹲下来,温柔道:“小娘子,你叫什么名字?”“我没有名字,祖母和阿娘都叫我死丫头片子。” 小女孩抽抽搭搭,自厌道:“是不是因为我不是儿郎,所以祖母和阿娘才会让我藏在地道里,不许我出来?” 顾南夕摸摸小女孩的脑袋:“当然不是。你祖母和阿娘是希望你能替他们好好活下去。” 小女孩儿抬起头,期期艾艾地问:“那我以后可以一直跟爹爹姓吗?就算我嫁人,我也不想改姓。祖母总希望阿娘再给我生个弟弟,这样孙家就不会断了根。可是,我们家就剩我一个人了。” 顾南夕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好,我允许你嫁人不改姓。等你长大,你可以自立女户,坐产招夫。如果你不嫁人,也可以收养孤儿。你慢慢想,不着急。” 安抚好小女孩后,顾南夕立正行礼! 苏云烟继续往下介绍。 “娘子军武大妞,杀敌五人,杀敌十三人!” “怀朔镇夏夫人,为保护伤员,以身为诱饵,引走鞑子。” “鸿福戏班公孙四娘,救助伤员一百零三人。” “医学院……” 原文在六#9@书/吧看! 一直介绍到天黑,李老大举起火把,为众人照亮。 苏云烟的介绍不急不缓,她把每个人都记在了脑海里,把每个人的付出都刻在了心上。 顾南夕认真地听着,每一次敬礼都没有打一点折扣。 长长的火龙在抚冥镇蜿蜒。 一部分骑兵回到城墙上,开始守城。 另一部分人则跟随在顾南夕身后,用脚步丈量,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穿过北城门,沿着定北路,一直往前走,就是抚冥镇的镇中心。 这里密密麻麻躺着诸多伤兵,断胳膊断腿都是很常见的。 她们痛苦地哀嚎惨叫。 医学院的护士一个个急得直跺脚:“医院里没有一丁点药,消炎药,麻醉药全都没有!” “你们先忍耐一下,这是方郎君提炼出来的酒精,量不多,先紧着重伤员用!” 有的伤员肠子肚子流淌了一地,但眼睛却一直望着城门方向,声音低的几乎没有人能听见:“大将军回来了吗?我们胜利了吗?” 火龙的龙头在伤员前,停了下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顾南夕握住伤员的手,高声道:“我们回来了!我们胜利了!我们收回了幽云十六州!我们把鞑子赶出了草原!” 四周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原本在哼哼唧唧的伤员们又哭又笑。 护士们浑身脱力,抱头痛哭。 顾南夕握住的那名伤员,头一歪,嘴角噙着笑,彻底没了生息。 当着所有人的面,苏云烟站出来,高声问:“大将军,我们勇否?” 黑暗之中,那一双双眼睛印着着月光和火光,以及顾南夕的身影。 顾南夕忍住眼泪,大声回复:“甚勇!” “甚勇!” “甚勇!” 数万大军齐呼,就连城墙上的守军,也声嘶力竭地喊起来。 【甚勇】二字,响彻整个抚冥镇,响彻大周,响彻天地! 531.第531章 不撞南墙不回头 第531章 不撞南墙不回头 有了顾南夕带回来的几万人,云州的战后重建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顾南夕行走在街道上,看着到两旁崩塌的房屋,心情格外沉重。 苏云烟跟在她身后,用平静的声音介绍着守城的过程。 “当时我们人手不足,全城的男女老少全部都被征召。西城门被攻破后,他们抱着炸药包堵城门。先是老者,然后是男子……” “但炸药包有限,即使我们舍生忘死,鞑子还是打进来了。我们心里早有准备,于是进行巷战。这周围倒塌的房子,都是屋主抱着炸药,要和鞑子同归于尽。” “幸好朔州刺史何大人及时把朔州兵派过来,我们一同抗敌,火枪手又射杀了完颜兀术。鞑子这才败退。” 顾南夕在西城门口顿住脚步。 这里的青石几乎已经碎裂开,石砖缝隙里是黑褐色的血迹。 原本坚固的城墙上也出现了蜘蛛网状的裂痕。 秋风呼啸,恍惚间,顾南夕好像看到了云州百姓义无反顾的身影。 顾南夕:“朔州兵呢?王大人呢?” 苏云烟望着残破的西城门,眼神空洞:“江南那边给我们云州运来了粮食,粮队抵达朔州后,朔州当地豪强趁着官衙守备空虚,把粮队给截下来了。” “何大人紧急召回朔州兵,王大人也跟着去朔州。目前,他们拿回来一部分粮食,剩下的一大半还在当地豪强手里。” “行,我知道了。文钰呢?” “文钰去其他的镇子统计资料。她说,普通人也能是英雄,英雄不应该被埋没。她要在《云州周报》上,记录下凡人英雄们的事迹。白纸黑墨能传多久,他们的名字就能传多久。” 顾南夕转过身,看着苏云烟失魂落魄的样子,眼泪填满了眼眶。 这个曾经在京都,娇娇俏俏,一心想要当贵妃的小女娃,终究还是被自己带上另一条路。 顾南夕一把把苏云烟拉到自己的怀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云烟,阿娘回来了。” “阿娘?”苏语烟眨眨眼,机械地回抱住顾南夕。 “阿娘在,阿娘回来了。” 苏云烟把头埋在顾南夕的脖颈处,鼻尖传来的熟悉气息,把苏云烟飘在空中的灵魂给拉了下来。 苏云烟终于感受到一丝真实感,强烈后怕的恐惧感,在这一刻汹涌而出。 苏云烟紧紧搂住顾南夕的腰,先是小声地抽泣着,随即放声大哭:“阿娘,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我怕拦不住鞑子!我怕再也见不到阿娘!” “他们全死了!那些娘们,就这样轰的一下,没了,全没了!我们在城门口,找了整整三天三夜,拼凑不出一具完整的躯体!” “当时,我真的好希望阿娘你能赶紧回来。可是我不能害怕,我不能慌张,大家伙都在看着我呢!” 苏云烟的声音不停颤抖着,就像一片枯叶,被狂风吹起,又慢慢掉落到地面。 顾南夕喉咙发出一声低沉的哽咽,泪水滑落脸颊。 她轻轻抚摸着苏云烟的后背,声音坚定如磐石:“你做的很好,你们所有人都做得特别好!守护住了云州,守护住了家园,守护住我们十几万大军的后路!” 顾南夕的腰被苏云烟勒得生疼,但她安抚苏云烟的动作轻柔无比:“云州所有人的付出,不会被辜负!也不能被辜负!”顾南夕的目光如同炙热的火焰,充满了坚定和志在必得! …… 京都城内,被贵族们包下的运船又重新被放了出来。 汴河上,或大或小的船只来来往往,码头上,茶楼酒肆里又恢复了往昔的热闹。 “不愧是云国公,竟然能用一州之力,硬抗鞑子数十万大军!我就知道有她在北面,我们大周稳若金汤!” “拉倒吧,当初你可不是这样说的,当初你说的是云国公必败无疑!” 茶客捂嘴直乐:“你和我计较这些有什么意思?别说我,就是官家,朝堂上的诸位相公,想的不是和我一样?” 恰在这时,宋大走进福全茶楼,茶楼大堂气氛一滞。 随即,茶客们又同宋大打起招呼,好似上次的纷争并没有发生一样。 “宋大,我这里有空座!许久没见你来了,你莫不是跟我们生分了?都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不曾想云国公竟这般厉害,你莫跟我们一般见识。”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宋大寻了个空座坐下来,眉头却紧紧皱着。 身旁的茶客唤来小厮,点上一杯茶,并上了一盘点心:“宋大,还在怪兄弟们?喝口茶,消消气。” 宋大接过茶杯,解释道:“多大点事,我能生你们的气吗?我是在担心那十二道金令。” 茶客不解:“这有何担心的?官家让退兵,云国公退兵就是了。反正这江山是官家的江山,又不是云云国公的江山。能让自己人少流血,是件好事吗?” 宋大叹气:“你觉得云国公可是乖乖听话的人?” 茶客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云国公啊…… 她是选择性听话,只听自己想听的话。 至于十二道金令,让她退兵,这话估计不能听。 似乎终于想起顾南夕的为人,茶客搓搓手,小声问宋大:“那个……这个……咱们官家这样坑云国公,她会不会?” 宋大目露凝重:“这个不好说呀!” 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皇宫里。 勤政殿内,李阁老苦口婆心地劝:“官家,云国公立下如此大功。您赶紧下几道封赏的圣旨吧。” 年轻皇帝歪躺在龙椅上,慢悠悠道:“再说吧。等她进京的。” 李阁老腮帮子疼,语气越发不好:“您若是把云国公逼急了,她真的造反,你瞧瞧整个大周,有谁能拦得住她?” 年轻皇帝一点也不慌张:“云州大军损伤惨重,又逢灾年,粮食不够,顾南夕她拿什么造反?!” 李阁老的脑袋嗡嗡疼:“如果云国公不听召令,收回了幽云十六州您会如何?” 年轻皇帝腾一下起来:“你提醒我了,皇权威严,不容冒犯!来人,拟旨!” 532.第532章 罢黜 第532章 罢黜 李阁老心头一跳,莫名产生一股不安的情绪。 等年轻皇帝拟完圣旨,李阁老整个人都麻了:“圣上,您要罢黜朔州刺史何云雁?!” 李阁老眨眨眼,眼如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何云燕又做错何事了? 年轻的皇帝双手背在身后,眸光幽深无比:“违抗圣旨,私自调用兵力,这样的大罪,我没有拿他入狱,已是宽宏大量!若人人都如他这一般,岂不是要乱了套?” 瞧着年轻皇帝冷硬的面庞,李阁老哑口无言,只默默地躬身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李阁老失魂落魄地走出皇宫,沿着宽敞的御街,感受着京都的繁华,心中却荒凉无比,仿佛一团黯淡的雾气笼罩了整个人。 府中的下人驾着马车跟在李阁老身后,眼神里是止不住的担忧。 “退之?”在福全茶楼二楼包间的佟太师,坐在窗边,看到路上浑浑噩噩的李阁老,便让下人去请李阁老过来。 没过多一会儿,包间的门就被打开。 本想出言嘲讽几句的佟太师,见到李阁老青灰的脸庞,便把讽刺的话语咽了下去。 “退之?谁惹你了?”佟太师脑瓜子一转,能让退之露出如此神态的,除了官家,还能有谁? “他又作甚了?”一股焦躁感充盈着佟太师的胸腔。 佟太师是真后悔,当初就不应该因为小猫的见色起意,就把她许给那臭小子。 平白多了这么个女婿,真叫人糟心。 李阁老眼珠子机械性地转了转,过了好一会儿,才认出眼前的这个人是含章。 “含章,他下旨要罢黜何云燕!” 佟太师听到这话,整个人都站了起来,脸上布满了错愕:“他疯了?!何云燕及时派兵相助,让云州得以保全。他不说褒奖,反而要罢黜?!” 李阁老扯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身为上位者,无勇又无谋,偏偏心眼儿又小,又刚愎自用。” 佟太师愣愣地坐下来:“他是真不怕顾南夕造反啊。” 佟太师想不明白,是什么给了他这样的底气? 如果说是情分,这几年官家骚操作不断,早就把这些情分霍霍没了。 如果说是顾家的世代忠心,顾南夕的父亲已经被坑死一回了,以顾南夕的性格,不为父报仇就已经是对大周忠心耿耿了。 李阁老似乎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含章,他说云州大军死伤惨重,实力大损,顾南夕无力造反!哈哈,无力造反!” 李阁老越笑越大声,最后竟笑出来眼泪,只是声音听上去是如此悲凉。 佟太师抬头望着天,阳光太刺眼,晃得人眼泪直流。 …… 朔州刺史府,何云燕板着一张脸,嘴唇死死抿着。 王不喜坐在何云燕身旁,脸上带着笑,但笑意不达眼底:“严家主,鞑子已经退兵,不日,大将军将归来。朔州对我们云州雪中送炭,此等恩情,大将军必将长泉涌相报。” 严家主满头银发,脸上的褶皱如同树皮一般。他睁开一条眼缝,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哦?大将军要回来了,那是好事啊!王大人不回云州,准备迎接大将军,来我们朔州做什么?” 严家主旁边,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搭话道:“王大人,朔州出兵可跟我们没一点关系,全是刺史大人的意思。您若是要感谢,就感谢他吧。” 何云燕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觉得十分难看。 瞧瞧人家云州,上下一心,共同抗敌。 再瞧瞧朔州,这群人有好处就上,一有危险,跑的比兔子都快! 何云燕用力拍桌:“够了!给你们脸了?!王大人之所以来朔州的原因,你们难道不知道吗?王大人给你们面子,你们莫要得寸进尺!” 何云燕声音越发严厉:“江南运去云州的粮食,你们做甚扣下?你们是抢匪不成?!” 严家主闭上眼睛,完全无视了何云燕。 胖乎乎的男子夸张道:“何大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圣上可是明着下旨,运往云州的粮草,必须要先运到京都去。您说,这里粮食到底是给谁的?” 其他的家族族长纷纷附和。 “没错!何大人,您不顾圣上的旨意,一意孤行,派兵去云州。现在又违背旨意,允许粮草途经朔州,运到云州去。您究竟有没有把官家,把朝廷放在眼里?” 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无一错版本! “何大人,您可是我们朔州的刺史!您愿意赌上一切,我们可不敢!我们孙家,男女老少加起来好几百口人,可不敢做触怒圣上的事!” 贾家主粗声粗气道:“何大人,你别怪我们派人围了你的刺史府,我们这全都是为你好!您若是不敢惹怒大将军,就把这罪责推到我们身上!为了官家,为了大周朝廷,我们什么都不怕!” 何云燕看着眼前这一群貌似对大周忠心耿耿的人,几乎要笑出声来。 “你们少在这里装忠肝义胆,大义凛然!以前怎么不见你们这么忠于朝廷?你们无非是觉得,就算大将军回来看到云州损失惨重,她也不会轻举妄动!” 何云燕心里酸涩不已。 瞧瞧大将军拼死护住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这时,一直闭着眼睛的严家主慢悠悠地开口:“不瞒何大人,我们确实是这样想的。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胳膊拧不过大腿,就算云州在全盛时期,大将军也不敢得跟朝廷对着干。” 严家主喝了一口茶水,眼里闪烁着精明的光:“现在云州宛若一片废墟,大将军不顾十二道金令,一意孤行,二三十万云州大军能回来几万?一万?两万?还是三万?” 严家主冷笑:“居然还想着收回幽云十六州!大将军没有大周的鼎力支持,拿什么收?!何大人,少看《云州周报》。您都在官场里打滚那么多年,怎么还相信上面的话?” “什么赤子之心,忠君报国……啧啧。握在我们手里的才是真实的,其他的都是虚的!” 何云燕被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不喜环顾四周,把这些人丑恶的嘴脸,一个个深深刻在脑海里:“诸位家主,是执意要和我们云州交恶,不肯归还粮草了?” 现在身体出现状况的人,好多啊。 关系特别好的一个大学舍友得了神经性耳聋。 宝子们也要多注意身体,少熬夜,早点休息。 533.第533章 靠山回来了 第533章 靠山回来了 王不喜的声音,冷得几乎能掉冰碴。 孙家家主不由地打了个寒颤,把视线投向严家家主。 严家家主义正言辞道:“我们听的是朝堂的吩咐,怎么叫故意和大将军作对呢?除非大将军不听宣。” 王不喜正准备拂袖而去,却被严家家主带来的人拦住。 “王大人,您若是要走,我们护送您一程。” 王不喜可不是个柔弱书生。 今天的行动纯粹是打了何云燕和王不喜一个措手不及。 若是让王不喜联系上那群朔州兵,到时候真械斗起来,谁胜谁负还真说不好。 所以王不喜可以离开,但必须由他们把王不喜送回云州去! 王不喜脚步一顿,自己若走了,何大人怎么办?这群豪强太过嚣张,如今彻底撕破脸,他们肯定会软禁何大人。 这也就罢了,若他们心一狠,决定下死手…… “王大人,您先回云州去,我就不信,他们敢拿我如何!”何云燕眼眶红红的。 幕僚也坚定地站在何云燕背后。 就在众人僵持的时候,来自官家的圣旨到了! 钦差展开明黄的圣旨,厉声道:“朔州刺史何云燕,豺狼丑类,敢悖天常,不知覆露之恩,视朝堂为无物,按律当斩,念尔为朔州刺史十余载,没有功劳,亦有苦劳。特赦其死罪,只罢黜朔州刺史之位,革除功名,后世三代不得科考入朝堂!” 圣旨一下,何云燕,王不喜,全都呆愣住了。 何云燕想过自己会被圣上斥责,也想过会被罢官,但万万没想到,圣上的惩罚竟然如此严苛! 什么叫豺狼丑类?!什么叫敢悖天常?! 这是对一个通过科举当上刺史的人而言,是何等恶毒的咒骂?! 还有,后世三代不得入朝堂,这是毁灭一个家族的节奏啊! 钦差眼神流露出一丝同情,但还是厉声道:“何大人,接旨吧!” 何云燕双膝跪在地上,脑袋重重抵地,满腔悲愤道:“臣接旨!”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幸好你找我借兵的时候,我没有同意。” “早就劝过你,莫要跟着顾南夕一条道走到黑。你偏偏不听,现在可吃着苦头了?” “你自己丢了官也就算了,还连累了整个何家,你还有什么脸面回家去?” “我要是何家族老,必定要把你赶出家门!” 既然何云燕已经不是朔州刺史,各位家主也就不再给他面子,说的话又尖又锐,直捅人心窝子。 严家主假装好人,安慰道:“吃一堑,长一智。下次要认准形势,莫要意气用事。” 何云燕站起身,挺直腰板,看着这群人围着钦差嘘寒问暖,各种表忠心,只觉得这一幕讽刺至极! “何大人?”王不喜担忧地看向何云燕。 何云雁脱下官袍,摘下官帽,摆摆手:“如今,我乃一介素衣,王大人若是不嫌弃,可唤我一声何兄。” 王不喜朝何云燕抱拳行礼:“何兄怀瑾握瑜,高风亮节,碧血丹心,功绩在千秋。我就厚着脸皮,喊您一声何兄。” 幕僚从内室里找来两个包袱,笑嘻嘻道:“我早就把行囊准备好了,咱们马上就能走。恭喜主公,不必再与这群酒囊饭袋为伍!” 其他人见状,嗤笑道:“待你们日后处处碰壁,饱受平民之苦,四处求告无门的时候,可来朔州找我们。说不定你们多磕几个头,我们发发善心,愿意帮助一二!”钦差也摇头叹息:“何云燕,你这又是何必呢?云州的生死与你何干?好不容易坐到刺史之位,一切功亏于溃……” 道不同,不相为谋。 何云燕潇洒转身,若是上天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还是会这样做! 他还是会去当大将军的昴日星君! 迈出刺史府大门,阳光异常耀眼,何云燕站在台阶上。 门口全都是各大家族派来的家庭护卫,他们全都看着何云燕,或幸灾乐祸,或看热闹。 “稍等!”孙家家主颠颠地的出来气喘吁吁道,“你的官靴忘记脱了!” 幕僚双手攥拳,咬牙切齿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孙家主,有些事,何必做得那么过分?” 孙家主皮笑肉不笑:“我如何过分了?既然是平民,怎可穿官靴?” 幕僚还想再说什么,被和何云燕拦住了。 何云燕脱下官靴,扔到孙家主脚边,忍住内心的屈辱,愤愤道:“烦请孙家主,将此靴归还!” 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无一错版本! 何云燕扔完靴子,心里却无比的憋屈和耻辱。 他的脸上火辣辣的,几乎不敢和其他人对视。 王不喜也十分不忍,这般羞辱,换做常人也难以接受!何况是曾经的刺史! 哒哒哒! 远处传来杂乱的马蹄声,众人齐齐循声望去。 “大将军!” “云国公?!” 望着那道熟悉的身影由远而近,王不喜的心跳加快,像鼓点一样在胸膛里敲击着,脸上的肌肉在激动的颤抖,眼神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等顾南夕在刺史府门口停下,王不喜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冲了过去。 “大将军您回来了!” 不知不觉,王不喜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声音哽咽。 顾南夕扫一眼周围的人,他们有的手持兵刃,有的手持锄头,穿着像普通的老百姓。 顾南夕先是对王不喜点头,温声道:“是,我们都回来了。听云烟说,你来了朔州办事,一直未归,我担心你有危险,便过来瞧一瞧。” 顾南夕在人群中挑了一个穿着最好的的男子,问道:“你们是何人?围在刺史府作甚?” 被挑中的男子身体一缩,连忙躲到人群中。 王不喜擦干眼泪,大将军既然回来了,自己还怕个屁! 王不喜张嘴就告状:“他们都是孙家严家杜家贾家的人!他们夺了我们云州的粮食,不肯归还!还围了刺史府,想要逼迫何大人!” 顾南夕的视线转向还站在石阶上的何云燕,只见他光着脚,外袍不见了,官帽也不见了,整个人失魂落魄。 顾南夕愕然:“何大人,你怎么了?” 534.第534章 这份情谊,我记下了 第534章 这份情谊,我记下了 此时,听到动静的钦差和各家家主也跑了出来。 他们看到,云国公居然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先是一惊,随即感到害怕! 顾南夕身后的骑兵虽然只有一百人,但都是从战场上杀出来的,一个个披着重甲,手持刀剑,冰冷的眉眼带着几份杀伐中的狠厉! 但凡被他们的目光一扫,众人无不遍体生寒,恍若下一秒,脖子就会落地。 钦差咽了咽口水,突然想起自己可是代表着官家的体面,于是挺起胸膛,小声道:“云国公,可不能再叫何云燕为何大人了,官家刚刚下了圣旨,要罢黜他的官位,贬为庶人。” 顾南夕的目光暗了暗,朗声问道:“何大人犯了何错,要被罢黜?” 钦差额头上冒出一颗颗豆大的冷汗。 云国公不怒自威,她的气势更胜当年! 明明云国公还未开口斥责,钦差的双腿就忍不住的发抖,这简直比官家发怒还要让人胆寒! 钦差哽住一会儿,最终小声解释:“何云燕违背圣令。” 顾南夕继续追问:“违背了哪一条?” 钦差被梗出来,他偷瞄了一眼顾南夕。 顾南夕骑在白马上,手上把玩着带倒刺的马鞭,看上去只是随意问一问,只是她那眼神和气场分明在说,你敢不给个交代,就休想走出朔州! 钦差咽了咽口水,眼睛一闭,心一横,高声道:“圣上有令,各州郡不得随意动兵!” 顾南夕轻笑出声,但问的话却十分露骨:“官家的意思是说,朔州刺史何云燕派兵救援云州,是犯了大错,大到要罢官?” 王不喜还在一旁架梯子:“大将军,不仅是罢官,那个皇帝还不许何大人后世三代考科举入朝堂!” 顾南夕讥讽道:“好严厉的惩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何大人是犯了叛国大罪。就是当年李承隽担任科举主考官,却徇私舞弊,也只让他丢了官而已。” 顾南夕骑着马,又往刺史府门口前进几步,视线一直落在钦差身上:“看来,在官家心里,救援我们云州的罪过,远远要比科举舞弊要大呀!” 这话就说得很杀人诛心了。 若是传出去,叫天下万民如何想官家? 不得让人觉得官家是嫉贤妒能,想要逼死云国公吗?! 虽然这是事实,但肯定不能承认! 钦差心里就像吃了黄连一样苦涩,自己紧赶慢赶,就想趁着云国公没回来的时候,把这事儿给办了! 谁曾想,云国公回来的这么快,还被逮个正着! 如果不是为了宣圣旨,钦差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问跪在云国风公面前低头认错。 可是,自己代表的是官家的体面,家人又在京都之中,若是让官家知晓,自己在云国公面前没硬气起来,肯定会被秋后算账! 钦差把手搭在孙家主的肩膀上,免得因腿软摔倒,语气却十分强硬:“这事我也管不着。要不,云国公,您回京都去问问官家?” 顾南夕的眼睛眯了眯,凉凉道:“回!我当然是要回京都的,不过得把让我把事先办完。王大人,去把我们云州的粮食拿回来。” “谁敢?!那明明是我们的粮!” “云国公,虽然你贵为国公,但这天下是官家的天下!官家说了,凡是运往云州的粮草都必须要从京都发出。这可是从江南运过来的,云国公,你难道是想抗旨不遵吗?” “云国公,有钦差大人在,岂容得你如此放肆?!” 以严家为首的豪强们,紧密团结在钦差身边,拒绝归还粮食。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似乎是吃定了顾南夕实力受损,不敢轻举妄动。 被围住的钦差眼前一黑,心里暗呼倒霉!这群朔州豪强实在是不做人,明明是他们自己想吞下这批粮草,想趁着旱灾,再高价卖出,却把自己推到最前头! 偏偏自己还不能说什么! 顾南夕的视线一个接一个的扫过为首的几人:“王大人,他们就是严家孙家杜家贾家?” 王不喜瞅那群人的眼神,就像淬了毒一般:“正是他们!” 顾南夕面无表情,翻身下马:“你们的这份情谊,我顾南夕记下了。” 顾南夕说完,看都没看那群人一眼,而是径直走到何云燕面前,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丈夫兼贵济,岂独善一身?何大人乃人间真丈夫,我云州地处偏远,但志在四海,若何大人不嫌弃,可愿来我们云州担任司马一职?” 嘶! 钦差倒抽一口冷气! 司马的低位仅次于刺史,主要负责协助刺史处理州内的军事事务。 但有时候,司马也会成为一种虚指,用于安置一些官员。 很明显,云国公请何云燕回去担任司马一职,肯定不可能给他实权,但这是在啪啪打官家的脸啊! 官家前脚才发作,说要罢黜何云燕的官,不许他三代考科举当官。 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无一错版本! 话音还没落地,云国公就把何云燕邀请过去当司马! 这不就是针尖对麦芒吗? 严家家族等人看何云燕的眼神都变了。 何云燕也没想到,顾南夕居然会给自己发出这样的邀请,一时受宠若惊:“云国公,我不擅军事,如何能担任司马一职?” 顾南夕做出一个请的动作:“何大人谦虚了。有人运筹帷幄,但始终不肯出兵,终究只是纸上谈兵罢了。何大人果断出兵,为我云州大胜助一臂之力,如此果决,是古今多少名将都没有的!” 这番话说得何云燕眼泪汪汪。 何云燕忘记自己没有穿靴子,跟着顾南夕来到白马前。 顾南夕牵住缰绳,抬起胳膊,示意何云燕可以借力上马。 何云燕呆愣在原地,嘴唇不停地颤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顾南夕浅笑:“何大人,请上马。云州本应八抬大轿亲迎何大人,事急从权,且由我为何大人牵马,日后再补足礼仪。” 在大周,三品以上的京官,在京城才能坐四人轿,出京城后才能坐八人大轿。 顾南夕这话基本上是把何云燕要当云州司马的这事儿,给落实了。 何云燕心里的感动,无法言说,在幕僚的帮扶下,骑上白马。 此刻光不光脚,有没有官靴,一点也不重要! 535.第535章 太低调了 第535章 太低调了 “这是什么情况?何云燕要去云州当司马了?” “这算不算因祸得福啊?” “云国公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和官家对着干吗?” “有什么好稀奇的?云国公的腰杆子比泰山还硬。我都怀疑,如果官家敢出现在她面前,都得挨一顿搂。” 钦差和严家家主目送顾南夕等人离去。 严家家主心里莫名的有一丝不安,给钦差送上五百两银子,轻声问道:“大人,这云国公还能不能通天?” 钦差小声嘟囔:“通天是不可能通天了,但我担心她捅破天!” “哈?!” 众人脸色一变,刚刚才得罪完何云燕以及顾南夕,这还能行?! 钦差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刚才差点吓死他了。 他扫一眼众人,见他们居然真的相信云国公能捅破天,忍不住笑道。 “你们在朔州根深蒂固,离云州那么近,难道不知道云州的战况吗?他们死了那么多人,顾南夕又败北而来,官家不治她的罪就不错了,哪里还有心思来找我们的麻烦?” 钦差像是在安慰众人,又像是在对自己说:“顾南夕这人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她的云州大军顶多还剩十万,我们大周却有八十万之众。她不可能以卵击石的!” “尤其是马上就要秋收了,顾南夕向来标榜自己,爱民如子,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对,钦差大人说的对!” “还是钦差大人分析得当!” 说是这么说,钦差还是连夜要回京都,禀告官家。 顾南夕带着何云燕,回到抚冥镇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何云燕说什么都不肯入住刺史府,顾南夕便把他和幕僚两人安排在驿站。 驿站里,何云燕打开窗户,月光明亮,但鼻腔里似乎呢闻到似一股似有似无的血腥味。 此时,距离云州保卫战已过去半月有余,街道上被人打扫过,很是干净。 但那股血腥味似乎是浸透到了地里,迟迟无法散去。 可见当时战况有多激烈! 驿吏很快就给何云燕送来新的被褥,并且帮他铺好。 除此之外,衣服鞋子,各种生活用品全都备齐了。 “何大人,可否要用点晚膳?”驿吏的态度很热情。 “多谢,不用。” “有什么需要,尽管喊我们就成!”驿吏恭敬地退出去,并且关上房门。 何云燕觉得这一天都像做梦一样,先是被官家下圣旨罢官,当时自己以为这一辈子要完了,如果不是为了争一口气,他恨不得当场大哭起来。 却没想到大将军回来了!大将军还邀请自己来云州当司马! 这是话本子都不敢写的好事啊! “大人,你猜我打听到什么了!”幕僚兴冲冲地进来,又把门关上。 “什么?”何云燕把头转向幕僚。 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大,何云燕觉得,不会再有其他的事能让自己感到震惊! “大将军收回幽云十六州了!” “哦。收回幽云十六州啊,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何云燕还以为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呢,正打算躺床上好好休息一下。 “啥?!收回幽云十六州?!”何云燕从床上弹起来,一脸的不敢置信。 “这才多久啊?这才多久?!这么快就收复幽云十六州了?!官家下十二道金令,连一个月都没过去吧?!” 何云燕光着脚在地上转来转去:“这怎么可能呢?!哎哟喂,我的老天爷呀!你该不会是在哄我吧?” 幕僚的眼睛闪亮亮的,嘴角高高翘起:“大人,我骗你作甚!是真的,大将军真的收复幽云十六州了!不仅如此……” “嗷!”何云燕捧住脸,把胳膊塞到嘴里,他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深夜里发出狼叫! 何家列祖列宗在上,他何云燕争气了! 收复幽云十六州,这样大的功绩必定要记录史册,而他何云燕也会占一笔。 因为他及时派兵帮忙守住了云州,保全了大将军的后路,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我的亲娘唉,一想到后世子孙,念到云国公收复幽云十六州时,里面会出现他何云燕的名字! 何云燕整个人就激动得浑身颤抖,这就是所谓的青史留名吧! 幕僚等何云燕兴奋过劲儿后,慢悠悠地扔出另一枚重磅消息。 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无一错版本! “不仅是收复幽云十六州,听李将军说,他们已经在幽云以北的草原,把鞑子赶尽杀绝!顾家军把鞑子残存兵力赶到了西夏境内!也就是说,幽云以北的大片草原是云州的了!” 何云燕听到这个消息,呼吸一滞,险些晕过去。 “快扶住我!我要喘不过气!那么大一片土地,全是云州的?!” 何云燕伸出手,大大的画了一个圈。 “对,就是云州的!现在十个朔州加起来,都没有一个云州大!”幕僚重重点头。 “我,云州司马?”何云燕张大嘴巴。如果这是美梦,那么请不要让他醒过来! 幕僚的嘴咧得几乎能露出十二颗牙齿:“没错,大人,您是云州司马了!苟富贵,勿相忘啊!” 何云燕无声大笑,重重拍了拍幕僚的肩膀:“不能忘,必定不能忘!” 虽然这个司马不是实权,那也这也是云州司马!以云国公的形式作风,必定不会亏待自己! 一想到这些天的担惊受怕,何云燕忍不住哭起来:“老子受了这么多年委屈,终于能站起来了!那严家孙家必定没有好下场!” 又哭又笑后,何云燕突然想起来:“云国公推进的这么快,死伤可惨重?” 幕僚:“听李老大说,主要损伤出现在突围的时候,死伤接近一半。等到后期攻城的时候,伤亡小到可不计。” “也就是说,云国公还有十好几万的大军?!” “没错,还是历经战火的老兵!” 何云燕揉一把脸:“云国公真是太低调了。” “咱们得想办法去信给家里人,让他们赶紧来云州。云国公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等云州再休养个两三年……” 幕僚心领神会,连忙找驿吏要来纸笔,连夜写几封家书,交给百达快递,送去老家。 536.第536章 冰火两重天 钦差紧赶慢赶,最终还是来晚了一步。 钦差回到京都的时候,整个京都就像沸腾的锅子,咕咕直冒泡。 民间张灯结彩,舞龙又舞狮。 百姓们穿着只有过年才会穿的新衣服,在街道上热烈地庆祝着。 鼓声阵阵,鞭炮齐鸣。 “云国公实乃吾辈楷模!收回幽云十六州,功在千秋!” “论天下英雄,我只服一个云国公!她才是真正的言行合一,说干就干!” “当初是谁在叫嚣,说云国公必败无疑?!”宋大披头散发,都快欢喜疯了! 宋大正在茶桌上,意气风发:“满朝堂的相公都说穷寇莫追,不能再北上!龙武大将军李傲天,也指天发誓,说想要拿下幽云十六州,在粮草充足的情况下,最快也需要一个月!” 宋大说的唾沫横飞:“事实咋样?!你们就说事实咋样吧!云国公有没有打脸?!” 宋大如此嚣张,但茶客们一点也不恼,反而配合着大叫:“打脸!” 宋大震臂高呼:“云国公威不威猛?!” “威猛!” 宋大喊得嗓子都破音了:“云国公流不流芳百世?!” “流芳百世!” 一群茶客,往日里个个都端着架子,一口茶水一口点心,好不逍遥自在。 今天,一个个再也顾不得形象,乌拉嚎疯地喊着叫着。 福全茶楼的大东家,看着这一幕,双眼含泪,一句话,把全场气氛推向更高潮:“为庆祝云国公定北,立下万世功勋,今日福全茶楼的酒水,茶水,全部免费!” “大东家仗义!” 此时,角落里的一个茶客,似乎是再也隐藏不住内心的激动,高声道:“大东家如此豪爽,我也就不跟你争了。今日在场的全部消费,除了酒水茶水外,我全包了!” “多谢郎君!” 整个福全茶楼,陷入一片欢乐的海洋。 宋大发泄完压抑许久的情绪后,挤出人群,来到福全茶楼大东家身边,叭叭的说道。 “妈了个巴子!我原以为那十二道金令,是官家奖赏前线将士的,结果全是要退兵!官家为了杀鸡儆猴,还故意罢黜朔州刺史何大人!” 宋大的脸因充血,而胀得通红:“这样的官家如何称得上一国之君?!好在云国公实在是硬气!顶着偌大的压力,愣生生收回幽云十六州,以及北面的大片草原!” 福全茶楼的大东家,十分理解宋大的心情,还是小声劝道:“今时不同往日,宋郎还需谨言慎行。” 宋大很是憋闷:“多谢大东家好意,我知晓了。” 比起民间的张灯结彩,皇宫里仿若乌云压城一般死寂。 宫女和内侍们轻手轻脚,恨不得把自己当成一个木头人。 勤政殿里,不断地响起瓷器落地的声音,以及来自官家的无能谩骂。“混蛋!顾南夕她怎么敢抗旨不遵?她怎么可以把十二道金令,视如无物?!” “究竟有没有把我当成她主子?!” “该死,全都该死!” 佟贵妃和皇后不约而同地来到勤政殿前,她们听到官家的骂声,脸色全都是一变。 皇后板着脸,警告周围的侍卫和宫人:“官家的话,若是传出去一个字,你们提头来见!” 皇后又转向佟贵妃:“妹妹,你深得官家喜爱,不如……” 佟贵妃手上端着养生汤,听到勤政殿里的动静,如同关押着一头猛兽,心里不由生出一丝害怕。 可是,官家已经好几日不曾喝汤了。 佟贵妃看了看手上的养生汤,眸光暗了暗,心中一发狠,深吸一口气,便叩响了勤政殿的大门。 “滚进来!” 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无一错版本! 佟贵妃推开门,地砖上全是瓷器的碎片,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官家披头散发,双目猩红,鼻孔忽扇忽扇地张大着,仰躺在宽大的龙椅上。 当他的视线投过来时,佟贵妃只觉得周身遍寒,仿佛蛇盯住了一般。 佟贵妃挤出一抹笑,端着汤,踮起脚尖,绕过地上的碎片,娇嗔道:“官家,纵使是天塌下来了,也不及您的身体重要。御医可是交代过,您要戒骄戒躁。” 佟贵妃坐到榻边,用勺子搅了搅养生汤,舀一勺递到官家嘴边:“这汤用小火煨了两个时辰,您尝尝味道如何?” 年轻皇帝没有张嘴,一双乌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佟贵妃,直到把佟贵妃盯得心肝打颤,这才开口道。 “今日早朝,佟太师说,朕罢黜何云燕,是昏庸之举,让我收回成命。你怎么看?” 佟贵妃心中一凛,脸上却是一副天真烂漫的表情:“官家真是的,明明知道我对这些事一窍不通,怎么拿这种问题来考我?但我觉得,您为全天下的主人,如何会错?” 年轻皇帝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接过佟贵妃手上的汤碗,仰脖,一饮而尽。 见官家喝完了汤,佟贵妃心中一松,下一秒,又被官家的问话惊出一身冷汗:“你和顾南夕关系很好吗?你认为她怎么样?” 佟贵妃扭过身去,顾作生气:“我是比不得云国公,没她能干。官家作甚总踩我的痛处?” 年轻皇帝不仅没生气,反而一把搂住佟贵妃,阴恻恻地哄道:“她怎么能和你相比?她不过是我们家养的一条狗,就算她能防住外人,我想要她死,她就必须死!” 感受到官家话语里的森寒,佟贵妃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悲凉,为那个艳冠京都的侯夫人,为那个驰骋沙场的云国公。 佟贵妃把脑袋埋进年轻皇帝的胸膛,声音轻飘飘的,仿佛被风一吹就散:“陛下,你就不怕狗急跳墙?” 年轻皇帝怀抱如美眷,视线透过勤政殿大门,似乎能看到在北方的云州。 “她怎么跳?!我已经打断了她的狗腿,打断了她的牙齿,跳墙?!哈哈,不过是飞蛾扑火罢了!就算她知道一切都是我干的,那又怎么样?!当日她给我的屈辱,我就要让她百倍奉还!” 年轻皇帝心里格外畅快,想必此时,顾南夕一定在无能狂怒,打碎牙齿和血咽! 她不是牛逼吗?不是硬气吗?还不是要吃一个哑巴亏?! 自己就是要让全天下人都亲眼看一看,跟着顾南夕是没有好下场的!(本章完) 537.第537章 她怎敢?! 第537章 她怎敢?! 年轻皇帝的快乐没有持续到晚上,因为钦差在宫门口求见。 在这样敏感的夜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钦差。 年轻皇帝心里莫名有一股不安,像是把脑袋埋进沙地里的鸵鸟一般。 年轻皇帝犹豫了半炷香,最终还是没有召见钦差,而是派宫人去告诉钦差,有何事,明日早朝再说。 第二日来上早朝的文武百官格外多,几乎没有一个请假的。 众人走完流程后,全都眼巴巴地看着钦差。 钦差的后背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真是要人命,这个消息原本是打算私底下跟陛下说的! “何事启奏?” 钦差出列,双膝跪在地上,缩着脑袋,都不敢与其他人对视:“启禀圣上,何云燕已经被罢官。” 然后呢? 钦差不可能只为了说这件事儿,就半夜去跪宫门。 钦差咽了口水,眼睛一闭,飞快道:“恰好,云国公来朔州办事,得知此事后,便邀请何云燕担任云州司马一职。” “我滴个乖乖!” “我滴个亲娘!” “不愧是云国公!” 文武百官总算知道,为什么钦差要半夜去说这事了。 这巴掌,啪啪的扇呢。 隔着好几千里,都能听到巴掌声。 有官员抬头,悄悄摸摸地打量官家的神色。 只见官家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嘴唇不停地哆嗦着,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佟太师的嘴角高高翘起,压都压不下去,他就知道顾南夕绝对不是忍气吞声的人! 眼见朝堂上,乱成一锅粥,一个个大员丝毫不顾及形象,交头接耳,李阁老咳咳两声,等朝堂逐渐安静下来后,这才问出心里最关心的问题。 “云国公去朔州做什么?” 大家共事那么多年,不少官员都能猜到,李阁老这是在担心云国公会做点什么,于是纷纷把视线投向钦差。 “是去要粮的。” 这话一说,众人就放了心。 差点忘了,云州缺粮呢!云国公自己都焦头烂额,肯定没有精力去做点别的。 年轻官家听到这话,也算松了口气。 一大把的粮食都被运到了京都,就算顾南夕想做点什么,她也养不起那么多兵! 这个亏,她不想吃,也得吃! 这口气,她不咽,也得咽! 然而,这个早朝,注定不会是一个平静的早朝。 从朔州传来八百里军情:“报!云国公她……” …… 云州驿站,何云燕一觉睡到大天亮。 “发生何事,外面怎么那么吵?” 何云燕推开窗户,就看到街道上人来人往,一个个面色很是悲怆。 气氛如此沉重,何云燕所有的好心情也一扫而空,心里不断地打起鼓,这又咋的了? 幕僚敲门进来,准备给何云燕的胳膊上系上一条白布。 何云燕的头皮发麻,急忙躲开:“你这是作甚?我家谁出事了?” 幕僚的肩膀上也系着白布,腰间还缠着一条麻绳:“王不喜大人刚刚来了,见您正睡着,就没打扰您。云州准备举办祭奠活动。”“祭奠?!” 幕僚的神色也很是凝重,没有一点笑意:“在草原上的云州大军,基本上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听王大人说,右贤王的三万逃兵全部被歼灭,鞑子的老老少少全都一个不留。” “剩下的鞑子也被堵在西夏境内,不敢出来。除了顾海将军和顾家军,云州大军全部归来。云国公说,不等顾家军了,这两日就办祭奠活动,祭奠在此次大战中死去的所有云州人。” 何云燕沉默了片刻,自己接过麻绳,缠在腰间。 两人一接到王不喜派来的人的通知,就立刻赶往集合地点。 当他们到抚冥镇中心的时候,就看见广场上摆着一具棺材,而云国公竟然身穿麻衣,头戴丧帽,在服斩衰! 自古以来,丧事有五服之说,由亲至疏依次是: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 诸侯为天子,臣为君,男子及未嫁女为父,长房长孙为祖父,妻妾为夫,皆服斩衰三年。 何云燕愣愣道:“这棺材里的人是谁?” 恰好路过的王不喜,也身穿着白衣孝服,回道:“沃野镇野狗子村,崔老汉。” “他是谁?” 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无一错版本! “他妻早逝,家有七子三女。七子皆入云州军,奋勇杀敌,不幸战死。长女入娘子军,在守城战中牺牲。二女在巷战中,斩杀一鞑子后,被箭穿胸而死。三女在鞑子入城后,抱炸药守城。” 在顾南夕回来的那一日,身受重伤的崔老汉,握住顾南夕的手,安然离世。 何云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觉地跟在王不喜身后,加入那条长长的送葬队伍。 这场葬礼,不只是崔老汉的,是全部牺牲的云州人的! 幸存的家属们身穿麻衣,能找到尸体的,就扛着棺材,不能找到尸体的,就把遗物塞进盒子里,捧在怀里。 云州死的人太多了,纵使棺材铺的人加班加点的干,也制作不出那么多棺材。 但人,总要入土为安的。 随着一声冲上云霄的唢呐声,同样服斩衰的苏云烟把烧纸瓦盆,重重往地上一摔! 这就是原本由亡者孝子该做的,摔盆!意思是了断尘缘,送亡者上路。 瓦盆被摔了个稀碎,无数纸钱,漫天飞舞。 话事人扯着嗓子高喊:“抬棺!” 顾南夕作为领头的第一个,王不喜抬在另一头,紧接着是大病初愈的颜同初,刚刚回来的秦伯淮,紧赶慢赶的郭效岳…… 云州全体高官为崔老汉抬棺! 苏云烟抱着灵牌走在最前面,身后哭声震岳。 送葬队伍并没有选择从完好无损的北城门出城,而是选择走西城门。 在路过西城门的时候,一阵大风吹得灵幡呼呼作响,黄沙漫天,迷得众人看不清道路。 大风吹过破碎的城门,发出的啸声,凄厉无比,仿佛是那些逝去的亡者,也在哭泣。 乌云压城,风雨欲来。 “父老乡亲们!我来接你们回家!你们都是我们云州的英雄!有我们云州人在一日,你们将世代享受供奉!” 顾南夕话音刚落,原本乌压压的黑云骤然退散,狂风骤停,天朗风清。 送葬的队伍突然响起撕心裂肺的哭嚎。 “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姐姐!我带你入土为安!” 写到这一章的时候,不禁想起本书第一章…… 538.第538章 剑指朔州 第538章 剑指朔州 送葬队伍在新城门停留了一炷香的时间。 不少有家人牺牲在西城门,血肉与土融合一体的百姓,在路两边,开始烧起纸钱。 火光跳跃,青烟伴随着或隐忍,或凄厉的哭泣,缕缕上升。 出征归来的云州士兵们,身上都挂着伤,眼神里俱是悲痛。 何云燕不停地擦拭着眼角,小声哽咽:“官家愧对云州,愧对云州百姓啊!” 幕僚的喉咙像是被一团塞住,酸酸胀胀的。 他自小走南闯北,四处求学,几乎走遍大周的所有州郡。 全大周,云州是独一份的存在,云州百姓也是独一份的存在。 如果换做是其他州郡的,恐怕早就逃之夭夭了。 顾南夕和王不喜等人一直扛着棺材。 颜同初身体不大好,嘴唇变得煞白,但还是咬着牙,一动不动。 大周朝有说法,在送葬的过程中,棺材不能落地,若是落地,亡者无法安心离去。 顾南夕等时间差不多了,这才示意队伍继续前进。 他们穿过西城门,继续北上。 在抚冥镇外,离集市大约一里左右的位置,已经挖好了很多坑。 顾南夕在这里画了一个圈,日后再修整一下,将作为整个云州的英灵陵园。 密密麻麻的土坑,一眼望过去,竟然看不到头。 在最前面,则立着一块巨大石碑,上面写满了名字。 这些名字是由文钰在诸多百姓的帮助下统计出来的。 而这份名单也会刊登在最新一期的《云州周报》上。 各家寻找各家的墓碑,在唢呐声中,让逝者归于尘土。 顾南夕领着苏云烟,在崔老汉的墓前,重重磕了三个头。 随即,顾南夕又领着云州全体官兵,对着英灵陵园,行军礼! 等到夕阳西下时,整个仪式才结束。 逝者已经逝去,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 云州百废待兴,百姓们没有时间去悲伤。 他们把头抵在墓碑上,跟亲人们诉说着思念和悲伤。 这一夜,是他们允许自己放任悲伤流淌的一夜。 待到黎明后,他们将重新用双手建造自己的家园。 东方天空渐渐透亮,黎明正在慢慢露出宁静,沉思的额头。 在日光的投射下,一层层夜幕黑纱被掀掉,茫茫的草原,伫立的人影,都在一点点在黑暗中浮现出来。 顾南夕在麻衣上套一层披甲,翻身上马。 刷刷刷! 被选出的一万云州大军,同样穿好铠甲,在腰间系上白布条,骑上战马。 他们动作齐整,浑身散发着杀气。 陵园里的百姓们,目露茫然之色:“大将军,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鞑子不是已经被赶跑了吗? 顾南夕冲着百姓们淡然一笑:“我去讨个公道。你们安心在云州呆着,我不在的时候,云州诸多事宜由王不喜王大人负责。”站在最前面的耿大娘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冲到顾南夕面前,目露恳求之色:“大将军,您立下如此大功,就算官家他……也不敢拿你如何!您无需为了我们去争这一口气!” 其他的人也听明白了,大将军这是要去找回场子,要给他们报仇! 吴娘子也挤到顾南夕面前,扑通跪下来:“大将军,小女亦恨得牙痒痒,恨不得让那些背信弃义之辈饱尝我们的痛苦!但是,大将军,咱们得忍啊!将士们刚经历一场大战,云州又缺粮……” 吴娘子泣不成声。 姐妹五人,死的就剩她一个,她如何不恨?! 但事关云州,再恨也得咽下去! “是啊,大将军,您是我们的主心骨。您若是出事了,叫我们云州怎么办?” “大将军愿意为了我们做到这一步,我们很满足了!这仇……这仇……” 武大娘实在说不出,这仇就算了吧,这样的话。 颜同初在床上休养了好些日子,为了让他养好身体,很多云州事务就没有通知他。 看到大将军准备南下,颜同初头皮直发麻,揪住王不喜的领子,低声质问。 “王不喜,你是怎么给大将军办事儿的?!你怎么不拦着点?!官家本就恨不得置大将军于死地!大将军立下如此大功,官家就算再看不惯大将军,也不敢在这种时候,鸟尽弓藏!” 颜同初怒上心头,边咳嗽边骂:“你不能因为你在朔州受了委屈,就撺掇大将军鲁莽行事!云州哪里还打得起一场仗?!若是官家借这个机会,对付云州,你对得起牺牲的将士吗?!” 见颜同初瘦弱得被风一刮就刮跑,王不喜难得没和他呛呛:“你要相信大将军,大将军什么时候打过没把握的仗?” 王不喜凑近,小声解释:“这次大将军打的是帮助朔州清匪的名义,先把朔州豪强收拾一顿,把粮食弄回来。” “然后呢?你少糊弄我!这点事情,随便派一个将军过去就行,用得着大将军亲自上吗?!” 王不喜见瞒不过去,只好继续解释:“咱们打下来的地盘,当然是咱们自己的,总不能给官家做嫁衣裳!至于朔州,先打下来看看呗。” “看什么?” 王不喜轻笑:“看官家的反应,看其他各郡的反应。” 颜同初直抽冷气,一股电流似乎从脚底蔓延到头顶,电得他一哆嗦:“这么快吗?” 王不喜:“天时,地利,人和。现在除了天时差点意思,其他两项条件全部具备了。” 颜同初情不自禁地望向顾南夕,一轮圆日自她身后升起,令人不敢直视。 顾南夕扫过压抑住满腔怒火的百姓们,声音坚定如磐石。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我们云州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我们不欠任何人的!别人也不能欠我们的!” “你们放心,我先去朔州拿回我们的东西,择日就回!” 顾南夕扬鞭,一万大军齐动! “祝大将军凯旋归来!”身后是哭得声嘶力竭的云州百姓们。 等到再也见不到大军的身影后,王不喜找文钰要来一份原始名单。 原始名单虽然潦草,但上面还沾染着诸多血迹以及黑色的手指印。 “你要这名单做什么?”文钰不解。 这份手稿,文钰是打算把它和《云州周报》第一期,一起收藏起来。 目前宝子们提出的王朝有:昭朝,大兴朝,华夏王朝,天华王朝,辰朝,大信朝,大南朝。 都很不错呀! 投票啦,到底选哪个? 539.第539章 点名册 第539章 点名册 王不喜拿出一封早就写好的奏折,把奏折和原始名单一起交给传令兵:“尽快送到京都去。” 办完这些事后,王不喜才跟文钰解释:“奏折是给这些百姓们请功的。他们入了我们云州英灵园,朝廷是不是也该给点儿表示?” 文钰无语:“官家连大将军都没有奖赏,何况这些平民百姓!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王不喜的嘴角勾起,眼里冷光阵阵:“这不是更好?好叫云州百姓知道,谁才是把他们放在心上的人!好让其他州郡看看,为官家拼命,值得吗?” 文钰看了王不喜好几眼,大将军主要目标还是朔州,并未下定决心一路南下,毕竟秋收在即,时间很紧。 但王不喜却在大将军点燃的这场火上,添了好大一把柴。 “王大人,大将军知道这事吗?如果官家封赏了百姓呢?” 王不喜扫一眼文钰,想到她以后可能是大将军的儿媳妇,王不喜便耐着性子解释。 “大将军刚才不都说了吗?要把别人欠我们的全拿回来。就算封赏了又如何?朝廷欠我们云州的粮草,可全都在京都放着呢!他们不给,我们就自己去取!” 文钰瞳孔一震,自己的格局果然小了! 颜同初没好气地冲王不喜翻个大白眼,骂骂咧咧地回官衙去。 大将军的计划如此深远,他们这群做下属的,自然要帮她守好家。 云州事务繁多,光靠王不喜一个人,累死他也做不完!自己果然没有休假的命,得了,乖乖干活去! …… 云州的土水泥路修的四通八达,从云州到朔州,骑马只需两三日。 顾南夕出发的时候,幕僚强烈要求跟上。 “大将军,这本《朔州十强家谱》是严家耗费三年,找云州印刷厂印刷出来的。这上面记载了朔州十大家族的全部姻亲关系。” 本意是为了在朔州显摆他们严家有多强,位列豪强之首。 估计严家家主做梦也想不到,这本书还有另一种用法。 顾南夕接过这本书简单翻了一下,上面把出嫁女的夫家以及夫家的姻亲关系也全写了出来。 “梅棠,你做的很好。” 有幕僚梅棠的带路,顾南夕带着三千兵,把严家碉堡给围了。 严家和孙家,杜家是姻亲关系,三代之内有多起通婚。 所以顾南夕各派出三千兵,围了孙家,杜家,剩下一千兵作为机动后援,同时负责监察各路的动向。 严家碉堡里,乱作一团。 “不好了!老爷!有贼子把我们碉堡给围住了!” “老爷!快起床!碉堡外面的佃农全跑了!” 严家家主正抱着两个妾室,沉浸在梦乡中,被外面杂乱的脚步声吵醒,不满地呵斥。 “大清早的,谁在外面瞎嚷嚷?!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早就在门外等着的管家,听到严家家主起床动静,连忙推开门,扑通一下跪下来,瑟瑟发抖。“老,老爷!不好了,大将军派兵来打咱们了!” 严家家主颤颤巍巍地起床,两名如似玉的小妾伺候他穿衣:“什么大将军,咱们朔州哪来的大将军?” “老爷,是云国公!” 严家家主严肃的脸瞬间裂开,舌头都有些打结:“谁?云国公?!你确定你没看错?她不是带着何云燕回云州去了吗?” 管家都快哭了:“老爷,您赶紧去看看吧!四面八方全是红旗!他们一个个还穿麻戴孝,显然是来者不善!” 严家家主在管家的搀扶下,倒腾着两条老寒腿,跑到碉堡的箭楼。 站在箭楼上,举目四望,全是身穿铠甲,腰系白带的云州士兵! 他们如一尊尊雕像,静静地骑在马上,肃杀的气场,压得严家家主和管家几乎喘不上气来。 严家家主本来年纪就大了,平日里最听不得一个死字,整个碉堡里也不许出现白色和一些素色的衣物,一个个必须穿红戴绿! 可是如今,那一条条白带,一顶顶孝帽,刺的严家家主眼睛疼,心口疼。 好似下一秒,自己的魂魄就要被黑白无常勾走。 “云,云国公,你想做什甚?你是云州刺史,怎可带兵越境?” 顾南夕扯扯嘴角,义正言辞道:“昨日,有云州商人向官衙求助,说途经朔州的时候,遇到数股劫匪,劫走货物。云州和朔州如兄弟一般,朔州没有刺史,我这个云州刺史当仁不让,理应替两州百姓肃清劫匪!” 信了你个邪! 严家家主暗诽,云州都啥样了,哪里还有商队? 这顾南夕分明是随意找了个借口,想逼自己吐出粮草呢! “管家,你去召集咱们的护卫队!哼,顾南夕真是小瞧了我们严家!我们可不是只会骑马的鞑子,这碉堡是我们严家数代的心血,岂是她轻易就能突破的?” 管家领命,匆忙下去安排护卫守碉堡。 严家碉堡在抗过最初的慌乱后,很快又恢复了秩序。 云国公是牛逼,但只是在云州牛逼。 严家盘踞在朔州长达上百年! 流水的朔州刺史,铁打的严家。 这每年都在不断修葺的碉堡,护住严家扛过战乱,扛过劫匪,甚至还扛过了一小股鞑子。 就算云国公再如何能干,也不可能在一日之内攻下严家碉堡。 严家家主抚须,望向顾南夕的眼神充满了挑衅:“大将军,天底下没有不漏风的墙。您就不怕,您的举动被官家得知吗?还是您已经打定主意要造反?” 梅棠拿着册子,对顾南夕道:“严家旁支第五女,嫁到京都,是兵部尚书最疼爱的小妾。这老不死的,是在威胁您。” 严家在朔州的势力盘根交错,肯定会有人把他们家被围的消息传到京都去。 顾南夕挥挥手,一点儿也不在意,别说是兵部尚书,就是官家,有本事上自己面前来哔哔两句?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开碉堡,开粮仓,开库房!” 严家家主气笑了,云国公是装都懒得装,胃口这么大,竟想把整个严家全吞进去,也不怕崩了牙! “云国公,既然你想当劫匪,那你就自己来拿!我们严家是绝对不会怕你的!” 540.第540章 那我就不客气了 第540章 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一个清晨,注定不是一个普通的清晨。 云中大军如同天兵天将一般,出现在朔州境内。 不少朔州平民刚起床,就发现事情不对劲。 “今日,怎么不见严家的小管事在街道上横行霸道?” 说是小管事,实际上是一个级别低的不能再低的家仆,只不过仗着自己是严家堡的人,一般人不敢惹,每每会在出门采购时,吃拿卡要。 平民惹他不起,纷纷绕道而行。 只是,今儿个出早摊的小商贩们,并没有瞧见那个小管事。 “真是稀奇了,不仅小管事没来,客人也少了许多。”菜农挑着一担子蔬菜,愁眉苦脸。 往常这时候早已开张了,今日竟是一个客人都未见。 菜农又看了看自己身旁空荡荡的位置,心里纳闷。 那个最为勤奋的汉子,每每都是第一个到集市,怎么还未来?莫不是生病了? 人就是不经念叨,菜农刚叨咕几句,就看见那汉子,正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水桶的水几乎洒出去一大半。 “出何事了?水洒光了,你还如何卖鱼?”活鱼和死鱼的价格可是不一样的。 这汉子为了多卖些钱,每天都带着满满一水桶的水来集市。 汉子来到自己的位置上,放下水桶,抹了把汗,双手双腿不断地发抖。 菜农默默地离他远了几步:“你该不是着了风寒?” 其他的摊贩一听,也离那汉子远了好几步。 这年头,可生不起病。 朔州的药房医馆全是孙家的,药价贵的离谱。 普通人家生一次病,好一点的结果是家徒四壁,运气不好的则是人救不过来,家人还全部沦为孙家的奴隶。 汉子的嘴唇不停地颤抖着,深呼吸好几口气后,这才哆哆嗦嗦开口:“没,没病!出,出大事了!云国公派人把严家,孙家,杜家给围了!” “哈?!” “云国公不是云州人吗?怎么来咱们朔州了?” “昨日,我还听小管事在那笑话云国公,就算是云国公亲自来咱们朔州,也要不回粮食!严家就是朔州的天!今儿个云国公就出手了?” 集市上吵吵嚷嚷,不少居民听到消息也聚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 “云国公出马,一定能把他们好生教训一顿!” “那你可是想的太简单了!云国公越俎代庖,不得被官家斥责呀?!想想咱们的前刺史大人!” “没错,这些家族拧成一股绳,就是朔州地头蛇!过江龙也是打不过地头蛇的!” 离集市不算远的朔州官员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前任刺史何大人被罢黜,新任的刺史还没有上任,这可咋整? “不咋整!正常上你们的值,不是没人报案吗?” “就这么干看着?” 朔州司马捧着一本兵书,昏昏欲睡:“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可是,贾家派人来了,让咱们出兵呢!” 朔州司马垂下眼眸,让人看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差役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大人,您快说句话呀。贾家人说云国公把孙家,杜家,严家全围住了!这几家可不是好惹的,跟京都联系紧密着呢!” 其他官吏瑟瑟道:“大人,云国公闹这一出,出够气了,人家也拿他没招。咱们可是要在朔州一直待下去的,若是不出手,怕是要被那几家记恨!” “大人,您如果不想得罪云国公,咱们大不了动作慢一些,但不能不出兵啊!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大人,刺史大人不在,朔州就是您说了算。您现在不出兵,等到云国公一走,那几家朝京都告状,您恐怕也落不着好!” 不听不听,全当王八念经。 朔州司马头一歪,发出呼噜呼噜的打鼾声。 朔州官衙里的官吏急得嗷嗷乱叫,也无可奈何,毕竟只有朔州司马才能调动兵力。 在官衙里等待的夏家人,见到差役,眉毛一挑,斥责道:“事态紧急,怎么还不出兵?” 差役苦着一张脸,弱弱道:“司马大人不发令,我们也没招啊。” “你们是疯了不成,莫不是以为云国公来了,能替你们撑腰?!她顶多是要些粮食和金银罢了,还难不成还能把这朔州给占下了?!等她一走,这朔州还不是我们几家说了算?” 差役也知道这个道理,奈何司马不听! 无论夏家人如何破口大骂,甚至冲到朔州司马面前,高声咆哮,朔州的兵依旧一个也没动。 “你们给我等着!以后有你们的好日子过!”夏家人拂袖而去。 …… 严家堡的外墙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射箭孔,严家堡的护卫们蹲守在射箭口前,拿好弓箭,随时待命。 严家家主站在箭楼上,露出一丝冷笑:“云国公,我们严家堡武装到了牙齿,我看你如何啃得下!” 严家堡里的粮仓全是粮食,里面还打了好几十口水井,足够保证生活饮用水。 至于肉类,腌肉熏肉则挂满了屋檐。 哪怕云国公围上一两个月,严家堡的人都不愁吃喝。 就是不知道云国公,能不能坚持那么久! “云国公,我们严家也是忠君爱国之辈。您能收复幽云十六州,我严家上下无比佩服!愿奉上一千石小麦,以表敬意。” 一千石? 一石是十斗,一斗大约是十二斤。 一万斤粮食,就想让自己走,这是打发叫子呢? 顾南夕朗声笑道:“严家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这人,最不爱欠人人情,只喜欢用自己的东西!” 顾南夕瞅一眼已经烧到底的香,笑容一收,正色道:“时间到!严家家主可做好决定了?” 严家家主觉得顾南夕胃口太大,决定让她吃个教训:“请云国公自取!” 顾南夕:“那我就不客气了!” 顾南夕右手一挥。 只见,三千兵全部戴好口罩。 几名士兵下马,点燃地上好几条长长的引线。 火像一条长蛇似的,带着火药的味道,一路燃烧到严家堡底下。 严家家主和护卫们都好奇地盯着这一幕。 云国公这是在干啥呢?难不成打仗之前还要放点烟? 没等他们想出答案,一声惊天巨响,震得众人耳鸣目眩。 随即地面一阵摇晃,如同地龙翻身! 541.第541章 硕鼠 第541章 硕鼠 爆炸声震耳欲聋,烈火浓烟冲天而上。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刺鼻味道,整个严家堡大乱。 护卫们四处逃窜,哭喊声响成一片。 伴随着断续断续续的爆炸声,一团团浓烈的黑烟直直冒出来,碎屑和残片横飞,犹如利箭一般四射而出。 百年严家堡,被炸出偌大一个口子,还未塌陷的墙体,也出现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顾南夕等烟尘小一些之后,这才率兵直入严家堡。 此时的严家堡哪里还有方才猖狂的样子? 一个个如无头苍蝇一般,或躲在桌子底下,或四处乱跑。 毕竟是汉人,云州骑兵没一见面就下死手。 其实也用不着下死手,他们只需要挥舞着马鞭,这些吓破胆的护卫们,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一个个垂头丧气地任由云州骑兵驱使。 看到这一幕,梅棠的嘴角越咧越大:“大将军,严家堡里还有地窖,暗道,以及地牢!” 顾南夕分给梅棠两百兵,梅棠乐出后槽牙:“请大将军放心,他们一个也逃不了!” 顾南夕坐在严家堡的正中央,这里类似抚冥镇的广场,由青石砖铺设而成。 广场上打着八口水井。 石砖并不是严丝合缝,而是被刻意留出一条条细缝。 雨水,以及平时生活废水都会顺着这些细缝,流到一个个水池中。 “严家的主子以及高级的奴仆用的是井水。这些污水是留给牲畜和奴隶食用的。” 顾南夕不解:“朔州并不缺水,严家堡附近不是有一条小河吗?” 被绑过来的管家眼眸中闪烁着惊恐,牙齿直打颤:“那些河水是用来浇灌老爷的田地的。那些卑贱之人,怎么配喝?” 顾南夕脸色一变,简直是离了大谱! 她只听说过,有些荒地和山是属于贵族的,普通百姓不得入内砍伐采摘。 这还是她头一次听说,连河水都能姓严! 顾南夕声音沉沉:“看来你们严家的产业挺多!” 这时,严家家主被两名健壮的云州大兵提溜过来。 严家家主的冷汗一滴一滴从额头上滚落,脸色惨白,老眼昏的双眼,过了许久才聚焦起来。 “云,云国公。” “严家主客气。我来取回云州之物,取完就走。” 顾南夕本来做好了好几个预案,例如攻入严家堡后,如果他们拼死抵抗,该怎么办? 如果他们纵火烧粮仓,怎么办? 如果他们假装投降,实际上是在等待时机,怎么办? 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些个预案一个也没用上。 严家堡的护卫们被火药吓破了胆,在见到杀气腾腾的云州士兵后,不仅没反抗,还十分识趣地相互捆绑! 更有甚者,直接做起了带路党。 这一仗打的三千云州兵跟做梦似的。 这是在打仗吗?确定不是在演习? 不对!就算是云州内部的演习,打的也比这个狠啊。 谁敢在演戏中投降,怕不是会被教官踹死?! 至于带路党……所有的演戏中,从未出现过。 “妈蛋,这让人好没有成就感啊!” “一拳打到上,说好的朔州霸主呢?就这?!” “打仗前,话放的那么狠。他们这有半炷香吗?比胡老三还快!”众人哄笑,胡老三面红耳赤:“滚犊子!你藏我床下了?!你就知道了?!” “哈哈哈……” 众人的笑声在打开粮仓的那一瞬间,全部顿住了。 过了许久,才此起彼伏地响起一片抽冷气声:“我滴个乖乖……” 顾南夕坐在椅子上,心里暗暗盘算着,严家能有多少粮。 根据江南那边的消息,他们一共用船运来了二十万石粮食。 去掉路上的损耗,以及被王不喜要回来的三万石,剩下十七万石被这几家给分了。 这十七万石,听起来很多,其实也就两千万斤。 一百万人,一天消耗粮草大概需要一百万斤。两千万斤不过也就能抗住二十天。 顾南夕紧紧皱着眉,就算把这些粮食全部都要回来,云州百姓还是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大,大将军!”胡老三激动得眼睛泛光,双眼通红。 “不着急,慢慢说。” 胡老三深呼吸好几口气,这才缓过来:“粮仓里老多粮了!那么那么那么多!” 胡老三伸开手,比划一下,恨不得原地蹦起来。 一旁的严家主垂下头,掩盖住内心的恨意,没关系,这只不过九牛一毛! 等云国公走后,严家定然能够重新站起来! 到时候,他一定要打探到云国公刚刚用的是什么东西,威力为何如此厉害? 若是严家也有这样的东西,还有何惧之? 顾南夕被胡老三的动作整笑了:“那么多是多少?” 胡老三的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少说得有几万石,还有成山的熏肉!粮仓里的耗子肥得都快走不动道了!” 跟在胡老三身后的几名士兵也手舞足蹈的比划起,那粮仓有多大,东西填的有多满! 没去粮仓的云州士兵听得喜笑颜开,有这些粮草,云州百姓就不用再挨饿了! “哈哈,这点粮食就让你们如此高兴,若是听到我接下来的话,你们岂不是要乐上天?”梅棠摇着扇子,慢悠悠地走过来。 他身后跟着一串儿身穿丝绸的女娘和小郎君,他们都被粗麻绳拴住手腕,像牵羊似的牵了过来。 严家家主猛地抬起头,目眦欲裂:“三郎,四郎!” 听到严家家主的声音,女娘和小郎君们纷纷哭出了声。 “老爷!” “祖父救我!” “祖父,我好害怕!” 梅棠转过头去,板着脸呵斥:“安静!大将军在此,休要喧闹!” 被梅棠一吓,小郎君们把哭声咽了回去,哽得直打嗝。 “你!你!”严家家主又心疼,又憋气,一张老脸憋得有些青灰。 梅棠扫他一眼,冷哼一声,又笑着给会顾南夕汇报:“恭喜大将军!这严家堡底下,全是地库!地库里除了近无数不尽的金银珠宝,还有诸多粮草!” “想来,他们是想囤积居奇,趁着旱灾,把粮食卖给高价!现在这一切都是我们的了。” 这么大一个严家堡,地下竟然全是地库?! 顾南夕沉默一瞬,纠正道:“本来就是我们的,被劫匪抢走了而已。” 542.第542章 打豪强 第542章 打豪强 听到梅棠的话,严家家主眼前一黑。 怎么会这样,梅棠是怎么知道地库的事?! 明明入口那么隐蔽! 而且为了防止地库被人一锅端,严家故意把地库分隔成四十来个地窖,各不相连,单独有入口。 即便是深受信任的管家,也只知道七八个入口。 就算是自己,也不能完全记住。 严家家主恶毒的目光投向梅棠,恨不得把他生嚼下去。 梅棠一脚踹在严家家主后背上,让他来了个狗啃泥:“看什么看?没看过你爷爷吗?!” 严家家主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他颤颤巍巍地想站起来,却被一旁的云州士兵一脚踹在脚窝处,扑通一下又跪了下来。 他抬起头,死死的盯着梅棠:“自从你随何大人来朔州后,我每年都没少给你孝敬,你为何要如此对我们严家?!” 梅棠大仇得报,心里格外畅快:“你肯定是不记得了,当年我们一家路过朔州,你见我娘貌美,便掳了去。我爹朝朔州官衙求救,却被官府移交给你们严家,被关入你们严家的私牢。” 梅棠的眼眶红红的,复仇的火焰在里面熊熊燃烧:“最后我爹娘惨死,若非义父心善,把我救了出去,我也难逃你毒手!” “你们这些豪强,在朔州为所欲为!我试过去京都告状,却发现你们的爪牙早已深到了京都!我无时无刻都不在盼着,有人能把你们这些毒瘤全部铲除!” “我盼了几十年,等了几十年,终于等到了今天!有大将军在,我看你们如何死而复生!” 梅棠又哭又笑,爹娘,孩儿终于给你们报仇了! 顾南夕唏嘘着,翻看账本。 这些账簿足足填满了四口大箱子。 严家搜刮朔州民脂民膏几十年,可以说是富得直流油。 若非有账本,恐怕严家家主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家底。 顾南夕粗粗翻了十几本,就没有再看下去。 “报!大将军,杜家堡已被攻下。” “报!大将军,孙家堡已被攻下!” 随着捷报传来的,还有一本本账簿。 光瞅着那些大箱子,顾南夕就知道自己这一次发了! “这些朔州豪强比我这个云州刺史还要富裕,这合理吗?” 梅棠理直气壮道:“大将军,当然不合理!这些东西可有纳过税?这些隐藏的农丁,可有记录在朔州名册上?通通没有!为何没有?因为这是属于我们云州的呀!这是他们抢来的!” 顾南夕深以为然,并且十分痛心疾首:“我们云州上下兢兢业业,埋头苦干,竟然不知隔壁居然出现这么多硕鼠,偷我粮仓!实在是让人心痛至极!”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大人,咱们应该要把那些硕鼠全部都揪出来呀!”梅棠翻开点名册,提醒顾南夕现在才解决了三家,还有七家等着呢。 顾南夕暗道,这梅棠怪有眼色的,难怪能以一介平民之身,做到何云燕的幕僚之位。 “来人,随我去打鼠!” 顾南夕留下一千兵,看守严家堡。 倒不是怕那些人逃跑,而是头一次打这样战果丰厚的仗,不留下点儿兵看守,顾南夕心里不安。顾南夕又去杜家堡,孙家堡转了一圈,同样留下一千人后,风风火火地赶去贾家堡,同时还派人回云州搬援军。 …… 朔州府城里,老百姓们还在猜测,这场仗要打多久? 云国公会在朔州待多久?那严家会不会吃个教训,日后不敢再这样嚣张跋扈? “哪怕云国公多待个三五日,震慑他们一下,我们的日子都要好过不少。” “听我隔壁的邻居说,严家家主又要加田赋了!” “做他们家的佃农可真惨,田租本就比其他云州高上四五层。严家还把本应他们家交的税赋平摊到佃农身上。” “我要是他们,我宁可逃跑,我也不在他们这儿干下去了。” “严家手段很辣着呢,你当是你一个人的事啊!你跑了不要紧,你的家人,你的邻居,全都要因你的逃跑而遭殃!” “还是云州的日子好过,听说鞑子全被赶跑了,再也没有人威胁到他们。” “唉,这都是命,谁让你生在朔州呢:下辈子投个好胎,投到云州,投到京都去!” 随着百姓们手上的活计不停,只是越聊越心酸。 这日子过着有什么意思? 一眼就望得到头,如牛马一般,子子辈辈,皆是如此。 “认命吧,都是这么过来的。”有人轻轻叹一声,弯着腰,眼神麻木。 突然,贾家的仆从骑车快马,在街道上奔驰:“司马大人!快出兵!贾家也被围了!” 朔州司马听到动静,猛地睁开眼睛,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冲出门去。 “怎么回事?被谁围了?” 贾家家仆的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像是被什么东西吓住了一般。 “云国公!贾家被云国公围了!” 朔州司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刚才不还说,云国公围了严家堡吗?这到底围的是严家堡,还是贾家堡啊?” 贾家仆从哭丧着一张脸:“云国公兵分三路,围了严家堡,孙家宝,杜家堡!现在又合拢兵力,去了贾家堡!” 朔州司马瞅了一首天,日头还未到正中:“你的意思是,云国公没有攻下严家堡,所以掉头去了贾家堡?” “不是!严家堡,孙家堡,杜家堡全部都被破了!大人,您快别问了!我们老爷让您赶紧去救他!” 啥?! 官衙里所有的人全都傻眼了。 确定是攻破送严家堡,不是被严家家主请进去的吗? 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些?! 可是瞧贾家家仆那急吼吼的模样,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他们向来眼高于顶,何时露出这么焦急的神色过? 差役咽了咽口水,小声对朔州司马道:“大人,云国公这动静有点大,咱们再没有动作的话,有点说不过去呢。” 维护朔州治安,本是朔州司马的职责之一。 朔州司马没办法,只好带上二十人,快马加鞭赶去贾家堡。 543.第543章 来都来了 第543章 来都来了 干掉后严家堡后,云州将士的热情嗷嗷往上涨。 这是打仗吗?这分明是去爆金币! 爆金币的同时还能惩奸除恶! 一想到那么多粮食,那么多肉,那么多金银,通通都能搬回云州去,还有被这几大豪强隐藏起来的田地…… 胡老三吸吸口水,心里有个大逆不道的想法,一个朔州的当地小豪强,在全大周都排不上名号,都能如此富裕! 如果打到京都去,打倒那些不知盘踞大周多少年的豪门世家,云州不得发了呀?! 虽然这些好东西落不到自己手里,但是落到大将军的手里,就相当于是落到云州手里,落到云州手里,就相当于是落到云州百姓手里! 最后肯定会用于发展云州,郡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 这么一想,顿时干劲满满! 由于基层士兵的立功之心极其急迫,顾南夕刚下令,贾家堡的外墙就被炸了! 这次大家伙熟门熟路,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有用到,就把贾家堡给攻破了。 攻破之后,都不用顾南夕做过多的安排,六千云州兵,就按照上一次的经验,抓人的抓人,警戒的警戒。 当然,大部分兵力全都用于搜粮仓,搜地库上。 胡老三在梅棠的带领下,又找到了贾家地库:“嘿嘿,这群人也不聪明啊!啥好东西都只会往地下藏。” 梅棠轻笑:“那是因为他们都觉得他们的堡垒是最坚实的,堡垒是最安全的地方。” 等到朔州司马带着二十名差役来到贾家堡的时候,战场已经打扫的差不多了。 一千名云州士兵把粮仓和地库盯得牢崩的。 “我是朔州司马费南天,云国公呢?” 守城门的伍长往南指了指:“去鲁家了。” 费南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刚想骑马走,又停了下来,转头问道:“云国公他们走多长时间了?” 伍长看了看天空中还没有完全落干净的灰,略微思索片刻:“大概半个时辰?” “还来得及。”费南天松了口气。 被云国公灭三四家豪强,这种战绩还能说得过去。 毕竟人家可是纵横草原的云国公啊! 若是再多几家,自己就不好向朝廷交代了。 半路上,费南天连口水都不敢喝,等他遥遥地看见鲁家堡黄土飞扬的时候,心里顿时生出不妙的感觉。 果然,鲁家堡的惨状和贾家堡如出一辙! 那些坚固的城墙都被轰开了一个大口子。 鲁家家主和他的家人们正在空地上抱头痛哭。 周围的云州大兵,连绳子都没给他们捆一下。 饱受惊吓的鲁家家主一看到费南天,哭声更加凄厉了:“费大人,你要给我们做主啊!” 门口的云州大兵齐刷刷把视线,望向费南天,眼神里充满了杀气。 费南天被盯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忙摆手:“不敢,不敢!” 费南天询问的语气都好了许多:“这位军爷,我是朔州司马费南天,找咱们云国公有点事儿。敢问云国公去往何处了?” 守城的云州大兵上下打量费南天,确定此人不足为惧后,这才伸手往西边指了指:“去冯家堡了。” 费南天心里一惊,伸出手指头算了算,朔州大的豪强有十家,不到一上午就已经灭掉了五家! 这要是被人参上一本,自己这个司马算是当到头了! 费南天心中焦急:“云国公出发多久了?” “不到半个时辰。” 费南天打马就想追,临走前还不忘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你们怎么不把鲁家人捆上,不怕他们逃跑吗?”说起这事儿,云州大兵瘪瘪嘴,抱怨道:“谁知道这些人家里有那么多隐丁?!带来的麻绳都不够用了,总不能解我们的裤腰带吧?再说了,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跑。” 费南天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强笑道:“那确实是不能!” 费南天加快赶路,想要趁着云国公拿一下冯家堡之前,跟她碰上一面。 “费大人,你快看!” 费南天定睛一瞧:“这不是曹家吗?” 曹家虽然没有碉堡,也没有排进朔州十强,但那也是十强以下,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此刻,曹家大院,凄凄惨惨戚戚。 一百名云州士兵像门神一样,把曹家大院守的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曹家家主趴在墙头上,遥遥地朝费南天招手:“费大人,救我!” 费南天一拉缰绳,直接带人绕过曹家大院,权当没看见这一幕。 越往西去,费南天心里头不妙的预感越强烈。 果不其然,当他们抵达冯家堡的时候,冯家堡比卢家堡更惨一些,地上竟然见到了一些血迹。 守城的大兵解释道:“冯家家主不小心从箭楼上摔下来了。” 费南天沉默了一会儿,行吧,你说是摔下来的,那就是摔下来的。 打听到云国公又往南去了张家堡,费南天木着一张脸,灰心丧气地追赶。 …… 抚冥镇内,王不喜几天几夜都没合眼了。 颜同初一边灌着苦药汤子,一边处理公务。 百川书院的夫子们刚从战场上下来,就又投入繁忙的文书工作中。 牛锦一眼眶青黑,心里头格外有成就感。凡是念过圣贤书的,谁不想武能定天下,文能治太平? 像自己这样年纪轻轻,又能上战场的杀敌,又能帮大将军处理政务的,能有几个? “报!大将军急令,让派援军去朔州!” “什么?!”王不喜砰地一下站起来。 大将军带了足足一万人过去,竟然拿不下一个朔州吗?! 朔州好大的狗胆! 刚进来的李老大也怒了:“让我去!真当我们云州是吃素的?!” 王不喜沉沉问道:“大将军有说要派多少援军吗?” “一万!” 嘶嘶嘶! 竟然还需要一万援军,看来事态十分紧急! 王不喜当即命令李老大率一万云州骑兵,前去朔州支援大将军。 李老大二话不说,连夜出发。 一万大军心急如焚,气势汹汹地赶往朔州,颇有一股佛挡杀佛,神挡杀神的气势! 原本两三日的行程,硬是让他们一天半就走到了! 李老大望着完好无损,笑喜笑颜开的顾南夕愣神。 顾南夕见到李老大后,长松一口气:“你们总算来了。” 544.第544章 走是不可能走的 第544章 走是不可能走的 李老大迷茫地看了一眼四周,一百来名云州士兵堵在一个碉堡前,神情轻松随意。 反倒是碉堡里头的人战战兢兢,墙头时不时冒出一两个脑袋,飞速地往这边看一眼,又赶紧藏了下去,好像地鼠一般。 李老大懵逼:“大将军,真的是您派人去云州喊援军吗?不是有人假传军令?” 顾南夕眼神闪烁,这该如何解释呢? 她自己也没想到,行动推进的这么快,更没想到,朔州豪强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富裕的多! 恰在这时,费南天殷勤地拎着一壶茶水过来:“云国公,您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费南天心里直发苦,朔州十大豪强,一天之内灭掉了九家,唯独贾家这一根独苗苗,被一百来号云州兵堵在门口,不敢出来。 这事儿该如何向京都那边交代呀? 从私心里来说,费南天不想和云国公对上。 从现实情况上来看,费南天也指挥不动手底下的朔州兵去和云州大军打。 费南天掩饰着内心的焦急,小心翼翼地试探:“云国公,云州事务繁忙,您看您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 来都来了,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 顾南夕见到李老大身后密密麻麻的云州兵,信心十足:“费大人无需担心,凭我们两州的交情,在新任朔州刺史没来之前,我是不会离开朔州的。” 顾南夕装作恍然大悟,拍拍飞费南天的肩膀,许诺:“我明白了,费大人您是担心朔州劫匪的事吧?嗨,有困难直接跟我们说呀!反正李将军都带兵过来了,我们就顺手帮朔州清理一下劫匪。” 顾南夕要把视线投向李老大:“李将军,听到了吗?” 李老大内心诧异,大将军都来朔州了,朔州居然还敢有劫匪?! “遵命!” 费南天傻眼,嘴巴张得大大的,自己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可是望着云州兵杀气腾腾的模样,费南天又把嘴巴紧紧地闭上了。 李老大挠挠脑袋,眼神里满是困惑,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这上哪找劫匪去?” 梅棠像幽灵一般突然窜了出来。 “何人?!”李老大拔刀,见是梅棠,又把刀收了回去,没好气道,“作甚鬼鬼祟祟的,吓我一跳,险些没伤着你。” 梅棠嘿嘿一笑,把一个小本子塞到李老大手里。 李老大低头一看,《朔州家族名册》:“啥玩意?” “劫匪名单。”梅棠冲着李老大挤眉弄眼。 李老大狐疑地看一眼梅棠,翻开名册。 只见上头,有的家族用红笔画了个圈,有的没有。 梅棠贴心地给李老大解释:“凡是用红笔画圈的,都是已经被大将军解决的劫匪。画的圈越多,就代表劫匪抢我们云州的东西越多,大将军派兵驻守的兵力越多。” 李老大足足了五分钟,才理解这番话的意思,随即,看到首页上严家一长排的红圈,弱弱问道:“这是?” 梅棠想了想,用了个最简单直白的描述:“堪比怀朔镇十年税收。” 我咧个去?! 李老大小心翼翼地展平名册上的褶皱。这哪里是什么名册?这分明是借条! “梅棠,跟我一道去,务必不能放过一个劫匪!”李老大提溜着梅棠上马,带着三千人就跑了。 顾南夕正在思考什么时候钱家堡的时候,钱家就门户大开,出来投降了。 钱家家主还十分上道,主动献出账本和地库钥匙,弱弱地表示:“小人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孙儿,只留了一千两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顾南夕忍痛点头,暗暗后悔自己为何不能动作快一点?这样不就能省下一千两了? 有了李老大带来的一万援军,整个朔州的清匪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顾南夕紧急派人去云州,征调以牛锦一为首的十来名百川书院的夫子,来朔州。 以严家为首的当地豪强,在朔州官场的渗入情况很严重。 十个基层官吏里面,有五个跟这些家族沾亲带故,有三个被衣炮弹渗透,有一个老老实实干活的,一个混吃等死的。 而这些几乎扎进朔州血管的爪牙,也是当地豪强们东山再起的倚靠之一。 对此,顾南夕只有一个指示:“疗伤刮骨,一个不留!” 说白了,就是宁可朔州官府运作停滞,也要把这些小苍蝇拍死! 接到调令的牛锦一,嗷一嗓子就跑回家去收拾行囊。 牛夫人被好大儿的动作吓了一跳,围着牛锦一直转圈:“儿子,发生何事?!鞑子不是已经被赶跑了吗?” 牛锦一嘿嘿直乐,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牛大人打量一眼儿子,见他不像是因受刺激而癫狂,微微悬起来的一颗心便落了下去。 “锦一,你既然已经半步进入官场,就要时刻谨记,礼仪有度,纵使泰山崩于前,而要面不改色。” 牛将军啧啧摇头:“你啊,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都是从战场上回来的人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 牛锦一转过头,一双眼睛如星星般明亮:“爹,娘,大将军让我带上十名夫子,前去朔州,协助处理任务。” 牛将军瘪瘪嘴:“不还是整理政务吗?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而已。朔州离我们还远……” “啥?!”牛将军咔擦一下,差点摔倒,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声音都破音了。 “朔州?!大将军不是派兵去要粮吗?怎么还管理起朔州政务了?!” 牛锦一嘻嘻笑道:“爹,我先不跟你说了,我还要去找何云燕大人。这次朔州政务先由何云燕大人总理,我在一旁协助。基层管吏被罢黜九成,我们得带领朔州的百川书院学子,把这一摊子事儿支起来!” 说完,牛锦一就跑了。 牛将军和牛夫人面面相觑,足足过去半柱香,牛将军才后知后觉。 “云国公这是不打算把朔州还回去了?” 牛夫人坐了下来,神情恍惚:“应该是这么个意思。” 牛将军咽了咽口水:“云国公要反了,我这个监军该怎么办?” 牛夫人同情地扫一眼失魂落魄的牛将军,不走心地安慰道:“没关系,不是还有儿子吗?他这相当于朔州长吏了吧?” 一家之主,牛家顶梁柱牛将军,心塞! 545.第545章 就问你,怕不怕? 第545章 就问你,怕不怕? 顾南夕一直以为由于生产力低下,整个大周应该都是缺粮的。 直到把朔州当地豪强犁了一遍后,望着那些金山银山,粮食山,顾南夕才清楚地意识到,大周的生产力是低,但完全没有低到会饿死那么多人的程度! 朔州十大豪强家里的粮食加起来,足够全朔州的百姓食用一年。 与其说是地里长不出那么多粮食,导致百姓人饥挨饿,不如说是分配不均! 大部分的资源都集中在豪强世家手里。 不到二成的人口,占据全大周八成的财富。 剩下的两成财富,分到八成人口上,每个人分到的自然就会少。 顾南夕只拿出战获中小小的一部分,就迅速安稳住有些动乱的朔州基本盘。 何云燕和牛锦一的到来,极大地帮顾南夕分担了不少行政工作。 “何大人,您总算来了。”顾南夕热情的迎上去。 何云燕自然知道顾南夕叫自己过来的用意,十分自觉地揽起政务。 他一边处理文书,一边把自己的经验倾囊相授:“锦一,你们要清楚一点,朔州和云州是不一样的,管理方式也不一样。” “云州百姓很有干劲,会为了生活自主的干很多事情。” “我这么说,可能会让你们听起来刺耳,但事实确实是如此。朔州百姓就是那牛羊,你用鞭子抽一下,他们才会动一下。施威远比施恩要有效。” 牛锦一不适地皱起眉头:“请何大人解惑。” 何云燕欣慰地抚了抚胡须,心里暗暗叹,不愧是大将军看中的人,不愧是百川书院的! 在面对和自己的理念经验完全不一样的情况下,牛锦一依旧愿意倾听不同的声音,这是一种很难得的品质。 假如何云燕对京都的大人们说云州百姓不一样,恐怕迎接他的是无如止尽的耻笑。 何云燕:“严家等豪强盘踞朔州,长达百年。几乎一半的朔州人口都是依附于他们生存。这些年来,在朔州实行的就是高压治理,朔州百姓们早就习惯了这一套。” 何云燕指了指桌上的报表:“光这十家的隐户就高达五千户,若再加上护卫等等,就是上万人。” 何云燕不动声色地瞥一眼顾南夕,继续说道:“这上万人习惯了鞭子,若猛地给他们自由,反倒会扰乱朔州。” 牛锦一也把视线投向顾南夕。 若是大将军,打算继续南下,朔州就该以安稳为主,继续对在这上万百姓实行原本的高压政策。 如果大将军想稳扎稳打,那又是另一种应对方式了。 顾南夕闭上眼睛,手指关节在桌上有节奏地轻敲着。 …… 京都阳光明媚,皇宫大殿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朔州刺史何云燕被罢黜后,被顾南夕邀请去当云州司马。 这事儿虽然打脸,但打的只是皇帝一个人的脸。 皇帝在顾南夕手里吃亏,也不是一次两次,文武百官还是很有闲心看热闹的。 但是,方才朔州的传令兵说啥来着?顾南夕带兵进入朔州了?! 这是什么个意思?是要造反吗?! 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了看在队伍里边如同雕塑一样的蒋御史,陈大人和李大人。 足足过了一炷香时间,才有人站出来小声道:“云国公不是说了吗?朔州有劫匪,他们是去剿匪的。兴许真的就是剿匪呢?” 有了第一个当出头鸟的人,其他的官员们也站了出来。 “苏大郎,崔三论还在京都里呆着呢!云国公最是重情之人,总不会置他二人于不顾。” 年轻皇帝的视线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并没有找到苏玄明的身影。 以苏玄明的官职,他是有资格来参加大早朝会的。 “陛下,崔大人身体病重,苏大人告假伺疾。” 年轻皇帝这才想起来,崔三论的身体不好,很早之前就开始不上朝了。 年轻皇帝点名兵部尚书:“爱卿,此事你如何看?” 兵部尚书出列,自己怎么看的不重要,关键是要看官家如何看! 兵部尚书微微抬起眼眸,偷瞄陛下。 陛下神色镇定自若,可是握在龙椅上的手却微微发抖。 兵部尚书心中瞬间有数了:“启禀陛下,依臣看,此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朔州虽然没有刺史,但司马尚在。朔州兵虽然不及云州兵能打,但有地利人和,兵力也比一万兵要多。想必云国公也知晓这一点,不会铤而走险。” 兵部尚书察觉到陛下听完自己这番话后,神色越发放松起来,于是继续道。 “朔州和云州不一样。朔州当地豪强遍布,若是云国公一意孤行,势必会引起当地豪强的奋力反抗。” 户部尚书也看出来官家的想法,附和道:“云州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云州大军损伤惨重,想必云国公不会意气用事,铤而走险。” “没错,正是如此,云国公只是找借口撒气罢了,等她把这口气消了,自然也就好了。” “凭一万云州大兵就想拿下整个朔州,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就算云国公能打一个措手不及,也占不住整个朔州!朔州人口有数十万!” 所有人都觉得朔州不可能打不赢。顾南夕也没那个胆子,在这种时候举起反叛大旗。 下朝后,官员们三三两两地相聚,或者去喝酒或者去饮茶,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喝酒的时候,他们还把这事拿出来当成趣谈。 “顾南夕的操作越来越像个武夫。不就是立下大功,圣上没有给封赏吗?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带兵去朔州,难道不怕把官家惹急眼了,真治她个谋逆之罪?” 另一人歪躺在榻上,由着魁一颗一颗往他嘴里塞蜜饯:“咱们官家已经被顾南夕吓破了胆。你们看到没?上早朝时,瞧把官家给吓的!” 现场响起一阵戏笑。 “瞧见了。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好一通安慰,官家这才缓过来。” “可真够没劲儿的,没那胆子,偏偏要去招惹顾南夕!好好封她一个王,再赏她一些赏赐,这事不就过去了?改天还得给官家递几个梯子,免得他下不来台。” 没过两日,来自云州的奏折就印证了大家的推测。 546.第546章 啊?! 第546章 啊?! 奏折上说,想要为在那场大战中逝去的将士请赏。 这是一个很正当的理由。 以往每次打了胜仗,都会有这个步骤。 可是,这一次云州的名单是不是有点多? 朝堂上,文武百官看着那密密麻麻的一连串名字,眼睛都快直了。 有人凑近一瞧,惊呼:“啥玩意儿?一个卖豆腐的老太婆也要请赏?!” “什么?让我看看!”一名健硕的武官挤了进去,嘴里也嘀嘀咕咕,“我还纳闷呢,这牺牲的将士也太多了些!怕不是要全军覆没。” 摊开这份名单,足以伸到殿外去。 好奇的官员比较多,基本上都能看到一二。 “啥?!绣娘?!这不是胡闹吗?哪有女子受奖赏的!” “你那算什么?连戏子的名字都落了上去呢!” “我滴亲娘呀,难怪云国公要剑指朔州!就这份名单,分明就是狮子大张口,谁会批?!” “云国公着实是太过分了!当国库里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不成?她怎么不把云州城内的乞丐名字也写上去?” 李阁老额头上的青筋一蹦一蹦的,真是糟心,官家骚操作不断,这顾南夕也不学好! 官家没及时封赏赐,是官家的不是。 顾南夕也不能为了报复官家,故意交上这么一份名单呀! 居然还干起动兵威胁的事,这不是胡闹吗?! 佟太师认真地看起名单,上面的字迹有些潦草,有些地方还沾染着血迹。 似乎隔着这份名单,都能感受到云州的战火硝烟。 佟太师心里为之一动,莫名觉得这一次,顾南夕好像是认真的。 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官,都被这份名单气笑了。 “陛下,万万不可批准这份名单!戏子妓女,贩夫走卒,全都册上有名。这把我们朝廷的封赏当成什么了?” “没错,陛下,今日要是开了这个口子,日后这些封赏,岂不是主将伸手要,我们就得给?” “瞧瞧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姐妹五人,持长枪与鞑子巷战,战死死人。豆婆婆为守城门,和鞑子同归于尽……我的天哪,这也太夸张了!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云国公为了安抚云州百姓,竟是连这样的谎话都能编出来,真叫人无话可说。” “万民如牛马。有谁见过,牛马会主动护主的?!” 年轻皇帝也觉得这是顾南夕在狮子大张口,故意找自己要钱。 没想到,当年视金钱如粪土的顾南夕也有这么看重钱财的一日! 或许,这才是她真正的本性。 也好,能叫天下人看一看她这卑鄙无耻,撒谎成性,无比贪婪的真面目! 就在文武百官们义愤填膺,把顾南夕批判的体无完肤的时候,来自朔州的传令兵又带来了一个八百里加急军情。 这个消息传来,整个大殿像是时间暂停了一般,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刚才还在唾沫横飞地批判,下一秒就遍体身寒。 情绪转换如此之快,脸上的肌肉一时控制不过来,尽显得大殿上的所有人如提线木偶一般,表情极其诡异。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佟太师弱弱地问道:“你方才的意思是说,云国公把整个朔州都占下来了?” 传令兵头都不敢抬,畏畏缩缩道:“是的。” 轰! 文武百官们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也没有在做梦,一时间很难接受这个现实。 “怎么可能,顾南夕了多长时间攻下来的?是不是你们在路上延误了?!” 延误军令可是要挨板子的。 传令兵连连摇头:“没有!真的不关我们的事!云国公了两日半的功夫就攻下来了。” 哪里是两日半呀,分明是不到半天就已经定下大局了。 剩下的时间全都是用于打扫战场,派兵看守粮草。 年轻皇帝眼前一黑,身子一仰,跌坐在龙椅上,咬牙切齿道:“你们朔州司马就没有出兵?” 传令兵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哭丧着一张脸:“出了,可是没赶上。” “没赶上是什么意思?” 传令兵只觉得,自己的身上被无数的视线刺得都快要燃烧起来。 “云国公的速度太快了,我们撵不上啊!” 兵部尚书一想到朔州被云国攻拿下,隔不了几个州就能剑指京都,头皮就发紧:“严家人呢?你们朔州当地的豪强就眼睁睁地看着顾南夕拿下朔州?!” 传令兵感受到朝堂上压抑的气氛,整个人瑟瑟发抖,牙齿打颤:“他们拦了,可是没拦住啊!云国公一日里灭九大豪强。最后仅剩的一个钱家,自己投降了。” 这战绩听起来怎么如此不真实呢? 众人恍恍惚惚。 云州战斗力有这么强吗?!他们不是才从战场上下来的吗?! 佟太师稳稳心神,继续问道:“现在朔州情况如何?” 传令兵支支吾吾道:“就……就挺好的吧。我出来传信,也没人拦着。种田的种田,经商的经商,与往日没有一点区别。”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李阁老当官这么多年,又不是没有经历过叛乱。 前几年,河中郡,河南郡都发生民兵,百姓生活何其凄惨?! 缺衣少食也就罢了,那些乱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就算顾南夕军纪严明,也管不住手底下的人去搜刮钱物啊! 李阁老眯着眼睛逼问:“真的没有一点区别吗?你说实话!” 传令兵绞尽脑汁,弱弱道:“如果非要说有何区别,大概就是治安好上许多。街上再也没有泼皮无赖。” 这话就很扎心了! 众人无言以对。 年轻皇帝抱着最后一丝期待问道:“云国公回云州去了吗?” 佟太师看年轻皇帝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 顾南夕为何要回去?! 传令兵打破了年轻皇帝的幻想:“没有。云国公说,等皇上派去的朔州刺史到朔州后,再决定去留。” 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是云国公又将了年轻皇帝一军! 陛下敢不敢再派新的朔州刺史?如果敢,万一新的刺史被顾南夕一刀嘎了,陛下的面子岂不是又要被她放在脚底下踩? 如果不敢,好像这面子也捡不起来…… 547.第547章 托字决 第547章 托字决 等这场早会结束,年轻皇帝也没说派不派新的刺史,要不要派兵去拿回朔州,甚至连要不要下圣旨斥责顾南夕都没说。 佟太师和李阁老对视一眼后,各自回府。 “夫人,你带着儿子儿媳妇们去江南。不要带太多衣物,只带些贵重物品,缺什么东西,等到了江南后再置办。” 佟太师夫人心里一惊,连忙挥退自己的心腹丫鬟:“夫君,发生何事了?” 佟太师坐了下来,把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细细地跟夫人说了一遍。 “咱们这个官家呀……只会窝里横。他知晓顾南夕对他好,就一个劲儿蹬鼻子上脸。如今顾南夕不想对他好了,他又开始缩缩起来。” 佟太师夫人咽了咽口水,声音轻不可闻:“夫君,你的意思是云国公她会造反?不能吧,云国公不是最忠心爱国的吗?” 佟太师摸了摸夫人的脑袋,意味深长道:“欺负老实人也得有个度。官家联合鞑子,让顾南夕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就已经耗尽他们之间的全部情分。” “这种时候,官家最好的选择是一不做二不休,顶着千古骂名,一举灭了顾南夕,以除后患。但他既没胆量,又舍不得自己的名声,犹犹豫豫。” “既然没胆子开干,那就应该把表面功夫做好,脸皮厚一点,该封赏的封赏,把关系圆回来。顾南夕实力大损,又有君臣之名压着,并不会趁着这个机会反叛。暂且稳住顾南夕,再想办法消除隐患。” 佟太师长长地叹气:“可是官家又要面子,不肯率先低头。他既要,又要,偏偏没实力,这如何能行?” 佟太师夫人不舍得还在宫里的小猫儿:“夫君何必如此悲观?就算云国公乃战神转世,我大周还有八十万大军。焉能确定谁胜谁负?” 佟太师苦笑连连:“晚了!顾南夕攻入朔州后,既不南下,也不收兵,就是为了刺探朝廷的虚实。” 佟太师揉揉自己的额角,身心俱疲,这届猪队友太多,难带的很。 “官家若是在此时果断出兵,只需让李傲天带着京都禁军前去朔州。顾南夕都不会南下!她顶多占据朔州,不肯吐出来。” “可是,官家别说派兵了,就连斥责的圣旨都不敢下一道,彻底漏了怯。” 佟太师夫人恨铁不成钢:“官家的胆子怎么如此之小?!有八十万大军在他身后,怕甚?!” 佟太师:“因为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哪有什么八十万大军?!这么多年来,大周重文轻武,八十万大军中,有一部分吃空饷的,一部分被拉去做苦力的。真正可用之兵能有四十万,就已经顶了天去。” “这四十万大军,除去云州的十万,西南的十五万,京都及其周围的十万,剩下的五万分布在各个州郡,每个州郡才能分到多少?” 佟太师夫人倒抽一口冷气,如果每个州郡的可用之兵居然只有这一些,如何能抵挡得住云国公南下? “夫君,那猫儿怎么办?!” 佟太师目光悠悠:“我守在京都,猫儿自会安全无虞。夫人,你到了江南后,好生打点一番,那是我们佟家最后的退路。” “我知晓了,放心吧,夫君。” 顾南夕占了朔州的事,最终还是传到了京都民间。 这事儿听起来极其不真实,不少人第一反应觉得此事定是谣言。 直到越来越多的消息传来,百姓们这才惊觉,原来是真的! 福全茶楼内,茶客们满目惊慌。 “昨日,那些官员们不还说,云国公只是吓唬吓唬朝廷,不敢真动手吗?今日怎么就变成占了朔州呢?”“谁能指点我一下,此事意味着什么?是大将军要造反了吗?” “我也不懂!可我瞧着,皇宫里也没动静啊,也没说要出个兵什么的。” “莫非这是双方都默认,朔州以后归大将军了?” “看不明白,着实是看不明白!” 二楼包间内,宋大和福全茶楼东家告辞。 东家挽留道:“作甚那么着急?就算云国公真有动作,也妨碍不到你。” 宋大把玩着手上的茶杯,沉沉道:“如果真有那一天,京都必定会成为战场。达官贵人肯定能跑,像我这种平头老百姓又能跑到哪里去?刀剑不长眼,我总得替我的妻女打算。” 东家瞥一眼宋大,并没有再强行挽留:“您打算到哪儿去?何时出发?” 宋大喝口茶,润润干燥的嘴唇:“明日就出发,去河中郡。李明德李郎君在河中府当主薄,我去投奔他。我在京都的铺子和房子并没有卖,也算是给子孙们留点基业。” 东家点点头:“把钥匙留给我,我帮你看着。” “多谢!” 东家目送宋大离去,百般滋味在心头。 次日,天还未放亮,一辆马车踩着朝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永昌侯府后门。 “一切就拜托宋郎了!义祖身体不大好,这一包全是他平日惯用的药材。” 宋大郑重点头:“大郎放心,一切有我。” 苏玄明看了眼盖得严严实实的车帘,朝宋大弯腰鞠躬。 宋大停住马车,扭头问道:“苏大郎,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 苏大郎的身影藏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苏大郎的声音清清冷冷,如同山涧清泉:“不了,多谢宋大好意。大恩不言谢!一路顺风。” 苏大郎站在原地,一直默默的地看着那辆马车拐弯,消失不见,这才关好府里的后门。 “大郎,你真的不管祖母了吗?”永昌侯老夫人堵住苏玄明的去路,一张圆润的血色极好的脸上布满怒意。 “你还是当初那个乖乖巧巧的好大郎吗?这些年,你对祖母不闻不问,到了关键时候,你要送走的居然是那个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崔三论!大郎,你伤透了祖母的心啊!” 苏玄明望着眼前的祖母,一时心神恍惚。 他搀扶着祖母的手,走进院落:“祖母,爹曾经犯下灭门大罪,若非义祖帮我们隐瞒下来,您哪里还有如今的安稳日子?” “祖母勿忧,孙儿也不走。” 548.第548章 再见,京都 第548章 再见,京都 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 崔三论悠悠转醒,脑子依旧有点迷糊。 昨夜,苏大郎和自己把酒言欢,二人为小南夕的果断决绝拍手叫好。 或许自己年纪大了,酒量竟不如从前,几杯果子酒下肚,就醉了一整晚。 崔三论想伸个懒腰,陡然发现自己并没有躺在熟悉的床上。 车轮滚滚,隔着车厢还能听见早市上的叫卖声。 “我们要去哪?” 崔三论掀开车帘,探出头问道。 这一问,好似施法一般,直接把车外的两拨人给定住了。 宋大和城门口查验的士兵四目相对,眼神里俱是震惊和无措。 宋大心里暗暗叫苦,苏大郎不是说,不到中午,崔大人不会醒过来吗?为何这么早就醒了? 守城士兵眨眨眼,确定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的糟老头子,正是京都鼎鼎有名的崔三论! 这可咋整?虽然陛下没有明着下旨,不许崔三论和苏大郎离京,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二人是质子。 守城士兵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捏了捏手里鼓鼓囊囊的荷包。 崔三论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打翻了调色盘,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 感动,愤怒,愧疚,后悔以及果决,交杂在一起,轮番上演。 崔三论深吸一口气,果断地放下车帘,重新回到车厢里躺尸。 守城士兵和宋大齐齐松了口气。 “一路顺风。” 宋大抱拳行礼:“后会有期!” 薄雾缭绕,远处的山峦轮廓渐渐清晰,宛如一幅水墨画。 车厢里有崔三论,宋夫人和宋娘子不好进去,便和宋大一起挤在车辕上。 自打出了京都城门,车厢里便没有一点动静。 “阿爹,你要不要进去看一下?”宋娘子轻声道。 苏大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崔大人的身体,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唯恐崔大人撑不到河中府。 宋大停住马车,张了张口,没敢掀开车帘。 车厢里的人许是没睡着,见马车停了,开口问答第一话却是:“大郎可有什么嘱咐?” 宋大舔了舔嘴唇,低声道:“让我们平安把您送到河中府。” 过了一会,才传来崔三论苍老的叹息:“我本是一轮残阳,何需朝阳来换?” 宋大:“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大人您的阅历和智慧,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 崔三论心知,事已至此,再惋惜也没用。 他掀开车帘,让宋夫人和宋娘子进去休息:“许久不曾出京都,我坐车外头缓缓。” 宋娘子和宋夫人对视一眼,便垂头进入车厢。 宋大扬起马鞭:“我们先顺着京西路走一段,到了均州再换水路。京都的客船大半都被包下,准备南下。我们若想要从京都坐船北上,还需等上好些日子。” “大郎怕夜长梦多,于是我们就先往西绕一段。到了均州后,那里也有百达快递,到时候,随他们的船一同去河中。” 宋大等人沿着京西路,走上三五日,就来到了均州。 均州的府城比不得京都繁华,但水运通达,大大小小的码头上,停靠着不少运船。这些码头,养活了不少力夫。 街头巷尾虽然也有不少乞儿,但并未见饿死骨。 宋大去拜访百达快递均州分局,崔三论则坐在马车上,观察来往的人群。 这些行人很有意思,分出的三六九等,比京都更甚。 衣着华贵,趾高气扬的,便是那最上等。 衣着普通,忙忙碌碌于生活的,便是那中等。 最下等的,满面愁苦,眼神无光,身上无多少肉,手指粗糙。 然而还有一等,不在这三六九等之列。 他们衣着普通,神情却格外自豪,遇到最上等的人,也不会露出卑微之色。 “真是稀奇。他们有何底气?” 百达快递均州分局的钱管事,顺着崔三论的视线望去:“他们是我们的人。” “我们的人?” 钱管事理所当然道:“对,百达快递,百川书院,果子酒分销,不都是云国公的产业吗?” 崔三论好几年不出京都,竟然不知道,京都以外,顾南夕的威信如此之高。 即便是她名下产业的伙计,也不会轻易被人轻视。 钱管事在均州挺能说上话,当天下午就安排好船只北上。 纵使码头上负责查验的官吏,认出来崔三论,也只当没看见,直接给放行了。 直到客船驶出十里地,再也看不到均州的影子,崔三论这才惊觉,困住自己多年的牢笼,就这样破了?! 站在船甲板上,望着河水滚滚而流,水浪猛烈地击打着两岸石山,飞溅的浪落在岸边的杂草上,挂着水珠的草木随风起伏。 崔三论深吸一口气,吐出胸中的浊气后,深深感觉捆住自己的链条,在水浪的拍打声中,寸寸断裂。 “我原以为,这是逃亡之旅,路上必不会太平。” 宋大安排好自己的妻女后,担心崔三论会着凉,便带着一件斗篷来到甲板上。 “我们若是早点出发,也不能像现在这样顺利。正是因为云国公拿下朔州,他们才会给人方便,给己方便。” 官场上的人惯爱见风使舵。 云国公在短短几日内,就用一万兵力拿下朔州。 明面上,她手里头还有九万大军。但背地里,谁能确定她有多少? 草原上的部落那么多,云国公一呼百应,随时可以拉起一支数万的骑兵大军。 草原人本就凶猛,再配合上云国公的用兵如神,云国公到底能走到哪一步,没人敢下定论。 崔三论神色一愣,随即轻笑:“我这是沾小南夕的光了。” 这艘客船,是归属于百达快递名下,用于承运货物的,没有外人,全是自己人。 许是终于摆脱监视的缘故,崔三论心情极好,精神头也恢复了很多。 宋夫人担心崔三论吃不惯船上的伙食,还单独给崔三论开小灶。 梅包子,羊肉汤,鸡丝面,蜜饯李子雪酥…… 把崔三论吃得容光焕发,看不出一点病态。 “义祖,大哥信中,十句里有九句是叮嘱我好生照顾您的身体。可瞧您这身子骨,怕不是比我都要壮实!” 李明德早早的就来到了码头接风。 549.第549章 乱糟糟 第549章 乱糟糟 “这要多亏了宋夫人和宋娘子。”崔三论毫不吝啬对宋家人的感激之情。 宋夫人红着一张脸,羞涩地躲到宋大身后。 宋娘子倒是落落大方:“人逢喜事精神爽,崔大人的心情变化,才是身体好转的关键。” 李明德再三感谢宋家人,并热情地邀请他们回李府住上几天。 当初为了给云州筹粮,李明德特意换了个郊区的大宅子,那里人烟稀少,地方大,方便囤粮。 就是离上班的地方太远了,每日天还未亮,李明德就得早起。 总之,地方足够住,纵使再来十好几个人,也住得开。 宋大本想推辞,李明德的态度却十分坚定:“宋郎莫急着拒绝,这河中府恐怕和你们想象中的不大一样。你们一家三口,初来乍到,还是先住到我们李府。” 崔三论拧眉,冲宋大使眼色,宋大便接受了李明德的好意。 李明德这次并没有带衙役来,而是带着二十来个百达快递的壮汉。 一群人走在大街上浩浩荡荡,街道两旁的百姓,隔老远便都闪开了。 崔三论掀开车帘,对上老百姓避之不及的目光,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从码头到李府,需要穿过河中府的西门。 河中府比均州还要破旧些,路旁好多倒塌的房屋都没有重新翻建,而是用仅剩的围墙和砖瓦,支起一顶顶窝棚。 但说它不繁华吧,路过运河的时候,还能听到运河船上传来的欢声笑语。 重建起来的大院格外气派,比人还高的围墙,挡住了外人的视线。 最为气派的当属河中府刺史府,即便在西城门,也能看到它高耸的屋顶。 马车里,宋夫人紧紧攥住宋娘子的手,不知为何,她有种汗毛直立的不安感,好似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盯着马车。 直到彻底出了西城门,走到乡间小路上,宋夫人才长长舒口气。 一直紧绷着的百达快递壮汉们,也稍微松懈下来。 马车越走越偏,人也越来越稀少,偶尔碰到的几个人,全都瘦骨嶙峋,宛若一具具枯骨。 他们或漫无目的地行走在田间小路,或者干脆躺在黄土之上,麻木地盯着马车,任由苍蝇围绕着自己飞来飞去。 宋夫人瞧见这一幕,心中不落忍,翻开布包,想要拿出几个饼子。 “宋夫人,不可。”李明德拦住宋夫人,“河中虽未发生饥荒,实则跟发生饥荒无异。” 饥荒年间最怕的是什么呢? 最怕的就是发善心。 宋大捂住宋夫人的手,郑重道谢:“多谢李郎君。” 宋大已经明白,为何李明德非要自己住进李府了。 李府位于河中府城外的山牙子沟,这里有一个不到百人的小村落,也算是周围最大的几个村落之一。 刚到村门口,一个缺了两颗门牙,脸上全是褶皱的跛脚老婆子,就拦住了马车。 “行行好,李郎行行好,买下这筐鱼吧?”李明德掀开车帘,让老婆子把鱼筐端过来,然后从兜里数出一枚铜钱,带着斥责道。 “一文钱,不能再多了。天天上沟里去捞鱼,就连鱼仔都没放过,等鱼仔捞光了,你还能捞啥?” 老婆子接过铜板,讨好地笑了笑:“祝李郎升官发财!等我家大郎和幼娘回来了,再让他们好好谢您。” 老婆子刚走,一个身形瘦削的娘子畏畏缩缩地上前。 她倒是不敢找李明德,而是冲着百达快递的壮汉们伸出一个巴掌,比划个手势【五】。 壮汉们哪里敢在李明德的眼皮子底下干这种事? “去去去!一边去!莫挡道!” 娘子揪着自己的腰带,遗憾地缩回窝棚里,窝棚里隐隐传来婴儿的哭泣声。 正如刺史府在河中府,格外耀眼醒目,李府在山牙子沟也是独一份的存在。 马车进入李府,刚停下来,李明德掀开车帘,想要扶崔三论下车,却被一把挥开。 宋大瞅着这一幕,默不作声。 李府的杂役不多,除了那个做饭的老婆子,看门的一家子,就只额外添了两个打扫的粗役。 倒是雇了十好几个护卫,看家护院。 老婆子早就按照吩咐,准备好了一桌美食。 只是这一顿饭,众人食不言,寝不语,没了初见面时的热闹喜庆。 饭后,宋大借口累了,想要休息,便带着一家人回住处。 见他们走远,崔三论压抑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李明德,这就是你们治理下的河中吗?!你们师兄弟多人,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就是这样做的?!” 李明德亲自给崔三论倒杯茶:“我就知道义祖定会骂我,您可算把这口气出来了。莫要憋在心里,憋坏了身子。” “少跟我扯东扯西!” 院子里的杂役,听到这动静,一溜烟地跑走了。 李明德摸着好不容易长起来的胡须,叹气道:“义祖,并非我们兄弟同流合污,实在是,难救将倾大厦。” 李明德一肚子苦水:“初到河中,我们也想着把河中治理的太太平平,给干娘一个繁华的河中郡。” “辰子在团风县,自掏腰包,用果子酒给他的分成,鼓励农桑。你猜怎的?免费发放的种子,一大半都落入当地大家手上。辰子亲去乡里,想要为农户主持公道,却被乡老赶走。” “廉哥儿想学着百川书院,免费教化百姓,然而无人肯去。他们宁可让孩童去打猪草,也不许孩子上学堂,说怕见识了天地,就过不了低头的日子。” “义祖,别看我现在是个主薄,您可知,我这条命在朔州值多少钱?一千两!若非干娘拿下朔州,震慑住某些人,您可能就见不着我了。” 崔三论大受震撼:“怎么会如此?” “官员贪婪,百姓懦弱愚昧。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钱,就是官员的命也能买下来。” 李明德神色冷冷淡淡,语气冰寒:“河中之乱,如病入膏肓,除非从根子里就挖干净,否则迟早会重蹈覆辙!” 李明德望着崔三论,视线无比炙热:“纵观天下,唯有干娘才有能力和魄力改变河中乱局!” 550.第550章 还能更糟糕吗? 第550章 还能更糟糕吗? 夜晚,明月照在窗前,崔三论辗转难眠。 河中府竟然如此之乱,官员,士兵贼匪,豪强富户,诸多势力犹如一团乱码,缠绕在一起。 崔三论眉头紧紧皱着。 他知道李明德等人的意思,他们是希望自己转告顾南夕,让顾南夕尽快南下。 崔三论坐起来,走到窗前,望着天上一轮明月,苦苦思索。 到底是河中郡本就如此,还是李明德等人故意放任局势沦落至此? 人心善变,尤其是入了官场后,在功名利禄面前,一个人做出任何选择都不足以为奇。 南下? 不南下? 崔三论只觉得身处迷雾之中,辨不清方向,在那迷雾背后,或许藏着无数的吃吞人怪兽。 随着一声嘹亮的鸡鸣,崔三论走到院子里,恰好遇见宋大一家人。 宋大朝崔三论行礼:“我们一家昨夜商议过了,原本打算在河中府停留,休养生息。” 宋大挤出一丝苦笑:“可瞧如今这模样,河中府不适合我们。所以我们打算跟着您一路北上,去云州看看。” “云州刚经历战乱,恐怕也不复往日繁华。” 宋娘子眼睛里泛着光:“可是,大将军在那里。大将军在的地方,总归是不一样的。” 从河中到朔州,就只能走陆路了。 李明德给崔三论安排的是百达快递的商队,足足有五十来名护卫。 宋家人想要同行,无非是添一辆马车的事,简单的很。 崔三论不想在河中府多待。 第三日,一群人就准备出发了。 这次还是要穿过河中府的西城门,有这么多护卫在,倒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惹。 在排队的空档,离城门口不远处发生了一阵骚乱。 一个瘸腿的老婆子揪着一名娘子的衣襟破口大骂:“一个小骚货,竟然偷到我头上来了!你说,把我的钱藏哪儿去了?!” 老婆子对着娘子又锤又打,昏的眼睛里满是凶光。 娘子紧紧护住自己怀里的婴儿,一边挨打,一边流着泪。 “你个下贱货!死了该下十八层地狱!” 崔三论:“那不是村里卖鱼的老婆子吗?” 这几日,崔三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见到这一幕,便上前去:“都是邻里相亲,缺了多少钱?我补给你。” 老婆子看都没看崔三论一眼,像癫狂了一般,不断地撕扯着小娘子:“邓寡妇,你快说,把我的钱弄哪去了!你再不说,我就把你的孩子摔了!” 说完,老婆子就要去抢邓寡妇怀里的婴儿。 邓寡妇猛地抬起头,一把推开老婆子,怒道:“没了!那些钱全被收税的收走了!日他十八辈子祖宗,收什么寡妇税,人头税!我儿不到一岁大,还要交人头税!” 邓寡妇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我家连田地都变卖了,凭什么还要让我们交田税?!” 邓寡妇狠狠地看着老婆子:“你个死老太婆命好,一儿一女全没了,还有人愿意帮衬你!” 老婆子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双手捂住头,蹲了下来:“你在胡说八道!我儿当兵去了,时常写信给我闺女!我闺女儿嫁到县里头,日子好过着呢!”邓寡妇嗤笑一声:“少自欺欺人了!你儿去当兵,给你换来五百枚铜板,实际上却被刺史拉去挖石矿,死在了矿上!” “你闺女说是嫁到县里头,实际上被夫家卖到妓院,被折磨死了!也就妓院里的小桃红心好,每个月都雇街上的书生,写一封家信给你送去!” 老婆子不停地摇着头:“你胡说,你胡说!” 邓寡妇已经饿了三天肚子了,一点奶水都挤不出来,还欠了吴家七百钱水费,没有一点活路! 邓寡妇又哭又笑,只能把锋利的匕首刺向更弱的人:“若不是如此,你为何不接受大人的银钱?!” 老婆子如遭雷击,再也无法自欺欺人,捂住胸口,一屁股坐在地上拍大腿。 “我的儿啊!那五百钱,娘一个子儿都没动啊!我苦命的幼娘,我三抬嫁妆送你出嫁,只回来一块红绸!” 用这块红绸包裹着五百钱,这就是老婆子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两个女人,哭的撕心裂肺。 周围的人却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脚步也不曾为之停留一下。 崔三论紧紧攥住拳头,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李明德,大周鼓励再嫁,何时要收寡妇税?!人头税为何要摊到一岁稚儿身上?水费又是怎么回事?!” 李明德眼眸漆黑,没有一丝隐瞒:“当初,官家要建观星台,让各州资助。河中府本就没缓过来,如何拿得出钱?于是就增加了税目。”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崔三论:“官家不是暂停修建了吗:” 李明德:“涨税容易,降税难。” “水费呢?” 李明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怪异的笑:“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为了解决河中府财政不足的问题,刺史大人便卖了田地和山川。河中府的每一条河,都有它的主人。” “胡闹!这简直是倒反天罡!你为何不将此事上报朝廷?!” 李明德长叹口气:“义祖,这些人的背后哪个不站着一两个京官?您猜,山头最多的那户人家背后是谁?” “佟太师?” 李明德噗嗤一下笑出来声,眼神格外复杂:“不,是李阁老。” 老婆子和邓寡妇依旧在嚎啕大哭,哭声刺耳。 崔三论站在原地,沉默了良久,从荷包里拿出二两银子,塞给老婆子和邓寡妇:“莫哭了,你俩一人一两,不许争抢。” 崔三论扔完银子后,就爬上了车。 李明德暗叹一声,吩咐两名壮汉几句话,这才坐进马车。 “你跟他们说什么了?” 李明德:“让他们护住邓寡妇和老婆子,去把银子光。” “才一两银子,至于吗?” “哪怕是一个馒头,都容易引来杀身之祸。”李明德跪下来,叩首。 “义祖,您救得了一人,救不了一县一郡。恳请干娘可怜河中百姓,解他们忧苦!” 崔三论是不希望顾南夕在此时贸然南下的,这种时候南下,对顾南夕的考验太大了。 “你可想过,这样也许会生灵涂炭?” “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糟糕的吗?” 551.第551章 哈?什么大会? 第551章 哈?什么大会? 李明德只能把他们送出河中府,接下来每到一个县,都会有当地的百川书院学子负责护送。 整个河中郡的情况,都和河中府差不多。 崔三论和宋家人都沉默了。 占据水利要塞,又有沃野的河中郡都是如此一副惨状,更偏北的朔州云州,真的会好吗? 即便对大将军抱有坚定的信心,宋大都不禁怀疑,离开京都,投奔云州真的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吗? 在一路低落的情绪中,众人终于踏进了朔州的地界。 两旁的麦子逐渐金黄,风一吹,便吹起层层叠叠的金色麦浪。 这是如此广袤的田地,竟然没看见劳作的农人。 人都去哪儿了? 朔州与河中郡接壤的是雾渡县。 一条小河,穿县而过,每日清晨,雾气蒙蒙,让县城如梦似幻,宛若仙境,故而取名雾渡县。 因为与河中郡接壤,这个雾渡县也染上一些河中郡的陋习。 在云国公占领朔州后,领头的百达快递队长,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雾渡县是严家产业,县里的河,也被人家改名叫流金河,意思是这是一条流淌着金子的河,但凡用了这条河里的河水,就是沾了严家的财气,所以需要赔偿严家。” 崔三论出了京都后,才真正见识到地方官员是何其荒唐:“所以这里也收水费?” “以前是收的,不知道现在还收不收。” 队伍里的其他人纷纷抱怨:“最不乐意走的就是雾渡县!上次来的时候,艾玛,不过是喝了几口河水,就讹了我们三百文!” “明明知道我们是百达快递的人,还敢打劫!朔州府都没这样!” “因为在这里当县令的是严家的二房长孙!” “我听说,他的举人功名都是让人替考,才考上的。” “也不知道走的哪家门路,竟然回朔州当县令!” 即便众人对雾渡县的印象不佳,但想要北上,这条是必经之路,怎么也绕不过去。 宋大摸了摸自己腰间的荷包,露出一丝苦笑。 难怪都说穷家富路,出门在外哪哪都要钱! 谁能想到喝一口河水也要交费!也不知自己带来的这些家当,够不够用? 一群人朝着县城走去,遇到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只是那群人瞅一眼商队,还没等人喊住他们,一个个撒开脚丫子就跑了。 百达快递队长低声抱怨:“这么着急做什么去?难不成是发米面?” 队友嘲笑:“想得真美!朔州都穷成啥样了,还发米面呢!” 队长摸了摸脸,有些不好意思,随即眼睛一亮,叫住不远处的一个小身影:“狗娃子!你站住!你快过来,我问你几句话,不白问!” 那道小小的身影蹲在原地,似乎迟疑了好几秒,这才颠颠地跑过来。 他仰着一张黑漆漆的脸,露出豁牙的一张嘴,略带漏风:“成大郎,你快些问,我赶时间呢,去晚的话,就来不及了!” 队长成大郎从腰间拿出一块饼,掰了一半,递给狗娃子:“朔州被云国攻占了,你知道不?” “知道啊。”狗娃子小心翼翼地把饼塞进怀里。成大郎的心略微放松下来,既然连狗娃子都知道这事儿,那说明云国公对朔州的掌控力还是足够的。 “云国公有没有开仓放粮?县里头形势可还稳当?” 狗儿子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急迫:“稳当!老稳当了!我们又没有遭灾,云国公为何要开仓放粮?” 崔三论的眉头皱了皱,顾南夕向来把百姓放在心上,朔州的情况跟河中郡差不多,她为何不施粥? 难道她手里的粮食也不多了? 成大郎:“狗娃子,你急着干啥去?” 狗娃子的眼睛一直盯着县城方向,回答问题也心不在焉:“去县城,参加诉苦大会。” “啥诉苦大会?”成大郎还是头次听说有这个大会。 狗娃子简单解释了一下:“亏的你是百达快递的人,连这个都不知晓吗?云国公提出来的,就是搭个戏台子,谁愿意上去讲,谁就上去讲!” 成大郎对狗娃子刮目相看了:“你可以啊,还有这胆量,当着那么多人面说话?!”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狗娃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刚开始确实没这胆量,但云国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只要上去诉苦,哪怕只说两三句话,也给一斗粮!可惜,每人每天只有一次机会。” “还有这么好的事?!我跟你一块看看去!” 成大郎提溜起狗娃子,放到自己的马背上。 狗娃子还嫌速度不够快,不断催促:“速度快点!今天审判的是严剥皮!诉苦的人肯定很多,咱们得赶紧去排队。” “严剥皮?” “就是以前的县令!雁过拔毛,人过剥皮。我们都恨毒了他!今儿个一大早,村头的李婆婆就出发去县城了。我是起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狗娃子的脸上写满了后悔,早知道,昨天晚上早点就睡好了,学看啥星相呀! 成大郎被狗娃子财迷的模样逗笑了:“莫着急,大不了,我把这一斗粮给你补上。” 狗娃子脱口而出:“这是钱的事儿吗?!我是怕我上不了这个台!如果给我一个机会上去诉苦,我能说他个三天三夜!” 成大郎摸摸后脑勺,眼神透露出迷茫,不是说,为了钱所以才上台的吗? 怎么又变成宁可不要钱,也要上台了?! 在狗娃子的不断的催促下,众人终于来到了城门口。 守城卫兵眼神不善地打量他们一眼:“下马!” 成大郎等人纷纷下马。 守城士兵翻开成大郎等人的文书,发现是百达快递的人后,这才缓和了神色,解释一番。 “今天来诉苦的人太多,城里装不下,所以无论是谁,全都不得骑马入内。门外有马厩,你们可以把马存放在那。” “若是不用水,不用喂草,那就没有任何费用。如果需要喂水喂食,一匹马一天一文钱。” 这价格倒是很便宜,去驿站的话,一匹马也要一天也要收五文钱。 成大郎等人老老实实地把马寄存在城外,然后在狗娃子的带领下,护着崔三论等人入了城。 552.第552章 开眼了 第552章 开眼了 雾渡县就和平常的小县城似的,一条主街,直通县衙。 主街两旁的房屋,均是两层建筑,各种商铺都开着。 恰逢八月,街道上十分应景地开启桂市,售卖各色桂制品。 桂糕,桂簪,桂手串,桂饼,桂酒…… 扑鼻而来的浓郁桂香,映入眼帘的拥挤人群,让崔三论等一行人不禁怀疑,这真的是战后的雾渡县吗? “快!快往前走!诉苦大会就在县衙门口!” 狗娃子撒开脚丫子就想往前冲,一把被成大郎抓住:“你瞧瞧前面的人群,凭你一个人能挤得进去吗?” 这条直到越往北走,人就越多。 一眼望过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 他们穿着破旧的草鞋,衣服上也打满了布丁,但脸上却多出了一股精气神。 崔三论吸口气,沉声道:“我们挤过去。” 成大郎等人个子高又强壮,一看穿着就不是平常人,很快就从拥挤的人群中挤出一条小道。 等他们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就看见气派的官衙门前搭着一个简陋的台子。 一个皮肤白皙,胖嘟嘟的男子,双手被捆在背后,被压跪在台子上,满目惶恐。 狗娃子恨恨地朝男子方向唾了一口:“他就是严剥皮!” 没过多久,一名身穿皂服的小吏拎着一个锣,走到台子中央,用力一敲。 “诉苦大会开始!” “我!” “我有话说!” “我!我!” 台子底下,众人纷纷举起手,想要做第一个发言的人。 小吏随手指了一老汉:“你先来。乡亲们别着急,今天没有时间限制,保证让大家伙说个够!” 被点名的老汉,颤颤巍巍地爬上台子,手脚在不停地发抖,紧张得直冒冷汗。 但他的视线投向严剥皮的时候,瞬间就凭空而出一股力量,支撑着他把话说下去。 “我叫李大山,雾渡县本地人。自打严剥皮来了我们县,今天一个人头税,明天一个水费,后天一个山头费,各种税收名目,连乡丁们都搞不清楚,只统称为杂派钱。” “原本我家还有十亩上等田,被一层层搜刮下来,把田卖了,都补不足这些税收。我们兄弟四个人,穷得只剩一双草鞋,一身衣服。” “兄弟们把这身衣服给我,再三叮嘱我,一定要好好诉苦!让云国公看看,这严家就没有一个好人,一定不能放过他们!” 李大山边说边流泪,台子底下也响起一片抽泣声。 李大山说完了,就上小吏那里领了一斗米。 小吏好心提醒:“回去把衣服换一换,让你的兄弟们也来领米。” “嗯!” 下一个上台的,是一个瘸了腿的汉子。 他一上来,就踢了严剥皮一脚:“我叫钱凤山。当初我娶媳妇的时候,拜完天地,正准备入洞房,保长就领着几个流氓,带着刀闯到我家,不许我成亲!” 钱凤山眼眶猩红,双手攥拳,牙齿咬得咯咯响:“保长非说,我还没有成亲,就和媳妇儿睡过觉了,这是犯罪!除了不许我成亲之外,还罚我酒席一桌。” 钱凤山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寻思着赶紧置办一桌酒席,再拿些钱财,把保长给打发走。万万没想到,保长趁着这桌酒席,还有桌椅,吹鼓手,竟把我媳妇嫁给了他的侄儿!”“吃着我家的饭,睡着我精心置办的床,他侄儿竟然当着我的面,和我媳妇儿洞房!” 钱凤山哭得声嘶力竭:“我媳妇不从,就被他侄儿活生生打死!我不服,上官衙告状,这严剥皮收了保长好处,不仅不为我做主,还把我关进牢房,打断了我一条腿!” 钱凤山噗通一下,对着北面的方向,哐哐磕头:“求云国公做主!求青天大老爷为我们做主啊!” 小吏擦了擦眼泪,扶起钱凤山,把一斗米给他,安慰道。 “钱郎放心,我们云国公跟其他的大官不一样。别人怕这些地头蛇,我们咱们云国公不怕!你要好好活着,睁大眼睛看一看,这座大山是如何被云国公推倒的!” 钱凤山接过大米,临下台之前,狠狠地朝严剥皮脸上吐了一口浓痰。 李大山和钱凤山两人的诉苦,彻底点燃现场的气氛,接下来,台上台下皆哭成一片。 “我在严家当马夫,他们月月扣我钱,马尾巴乱了,就揍我一顿。当牛做马整整五年,不仅没拿到一文钱,还欠了一两银子的债!” “我长姐是严家的厨房娘子,那晚,分明是严剥皮自己吃醉了酒,第二日头疼,他说是厨房的人要害他!活生生把我长姐打死!” …… 一声声泣血的控诉,让雾渡县百姓感同身受。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严剥皮迷茫地睁大眼睛,看着义愤填膺的人们,就像在看一出出闹剧。 人本就分个高低贵贱,有的就是天上的云,有的就是地上的泥,这是从一出生就注定好的。 这些年来,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为什么这群泥腿子就像中了邪一样,开始觉得这些遭遇是不公的,是充满苦难的? 哪个朝代不是如此,哪个地方不是如此?! 严剥皮勾起嘴角,扯出一丝讽刺的笑,顾南夕倒行逆施,终有一日会被反噬! 这场诉苦大会,一直开到月亮高悬。 众人顶着哭红肿的双眼,仇视地望着严剥皮。 此时,刚从另一个县赶过来的牛锦一,站在台子上,高声道。 “严格致违背律法,欺压百姓,数罪并罚!” 牛锦一接过纪录罪名的本子,一条一条念出来:“先打一百大板子。” 严剥皮被两名士兵压制左右两肩膀,以免他动弹逃脱,另外两名士兵手持棍棒,高高举起。 严剥皮瞳孔放大,用尽力气和各种办法试图挣脱,脸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面色通红涨血,狰狞无比,眼珠子甚至有脱出眼眶的架势。 “你们助纣为虐,不得好死!天底下不止我们一个严家,还有千千万万个严家!你们且等着,他们势必不会放过云国公!” 牛锦一拧眉,一挥手。 沉重的棍棒携卷着巨大的力道,砸在严剥皮的身上,疼得他五脏六腑几乎都要移位了。 这几天总在怀疑,自己写的小说到底怎么样?好不好看? 去翻排行榜,总觉得自己写的,和榜上的内容格格不入。 编辑说,女频还是要写感情戏,感情为主,事业为辅,才能火起来。 一想到什么掐腰,夜夜宠,要和我的女主沾边,我头皮都要炸开了…… 完全没办法想象那场景。 就算要掐腰,那也得是顾南夕掐男人的腰! 553.第553章 一计数雕 第553章 一计数雕 严剥皮嘴上说的硬气,实际上连二十板子都没扛过,就由剧烈挣扎到气息奄奄,最后没了活气,脊背到臀部这块地方彻底烂了,露出被打断的森森白骨。 应该是十分骇人的一幕,台子底下的百姓们却爆发出热烈的庆祝声。 随着严剥皮的死,压在雾渡县百姓的一座大山轰然崩塌。 狗娃子觉得自己身体都轻巧了不少,整个人都能站直了许多。 “成大郎,今天晚上你们住哪?你们常去的那家客舍,已经被收归县衙了。” 成大郎茫然:“什么叫收归县衙?” 狗娃子蹦蹦跳跳的,显然心情好极了:“整个朔州,无论是山山水水,还是田地房屋,全都归云国公。” 本来还笑意盈盈的崔三论,听到这话,笑意就僵在脸上,表情都快要裂开了。 顾南夕这是想做什么?! 成大郎咋舌:“朔州百姓们能干吗?” 狗娃子摇头晃脑:“这有什么不能干的?这些田地本来就没我们的份,全都在豪强士绅手里呢。他们和云国公对着干,云国公不收拾他们,收拾谁?” 狗娃子带着陈大郎等人来到县衙接管的客舍。 通铺的话,一人一晚一文钱。 五人铺,一人一晚两文钱,还提供一壶热水。 双人房,一晚上三十文,提供两壶热水和两碗粥。 价格倒是比先前的客舍要便宜许多。 陈大郎要了几间五人铺,刚想问崔三论和宋家人想要订什么房间,就看见牛锦一急匆匆地带人过来。 “崔大人,下官来晚了,请您恕罪。” 崔三论看了牛锦一许久,都没认出来他是谁。 牛锦一自报家门:“家父是云州监军,下官原是百川书院云州校长,现在暂任朔州长吏。” 崔三论脸上浮现了然之色,这牛锦一不过二十年华,就受到如此重用,可见是根正红苗! 牛锦一热烈邀请崔三论去县衙歇脚。 崔三论想着多和牛锦一问一问朔州现状,便同意了。 宋家人觉得去县衙住着不自在,决定和成大郎一起住在客舍,等崔三论准备北上时,他们再一起跟着出发。 县衙装修十分阔气,床都是梨木打造的,看得崔三论直皱眉。 牛锦一把最宽敞的一间主卧让给崔三论,又吩咐杂役搬来洗好的被褥。 “崔大人,这些家私都是前任县令留下来的。原本有人提议,要把这些都砸了,但我觉得,这样太过浪费!破除陋习,不在这些形式上。” 崔三论沉默不语,坐在桌前,用眼神示意牛锦一继续往下说。 崔三论本就是清流之首,名声震天,是无数学子心目中的偶像。 他又是云国公的义父,来到朔州的地界,说要去大逆不道的话,在这里,他就相当于太上皇! 牛锦一:“大将军来了朔州后,发现朔州十分之八九的财富,都掌握在当地豪强士绅手里。他们的关系如蜘蛛网一般,盘根错节。” 牛锦一以前在心里,确实是有一点点看不起何云燕大人的。觉得何大人碌碌无为,身为朔州刺史,却被这些世家拿捏。 等牛锦一真正接触朔州事务后,他才清晰地感受到,这些势力有多么复杂。 何大人能安稳地坐刺史之位上这么多年,还能在那么关键的时候,派兵援助云州,是相当了不起的一件事。 牛锦一给崔三论倒了杯茶:“大将军大刀阔斧,砍掉朔州十大世家后。面临的主要问题有三。” “一是不曾上报的大片农田和人口该如何处理?” “二是当地百姓生活困苦,是否要发粮救济?” “三是基层官吏与乡绅多有勾结,如何整肃官场?” 牛锦一见崔三论侧耳倾听,谈性渐浓,言辞也都是对顾南夕的崇拜。 “光十大世家的俘虏和隐瞒人口就达高达三万。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些俘虏可以送去矿上挖矿,但人数实在是太多了。” 俘虏人数一旦超过某个临界值,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哗变,影响整个朔州的安稳。 很多苦力的事,需要俘虏去做,但不能太多,过多的俘虏只会是累赘。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牛锦一私心里,是希望云国公能妥善处理这些俘虏的事,博一个好名声。 毕竟每一个开国之君,到最后都是需要洗白的。 崔三论也清楚了朔州的困境,追问道:“南夕是如何打算的?”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牛锦一耐心解释:“我们先是把俘虏分类,十大家族的人必然不可能放出来,他们得做苦力到死。跟他们的关系疏远,只是做护卫,手上没有沾染人命的,则可以用劳动赎身。” “赎身?” “对!给他们一年考察期,若是安安分分,没有惹事生非,就给他们一个做军屯的机会。平日里大部分时间开垦荒田,农闲时参与其他劳力建设。积攒下钱财后,就可以给自己赎身。” 崔三论点点头,有这个盼头在,就可以把这三万俘虏安稳住,最起码一年时间。 牛锦一:“如果这些俘虏做出巨大贡献,也可以缩短考察期。” “什么巨大贡献?” “例如提供一些重要的消息,或者本身有特长,经过杂家墨家农家的挑选后,可以去工坊或者农田干活。” 至于提供重要的消息,其实就是相当于内部举报,进而分裂他们,不会让他们拧成一股绳,暗暗搞事。 崔三论继续听着牛锦一的解释。 他和顾南夕多年未见,即使往来书信频繁,但话题不可能事无巨细,所以,他并不清楚顾南夕成长到何种地步了。 牛锦一深知自己扮演的是一个什么角色,于是尽量客观地把顾南夕在朔州采取的举措,讲给崔三论听。 “关于田地收归县衙所有,这个举措争议比较大。有学子认为,这样触及到许多家族的利益,不利于我们南下。” 越往南,就越富裕。 有的普通家庭,也会有好几亩地,至于达官贵族,名下的土地更是数不胜数。 云国公在朔州采取的政策,极有可能会成为日后的国策。 所以,不少人都很反对这一条。 554.第554章 朔州是个实验场 第554章 朔州是个实验场 在秦汉时期,军田一体。 平日里是种地劳作的农民,等到战时,这些农民就会化身为英勇无畏的秦军。 他们用战功换取爵位,实现阶层跃迁。 顾南夕在朔州实行的这一套,其实就是军爵制度的变种。 崔三论的眉头紧紧皱着,指关节一下又一下地轻敲着桌子。 “所以在朔州,田地为官府所有。官府会提供农具良种耕牛,官府四,民分六。” 牛锦一:“对。我们在云州也是这样实行的。只不过我们会多给云州百姓一个选择,那就是领工资,民间都戏称职业农民。” 云州的耕地很少,就算有,产量也不高。 所以当初,官府只了很少的一点钱,就把田地给买过来了。 当时,云州推行农村合作社以及种田职业化,两种并不一样的制度共同实行。 顾南夕的本意是,看一看哪种更适合云州,没想到云州战乱不断,还没测出个结果,就库库一顿打。 在顾南夕的带领下,云州大军又猛的很,不仅干掉了鞑子,还把朔州给打了下来。 崔三论叹道:“朔州成为你们的试验场了。” 牛锦一揉了把脸,虽然才过去半个月,但大家都反映过味来了。 云国公的意思就是,她把朔州给犁了一遍,特权阶层几乎被清空,朔州就是一张白纸。 以后打下的地盘会采取什么样的政策,就看朔州的实验结果! 在这段期间,大家就放心大胆的干,各显神通! “没办法,云州太特殊了。无论是群众基础,群众素质,云州都远超朔州一大截。我们完全没有办法把云州的经验复刻到朔州上。更关键的是,大周的其他地方跟朔州很像。” 牛锦一感受到了沉沉的压力,以前在云州,颁布一个政策下去,里正,乡老就能把事儿办得妥妥的。 换到朔州后,政令到达县一级,就卡住了。 刚开始,牛锦一以为是乡绅冷暴力,抵抗不合作。 后来,牛锦一风风火火地把乡绅收拾一遍,效果也没好到哪里去! 因为底层百姓不识字,理解能力差,即使用大白话跟他们说一遍,他们也不能理解。 他们就好像地里的牛,只会埋头苦干,不会抬头问一问,为什么? 牛锦一没办法,只好去求助云国公。 顾南夕只给他一句话:“你要学会激活他们。” 这句话,就像晴天霹雳一样,瞬间劈通了牛锦一的任督二脉。 尤其是在顾南夕提出开诉苦大会后,无论是在俘虏队伍里,还是在底层百姓中,都取得了出乎意料的,令人欣喜的效果! 牛锦一也深切地明白了,什么叫做激活! 这些底层百姓本就一无所有,以前种的地,不仅要交上五成的租金,还要负责粮税,一年到头,后背朝天,都不能填饱肚子。 通过诉苦大会,他们明白造成自己一生悲剧的,并不是自己不勤快,而是因为这些豪强世家的过分剥削! 点燃怒火,发泄完心中的愤怒,再加上云国公治理下的朔州进行对比,他们当然会选择对云国公死心塌地! 崔三论:“如果只考虑朔州范围内,实行这些政策,即收拢了民心,又把权力收回官府手里,除此之外,还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农业民生,让失去土地的百姓重新回到田里劳作。顾南夕也不会再缺军粮。” 一计数雕,好处多多。 崔三论神色略微有一些黯然,顾南夕已经成长到自己也看不透的程度。 苏大郎牺牲自己,也要送崔三论回到顾南夕身边。 崔三论心中叹气,自己好像帮不上什么忙了。 “你们云国公以前常爱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你们这些后起之浪,一定要好好辅助云国公!”牛锦一的态度十分谦逊,他郑重地向崔三论行礼:“云国公事务繁忙,说的少,做的多。我时常因猜不准云国公的用意,而心生忐忑。求崔大人教我。” 崔三论瞥一眼牛锦一,见他这么年轻就能担任朔州长吏,肯定是极受顾南夕重用的,便多说几句。 “你们云国公,心气高。她不仅要天换日,还要行万古之事。她的目光不仅在土地之上,更在土地上的万民!” 牛锦一正襟危坐,认真听取崔三论的训导。 “军制上,你们一共有两种,云州是府兵制,每日勤练,战斗力强,费大。这些将是顾南夕的主要兵力。” 秦王有基本盘老秦人。 顾南夕的基本盘就是这些云州兵。 “朔州实行的是军田制,平时劳作,战时当兵。一是处理俘虏的事,二是可以吸取流民。” 牛锦一懂了,怕大腿道:“这是云国公为拿下河中郡埋下的一步棋!” 云州大军还要防着西夏,不可能全部跟着云国公南下。 兵不够,总不能现生孩子! 那就只能抢别人的人! 离朔州最近的就是河中郡,如果把他们的流民吸引过来,既可以壮大自己,也能削弱河中郡。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至于河中郡的百姓愿不愿意来,那是毋庸置疑的! 牛锦一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牛锦一深深地朝崔三论鞠躬,这才退出去,不再叨扰崔三论休息。 次日,崔三论和宋家人再次北上,没过几天,就来到了朔州府。 朔州府的气氛要比雾渡县更活泼热闹些,市集里都是叫卖的小商贩。 有开商铺的,也有挑着担子自己来卖些瓜果蔬菜的。 崔三论随意挑了一家粮铺进去:“一斗米多少钱?” 掌柜的:“精米一斗三十文,糙米五文。” 崔三论眉毛挑高,这价格比在京都还要便宜一些,看来顾南夕平抑米价的工作,做的很好。 恰在这时,只见一只足足有人膝盖高的猞猁,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进来,把宋夫人吓了一大跳。 “哟,大人来了!”掌柜的连忙迎上去,“大人今天想买哪样米?” 小用爪子指指粗面,掌柜立刻拿个袋子装起来,边装边瞅小:“这些够不够?” 小嗷一嗓子,掌柜就知道是够了。 小低下头,掌柜就从它脖子上挂着的小荷包数出四枚铜板:“粗面八文一斗,这是半斗,收你四文。” 小嗷一嗓子,拎着袋子就往外走。 感谢宝子们的支持,大家的留言,我都看到了,一下子又有信心了! 最近写稿的速度比较慢,在重温政治。 打天下容易,治天下难。 虽然是个架空历史,但还是想着给新王朝打个好的基础。 尤其是制度上,直接套用我们现在的制度,肯定不行。 生产关系要符合生产力。 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议,可以提一提哈。 555.第555章 吃你家大米了? 第555章 吃你家大米了? 这一幕,把崔三论和宋家人看着一愣一愣的。 宋娘子忍不住开口问道:“它居然能听懂话?!” 掌柜笑呵呵:“聪明伶俐着呢,是店里头的常客,想必今天是想吃炸果子了。” 真是稀奇! 崔三论和宋大对视一眼,都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跟了出去。 只见猞猁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没有人拦住它,也没有人敢抢它叼着的东西。 路上巡逻的云州兵,还会热情地跟它打招呼:“哟,小,你又出门逛街了?今儿个没训练啊?” 小用尾巴轻轻抽了一下那个人的小腿。 那人笑着道歉:“知道了,知道了,你又翘班儿了。” 周围的人都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切,一点儿也不以为奇。 被称作小的猞猁,一路走到最东头的炸果子摊。 小摊贩老板一见到小,连忙接过粗面:“大人,直接给我铜板就行了,怎么还专程去换粗面?” 旁被摊的摊主取笑道:“还不是因为你上次糊弄它!明明给了你四个铜板,你非说只收到三个。这下可好,满满一兜子粗面,看你如何抵赖!” 炸果子摊老板无奈苦笑:“我也不想的,绿梅姑娘特意叮嘱我,不能给大人吃这么多炸果子,对它身体不好。” 小像是听懂了似的,嗷嗷几声,不停地催促。 “知道了,别催了,大人。” 崔三论诧异,绿梅?这只小猞猁竟然是顾南夕养的?这般嚣张? 崔三论不动声色,假装外地人,问道:“这猞猁还挺富裕,主人家一定很有钱吧?” 炸果子摊老板瞥了崔三论一眼,淡淡道:“外地来的?还行。” 崔三论故意道:“唉,如今这世道可真难。一般百姓连饭都吃不饱,这猞猁居然还能吃炸果子。” 小扭头看向崔三论,眯起眼睛,散发着危险的信息。 一名打扮利落,脸上有好几道长疤的女娘走过来,冷声道:“吃你家大米了?!我乐意给小钱!” 女娘转过头,像变了一副脸似的,温柔道:“小,过来,我瞅瞅你的钱完没。” 小听话地走过去,用脑袋蹭了蹭女娘的小腿肚。 女娘蹲下身,捏了捏小脖子上的小荷包,发现有些瘪了,便拿出二十来个铜板,装进去。 不是舍不得多给,而是担心铜板太沉,勒到小的脖子。 崔三论没见过这女娘,不清楚她和顾南夕是什么关系,不免揣测,难道她是想借着猞猁拉关系? “人不如宠物,人不如宠物啊!” 崔三论唉声叹气的样子,看得元娘格外窝火。 元娘站起身,双手插腰,质问道:“你上过战场,杀过鞑子,立过战功吗?” “没有。” “那你多什么嘴!小可是跟云国公上过战场的!它还传过重要情报,也救过我的命!你若是能做到这些,我也每天给你钱!” 崔三论一哽,这猞猁竟然还立过这么多功?小骄傲地抬起头,威风凛凛。 一旁的宋大无奈地看一眼崔三论。 崔大人哪里都好,就是小孩脾性,总喜欢玩微服私访这一套。 瞧瞧周围的人全停了下来,巡逻的士兵也看向这边,再玩下去,就得玩脱了! 崔三论也感受到周围不善的视线,转身就想走。 元娘叫住他:“老人家,你从哪里来?像你这样子,不像朔州人,也不像云州人。” 元娘狐疑地上下打量崔三论,这人该不会是京都派来的探子吧? 呃…… 崔三轮摸摸后脑勺,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 “元娘,你又给小钱了?!哎呀,它最近吃了就睡,睡了就吃,胖了许多。主子让它减肥呢,我一瞅,又没见它影子!果然是上街来买吃的。” 绿梅觉得这一天天,也不知道是谁在减肥!小越减越胖,自己天天被它遛的,腿都快溜细了。 还没见到绿梅人影,光听到她声,小就叼着几个炸果子,一溜烟儿地跑了。 元娘咳咳两声,转身就跑:“绿梅娘子,娘子军那头还有点事,我过去看看!”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绿梅转弯过来,原地哪里还有人影猞猁影?只有一个糟老头子。 嗯?糟老头子?! 绿梅瞪大眼睛,随即不敢置信道:“是崔大人吗?!崔大人,您终于来了!李郎君的信,昨日便到了。主子还说,今日你若是还没到,她就去接您!” 崔三论和宋家人都被绿梅拉着去朔州刺史府。 崔三论有意无意地问道:“刚才我听那个带疤的女娘说,她是娘子军的?” 绿梅归心似箭:“您说的是元娘吧。元娘是武州马家的儿媳妇,为了给我们报信,差点没死在半道上。后来是小不放弃,在草原上又找了几天,连拖带拽,给她带回来的。” “在云州养好伤后,元娘就要加入娘子军。她身子骨不强健,本来是不符合要求的,但她识文断字,又会算账,便破格录取了。” 崔三论眉头紧紧皱着,他是越来越看不明白顾南夕了。 云州朔州饱经战乱之苦,理应是休养生息的时候。 这种时候应鼓励寡妇再嫁,女人生子,扩大人口,怎么还搞起娘子军呢? 女人都去参军了,谁会来生孩子? 不生孩子,哪里来的人种田,交税,当兵? 崔三论有太多太多的问题和不解,想要问顾南夕,可是当他看见顾南夕,便把这些问题抛到了脑后,心里留下的只有满满的心疼。 “你怎么瘦了?变黑了,皮肤粗糙了,居然还多了几缕白发!” 崔三论冲到顾南夕面前,两眼含泪。 他看到顾南夕的手上居然有长长的一道疤,心脏一阵抽痛:“你受苦了!” 顾南夕傻乎乎地看着崔三论,脱口而出:“义父,你怎么没把你的贝贝们带来?” 自从义父挖到他的贝贝们后,即使到了永昌侯府,也要时刻抱着他的贝贝们睡觉。 崔三论眼角亮晶晶的,吹胡子瞪眼:“还不是你的好大儿!一杯酒就把我灌醉了,打包到马车里!” 556.第556章 天威初显 第556章 天威初显 绿梅亲自下厨,带着刺史府里的诸多下人在厨房忙碌了许久,终于整治出一桌丰盛的宴席。 何云燕,牛锦一等一众在朔州的高官,都被邀请了过来。 这相当于是顾南夕的两拨班底第一次见面。 顾南夕给崔三论倒了杯果子酒:“云烟还在云州,协助王不喜处理云州事务,这次就没有她过来。” 云州是顾南夕的根基,必然是要安排最信任的人守住那里。 崔三论表示理解。 酒巡过后,双方都有意结交,故而宴席上的气氛其乐融融。 崔三论也很快融入到朔州班底中。 等到宴席将散的时候,所有人都把视线投向顾南夕。 顾南夕知道,大家这是都在等自己的一个表态,如何安排接下来的事宜。 顾南夕喝口茶,润润嗓子:“朝廷的态度,大家都看到了,他们在畏惧我们。我们既然已经把朔州吃了下来,就不可能把它吐出去。” “今年气候不好,多地旱灾,即便在朔州,粮食产量也不如以往。在秋收以前,我们暂不南下。” 这个选择,是在众人意料中的事。 顾南夕继续说道:“虽然优势在我,但这不意味着我们什么都不做。我们需要人口,需要粮食!” 顾南夕把视线投向牛锦一:“我跟你说过的虹吸效应,还记得吗?” 牛锦一双手抱拳:“大人,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今年大周的天气十分反常,江淮,湖北,江南,早就开始夏季降雨,但北方,汉中和上阳之地依旧在持续性干旱。 至于云州和朔州,也受干旱的影响。 根据许老的预测,云州的粮食产量将不足往年的一半。 至于朔州,也是如此。 好在由于要应对战事,以及对今年的天灾早就有数,整个云州集团一整年的任务中心,除了备战就是弄粮食。 在把鞑子赶出草原后,鞑子多年的积攒全数落入顾南夕手中。 攻占朔州后,豪强的私库极大地丰富了顾南夕的储备。 三十来名账房,经过五天四夜的统计,最终得出来的结论是,光凭着这两波战获足够云州朔州撑住三年。 但大周其他的州郡就没这么好运了,顾南夕愿意拿出私库救灾,其他州郡的官员和世家可不会这么大方。 河中郡,除了在四月末下过一场雨,雷声大,雨点小,只把地面润了润,进入到五月后,基本上再也没见过雨。 若非河中郡水系资源丰富,恐怕地头上的麦子早就干透了。 在进入到八月底的时候,河中郡各个县的官吏同时收到的两份公文。 一份来自刺史,催促各县起征粮食,并且定下和买钱额度。 一份来自通判,允许各县暂缓征收粮食,催促他们关注赈灾。 李明德把两份公文都看完了,心里的滋味十分复杂。 “李兄,我们该怎么办?听谁的?” 李明德把视线投向《云州周报》。崔大人离开河中郡没几日,《云州周报》就通过各种渠道在河中郡散开。 在最新的一期《云州周报》上,首版头条都是关于救灾的内容。 例如组织疏通河道,重修沿岸灌渠,以工代赈等等。 《云州周报》还提出了新的屯田之法,由官衙出土地,种子,耕牛,并且有农家子指点种植,一年的收成,官方只收四成,这四成还包含了粮税。 这个消息一刊登出来,河中郡刺史就立刻下令,不许《云州周报》在河中郡地界销售。 因而,这个消息还没有流传到民间去。 李明德十指相扣,深吸一口气:“我们当然是听刺史大人的。刺史大人背靠李阁老,通判背后是佟太师。佟太师已经失去圣眷,通判独木难支。” 更重要的是,干娘想要流民! 李明德:“即日起征粮税,但也不要催促太过,以乡间士绅为主。粮税征收上来后,还可以用来救济灾民。这样既遵循了刺史命令,又遵循了通判命令。” 河中郡其他县也和李明德做出同样的选择。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但和雾渡县接壤的平阳县,是彻底躺平了。 他们这个县本来就穷,县令又没有什么话语权,过节才会收到一两份孝敬,一年收入加起来都赶不上河中府的一个小吏。 在收到两份公文后,平阳县令钱也不捞,灾也不赈,只让当地的富户士绅摊派施粥,自己则躲在县衙里喝酒吃肉。 爱谁谁,活是一点也不想干,熬个几年,就离开这鬼地方。 “县令大人,雾渡县那头已经开始收粮了。咱们要不要派人?” 平阳县令皱眉:“跟我们有毛关系?整个县的田地,有一分田地是县衙的,是百姓的吗?” 主薄:“刚才王家还催人来问,县里头已经有三三两两的流民了,问什么时候开仓放粮?” 平阳县令灌了一杯酒,冷笑道:“这时候想起我是县令了?他们隐田那么多,又不交税,到了这时候,就指望我们县衙的粮仓?我们的粮仓比他们的裤兜还干净!让他们自己处理去。” 主薄也知道,县衙实在是太穷了,前任县令把官田以一文钱的价格租给了王家一百年。 刺史那头,又时常截流给县里的拨款。 主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雾渡县许是都忙着秋收去了,两县之间,没有兵员看守。如果这些流民去雾都县,我们要不要派人阻止?” 前几日,两县相接的官道上还时常驻守着高大的云州兵。 光瞅他们一眼,就让人浑身直哆嗦,平阳县里的百姓恨不得离雾渡县十万八千里远。 昨日,主薄就发现,那些兵全撤走了! 平阳县令看主薄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为何要阻止?流民留在我们县,你是能开仓还是能施粥?前几年的民乱,你怕不是忘记了!” 把主薄骂了一顿后,平阳县令像是想到什么,又叮嘱道:“你放机灵点,把去雾渡县的路修一修,指示牌弄的显眼些。对了,《云州周报》不是说了屯田之法?雇几个乞儿在街上说一说。” “可是刺史大人不是不让吗?” 平阳县冷笑:“他不让!他倒是把这些流民接到河中府去啊!” 有听大家的劝,把简介给修改了一下。 不知道这个简介,能不能行? 名字没敢改,怕你们找不到我。哈哈哈。 557.第557章 损招 第557章 损招 流民可不是劳动力,能老老实实被拴在田地里的人,才是资产。 什么也没有的流民,只会是官府的负担,动乱的源泉。 随着旱灾进一步加剧,粮税征收工作也在逐步进行,河中郡各地陆陆续续出现零星的饥民,从乡下和山中逃荒到河中府。 河中府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富裕,不少府中本地人也在街道上乞讨。 河中郡刺史下令,关上城门,不许流民进城,同时写奏折给京都,申请救灾资源。 底下几个县的情况并没有比河中府好。 在官员的考核内容中,人口也是其中一大占比。除了平阳县令破罐子破摔,不仅不留住流民,还把这些流民引向雾渡县。 其他的县令,并不敢让流民随意出县。 只是,想要救灾的话也是需要存粮的,县里的存粮不够,必须要州里给粮才能赈灾。 所以一封封请求刺史批粮的文书就被递到了河中郡刺史桌头。 李明德的心怦怦直跳:“刺史大人,城外的饥民越来越多了。我们若再不施粥放粮,恐怕会发生民乱啊。” 河中郡刺史淡淡地瞅一眼李明德:“京都不来粮,我们如何赈灾?” 河中郡刺史一副没钱的模样,压根不管这事儿。 李明德没办法,刚出刺史府就被通判拉过去。 “别管他,你带着人跟我一起来,我们去放粮!” 每个州郡都有常平仓。 河中郡的常平仓钥匙就在吴通判手里。 李明德带着一群衙吏,跟着吴通判直奔常平仓。 虽然钥匙在吴通盼手里,但负责看守粮仓的却是刺史大人的人。 吴通判怒喝:“快给我闪开!谁敢阻拦以阻拦赈灾,予以抓捕!” 一群衙役冲了过去,迅速打开各处的仓库。 李明德跟在吴通判身后,进入其中一个仓库,发现里面囤积的只有香料,并没有粮食。 吴通判:“把这些香料都卖出去,换成粮食。” 他们又去了另外几个仓库,发现那几个仓库,外面堆着的是陈粮,里面堆着的却是沙土! 吴通判脑袋嗡嗡的,这狗日的刺史!他倒卖官粮,还想让自己背锅! 这事要是捅上去,两人都捞不着好。 可是朝廷也不是傻子,就算要救灾,也会考虑到河中郡当地的存粮情况,而不是任由河中郡开口要多少,就提供多少。 李明德低着头,等着看,这位吴通判最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过了半炷香后,吴通判:“把陈粮也拿去赈灾。”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好像那些沙土并不存在,也没有发生倒卖官粮之事。 李明德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河中郡官场上唯一的一股清流,也不过如此。 城外的饥民越来越多,这些陈粮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不少底下的县实在是撑不住了,不得不放开闸口,不再限制这些饥民的行动。 各县百姓听说河中府在赈灾,于是扶老携幼,沿街乞讨,前往州城。 一路上,都有百姓饿死,尸体遭到野狗啃食。邪神信徒也就变多了,许多百姓饿着肚子,祈求邪神保佑。 只不过他们越靠近州城,得到的消息越多,相比相信那些邪神,似乎投奔朔州更靠谱些。 “听说,朔州府被云国公给占下了。”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了!我还知道在朔州,土田地都是归官衙所有。” “唉,那他们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这样你可就说错了!官衙提供田地,良种,耕牛,包含粮税在内,一年只收四成!” 周围的人纷纷转过头来:“真的假的?要签卖身契吗?” “不用。只不过得把户籍迁过去,租借土地最起码要租十年。” 一个汉子舔舔嘴唇:“流民也行?” “听人说流民也行。云州不是刚打完仗吗?正是缺人的时候,所以才会开出如此诱惑的条件。等不缺人了,还有没有这么好的政策,就不确定了。” 大家伙儿都有些心动。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我再想想,这要是签上十年,不就相当于在朔州扎根了吗?” 流民们之所以不受待见,就是因为故土难离。 发生饥荒的时候,他们逃到其他的地方求生存。 等到饥荒过去了,他们又会回到家乡。 这就相当于,把救灾的压力给到其他的郡县,等到灾民们能创造价值的时候,又回本地建设去了。 哪个当县令的能愿意? 朔州提出来的最起码要签约十年的这个条件,也是为了防止流民度过荒年后,扔下开垦的土地,又跑了。 城外的流民人心浮动。 如果能在家乡有一口饭吃,谁愿意离开家乡呢? 人离乡贱,朔州那边说的好听,谁知道真实情况如何? 城里,来自京都的旨意也到了。 年轻皇帝命令河中郡立刻着手赈灾事宜,务必不能再发生类似上次那样的民乱! 对此,年轻皇帝特意拨了一大批救灾粮,即将乘坐运河,抵达河中郡。 刺史和通判看了一眼救灾粮的数目,对视一眼后,又默默地瞥过头去。 过了许久,吴通判沉不住气道:“这救灾粮看似很多,但落入我们手中十不存七。若是弥补上那些亏空,这些救灾粮估计不够用。” 说起这事,吴通判就一肚子气。 自己一个子都没见着,还得背个黑锅,关键是还不能把这事给捅出去,否则自己的官路也就到头了。 真是闹死心了! 刺史摸了摸胡须,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咱们先施粥,稳住这波饥民。然后再想办法,把他们引到朔州去。” “顾南夕又不是傻子。她能接受这些饥民吗?” 刺史冷笑:“她不接也得接!她打的名号,不就是为国为民吗?凭啥不管饥民?” 吴通判想得更深些:“咱们河中郡的流民最起码有四五万!这么多流民去朔州,万一真的被顾南夕稳住了,这可是好几万的兵力!如果官家追究下来……” 刺史:“就算要稳住这些流民,也是明年之后的事。咱们现在要考虑的是,能不能过去眼前这一关。你到底干不干?” 吴通判依旧犹豫,刺史见状,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吴通判摸了摸胡须,眼神越来越亮:“干!” 558.第558章 流民来了 第558章 流民来了 河中郡郊外,虽然有李明德的照拂,山牙子沟的灾荒情况,要比其他的小村落好上很多。 但是,随着流民的不断增加,他们也发现了山牙子沟。 村正组织乡民日夜把守村口,短暂地震慑住想要冲进来的流民。 然后那些流民的眼神如同山间的恶狼,让村里的人昼夜难眠。 邓寡妇和隔壁的老婆子心照不宣地住到一起。 巡逻只能拦住大规模的流民,防不住偶尔一两个想溜进来铤而走险的人。 像他们这样,家里没有男人的家庭就极其容易成为贼子的目标。 这种艰难时刻,自然是要抱团取暖的。 老婆子帮忙照顾邓寡妇的儿子,邓寡妇则去村里头打探消息。 “声音小点,你儿子睡着了。” 邓寡妇放轻关门的动作,她连油灯都没舍得点,就着明亮的月光,轻声和老婆子说起现状。 “李郎君还在河中府,没有回来,据说是在州府施粥。村正刚才说,不许村里人外出,今天早上从外头来了一伙贼子。” 邓寡妇的眉头紧紧皱着,脸上是藏不住的忧虑:“那些人说是什么红莲教,信奉红莲娘娘,每当月亮升起时,就会举办祭祀活动。” 老婆子活到这个岁数,经过不少事,听邓寡妇这么一说,心里便响起警钟。 “求神拜佛,不如信自己。每到灾年就会冒出些牛鬼蛇神,你万万不可入了套!” “我知晓的。”邓寡妇沉默了一瞬,声音放得更加低了,“其实,我刚才偷偷溜出村子了。” 老婆子大骇,狠狠在邓寡妇的头上敲了一巴掌:“你要是不想活了,干脆带着你儿子一道去死!” 邓寡妇浑身微微有些发抖:“看见他们,用孩童和女子做贡品。然后就架起一口大锅……” “别说了!”老婆子紧紧捂住邓寡妇的嘴,邓寡妇抖如筛糠。 老婆子把邓寡妇揽入怀里,像哄孩子睡觉一般,边拍边哄:“咱们跟着村民在一起,他们不敢随意冲进来的。等李郎腾出手来,我们村子就会安然无事。” “老婶子,如果我死了,求求你照拂一把我儿子,他才那么小。他命不好,投身到我的肚子里,一天福都没享过……” 老婆子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别胡说!你我都是有大运道的人,那时候都难成什么样了,都出现了天乙贵人?!实在不行,我们就去朔州,去云州总能有一条活路。” 这一晚上,俩人都没敢闭上眼睛睡觉。 天刚蒙蒙亮,村口的锣鼓就响了起来。 刺耳的锣鼓声,打破山间的宁静。 村里的壮汉拎着锄头就冲了出去,像邓寡妇和老婆子这样的老弱妇孺,则聚成一团,在远离村口的地方,静静地看着。 “我们是红莲教!人间皆苦,大道朝天。信奉红莲教,修此生,度来世!你们莫做无谓的抵抗。” 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插着腰大声喊道,只是他瞅村民们的眼神,像是在瞅行走的肉。 村正没有跟他们多口舌,直接下令,让村民们做好干架的准备。 形势万分紧急,一触即发。 邓寡妇把儿子塞到老婆子怀里,自己则抄起家里唯一的一把镰刀,挡在老婆子身前。 “老婶子,待会儿打起来,你就带着孩子往山里头跑。山里头有豺狼,你们进山也许活不了。但若是留在山下,那就一定活不了!” 邓寡妇目光凶狠,为了儿子,她拼了!双方不停地试探靠近,没有人再放一句狠话。 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每个人的手心都冒着冷汗,这是生死决斗! 就在即将动手的那一刻,红莲教突然发生一阵骚动。 一个瘦猴似的男人凑到红莲教的一个胖僧人的耳边,叨叨说了几句。 只见拿胖僧人颠了颠一个布袋子,竟带着一众教众退了出去。 村人的眼里闪过一丝狐疑,但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村外的流民见红莲教的人都准备走了,他们的目光在红莲教和防守严密的村子来回转了几圈。 许是知道,光凭他们自己,无法攻下村子,流民们带着不甘的神色,跟在红莲教后面慢悠悠地离开。 村正等了许久,等到再也看不到这群人的人影,这才派出一两个身手灵活的年轻人,去查看一下流民是不是真的走了,还是在周围埋伏。 村民们都守在村口,探着脖子张望。 请...您....收藏6...9...书....吧....! 直到太阳悬在正空,两名年轻村人,这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脸上带着无与伦比的兴奋。 还没进村,他们就高声喊着:“走了,流民都走了!” “太好了,我们安全了!”村里头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声。 邓寡妇的镰刀掉在地上,整个人脱力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村正压抑住内心的激动,颤抖地问:“知道他们为何离开吗?” 其中一个年轻人,立马道:“听说他们要去朔州了!” “朔州有什么好的?竟然让他们放弃到嘴边的肥肉。” “朔州不是被云国公占下了吗?” “朔州的旱灾也挺严重吧。” 村民叽叽喳喳,十分不理解流民为何会放弃到嘴的肥肉,而选择去朔州。 年轻人挠挠后脑勺,憨厚笑道:“可能是因为云国公实行的新政吧。听说,朔州的田地全都归县衙所有。” “官府出田地,出种子,出耕牛,才收四成租子,里面还包含了粮税。” 村民们惊呼:“这确实是了不得!我们已经算是河中郡收租最便宜的了,就这样,不含税,都要交一半。” “唉,不愧是云国公啊。什么时候咱们河中郡也归云国公管就好了。” “是呗。这么多的灾民一起去朔州,不知道朔州能不能撑住。” 村正挥了挥手:“赶紧回家去。这里头的粮食都收了吗?家里的水打了吗?一个个咋那么有闲工夫?河中郡归不归云国公管,那是咱们能说的算的事儿吗?” 没有流民的威胁,即便地里旱的让人心慌,村民们还是乐观地打趣。 “日子已经够苦了,就让我们做做白日梦呗!梦里啥都有。” “媳妇儿孩子热炕头,粮满仓,金满筐。” “哈哈哈,可不敢想那么多,顶多梦到云国公把我们河中郡也接手过去。” 559.第559章 早有准备 第559章 早有准备 浩浩荡荡的流民大军,朝着朔州方向涌去。 作为必经之道的平阳县,家家户户闭紧门窗,通往雾渡县的大道上平坦无阻。 平阳县令的态度很明显,那就是巴不得赶紧把这些流民送到朔州去。 如此动静,自然瞒不过云州方面的眼睛。 此刻,朔州刺史府内,崔三论正在给牛锦一等年轻官员授课。 顾南夕重用年轻学子,好处是这些学子敢想敢做,充满冲劲,不被官场上的陋习所捆绑。 坏处就是这些年轻学子的治理经验还是太少了,容易冲动行事。 崔三论的到来,就极大地补全这块短板。 崔三论坐在椅子上,底下是一众聚精会神的学子官员。 “今天,我们主要讲的是如何平抑物价。其中,粮价是最关乎百姓的一条。” “大周立国之初,开宝四年,市面上米贵,于是官府硬性定价一斗米七十钱。” 崔三论把视线投向底下的一名学子,方才他提出,要在云州朔州固定米价。 “但这个定价过低,如果以这个价格把粮食运到京都去,粮商会亏死。这就导致根本没有人往京都运米。” “城里原本储藏的米也不肯出售,黑市上米价越来越贵。如果是你们,你们会如何做?” 提出固定米价的学子,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他原本以为自己提出来的这个决策是万无一失的,却没想到,原来早就有前人试过了。 这么久远的事,牛锦一等人根本就没听说过。 他们在书院里虽然学过各种文书,历史上的政策,但看的都是大方面,很少聚集到实操以及粮价这种细微之处。 牛锦一目光闪闪:“打击囤积居奇,树典型,问责相关官员。” 崔三论摇了摇扇子:“当时,周太祖也是这样做的。但直到十月,米价依旧没有降下来。” 牛锦一和同伴们面面相觑。 见他们没有其他的想法,崔三论继续道:“后来是组织了十万石江淮米,运输到京都,这才缓解了危机。等到运河修好后,每年漕运高达五百万石。京都储粮丰富,粮价才大跌。” “等到周太宗端拱二年的时候,每斗米市价最低达到十钱。” 崔三论又抛出来一个问题,让大家思考:“但谷贱伤农。农人忙碌一年,种的粮,去掉税收,再换成钱财,甚至不及商人一个月的利润。这就导致越来越没有人愿意种田。如果是你们,你们该如何解决?” 牛锦一人冥思不想,还没有想出头绪,就见有人来报。 “大股流民从河中郡方向,进入朔州。” 崔三论当即下课,让大家赶紧去处理政务。 对于这些流民,朔州从上到下,早就做好了应对。 县城大门,架起几个铁锅,熬煮稀粥。 这些粥很稀,只能保证人不会被饿死,想要吃饱,是万万不可能的。 在粥棚旁边,则设有专人负责登记。流民们原本是何职业?是种田的,铁匠还是木匠? 经过简单的测验核实后,再分配到相关的工厂。 这样,一来可以让他们发挥所长,二来也可以避免同乡,甚至同家族的流民拧成一团,增加治理难度。 至于没有特长的一部分,会派去朔州的矿山,另一大半则会被派去云州。 云州的基础建设被破坏得很严重,再加上幽云十六州以及中间的一大片草原都被纳入云州范围。 整个云州的城市建设规划,都要从头开始。 王子庭和朴昌一直带着人在重新测绘云州土地。 草原上也是有矿产的,尤其是露天煤矿。 那么在进行城市规划的时候,就要把这些矿产考入在内。 第五版云州城市规划图,已经通过了顾南夕的批准。 但由于建筑规划太过庞大,顾南夕决定采取边建设,边发展,边规划的方案。 请...您....收藏6...9...书....吧....! 这么一大批流民,足以补充云州的劳力。 原本一切井井有条,但来了一股红莲教的人后,救灾秩序就被打乱了。 “大人,那些红莲教的信众聚集在天龙寺,每天都会派人去抢夺米粥。” 牛锦一眼神里闪着怒火,这群红莲教徒实在是不知好歹!普天之下,还有哪个地方能像朔州这样,愿意收留他们? 牛锦一朝顾南夕告状:“他们不敢在县衙门口捣乱,就沿途拦截领粥回去的流民。如果愿意加入他们,就只需上供一半的口粮。如果不愿意,不仅会被抢走口粮,还会被暴打一顿。” 顾南夕皱眉,正常来说,只要给这群流民一条活路,他们很难拧成一股绳。 “有派人去打探过吗?” 牛锦一更生气了:“雾渡县派人去过了,对方要求朔州按照大周的政策,对有度牒的僧众,免除徭役,免除税收。允许红莲教在朔州传教。” 顾南夕眨眨眼,不太理解这话的意思:“度牒?这不是佛教僧人才有的吗?” 牛锦一:“他们说红莲教是属于佛教的一个分支,他们拜的红莲娘娘是金蝉子的生母。” 离了个大谱! 人家佛教知道多出来,你们红莲教这么一个分支吗?! 顾南夕不用想都知道,这要么是一个黄巢一般的人物,要么背后有人指使! 顾南夕更倾向于后者,因为红莲教的教义,组织架构极其粗糙,完全经不起细究。 如果真的是黄巢,不可能把事儿做得这么粗糙! …… 天龙寺内,为首的几个僧人大口喝着粥,吃着锅里的肉。 “云国公倒是挺有善心的,虽然粥不稠,但里面没有掺一点儿沙子。” 另一人闷声闷气道:“你是不是想投靠云国公?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没瞧见云国公是怎么收拾这群豪强的?若是让她知道我们犯下的事,扒了我们的皮,都算是轻的。” “我就说说而已。那问位大人要求我们办的事,不好办呢。这么小的一个县城,天天都有士兵巡逻。当地百姓对云国公,十分信服。” 领头的胖僧人,眼睛眯成一条缝:“全朔州的财富,都在云国公的仓库里。我们只要拿下一点点,再找个地方一窝,任谁也找不着我们的麻烦!” 至于红莲教的普通信众会不会被清算,全靠天意! 560.第560章 雷霆出击 第560章 雷霆出击 胖僧人吃过饭后,就和同伴们开始商议,该从何处下手比较好。 “老大,云国公可是把鞑子都赶跑的人,她能容得下咱们吗?” 胖僧人胸有成竹道:“鞑子是鞑子,我们是我们!我们可是大周百姓,是流民,云国公忍心把尖刀刺向我们吗?” “她如果敢这么做,她这么多年经营的名声就全毁了,全天下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她还想不想争天下,打天下了?” 其他人也都觉得这些大人物要脸面,肯定不会把事情做得太绝,于是纷纷出主意。 “我们要不趁着晚上,直接攻入雾渡县城?我就不相信,在那么多粮食和金银财宝面前,当地百姓会不动心!” “只要局势混乱起来,我们抢完就走!如果这场大火能燃起来,我们就继续北上。如果很快被云国公镇压住,我们就往河中郡跑。这样也算是完成了那位大人的交代!” 胖僧人原本就没打算正儿八经和云州大军对上,他只想裹挟着乱民,多抢一点好处罢了。 胖僧人:“行,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晚上就开始行动!” 天龙寺位于雾渡县县城的西郊,前身叫做溪水寺,是前朝的一个诗僧创立的,当时规模很小,到了大周后才日渐兴旺起来。 后来,严剥皮觉得这些僧人不交税,不服劳役,还总接受信众的供奉,这是在吸严家的血! 于是,严剥皮把这些僧人,全捆送去采石场,至此天龙寺才没落起来。 红莲教的到来,使得天龙寺再次恢复了热闹的场景,只不过寺庙里燃起的不再是香火,而是柴火锅灶。 大铁锅里,热水咕噜咕噜冒着泡,带肉的骨头在水里上下沉浮着,依稀可以认出那是婴儿的形状。 “老大!县衙那头又派人来了!” 胖僧人揪一根杂草剔牙,挺着大肚子,脸上带着不满的神情。 “真是烦死个人,跟西游记里的唐僧似的,嘀嘀咕咕,念的人脑瓜子疼。我暂且忍你一忍,等到明日过后,哼!” 胖僧人站在寺庙门口,看见雾渡县县令跟在一名年轻男子的身后,纵马而来。 胖僧人不耐烦地高声道:“莫要再多言,我的话就撂在这,除非答应我们的条件……” 胖僧人话还没说完,就见来人连马都没停,直接带着上百名骑兵,掠过他,冲进天龙寺。 “检查僧人度牒,无牒僧人,一律抓走!” 一瞬间,天龙寺鸡飞狗跳。 大周每年发放的度牒都有限。 红莲教的信徒面对全副武装的云州骑兵,吓得腿肚子都打颤,连忙掏出度牒:“我有度牒,我是合法的,别抓我!” 云州兵瞅一眼,断定道:“假的!瞅瞅上面写的什么?红莲教?咱们大周就没有这个教!” 红莲教的教众鬼哭狼嚎,但还是不敢反抗,任由云州兵用绳子把他们串成一排。 胖僧人见势头不好,想跑,却被牛锦一一箭射在大腿上。 牛锦一冷笑,自己在战场上练出来的骑射功夫,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胖僧人疼得脸上的肉都在打颤,急忙从胸襟里掏出一本度牒:“我有度牒!你不能随便杀我!佛祖不会放过你们的!” 牛锦一接过度牒,仔细一看,居然是真的!这胖僧人竟然是从京都大相国寺出来的,一路走到河中郡,在河中郡的万福寺挂单修行。 也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居然重新组建起红莲教。 胖僧人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自己可是大相国寺的人! 大相国寺深受历代皇帝的尊崇,是经皇权盖章认定的佛教正统。大周天下,佛教信徒高达万万之数。 云国公肯定不会公然为难大相国寺。 牛锦一把度牒一扔:“没有我们云州的盖章,此度牒为假!来人,把他带走!” 打仗是云州骑兵的强项。 面对凶神恶煞的鞑子,云州骑兵都能把他们揍得哭爹喊娘,更何况这群乌合之众? 与其说是打仗,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围殴。 红莲教的人连刀都来不及举起来,就被打的落流水。 把这些人带回雾渡县后,牛锦一还有时间去处理几起高价卖粮的米铺。 也许是流民的到来,让这些米铺老板赚钱的心蠢蠢欲动。 有一家偷偷摸摸地涨价一倍,有几家则暗戳戳地只做半天生意。 牛锦一当机立断:“按规定,罚他们粮食。” 这种时候,罚粮食远比罚钱更让这些米铺老板感到肉疼。 请...您....收藏6...9...书....吧....! 牛锦一:“城内外加强治安,所有购粮者必须排队按照户册人口,每人每天限购一斤粮食。” 牛锦一再把事情的重要性跟云州骑兵们强调一遍。 “我们云州牺牲了多少汉子,多少女娘才换来今日的平安稳定!大将军要去给我们云州全体百姓讨个说法,所以我们拿下了朔州!” “我们能否要来更多的公道,取决于我们能不能在朔州站住脚跟!” “你们甘心,我们做出的牺牲最后功亏一篑嘛?” 云州骑兵:“不甘心!” 牛锦一:“那我们就示范给全天下的人看一看,无论来再多的流民,无论里面包含多少居心叵测之辈,他们也无法动摇我们云州的根基!他们只会成为壮大我们的力量!” “没错!云州万岁!大将军万岁!” …… 河中郡刺史府,刺史拿起写好的奏折,满意地吹了吹。 奏折上,刺史先是吹了一通官家的马屁,然后又表明在自己的带领下,河中郡全体官员尽力赈灾。 同时,自己还出了一个计划,那就是把河中郡那一群邪教组织,赶出河中郡。 目前红莲教已经逃往朔州,估计会在朔州掀起腥风血雨。 最后,刺史明面上是在请罪,实际是是在表功,说如果河中郡在朔州引起骚乱,自己愧对云国公,还请陛下从中说合,让云国公不要记恨。 “真是完美!”刺史越看奏折就越觉得自己牛逼。 一箭双雕! 还能坑一把鼎鼎有名的云国公顾南西! “大人,不好了!红莲教被朔州抓起来,树典型了!” 最近迷上晒太阳,屋外零下二三十度,室内零上二十五度。 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再看看窗外的雪景,就差一只小猫了…… 561.第561章 是不是忘了,谁是河神娘娘? 第561章 是不是忘了,谁是河神娘娘? 河中郡刺史听完手下人的情况汇报,得知自己的如意算盘落了空,一把把奏折撕了个粉碎! “你们这群废物!让你们干点什么都干不好,瞧瞧人家顾南夕的手下,比你们强一百倍一万倍!” 胥吏低着头,不敢吭声,心里却在暗暗吐槽。 拿多少钱,就办多少能力的事。 人家云国公虽然对胥吏们要求严格,规矩很多,也不许胥吏们吃拿卡要,但她给的福利够高啊! 不说别的,就单说朔州限制购粮一事。 每个胥吏都有两个优先购粮的家属名额,可以不用排队,直接去买粮。 办差的胥吏还管饭,由州衙集中提供伙食。 这听起来可能不算什么,关键是现在是灾荒年间啊! 无论是胥吏自己还是家属,走出去都倍有面子,腰杆都挺得直直的。 这可不像他们河中郡的胥吏们,平日里,都不敢一个人走在小巷里,生怕被套麻布袋子,挨揍。 有本事,刺史大人学学人家云国公,自己吃肉的时候,给手底下的胥吏们喝点汤! 刺史大人气呼呼:“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就是想问问大人,您的奏折还寄不寄去京都了?” “滚!” …… 河中郡刺史大人的奏折没有送去京都,但其他州郡,包括南郡的奏折像雪片儿一样飞到了京都朝堂上。 这些奏折的主旨都是一个,要粮! 北面有一个顾南夕在虎视眈眈,年轻皇帝可不想自己的后院四处着火,就想着批下这些奏折,把原本汇聚在京都的粮食给发下去。 没想到,这件事在朝堂上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反对。 “启禀陛下,咱们的粮食并不够啊,京都还有数百万百姓的,一旦京都缺粮,后果不堪设想!” “启禀陛下,虽然今年有旱灾,但也不至于受灾成这样!以下官的推测,肯定是有官员想浑水摸鱼,借这次旱灾的机会填补亏空!” “没错,臣提议,先派人去各郡核查情况,等核实后再从长计议。” 就连一直站在年轻皇帝这边的李阁老也不同意。 “穷有穷的过法,富有过富的过法。若是在前几年,这些粮食,咱们说拿出来就能拿出来。可是这几年,先是河中河南两郡民乱,又是云州大战鞑子,今年又逢大旱。今年若是把粮食全拿出去,明年又遇灾,该如何是好?” 由于朝堂上的反对声浪前所未有的大,年轻皇帝不得不先把这个议题搁置下来。 在据理力争和妥协之间,年轻皇帝选择了求神拜佛。 京都城外,汴河岸边。 文武大臣和三千僧人聚集起来观看祈雨。 年轻皇帝,佟贵妃,皇后也来了。 不少京都百姓爬山的爬山,坐船的坐船,登顶的登顶,也前来助阵。 对于神佛一事,大半的大周民众还是很相信的。 不少百姓们在议论:“最前面的那个是大相国寺的方丈吗?” “对,就是他!” “他们这次是打算供奉哪个神仙?” “雷神电母?还是龙王爷?” “不知道哟。可是云国公不是河神娘娘吗?他们这一次会不会供奉河神娘娘啊?”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沉默了。他们天天都在拜神,却忘了河神娘娘不就是云国公吗?! 官家把云国公得罪的死死的,这样祭拜真的能有效果吗? 随着仪式不断进行,或许苍天也被民众的诚心诚意感动了,在仪式即将收尾的时候,天空飘来一朵朵乌云,遮天蔽日。 轰隆隆! 随即,下起了瓢泼大雨。 虽然这场雨来得晚,不少地里的稻苗已经旱死,但毕竟是久旱逢甘霖,原本有些躁动的大周各地,也被陆陆续续下来的雨,浇灭了燥意。 只要能下雨,百姓心里头就会多了一丝希望,不会铤而走险。 年轻皇帝和文武百官弹冠相庆。 京都百姓终于不再抠抠搜搜用水,降价的澡堂子迎来一波又一波的人群。 “大相国寺求雨的本事真厉害!我瞧见了,是求得龙王爷,没拜河神娘娘!” “下雨的事儿,也不归河神娘娘管呀!” 请...您....收藏6...9...书....吧....! “我白担心一场,还以为官家得罪了云国公,老天爷不肯下雨呢!” “你想的也太多了,官家毕竟是龙子,是人皇!真要算起来,他的神位不比河神娘娘低!” “嘿嘿,你说这老天爷奇怪不奇怪?大周其他的地方都连着下好几场雨了,云州和朔州却只是下一场!” 搓澡的人插话道:“神仙也有嫡子和庶女之分。官家是正统,是正儿八经的嫡子。云国公虽然是河神娘娘,但这不是落入凡间了嘛!老天爷不会向着她的。” 这番言论被传到宫里,把年轻皇帝高兴得手舞足蹈。 可不就是如此?! 这天相就能证明谁才是正统!老天爷才不会帮那些乱臣贼子呢! 可惜,这份好心情甚至没有持续十天! 那一场声势浩大的求雨,好像用力过猛,把天给捅破了,瓢泼大雨连着下了三天,放晴两天后,又开始连续不断地下雨。 黄河,热水,白河,所有的河流水位不断暴涨。 从河东到河南,从杭州到襄阳洪峰一波接一波的来。 就连穿京都而过的汴河,也上涨到了警戒线。 眼瞅着就要冲破河堤,淹到街道上来。 大周朝廷,难得全力运转,给钱给人,死保京都附近的堤坝,生怕一个不小心,堤坝决堤,淹了这座举世闻名的城池。 至于其他的地方,朝廷暂时有心无力。 原本打算等雨停之后,再运往各州郡的救灾粮,也因为暴涨的水位,行船危险,全部被压在京都,送不出去。 尽管京都力保附近的堤坝没有决堤,但连日的暴雨,还是让汴河的水位在肉眼可见的上涨。 不少商家已经把一楼大堂给腾了出来,家具什么的全部都搬到了二楼。 家里的存粮也全都搬上了二楼。 至于那些只有一层楼的居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河水漫过门槛,涌入室内。 他们拿着锅碗瓢盆把屋里的河水,往外舀。 可是,街道上的河水如此之多,无处可去,只会再次漫过门槛,进入屋内。 京都百姓们迷茫地看着脏兮兮的河水:“河神娘娘这是发怒了?” 562.第562章 天命在谁? 第562章 天命在谁? 年轻皇帝茫然地坐在龙椅之上,朝堂上的官员们叽叽喳喳,爆出来一个又一个不好的消息。 “启禀陛下,苍州决堤了,尤其是苍州城,城墙被淹了一半高,全城百姓被迫撤离,来不及跑的葬身鱼腹,跑得快的也饥不饱腹。” “启禀陛下,河南郡也决堤了,大量灾民朝着京东路逃去。” “启禀陛下。南郡发生地震,山谷断裂,河道移位。” “启禀陛下……” 举目四望,这一片大地天灾不断。 年轻皇帝望向门外,连着下了多日的暴雨,已经转为绵绵细雨。 空气里像是装满了水分,衣衫潮哒哒的。 沧州南郡,汉中,全都告急。 说来真是奇怪,年轻皇帝心里没有一点害怕,只有一个念头,云州和朔州如何了?他们是不是也一样,暴雨连天? 天命在自己,还是在顾南夕? 佟太师看到走神的年轻皇帝,忍住怒气,高声提醒:“陛下!陛下!请下旨派人去救灾!” 年轻皇帝回过神,果断下令:“黄潜去南郡,巡视地震灾情。王辅去苍州……” 一条条命令被下达,大周朝堂高速运转,力保长江以南地区。 至于北面,一是因为靠近顾南夕的实控领域,二是因为在大周的财政收入中,长江以南占据三分之二以上,以北的贡献不足三分之一。 所以,整个朝堂都集中力量和物资,打算稳住南部区域。 这场暴雨,不仅打了大周朝廷的一个措手不及,也完全出乎了顾南夕的预料。 云州和朔州的降雨量比南方要少很多,正好缓解了大半年的干旱。 顾南夕从河中府一路南下,巡视到雾都县。 穿雾渡县而过的河流水位暴涨,幸好,还没有漫到两岸。 “幸好,我们之前重新修了灌渠,这场暴雨并没有造成损失。”牛锦一紧跟在顾南夕身旁。 雾渡县的农田已经全部收割完毕,秋粮已经入库。 这一点让跟随而来的许老长长地舒了口气:“若是再晚一点收割,在完熟期遇到这场雨,收成怕是要减少一大半。” 雾渡县县令也是十分后怕:“多亏了许老。若非您坚持让我们提前收割,我们雾渡县就会和平阳县一样,颗粒无收。” 许老的脸上没有得意之色,眉头一直皱着,脸上的沟壑如同干枯的田地。 “我们预料到今年会有干旱,但着实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场暴雨。”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完全打破了顾南夕和云洲集团的规划。 根据他们的计划,利用屯田之法吸收一波流民,削弱河中郡,等到秋收结束后,再和李明德等人里应外合,拿下河中郡。 但这场天灾,让计划被迫暂停。 水火无情,洪灾的破坏能力远超旱灾。 遇到旱灾,想要做救灾的话,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从朝廷或者世家手里,掏出一部分粮食,就能解决一大半的问题。 本质上是一个资源合理分配的问题。 但是洪灾就不一样了,洪水可不会管你是普通人还是达官贵人,它毫无顾忌的席卷着一切。 而且洪灾的救灾难度远比旱灾要高出好几倍。顾南夕一行人即将走到雾渡县和平阳县的交界之处,隔着老远就听到洪水奔涌的波涛声。 顾南夕的心情很沉重:“南郡地震,江南洪涝,今年是个大灾年啊。” 牛锦一:“那位有准备赈灾吗?” 崔三论也看过了来自京都的密信,沉沉道:“唉,他派黄潜去南郡。黄潜原本是全州太守,在全州敲骨吸髓,后来走了皇后兄长的路子,在今年开春的时候调回中央。” 崔三论的心高高悬起:“就怕这人发现地震灾情严重,会隐瞒不报。南郡本就多山民,若是救灾不利,恐怕会引起动乱。” 顾南夕觉得按照大周大部分官员的尿性,极有可能会发生隐瞒不报的情况。 “南郡有朱大人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崔三论想起昨日,由云州方向发来的紧急军情,便问道:“顾家军那头,你是怎么打算的?” 顾南夕:“原本是打算让顾家军回云州,腾出云州的兵力,和我们一起南下。但顾十三说,西夏和鞑子听闻大周天灾不断,有些蠢蠢欲动。” 顾南夕眼底黝黑,语气森寒:“我命顾十三,守住西夏和我们云州的边界。但敢冒头者,无论是谁,一律斩杀!” 崔三论在心里暗暗点头。 这几年的战火历练,终于让顾南夕学会硬下心肠。 按照顾南夕以前的做法,宁可多走几个弯路,也会选择少做杀孽。 但是,上位者不需要有那么高的道德水准。 你对别人讲道德,讲仁慈。 敌人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尤其是在大周陷入困境的情况下,鞑子,西夏,吐蕃,甚至附属国高丽,东瀛都会贪婪地觊觎这片富饶的土地。 所以,这种时候必须要敢亮刀! 一群人说着说着,就来到了两郡相接的拱桥处。 想从平阳县到武都县有两条路,一条是走官道,一种是渡河。 平阳县里的官道已经被淹了,在洪涝频频的情况下,没人敢再走那条路。 至于这座拱桥,也被淹了一部分,只露出最高处。 在波涛汹涌的黄色大河中,露头的拱桥看上去十分可怜。 突然间,远处传来沉重的隆隆声。 “这是山洪!” 顾南夕等人急忙后退数里。 等他们再回头时,远远地瞧见,一道洪流带着不可抗的威力,从上游冲出来。 这道洪流夹着黄色的泥沙,卷拔着两岸的树木,奔腾呼啸,浩浩荡荡,向南北两岸浸漫。 在这样的天地之威面前,人是显得如此渺小。 即便见多识广的崔三论也不免后怕:“幸好朔州云州没有洪灾。” 顾南夕看了一眼大概情况后,就回到雾渡县县城,同时下令加强对洪灾的警备,派人日夜巡查堤坝,提高洪汛警戒等级。 从朔州来的流民,原本心思还有些浮动,总想着要不要回朔州去,但一见朔州洪灾如此严峻,便都歇了心思,跟官府签下十年租田契。 当日半夜,顾南夕收到一封令人诧异的书信。 563.第563章 拱手相让 第563章 拱手相让 河中郡刺史已经顾不得旱灾救济粮的事。 河中郡水系资源丰富,在面对洪灾时,防洪任务也比其他的州郡要强得多。 万一决堤了,洪水可不会认人,即使他是刺史也逃不过! 所以河中郡刺史和通判集中一切力量,守护堤坝。 两人一东一西,出了府城,亲自监督。 至于河中府,则交给了李明德。 这种关键时候,李明德也不再藏着自己的私心,在师兄弟们的协助下,同时并急征调百达快递的员工,齐心协力,共同抗洪救灾。 越逢乱世,人心的险恶就越显露无疑。 更何况,河中郡官府的威信力本就不足以服众。 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流言,说刺史大人和通判大人见洪水挡不住,就全跑了。 在这样流言的刺激下,河中府越发动乱。 “大人,雾河岸边,那里负责疏通灌渠的灾民被克扣粮食。” 李明德:“抓人,查账,涉事胥吏全部撤职,追缴赃款并且罚粮。” “可是,负责此事的是老四,他可是刺史大人的小舅子。” 不算是嫡亲的小舅子,只不过老四有个如似玉的好妹妹,深受刺史大人的宠爱。 李明德拍桌:“我干娘还是云国公呢!我炫耀了吗?我骄傲了吗?让你们抓人就去抓人,怕什么?有我顶着!” 有李明德这话,胥吏们放心大胆地干。 没过多一会儿,又有人来报:“李大人,有泼皮在鼓噪闹事,他们不想排队买粮,而且认为每天发的粮吃不饱,于是撺掇着百姓们哄抢粮铺。” 当李明德带着一众人前去闹事点的时候,粮铺已经被抢完了。 不少百姓蹲在地上捡散落的米粒。 那群泼皮们则像劫匪似的,看哪个百姓拿的多,就去抢。 整个场面混乱不堪。 李明德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把百姓们也清算,毕竟这群百姓们也是受人蒙蔽,所以才会做下错事。 “师兄,山长曾经说过,乱世当用重典。”一名百川书院的学子小声道。 李明德的眼前一片清明,没错,干娘是这么说过! 李明德心一狠,把哄抢的百姓和泼皮一起包围住。 泼皮见李明德居然来真的,就想带着粮食逃跑,还撺掇百姓继续闹事。 李明德当场拔剑,不管是泼皮还是百姓,连杀五人,这才震慑住场面。 李明德冷冷地扫一眼四周:“找出闹事的泼皮,乱棍打死!” “遵令!” 李明德的果断出手,让河中府的别有用心之人产生忌惮,不敢轻易行动。 只不过,私底下,大家说李明德的话很难听。 “不过一仗势欺人的货,真当自己是青天大老爷了?”“且等刺史大人回来的,必然有他好瞧!” “怪不得是云国公的义子,跟云国公一个德行,杀人如麻。” …… 有像李明德这样积极救灾的,也有像平阳县令这般彻底躺平摆烂的。 “大人,县里头的乡绅不愿意出粮,也不愿意派人去维护堤坝。他们说这是我们县衙该管的事,为何要找他们?” 平阳县令来到窗前,这天阴沉沉的,绵绵细雨不断:“雾渡县那头可下雨了?” 胥吏不明白县令大人为何要问这个问题,还是乖乖道:“说是下了几场雨,把地头湿了湿,不像咱们这边,像是冲了龙王庙一样。” 胥吏挠挠脑袋:“这贼老天可真有意思。若站在两界相交处,抬头望,天空就好似分成两半,一半阴雨绵绵,一半艳阳照天。” 胥吏噗嗤笑出声,还咬文嚼字了一下:“这就是诗词里说的,东边日出西边雨。” 平阳县令羡慕道:“云国公可真是老天爷的亲闺女,大周其他州郡都灾害成这样了,云州朔州竟然没有一点事。” 胥吏不赞同:“小人更认为这是天道好轮回,云国公是苦尽甘来了。想当初,她以一州之力,力抗几十万大军。云州死伤何其惨重!老天爷若是还让云州朔州遭遇如此大灾,这才是真正的不开眼!” “老天爷有眼吗?” 胥吏想到一路上,被暴雨压垮的房屋,路边饥饿如柴的百姓,不自信道:“应该是有眼的吧。” 平阳县令挥挥手,让胥吏退下去。 胥吏不甘心道:“大人,您真的不管了?咱们的河堤,从上一任县令开始就没维修过了。大雨若是再下下去,河水决堤,咱们平阳县可就完了!” 平阳县令拍了拍桌上的几份文书,苦笑连连:“我想管,但怎么管?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要粮没粮。” 胥吏急切道:“那就去找刺史大人要啊!” 平阳县令把桌上的文书扔到胥吏怀里:“朝廷能力有限,只保长江以南以及京都周围。咱们刺史大人的能力有限,只保河中府周围。至于咱们平阳县,只能自求多福了。” 胥吏耷眉耷眼地离开,心里无比后悔,当初怎么就不跟着流民一道投奔朔州? 平阳县令照常吃饭睡觉,只是这一晚上他睡的不甚安稳,噩梦连连。 等到他再次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恍惚间听到一声沉闷的轰鸣,似乎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听的人心里头发慌。 突然门外响起惊慌失措的脚步声,以及胥吏的慌张大叫。 “大人,不好了,发大水了!发大水了!” 平阳县令连衣服都没穿,光着脚就打开了房门,眼神里满是震惊和无措:“不可能!日落时分,雨就停了!那时候堤坝还没有事呢!” 胥吏哭得眼泪巴叉:“大人,河中府方向决堤泄洪了!” 平阳县令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他想过河堤会撑不住,导致发大水。也想过暴雨连连,直接让河水漫到两岸。 但他唯独没想过,刺史会为了保河中府,就泄洪,淹平阳县! 关键是,刺史在行动之前,居然都没有通知平阳县这一方! 平阳县令嘶哑着嗓子道:“淹到哪了?” “西山村以及它附近的五个村子全淹了!大水还在朝县城方向蔓延!” 如果大水在冲击河堤,导致溃坝,整个平阳县就会沦为一片汪洋! 平阳县里吸口冷气,返身回屋,拿出纸笔:“我写封信,你务必要交到云国公手里!” 564.第564章 谁会救啊 第564章 谁会救啊 平阳县令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朝廷不管河中郡,河中郡不管平阳县,那他就找一个肯管的人来管。 普天之下,还有谁比云国公更适合?! 再说了,平阳县离朔州如此之近,没道理,去舍近求远。 平阳县县令把官印以及书信一起交给胥吏,让胥吏送到朔州去。 胥吏早就想投奔朔州了,自然乐意接下这个任务。 他先是去看了看官道,浑浊的河水早就漫过了官道,他不敢冒险,便想渡河。 可是那石桥,被淹没的只剩个头,桥下波涛汹涌,胥吏更不敢上前。 最后没招了,胥吏用一袋米的价格,雇了个船夫,划船送自己渡河。 等两人刚刚下船,就见一股洪峰席卷着千军万马之势,自远处涌来。 两人吓得撒开脚丫子就往岸边跑。 也是万幸,两人都没被卷入洪水中,只是可怜了那条船,被一个浪打下去,瞬间四分五裂。 胥吏和船夫深一脚浅一脚地朝雾渡县县城走去,走到半夜,到达城门口。 因两人太过狼狈,还被守城门的士兵审问了许久,直到胥吏拿出平阳县县令的官印,士兵这才放行。 “你们的运气真不错,云国公恰好巡视到雾渡县,正在县衙里歇着。我先去通传一下,若云国公已经歇下了,你们就随便找个角落,休息一晚。” 胥吏哪敢啊? 他连忙抓住士兵的衣袖,恳求道:“天色这么晚了,我们要不要跟您一起去?或者指点我们一下,哪里有个安全处?千万不要留下我俩。” 士兵笑了:“你以为我们雾渡县是你们平阳县啊?你们把心落到肚子里去,咱们雾渡县安全的很。” 胥吏眉眼都耷拉下来,嘴里发苦,都是吃公家饭的,谁不知道谁呀? 他走出平阳县,在外头不也得挺直腰杆子,说平阳县治安好,不穷? 胥吏没敢反驳,只小声道:“听说有不少流民来了朔州。” 士兵翻白眼:“少装蒜,那些流民都是通过你们平阳县过来的,别装的跟不知情似的。放心吧,流民都安排好了,日子有奔头,没心思捣乱。至于捣乱的红莲教,也早就被收拾掉了。” 士兵没再搭理胥吏,颠颠地跑去县衙。 胥吏和船夫二人,缩到墙根处,背靠背,警惕地看着周围,连眼睛都不敢眨。 月色如水,洒在城墙之上,周围万籁俱静,一片祥和。 不知不觉,胥吏的上下眼皮子开始打架,他已经很久不曾感受到如此祥和安定的气氛。 自打流民进入平阳县后,他每天晚上都把门关的死死的,也不敢脱衣服睡觉,更不敢睡熟了,生怕在自己熟睡的时候,有流民翻墙而入,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呼噜呼噜。” 胥吏一惊,寻声望去,发现船夫竟然已经睡着了:“心可真大!” 胥吏彻底没了睡意,他摸了摸胸口的书信,不禁暗想。 县令大人想要借助云国公的力量,救一救平阳县。 可是,云国公会出兵吗? 云国公只要什么都不做,就静静地看着大水在平阳县肆虐,然后等大水退去后,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拿下平阳县。 到那时候,平阳县里没有可恶的豪强世家,没有需要救灾的百姓,没有能抵抗的力量,就是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任由云国公涂抹。 胥吏懊恼地揪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如果自己是云国公,肯定不会出手相救的。救平阳县有啥好处?又危险,又要费力气。好不容易救出来一堆人,啥也没有,跟流民似的,还要浪费粮食养着。 越想,胥吏就越绝望! 他根本找不到一个云国公救平阳县的理由! “动作快点!云国公要见你!”守城士兵喘着粗气跑过来。 胥吏惊诧:“见我?” “嗯。云国公本来睡下了,听说是平阳县的来人,便又起来了。你速度快些,莫让云国公久等。” 胥吏脑子里一片空白,撒开脚丫子跟着士兵跑起来。 他刚进县衙门口,就发现县衙里所有的人都在服丧,有的是在腰间系麻绳,有的是在胳膊上捆一条白布。 胥吏咽了咽口水,小声问:“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服丧。” “给谁服丧?”胥吏不解,这么大阵仗,得是多大的人物啊? “云州之战中,战死的全体士兵和百姓。” 一股寒气从脚底直接蔓延到头顶,胥吏牙齿发出咯咯的响声,连话都不会说了。 云国公和云州人都这么记仇吗?! 河中郡岂不是完蛋了?! 要知道,在打仗的时候,河中郡上上下下是严格按照官家的要求,不让一粒米流进云州的! 他们还扣了不少由江南运过来的救灾粮。 后来是不少商人大价钱走通门路,上比市价高出一倍的价格,才弄了一批粮食到云州。 河中郡的官员们在这件事上,没少挣钱,就连自己,不也收了商队的过好处费吗? 胥吏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帮助平阳县抗洪救灾,本就无利可图,又加上双方有过节,云国公怎么可能会同意?! 胥吏灰心丧气地走了进去,连头也不敢抬,把怀里的书信和官印交给旁边的人后,就跪在原地,宛若一尊雕像。 顾南夕先是看了看官印,确定是真货,不是假冒的,这才翻开书信。 信是平阳县县令写的,辞藻华丽,马屁拍的挺响,提炼为一句话就是【只要云国公派人救平阳县的百姓,平阳县就投靠云国公】。 顾南夕沉声问:“我白日巡视的时候,你们平阳县并没有决堤,为何如此,没有一点迹象吗?” 胥吏老老实实回答:“刺史见水位上涨太快,担心保不住河中府,就泄洪了。我们平阳县地势低,洪水就朝着我们来了。” “泄洪前没通知你们?” “没有。” 顾南夕眼睛微眯:“你们的河堤还在?” 胥吏不敢有一丝隐瞒:“还在,不过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朝廷拨给县里头维护河堤的钱,都被挪作他用。河堤很多年都没修过了。” 顾南夕了然,难怪平阳县令急吼吼地想投靠自己。 胥吏放轻呼吸,静待云国公的决议。 565.第565章 积极救援 第565章 积极救援 问清楚情况后,顾南夕并没有多犹豫,连夜召集牛锦一等人:“平阳县的河堤估计保不住了,我们趁着在决堤之前,争取把平阳县的百姓救出来。” “义父,你带人负责接应百姓。牛锦一,你去挑选善水性的人,多雇些船只。” 顾南夕手底下的兵基本上全是云州骑兵,不怎么擅长水性。 想要抗洪,还是要从朔州本地百姓以及流民中挑选出合适的人手,云州骑兵则负责压阵,维持秩序。 顾南夕的命令一下,整个雾渡县灯火透明。 正在睡梦中的普通人,在村正里长的呼唤下,醒过来,纷纷报名参与。 天刚亮,前期的救援队伍就已经准备就绪,一排排小舟被拴在河岸边,随着浪,剧烈地摇晃。 领头的水手衣衫已经被浪打湿,他高声对着同伴道:“我们现在是云国公的人了,我们不能丢她的脸面!” “云国公信任我们,没有因为我们是朔州人就鄙夷我们!我们也要给那些云州人看一看,我们能做的比他们更好!” “今日我们救援的是旁人!待到以后,若我们遇到危险,他们也会来救我们!” “齐心协力,团结就是力量!” “团结就是力量!”船夫们嘶吼着,驾着小舟,乘风破浪,赶赴平阳县。 在另一头,一大群人运送木板,吹起猪尿泡,准备架浮桥。 朔州的猪尿泡不够用,但云州有养猪基地! 传令兵比用比八百里加急还要快的速度,跑回云州求助。 平阳县胥吏傻乎乎地站在一旁,望着眼前风风火火的一幕,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 云国公的行动力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云国公不仅没有犹豫,反而竭尽全力开展救援工作。 那些云州骑兵不计前嫌,砍木头的砍木头,做力夫的做力夫。 只了不到一个晚上,就开始正式救援! 如果换做是在河中郡,这个时候,估计连刺史的面都没见上! “你做什么去?”在人群中,胥吏看到跟自己一块儿来雾渡县的船夫,正一脸兴冲冲地往外走。 船夫:“县衙在招船夫,我去救灾。” 胥吏:“多危险呀,你忘了?我俩差点没命!” 船夫不可思议地瞪着胥吏:“人家朔州,云州为救平阳县,都在冒着生命危险,我身为平阳县令的人,就在外面干看着?!” 船夫看都没看胥吏一眼,跑着追上前面的大部队:“我媳妇儿孩子还在县里头呢!村里的乡绅撤走的时候,可不会带着他们。” 无论是流民还是士兵,全都忙忙碌碌,争分夺秒。 在这个时刻,胥吏觉得自己不干点啥,就好像是个异类。 胥吏不敢回平阳县,但他对平阳县熟悉啊,于是把自己了解的河道情况,村落分布,悉数告知牛锦一。 …… 平阳县令写完书信后,不免有些后悔。 万一云国公不出手,然后这事泄露出去,自己的官运不就到头了?! 平阳县令实在是睡不着,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直到第二天,平阳县的天居然放晴了! “真是造孽,人家泄洪了,我们天晴了!这可真是遭受了池鱼之殃!” 平阳县令望眼欲穿,云国公有没有收到信?打不打算出兵啊? 平阳县,西山村。 放眼望去,数十里间皆是一片汪洋,有平地水深两丈。房屋农田,尽成泽国,人口牲畜,淹毙颇多,满目秋禾,悉遭漂没。 西山村的民间房屋多是用土砖砌筑而成,雨淋日久,酥裂不堪,一经灌入洪涛,无不墙倾屋倒。 有幸存者爬到树上,高声呼救。 也有幸运者扒着一块木板,或者坐在木盆里顺着水流,不知要飘往何处。 他们双眼无神,似乎是吓傻了一样,愣愣地看着河里漂浮的尸体。 这场洪水是突如其来的,不仅是人,就连动物也没反应过来。 山林里的野鸡,兔子,甚至饿得能看见肋骨的老虎,也在洪流的席卷下,命丧黄泉。 幸存的村民们本来还在庆幸,当初云州打仗,不少粮草路过河中郡,有胆子大的私底下卖粮,村民们偷偷存了一些。 若非有这些存粮,他们早就挺不过这场旱灾。 可是,他们按粒数着吃的存粮,也随着洪水化为泡影。 能不能在洪水中活下去?不知道。 活下去之后,会不会饿死?不知道。 人命就是这样贱啊,比泥土还要贱。 天空放晴,温度逐渐升高。 有经验的老人都知道,这不是一件好事,大灾后必有大疫,若继续泡在这脏污的河水里,必定会惹上瘟疫! “救命啊,快来救命啊!”一个坐在木桶里的夫人,抱着早已失去生息的孩童,嘶哑着嗓音求救。 与她相隔不远的木板上,趴着一名汉子:“别喊了,省点力气。不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县令连旱灾都不救,现在就更不可能派人来救了。” 妇人紧紧地抱住孩子,仿佛能从中汲取到力量。 突然间,视野最远处竟然冒出来一个小红点。 等那个红点越来越靠近,两人这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小红点,而是一柄旗帜! 一柄鲜红的日星旗! 旗子所在,正是一艘木船! 两人瞬间迸发出无限的求生希望,高声呼唤:“我们在这里!快来救救我们!” 木船很快就行驶过来,船上的人把两人拉上船。 “大郎?!” “四妹!” 妇人惊讶地发现,船上一大半的乘客竟然是被洪水冲走的村邻! “这是怎么回事?” “云国公派人来救我们了!你快点坐好,我们还要去救其他人。” 妇人露出茫然之色:“但我们不是河中郡的人吗?” 被唤做大郎的男子咬牙切齿道:“不是了,以后再也不是了!刺史为了保住河中府,直接泄洪,也没派人来通知平阳县。县令干脆就把整个平阳县献给了云国公!” “现在我们是云国公的人了,云国公不会不管我们的!现在,她派人来救我们了!” 船夫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动作越发卖力:“船满了,我先送你们回雾渡县。到时候会有人安排你们。” “那您呢?” “我们还得再回来救人。云国公说了,要在决堤之前,尽可能的把百姓们都救出来!” 566.第566章 人能闯多大的祸? 第566章 人能闯多大的祸? 当平阳县令坐上救援船,渡过湍急的河流,落地雾渡县,他整个人都如坠梦里,神情恍惚,不敢相信云国公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快! “当然得快。你们平阳县河堤年久失修,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溃堤,我们当然要争分夺秒。” 牛锦一得知平阳县令被救出来了,立刻来拉壮丁:“你对平阳县比我们更熟悉,赶紧来搭把手。” 平阳县令迷惑得眨眨眼,用手指了指自己,:“我?!” 云国公这么放心自己的吗?自己可是降将! 能好生养着自己,就已经算云国公宽宏大度了,居然还让自己参与政事?! 牛锦一忙得头皮发麻,别说是降将,就连州里但凡识字的,都被征调做些文书工作。 “别废话,你能捅多大的篓子?这可是云国公的地盘!别磨磨唧唧。” 虽然这说的是大实话,虽然云国公的信任让自己很感动,但是…… 平阳县令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支支吾吾道:“我不会写文书。” 牛锦一头也不太不抬:“不用写文邹邹的话,只需要简洁明了,浅显易懂,哪怕一口大白话也没关系。” 现在手底下,几乎一半的人是只认字,让他们读那些公文,估计看都看不懂。 所以,顾南夕直接下令,特殊时期,暂且废除固定公文格式,推行大白话。 平阳县令人更麻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可,可是,我是冒牌县令啊。” 牛锦一终于抬起头来,冷冷道:“什么意思?” “原来的平阳县令在赴任的路上,被劫匪杀了。我是他的书童,一时起了贪念,就冒充了他。” 什么鬼? 听听,这是人话吗? 牛锦一咋舌:“就没人发现?” “我这么摆烂,平时又不怎么管事,谁会注意到我?” 牛锦一抹了一把脸,追问:“原主的家人没来投靠你?” “小舅子来过,被我用一百两银子打发了。原主出身寒门,家族里就出了他一个当官的。不戳穿我,他们家族就还有一个县令,够他们在家乡逞威风了。如果戳穿我,他们什么也得不到。” 牛锦一都不知道夸眼前这人胆子大,还是说他胆大包天,当个假县令也就算了,还敢带着整个县投靠云国公! “你啊你!闯大祸了!” 牛锦一嘴里像吃了黄连一样,苦得没边了,二话不说,赶紧去找顾南夕。 原本因为这场突入起来的洪灾,顾南夕和大周朝廷,心照不宣,暂停针锋相对,集中精力,各自救灾。 当收到平阳县令的信时,其他人都是有点犹豫的,怕这件事成为双方交战的引火索。 不是云州方面怕打仗,而是这个时机确实算不上好。 朝廷实力受损,云州也是如此,外面还有一群饿狼虎视眈眈。 如果真的大面积开战,恐怕会打成一锅乱粥。 如此生灵涂炭的场景,是顾南夕不想看到的。 最终,是云国公一锤定音,决定全力救灾,毕竟这是平阳县令主动投靠的,不算云州方面主动挑事。 这也算是对朝廷的一个解释。 可是,县令是假的啊! 朝廷若得知这件事,肯定会以为是云国公唆使的。 战争,岂不是一触即发? 顾南夕听完牛锦一的汇报,第一个反应是,都是选择摆烂,平阳县令安安稳稳过了那么多年,自己却摆到了战场上! “真是人才。他本名叫什么?” “大李子。” 真是朴实无华的名字。顾南夕:“他以后就是程岩了。” 平阳县令的名字是程岩,顾南夕这意思是让大李子继续假冒。 牛锦一担忧道:“程岩家人都知道,程岩死了。如果朝廷追究下去,要和我们对质,届时该如何?” 顾南夕笑道:“他们问,我们就要答么?!怕什么?给他们留面子,他们若是不要,想开打,我们就打。十万云州兵,无所畏惧!” 牛锦一抬头起,眼里直冒星星! 没错,打就打,谁怕谁?! 大周的兵力,领域远超云州,那又如何? 幽云十六州都被拿下了,鞑子都被赶跑了,还能怕他们?! “遵令!” …… 京都,随着天气放晴,淹没到街道上的河水,终于缓缓褪去。 街面上全是河水流下的泥土,死鱼死虾,空气中弥漫了河水腥气。 街面上,各坊里正带着人往地面上撒生石灰,进行消杀工作。 据说,这是云州那头采取的措施。 官家原本不屑一顾,是佟太师一意孤行,直接下的命令。 当汴河水位下降到一定程度时,官家和文武百官开了几场朝会,把此次灾轻定位“大饥”。 由各州长官上奏疏,经过三司审议,官家下诏,下达转运司,发运司和提举常平司等救灾部门。 一直聚集在京都的粮草终于可以通过漕运,散到各地去。 同时,面对城外聚集的流民,大周朝廷勒令州官招募青壮为厢兵。 老弱则象征性施粥,反正脱离了青壮,这些流民也闹不起来。 当然,这一切的救灾措施把云州,朔州都排除在外。 朝堂上,文武百官也十分默契地没提这茬。 只是,这一切好像都晚了些。 “启禀陛下,南郡一带,山民联合董药师,发动暴乱。” “启禀陛下,东瀛船只在沿海出没,沿海村庄屡遭倭寇骚扰。” “启禀陛下,东南道死伤过百万,情形惨烈,目睹者无不落泪。” “启禀陛下,吐蕃派千名士兵,在嵩州城外试探。” 年轻皇帝的眼眶下,是浓浓的黑眼圈。 怎么突然就如此了呢? “黄潜不是说,地震灾情不严重吗?” 户部尚书拧着眉头道:“朱大人上书,灾情严重,黄潜没有如实汇报。” “我怎么不知道?!”年轻皇帝此话一出,整个朝堂都安静了。 过了好一会,年轻皇帝才想起来,自己因为朱大人一直向着顾南夕说话,已经很久没看朱大人的奏疏了。 而来自河中郡的消息,更让整个朝堂鸦雀无声。 “河中郡刺史为保河中府,决堤泄洪,导致平阳县沦为一片汪洋。” “平阳县令将整个平阳县拱手送给云国公。” 567.第567章 快走 第567章 快走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 蒋御史硬着头皮,站出来道:“这其中肯定有误会。消息是何人传来的?平阳县现状如何?” 另一名御史跳出来,狠狠地瞪一眼蒋御史:“顾南夕的乱臣贼子之心,天下皆知,你莫要因为一己之私,在这里胡言狡辩。” 陈大人反驳道:“你空口白牙,一点证据也不讲,就能给人定性了?我说你贪功枉法,贪污淫乱,你认不认?” “你这是胡搅蛮缠!” “不如你!” 眼瞅着朝堂上又要因为这个事打起来,佟太师重重咳了一声,官员们这才慢慢地放弃辱骂对方。 佟太师:“平阳县现状如何?” 有官员回报:“泄洪的洪水冲着年久失修到河堤,全县河堤全部溃败。平阳县已沦为一片汪洋。” 佟太师:“顾南夕做了何事?” “在决堤前,一面派船救出救灾百姓,一边紧急架设浮桥,让更多的人可以通过浮桥逃到朔州。” 听到这话,文武百官们眸光闪闪。 若只是应平阳县令之请,顾南夕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 她难道不知道,平阳县遭灾越严重,她日后就更容易掌控平阳县吗? 莫非,她的爱民如子,真的不是在作秀? 和她的救灾速度比起来,朝廷的救灾就是一个笑话。 佟太师一句话就为此事定了性:“既然已成为一片汪洋,顾南夕也无法控制该县。此事只不过是一次权宜之计。我们的重点应该救灾平乱上。” 这一次,佟太师再也不给年轻皇帝自主发挥的空间,直接任命新的察访使体察灾情,监督赈灾,同时拿下黄潜问责。 年轻皇帝投给佟太师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竟然没有当众反驳佟太师。 下了朝后,年轻皇帝令皇城司秘密调查平阳县令程岩。 自大周成立之初,就有了皇城司,在周太祖时期叫武德司,直到太宗太平兴国六年才改为皇城司。 皇城司由宦官担任,主要负责监视军队异动,防范兵变,查办民俗以及谤议朝廷者,侦查官吏的不法行为以及反间谍。 负责探事的皇城卒,民间称为察子,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几乎遍布大周的诸多重要城池。 当天夜里,平阳县令的生平就被递到了年轻皇帝的案头。 “居然是假冒的?!” 年轻皇帝几乎不敢相信,在大周居然有人敢假冒县令多年,没有被人发现,何其荒谬?! 年轻皇帝的视线落在密报上,不停地敲桌。 自己能查到平阳县令是假冒的,那么顾南夕一定也能查到! 她是不是利用这一点威胁平阳县令? 这一定是顾南夕的试探! 如果不是这一次查程岩,自己还不知道,原来顾南夕在河中郡已经布下了这么多后手! 几乎每一个河中郡的县都有百川书院的学子。 只要顾南夕振臂高呼,这些学子就能同她里应外合。 年轻皇帝勾起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亏的顾南夕以前总张榜忠君爱国,暗地里却早有不臣之心! “你们密切关注永昌侯府,务必不能让苏大郎逃出京都。”“遵令!” 永昌侯府的大门一直都紧紧关着。 府里的采购都是由菜贩子挑着蔬菜,运到后门。 苏玄明借口要为崔三论伺疾,许久不曾上朝。 不少崔三论的故交递上帖子,想要上门探望,也被苏玄明回绝了。 “主子,老夫人想要见您。” 苏玄明放下毛笔,无声地叹了口气。 自从祖母知晓义祖被送离京都后,隔三差五就要寻自己闹事。 自己若是置之不理,她要么绝食,要么说要上吊,不达目的不罢休。 苏玄明微微蹙着眉,来到后院:“祖母,又怎么了?” 侯老夫人额头上戴着抹额,脸色苍白,嘴唇也泛着紫,躺在床上,气若游丝。 “大郎啊,祖母还记得你小时候,躺在祖母的怀里,稚声稚气地说,日后一定要孝敬祖母。” 侯老夫人挤出一滴眼泪:“我知道,纵使我含辛茹苦地把你养育大,我和你之间终究是隔了一层,不如你和你亲娘那般亲近。” “可是谁没有父母亲人呢?我能理解你。我也想念我的爹娘了。咳咳咳……祖母年纪大了,恐怕熬不了多少时日。” 侯老夫人目露凄凉之色,哀哀戚戚:“嫁到你们苏家,我养儿养孙,问心无愧。在临走之前,我想回苏州看一看,想去给我爹娘扫扫墓。这应该是我这辈子最后的一次机会了。” 侯老夫人抬起头,期待地望着苏玄明:“大郎,你一定不会忍心看到祖母抱憾终身吧?” 苏玄明在床边坐下,给侯老夫人盖上薄被:“祖母,你莫胡思乱想,府医给您把过脉,说您身体比一般的妇人还要健壮。”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在装病吗?!” 侯老夫人眼睛含泪,控诉道:“大郎,你怎么可以如此想祖母!实在是伤痛吾心!老侯爷呀,你怎么去的这么早!留下我孤苦伶仃一个人!我还不如跟着您一块儿去了!” 一旁守着的段姨娘连忙抱住侯老夫人:“老夫人,您可不能这么想啊!大郎最是孝顺,肯定是受人蒙蔽,才会如此的!” 段姨娘转过头来,对苏玄明使眼色:“大郎,您快说句话呀!老夫人年纪大了,不能大悲大喜!你肯定是担心回苏州的路途遥远,老夫人身体不适,但你放心,我会跟着一同去的!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老夫人。” 看着祖母和段姨娘这一番唱念作打,苏玄明忍不住轻笑出声。 “祖母,您脸上的粉没有抹匀。在装病这一块,您的段位比二弟差远了。” 侯老夫人脸上浮上一丝心虚之色,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脸,摸了一手的浮粉,顿时恼羞成怒:“滚!烦死个人!不让我们出府门,连个好的粉底都买不着!” 苏玄明麻溜地滚了。 在滚出院落的时候,还看见小红小绿两位姨娘联袂而来。 苏玄明朝她们微微点头,没有给她们一点搭话的机会,迅速的回到自己的院子。 小黑见苏玄明终于回来了,长舒一口气:“大郎,我们门外多了很多探子。” 568.第568章 被围 第568章 被围 苏玄明从后门走出去,假借着要去百川书院逛一圈,实际上则在暗暗观察侯府门口。 门口多了好几个摆摊的菜贩子,卖面人的手工艺者,还有一对吵架的夫妻…… 苏玄明装作没有发察觉到异样,径直去了百川书院。 京郊的百川书院,不如以往热闹,大批的学子奔赴全国各地。 书院里面,只有附近村落的孩童在跟着念三字经。 好好的一个集蒙学,武学的综合书院,沦落得如同一个乡村启蒙书斋。 “大郎,您来了。”门口负责洒扫的老汉热情地打招呼。 苏玄明微笑着点头:“我就是来转一转,你忙你的。” 苏玄明走到课堂外边,透过宽敞的窗户,看见里面的稚儿们摇头晃脑,复杂的心情为之一松。 苏玄明和课堂里的夫子对视一眼,比划一个继续的口型,并没有进去,而是继续在书院里逛了逛。 沿着教室外面的走廊,往东走百来米,就是当初修建的偌大的厨房。 但这么大的厨房,现在的利用率不及十分之一,只有一个耿家村的大娘在里面洗洗涮涮。 云州大战鞑子的时候,官家迟迟不给物资,小妹苏云烟便把在京都的百味饭店等产业全部兑了出去。 当时那个情况下,只有穆尼尔敢出价,拿下百味饭店以及对面的商业一条街,但价格比起正常市价,几乎打了七折。 苏云烟用这笔钱,沿途一路高价收购粮食。 如果只考虑银钱上的得失,这笔买卖可谓是苏云烟有史以来,最赔本的一笔买卖。 苏玄明走进厨房,灶台的一口大口锅正在往上冒着热气,一旁的竹篾子上则摆着一个个圆嘟嘟的野菜馒头。 “怎么是野菜馒头?”苏玄明皱眉。 自己明明有给书院提供伙食费啊。 厨房大娘正在往灶坑里添柴火,听到这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一看,见是苏大郎,连忙站起来,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有些拘谨道。 “大郎,京都粮价涨了,每斗涨到了一百五十钱。” 苏玄明倒抽一口冷气。 京都的粮价一直比较平稳,大概在七十五钱左右。 即便是近日,汴河淹了京都,粮价也不过是涨到了一百钱。 怎么就突然涨到一百五十钱了呢? 苏玄明久不出府,对很多事情并不清楚:“市易司没卖米?!” 在大周,平抑米价是朝廷一项很重要的职能。 像这种粮价涨到一百五十钱的情况,市易司理应出来卖米,把米价打低。 厨房大娘撇撇嘴:“没有哩。我听人说,市易司的粮仓里其实没多少米了。” “怎么可能?” 厨房大娘低着头,小声道:“我也是听旁人说的,大郎,你莫声张。今年雨水稀少,大家心里头都有数,今年肯定是个灾年。” “云州和鞑子打仗,官家令各地粮食运到京都,统一发往云州。然而,粮食入了京都,不就相当于落进耗子窝?据说李阁老带头,挪用了不少粮食!”“我听码头上的力夫说,运往南郡各地的赈灾粮里头,一袋大米里边掺了三分之一的沙子。” 苏玄明藏在袖子下里的双手紧紧攥拳。 阿娘在云州爱民如子,这群人久占繁华之地,却只知道一味地剥削。 现在竟然连救灾粮也敢贪污! 厨房大娘看出来苏玄明脸色不对,便轻声劝道:“大郎,胳膊拧不过大腿。您就当不知道这个事儿吧。” 苏玄明解开腰间的荷包,放在灶台上:“孩子们还在长身体,伙食得跟上。这些钱你先拿着用,若是不够,再来侯府。自下个月开始,给书院的伙食钱也会上涨。” 厨房大娘微微一愣,眼角泛着些晶莹:“大朗,不必了。这年头能混饱肚子,不流落街头就是一件大幸事。” 书院里的小娃娃头们,一大半都是今年新招的。 全都是因为家里头粮食不够多了,家人便把孩子送到书院来,求一条活路。 若是往年遇到这种情况,这群孩子有一大半儿得饿死。 可是,今年因为有百川书院,这群娃娃全活了下来。 即便吃的是野菜馒头,孩子们都吃得异常香甜,并且心怀感激。 能活命就行,还讲究什么口感,挑什么食? 苏玄明的心中酸涩不已,这厨房大娘来自耿家村,耿家村是京都附近算是比较富裕的几个村落之一。 “村里现状如何?” 厨房大娘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声音里满是疲惫:“自打官家征用我们的农田后,我们的日子一日不如一日。” “有手艺的,就出门打零工。没手艺的,只会种田的,就只能租用他们的农田。一年下来,田租加粮税将近七成。” “我们还算幸运的,在云国公手底下过了好几年好日子,还算有点儿家底,这些年全靠吃老本活着。” “其他几个村子就惨了,年年入不敷出,欠一屁股债,不少人家都直接卖身为奴。” 说完,厨房大娘眉眼间满是忧虑:“今年汴河涨大水,我们村的农田全被淹了,关于这粮税到底如何征收,减不减免,官衙也没个定论。只盼着他们发发善心,不然这个冬日,又不知有多少人家会熬不过去。” 苏玄明把厨房大娘的话放在心上:“我待会儿就去打听打听。” 苏玄明来书院转了一圈,又坐上马车,回京都。 在路过大食风情街的时候,再也找不到百川书院的书肆以及云州杂货铺。 以前还会来风情街对面逛一逛的普通人家,也不见了踪影。 街上全是华服香车,自成一个世界。 阿娘和云州给京都带来的变化,也在不知不觉中,彻底没了踪影。 苏玄明本想去拜访蒋御史,问一问京都附近减税事宜,但想到到年轻官家对自己的关注,便只派人偷偷传信,不敢亲自拜访。 等苏玄明回到永昌侯府,发现门外的探子越来越多,期间还有不少带刀巡逻兵,以异常的频率,在永昌侯府转来转去。 两日过后,苏玄明再想出府,就已出不去了。 苏玄明的一颗心高高悬起,气氛如此风雨欲来,是阿娘有大动作了,还是年轻皇帝耐心告竭? 569.第569章 留步 第569章 留步 当日夜里,小黑在墙头,如猫一般灵巧地跳跃着。 他扛着一个披着黑斗篷的人,来到苏玄明的书房。 “掌柜的,有何要事,要深夜相谈?”苏玄明点燃烛火。 来人摘一下斗篷,露出真容,正是福全茶楼的东家:“昨日,蒋御史,陈大人,李大人来茶楼喝茶。” “佟贵妃从皇宫内传信给佟太师,佟太师又转告了他们,官家笃定云国公会在洪水退去之后,直接南下,所以打算先下手为强,正在秘密调集兵力。” 这确实是个很重要的消息,必须要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阿娘。 福全茶楼的东家语速极快:“蒋御史说,云国公和年轻皇帝终有一战,大郎还是赶紧离开京都为好。” 苏大郎是顾南夕的长子。 顾南夕一共就二子一女,苏二郎还在海上飘着,生死不明。 在顾南夕的追随者看来,能继承顾南夕大业的就只有苏玄明一个,总不能把这偌大的家业交给苏云烟,最后落入外姓人之手。 苏玄明心中一惊,事情竟然紧张到如此地步,那自己确实该赶紧离开京都,不能被官家拿做威胁阿娘的把柄。 “多谢吴掌柜!” 吴掌柜把自己一行人制定的计划全部告诉苏玄明。 “我家祖地在河南郡,我会借着回乡祭祖的名义,出京都。后日凌晨,我会带着福满等人来和您辞别,到时候,您和小厮换下衣服,跟我们一起走。” 苏玄明郑重道谢,小黑又扛起吴掌柜消失在夜色里。 苏玄明坐在书房里,从书架的暗格里掏出一个小木箱。 打开小木箱,箱子里是数封书信。 其中有佟太师和鞑子可汗来往的书信,也有永昌侯密谋造反的书信。 苏玄明盯着这个小箱子,枯坐一整夜,还是没有想好,该如何处置? 当初,自己是打算用佟太师勾结鞑子可汗的书信,一举扳倒佟太师。 可是后来,云州和鞑子在不断战斗的过程中,佟太师虽然主和,但并没有在实质行动上给云州添麻烦。 所以当时,苏玄明就暂停了针对佟太师的行动。 事情发生当然到如今这个地步,佟太师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为何要勾结鞑子,好像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窗外旭日东升,晨曦透过树影,洒落进来,晃动的日影,无数的光斑在窗布上跳动,光影交错。 苏玄明捧着书信,一封一封地投入火盆中。 随着屡屡上升的青烟,那些过往也将成为永不见天日的秘密。 阿娘不能有一个是有失大义的夫君,即便这个夫君没给家里做出过一丁点的贡献。 烧完这些书信,苏玄明就开始收拾起全部的家当。 其实,也没有多少家当了。 除了这座永昌侯府,以及百川书院,基本上没有田地和宅子了。 苏玄明把银票拢了拢,决定留出一小部分给百川书院做伙食费,再拿出一部分分给祖母和几个姨娘。 自己这一去,路上多险恶,说不定还会遇到拦追堵截,所以不能带着祖母。祖母年纪这么大了,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和阿娘的关系不好,想必官家不会为难她。 自己一旦离开,就会吸引皇城司的大部分经精力,到时候再托人带祖母和姨娘们离开京都。 做完所有的准备后,苏玄明主动踏入后老夫人的院落。 “哟,大忙人苏大郎今儿个竟然有时间来探望我这个老太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侯老夫人说话夹枪带棒。 苏玄明端着一碗秋梨水:“孙儿听府医说,您近日有些人上火,孙儿便特意让厨房做了秋梨水。可要孙儿喂您?” 侯老妇人知道自己装病也没有用,干脆自己爬起身,接过苏玄明手上的碗:“可不敢劳烦您。” 许是知道要分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苏玄明心中伤感,听到祖母的话,并不放在心上。 “祖母,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孙儿自幼长在您膝下,深受祖母的爱护,这份恩情,孙儿一直牢记心中。” 侯老妇人的鼻子酸了酸,别过头去:“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你们还不是偏向你们那个阿娘?她就是个扫把星,自打她出头露面,无论是咱们府上还是整个大周,都没得着好!” 侯老夫人握住苏玄明的手,意有所指道:“大郎啊,天上的太阳永远是太阳,纵使一时乌云遮蔽日,等乌云散去后,谁也无法阻挡太阳的光芒。老侯爷经常跟我说的一句话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当年我们苏家能从一个杀猪匠摇身一变,成为赫赫有名的侯爷,全是因为出现慧眼识人的缘故。” 从小到大后,老夫人在苏玄明面前从没有说过顾南夕的好话。 苏玄明早就习惯了:“祖母,若有一日,我出了远门,您莫要慌张,就在府里待着,时机到了后,自会有人带你回杭州。您不是说思念杭州的娘家人吗?您就在杭州好好享受着,等孙儿去接您。” 侯老夫人深深地看一眼苏玄明:“大郎,你要去哪里?” 苏玄明笑了笑:“孙儿入了仕途,迟早有一天,要放外出,不能一直待在侯府里。” “大郎说的对。” 苏玄明看望完祖母,路过两个姨娘的院子时,脚步顿了顿。 几个庶弟庶妹从院子门口,探出头来,看到是苏玄明后,像是躲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又把头缩了回去。 苏玄明装作没看见,抬起脚,回了自己的书房。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和福全茶楼东家约定的时间。 吴掌柜带着福满,大张旗鼓地前来和苏玄明辞别。 “福满拜别恩师,感谢恩师的教导,福满铭记于心。”福满不知内情,只当真要和师父分别,一张胖乎乎的脸上鼻涕横流。 苏玄明拍了拍福满,嘴唇动了动,最后只说出一句珍重。 苏玄明和吴掌柜对视一眼,一个身形和苏玄明差不多的小厮,悄悄默默地溜进隔壁的一个空房间。 苏玄明借口要送福满临别礼物,也跟了进去。 两人在房间里,果断地换下衣物和装扮。 就在吴掌柜带着苏玄明大摇大摆地走出侯府的时候,李傲天带兵围住侯府。 “苏大郎,留步。” 570.第570章 被下大狱 第570章 被下大狱 苏玄明低着头,装作没听到。 福全茶楼的东家拱手笑道:“小人拜见李将军。苏大郎正在侯府里呢,李将军怕不是认错人了?” 李傲天骑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吴掌柜,这是何必?你的福全茶楼深受京都百姓的喜爱,纵使京都遭遇大灾,也与你无碍。您本可以安安稳稳富足过完这一生,何必趟这趟浑水?” 吴掌柜面不改色,眼睛流露出一丝茫然:“恕小人愚钝,听不懂李将军的这番话。小人是打算携带妻儿,归乡祭祖,待祭完祖后,还是要回京都的。” 李将军扯扯嘴角,脸上的一道疤痕更显狰狞:“不见黄河,心不死。官家曾下令,苏大郎不许离开京都半步。本官昨日接到举报,今日凌晨,苏大郎会混在吴掌柜的队伍中,离开京都。” 吴掌柜和苏玄明的心跳漏了一拍。 怎么会这样?是谁走漏了风声?! 吴掌柜强笑道:“李将军明鉴,定是有人眼红我们茶楼的生意,故意在这污蔑我呢。” “我可没有污蔑你!李将军,那一位就是我家不成器的苏大郎!”侯老妇人在段姨娘的搀扶下,伸出手,指了指在队伍中最末尾的苏玄明。 苏玄明不敢置信地微微抬头,举报自己的竟然是祖母?! 只见段姨娘搀扶着侯老夫人,慢慢走到李将军跟前。 侯老夫人的身后还跟着小红小绿两位姨娘,以及几个侯府庶子庶女。 侯老夫人一见到李傲天就眼泪八叉地控诉:“陛下明鉴,大将军明鉴,我们永昌侯府对大周朝廷,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苏大郎纯粹是受了那女人的挑唆,这才犯下错事,跟我们侯府其他人没有一点关系!” 苏玄明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抬起头,挺直腰背,直视李傲天:“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让府里的侍卫打晕小厮,跟小厮换了衣裳,想要混出府去,这一切跟吴掌柜无关。” 吴掌柜的额头上冒出一颗颗黄豆大的冷汗,想要解释,但又被苏玄明用眼神制止住。 李傲天可不管这些,大手一挥:“真相如何,会有专人来调查。来人,把他们压入大牢!” 苏玄明摆脱开士兵的手:“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苏玄明可是云国公顾南夕的长子! 看在云国公的面子上,士兵们并没有上手羁押。 苏玄明昂首阔步,路过侯老妇人的时候,轻轻问道:“祖母,你为何要如此?” 侯老夫人的目光闪过一丝心虚,倒打一耙:“你和那臭女人把我们整个侯府拉入如此险境,却只顾着自己逃命,置我们这些孤儿寡母于不顾!你可真是大大的丧良心!” 苏玄明的心感受到细细密密的疼。 这么多年,祖母都被养尊处优地养在后宅之中,除了没有管家的权利,吃喝用度,一律不曾亏待过。 “祖母,我不是跟您说过,我会安排好您的吗?” 侯老夫人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知道你会不会真的安排好?你跟那坏女人吃香的喝辣的,哪里还能记得在京都吃苦的祖母?” 苏玄明的肩膀慢慢耷拉下来,话不投机,半句多。 祖母不信自己,自己哪怕把心掏出来给她看,她也是不信的。 苏玄明头也不回地跟在李傲天身后走进大牢。 吴掌柜全家,侯府内的侍卫们也全都被关进大牢里。只有小黑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从狗洞溜走。 小黑拍了拍胸脯,后怕不已,他早就说过这狗洞不能堵住!幸好没堵! 京都,京兆府大牢。 苏玄明被单独关押在一间牢房里,隔壁的是吴掌柜一家。 “吴掌柜,实在是抱歉,连累你们了。” 福满紧紧依偎在自己阿娘的怀里。 吴掌柜抹了一把脸,苦笑道:“如何能怪得了大郎?只能说造化弄人。” 谁能想到,消息会被侯老夫人听着去,而侯老夫人会如此果断地选择背刺苏大郎? 别人家祖母祖父恨不得用命守护家中的子孙后辈,这侯老夫人…… 唉,算了,不说了。 苏玄明靠在冰冷的石墙上,鼻尖里全是尿骚味:“我是出不去了,我会想办法让人救你们出去的。” 吴掌柜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老母娇妻幼儿,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一圈:“多谢大郎。” 牢房的又恢复了死寂,只有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 与苏玄明面对面的牢房里,关着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 他已经饿得没有什么力气了,听到对面牢房里的人还在商量着怎么出去,不屑地扯扯嘴角。 但凡进入这牢里的,只有横着出去,没有活着出去的。 然而,令他出乎意料的是,对面牢房里的人是清早过来的,还没到中午,就来了三波官员探望。 “苏大郎,明日早朝上,我们就会向官家上奏疏。你身为六品官员,没有犯什么错,凭什么要被关进大牢中?此事不符合流程。” 苏玄明恳切道:“蒋大人,莫要为我的事,惹得官家记恨。在我阿娘攻入京都前,我的安全是没有问题的。只是福全茶楼的吴掌柜受我连累,一同入了大牢,烦请蒋大人相助一把。” “放心,有我!” 对面牢房的男人,睁着好奇的眼睛,看向被称作蒋大人的官员,心里不禁好奇起来,他真的能有能力把人捞出去吗? 这个问题没有等到晚上,就得到了解决。 太阳刚落,吴掌柜一家就被放了出去。 吴掌柜,福满等人,隔着牢房栅栏,深深地苏玄明鞠躬,这才一家人回了茶楼。 对面牢房的男人啧啧称奇,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你是何人?你既然有办法救隔壁一家人出去,为什么不使把劲儿,把自己给救出去?” 苏玄明反正闲着无事,便和对面的男人聊起来:“我得罪的是官家,不好出去,你又是何人?” “杨澜,河南郡人。得罪了官家,你又姓苏,莫非你是苏大郎,云国公之子?” “正是。” 571.第571章 你就是我兄弟 第571章 你就是我兄弟 知道对面的竟然是云国公之子苏玄明,杨澜的态度热情了许多。 “我听闻云国公有八三头六臂,身高八丈,力能扛鼎,口能喷火。真的假的?” 更离谱的流言苏玄明都听过,苏玄明笑道:“假的。我阿娘貌似天仙。” 杨澜略微有些遗憾:“都说云国公千里奔袭,火烧赤尔勒,难道也是假的?” “不,这个是真的!” 杨澜咋舌:“一个貌美女郎竟然能立下如此大功,真是让人大惊。那云国公收复幽云十六州,把鞑子赶出草原,是真是假?河南郡的府官都在宣扬此事为假。” 苏玄明正色道:“此事为真!我小妹就在此战中,率领云州全体百姓以及娘子军死守云州城!” 杨澜长长吐出一口气,佩服道:“云国公立下如此大功,朝廷竟然抠抠搜搜,没有给一丝封赏!底下州郡还散布流言,说是云国公故意夸大战果。想来是他们自己做不到,不想承认自己无能罢了。” 苏玄明没想到,在京都之外,别的'州郡竟然是这样说收复幽云十六州的事的。 “谣言止于智者,事实胜于雄辩。我阿娘立下的滔天之功,不是靠这些小人的三言两语就能掩盖的!” 杨澜重重点头:“确实如此。” 苏玄明问道:“杨兄又是为何被关入大牢中的?” 杨澜拿起地上的一根稻草,叼到嘴里:“我倒霉呗。我原本是河南郡起义军的一名小头目,后来被朝廷镇压招安,了钱,走了门路,当上一个小武官。” “前几个月,旱灾严重。朝廷要派人去江南,负责把江南的漕粮一路运到京都来,交给京兆尹,用来招募流民为兵。” “上司们都不愿意去,就把这个差事交给了我。行船至陕州地界,突然遭遇暴雨,好不容易等天放晴了,又开始下暴雨,粮食卡在半路上,无法动弹。” “好死不死,河水猛涨,连粮带船全部冲走了。” 这种事,都不用谁来陷害他,按律应该包赔粮食,赔不起的话就发配充军。 杨澜对此无话可说,只是半个月这些狱卒不给犯人牢饭吃:“你还算是好的,狱卒不敢把你饿死,我们这些普通牢犯可就惨了,三天两头吃不上饭。” 杨澜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胃里空空如也,火烧火燎。 再这样下去,都不用等上头提审定罪,自己就得先被饿死。 苏玄明低头沉默了一瞬,把一直没喝的浓粥咕咚咕咚喝了一半,然后把粥碗推进力推到道中间。 “杨兄若是不嫌弃,这一半就归你了。” 杨澜不敢置信地看着苏玄明,喉头情不自禁地上下滚动着:“苏大郎,你真的愿意给我吃吗?半碗粥,你能吃饱吗?” 苏玄明摆摆手:“相逢即是缘。杨兄不必客气。” 杨澜饿得眼冒绿光,伸出手,尽力往前勾,总算够到了那个碗。 杨澜狼吞虎咽,把半碗粥喝下肚,甚至连碗壁上挂着的米汤,都用舌头舔了个干干净净。 “苏大郎,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杨澜的好兄弟!如果我有命出去,一定好好报答你!” …… 苏玄明被下大狱的事,还没有传回朔州。顾南夕的救援很及时,大批平阳县的百姓撤出平阳县后,河堤全部决堤了! 奔腾的河水,瞬间把整个平阳县化作一片汪洋。 不少百姓们望着那一片河泽,忍不住落泪。 一是后怕自己差点命丧黄泉,二是惋惜,一生的积累,化为泡影。 但这些灾民们很快就没有时间感伤了,他们被安排着各种活计,自力更生。 朔州的矿产资源比云州要丰富,山林也要比云州多。 这些灾民可以去径山伐木,去矿场开矿,修桥铺路,开挖堰塘。 年老体弱的老人以及失去父母庇护的孩童,则被安排种养菌丝,种蘑菇。 总归,除了那些嗷嗷待哺的婴儿,几乎人人都能寻得到一份活计,填不饱肚子,但也饿不死。 顾南夕正和牛锦一巡视灾情,见流民们席地而睡,条件略好一些的,则用稻草垫在身下。 顾南夕皱眉:“即将临近深秋,天气愈发寒冷,灾民们若是没个住处,恐怕难以熬过这个冬天。” 牛锦一看着河对岸的洪水,隐隐有褪去的迹象:“许老说,再过不了几日,河水应该会退去,到时候,我们进入平阳县,再重新规划房屋,争取在冬日来临前,让他们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灾民是流动的,资源又有限,只能等洪水退去,让他们回到故乡,重建家园,才是资源的合理分配。 至于已经和朔州签订十年租地合约的流民们,已经开始挖地基,建砖房了。 云州砖厂派人来朔州指导建窑烧砖,流民们可以选择用劳力来兑换红砖。 若是实在没有那么多劳动力的,也可以选择向县衙申请低息建房资金。 朔州一系列的政策都在告诉流民,只要你愿意扎根朔州,福利是大大的多! 如果只是想着在朔州度过灾年,那就只能努力干活,保证自己不饿死。 顾南夕看了一路,发现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灾民男女比例极其失衡! “锦一,咱们云州朔州的男女比例是多少?” 牛锦一被问得一愣,他还真没注意过这一点:“这个还真没统计过。” 顾南夕:“灾民中男多女少,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在人活不下去的时候,男多女少不是什么问题。 但等一切走入正轨后,男多女少,大批老光棍娶不上媳妇,就容易引起社会动荡。 同时,这样也不利于人口的增长。 要想让云州朔州健康发展,就必须要鼓励生育。 毕竟打仗就会死人的,云州一场大战几乎打光了三分之一的云州青状。 在生产水平不够先进的古代,人力就是非常重要的生产力! 顾南夕决定回去后,和崔三论等人讨论下,该采取哪些措施,鼓励生育。 “大人,有人找您,自称是永昌侯府的小黑!” 572.第572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572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什么?!苏大郎被关入大牢?” 小黑带来的消息让众人大吃一惊。 崔三论气急攻心,忍不住咳嗽:“逃离京都的机会只有一次,大郎为何如此不小心?” 小黑睁着个萌萌哒的眼睛,老老实实道:“这事儿怪不得苏大郎,是侯老夫人告的密。” 嘶嘶…… 崔三论破口大骂:“头发长,见识短!早就劝过苏大郎,让他把那老太婆和那几个姨娘送到郊外,他却不忍心!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崔三论恨铁不成钢,大郎哪哪都好,心智不缺,唯独心肠太软,讲感情。 他原本就一直被困在京都,和顾南夕的左膀右臂们,没见过面,也没相处过。 如今出了这个事,这群人会如何看苏大郎?会不会觉得苏大郎是扶不起的阿斗? 当着众人的面,崔三论把苏大郎痛骂一遍,旁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牛锦一理智分析道:“官家竟然敢拿下苏大郎,那肯定还有后招,是打算和我们撕破脸了。只是不知他打算怎么做?” 小黑弱弱地举手:“佟贵妃告诉佟太师,佟太师告诉蒋大人,蒋大人又告诉吴掌柜,吴掌柜告诉苏大郎。官家笃定大人会在潮水退去后南下,于是秘密集结军队!” 顾南夕:“小黑做得很好,下次直接说重点。苏大郎的事,先放在一边。既然树欲静而风不止,那我们就改变计划,一鼓作气,拿下河中郡!” “遵令!” 顾南夕把视线投向崔三论:“义祖,以你之见,官家会调用哪路军队?” 崔三论眼神里闪烁着精光:“李傲天率禁军护卫京都去,官家必定不会动他。接下来的就是,驻守嵩州,防范吐蕃的武良,负责沿海水师的秦亮,荆湖北路的宋守节,荊湖南路的王阅。” 崔三论在大周地图上点了点:“吐蕃屡屡试探,东瀛小国也跃跃欲试,因而,武良和秦亮是不能动的。” “如果我们拿下河中郡,距离京都只隔了广德。陛下必定会从相州,河南郡,调动兵力,像钳子一样钳住我们。” “从河中郡开始,再往南走,水系发达,这对于以骑兵为主的我们而言是个大劣势。官家则必定会借用这个地利,达到此消彼长的效果。” “宋守节和王阅都极其擅长水战,依我之见,官家必定是从中选一。我更倾向于,官家会选择宋守节。” 顾南夕虚心请教:“为何是宋守节?” “宋守节从祖辈开始一直担任水军,根正红苗。王阅的出身差一些,他祖父原本是洞庭湖上的水匪,朝廷水师屡次攻不下,最后选择招安。王家这才洗白上岸。” 崔三论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嘲讽:“官家把我们视作叛贼,自然不会选择就家世上有瑕疵的王阅。” 对于崔三论的分析,牛锦一等人心悦诚服。 在接下来的战略讨论中,众人达成了一致。 河中郡是接下来的第一个战略争夺点。 顾南夕和朝廷水师,谁拿下的河中郡地盘更多,谁就会取得更高的战略优势。 顾南夕如果能拿下整个河中郡,就能把战线往前推到广德府。 在河中郡和广德府中间有一小块平原,顾南夕可以把骑兵囤在这片平原,发挥骑兵的优势。 同样的,如果朝廷水师能拿下河中郡,就能把顾南夕堵在雾渡县。 顾南夕若想在南下,就必须在密密麻麻的水网中打败朝廷水师,难度直接翻倍。正所谓兵贵神速,顾南夕决定不再等洪水退去,而是派出一艘艘小船,前去联络各县。 河中郡原本是中等州郡,但自从前几年的旱灾和民乱发生后,就沦为了下等,辖区内一共有六个县。 上等县为河中府,人口在两千户以上。 中等县只有两个,太和县,遂宁县,人口在千户以上。 下等县两个,兴野县,信安县,人口不足千户。 下下等县一个,就是平阳县,人口不足五百户。 平阳县的人口和执政机构基本上都投靠了顾南夕,只等到洪水一退,顾南夕就能派兵占领平阳县。 至于河中府,那肯定是要等到最后才能吞下的。 兴野县,信安县都挨着平阳县,他们运气比较好,地势很高。 河中府泄洪的时候,洪水没有流经这两个县。 只是望着平阳县成为一片汪洋,两个县的老百姓心里都十分不是滋味,或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兴野县的集市上,卖野菜吃食的小商贩少了很多,大多数都是卖一些手工制品。 行人来势匆匆,很少在这些摊位上驻足,反倒是集市尽头的一家粮店排起长长的队伍,几乎要排到集市末尾去。 “精米现在什么个价?”队伍中一个驼背的老妇人,提着一个布袋子,颤颤巍巍地问。 队伍里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上下打量一圈老妇人,尖锐道:“你的衣服补丁贴补丁,怎么还敢买精米?精米现在都一百七十文了。” 同样在排队的杀猪汉,似乎是认识这个老妇人,劝道:“老婶子,大人活着才是最要紧的。一百七十钱钱都能买三斗糙米了,你那个孙儿,出生时跟个瘦猫崽子似的,你儿媳妇又没有奶水,光靠米汤,怎么能养得活?” 老夫人沉默不语。 杀猪汉叹了口气,这年头,谁的日子都不好过,自己也就只能口头上劝一劝她。 尖嘴猴腮的男人撇撇嘴,小声抱怨:“还是人家平阳县的百姓命好,在决堤之前,就被云国公派船接到雾渡县。” 一直静静听着的其他人,忍不住加入讨论:“在家千日好,在外日日难。人离乡就贱,他们去了雾渡县,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这你可就说错了,听说在雾渡县,精米的价格只需要七十五钱,他们做一天的工就能买上一斗米。出城进城也不收进城费,没有水费。如果愿意跟县衙签租约,还能获得低息建房贷款。”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为了鼓励生育,女子但凡生子,就能获得营养补贴。他们还有弃婴堂,若是养不活孩子,可以交给弃婴堂。” “哪有这么好的事,你怕不是胡说的?!” “我才没有!云国公都派人来咱们县里,跟咱们县令见过面了!” 感谢宝子的打赏和支持。 今天心血来潮,做了一次猪肉陷阱。 不出意外,失败了。 别人的馅饼,饼皮又软又薄,我做的又厚又硬,到底哪里出了错? 573.第573章 和平演变 第573章 和平演变 兴野县的县令叫王远和,是琅琊王家的一个远房分支,远字辈。 当初河中河南两郡,引起了民乱,导致权利真空,不少世家势力都在平乱后派人入驻两郡。 王远和就是王家运作过来的县令,只不过兴野县还是穷了些。 每年,王远和搜刮的钱财一大半上交主家,自己只剩下一小半,勉强维持开支。 要不是有县丞帮忙拉线果子酒,王远和都没钱上交给主家。 王远和早就听说云国公要派人来兴野县,但左盼右盼都等不来人,让人他心焦不已。 “许县丞,云国公的使者真的出发了吗?他会不会因为王九和的事,就迁怒于我们?” 王九和偷盗云州军事布防图,交给鞑子,导致云州损失惨重。 此事,在官场上几乎成为不公开的秘密。 云国公曾上书,强烈谴责王九和,要求依律严惩,但官家留中不发,置之不理,并且要求钦差王九和即刻归京都。 最终,王九和并没有回到京都,而是被隐藏在云州的残余鞑子乱箭射死。 包括王家在内,没有一个人相信这是王九和的真正死因。 所有人都认为,射杀王九和的鞑子其实就是云国公的人。 但人死都死了,王家虽然心痛,也不可能为了一个王九和就同云国公对上,尤其是云国公正在气头上,谁的面子都不给。 “报!城外有云国公来使!” “来了!”王远和面露喜色,没顾得上整理仪容,直接起身迎接。 云国公这次派来的人是李长天,原本是松山书院的学生,后来随牛锦衣一起支援云州。 “长天!” “许璇!” 李长天坐船渡过平阳县,然后从当地弄了一匹马,一路长途跋涉,风尘仆仆。 李长天和许璇多年未见,一见面便抱到了一起。 许璇笑意融融:“好小子,我本还在忐忑,不知云国公会派谁来当使者,好不好说话?没想到竟然是你!” 李长天爽朗大笑:“你不知是我,我却知道这里有你!特意请缨!你这小子,可莫要让我在云国公面前丢脸!” 许璇给李昌天介绍县令王远和:“这事儿我哪说了算,得问过我们的县令王大人!咱们兴野县,王家说了算。” 听到这话,王远和冷汗都要掉下来了,连连摆手:“没有,没有!绝无此事!” 这话是王远和谦虚了。 在兴野县,虽然也有不少的势力插足,但最能说得上话的还是王家。 如果王家同意投靠顾南夕,其他的人也不会有意见。 三人一起进入县衙。 一旁伺候的衙役有些茫然无措,该给云国公的使者上什么品级的茶呢? 如果上上上等茶,使者会不会觉得官衙欺压百姓,日后会清算?如果上劣等茶,使者会不会认为自己等人蔑视他? 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李长天也不再是松山书院里那个单纯的热血小伙子,扫一眼便知衙役心中在想什么。 “我不喝茶,给我上壶热水就行。” 王远和的屁股动了动,脸上神情有些忐忑,李郎君为什么不肯喝茶?难道是对自己有意见? 李长天细心解释:“这场洪灾阻隔南北交通,自南到北的商队日益减少。云国公不舍得喝茶,我们也不舍得。” 上好的茶多贵呀,用这些钱能换不少粮食呢! 王远和松口气,只要不是针对自己就行:“云国公真是节俭。” 双方几乎都知道这次派使者的来意。 王远和率先开口问道:“不知道平阳县县令程岩现在如何了?” 李长天真诚地回复:“原本牛大人是打算让程大人加入领导班子,帮忙负责处理平阳县的事务。但程大人出于个人原因,婉拒了这个建议,只想当一个悠闲的富户。” 王远和听明白了。 如果自己和程岩一样,把兴野县交出去,减少流血冲突,减少人员伤亡,云国公那边不会卸磨杀驴,而是会给自己继续参与政事的权利。 如果自己想远离权力场,云国公就会给钱给地给人。 但王远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定:“我们王家和云国公之间有些不愉快。” 李长天喝了一口热乎水,总算去掉身上的寒气。 李长天开诚布公道:“王大人是想说王九和的事吧?身死事消。王九和既然已死,就不会连累到你。更何况,我们云国公的左膀右臂之一王不喜大人,也曾经是王家的人。” “哦?”这倒是王远和头一次知道此事,“不知王不喜大人出身哪一支?” 都能当上云国公的左膀右臂,那肯定不是普通的人物,为何从来没有听说过王家出了这么号人物? “主家。王大人旧名王祁安。” “竟然是他!”王远和大惊。 王祁安曾经是王家的头牌种子选手,主家对他日后入内阁是抱有极大的信心的。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王祁安似乎和主家闹翻了,再也没听过他的消息。 在发生王九和的事后,云国公还能心无芥蒂地重用王祁安,可见云国公心胸宽广! 王远和对此,再无忧虑。 “李大人,能为云国公效力,是我们三生有幸。我们兴野县上下,唯云国公马首是瞻。只是……” 李长天侧耳倾听,等着王九和提条件:“我的家人全在相州。我总不能因我一人之故,连累家人身首异处。” 这可是投诚! 相州离京都那么近,朝廷得到消息后,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家人的! 李长天给王远和喂了一颗定心丸:“这点,王大人尽可放心。相州也有我们的人,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让您一家团圆。” “静候李大人的佳音。” 这场谈判到这个地步,就算完成了。 王远和家人抵达兴野县的那一日,就是王远和带着整个兴野县投靠云国公之时! 李长天写完一封信交给百达驿站,让他们快速传去相州宋知州。 与此同时,信安县也迎来了云国公的使者梅棠。 梅棠被一圈带刀衙役团团围住,面不改色地问道:“这就是吕大人的待客之道吗?” 574.第574章 被坑了 第574章 被坑了 吕大人没给梅棠说话的机会,大手一挥,两个衙役就冲了出来,一把压住梅棠。 他们把梅棠双手用绳子捆在身后。 吕大人:“此人牙尖嘴厉,拿布条堵住他的嘴!不能给他说话的机会!” 衙役看了看,周边没有顺手的布条,便抽出腰带塞到梅棠的嘴里。 也不知这衙役多长时间没洗澡了,腰带一股汗津津的味道,熏得梅棠想吐。 完全没给梅棠发挥的机会,三下五除二,梅棠就被关入地牢之中。 “兄弟,你可是云国公派来的使者?” 对面牢房关着的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他一见到梅棠,就兴奋地扑在栅栏上。 “呸!呸!”梅棠干yue了好几下,这才舒服了点,把视线投向对面的书生,“正是我,请问阁下是?” “亲人啊,我的亲人啊,你总算来了!我是信安县的主薄朱重日!” 梅棠的表情都快裂开了。 他刚才之所以那么处变不惊,就是因为知道主薄朱重日是云国公的人。 如果朱重日知道自己被关入大牢的话,肯定会想办法给云国公传信的。 可是,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朱重日为什么会比自己还先入大牢?! 梅棠麻木地问道:“不是说你深受县令吕大人的信重吗?!为何你也会被关入大牢中?!” 朱重日捶胸顿足,悔不当初:“本以为吕大人是草根出身,见识不广,没想到他是扮猪吃虎!我也是刚刚得知,原来前几日,官家就给吕大人下了密召,让吕大人做好准备,配合水师行动。” “平日里,他一副碌碌无为,好好先生的模样,一接到密召,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先是半夜拿下我,又连夜端了百达快递的据点!雷厉风行,手段果决,一点也不像他平时的样子。” 有一句mlgb堵在胸口,不知该说不该说。 朱重日的出现,完全打碎了梅棠对百川书院学子的滤镜。 这个二傻子,还好意思说自己掌控了信安县! 他如果真的掌控了信安县,怎么会半夜被人逮起来?! 被逮起来后,竟然也没有办法把这个风声提前放出去! 信安县县令吕大人分明是把朱重日当成带资上班的苦劳力! 梅棠心里脏话连篇,觉得自己被这个二傻子坑惨了:“你有渠道把消息传出去吗?” 朱重日啊了一声,迷茫地看向梅棠:“没有啊,我还等着你救我出去呢。” 梅棠捂着嘴,觉得腮帮子疼:“你当初,到底是如何考上百川书院的?” 朱重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塞钱进去的。我爹说我干啥啥不会,去百川书院抱个大腿,说不定前程就有了。” 事实证明,他爹实在是太有远见了。 在百川书院念书,这不就给分配工作了吗? 梅棠酸了,像喝了醋一样酸:“你是如何考取举人功名的?” “我没有考过啊,我只考了秀才,学院里头有押题卷,我全背下来了。” 梅棠不信:“莫要骗我,秀才怎么可能当主薄?” 朱重日:“我最开始也不是主薄啊,是钱一步步买上来的。”梅棠咬牙切齿,他恨这个有钱人的世界! 朱重日还极其没眼色地追问:“我们该怎么办?” 梅棠翻了个身,不想搭理他:“利用你的特长,钱啊!” …… 兴野县,李长天和许璇寻了个酒家,浅酌几杯。 县令王远和的态度很不错,县志,文书都随便李长天翻阅。 县城里的百姓们基本上也知道兴野县要投靠云国公的事儿了。 对此,百姓们喜闻乐见。 许璇点了两个锅子。 天气逐渐寒冷,适合吃羊肉锅子。 许璇涮了一片羊肉塞到嘴里,舒服地喟叹一声:“这些年我兢兢业业,不敢有一刻的松懈。终于等到你们了!” 李长天和许璇碰了一杯:“我们原本没打算这么快就对河中郡下手,但大郎被官家关起来了。” 许轩有些焦急,他是百川书院的学子,天生就是苏玄明一派的:“云国公没说如何救他出来?” “没有。”李长天坐在二楼,往下望。 街道上很是萧瑟,有些人竟然还只穿着短褐,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李长天心烦意乱,河中郡的情况比朔州还不如,这该如何治理? “不出京都,永远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竟然如此贫瘠。” 京都实在是太美,太繁华了。 许璇露出回忆之色:“当年我们鲜衣怒马,打马街头,是如此恣意潇洒!如今是再也回不去了。” 李长天和许璇心照不宣地又碰了一杯:“平阳县,兴野县都归于云国公。接下来就看信安县,太和县,遂宁县如何站队。” 许璇对河中郡的了解比李长天更深:“遂宁县的县令是刺史的族弟,又紧邻河中府,我们的人在遂宁县话语权不够大。” “至于太和县,太和县县令是个墙头草,左右摇摆。一旦我们把信安县拿下,从信安县,兴野县出兵,太和县必然会倒向我们。” 李长天若有所思:“这么说来,信安县是关键?只要拿下一个信安县,就能顺手拿下太和县。” “没错。” 李长天心里有数了:“我们派去信安县的是梅棠,梅棠最是机敏,肯定没问题!” 就在两人谈性正浓的时候,隔壁桌来了一伙汉子,像是跑商的,他们要了一壶酒,一碗黄金鸡,一份假煎肉,玉灌肺。 “跑这一趟,差点没赔本!信安县的吕大人真是太疯狂了,居然把百达快递给封了!” “岂止如此!以前和我们对接的主薄朱大人,听说被关入大牢。” “吕大人还派县卒,厢兵,把守各个要道,严格审查路引。” “依我看,吕大人是过虑了。平阳县虽然被淹,但灾民们全部去了朔州,肯定不会再来信安县!” 行商们你一言我一语,又要把话题扯到了今年生意不好做,船费涨了好几番,路上也不太安全,有许多劫匪。 李长天和许璇对视一眼,心里都有种不妙感,朱重日被关进大牢,那梅棠呢?! 575.第575章 打探消息 第575章 打探消息 李长天连酒也不喝了,连忙去打探消息。 朔州那头回信,太和县县令热情招待了使者,遂宁县压根就没让使者进去,至于信安县,则是一点消息也没传回来。 李长天心里一咯噔,信安县离平阳县那么近,居然都没有传回消息,那肯定是梅棠出事了。 “我跑一趟信安县,兴野县这头就劳烦你看顾着点。”李长天简单收拾好行李,叮嘱许璇。 许璇拿出新的路引塞给李长天:“县里头有我,你放心。这是我新给你做的身份。来往两县的人都说吕大人严查路引,你拿着我们兴野县开具的路引要更方便些。” “多谢。”李长天收好路引,即刻出发。 信安县关乎到是否能尽快拿下河中郡,李长天不敢浪费时间。 沿着官道走了大概一日,李长天就见到官道上摆了好几个拒马,六七个衙役正在挨个检查。 李长天心中一紧,老老实实下了马车排队。 等轮到他的时候,李长天忍不住打探:“官衙怎么在官道上就开始检查了,不是入城的时候才检查吗?” “哪那么多废话?!路引给我!” 李长天把路引递了过去。 为首的衙役翻了翻:“兴野县的人?这么新?” 李长天讨好地笑了笑,掏出一小锭银子影子,趁着众人不注意,塞到为首的衙役手里。 “一直在家里呆着,头一次出门。” 衙役不动声色地掂量一下手里的银块的重量,语气缓和了许多:“现在出门,路上可不大太平。” 李长天苦笑:“这不是没办法吗?洪水这么严重,家里的买卖做不下去,便想来信安县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营生的路子。” 官道上的人不多,衙役也想找人唠唠嗑:“都一样,信安县哪有什么路子?百达快递被端了,好些物资全都进不来,还比不上你们兴野县。” 李长天装作刚听到这个消息,张大嘴巴,惊诧道:“百达快递为何被端?可是犯事了?” “这谁知道?上头的命令,我们也只是照办。听说你们兴野县要投靠云国公了?” 李长天双手缩进衣袖里,叹气道:“是有这么个说法。神仙打架,我们凡人遭殃。信安县打算投靠不?” “滚滚滚,这是你能打听的吗!”衙役推搡着李长天。 李长天善笑着离开,心里头却沉甸甸的。 衙役的在乎态度就已经,信安县不会站在云国公这一头。 在入城的时候,李长天交了十文入城费。 城外不远的河道,正聚集着上百名身着破烂的灾民,瞧他们的动作,应该是在疏通河道。 李长天瞥了一眼,又低下头来,神色越发凝重。 信安县的灾情情况远比平阳县要好,河道虽然有泥沙,但并不影响船只通行。眼瞅着洪水即将退去,灾民们陆陆续续返乡,信安县却在这种时候,组织灾民疏通河道,肯定别有图谋! 李长天猜测,信安县这是为了让大型楼船进县做准备。 李长天皱眉,如果朝廷水师以信安县为前投保,接下来的估计会是一场硬仗! 信安县县城的发展情况和兴野县差不多,只不过县衙对米铺的管控更加严格,精米价格不得超过一百五十钱,按户册限购。 李长天装作行商,在集市间打转,实际上,耳朵在不停留意周遭的消息。 “神仙水又卖断货了!你们什么时候才来新的?”一个头上戴着玉簪的妇人,挎着个小篮子,站在一家装修豪华的铺子门口,不耐烦地催促。 掌柜苦着一张脸:“娘子,不是又卖断货,是压根就没来货!神仙水本就只有云州和京都两个地方生产,平日里就很紧俏,若非有百达快递,咱们是抢都抢不上的。” 娘子焦急不已:“大灾过后必有大疫,神仙水可防腹泻,祛邪祛寒。你们怎么有钱都不知道挣?!” 掌柜不停地安抚:“再等几日就好了。听说再过几日会有大批的人来咱们信安县,说不定会带些神仙水过来。” “到货了,记得派人来通知我一声。” 等娘子走后,李长天这才走进铺子里。 掌柜头也不抬道:“神仙水,香皂,香水,罐头全都没货。” 李长天大概知道这个神仙水是什么了,应该就是藿香正气水。 “掌柜,那你们家有啥呀?怎么什么都没有?” 掌柜嘴里发苦:“我有何办法?货物进不来,我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 李长天嘟嘟囔囔:“我们兴野县怎么就进得来?” 掌柜眼睛一亮,半个身体几乎趴在了柜台上,轻声问道:“你们兴野县真有货?也对,你们兴野县投跨了云国公,当然是要什么就有什么。” 李长天装的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乐呵呵道:“可不呗。自打咱们王县令同意投靠云国公后,来往的船只乌泱泱的。对了,云国公没派使者来信安县吗?” 说起这事,掌柜就来气:“派了,被县令关进大牢里去了。” “啊?!”李长天连忙做好表情管理,不解道,“你们不打算投靠云国公就不投靠呗,怎么还把使者抓起来了?这不是相当于撕破脸吗?” 掌柜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般,跟着吐槽:“不正是这个理!好好招待人家使者,再全须全尾地送回去,左右不得罪!谁知道咱们吕大人怎么想的?” 同样来店铺的另一名顾客抱怨道:“还能怎么想?咱们的吕大人本是穷苦人家出身,同德三年的进士,至今都快二十年了,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他可不就想趁着这个机会,向官家表忠心,然后把官位往上提一提嘛!” 李长天看到这个顾客把事情说得这么仔细,连忙拿出一把碎银子:“兄台,看您像是个明白人,我初到宝地,烦请您指点指点。” 顾客把碎银子塞进荷包,乐得直呲牙:“算不上指点,我就是个看守大牢的衙役罢了。” 李长天呦了一声,连忙拱手行礼:“原来是衙役大人,失敬失敬。最近一定忙坏了吧?” 衙役叹了口气:“还真不忙。吕大人嫌弃牢饭们光吃饭,不干活,便把那些牢饭们通通打包,送去挖通河道。现在整个大牢,就两个犯人。” 576.第576章 见面 第576章 见面 李长天一听,便知这两个犯人里边必定有一个是梅棠。 “大人,相逢即是缘,我们找个地方小酌几杯。” “这如何好意思?”衙役嘴上这么说,行动上却转身就朝着路边的一个酒家走去,“谭家酒肆是我们信安县最有名的酒肆,他家的竹清酒最是受欢迎。” “那我们就去谭家酒肆。”李长天跟着衙役来到一家二层酒家。 小二很快就为两人温了一壶竹清酒。 李长天又点了四五个下酒小菜。 衙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心满意足地喟叹:“好久没吃酒了!爽!” 李长天没有一上来就道出自己的目的,而是不停地给衙役倒酒,捧着衙役聊天。 直到一壶酒喝完,上的小菜也见了底,衙役才略带着醉意道:“说吧,你要找我办何事?” 李长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被大人您看出来了。” 衙役勾勾嘴角,眼神嘲弄:“我们这种小虾米,平日里本就没人看得起。若非有事求我,你又怎会在这里伏低做小?” “哦?您知道我是什么人?” 衙役:“牢房里的那俩人全是云国公的人,所以你必定也是云国公的人。” 李长天拱拱手:“大人慧眼如炬。我确实是云国公的人,不知道大人敢不敢让我去牢里探望一下故人?” “有何不敢?” “您就不怕被吕大人得知后,怪罪于您?” 衙役喝尽最后一滴酒,咂咂嘴:“吕大人为了自己的官途,想要站队官家,可他也不想想,在全大周都遭遇大灾的时候,官家可有把我们河中郡放在心上?别说官家了,就连刺史大人,不也为了保住河中府淹了平阳县吗?今天是平阳县,下一次不是我们信安县?!” 衙役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豪气道:“都说云国公是在收买人心,但她做的事是实打实的!她实打实地救了平阳县的百姓,我们信安县的百达快递,也从来没有欺压过雇工!” 衙役带着醉意的眼睛闪过一丝清明:“我这人从来不听别人说什么,而是看别人做了什么,在我看来,云国公就是个大好人,跟着她才会有好日子过!” 李长天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朝衙役行礼:“大恩不言谢。” 许是因为大牢里只有梅棠和朱重日两个犯人,吕大人并没有往大牢这边增派人手。 衙役跟同僚打了声招呼,就带着李长天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梅棠!”李长天疾步跑过去。 听到熟悉的声音,梅棠转过身,又惊又喜:“李长天,你怎么来了?!” 衙役转身离开,把空间留给三人。 李长天快速地把来龙去脉和现状解释了一遍:“兴野县的王大人同意投靠我们,只等着把他的家人从相州安全带回来。” “遂宁县没有接见我们的使者,太和县打马虎眼,左右摇摆不定。我听行商说,吕大人端了信安县的百达驿站,你又没有传来消息,我便直觉不对,故来打探。”梅棠觉得可丢脸了。 自己好歹是朔州刺史何云燕的幕僚,曾经带着名册把朔州各大豪强世家杀了一遍。 临出发前,除了自己,云国公叮嘱了其他所有使者。 因为云国公对自己充满信心,觉得这点小事对自己而言,是手到擒来。 可万万没想到,就是自己这边出了差错! 梅棠羞愧道:“是我拖了大家后腿。” 李长天看了看门口,担心有人闯进来:“我听人说了,你刚到信安县就被吕大人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梅棠:“官家给吕大人下了密诏,让他配合水师,水师将不日抵达信安县。” 李长天倒抽一口冷气,他想过吕大人是应该是投靠的关键,但万万没想到官家竟然还下了命令,朝廷的秘密军队也会驻扎在信安县! “梅棠,我们必须要拿下信安县。” 梅棠看了一眼自知闯祸的朱重日:“我知道。朱重日,你还不赶紧将功折罪,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说出来?” 梅棠对朱重日有些不放心,叮嘱道:“只描述客观事实,不要添加你的揣测。” 朱重日不知道他俩想听什么,只能把自己了解到的信息托盘而出:“吕大人家中有一个老母亲,还有一个结发妻子,一儿一女。” “据我了解,他最孝顺他的老母亲,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去给他母亲问安。每天晚上回家,第一件事也是去跪拜他娘,如果老夫人已经睡下,则会在屋外行礼。” “吕大人的娘子个子矮小粗壮,据说他娘子曾经是个挑担小贩,靠着卖东西,供吕大人读书科举。” “吕大人的儿子身体有疾,不能参加科考,女儿同夫君和离,回娘家住着。” 李长天有些无语,正经事儿没听到一件,听了一耳朵的八卦。 梅棠眸光闪闪:“人有弱点就是好事。吕大人的弱点就是他的老娘和亲人。长天,你想办法说服吕大人的家人,最起码让你和吕大人见上一面!” 李长天听话地点点头:“我该如何打动他们?” 朱重日弱弱的举手:“许是因为苦日子过久了,吕大人的娘亲和妻子格外看重钱财。曾经把和吕大人吃一顿饭的机会以二十两的价格卖出!虽然被吕大人怒斥了一顿,但他们卖了一百两,吕大人还是乖乖地陪吃五顿饭。” 梅棠高兴了,爱财好啊,爱财妙!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还叫问题吗? 梅棠想去解荷包,表情僵硬在脸上,差点忘记了,自己被关入大牢的时候,随身的财务就全被收走了。 梅又看了看李长天,李长天把自己的荷包拿出来,翻开一看,也就只有二十两! 两人尴尬地对视一眼。 在云国公手底下当差,真的没有什么要钱的地方。 官衙管饭,云国公还分配住处,按月发火炭,粮油等等。 等级高一点的官员,还会配备一个杂役,负责处理住处的杂事。 朱重日福至心灵:“我有钱!就在我的住处!” 577.第577章 送礼 第577章 送礼 朱重日的钱就放在他书架上的一个小木盒子里。 李长天很轻松地就找到了钱,足足有三千两。 关于送礼这件事,也是很有讲究的。 像吕大人的娘亲和妻子这般,把爱钱挂在脸上的,就适合送些实在的,价格摆在明面上的礼物。 李长天上首饰铺子里,挑了两副金饰头面,直接敲响吕府的大门。 “润娘,快去开门,是不是朗儿回来了?”吕老夫人正在厨房忙活着。 润娘放下手里的扫帚,一边开门一边粗着嗓子道:“朗儿,大清早的,你跑哪儿去了?” 门一打开,润娘发现站在门口的并不是自己的儿子,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起来,想要把门合上。 李长天连忙伸进去半只脚,把自己手上的盒子打开,露出金灿灿的首饰。 “在下李长天,特意前来拜访老夫人。” 润娘的眼神像是被胶水浇住了一样,钉在金灿灿的首饰上,移都移不开。 吕老夫人见没有动静,从厨房探出头来,高声问道:“润娘,是谁来了?” “娘,是来送礼的。” 吕老夫人把湿漉漉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迈着小脚,一溜烟地走到门口。 她看到金灿灿的首饰,乐得合不拢嘴:“哎呀,大侄子,快请进!来就来了,怎么还带礼物呢?忒客气!” 吕老夫人毫不客气地收下首饰,把李长天迎了进去。 李长天打量一圈。 吕府不大,就一进的院子,北房三间,东房两间,西房两间,院子中间种着一棵不知道是什么的树,叶子几乎落光了。 “见笑了,我夫君清廉,光靠他那点俸禄,实在是买不起丫鬟。”润娘亲自给李长天端茶倒水,有些心虚地解释。 实际上,是吕老夫人和自己觉得就干点家务活而已,两人就能干,犯不着额外钱买人。 李长天看了一眼水杯,里面就飘着一两根茶梗,顿时对眼前两人的爱财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吕老夫人坐在李长天的对面,笑得跟弥勒佛一般:“大侄子,你这是有什么事要我这个老妇人办了?事先说好,不保证能办成。” 李长天:“老妇人放心,您一定能办成,我只是想见一见吕大人。” 吕老夫人的笑意顿时僵在脸上,和润娘对视一眼。 自家儿子平日里就在县城里转悠,想见上他一面并不难。 可眼前这个俊俏郎君却拿出了两副金头饰,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只为见一面?! 吕老夫人顿时觉得收起来的金首饰有些烫手,期期艾艾地问:“你是何人?” 李长天:“云国公的使者李长天。” 哎哟,我去! 吕老夫人像屁股被烫了似的,立马站起来,回屋把金首饰端过来,塞给李长天:“办不了!这事办不了!” 李长天从兜里又掏出来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拍在桌子上。 吕老夫人和润娘眼睛都看直了。 吕老夫人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眼神挣扎无比。 李长天再三保证:“就见一面,成不成,这钱都给你们。”吕老夫人颇为异动:“可我儿子不许。” 一旁的润娘用左手死死摁住自己的右手,生怕这只不争气的手,会控制不住去拿桌上的银票。 李长天看了一眼天色,估摸着再过一个半时辰,吕大人就该下值回家了。 于是,李长天退让一步:“要不这样,我在您家吃顿晚饭,能等得到吕大人就等,若等不到,吃过饭后我就走。” 润娘脱口而出:“那这钱?” “归你们。” 吕老夫人和润娘都高兴了,不就是吃顿饭吗?不就是陪聊天吗? 有这些钱,别说吃一顿饭,就算吃三顿饭都没问题! 吕老夫人把桌上的金饰和银票紧紧搂到怀里,送回自己的房间,再用锁锁上。 等再回来的时候,吕老夫人和润娘尴尬地看着李长天:“聊点啥?” “随意。” 吕老夫人有些麻爪,总不好跟云国公的使者弹刺绣,谈乡间八卦吧?那样多丢份! 吕老夫人冥思苦想一会儿,便问道:“云国公手把这么久,就没想着再嫁?” 问完,吕老夫人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人家是云国公,能跟普通妇人一样吗?! 李长天倒是真的像聊天一样,轻松随意地回答:“云国公不会再嫁的,就算真有得意的人,那也是男子入赘。” 润娘点点头:“也对,云国公有权有势,犯不着依靠男人。” 这么越界的话题都谈到了,吕老夫人和润娘彻底打开话匣子。 “云国公真的上战场,把鞑子赶出草原了吗?” 李长天点头:“当然!我当时就在中军。” “不是说鞑子很凶残吗?” 李长天挺起胸膛:“那得看在谁面前。在大周兵面前,他们是很凶残,但是在云国公面前,他们就是一盘菜!” “云国公真的让她女儿守城了?” 想到那起战争,李长天眼睛都湿润了:“可不呗。苏娘子带着娘子军奋勇杀敌,全城的老百姓一命换一命。” 听着李长天讲述云州大战的过往,吕老夫人和润娘直抹眼泪。 “娘子军后来如何了?” 三人寻声望去,只见润娘的女儿玉素不知何时过来了,显然也被李长天的谈话吸引住。 李长天:“娘子军正在守卫云州呢。大人说,娘子军是云州军队的一部分,要加强锻炼,努力学习,充分发挥他们的作用。现在,娘子军们应该在跟着元娘学习认字吧。” 玉素都惊讶了,追问:“娘子军居然也要认字吗?她们的家人会同意吗?” “为何不同意?娘子军的待遇那么好,不是谁想进去就能进去的。凡是入娘子军的,嫁娶自由,单独立户,若是怀孕生子,还能带薪请产假。” 就连李长天都羡慕娘子军的待遇,如果自己日后有女儿,当不上女官的话,送去娘子军也是不错的选择。 玉素的眼睛里浮现出浓浓的羡慕:“对了,你说的元娘是武州马家的儿媳妇吗?她为什么放着偌大的家业不管,偏偏要加入娘子军,她老公公不会有意见吗?” 李长天笑道:“马南天巴不得他儿媳妇入娘子军呢!元娘本就立过大功,入了娘子军,日后升迁也会比旁人快,当个入品的武官不比做商人要好?” 吕老夫人,润娘和玉素瞪大双眼,异口同声道:“女官?!” 578.第578章 攻心为上 第578章 攻心为上 “女子能读书从军,还能当官?!” “真的假的?那些男子们不会有意见吗?” 吕老夫人,润娘和玉素彻彻底底震惊了。 李长天见她们这么感兴趣,便仔细讲起云州的政策。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云州的罐头,知道吧?” 吕老妇人:“知道,滋味美极了,就是价格有些贵。” 李长天:“罐头厂的二把手,也就是技术负责人,正是耿大娘。耿大娘原本是京都的一个普通农妇,后来一家人跟着云国公来到云州,献出罐头秘方后得以升迁。每年光罐头厂的分润,就足够她一家人好几年的开销。” 润娘听到后,后悔得直拍大腿:“哎呀,我也有这手艺呀!我做的肉比罐头还好吃!” 李长天嘿嘿一笑,继续说:“《云州周报》看过吗?” 玉素激动道:“看过,我最爱看里面的西游记!” 李长天:“《云州周报》的主编文钰也是一名女郎,尚未嫁人。以她现在的势头,日后肯定能入朝当官。” 玉素哇的一声,李长天的话,为她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女子竟然也能做这么多事吗?! 李长天知道这三人想听什么,继续道:“至于元娘,她肯定是打算由军从政。有小道消息,云国公打算改革军制,元娘估计就是奔着去的。” 吕老夫人又羡慕又遗憾:“这些女娘们个个都身怀绝技,不像我,平平凡凡扔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 自己曾经负责朔州三个县的诉苦大会! 此情此景,李长天可太熟悉了,轻松拿捏! 李长天安慰道:“老夫人莫要贬低自己,您能教养出吕大人这样的好官,这难道还不能证明您的才华吗?是这个世道,没有给您发挥的机会。如果您从小就能读书写字,如果您能参加科举,说不定您也能当官呢?!” 吕老夫人深以为然,哐哐拍桌子:“可不就是如此!当年,我儿上蒙学的时候,夫子跟他讲的课,我一下子就记住了!唉,生不逢时,生不逢时啊!” 李长天:“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您现在开始努力,也为时不晚。我们云州,朔州鼓励女娘出来做工。听崔大人说,云国公正在考虑是否要在里正之下,再设妇女主任一职。” “妇女主任?” “对,说白了就是帮助那些被迫锁在家里的女娘们,走入社会。同时把云国公的政策思想传达给女娘,组织女娘们参加各种技能培训,提高就业……” 虽然听不大懂,但感觉这个岗位很高大上呢! 吕老妇人更加心动了。 润娘和玉素在一旁焦急道:“我们呢,我们该怎么办?” 李长天扫一眼润娘:“润娘子挑着货担走街串巷,供吕大人读书考科举,可见您在经商方面极有才能。” 润娘的嘴都咧到了后槽牙:“可不呗!乡里乡亲们都喜欢买我的东西,别的商贩只能卖出去一担,我能卖出去两担!可惜夫君说,他当官了,我就不能再从商,不然就是与民争利。”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李长天略微思索片刻,“咱们云国公的小女儿苏娘子,您听说过吧?” “听说过,百达快递,百味饭店,果子酒都是她的产业!” 李长天拍掌:“润娘子果然博闻强识。虽然苏娘子现在在云州处理政务,但等到局势稳妥后,她肯定会重操旧业的,说不定还会筹建商会,这不都是您的机会吗?”润娘说不出此刻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得一股暖流在胸腔不停地撞啊撞,恨不得出去跑上几圈,才能发泄出来。 玉素眼巴巴地瞅着李长天。 李长天温和地问道:“玉娘子,您有什么特长或者喜好?” 玉素磕磕巴巴道:“我,我,我喜欢小孩子!祖母和阿娘筹办的育婴堂都是我在管理。” 玉素低下头,不好意思道:“就是我们财力有限,育婴堂里也就三四个小孩。” 李长天拍掌:“这不巧了吗?云国公刚在朔州办了一家弃婴堂。这才过去多久,弃婴堂的孩子就好几百个了。这些小娃娃一大半都说不清楚话,云国公可惦记他们了。” 李长天用鼓励的眼神望向玉素:“云国公一直都说,孩子才是云州的未来,才是大周的未来!纵使育婴堂的孩子们都是弃婴,云州也要把他们养育长大,培养成才。只是苦于寻不到可靠的人手,时常让云国公为之烦恼。” “云国公若是知道有玉娘子这样善心的女娘,肯定会恨不得敲锣打鼓,聘请您!” 玉素被夸得脸蛋通红,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倒也不用如此。能为云国公效力,我自是愿意的。” 这番谈话谈到日落西山,吕老夫人等人还意犹未尽。 有衙役敲门,告诉玉素:“吕大人说,有重要人物来访,今儿个就不回来吃饭了。郎君也在县衙,跟吕大人一同招待贵客。” 玉素听到这番话,心情一下子落到了谷底。 玉素耷拉着脑袋,走到北屋,告知众人这个消息。 李长天抿唇,这个贵客莫非是朝廷水师的人,他们这么快就到了吗?! 这个消息如同一盆凉水,浇得本来热烈的气氛如冰冻一般。 李老夫人刚才还沉浸在自己担任妇女主任的美梦之中,紧接着,现实给了自己狠狠一巴掌! 在厨房备菜的润娘知道这个消息后,更是把刀剁得咚咚响,恨不得把屋顶给剁下来。 这一顿饭,四个人吃得没滋没味。 吃过饭,李长天没主动提出要走,吕老夫人也没赶李长天走。 可是等到月上梢头,吕大人还是没有回来。 李上天不得不遗憾告辞:“万般皆是命。吕大人心中应该是有所定夺了,唉,只盼着大周不要浪费诸位的才华,我们有缘再会。” 李长天转身,潇洒离去。 在他即将跨出吕府大门的时候,吕老夫人叫住了他:“李郎君,你在信安县多待几日,且等我们的消息。” 用来送礼的东西,质量不如预期。赶紧退了,临时去海鲜店买。 算了算,过个年,在送礼上的钱,比在自己身上的还多…… 难怪都说年关难过,还没咋地呢,就钱如流水了。 579.第579章 妇女的力量 第579章 妇女的力量 秋夜微凉,霜降已至,月光洒在地上,形成一层薄薄的银霜,仿佛给大地披上一层洁白的纱衣。 吕大人酒醉微醺,拒绝衙役的护送,和自己的儿子,漫步在夜色中。 儿子朗儿是长短腿,走路不便,吕大人便放慢脚步。 月色将两人的影子长长地投在砖墙之上,清冷又和谐。 吕大人抬头看了一眼明月,又回头看了一眼长相俊朗的儿子,眼睛有些湿润。 “朗儿,待我这次事成后,官位能往上提一提,到时候,就给你找个得力的岳家,让那些个瞧不起你的人家后悔莫及!” 吕朗望着父亲有些白的头发,心酸不已:“阿爹,儿子并没有把退亲之事放在心上。儿子身有残疾,不能参加科举,女方另攀高枝,情有可原。您不必介怀。” 吕大人却不服气:“我儿玉树兰芝,三岁能文,书读经典,品性高洁。除去身体上的小瑕疵,比起那些世家子弟,也丝毫不逊色!” 吕朗心中感动,知道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自己日后筹谋,便快步往前走了几步,搀扶住身心有些微晃的吕大人。 “爹,这次,那位大人派录事参军先来我们信安县,是打算用信安县作为前线战场吗?” 吕大人:“如果局势发展到最差的那个地步,就会如此。” “那我们信安县岂不是生灵涂炭?” 吕大人:“莫想那么多,我们皆为旗子,半点不由人。也不知这么晚,你安祖母睡没睡?” “祖母向来养生,这个点肯定是睡了。” 父子俩慢悠悠地推开家门,竟发现家中主厅燃着好几盏油灯。 堂屋中,不仅坐着吕老夫人,就连润娘,玉素也在屋中等待。 吕大人微微一愣,急忙快步走了进去,朝吕老夫人行礼致歉:“儿子不孝,劳烦母亲深夜等候。” 吕朗也跟过来,朝着吕老夫人和润娘行礼。 吕老夫人脾气直,加上眼前的是自己的亲儿子,更没必要说客套话。 “你今天说的贵人,可是朝廷的人?” 吕大人错愕地抬起头,自家娘亲很少过问公务,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没错,是宋大人派来的录军参事。” 吕老夫人夫人板着脸,直接问道:“为什么不和平阳县,兴野县那样投靠云国公?” 吕大人的眉头微微皱紧:“娘,这是正事,您不能多问。”吕老夫人眼睛一立:“你做出任何选择,都事关我们信安县全体百姓,我作为百姓中的一员,凭啥不能问?” 吕大人头疼不已,自家老娘这不是胡搅蛮缠吗?一个县的决策什么时候轮得到百姓做主了? 但吕大人有丰富的斗争经验,知道和娘亲说道理是行不通的,便哄道:“当然能问。云国公虽然战功赫赫,但毕竟只占据云州,朔州两个州,官家可是坐拥数十州,还有有粮仓之称的江南做了压舱石。” “两者相比,实力悬殊。不说别的,以咱们河中郡为例,官家此次秘密调动荆湖北路的宋守杰大人,光水师就有五万,这还是没把厢军算在内。” “若是再加上河南郡,相州的兵力,几乎是云国公的两倍!” “打仗,尤其是打持久战,比拼的是背后的实力,而不是一时之勇。云国公能凭借一人之勇取得暂时的胜利,难道还能一直战胜下去吗?” “并更何况,云国公手下的大半都是骑兵,不擅水性,想要南下,何其之难?” 吕老夫人并没有被儿子的话吓到:“正因如此,我们的投靠才会更有价值!” 吕大人可太了解自己老娘了,一个身处后宅之中,眼睛里只有那一点黄白之物的老妇人,怎么可能会突然对此事这么感兴趣?必定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 “娘,今天有谁来拜访了?” 吕老夫人的眼神闪烁,心虚地和润娘对视一眼。 吕大人又望向自己的媳妇儿,声音中带着些严厉:“润娘,你们今天是不是又收礼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们涉及到云州和朝廷的事,不可以见任何人,也不可以收别人的礼吗?” 对上吕大人略带责备的眼神,润娘微微低下头,但又不甘心道:“这次不一样,这次来的是李郎君,我觉得他说的话对极了!” 吕大人抽一口冷气,好么,这才一下午时间,这李郎君就把自己媳妇儿给策反了! 吕大人扯扯嘴角:“李郎君说什么让你觉得对极了?” 一提起这个,润娘可就来了兴致,掰着手指头数道:“李郎君说了,在云国公手下,女子也是可以当官的。现在他们正是在缺人之际,以阿娘的能耐,我的能耐,以及玉素的能耐,怎么的,也能当个妇女主任吧!” 吕大人头疼欲裂,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胡话? 女子还想去当官?! 就自己这媳妇儿大字不识一个,怕是连文书都看不懂! 润娘越说越兴奋:“夫君,你现在岁数也不小了,就算在往上爬,能爬到什么地步?但若是投靠云国公,你,我,阿娘,玉素,朗儿,一家五口全吃上公家饭!这不比你一个人当官强?” 润娘把视线投向一旁站着的朗儿,慈爱道:“有个县令爹,哪比得上自己当官?以我们朗儿的本事,肯定会受云国公重用的!到时候想娶个好媳妇,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吕朗哭笑不得,自己不过是被退亲罢了,怎么就成了全家的心病呢? “娘,我是长短腿,官府不会用我的。” 润娘轻拍吕朗的后背,责怪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去投云国公!云国公用人不拘一格,不拘性别,不拘长相,不拘身体是否残疾,只要你有本事,就敢用你!” 吕大人小说反驳:“胡说八道。” 吕老夫人不乐意了:“官家给你画的饼,你就当真饼。李郎君说的现实,你却浑然不听。要不把李郎君叫过来,当面和你对峙?” 吕大人被家里的女人吵的一个头两个大,放下狠话:“他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如果真想跟我谈,就让云国公亲自前来。” 580.第580章 我来了 第580章 我来了 “什么?吕县令要见云国公?”李长天收到这个消息后,又去了一趟县城大牢。 李长天担心这是个圈套:“吕县令昨天晚上见的应该是朝廷水师的人,今天一大早,就来通知我说是要见云国公。这会不会是鸿门宴?” 梅棠眯着眼睛,想了想:“这个不好说,你赶紧把这个消息传给云国公,到底如何做,由云国公定夺。” “好,我马上就去!” 朝廷水师的先遣官已经来了信安县,大军估计不日将抵达。 李长天不敢耽误时间,连夜出发。 第三日,顾南夕等人收到李长天的消息,内部爆发激烈的讨论。 崔三论坚决不同意顾南夕以身犯险:“大郎被官家关在京都,二郎在海上,若这是一个圈套,我们所做的一切将功亏一篑!” 牛锦一也认为,没必要为了一个信安县就冒这么大的风险:“大不了我们跟他们干一仗。反正迟早都要对上的。” 秦伯淮刚负责从云州运输一批炸药和火器来朔州,恰好听到这个消息,便自告奋勇。 “他只是区区一个县令,还想让您亲自前去,哪来的脸?不如让我去会会他?” 顾南夕犹豫了一瞬,问许老:“依您之见,洪水大概还有几日才会退去?” 许老沉思片刻:“不出三日。” 洪水就是这样,只要不下雨,来得快,去得更快。 …… 吕大人说完那句话后,就把这句话抛之脑后。 王守杰派来的录军参事性子强硬,掌控欲强,时常带着兵,跟在吕大人身后。 “吕大人,我听到一个消息,说您想见一见云国公?” 吕大人正在河边指挥流民,疏通河道。 因为洪水慢慢的退去,这些流民就不大想留在信安县,想回家乡去。 若不是有吕大人压阵,这些流民恐怕早就偷偷摸摸地逃跑了。 听到录军参事这番话,吕大人心知,自己家人的谈话肯定是被泄露出去了。 “啊?我想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嗨,这不过是我敷衍我夫人的话罢了。也不知是谁,给我夫人送了一套金头面。我夫人过惯了穷苦日子,一看见金子就走不动道。” 吕大人像是很随意地吐槽:“一个妇道人家,啥也不知道。别人给钱,让她说什么,她就说什么。唉,是我对不起她,没让她跟着我过上好日子。夫人无非是爱财了些,我就哄哄她吧。” 录军参事不屑地撇撇嘴,虽然信了这个解释,但还是警告道:“吕大人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肯定知道忠君报国的道理。官家如此器重你,你要莫要叫官家失望。” 吕大人面朝南面,拱拱手:“为官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录军参事敲打够了,便道:“就算您想见云国公,云国公也不敢来。她的骑兵所向无敌,但对上我们水师,哈哈!我们的水兵都是浪里白条,水性一等一的好!” “可不呗,骑兵大战和水师水战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打法。在水战这一块,还得看咱们王将军!” 吕大人哄好录军参事后,继续监督流民疏通河道。 上游下大雨,河水卷了不少泥沙,使得原本吃水比较深的梁河,成为大船的噩梦。 泥沙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个暗礁或者暗流,不少熟悉当地河道的船夫都在这上头吃了大亏。这也是为什么王将军要先派遣录军参事过来的原因。 河道分布,河流暗礁的情况,都会影响行船。 录军参事过来的任务,一个是和信安县接头,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把河道清理出来。 吕大人几乎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河道上,直到夕阳夕下,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准备回家吃饭。 “娘,夫人,我回来了。”吕大人刚一推开门,就看见自己家里多了不少人。 院子中摆着一张四方桌,吕老夫人面对着大门坐着,在她对面是一个消瘦的背影。 客人背对着大门,吕大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在院子四周,则站着二十来个身穿紧身窄袖战袍的壮硕男子,一个个腰杆笔直,目光如炬。 他们齐齐朝吕大人望去,气势迫人。 吕大人脚步顿在原地,又朝自己的娘亲看去。 吕老夫人红光满面,眼睛闪亮亮的,矜持地坐在凳子上,连眼神都没给吕大人一个。 “润娘,还是我来端吧。” “这多不好意思,绿梅娘子,还是我来吧!” 在厨房门口,润娘正在和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美貌妇人,相互谦让。 润娘夹着嗓子说话,生怕失了礼数。 吕大人听了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上一次听润娘夹着嗓子说话,还是在和自己洞房烛的时候。 润娘时常走街串巷卖货,就得大嗓门,说话嘎嘣脆。 真是稀奇了,隔了几十年,又听到润娘夹嗓子! 这客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就在这时,玉素从西屋出来,嘴上问的是吕老夫人,眼神却一直朝客人望去。 “祖母,我们筹办的育婴堂,又多了个新娃娃,才三岁大。这个月,育婴堂的支出是七百文,我寻思让阿兄去育婴堂里给孩子们做个启蒙,祖母,您觉得如何?” 吕老夫人哪里不知道玉素说这番话的用意,配合道:“育婴堂的事向来都是由你负责,我们放心的很。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时,东屋的窗户像是突然被风吹开了一样,露出一张如玉般的俊脸。 吕朗拿着一本书,朗声道:“岂堪久蔽苍苍色,须放三光照九州!” 这意思是说,怎么能让满天的阴霾长久地遮蔽住雪的苍苍之色,必须让太阳的光辉重新照耀在九州之上! 一方面表达了自己的效忠之心,另一方面也拍了马屁。 吕大人见自己品性高洁的儿子竟然像开屏的孔雀似的,瞬时尴尬得恨不得用脚趾头在地上抠出一座四合院。 同时,他的脑海中,不免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只见原本背对着自己的客人,缓缓地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如玉似画的脸。 但比起美貌,她那双黝黑深邃的眼睛,更让人印象深刻。 “吕大人,我如约前来,你可欢迎?” 昨天的一章又被审核修改了。没觉得有涉及到敏感词汇啊…… 581.第581章 既然来了 第581章 既然来了 卧槽! 吕大人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难不成眼前这个就是云国公?! 吕老夫人见自己儿子呆若木鸡,全然不复往日沉着稳重的模样,暗道这个家,果然要靠自己。 “云国公,这正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吕朱清。他定是见到您,欢喜至极,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南夕爽朗笑道:“是我这个做客人的唐突了,没有递上拜帖,就直接上门。” 吕老夫人笑弯了眼睛:“这是哪里话?您来我们家,就是给了我们天大的面子!” 这时,绿梅和润娘端着托盘走过来,往桌子上上菜:“主子,快来尝尝润娘做的红烧猪肉!我瞧着这味道,不比大相国寺的差。” 润娘翘起来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故作矜持道:“都是点小手艺,还望云国公,别嫌弃。” 顾南夕浅尝一下,赞不绝口:“入口即化,肥而不腻,是前所未有的美味!” 被顾南夕夸奖,润娘恨不得原地蹦起来,转上几圈,但是又怕破坏自己在顾南夕心中的形象,只能抿着嘴,坐到吕老夫人身边。 吕大人茫然地扫过自己的家人,心里哀叹一声,原本夫人和老娘就向着云国公,云国公这次亲来,更是直接让全家沦陷了! 吕大人认命地走过来,朝顾南夕行了一礼:“下官拜见云国公。” 顾南夕示意让吕大人坐下:“无需多礼,听长天说,吕大人想见我,于是,我就不请自来了。” 吕大人用袖掩面,惭愧道:“云国公这话真是羞煞我也!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没敢想,您真的能来。” 顾南夕开诚布公道:“我的来意,想必您是清楚的。信安县关乎我们的朝廷日后的局势。吕大人心中有何顾虑,尽管说出来。” 吕大人的顾虑多了去了,但他不敢说:“云国公这次带了多少人来?” “一千五百人。三十人随我来您府上,其余的人则散布在城里。” 吕大人的冷汗直掉:“您这是打算?” 顾南夕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我这人到哪,前线就得推到哪,绝无我后退的可能。” 吕大人眼前一黑,云国公杀人如麻,她用如此平淡的语气说出这样狠厉的话,很显然是认真的! 顾南夕首先在气势上就压住了吕大人,又给了一根胡萝卜。 “对于志同道合的伙伴们,我是很大方的。平阳县县令,兴野县县令,我十分尊重他们的选择。同样的,我也希望吕大人能看在信安县百姓的份上看,在自己家人的份上,做出正确的选择。” 吕老夫人早就急得不行了,在桌子底下不停地踩吕大人的脚,冲他使眼神。 见儿子一直不说话,吕老夫人沉不住气道:“你还犹豫什么?云国公都来了,诚意多足啊!” 玉素也忍不住插嘴:“我刚刚都和云国公确认过了,在云国公治下,无论男女,无论身体是否有残疾,只要有真本事,就能当官!” 玉素目露恳求:“爹,在云州,女子和离后可以立女户,可以参军!我不想再嫁到别人家去,受婆婆磋磨!” 吕朗也一瘸一拐地走出来:“爹!” 吕大人看看自己的妻子,女儿和儿子,心里的天平渐渐有了偏向:“可是,云国公,您有信心吗?” 顾南夕笑了,自信勃勃道:“我自是有信心的,你要看官家有没有信心。他若是有信心,在我占了朔州之后,为何一兵不敢发?他若是有信心,在平阳县投靠我之后,为何只敢偷偷摸摸调动兵力?” “我的信心,是凭着我一刀一枪,凭着我云州将士浴血奋战,拼出来的!” “我一直坚信一句话,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在射程之中!”“我敢带着一千五百兵来信安县,官家可敢御驾亲征?” 这般霸气的发言,让吕大人浑身战栗,热血沸腾。 要么死,要么臣服。 吕大人肯定选择臣服! “下官唯云国公马首是瞻!” 顾南夕搞定吕县令后,问清楚情况,得知此次被官家派来的是荆湖北路的王守节。 王守杰带了五万水师,乘坐楼船抵达广德府。 为了保证行船通畅,王守杰派录军参事前来信安县,打算在疏通河道后,在信安县修筑防御工事。 录军参事一共带了大概一百名士兵,驻扎在信安县西郊大营。 顾南夕二话不说,连夜带人跑去西郊大营,斩草除根! 还在大营里喝酒吃肉的录军参事,一眨眼就看到一群天兵天将突然闯入营中。 他们悄无声息,也没有喊打喊杀,如同行走在夜间的恶魔,下手又狠又准。 许多水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弯刀抹了脖子。 他们倒在地上睁着眼睛,茫然地望着月色,脖子上的鲜血咕噜咕噜往外涌。 录军参事头皮一阵发麻,凄厉地喊道:“敌袭!有敌袭!” 等他抄出宝剑,冲出营帐,环顾四望,自己竟然被那群恶魔包围了! 一百名水兵,在片刻间,全部被一刀毙命! 他们连一个像样的挣扎反抗都没有,就这样直挺挺的被人杀了! 录军参事的牙齿直打颤,前所未有的恐慌,让他的脑海一片空白:“你,你们是谁?” 呼呼! 四周忽然燃起火把,偷袭者齐刷刷让出一条缝,一个身穿皮甲的女郎从缝中走过来。 她腰间挎着一柄长剑,手上把玩着不知名的武器,眼神冷冽:“我就是你们要等的人。” 录军参事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是云国公?!” 他咽了咽口水,知道自己危险了! “云国公,这里是河中郡,你率兵越境,还伤害朝廷命官,难道是想造反?!” 顾南夕无所畏惧道:“你一个荆湖北路的录军参事,怎么会来河中郡?我看是你们有异心!我只不过是铲除逆贼罢了。” “休要血口喷人,我们是奉召前来的!” “哦?召书在哪?拿出来让我瞅瞅。” 下的是密召,自然在王守杰那里,录军参事如何拿得出来? “吕县令可以作证。” 顾南夕笑了:“巧了不是,正是吕县令派人找我求助。” 582.第582章 超强行动力 第582章 超强行动力 顾南夕不再废话,直接下令把录军参事处死,随即,带兵去往太和县。 李长天留在信安县,协助吕大人稳住信安县局势,同时注意兴野县的动态。 梅棠跟着顾南夕一同前往太和县。 夜色渐浓,微风轻拂,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太和县县令在送走云国公的使者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床上长刺了吗?还是心里惦记你新收的那个小妾?”床上的县令夫人在县令屁股上重重踹了一脚。 太和县县令险些被踹下床去,抱着被子怒斥:“你作甚?想谋害亲夫吗?” 县令夫人丝毫不惧,秀眉一拧,双手插腰:“我还想问你呢,大半夜的不睡觉,跟烙饼似的,干啥呢?!你个怂货,不就是怕得罪云国公吗?!” 太和县县令被戳中心思,一张老脸变得通红,嘟嘟囔囔道:“难道你就不怕了?这可是云国公,杀人如麻的鞑子都没在她手下走过几回合!” 县令夫人想到曾经听过的流言,大家都说云国公喜欢把敌人的脑袋砍下来,筑成京冠,不由地浑身抖了抖。 县令夫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怎么感觉凉飕飕的? “要不咱们投靠云国公吧?” 太和县县令苦着一张脸:“唉,都怪程岩,若不是这厮率先投靠云国公,怎么会让我如此为难?!” 县令夫人追问:“你到底打算如何?” 太和县令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再看看吧。前面不是还有兴野县,信安县吗!再等等看。” 夫妻俩齐齐叹了口气,蒙上被子准备睡觉。 只是有这么大一桩事摆在心里头,如何睡得着? 两人频频叹气。 “不好了,大人,不好了!城外来的一股兵!” 太和县县令噌一下坐起来,迫不及待地问:“是谁的兵?从哪个方向来的?有多少人?县尉呢,快点叫他们起来!” 太和县令简单穿了一下衣服,汲溜着鞋子就往外跑。 此时,整个太和县也被刺耳的锣鼓声惊醒,不少人家都燃起火烛。 “是从北门来的,看上去密密麻麻的,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太和县令坐上马车,跑上城墙。 太和县县城并不大,城墙也不像云州那样,由青石砖铸成,高达好几米。 太和县的砖墙全是用土石方建成的,不到两米高。 站在上头,往下望去,能清晰地看清楚那些人的表情。 太和县县令额头上冷汗直冒,心里有一种不安的猜测,只见下一秒,城墙下的士兵就打起一面面旗帜。 清冷的月光下,鲜艳的旗子是如此耀眼。 太和县县令双腿一软,跌倒在地,心里呜呼哀哉! 好嘛! 云国公直接打出自己的旗号,连装都不装一下了。这是彻底没给自己打马虎眼的空间啊! 梅棠奉命高喊:“云国公有令,天亮之前,速开城门!”这根本就不是商议,而是通知! 太和县县令双腿打颤,城墙下的士兵个个都如同杀神一般,浑身散发着铁血的气质。 太和县县令一点儿也不怀疑,只要天亮之后,自己太和县城的城门在他们面前就会像纸糊的一般,被他们撕碎! 县城里也都乱成了一锅粥,各种说法的都有。 “真是欺人太甚,只要我们挺到天亮,刺史必然会派兵过来支援我们!” 说话之人被旁人唾了一口:“放你娘的狗屁!刺史大人绝对不会派兵的,就算他派兵过来,又怎么能是云国公的一合之敌?” “就是等他们来了,我们的县城早就被攻破了啊,照我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赶紧投了云国公吧!” “不可!云国公在朔州犯下的罪过罄竹难书,如果让她进来,我们还有活路吗?” 有人眼明心亮,直接戳破了此人的小心思:“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肯定是有活路的。没活路的是你们这些为富不仁,鱼肉乡里的士绅士们。” 这说的是大实话,不少士绅们连夜去找县尉,希望县尉带着守城士兵扛一阵子,不要让云国公攻进来。 县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似的:“谁去跟云国公对抗?我吗?我要是有那个能耐,我不早就当将军了?!” 士绅们肉痛道:“五千两!” 县尉探手,指了指门口:“你们去看看,听说云国公来了,那些衙役士兵全跑了,没一个来报道的,你让我指挥谁去?” 可别闹了,这是普通人吗? 这可是云国公! 上一个让云国公带兵,兵临城下的是谁? 是固若金汤的幽云十六州! 即便是幽云十六州,也没扛过多久,全被云国公给拿下了! 小小一个太和县,生死覆灭,全在人家云国公一念之间。 还在城墙底下等着的顾南夕,正准备下马,简单休息一阵,等到天亮后再攻城。 没想到离梅棠放完话不到一个时辰,太和县县城的大门就由里而外地打开了。 太和县县令带着一众官吏,带头走出来。 他们都没敢抬头看顾南夕,直接跪下来,恭敬无比:“恭迎云国公!” 透过城门往里边望去,太和县内灯火透明。 主道两旁,齐刷刷跪着太和县的百姓的。 街道上的茶楼酒肆,也不知从哪弄来的彩旗红绸,全部挂了出来。 顾南夕和梅棠对视一眼,真没想到太和县县令如此顺风倒! 梅棠走上前去,接过太和县县令上的官印,然后再转身回来,站在顾南夕身旁。 顾南夕骑马,身后的云州骑兵齐刷刷的跟上。 整齐划一的动作,让太和县的所有人心肝都为之一颤。 这就是驰骋草原的云州骑兵吗?! 这就是让鞑子闻风丧胆的云国公吗? 军旗猎猎迎风展,战鼓催征勇向前! 在这一刻,隐藏在黑暗里的宵小,再也不敢升起抵抗之心。 顾南夕进入太和县县城后,命梅棠接手太和县一切事宜,并且留下一千云州骑兵,帮助梅棠维护泰和县治安。 公鸡破晓,等第一缕阳光重新照耀到太和县时,太和县正式改弦易张,城墙上插着的是鲜红的云州旗帜! 顾南夕站在城墙上往南望去,那里就是河中郡仅剩的两座县城,遂宁县以及河中府! 大年三十了,宝子们是不是都在家准备过年呢? 一想到,明天要给那么多人拜年,头皮就有些发麻。 583.第583章 啃硬骨头 第583章 啃硬骨头 对于遂宁县和河中府,顾南夕打算直接从河中府下手。 为了更好地了解情况,顾南夕派人秘密进入河中府内,联系李明德。 在河中郡刺史和通判外出指导抗灾的时候,李明德治理河中府有功,按理来说,应该会更加重用。 但由于顾南夕和官家的矛盾日趋尖锐,平阳县投靠顾南夕,而李明德则是顾南夕的干儿子,为了避免河中府的机密被李明德泄露给顾南夕,河中郡刺史暂停李明德的一切职务。 李明德不得不回山牙子沟村,静待各方消息。 “李郎君,这一筐鱼送给你。” 自从上一次山牙子沟村险些被红莲教的人攻破之后,老婆子就和邓寡妇合为一家,相互帮衬着过日子。 李明德被赶回村,心情有些抑郁,见这一筐鱼里有好几条大鱼,便解开荷包,想要给老婆子鱼钱。 老婆子连忙摆手:“我们不要钱。洪水虽然淹了田地,但也给我们带来不少的鱼。池塘里,河道边上全是鱼!” 洪水退去,留下许多死鱼死虾。 其实,这些鱼是不能吃的,有很多细菌,但百姓们都快活不下去了,连观音土都能吃,何况这些鱼? 李明德诧异,虽然自己在这村里很有威信,但这村很穷。 越穷的地方,越是斤斤计较。 李明德见老婆子死活不收,便问道:“你是有事要求我吗?” 老婆子眼神闪躲,不知如何开口。 恰好邓寡妇路过,见状,便开口道:“有啥不能开口的?李郎君,我们听说你是云国公的干儿子,可有此事?” “确实如此。” 老婆子和邓寡妇的眼睛刷一下亮起来:“云国公何时能来咱们河中府?” 李明德:“这个不太清楚。” 邓寡妇:“听闻云国公治下的规矩,和咱们不大一样。到时候,烦请李郎君莫要嫌我们烦,给我们多解释几遍。” 李明德懂了,这俩人是为干娘攻占河中郡之后做准备呢,不免有些好笑:“你们对云国公就这般有信心?” 老婆子和邓寡妇抿着嘴唇,不好意思地跑开了。 其实她们也看不懂,到底谁更厉害,她们甚至连大周一共有多少个州郡都不知道,但她们觉得,能愿意派兵去救平阳县百姓的人,肯定是个大好人。 在这样的好人手底下求生活,说不定要比现在更容易一些。 李明德笑着准备回家,就看见村口来了一人一马。 “明德兄,好久不见!云国公已经拿下兴野县,信安县,太和县,现在就差遂宁县以及河中府。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 “什么?!整个河中郡只剩下遂宁县以及河中府了?!” 广德府内,王守节正在和广德府通判厅打官司。 因为王守节是受官家秘令,秘密从荆湖北路,途经广德府。 他还带着五万士兵,这些士兵一路上的开销都是需要钱粮支撑的。 王守节出发时,是轻装简行,并没有带那么多干粮。在他和官家的规划中,广德府会承担起一切开销。 现在,他就在和广德府商议此事。 理应这件事应该和广德府通判进行对接,但王守节不可能把密诏拿出来,广德府通判不知于何种考量,在没有见到密诏之前,不肯和王守节相见。 故而,王守节只能和通判厅的官员们扯皮。 王守节希望带着足够的粮草随船出发,但广德府通判厅不肯,只一味的哭穷,说最多能挤出两千石粮食,再多的话就平不了账,除非王守节能让官家下明旨。 两千石够干啥的? 王守节怎么可能同意? 于是,事情就僵在这里了。 就在双方你来我往的时候,来自河中郡的消息,让双方瞠目结舌。 王守节大惊之色:“我派去信安县的录军参事呢?前几日不还收到他的信,说一切现在掌握着吗?” 传令兵气喘吁吁:“录军参事的人全部被云国公射杀。” “什么?!顾南夕她怎么敢?!”王守节气急,脸上的肌肉逐渐收缩起来。 通判厅的官员们对视一眼,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惶恐。 如果河中郡悉数落入顾南夕之手,被推到前线的不就是广德府了吗? 王守节在愤怒过后,眼神中闪过一抹狠厉,录军参事在外就代表着自己。 打狗还看主人呢,顾南夕没有任何通告,并也没有给任何谈判的余地,直接杀了录军参事,这是一点面子也没给自己! 确实是太嚣张了! 顾南夕在北面是厉害,但就算再厉害,到了水系发达的地界也得盘着! 宋守节把愤怒的视线投向通判厅的官员,厉声道:“你们还在犹豫什么?!快点让我去见通判!若是让顾南夕拿下河中府,你们如何向官家交代?!” 通判厅的官员自知此时事关重大,连跑带颠儿地跑去通知通判大人。 与此同时,最先得知消息的河中郡刺史整个人都麻了,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刺史府里转来转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就这么快?!兴野县投了,信安县也投了?” “废物!真是一群废物!” “顾南夕一箭未射,太和县县令就被吓得大开城门,丢不丢脸?!” 河中郡刺史觉得自己倒了大霉,那么老些钱运作到河中郡,还没捞上多少少钱,就摊上这么大个事儿! 刺史的爱妾急得哇哇大哭:“听说云国公直接把王守节派去信安县的录军参事一箭射死了!射的跟刺猬一样,死无全尸!咱们怎么打得过?” 河中郡刺史跌坐在床上,双眼无神。 京都那些人不知道顾南夕的厉害,自己难道还不知道吗?! 有传言说顾南希夕在杀鞑子的时候,连婴儿都不放过,直接灭族! 不少人都以为,这是有人为了败坏顾南夕的名声,在夸大其词。 但河中郡刺史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不是顾南夕还用得上草原,想要那片大草地,她估计会直接放一把大火把整个草原都烧了! 这么狠毒的女人,有什么事是干不出来的呀? 河中郡刺史双手抱头,越想越害怕。 584.第584章 营救 第584章 营救 这一日,京都百姓起得很早。 因为时逢秋社,若是在这一日赖床,日后会长一张黄脸。 不能上班,否则会越忙越没有收获。 不能上学,否则会越学越学不会。 “谭娘子?!您怎么回来了?您不是和宋郎,一同去了相州吗?”永宁坊的居民们推开门,便发现一个好久未见的身影,正大包小裹的下马车。 谭娘子圆圆的脸上露出一丝甜美的笑容,热心地和乡邻们打招呼:“好几年没回来了,恰逢秋社,我便想着回娘家看一看。” 秋社都是有回娘家的习俗,一般已婚妇女都会拎着鸡鸭与美酒带着自己的儿女回娘家。 娘家也会准备一些东西来迎接外甥,比如葫芦,枣子等等。 邻居们左顾右盼:“怎么不见宋小郎君?就您一个人回来吗?” 谭娘子居然单独一人回京都,莫非是被休了? 谭娘子知道,宋知州和儿子没有跟着自己一起回来,肯定会招来闲言碎语。 “夫君事忙,儿子要参加书院组织的社会,故而我一人回来。” 邻居们相互使着眼色,显然并不相信谭娘子的这一番话。 谭娘子全当没看见,关上院门,隔绝所有的视线。 多年未回来,院子内杂草丛生,角落处处是蜘蛛网。 谭娘子拎着东西,在各个屋子里转了一圈,屋子内上的家具上都蒙上厚厚的一层灰,还比不上院子的地面干净。 谭娘子简单把房子扫了扫,把行李放进去之后,就打算去街上买些鸡鸭美酒,然后去拜访伯父家。 走在街上,谭娘子很明显的感觉到京都不复以前的繁华。 若是以往,各方会邀请一些百戏,人间艺人到坊里表演,坊里的居民们聚在一起聊聊天,看看表演,吃好喝好,然后大家带着篮社糕,还有瓜果蔬肉等心满意足地回去。 如今,却只有几个富裕的坊会有这样的表演,大多数的坊都是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 有邻街的百姓端着社饭,蹲在门口,一边吃一边打量过往的行人,时不时聊上几句,打发时间。 谭娘子瞧见他们的社饭上,只铺了便宜的猪肉,而且并没有把社饭铺满,只有薄薄的一两片。 谭娘子皱着眉,叩响伯父家的大门。 “三娘回来了!” 谭娘子父母早亡,娘家人就只有伯父一家,双方的走动并不频繁,尤其是她嫁给宋知州后,几乎算断了亲。 时隔这么多年,谭娘子突然拜访,让谭伯父一家很是惊诧。 谭伯父板着脸,不想搭理这个一意孤行,非要嫁给宋知州的侄女,但一想到这是弟弟唯一的血脉,又不忍心把她赶出去。 “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宋知州欺负你了?” 谭娘子摇摇头。谭伯父冷哼一声,让家人们端上社饭。 这碗社饭和谭娘子一路看过来的社饭完全不一样。 羊肉,腰子,奶房,肚肺,鸭饼,瓜姜之类的,都被切作棋子的样式,用滋味调和,铺在饭上,满满当当一大碗。 等社饭端上来后,一家人坐下来吃饭,安安静静的,没有人敢说话。 “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到底是为何事而来?”谭伯父放下碗筷。 其他人也全部放下碗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谭伯母暖声道:“秋社本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宴会的日子,要不明日再说?” 谭伯父瞪了一眼谭伯母:“你个憨货,今日不说清楚,焉知人家不会害了你?” 这话说的极其难听,谭伯母担心地看了一眼谭娘子。 谭娘子放下碗筷,用帕子擦了擦嘴,语气温柔又带着一丝坚定:“伯父,我是为了苏大郎而来。” 谭伯父重重拍桌,一直看着谭娘子,眼神韫色渐浓:“苏大郎违背圣旨,想要私自出京,被关入大理寺。你见我是大理寺丞,便想从我这里走门路!” 谭伯母见状,急忙带着桌上的其他人离开,把空间留给谭伯父和谭娘子。 谭伯父站起身,低头看了一眼谭娘子,眉峰轻皱,嗓音带了几分斥责:“你虽然出嫁女,但你亦是谭家人!你可想过,你这样会把我们谭家害得有多惨?” 谭娘子抬起头,直视谭伯父:“不,我更觉得这是我们谭家能更往上一步的重要机会!大理寺丞不过一个从六品上,伯父,你还能再往上走几步?但若是您在营救苏大郎上立下大功,待日后云国公登上九鼎之位……” 啪! 谭伯父抬手给谭娘子狠狠一巴掌,低着声音怒吼:“妇人之见!云国公如何能与官家争夺天下?!” 谭伯父的神色冷峻,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你再敢说这些大逆不道之话,休怪我大义灭亲!” 皇城司遍布京都,谁敢确保自己家中没有皇城司的探子? 谭娘子摸了摸红肿的脸颊,双眼含着泪,但还是坚持劝说。 “伯父,大周外强中干,都说汴河首承大河,漕引江湖,利尽南海,半天下之财赋,并山泽之百货,悉由此路而进。但您瞧瞧,京都现在可有昔年富裕的模样?大周又有几个京都?” 谭伯父一甩衣袖,不想再听侄女的胡言乱语:“你莫要再说了,纯属浪费口舌。朝廷文武百官有几个认为云国公能成事的?她连南下河中郡都困难,更别提兵临京都城下。” 谭伯父命令家人们把谭娘子押入客房,不许她和外界接触。 谭娘子一惊,没想到自己此次前来拜访,竟然有来无回:“伯父,快放我出去,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谭伯父面色紧绷,不容置疑道:“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拉你一把!我待会儿会修书一封,让你和宋知州和离。宋知州要跟着顾南夕一条道走到黑,我确是不忍心叫你跟他一同去赴死。” 谭伯父亲自看着下人们把谭娘子压入客房中,再把客房门上锁后,这才缓和语气。 “你乖乖听话,我们肯定饿不着你。等到宋知州签下和离书后,我再为你寻一门亲事,咱们谭家就彻彻底底和顾南夕分隔开!他再如何,也连累不到我们谭家了。” 祝宝子们新年快乐!爱你们。 585.第585章 死保河中府 第585章 死保河中府 过了秋社这一天,谭伯父照常去上班。 “听说你侄女回来了?是嫁给宋知州的那个侄女吗?” 谭伯父看了说话那人一眼,淡淡道:“是啊,准备和宋知州和离。我这个做伯父的,当然要替她撑腰。” 恰好走进来的大理寺评事好奇道:“我记得,当年你家三娘死活要嫁给宋知州,怎么突然要和离了?” 谭伯父故意高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家三娘虽为女子,但亦懂忠君爱国的道理。” 大理寺评事背过身去,翻了个大白眼。 当同僚这么些年,谁不知道谁呀? 不就是官家秘密派遣宋守节率领水师去河中郡的事,泄露出来了吗? 大理寺评事小声嘟囔:“前日早朝的时候,佟太师被官家斥责,拂袖而去,今日佟太师直接告病假,不曾来上朝。唉,又是一场风雨。” “他们为何事争论起来?” 大理寺评事:“还不是为了宋守节的事!宋守节到了广德府,希望广德府准备漕粮供五万水师北上。广德刺史不肯,上书让官家下明旨,他才肯拔粮。” 大理寺评事认为广德刺史的做法没有毛病。 虽然都知道这漕粮是给宋守节用的,但没有过明路,漕粮的亏空还不是得由刺史负责? 大理寺评事,颇为同情道:“官家收到奏疏,大怒,要治广德府刺史的罪,被佟太师拦了下来。佟太师说刺史大人按规程办事,并没犯错之处。官家则以广德府刺史是佟太师的人,责骂佟太师结党营私,霍乱朝纲。” 谭伯父坚定地站在官家这一头:“事有轻重缓急,顾南夕咄咄逼人,宋守节带兵去守河中郡,我们身为大后方,理应大力支持他。” 这话一出来,屋里的官员们全都沉默了。 其实没有人想打仗,尤其是和云国公顾南夕打仗。 但官家先是扣押苏大郎,又秘密派军队在河中郡集结,显然局势越来越紧张,战争似乎一触即发。 这时,大理寺卿走进来,为佟太师说了句公道话。 “若是在大灾来临之前,官家秘密调动军队,佟太师肯定会去双手双脚赞成。但现在旱灾,洪灾,地震,民乱轮番上演,云国公本有休战之意,官家却还是把矛头指向她,实属不智。” 谭伯父有些不服气,又不敢明着辩驳,只敢小声道:“真要比起来,云国公的实力比官家差远了。官家只是想先拿下云国公,再集中力量处理各地灾情,免得云国公趁机生乱。” 这话说的倒也在理。 云国公本就实力大损,凭着一股气拿下朔州,已是强弩之末,若是再给她机会休养生息,将来必成大患! 还不如趁她病,要她命! 大理寺的官员们纷纷议论。 “宋守节家学渊源,把荆湖北路的水匪全部收拾干净,派他去河中郡,肯定能阻挡住云国公。” “没错,河中郡一共有六个县,平阳县只不过是一个下下等县,它投靠云国公,完全不会对整个大局造成任何影响。” “我记得河中郡刺史曾经写过一本奏书,是探讨如何收回幽云十六州的谋略,颇受官家的喜爱,因此才被提拔为刺史。哪怕他不擅长上沙场打仗,以他的军事眼光,定能好好配合宋守节王大人!” “可不呗,那么多个县,好几千户人口,一个接一个线程推进,也要推上几个月。哈哈,今年我们肯定能过个好年。”“也不知今年官家会发些什么东西给咱们?会不会因赈灾,减少封赏?” “这谁知道了?对了,寺卿大人,昨日官家祭祀社稷之神时,可有异象?” 众人齐齐把目光投向大理寺卿。 每一年的秋日,皇帝都会去祭坛,象征性地扶犁种地,社神是土地神,稷神是谷神。 官家祭祀社稷之神,为的就是保佑整个大周朝在这一年五谷丰登,百姓平安。 像三省六部,九寺五卿的长官都会跟着皇帝一起去种地。 大理寺卿:“什么异象都没有。地还没有全部犁完,官家就匆匆忙忙地回宫去了,最后还是佟太师和李大人,带着文武百官把地给犁完的。” 本就是为了图个好意头,所以才去祭祀社稷之神,没想到地还没犁完,皇帝先跑了! 本来今年就天灾不断,再搞这么一出,文武百官心里都蒙上一层阴影,生怕明年会比今年更难。 所有人都很好奇,在昨天那么重要的日子里,官家为什么会祭祀到一半就跑了? 直到今天众人快下值的时候,消息才传出来。 “什么?!河中郡六县投了四县?!现在只剩一个河中府以及遂宁县苦苦支撑?!” “这怎么可能?!他们一兵都没动吗?!” 这听起来就像是个假消息! 宋守节大人还在广德府呆着呢,河中郡大半就落入了云国宫之手! 有消息灵通的人说道:“听说云国公只派了几个使者,就说动了兴野县和信安县!” “什么使者,竟然能以一人抵千万军!” “这就不知道了,有消息称官家曾经给信安县县令吕大人下过密诏,要他配合宋守节大人的行动。” 我滴个乖乖,这就更邪门了! 这打官家的脸,不是打的啪啪的吗?! 官家下密诏都比不过人家云国公的一个使者,多丢脸啊! 那人还在滔滔不绝:“信安县投了云国公后,云国公连夜带一千名云州骑兵,奔赴太和县。太和县都没挺过一夜,当场就大开城门,请云国公入城。” 众人头皮一阵发麻,这情况要是云国公脸皮厚一点,完全可以对外宣扬是大开城门,喜迎正义之师,以表现出云国公是多么的得民心! 难怪官家昨天连祭祀都不祭祀了,这事儿确实挺大的! 众人没敢再多议论,鸟悄地回了家,次日上早朝的时候,没一个敢请假的,除了佟太师。 年轻皇帝面含怒气,阴沉沉地坐在龙椅之上,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底下的文武百官。 “命河中郡刺史通判,死守河中府,等待宋守节的援军!命宋守节率兵全速前进,支援河中府!命广德府刺史,不惜一切代价,保证宋守节大军的粮草!” “遵令!” 586.第586章 谁跑了? 第586章 谁跑了? 官家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 在他的想象中,自己下了一步绝妙的棋。 他很期待看到宋守节带着五万水师抵达河中郡,收回平阳县后,顾南夕的神色! 可是,宋守节还在广德府,顾南夕就先下手为强,拿下河中郡四县! 这让自己的谋划全部泡汤。 这不又向全天下证明,顾南夕又抢在了自己的前头?!她又预判到了自己的预判! 顾南夕的行动是如此的果决迅速,打脸啪啪的。 官家已经顾不得南郡的民乱,吐蕃的试探,他的眼睛里只能装得下一个顾南夕! 眼瞅着整个大周朝廷全部动员起来,似乎是要和顾南夕大决战,一直请病假的佟太师忍不住冲到皇宫里,对着官家破口大骂。 “顾南夕原本停兵,顾南夕不曾打算南下,您为何要关押苏大郎,刺激顾南夕?我们大周刚经历天灾,民乱四起,此时再耗费巨大的财力去定北,得不偿失!” 佟太师这番话说的发自肺腑,老泪纵横,但一点也没有打动年轻官家。 官家振振有词:“春秋时期,面对外部戎狄侵扰,内部王室衰微,诸侯相争,齐桓公就提出口号,尊王攘夷,先尊王而后才能攘外。最后是齐桓公率先称霸。” “汉朝时期,晁错力主削藩,提出攘夷,必先安内,由此才有了汉武帝对匈奴动武,解决边患。” “以史为鉴,我先安内,有何错之有?佟太师,你屡次阻挠,莫非是存着私心?例如西游记中所言,您想当白龙?” 佟太师陡然一惊,当初在看西游记的时候,他曾经跟夫人解释过。 唐僧师徒四人,顾南夕是唐僧,白龙便是佟贵妃之子,这是顾南夕向他们一家发出的邀请。 只要佟太师愿意倒向顾南夕,他们一家就能跟着顾南夕一起,取得真经! 但明明是夫妻俩私底下的谈话,为何会被官家知道? 官家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他是否在一直防备着自己?那么小猫儿呢? 想到小猫儿的冒险之举,佟太师后背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见佟太师无话可说,官家双手背在身后,嘴角微微勾起,眼神充满倔强。 “朕心意已决,佟太师勿要多言!” 佟太师担忧还在后宫中的猫儿,但又不敢引起官家的怀疑,只能离去。 对于官家的命令,大周朝廷上下,包括民间百姓都认为这一次云国公顾南夕危险了! 谭伯父回到府上后,对谭娘子得意道:“幸好我有远见,早早地就把和离书送去相州。等到宋守节收回河中郡四县的时候,估计宋知州也签下了和离书,我们将彻底和他们没有一点瓜葛!” 谭娘子急得直敲门:“大伯,你快放我出去!你如何就确信云国公会输” 谭伯父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须,眼神嘲讽:“集全部朝廷之力,只要河中郡刺史撑到宋守节大军的到来,顾南夕休想南下一步!” …… 被和众人寄予厚望的河中郡刺史,已经三四天没有合眼了。 以前几乎从来不关注城防的他,这三日一天要问七八遍城防情况。 通判被他烦的不要不要的,再遇到刺史派来的人时,直接不见面了。河中郡刺史突然想起李明德是顾南夕的干儿子,便想着多找他打探些顾南夕的情况。 “大人,您忘了?李明德已经被您赶回乡下了。” 晴天霹雳! 河中郡刺史欲哭无泪,自己怎么就那么手欠?!稍微晚几天把李明德赶回去不好吗?! 这下子好了,若是让顾南夕知道李明德被自己赶回乡下,不就相当于与她为敌吗? 显然,此时心腹也和他一般的想法:“大人,咱们河中郡的守军,一半掌握在通判手里。就算咱们想投靠顾南夕,也没有办法做这个主!” 河中府毕竟是河中郡的省府,兵力比底下的几个县加起来都要多。 没有通判的同意,河中郡刺史很难悄无声息间带着整个河中府投靠过去! 至于通判会不会同意,那肯定不会啊,他背后的主子可是佟太师。 目前官家只有两个儿子,皇后的娘家失势,佟太师可还在朝堂上立着呢,极有可能,日后会由佟贵妃之子夺得太子之位。 河中郡刺史皱着眉头,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眼神里的恐惧藏都藏不住。 “我记得,你跟李明德关系还挺好,你有没有听他说过,顾南夕真的把草原上的鞑子全杀了吗?” 心腹咽了咽口水,忍着惧怕,点点头:“听说,原本草原上有一伙鞑子的溃兵,但顾南夕命李老大率兵剿灭,一个不留!那些鞑子的尸体,估计都烂成泥了。” “快别说了!”刺史捂住耳朵,不敢想自己一旦落入顾南夕之手,会遭到什么样的惩罚。 “你说,顾南夕会不会知道,当初有商队想运粮到云州,是我把粮食截留了下来?” 幕僚也快哭了,他也参与了这件事:“就算以前不知道,以太和县县令的性子,肯定会把我们卖了!” 刺史大人眼神中流露出绝望,顾南夕这么记仇,官家惹她,她就啪啪打脸。 鞑子惹她,他就把鞑子整个灭了。 自己也惹了她,能有什么好下场?! 此时大人想了想,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连夜让家人收拾行李,准备跑路。 心腹提醒他:“主子,老爷和老夫人以及您的妻儿还在京都呢。” 刺史抹了一把冷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可管不了那么多!” “你打算逃到哪里去?” 逃到京都,肯定会被治罪。 往北逃,无异于羊入虎口。 天下之大,竟然没有一丝容身之处! 河中郡刺史想了想,咬牙道:“江南!你偷摸问问手底下的人,有谁愿意跟我们一起走?现在南方民乱不断,我们趁着这个机会,可以改头换面,从头再来!” 幕僚想了想,这样做确实可行。 眼瞅着河中府要不保,落到顾南夕手里,铁定没命,若是丢了河中府,以官家的性子,肯定也会被治罪,说不定会抄家! 还不如带着这些钱财,寻一个偏僻之处,还能当个富家翁! 宝子们,你们新年过的怎么样? 这两天好忙,睡的也晚,脑子晕乎乎的。 587.第587章 都跑了? 第587章 都跑了? 河中郡刺史做好决定后,就不再犹豫,收拾好自己在河中府多年的积攒,就准备偷溜出城。 刺史大人在河中府待了这么些年,光金银财宝,就足足有二十箱子! 经过幕僚统计,大概有五十来个护卫愿意一直跟随刺史,剩下的一百来名不大愿意离开河中府。 河中郡刺史也算上道,他在河中郡大概还有两千亩的良田,以及上百间商铺。 他自己留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全部分给这一百来名不愿意离开的侍卫。 拿人手短,最起码在短时间内,这一百名侍卫不会把刺史偷摸出城的事给宣扬出去。 刺史还让这一百人,在河中府放出各种流言,转移民众的注意力。 当然,为了安抚陪自己一同去江南的侍卫,刺史允诺,只要安全到达江南后,他愿意拿出三分之一的金银财宝分给他们。 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从南城门出城。 好巧不巧的是,他们同另一队同样带着诸多行李的队伍撞上了。 “你是何人?!” 双方十分警惕地盯着对方,惊诧地发现竟然都是熟人。 “刺史大人?” “通判?!” 好么! 不愧是共事多年的同事,在遇到困境时,做出的选择都是一样的。 河中郡刺史和通判对视一眼,然后心照不宣地默默行路。 “你要去哪?” “京都,你呢?” “我也是。” 到了分岔路口,两方人马谁也不想先动,就等着对方先走。 “刺史大人,您先请。” “不用,通判,您先来。” 两拨人相互谦让着,谁也不肯先走,最后只能在附近的驿站一起休息。 …… 刺史大人和通派大人走了两三天,没有在河中府掀起一点波澜。 没有人知道他们走了。 因为没有这两人,河中府的秩序也一日比一日要乱。 曾经被李明德震慑住的泼皮们,又开始四处闹事,趁着守备不足,各种打砸抢。 商户们去县衙报案,报上去后也没个动静,只能自认倒霉。 一时间,各种惊悚的流言不断。 “我们河中府曾经为难过云州,等云国公来了,势必要拿我们开刀!” “听说在云国公之下,房子田产全都会收归官衙!就连地窖里的粮食,也不归你自己!” “岂止如此?你的媳妇儿也不是你的媳妇儿,女儿也将不是你的女儿!他们都会被云国公抓走,分配给云州将士!” “听说那些云州将士个个身高马大,青面獠牙,茹毛饮血,杀人如杀鸡,眼都不眨一下!”“不管你是农户还是商户,全都要和他们签订十年租地契约,绑死在这片土地上!说是只收五成租子,实际上高达九成!” “他们为什么要救平阳县的百姓?就是因为朔州的流民被他们霍霍死一大半,这才是抓平阳县的百姓去做壮丁!” 流言愈演愈烈,河中府人人自危。 不少商家趁机加高粮价,油盐酱价格全都往上涨! 一天一个价。 在这样紧张的局势下,也没人关心刺史大人和通判大人去哪儿了。 和李明德交好的几个胥吏,有一个是负责河中府房屋田产登记的。 “成大,你们这是上哪发财去了?一个个可以呀,又是良田又是商铺的!” 胥吏心里头有些发酸,暗戳戳地吐槽,也不知这些侍卫们帮刺史大人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刺史大人竟然给了他们这么多农田和商铺。 “哈哈,事后请你喝酒,快去给我办!”成大乐得牙子都露了出来,又怕夜长梦多,一个劲地催促胥吏动作快些。 胥吏一边盖章登记,一边酸溜溜道:“人比人,气死人。你们究竟帮刺史大人干啥了?我这一天天,净忙你们这些人的事了。” 说完,胥吏怀疑地看着成大:“不对呀,加上你,这几天来我这儿办转让商铺的得有上百间了。刺史大人何时这么大方过,莫不是你们偷的?” 胥吏趴一下,把大手按在地契上,狐疑地上下打量成大:“成大,您跟我说实话,你们该不会是团伙作案了吧?按照流程,在转让地契可是要刺史大人出面的!我出于信任,我没考察这个条件。你们可别坑我!” 成大急眼了,他的同事办事办的那么利落,怎么轮到自己,就开始怀疑是团伙作案了呢? “你可莫胡说!我们哪敢偷刺史大人的东西?!这是大人赏给我们的!” 胥吏不信:“你干啥了?要赏你这么些东西?便是那伍长什长的抚恤金,也买不起河中府的一间商铺!你又没有离开过河中府,能干啥事儿,比卖命钱还贵?” 成大死活说不通胥吏,见胥吏非要去刺史府问问情况,急忙拦住他:“你别去了,你就算去,也见不着大人!” “我去问问管家,去问问其他人,核实一下就成!我滴个老天爷,你们打歪心思,居然打到了刺史头上,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 成大连忙拉住胥吏,用手捂住胥吏的嘴,在他耳边低声道:“行了,我不瞒你,刺史大人早就逃跑了!这钱是给我们的封口费,你快点办,莫瞎嚷嚷!” 胥吏的瞳孔猛地放大,似乎不敢听到自己听到了什么。 啥玩意儿?刺史大人居然跑了?! 我滴个乖乖! 胥吏用眼神示意程成大放开自己,自己不会再瞎嚷嚷。 成大放开手,警惕地看着胥吏:“你自己知道就行,别到处往外乱说!收到好处的兄弟不止我一个,还有那么多兄弟,小心他们灭了你口!” 胥吏连忙捂住嘴,示意自己明白了,绝对不会瞎说话,但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帮成大办完事之后,悄声问道。 “那通判大人呢,他不知道这事儿吗?” 成大嗤笑一声:“他也跑了。” 胥吏浑浑噩噩一整天。 通判跑了,刺史跑了,这河中府还能挡得住云国吗?! 到时候自己该怎么办?老娘,妻子和儿子怎么办? 刚走到家门口,胥吏猛地一拍额头,差点忘了,自己不是还有一根大腿吗! 胥吏转身就往外跑。 “你干啥去?”刚开门的妻子见状,高声问。 “找一条活路去!” 588.第588章 先到先得 第588章 先到先得 “李郎君,开开门,我有要事要同你说!” 深夜,原本静悄悄的山牙子沟村突然响起一阵急速的敲门声。 李明德被吵醒,打着哈欠,去开门:“何人深夜来访?” 这种看门的活应该有仆人干的,但李明德担心干娘会派人过来,到时候仆人不认识他们,耽误事,于是每当有人敲门,他都会亲自去开。 “李郎君,是我!” 就着月光,李明德认出眼前这个人正是与自己相好的一名胥吏。 “王驼子?!这是出啥事儿了?为何如此匆忙?” 李明德连忙让王坨子进屋。 深秋的夜还是很冷的,王坨子驾着驴车从河中府一路出城到山牙子沟村早就手脚冻得僵硬,嘴唇也泛着白。 “李郎君,出大事了!刺史大人和通判大人全跑了!” 哐当! 李明德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东屋的房门就被推开了。 一名男子披头散发,眼睛亮如繁星,声音颤抖:“谁跑了?!” 王坨子被突然冒出来的男子吓了一跳,迟疑地看向李明德。 李明德:“他是云国公手下的幕僚之一,叶列维。这里没有外人,你尽管说。” 王坨子吸了口气,搓搓手,心里暗暗庆幸自己做这个决定是太明智了,云国公果然派人来了河中府! “我从刺史的护卫口中得知,刺史大人和通判大人早就离开河中府了!” 李明德和叶列维对视一眼,眼神里俱是不敢置信。 一个郡的一把手和二把手就这样跑了?!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叶列维忍不住阴谋论:“这会不会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消息,为了已经蛇出洞?” 李明德垂眸沉思了许久,这才坚定地摇摇头:“据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应该是真的跑了!” 嘶嘶! 叶列维用手搓了把脸,犹豫了几秒,看向李明德:“要不,咱们干了?!” 李明德咽了咽口水。 这可是河中府,河中郡的府城!常备军力就有两三千。 想要掌控住河中府,不仅要压下这两三千人,还要震慑住府城里的各个世家以及泼皮无赖。 李明德:“你带了多少人来?” “不到三十人。” 李明德觉得有点牙酸,这点人够干啥的?! 叶列维却不想放弃这个机会,鼓动道:“百达快递不是还有人吗?河中府这么大,百大快递的员工最起码有一百名吧?” “差不多!” 叶列维觉得自己的计划很可行:“我们联合百达快递,先把河中府占下来,同时派人去太和县通知云国公!从太和县到河中府快马加鞭,一两天时间就能到。我们只要坚持住两天,河中府就拿能下了!” 李明德迟疑:“我们为何不等着干娘来再行动,这样不是更有把握吗?” 叶列维:“我们能得到这个消息,万一宋守节也得到了这个消息呢?我们先进府城,派人控制住南北两个城门,直接关城门,守住两天!” 李明德和叶列维激烈地讨论着。 ……广德府,宋守节终于见到了广德府的通判。 对方在知道顾南夕拿下河中郡四县后,不敢再拖延,不仅出面见了宋守节,还亲自监督,粮草运上船。 “宋大人见谅,我们河中府目前也不大富裕,只凑够了四千石粮草,你们先带过去急用。后续粮草,我们会派人给你们送过去。” 宋守节对广德府通判的拖延还是很有气的,但是考虑到后续粮草还得靠广德府通判,便冷着脸道。 “事关重大,还望通判大人莫延误战机!” 广德府通判在心里把宋守节和官家骂了个遍。 若不是官家没事找事,非要拿下苏大郎,顾南夕怎么会铤而走险,出兵南下? 还有宋守节!既然奉诏出兵,怎么不从荆湖北路多带些粮草,偏偏要来祸害他们广德府? 本来就刚刚遭遇灾害,各州府的漕粮都不是很充沛。 漕粮给了宋守节,广德府就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这宋守节还好意思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一点也没有自知之明。 要不是还指望着他冲到前头,不要让云国公推兵到广德府,自己才不会搭理他呢。 广德福的码头上,楼船一艘接一艘,遮天蔽日。 来往的运船,跟他们相比,就好像小孩子一般,只能在缝隙中穿梭,可怜巴巴的。 广德福通判巴不得赶紧送宋守节等人离开,但宋守节刚吃了广德福通判的一个大亏,在四千石粮草没有全部装上了船前,坚决不肯带人离开。 这么多艘楼船堵在码头上,严重影响了广德府的河运。 广德府通判和宋守节,谁也不肯往后退让一步。 就在这时,宋守节派去河中府的探子有紧急消息来报。 “禀告大人,有小道消息称,河中郡刺史和通判,均逃离河中府。” 大家听到这话,直接呆愣在原地。 这些字全都认识,为什么连到一起就是这么让人听不明白? 哈?! 河中郡刺史和通判全跑了,这是多么小众的字眼。 “你怕不是在开玩笑?他们俩是疯了不成?能逃到哪儿去?” 宋守节只微微诧异了一阵,便接受了这个消息。 这个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他在剿灭水匪的时候,也曾遇到过水匪头子留下水匪,独自逃跑的事。 河中郡刺史和通判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水匪头子罢了。 “通判大人,我先带一艘楼船前去占领河中府,剩余粮草的事,会有我的副将和你对接。” 通判大惊:“王大人,您这是要现在就赶去河中府吗?就带一艘楼船?” 楼船虽然有三层,但第一层炉是用来给官兵休息的或者等待作战的。 空间第二层名为飞卢,是士兵作战的区域,飞卢上设有弩窗,每个弩窗后面都配有数名弓弩手,作战期间可以居高临下地打击敌人。 第三层则是雀室,用于指挥作战,观察地形。 宋守节带来的楼船,一艘船最多也就能装下五百人。 想要靠着五百人人以及一艘楼船就想守住河中府,能行吗? 宋守节却极有信心:“公道在我,民心在我,圣心在我,地利在我,五百名水兵足矣!” , 589.第589章 械斗 第589章 械斗 李明德和叶列维下好决定后,带着三十名云州大兵,在第二日凌晨刚开城门的时候,就进入到河中府。 他们先是去百达快递驻河中府的办事处。 “李郎君,你们这是?”百达快递驻河中府的陈掌柜,刚准备来上值,就发现据点那边围了一群壮汉。 他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泼皮敢来百达快递闹事,定睛一看,却是许久没见面的李明德李郎君。 李明德冲陈掌柜使眼色,陈掌柜心领神会,立刻打开店门,请诸位汉子进来。 因为百达快递业务广泛,所以他们的院子格外宽敞,就算来了三十来个壮汉,院子里也并不显得闭塞。 为了避免引起误会,李明德给双方做介绍。 “叶郎君,这位就是我们百达快递的陈掌柜,专门负责百达快递的河中事物,为人正直,对云国公最是忠心。” “陈掌柜,这位是云国公的幕僚之一叶列维,其他数十勇士皆为云州骑兵。” 陈掌柜态度立刻变得敬畏起来:“失敬失敬,久闻大名,一直无缘相见,今日得见,不愧是云州骑兵,飒爽英姿,威武非凡。” 双方确认眼神,都是自己人。 李明德言简意赅地把情况跟陈掌柜说了一遍。 陈掌柜听完之后,表现得异常激动:“李郎君放心,除了我们百达快递能有百来号人,果子酒厂以及百味饭店,还有兄弟们的家人算在内,我们能凑出大概三百号人!” 能能凑出这么多人来,确实是出乎了李明德的预计,这让他对接下来的行动更多出了几分信心。 通判大人不在,刺史大人不在,按照上次的惯例,他出面管理河中府,是理所当然的事! 因此,李明德和叶列维带着三十名大兵大摇大摆,光明正大走向官衙。 “李大人,你怎么来了?” 李明德的出现,吓了官衙众人一大跳。 李大人不是被刺史大人点去坐冷板凳了吗?怎么又来了? 李明德气势凌人道:“我干娘拿下河中郡四县,刺史大人叫我回来代管河中府事务,尔等还不赶紧让开?” 此话一出,除了刺史府的那一百来名侍卫,其他人全都被唬住了。 因为大家伙都知道,刺史大人为了顾南夕拿下河中郡四县的事,夜不能寐。 依照刺史大人窝里横的狗怂脾气,他把何忠府交给李明德,然后又不投靠云国公,左右不得罪,也是极有可能的。 眼瞅着李明德就要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进官衙,拿下河中府的管理权,侍卫成大拦住了他。 “李郎君留步。请问您有刺史大人的文书吗?” 李明德和成大四目相对,视线似乎在空中发出噼里啪啦的火。 双方都知道,对方知道刺史大人们逃跑了。 就在气氛僵持之际,李明德笑了笑:“原来是成大啊。昨天晚上,王坨子跟我喝酒的时候还提起过你,说你帮了他一个大忙,想请你喝点酒。缘分不是,今天就遇到你了。” 成大的脸色微变。王坨子能有什么事要请自己喝酒,要感谢自己?! 李郎君这分明是在威胁自己! 若不是自己把消息透露给王坨子,王坨子就不会告诉李郎君,李郎君就不会来刺史府。真要追究下来的话,自己脱不了一个通云国公的罪名! 似乎想了很久,实则只有短短一瞬。 成大立刻就做好了选择,他往后退了一步,恭恭敬敬地朝李明德行礼。 “李大人莫怪罪,刚才不过是走了一下流程。李大人对我们河中府作出的贡献,有目共睹!当初若不是有您在,恐怕早在救灾时,咱们河中府就已经被泼皮们弄得民不聊生。” “纵观河中府,也就只有您深受刺史大人和通判大人的信任。” 成大的态度改变如此之快,其侍卫朝他投去不屑的眼神。 瞧他这几句话说的,直接坐实了刺史大人叫李明德来接管河中事务! 有刺史大人的侍卫作证,谁还会怀疑李承德接管政务的正当性? 其他侍卫也不是傻子,反正钱已经到手了,秘密也不是自己泄露出去的。自己何必多管闲事? 众侍卫为了沉默,更是让官衙里其他人认为真相便是如此。 刺史大人为了两边不得罪,把李明德给叫回来了。 李明德接管政务后,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关闭城门,整个河中府进入戒严状态,不许进出。 而这个禁令引起了不少大商家的不满。 河中府虽然比不上京都繁华,但毕竟是一州之府城,每天通过运河的货物吞吐量极大。 尤其是在灾害频发的时候,各地粮商从外地运粮过来,想高价售卖。 河中府突然关城门,无疑是损害了这部分想囤货的粮商的利润。 而这些粮商背后站着的,无疑是各个大家族和各个世家势力。 “李明德这么做,绝对是抱有私心,他想要为顾南夕守住河中府!” “对!顾南夕世家豪绅的态度,是有目共睹的,一旦让她掌控住整个河中府,哪有我们好果子吃?” “走,既然刺史大人不管李明德,我们去见通判大人!” 一群人围在河中郡通判的门口,在金钱的作用下,终于得到消息。 通判大人和刺史大人竟然全跑了!也就是说整个河中府群龙无首。 一时间,他们心里涌出无限这种想法,是逃还是不逃?! 就在众人犹豫之际,一名青壮男子拍掌道:“怕什么?!官家已经派宋守节大人来到我们河中郡!显然,官家不会放任顾南夕继续南下!” “李明德手下撑死几十来人,我们每家的护卫都不止这个人数!何不趁着这个机会,拿住李明德,守住河中府,等待宋大人的到来!” 人群中,有人附和道:“没错!富贵险中求!跟着顾南夕,肯定没活路,还不如把河中府献给宋守节,说不定还能被官家封赏!” 说干就干。 一群人召集家中的府丁,集结成数百人的队伍,扛着锄头,带着刀剑,向着官衙涌去! 590.第590章 调兵遣将 第590章 调兵遣将 还在朔州的崔三论,依旧在文书的海洋里徜徉。 崔三论最近的日常,可以用十一个字概括:很忙,非常忙,极其忙,超级忙。 平日里几个人的工作压力全都堆积到他的身上,一点也没有顾及到他是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头子! 就在崔三论日复一日的骂骂咧咧中,还在太和县的顾南夕就又给他出了一个难题:“什么还要派兵?!” 这他妈不是胡闹吗? 整个朔州才多少兵?顾南夕已经带走一千五了,还找他要五千! 剩下的三千来号人,能控制得住整个朔州吗?! 崔三论板着一张脸:“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崔三论在心里暗暗吐槽,年轻人就是容易冲动用事,步子迈得这般大,也不管后方是否稳当。 传令兵急得要跳脚,每一分钟都是如此的珍贵,可不能再拖下去了! “河中郡刺史和通判连夜出逃,还在河中府的李明德李郎君以及叶列维,趁着河中府群龙无首,拿下河中府的管理权!” 刚把茶杯放到嘴边,浅酌一口的崔三论,惊得喷出一口茶水,咳嗽连连。 “你刚刚说啥?谁跑了?” “河中郡刺史和通判!” 崔三论眼角都在抽搐:“河中郡真是人杰地灵,竟然同时出了一对卧龙凤雏。” 崔三论喝了口茶,压压惊:“李明德带了多少人?” 河中府毕竟是府城,李明德最起码得带一两千号人吧? 真是稀奇了,他哪里来的这么多人?莫非是他养的私兵? 崔三论的眼神逐渐深邃起来。 传令兵:“带了挺多人,足足有三十个呢。” 噗! 好不容易喝进去的茶,又被喷了出来。 只有三十人就敢去拿下河中府?! 崔三论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唏嘘道:“咱们云州的风水也不差,居然也出了一对卧龙凤雏!” 崔三论瞬间明白,为什么顾南夕急吼吼的要调兵过去了。 一个搞不好,不仅要丢了河中府,还得赔上一个干儿子和幕僚! 崔三论二话不说,直接拨了六千兵过去:“务必要尽快赶到太和县!” 朔州兵力调动如此频繁,引得不少人家侧目。 为了稳住朔州,崔三论急忙去信云州,要求增援。 远在云州的苏云烟,日子也不好过。 云州虽然有王不喜和颜同初,但以北的大片草原以及幽云十六州都被重新纳入云州版图,工作量翻了三倍都不止。 顾南夕虽然已经批准了云州规划图,但从哪里开始建造?需要多少人手?材料从哪里来?费用如何? 各种各样的小问题,层出不穷,把王不喜等人磨得哭爹喊娘。 幽云十六州虽然重新归于云州,但并非人人都心向云州,如何维持幽云十六州的安全稳定,也是个让人极其棘手的问题。 王不喜,颜同初等人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就连原本对政事一无所知的苏云烟,也也被拉来充壮丁。 苏云烟在云州刺史府不停处理文书,眼眶猩红,明明年纪如鲜,却仿佛要枯萎了一般。王不喜知道苏云烟从未接触过政务,便只把比较机械性的文书工作交给苏云烟。 即便如此,处理这些文书也几乎掏完了苏云烟的全副心神。 苏云烟收到的文书是经顾南夕简化过的,用词浅显直白,言简意赅,去掉了生涩晦暗的词汇。 即便如此,苏云烟每看一份文书,都觉得头疼欲裂。 最新的一份文书,是王子庭和朴昌申请调用更多民夫,生产海鳅船,火箭,和钩拒等等。 王子庭和朴昌并没有因为苏云烟年纪小,而且是个女娘而轻视她。 相反,为了让苏云烟更好地看懂文书,朴昌和王子庭,还把简单的设计图纸一起交了上来。 苏云烟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图纸和图纸上的数字,眼前几乎要一黑,这都是些啥呀?! “我阿娘以前也要做这么多工作吗?她也要看图纸吗?”苏云烟了无生趣地问刺史府的胥吏。 胥吏张张嘴,眼神闪过一丝挣扎之色,最后还是老老实实道:“云国公的工作量比这些还要大,重要程度也要更高一些。云国公最喜欢去的地方,除了食品厂就是军工厂。” 苏云烟咬牙,心里对阿娘的崇拜更上一层楼,既然阿娘能做到,而且把云州交给自己,那就是相信自己能做到。 自己怎么可以辜负阿娘的期待?! 苏云烟认真看了看图纸,虽然没太看懂,但也能分辨出来这是为水战做的准备,大手一挥,朱笔在文书上批了个【准】! “苏娘子!这里有一份重要文书,您帮忙看一看,确定一下是否是崔大人亲笔?” 王不喜胡子拉碴,风风火火地走进来。 王不喜知道崔三论已经离开京都,抵达朔州,但两人从来没见过面,也没有书信往来。 这一次,崔三论亲自写信过来,要求调一万云州兵,前去帮忙守住朔州。 王不喜担心有人假传文书,过来找苏云野烟确定文书真假。 苏云烟接过文书一看,通过笔迹和一些细小的笔锋习惯,点头确认:“确实是义祖的笔记。” 王不喜倒抽一口冷气:“李明德这次胆子太大了!” 苏云烟不明白发生了何事,王不喜简单把事说了一遍。 苏云烟蹭一下站起来:“义祖只派出去六千兵,六千兵够不够?我们要不要再调一些过去?” 王不喜摇头:“顾家军还在西夏那头,我们云州的兵力本身就不大足,要秋收,要维护这么大一片草地的稳定。况且我们要相信大人!有她在,我们云州必能以一当十!” 宋云烟赞同地点点头。 当今天下,还有谁能比阿娘更加会用兵? 两人二话不说,派出1万云州去朔州。 得到消息的朴昌和王子庭等人也开始加班加点,铸造相应的武器。 几乎吸引了全大众目光的河中府,气氛紧张得犹如火药桶一般,一点就着! 官衙门大门大开着,李明德站在大门前期,双手背于身后,居高临下地望着眼前这一群乌合之众。 “大胆!你们围住衙门,想做什么?!” 591.第591章 不服就干 第591章 不服就干 “李明德,你勾结顾南夕,想要害我们河中府!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河中府,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如此祸祸父老乡亲!” “李明德,我们可是大周人,讲究的是忠君报国!你的父亲家人还在京都,你难道就不担心,你的亲人会因你而受牵连?” “你也不用再拿刺史大人来说事,你我心知肚明,刺史大人早就跑了!” “我劝你识时务者为俊杰,赶紧放下武器!念在你曾经为我们河中府做过诸多事情的份上,我们可以饶你一命!” 一大群人叫嚣着。 “拿下李明德!” “抓住他!” 李明德的眼眸变得深邃,手掌心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想过消息走漏后,会经历一场攻防战,唯独没想过,第一个跳出来的竟然是河中府里的这群豪绅。 难怪干娘共拿下朔州第一件事,就是灭了当地豪强! 他们果真是祸乱之源! 李明德暗自冷笑,以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守住县衙大门。 “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你们要想冲进县衙,就从我的尸体上迈过去!” 众人一步接一步地靠近县衙,直到领头的人踏上第一个台阶,李明德依旧不曾后退一步。 一时间,双方彻底僵持住了。 豪绅们只是想掌控住河中府,到时候坐地起价。 如果是宋守节占据优势,那是最好的,他们可以把河中府交给宋守节,投靠朝廷。 如果是顾南夕占据优势,他们也可以拿河中府来和顾南夕谈条件,最起码要保下一家老小的姓名和几代经营的财富! 但李明德往这一立,一副再想过去就拼命的模样,彻底将了豪强们一军。 李明德是顾南夕的干儿子,如果自己等人伤了李明德的性命,万一顾南夕率先兵临城下,自己等人如何交代? 总不能真的带着这群府丁们去和顾南夕抗衡,那本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就在县衙被好几百号人围了个水泄不通的时候,陈掌柜则带着人四处拉拢兄弟。 “快!李郎君拿下河中府了,我们要去帮他守城,等云国公一来,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百达快递的福利待遇虽然好,但毕竟是苦力活,招的都是些穷苦人家的壮汉。 他们赚了钱,就简单把屋子修葺了一番,剩下的钱全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穷苦人家就是这样的,就算有钱,也不敢全拿出来去置办田地和房产。 他们要留着钱,万一家里头有人生病呢?万一百达快递被封杀,家里人没了工作,该如何生活? 因此,百达快递的员工们住着的依旧是泥砖房。 相比较周边的泥砖房,他们的屋顶铺的稻草更厚实一些,院子更大一些,收拾的也更板正一些。 陈掌柜一来,就引起周围所有人的注意。 “陈掌柜,百达快递又要招工了吗?你看看我儿子行不行,他十八了,身板壮实,不怕苦不怕累,工钱低点无所谓,他能干活!” 听到这话,其他的屋子里又钻出不少的人,他们围住陈掌柜,祈求获得一个工作的机会。“陈掌柜,要不您看看我夫君?他以前是码头上扛大包的,力气可足了,一个人能赶得上好几个力夫!” “陈掌柜,别看我是女的,我可能吃苦了!求求你,陈掌柜,给我们一条活路吧!我男人死了,三个孩子饿的嗷嗷叫唤。我干一天的活也赚不来一碗米!” 妇人跪在地上,冲着陈掌柜砰砰磕头。 实在是没有活路了,粮价一天一个样,已经涨到二百文了! 就这样,买到的米,还掺了一半的沙子。 若是去晚了,排队排不上,还买不着! 百达快递的工钱虽然没有涨,但是他们提供低价米呀! 只要是百达快递的员工,每人每天可以以一百五十文的价格买米,这米是正儿八经的米,没参与丁点沙子。 有了这些米,一家人虽然吃不饱,但也饿不死。 陈掌柜急得满头大汗,一群人把路堵了个严严实实,让他根本走不出去。 “乡亲们,我不是来招工的,我有急事,你们先让一让!” 李郎君还在县衙等着呢! 好不容易能见到一次陈掌柜,老百姓如抱住最后的一根稻草一般,哀哀戚戚。 陈掌柜进退不得,为难不已:“我真的有要事,招工的事以后再说。” “不好了,陈掌柜!云家,冒家,洪家,联合了好些人,带了好几百号人去官衙了!” 陈掌柜心里一惊,莫非是李明德的事暴露了?! 不好!李郎君才带了二三十来个人,哪里是这几百号人的对手? 若这事儿办不成,不仅拿不下河中府,还得把李郎君和叶郎君搭进去。 自己哪里有颜面去见苏娘子和云国公?! 电光火石间,陈掌柜作出一个重大决定! 他要把这件事弄大,把水搅浑! 他站到台阶上,高声道:“乡亲们,我实话告诉你们,云国公要来了!云国公的干儿子李明德现在已经掌握了河中府官衙。” “他之所以要关闭城门,就是为了不让有心之人坏了云国公的事!” “但是现在,王家,洪家他们知道了云国公的谋划,派人冲击县衙。” “一旦让他们冲击成功,河中府落入他们之手。我们百达快递肯定吃不了好果子!到时候,粮价肯定会更加成倍上涨,大家会彻底没了活路。” “只要我们去护住官衙,护住李郎君,等云国公一来,整个河中郡就是云国公的地盘!” “云国公打仗的能力是一等一,治理天下的能力也是一等一,想想云州那时候是鸟不拉屎的一个地方,短短几年被云国公共治理的比京都还要繁华。” “你们想不想过好日子?” “想!想!”黑暗中突然出现一道亮光,谁会不想抓住这道亮光呢? 陈掌柜高呼:“出发!护住李郎君,保住河中府,迎接云国公!” “迎接云国公!” “迎接云国公!” 人流如水,高喊着口号,在出了这片区域后,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等到达官衙门口时,人数已经高达千人。 592.第592章 人多欺人少 第592章 人多欺人少 一番折腾,已是傍晚。 黑夜之中,河中府的城墙上燃着火把。 守城士兵站在城墙上,探着头往下望去。 “老大,咱们该怎么办?官衙被围了!洪家说,刺史和通判全逃走了,李明德是勾结叛贼,假传政令!” “咱们还守不守城门?城门还关不关?” 士兵们齐齐朝一满脸络腮胡的壮汉看去。 络腮胡汉子粗声粗气道:“别管那些!咱们收到的命令是关城门,咱们按命令行事!” 城内,突然出现一条火把长龙,蜿蜒着向官衙门走去。 若是侧耳倾听,依稀能听到“迎接云国公”。 守城士兵惊慌失措:“老大,快看!洪家要有大麻烦了!咱们要不要去帮一把?” 砰! 络腮胡大汉当场给这人一拳:“傻了不成?!洪家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们打他们的去,我们就守在城墙上,等他们决出雌雄!” 洪家家主显然也被眼前的情况惊呆了。 这群泥腿子想干什么?! 他们居然敢包围自己?! “你们疯了吗?可知道我是谁?!” 大家伙都是头一次干这样的事,被洪家家主质问,气质一顿,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莫名有些想退缩。 陈掌柜站出来,高声道:“我们当然知道你是谁!你是洪家逆贼!” “哈?我是逆贼?!”洪家家主被陈掌柜的倒打一耙气笑了,“真正的逆贼在那里!” 洪家家主用手指着站在门口的李明德:“李明德勾结叛贼顾南夕,想要造反,我们是在替天行道!” 周围响起一片嘘声。 陈掌柜:“你有何官职在身?你凭啥代替天?” 眼见这群泥腿子被陈掌柜煽动,双方的争斗一触即发,洪家急忙派人去各个军营求助。 没想到,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真到用时,竟然连一个兵都请不过来! 洪家家主得知,一个个大兵全龟缩在营中,不肯出来,脸上的五官都扭曲了。 这群混蛋!平时没少吃拿卡要,一听事关云国公,一个个好似见到猫的老鼠,恨不得夹着尾巴逃跑! “家主,怎么办?这群泥腿子可是我们的两倍!还有源源不断的人,在加入他们!” “真要打起来,我们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洪家家主扫视一圈。 那些本该碾落成泥的贱人,因为有陈掌柜在,有云国公撑腰,竟然敢直起腰杆子,不仅敢直视自己,还跃跃欲试,想要踩着洪家的尸骨站起来! 洪家家主忍住内心的屈辱,决定暂且蛰伏:“撤!” 数百名府丁,警惕地看着陈掌柜等人,在后退十来米后,一窝蜂地逃跑了! 人群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他们害怕了!” “他们逃跑了!” “哈哈哈,原来他们也是怂货。”陈掌柜没有带人追击,毕竟自己的目的,是协助李郎君掌控河中府。 如果真打起来,肯定会有死伤,不利于维持稳定。 李明德心里松了一大口气,朝众人道谢:“多谢陈掌柜,多谢父老乡亲相助!待云国公来河中府,我必定为大家请功!” 众人一听,乐得牙子都出来了,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不用客气。” “太外道了!我们是极其欢迎云国公的!不知她何时会来?” 被众人殷切期盼的顾南夕,此时正带着一千名骑兵,极速奔赴遂宁县。 遂宁县和河中府相临,一条主河在河中府南面三十里处分岔,一条通往河中府,一条通往遂宁县。 遂宁县夹在太和县以及河中府中间,若是宋守节得知河中府被占,必定会选择去遂宁县。 只要他占了遂宁县,就能隔开太和县以及河中府,让河中府成为一座孤城! 等大批主力抵达战场,河中府就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顾南夕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写信给崔三论,从朔州调兵,命留守太和县的梅棠在援军到来后,立刻带病去河中府。 自己则带着一千名云州兵,立即赶往遂宁县。 太和县距离遂宁县直线距离不算远,但因为水网密布,需要绕行。 疾行之下,也需要耗费一日半的时间,等顾南夕抵达,已经是深夜了。 顾南夕骑着高头大马,望着紧闭的遂宁县城门,笑道:“遂宁县的守卫还挺森严。” 身后的云州兵冷冷地道:“以前派人查过遂宁县的底子,守卫比现在弱了两三倍,现在这么严阵以待,可见是心里发虚呢。” 越是内虚,越是要装出一副强大的模样。 估计遂宁县县令也害怕,河中郡四县全投靠了大将军,就剩他和河中府,换谁都害怕! 不过就算如此,也逃不过大将军的火眼金睛! 再坚固的城墙,在他们云州兵面前,都如同纸糊一般。 时间紧迫,顾南夕决定直接用火箭开打! 炸药比较珍贵,能省则省。 遂宁县内,县令还没收到河中郡刺史和通判已经逃跑的消息,也不知道河中府已落入李明德之手,更不知道顾南夕已经兵临城下! 他和一众官吏们在县衙里举杯欢饮。 红楼里的姑娘们,身穿单薄的纱衣,在灯火通明中,翩翩起舞。 空气中弥漫着酒香,脂粉香。 “北门和西门情况如何?可有敌情?”县令喝着酒,醉醺醺地问道。 一名袒胸露乳的胖汉,肚子大得如怀孕八个月的孕妇一般,得意洋洋道。 “大人放心,我们遂宁县武装得如钢口铜牙,除非顾南夕会飞,否则,她休想进城!” 县令右眼皮跳个不停,总觉得要有什么祸事发生:“他们会不会趁夜偷袭?” 胖汗哈哈大笑,酒水顺着他的脖子流到肚皮上:“大人多虑了。士兵大多有夜盲症,夜间视物困难。哪怕是我们遂宁县,十个士兵里有八个,都是如此!云州乃偏远苦寒之地,久经战乱,他们的情况只会更糟!” 听到这话,县令总算放心了些:“如此就好,总算是能睡个安稳觉。程岩可真是个软骨头,作甚投靠顾南夕!” “不是人人都有大人这样的铮铮铁骨!” 众人吹捧着县令,突然间,听到城墙上响起刺耳的鼓声! 天天走亲访友,假期过得飞快。 明天想请一天假,宝子们不要等更新啦 593.第593章 云国公来了! 第593章 云国公来了! 城门火把熊熊燃烧,隔着大老远距离都能看到。 诸多兵卒也被通知云国公随时有可能发动偷袭,一个一个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时间进入深夜四更时分,这是百姓们睡得最沉的时候,守城兵卒忍不住打起哈欠。 “都这个时间点了,云国公肯定不会来的。” “散了,散了!!赶紧下去休息会,留一个人在这城墙上就行了。” 有胆子小的,忍不住问道:“可是县尉大人让我们一直在这里守着,如果被他发现我们偷懒,肯定没我们好果子吃。” 老兵打着哈欠,把刀往前墙上一放,不知道从哪搬来一个稻草人,脱下甲胄,把甲胄披在稻草人上。 远远望去,这稻草人好似真人一般。 老兵上下打量一番,拍去手上的浮灰,满意道:“这不就看不出来了?” 老兵拍了拍新兵的肩膀,指点道:“前天他们就说云国公会来,昨天也这么说,今天还这么说!无非是怕我们不尽心罢了,全是糊弄我们的!” “如果云国公真的会来,县尉和县令,哪里还有心思去喝酒?” 众人都觉得老兵说的话在理极了,纷纷抱怨:“他们都是吃香的喝辣的,留着我们在这里,吹冷风受苦。老七,你就在这守着,哥们几个先去休息一会儿。下次,哥们儿再换你!” 被唤做老七的新兵眼睁睁的瞅着大家伙儿全走了,整个城墙上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 秋风萧瑟,老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恰好,今夜的月色格外明亮,一个目力绝佳的云州兵清楚地看见,一个个极其板正的守城士兵,居然全是稻草人! 其中唯一的一个活人,居然不停地打哈欠,困倦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他顿时惊喜地对顾南夕道:“将军,时间差不多了。” 城外草丛茂盛,对于云州军来说是极好的掩体。 顾南夕下令,让他们慢慢靠近城墙。 距离已经不足五百米,城墙上的兵卒依旧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顾南夕心中大喜,当机立断,传下指令:“上火箭!” 为了射得更准些,弓箭手需要再往前一段距离。 不过距离已经如此接近,加上云州的弓弩都是经过军工坊改造过的,射程比一般的弓弩要远。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弓箭手就能将城墙上的守卫射下来。 云州军的弓箭手猫着腰,穿过茂密的草丛,距离一点一点贴近。 负责带头的云州兵的心也逐渐提到了嗓子眼儿,距离从三百多米慢慢缩短。 突然,城墙上的小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睛,探着头朝城墙外望去。 可惜,尽管有月亮和火把的照耀,小七的夜视能力还是比不上白天。 小七摸了摸了脑袋,他总觉得好像有城外有动静,但又看不清。 小七想去喊老兵回头,但城墙上只有他一个人,如果连他也走了,岂不是没有人守城? 小七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见小七没有动静,顾南夕则指挥着云州兵慢慢前行。 夜色成了他们最好的保护色,遂宁县城仿佛触手可及。 终于,弓箭手进入射程范围。 “准备射箭!” 一个一个从腰间箭囊取出弓箭。 箭头已经裹了一层染了油的粗布,只需要稍稍用打火石或者火折子引上火星,它就能瞬间点燃,扎进肉里,杀伤力极大。 打火石摩擦的声音响起,些许火星溅到上面,一簇火光冒起。 小七心中的惶恐不安更甚,后背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黑夜如同野兽一般,似乎要将他吞没。 紧绷的弦似乎在下一秒就要崩断,小七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转身想要呼唤同伴。 忽然间,随着一声仿佛死神一般的女声“射!”,漫天的火光像流星一样,拢盖住遂宁县城墙上的天空! 小七茫然地抬起头,火光比天上的星星还要闪耀,它们在空中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带着死亡的艳丽。 咻咻! 和小七一起守城墙的稻草人,被一支火箭射中,在发出噗嗤一声后,瞬间着火,成为一个活人。 陡然升高的温度,惊醒了小七。 有人攻城! 攻城的敌人近在咫尺,近到足以让小七看清楚他们的旗帜。 是云国公! 云国公果然来了! 小七扔下长枪,转身就跑。 在路过军鼓的时候,小七犹豫了一瞬,上前前敲响几下后,撒开脚丫,逃跑了。 如雨一般的火箭几乎要把整个县城的天空燃烧起来。 遂宁县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什么情况?哪里走火了?” “不对,是有人在攻城!” “不好了!不好了!云国公打进城来了!” 遂宁县县令和一众官吏,带着酒意,跑出县衙,还没跑到城门口,就听见轰的一声,随即而来的是宛若黑暗杀神一般的云州骑兵! 他们骑着马,马蹄上带着城外的泥土,泥土四溅,遂宁县的百姓无不避让。 遂宁县县令死活还想不明白,他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距离鼓声到现在,连半炷香的时间都没有! 他们怎么这么快?! 上千名云州骑兵,在没有城墙守护的遂宁县里,是天板般的存在。 在这样气势汹汹的骑兵面前,没有人敢拿起刀剑与之抗衡。 顾南夕带着云州兵,如若无人之地,径直奔向县衙。 这是一条笔直的主道,两拨人相遇了。 顾南夕懒洋洋地抬手,身下的白马蓦然扬蹄,嘶鸣一声。 顾南夕横马枪于身前,衣衫如紫色流云闪电,如疾风骤雨,杀气瞬间肆意,趁得精致的五官,仿佛玉面修罗。 “云,云国公。” 这一刻,众人的脑海一片空白。 他们愣愣地看着顾南夕,忘记该做何反应。 顾南夕挑眉,声音清冷:“遂宁县县令,官印在哪?” 扑通。 遂宁县县令双膝跪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在,在县衙。” 站在县令身后的县尉,挺着西瓜大的肚子,哐哐磕头,声嘶力竭:“恭迎云国公!” 众人这才惊醒过来,齐齐高呼:“恭迎云国公!” 594.请假条 请假条 初六这天请假一天,大家不要等更新啦。 595.第594章 抢先一步 顾南夕拿下遂宁县后,留下八百名云州兵留守遂宁县,在遂宁县实行军管制,一切以维稳为主。 顾南夕自己则带着剩余两百名云州兵,走陆路去往河中府。 …… 与此同时,宋守节的楼船也来到了了河中府以南的分岔路口。 “宋将军,我们先去河中府,还是遂宁县?” 人在船上,好处是士兵能得到足够的休息时间,同时,运送辎重也会比走陆路多。 坏处则是消息不便,他们无法及时得到河中府和遂宁县的消息。 宋守节只带了一艘楼船,无法分兵,在短暂的犹豫过后,他果断选择去河中府! 河中府规模比遂宁县大,他就不信,顾南夕能在这么短时间就拿下河中府! 即使她拿下河中府,肯定需要耗费巨大的精力和兵力去维持内部稳定! 宋守节下完命令后,又留下一名传令兵,让他告诉还在后面的后军:“让他们分出十艘船去遂宁县。我们双线开战!” “遵令!” 河水滔滔,月影倒映在河面上,波光粼粼。 宋守节站在船头上,鼻间是浓浓的河腥气,秋风吹过脸颊,这是熟悉的领域。 副将忧心忡忡:“将军,咱们的对手可是大周第一智者,军神顾南夕!她自出道以来,无一败绩。我们真的只靠区区几百人,就去河中府吗?” 宋守节深吸一口,胸腔里是河水的气息:“我还没学会走路,就先学会游泳。别人还在玩泥巴的时候,我就已经跟着祖父上船打水匪。” “别的郎君们在吟诗作对的时候,我光着膀子在江里水战。” “我熟悉水,就好似熟悉我的左右手。风向会如何,河里是否有暗礁,这些技能都刻在我的骨子里。” “这次,我们带来的五万水兵,除去三万的民夫,剩下两万全是我们荆湖北路的精锐!” 宋守节的眼睛在黑夜里能发光:“世人只知云国公顾南夕,只知她拿下幽云十六州,却不知我们宋家军平定洞庭湖!” “这是我们宋家军名扬天下的机会!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在水战这一块,我们宋家军谁都不服!” 副将也觉得云国公顾南夕一直都在草原上打仗,并未听过她有过水战经验。 于情于理,云国公顾南夕都不会是宋将军的对手! 可是,一股似有似无的阴霾,笼罩在副将心头。 毕竟,那人可是云国公顾南夕啊!常常出人意料,不能以常理度之! 不管众人心里如何想,经过一天一夜,楼船进入了河中府的地界。 “不好!将军,前面河段有泥沙淤积!”舵手没敢再向前。 这是一片陌生的水域,万一在这里搁浅,那可就麻烦大了! 宋守节拧着眉,跑到甲板上,近距离观察。 河水泛黄,能见度极低。 宋守节派出几个水性好的兵卒,下水打探情况。 他们脱下外套,只穿个裤衩子,在甲板上热热身,便在腰间缠上麻绳,纵身一跃。 河面上冒出几朵水,这几人就消失不见了。 过了好一会,绳子往下扯了扯,水手们急忙拉绳子。 “禀告将军,水下暗流涌动,泥沙浑浊,无法前行。” 宋守节沉吟片刻:“时间紧迫,李率,给你留五十水兵,看住这里,尽快疏通河道。” “遵令!” 宋守节领着剩下几百名兵卒火速赶往河中府。 一路疾驰,期间无人敢谈论嬉闹。 短距离负重行军,对于大部分水师而言,都是很新奇的体验。大家都习惯在船战,头一次经历这种,无疑是个挑战。 除了宋守节,其他人都有些扛不住,气喘吁吁,面色苍白。 从这里出发去河中府,需要经过一个山坳。 按照计划,应该一路奔袭,中间不作停留休息,但宋守节看到手底下的士兵都快跑断气了,不得不在山坳间稍作休整。 直到休息下来,宋守节才发现自己的大腿内侧磨破了,火辣辣的疼。 有的士兵瘫在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哪位兄弟行行好,给点药,我要不行了。” 他身侧的士兵动都懒得动弹:“忍忍得了。谁身上会带药?” “录军参事不是早就来了吗?河道怎么还清理好?” “录军参事去的是太和县,又不是河中府。” “离河中府还有多远?实在跑不动了。” 宋守节见士气低落,强打起精神:“兄弟们,坚持住!到了河中府,咱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遵令。”众人有气无力地应和着。 宋守节无奈,但也知道,这事怪不了他们。 要一个常年在船上备战的人去搞越野跑,实在是为难他们了。 出师未捷,先遇暗礁,不像个好兆头。 宋守节晃晃脑袋,四处扫了一圈。 没过多久,一员面貌普通,丢人海绝对找不到的兵卒被带过来了。 宋守节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这人一眼。 “平日里机灵不?” 这名兵卒长得虽然很普通,但是那双眼睛格外有神,瞧着就知道是个机灵的。 兵卒露出憨笑,说道:“我可以机灵。” 宋守节心里暗暗点头,确实是个机灵的:“你叫什么名字?” “萧大山。” “你跑得快吗?” 萧大山:“我可以跑得很快。” “过来,这里有一桩事情要交给你,好好办,办好了有奖赏。” 萧大山一听,居然有奖赏,眼睛都亮了:“将军放心,我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我要你先去河中府打探消息!如果河中府群龙无首,你一定要确保河中府不落入顾南夕之手!” 萧大山双腿一软:“大人,我觉得,我可能不太机灵,也跑不了很快。” 宋守节满头黑线:“事情若办成了,回去后给你连升三级。” 萧大山抚额,虚弱不已:“哎哟哟,我头疼。” 宋守节横眉冷对:“我有个办法能帮你治头疼,一劳永逸!没有脑袋,就不会头疼!” 萧大山打了激灵,立正站好:“大人,我头不疼了!马上就去!” 望着萧大山的身影消失在转弯处,宋守节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这瘪犊子玩意靠不靠谱啊?(本章完) 596.第595章 是干娘! 河中府地处交通要塞,府内不仅官道四通八达,河运也很是发达。 加上陈掌柜的人,真正得用的只有几百人。 想靠这么点儿人手想要守住四个城门,压力极大。 陈掌柜手下的人,都是些力夫,甚至还有女郎,又不是什么正规军。 李明德又不敢完全把城防交给原本的府兵,只能和叶列维轮班巡查。 大灾之年,天气反复无常,一到晚上,夜风冰冷彻骨。 河中府城门紧闭。 李明德拢了拢衣服,浮肿的眼袋泛着青黑,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他巡查完东门,刚走到半道,就听见北城门发出一阵骚动。 顿时,李明德完全清醒过来,撒开脚丫子就往北城门跑,边跑边喊。 “怎么了?发生何事?!” 李明德还没到北城门,远远地就看见,那群守军居然把城门打开了! 李明德惊得魂飞魄散,嗓子都喊破了音:“不要!大胆!我要军法……” 李明德剩下的话堵在嗓子眼,整个人如冰封一般,无法动弹。 他的视线牢牢盯在城门口,骑在马上的那道身影上。 那人身穿铠甲,手持长枪,英姿飒爽,令人望而生畏。 月光下,她的铠甲闪烁着冷冽的光辉,晃得人眼睛生疼。 她转过头来,看到是李明德,严肃的神情如同冰山融化一般,春暖开。 她笑着说:“明德,你做得很好,我来了。” 留着山羊胡须的李明德,已经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然而在听到她说【你做得很好】时,鼻子陡然一酸。 这些年受到的委屈,迈过的坎,无数个难眠的夜晚,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眼前顿时模糊成一片。 李明德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影就会化作泡影。 她披着月光,骑着马,哒哒地朝自己走来。 李明德傻乎乎地看着她,直到自己的发顶上落上一只温暖的手,无数次支撑自己在困难中前行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 声音温柔,还带着熟捻的戏谑:“怎么?不认识我了?” 李明德的眼泪啪嗒一下落下来,就像在外的游子终于见到了亲人:“干娘,您终于来了,我好累呀!” 李明德的委屈像洪水决堤一般,倾泻而出:“在河中郡当官太难了。上司只认钱,小吏们偷奸耍滑,老百姓们反复无常。” “想让孩子们去上学堂,给他们提供吃喝,结果他们把吃喝揣进兜里,带回家去,上了半年,字都不认识一个。” “我曾经试过像您在云州做的那样,点对点的,进行帮扶。可是有的村,前脚才给他们发小猪仔,我们后脚一走,猪仔就变成了他们锅里的肉。” “我们派人去问他们缺什么,他们说娶媳妇儿,想让我们给帮忙发媳妇儿!” “不行啊,干娘!如果不使用皮鞭,不使用武力,不使用强权,他们根本就不听话!” 最让李明德感到无助的,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精神上的冲击。 曾经,李明德对【治国如烹海鲜,御民如牧羊】这种说法嗤之以鼻。李明德极其认可干娘的执政理念【使民知之,实其腹,强其骨。民者,国之本也,财者,民之所宝也】 可是,当他到达河中郡后,才发现想实现这套理念是何其之难,难于上青天! 月色清凉如水,顾南夕静静地听着李明德哭诉心中的困惑。 良久之后,李明德擦干泪水,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不敢看顾南夕的眼睛。 “干娘,让您见笑了。” 顾南夕拍了拍李明德的脑袋:“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云州和大周其他的地方不一样,它饱经战乱之苦。外部矛盾远大于内部矛盾。” “平地起高楼容易,推倒重建则难。云州的规则由我制定,我带领他们抵御外敌,走向富裕,他们就会视云州为家,这就是云州的意志!” 顾南夕的话好似一剂强心针:“你还年轻,你都不到二十岁。你还有足够长的时间去实践你的理念。而我,会为你们创造最有利的条件!” 李明德再次打起精神,按照顾南夕的命令,重新布局城防。 有顾南夕在,曾经有一点小心思的原河中府兵,一个个老老实实,指哪打哪,连一句怨言都不敢有。 李明德和叶列维头一次觉得,办事的效率这么高,那些胥吏和兵卒原来能听懂人话,也能做到不偷奸耍滑! 李明德愤愤然:“以前,我给他们塞钱,他们动作都没这么快过!敢情他们以前都在磨洋工呢!” 叶列维安慰道:“小人畏威不畏德,君子畏德不畏威。云国公又有威又有德,小人和君子都敬畏她。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一般?” 李明德想想,确实是如此。 干娘的名字,在草原上可是能止婴儿啼哭的! 这些小人不敢忤逆干娘,实在是太正常了! 顾南夕就好像一根定海神针,立在河中府,震慑一切宵小! 洪家等家族得知顾南夕入城后,第一时间奉上三分之二的家产,作为投名状。 顾南夕并没有接见他们,而是把这件事交给了李明德处理。 李明德走哪,这群人就跟到哪。 李明德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脸皮太薄。 上一秒,这群人还带着家丁围攻县衙。 下一秒,还是这群人,捧着金银财宝,舔着一张老脸,讨好自己。 态度转变的是如此丝滑,一点儿也没有难为情。 李明德抻了他们半天后,最后还是做主收下了他们的家产。 洪家等人长松口气,然后消消停停守在家中,不敢去碍顾南夕和李明德的眼。 …… 萧大山猫在河中府南城门附近的山林里,抓耳挠腮的。 城门一直紧紧关着,上哪打探消息去啊? 萧大山摸摸饿得直叫的肚子,眉眼更怂下来,跑得太急,忘记带干粮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既然进不了城,那就想办法填饱肚子。 萧大山拍拍屁股,决定去周边的村落转一转。 (本章完) 597.第596章 探子啊 山谷淡淡云烟缭绕,穿过林子,朝阳升起,给山谷镀上浅浅的金红色。 萧大山深一脚浅一脚,整个人饿的都快虚脱了。 林间有雨声飒飒,石缝间可听见水流潺潺。 萧大山两眼发昏,绝望之际,看到山沟沟里有一处村落,正冒着袅袅炊烟。 萧大山用尽力气,跑到村庄门口,哐当一下,抱住路过村民的大腿,凄厉喊叫。 “行行好,赏我一口吃的吧!” 正准备去河边起鱼笼子的老婆子,被突如其来的陌生人抱住大腿,魂都要被吓掉了。 尤其是这人叽叽噜噜一大堆,带着口音,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老婆子用劲踹,也没把萧大山踹开,急得嗷嗷喊:“邓寡妇,快来救我!” 邓寡妇听到老婆子的求救声,一边大声呼唤着村民们,一边往村口跑。 村民们拎着棍棒,赶到村口,就看见老婆子被一个汉子抱着大腿。 “快放手!” “哪里来的?竟然敢对老婆子动手!” “我们山牙子沟可是李郎君的地盘,你知道李郎君吗?他是云国公的干儿子!” 村民们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把萧大山围住。 萧大山虽然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瞧他们脸上的神情,凶神恶煞,想来不是什么好话。 萧大山极其有眼色,连忙松开手,低眉顺眼地坐在地上,人说带比划,捂住自己的肚子。 “我肚子饿,劳烦诸位乡亲们给点吃的。” 萧大山的肚子发出饥肠辘辘的声音。 村民一下子就懂了,原来这是个乞丐! 老婆子骂骂咧咧,还是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一小块野菜饼:“吓死老娘了!你这是来乞讨的,还是来打劫的?去府城啊,来我们村子干啥?我们村穷的鸟不拉屎!” 说是野菜饼,实际上是野菜团子,里面馋着的麦子极少,甚至还有一部分麸皮。 吃下去,又苦又涩。 有的吃就不错了,萧大山哪里还敢挑剔? 他龙吞虎咽地咽下野菜饼子。 看着他这狼狈的模样,村民们有些唏嘘,正准备回屋去,就听见邓寡妇喊道。 “快看,他腰间的是什么!” 村正定睛一瞧,乞丐的腰间挂着的好像是腰牌,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但能看到上面刻画着一艘小船。 这铁定不是云州的人,也不是河中郡的人! 村正当即下令,押着萧大山去河中府! 萧大山刚准备道谢,就被村民们用绳子捆住,押到府城。顾南夕坐在审讯室里,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悠闲地吹了吹茶面上的浮沫。 对面的萧大山被五大绑在椅子上,一脸苦大仇深,仿佛随时准备英勇就义。 “萧大山,名字挺接地气啊。”顾南夕笑眯眯地开口,“听说你是探子?专门打听我们这边的消息?” 萧大山冷哼一声,扭过头去:“要杀要剐,随你便!我萧大山宁死不屈!” 李明德怒喝:“怎么敢跟云国公说话的?!” 萧大山心中一紧,眼前这个人竟然是鼎鼎有名的云国公?! 宋将军还让自己来打听消息,确保河中府不落入云国公之手,可云国公竟然早就占领了河中府! 这可咋整? 顾南夕挑了挑眉,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我们又不是吃人的野兽。我们可是文明人。” 萧大山瞪大眼睛,心里在暗自腹诽。 文明人?死在云国公刀下的亡魂,都能填满十八层地狱!到底是谁在喊打喊杀? 顾南夕断定道:“宋守节应该离我们河中府不远了吧?” 萧大山一脸见鬼的表情,似乎在问你怎么知道的? 顾南夕笑了:“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他铁定没有带多少人过来。” 萧大山倒抽一口凉气,真是神了!这就是大周军神的实力吗?难道她真的有千里眼,顺风耳? 顾南夕放下茶杯,悠悠地叹口气:“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将功赎罪如何?” 萧大山一时语塞,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没点其他奖励吗?宋将军还答应给我连升三级呢。” 李明德都快气笑了,身为一个被抓住的探子,居然还敢讨价还价?惯的他! 顾南夕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我们云州军有严格的晋升机制,不可能为你破例。要不我给你一个云州平民身份?” 萧大山一愣,云国公也太会做生意了吧,自己好歹是荊湖北路的水师!不比当什么平头老百姓要强? 李明德冷哼:“云国公许诺的可是云州!云州百姓的孩子可以免费入读百川书院,各个工厂招工也是优先使雇用云州百姓。云州还设有娘子军,福利待遇不比骑兵差。” “云州还有医学院,治病看病很便宜。你若是带着家人定居云州,可以朝官衙借房屋低息贷款。你若没有子女,等年老后,可以用房屋做抵押,进养老院。” 人生在世,无非是衣食住行,生老病死。 云州实行的福利政策,几乎把这几个方面全部包含在内。 可以说在云州,只要你有手有脚,肯干敢干,不说能过得有多富裕,但肯定饿不死! 这番话,把萧大山听得一愣一愣的:“你莫不是在哄我?世间哪里有这般好的地方?这都比得上天庭了!” 李明德的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去:“你算老几?我用得着为了专门哄骗你,特意编出这么一番话来?不过是个探子罢了,云国公给你开出条件,只是为了少做杀孽!即便没有你,凭云国公的的实力,也是轻松拿捏你们。” 这话让人听得不舒服,但却是实打实的大实话。 萧大山眼珠子滴溜转,很快就做出决定:“云国公在上,小人从今天起就是云州人!生是云州的人,死是云州的鬼,愿为云州上刀山下火海!” 顾南夕对着萧大山耳边仔细叮嘱一番后,就放萧大山离开了。 萧大山手里拿着云国公赏的银子,在何中府大吃大喝,直到撑得几乎走不动道,这才遗憾地出了城。(本章完) 598.第597章 瓮中捉鳖 山谷中燃起篝火,将萧大山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他跪在碎石上,几乎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 “大人,河中府仍在王师手中。” 话音未落,一柄横刀已架在他颈侧。 刀刃上的寒气刺得皮肤生疼,萧大山却将额头重重磕向地面:“大将军,我说的都是实话!” 宋守节的手指在舆图上顿住,篝火在他深陷的眼窝里投下阴影。 这个萧大山到底靠不靠谱? 宋守节狐疑地打量萧大山。 “你没有带什么干粮,为何你的肚子如此溜圆?嘴上还有未擦干的油迹?” 越看越觉得萧大山可疑。 萧大山脑瓜子赚得极快,磕头认罪:“将军饶命,将军恕罪!我去了河中府,打探清楚状况后,肚中饥饿难耐,便去县衙打秋风。” “接着说。”横刀撤开半寸。 萧大山磕磕巴巴道:“我说我是将军您的亲卫,县衙的官员立马好生招待。” “哦?”宋守节的嘴角微微翘起,又强压下去,“然后呢?” 接下来的话,萧大山就说的很顺溜了:“他们热情非常,对大人您敬佩不已,翘首以盼,期待您率大军护住河中府。” 宋守节心下满意的很,让萧大山下去好生休息一晚上,等到明日黎明,全军出发,奔赴河中府! 晨雾中,三百士兵正在集结。 宋守节站在一块石头上,鼓舞士气:“萧大山已经打探清楚,河中府恭迎王师。我们速度快一些,说不定还能赶上早膳!” 得知河中府里没有云国公顾南夕,众人脸色的神情都放松下来,加快脚步,想尽快入城。 等到太阳完全露出头,宋守节等人已经远远地能看见河中府的城门。 随着吱呀一声,城门缓缓地打开。 早就等候在城外的农人,老老实实排起队,任由守城士卒查验。 宋守节并没有冒冒然地选择进城,而是派出自己的亲卫,先去打探一番。 萧大山见状,心里一咯噔,后背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只能暗暗祈祷,希望云国公他们不要露馅。 亲卫脱下铠甲,换上一身褐色长衣长裤,选了个僻静的地方,加入等待入城的队伍。 “大兄弟,问个事儿。”亲卫穿着普通的麻衣,操着一口北方方言,压低声音。 他拦住的这一行人一共有九人。 两个老人,三个成年男子,两个面黄肌瘦到妇女,怀里抱着熟睡的孩子。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应该是本地人。 领头的男子把老人妇女护在身后,警惕问道:“何事?” 亲卫识趣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才道:“我是行商的。商队头领让我来打探一下,咱们河中府现在是谁管事啊?” 听说是商人,领头的男子略微放松下来:“你管那么许多做甚?反正无论是谁在管,也不影响你们卖货。” 亲卫小声道:“这个不一样!如果还是原来的刺史,我们准备的孝敬不得厚一些吗?” “这就不大清楚了,我们平头老百姓哪里管得着这些?”亲卫追问:“这几日,府城里可有什么异动?” “没有啊。就是流言蜚语多了些,听说云国公要打过来了。唉,洪灾刚过,又要遭兵灾,真是没法过了!” 在他们前面排队的人也跟着叹气:“粮价一天一个样,听说河道也堵了,不知道何时才有运粮船过来!这粮价不得涨到天上去啊?” 众人愁眉苦脸地讨论着,觉得这个世道太苦了。 亲卫没有跟着进城,趁着众人不注意,他脱离等候的队伍,回去复命。 宋守节听完亲卫的汇报,确定顾南夕确实没有来河中府,大手一挥:“进城!” 突如其来的三百余人,吓得还在排队等候进城的老百姓,一窝蜂地散开,完全不敢挡住他们进城的路。 城门近在咫尺,宋守节的心情无比激荡。 只要自己进了河中府,城门一关,纵使是军神顾南夕也无法轻易地攻破。 自己将成为顾南夕不败神话的终结者! “快闪开!这是荆湖北路的宋守节宋将军!我们奉召前来接收河中府!” 亲卫推开守城士卒,大摇大摆地走进城里。 路上的行人见状,纷纷躲到两侧的屋子中,把门打开一条缝,偷偷看着这群人。 宋守节高高挺着胸膛,无上的荣耀在冲他招手! 等到三百人全部进城,走出大概百米远的距离,城门突然被关上了! 宋守节惊骇地回头看去,只见在城墙上冒出密密麻麻的一群人。 他们手持弓弩,身体强壮。 泛着冷芒的箭头正对着自己,弓弩手的身后,竖起一面面云国公的旗帜。 宋守节的一颗心坠入谷底。 他中计了! 顾南夕全副武装,出现在城头之上,高声道:“宋将军,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宋守节稳了稳心神,输人不输阵:“久闻云国公的大名,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才知云国公名不虚传,唱的一首好空城计!” 藏在队伍末端的萧大山,鸟鸟悄悄地脱离队伍,躲在房子后边,生怕被误伤。 顾南夕奉行的是能动口,就不动手,劝道:“宋将军,大势已去,何不如弃暗投明?” 宋守节冷哼,嘲讽道:“我们宋家世代忠良,我自小接受忠君爱国的教导,若是我背叛朝廷,恐怕无言面对地底下的列祖列宗!想来云国公是没这个烦恼的,毕竟您死后,入的是苏家的祖坟,丢的是苏家的脸。” 李明德听完这句话,气炸了:“我干娘埋哪,关你屁事?!干娘好心好意给你一个求生的机会,你却不领情!不见棺材不落泪。” 宋守节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三百人,大手一挥:“兄弟们,你们是不是男人?会不会被一个女娘吓住?!” “怕他个鸟!” “她没有鸟,哈哈!” 各种污言秽语,层出不穷,骂得极脏。 宋守节等着顾南夕被激怒,作出冲动的决定。 人一冲动就容易露出破绽,宋守节要的就是这个破绽。 顾南夕却一点也没被激怒,而是清喝一声:“射!”(本章完) 599.第598章 留着有用 第598章 留着有用 顾南夕清喝如龙吟。 女墙后一百弩手掀开草席,神臂弩机括声震落檐上寒鸦。 第一波箭雨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宋守节悍不畏死,擎剑冲向角楼,却见顾南夕轻叩箭垛。 藏兵洞中突然推出二十架床弩。 宋守节心神大骇。 这可是床弩! 瞧这床弩的弓弩臂有二人半长,应该是大周军的压箱底设备,三弓床弩! 顾南夕怎么会有这个?! 顾南夕高声道:“想来宋将军对床弩不陌生,我这床弩经过改造,铁翎箭长一米二,箭簇带血槽倒刺,除此之外,还可绑缚炸药包,射程一千五百步,可射穿三重包铁城门!” 四名士卒摇动绞盘,铁钩咬合弓弦,发出咔咔脆响。 只见百息间,床弩就已上弦。 宋守节心中冰凉一片,原本他还以为顾南夕是在虚张声势,夸大其词。 可是,大周的三弓床弩上弦时间需要半柱香,顾南夕的床弩却只需要百息! 莫非顾南夕说的,都是真的? 三弓床弩可同时发射七支巨箭,每支巨箭比人还长! 顾南夕给宋守节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生命诚可贵,我的床弩曾在攻城战中,贯穿五名重甲兵后余势未消,士兵们都称其为【串尸如葫芦】。重甲兵亦是如此,何况你们只身穿皮甲?” 宋守节身后的士兵有些动摇。 重甲兵可以说是大周和鞑子军队中最精锐的存在。 哪怕大周富裕如斯,想要集全大周之力养重甲兵,撑死能养二万之数。 如果是养重甲骑兵,一万是顶天了。 在床弩面前,重甲兵都是纸糊的,何况自己? 如果七支巨箭齐射,一支串十人,只需四台床弩,就足以把自己这群人全部灭杀! 可是,这样的床弩,顾南夕足足有二十架! 也就是说,只需要一轮,就能定生死! “宋将军,这可是床弩!足足二十架!” “别说逃出城,就是想要在这样的攻势下存活下来,也无异于痴人说梦!” “大人,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果您身死河中府,对我们荆湖北路的兄弟们而言,是个巨大的打击啊!” “大人,想要英勇赴义容易,难的是忍辱负重地活着!为了兄弟们,为了大周,请您坚强地活着吧!” 话说得再漂亮,本质上还是士兵们被床弩吓住了,退缩了。 宋守节哀叹一声:“时也,命也!时不在我啊!若是我能早来一步,形势也不会如此!广德府误我!小人误我!” 宋守节把武器往地上一扔,满脸屈辱:“云国公,此战非我实力不济,而是拖我后腿者众多!若是在水上作战,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顾南夕对李明德使眼色,李明德连忙带人下城楼,收缴武器,接收降兵。 宋守节都投降了,顾南夕自然乐意大度些,说点漂亮话:“宋将军说的是!对于水战,我还有许多经验要向宋将军请教。来人,请宋将军入府设宴,我们好生交流一番。” 宋守节毕竟是五万水师的统帅,即便被俘虏了,该有的体面,还是要给人家的。 又不是像鞑子那样,是累世仇敌,国恨家仇,一见面就恨不得砍死对方。 双方没仇没怨,纯粹是政治理念不同,是权力的争夺。顾南夕也就没采取铁血手段。 明月当空,河中府刺史府内,灯火通明。 庭内设宴,上头摆了厨新做的簇盘缠高,太仓青笋,炸黄雀,虾米蒸蛋等等。 宋守节板着一张脸,坐在下首。 他是这场宴会的主角之一,但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说顾南夕故意怠慢他吧,宴会的菜肴是用了心思的。 说顾南夕重视他吧,宴会处处都让人不自在。 在大周,宴会分为正式和非正式。 非正式的,流水上菜,不撤旧盘,盘盘碗碗堆满餐桌。 正式宴席是吃新菜,撤旧菜,酒菜搭配,酒从丰盈到丰满。 喝一杯酒换一道菜,属于规格较低的正式宴席。 喝一杯酒换两道菜,则代表规格更高一点的宴席。 但是这场宴会上作为主人的顾南夕,她不喝酒啊! 她不喝酒就没人敬酒,没人敬酒如何换菜? 宋守节知道,自己挑这些礼节,纯属是给自己找不痛快,毕竟自己是俘虏,别说是怠慢自己,就是把自己投入大牢之中,也没人敢说什么。 只是大战未起,自己就被俘虏,实在是让人不甘心! 宋守节眉眼低垂,轻声问道:“自从得知河中郡刺史离开河中府后,我们不敢耽误,当即乘船北上。敢问云国公是何时抵达河中府的?” 顾南夕扒了一颗橘子:“比你早个三四日。” 宋守节脸上全是遗憾之色:“我连派了两波探子都没看出来,您用的是空城计。您只了短短三四日,就把河中府整顿的如同臂使,在下不得不服。” 顾南夕咽下口中的橘子肉,坦诚道:“倒也没有这般厉害。你的第一个探子被我们策反了。至于第二个之所以没看出真实情况,全是因为城门口排队的是我们的人。” “萧!大!山!”宋守节咬牙切齿,他就知道这混蛋玩意儿不靠谱。 人是很机灵,不过机灵过头了! 宋守节劝慰自己,哪怕没萧大山,在二十架床弩面前,三百人也不过是以螳臂挡车,最终结果不会有什么变化。 宋守节有些灰心丧气:“云国公带领那么多人来河中府,却没有走露一丝风声,治军着实严谨!” 顾南夕都被夸的不好意思了:“并没有很多人,只有区区几百人。” 宋守节眼睛瞪得如同牛玲一般:“这怎么可能?几百人怎么可能搬得动二十架床弩?!” 顾南夕眼神闪烁,李明德看出顾南夕的为难,便站出来解释。 “没有那么多,藏兵洞的洞口就那么丁点儿大,你们顺着洞口看过去是床弩,实际上只是配件而已。” 宋守节麻了,磕磕巴巴道:“有一架都上弦了!” 李明德笑道:“空架子罢了。河中郡刺史扣扣搜搜,怎么可能会费钱去维修保养床弩?” 宋守节眼前一黑,虽说兵不厌诈,但顾南夕是不是太缺德了?! 不仅兵力没那么多,就连床弩都是样子货! 600.第599章 惊闻噩耗 第599章 惊闻噩耗 眼看宋守节经受不住这样的刺激,要昏过去,李明德赶紧补充道。 “虽然说床弩是假的,但我们云州确实有这样的床弩,只不过还在运送过来的路上。虽说兵力没有那么多,但大批援军也在来的路上。” 宋守节无语,这个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若非自己被顾南夕吓到,胜负犹未可知。 不管宋守杰如何后悔,事实如铁,无法更改,顾南夕实质意义上彻底掌控河中郡。 当这个消息传到广德府时,刚准备驾船出发的副将顿住了。 大军还没出发,主将就被擒获,这可怎么搞?! 广德府通判双腿一软,几乎要跌落在地。 河中郡落入顾南夕之手,下一个面对云州大军的岂不是自己?! 广德府通判连滚带爬,准备去找刺史商议接下来该如何布防。 能不打起来是最好的,万一真的要打仗,小小的一个广德府如何经得住双方乱斗?! 副将也暂时按兵不动,赶紧去信京都,问问皇帝陛下接下来该如何做? 此时,京都正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下的不大,只是一些细小的雪粒,落在人身上和地上瞬间化为水滴。 水滴混合着地面的灰尘,使得道路略微有些泥泞。 明明京都只少了一个福全茶楼和一个宋大,茶客们却觉得很是萧瑟。 在福全茶楼关门后,又新冒出来一个云水斋,足足占地十亩,高三层,装修很是气派。 听说,云水斋背后站着的是李阁老。 京都的官员们有事没事就去云水斋三楼捧场。 云水斋效仿福全茶楼,在一楼大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台子。 说书人,戏班子,还有来自西域的舞娘,都会在这里表演。 同时,云水斋为了招揽客人,除了发传单外,还搞了不少优惠活动。 因此,云水斋一楼的大堂也坐得满满当当。 说书人正在台子上讲着《香菱》,落魄学子被魁看中,却和魁身边的小丫鬟眉来眼去的艳事。 茶客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心神更放在和朋友们的聊天上。 “老郑说的书越来越无趣了。听说云水斋的掌柜开了高价,这才把老郑从福全茶楼挖过来。我就是奔着老郑来的,没成想这么没意思。” 同桌的人捏了块茶点放入嘴中,百无聊赖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云水斋不让讲《云州周报》,也不让讲《孤城传》,恨不得把云州和云国公从这个世界上抹去,全当从没出现过。” 另一人也吐槽:“不仅如此,最近皇城司如疯狗一般,逮谁说谁。就连街边卖菜的小贩,都不敢乱说一句话。” “嗨!还不是被宋大和福全茶楼的东家闹的!宋大带着崔三论跑到朔州去了,福全茶楼的东家想要带走宋大郎,没成功。那群探子被吓怕了,看谁都像云国公的人。” 茶客轻嗤:“我能有那个能耐?!云国公能看中我啥?看重我能吃能喝?” “嘻嘻,说不定看中你有自知之明呢!” 众人嬉笑着,即便没有了福全茶楼,日子不还是得一样过?云水斋三楼的气氛,要更放松些。 官员们觉得说书人讲的故事太素,便招来几个清倌人作陪。 一山羊胡须的男子抱着女娘,不满抱怨:“聚春楼是怎么回事?生意不是挺好的吗?怎么还关门了?” 聚春楼多好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招妓子,服五石散,很是爽快! “听说是他们东家收缩在京都的产业,不打算在京都干了。” “别说聚春楼,就连佟太师,济国公府,还有好些人家不都开始在江南布产业了吗?” “咦?我前些日子,还得知李阁老和国舅他们正在收购京都的良田商铺。这风向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嗤笑:“无非是佟太师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觉得官家守不住京都呗。” 其他人都无语了。 “佟太师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鞑子还在的时候,就支持和谈,鞑子不在了,对上顾南夕,还是一样的软骨头。” “顾南夕可比那群鞑子好对付多了,鞑子毕竟是异族,野蛮凶残,动不动就屠城。顾南夕可不敢做这种事!” “听说宋守节带着一艘楼船前去抢夺河中府,想必应该已经拿下了吧。” 谈起宋守节,众人又开始纸上谈兵。 “天时地利人和,等主军抵达战场,宋守节必定能率领水师,收回河中郡。” “以河中郡为战场前沿,官家就能腾出手来稳定后方,将此战时间拉长。没有京都和江南的市场,云州生产的那些商品将无处可卖。没有钱,顾南夕实力必将大损!” 无论众人如何推演,最后的结果都是顾南夕必败无疑!最多顾南夕占据云州朔州两郡。 云州也好,朔州也罢,都是穷苦的地方。 落在顾南夕手上,总比落在鞑子手上要好。 对于这个情况,文武百官和百姓们都是比较能接受的,大不了就把顾南夕封为王呗。 大周立朝之初,又不是没有立异姓王。 屋外的雪停了。 屋子里燃着炭盆,有些闷热,有人打开窗户想透透气。 忽见疾驰的快马,在街道上狂奔,马蹄飞溅起的泥渍,落到路过的行人身上,弄脏新换好的衣。 行人本想破口大骂,却见马上那人背后插着八百里军旗,一时愕然,连连往旁边退让几步。 三楼包间里的众人见状,心下一沉,一种不妙的不安感,萦绕在心头。 北面再无外患,能动用八百里加急的,无非就是西南部的吐蕃,沿海的倭寇。 总不可能是顾南夕吧! 众人放下心中的焦虑,装作无事,继续赏雪饮酒,看美人。 可惜,太阳还未落下,这场酒局就不得不散掉了。 官家急召九寺五监的一把手和二把手。 长官都被召进皇宫了,能在部门里说得上话的,自然要回各部呆着,随时准备应召。 不知发生何事的众人,心情忐忑地在部里呆着,殊不知他们的长官被刚刚的这个消息,震惊得怀疑人生。 “什么?宋守节被俘虏了?!” 601.第600章 谁先让步? 第600章 谁先让步? 年轻皇帝的目光渐渐变得阴鹜邪谲,犹如刀刃般锋利的眸光在众官员身上徘徊许久,却什么也不说。 李阁老怔怔地盯着地面,一动也不动,脸上的肌肉隐约在颤抖。 他好像产生幻听了,谁被俘虏了?宋守节?! 兵部尚书把李阁老的困惑,问出来:“这会不会是假消息?宋守节怎么可能会被俘虏呢?!” “河中郡刺史和通判弃城而跑。为了争夺战机,宋守节只带了一艘楼船前去河中府。没想到,顾南夕抢先一步,攻下河中府,并使用诡计诱骗宋守节入城,最终擒获。” 兵部尚书无话可说。 出师未捷,主将被俘,这放在哪一场战争上,都是对己方士气的一次重大打击! 年轻皇帝等着众人提出有效可行的建议,却无人敢吱声。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要么打,要么不打。 他们的心思自然是不想打,一直坚持打顾南夕的正是官家! 官家的脸色阴沉沉的,任谁都能看出来,他的心情极其糟糕。 佟太师已经懒得管这些事,夫人带着孩子南下,在江南置办田产。 现在唯一能先让自己牵挂的就是宫里的小猫儿。 佟太师微微眯着眼睛,想起这几次求见小猫儿,都一直没能成功,莫不是小猫儿出事了? 年轻皇帝的视线投向佟太师,阴测测地问道:“佟太师,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理?” 佟太师对上年轻皇帝的眼神,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好像自己说了,他就会听一样。 “依臣之见,官家应该把重要精力集中到南面。荆湖北路的水师大半被调到河中郡,只靠荆湖南路的王阅力压两路,短时间内还好,长时间来看恐怕独木难支。” 尤其是当宋守节被顾南夕俘虏的消息传到荆湖一带,被宋守节赶到洞庭湖深处的水匪恐怕会卷土重来。 尤其是今年灾祸不断,百姓备受其苦,官家的主要心思居然不放在救灾上,而放在了和顾南夕针锋相对上,无疑是雪上加霜! 现在南面,朱大人压着南郡,王阅又扛起了荆湖大旗,有这两个压舱石在,长江以南才得以安稳! 官家打的一手好算盘,想要让宋守节带奇兵突袭,把顾南夕赶回朔州。 如果能趁着洪灾,把朔州也一起收回来,那是最好不过的结果。 万万没想到,双方对战第一回合,官家就失去了优势!顾南夕提前得知奇兵的消息,在洪水还没完全退却的情况下,一举夺下兴野县,信安县,太和县。 正所谓一步慢,步步慢。 顾南夕的突然袭击,吓破了河中郡刺史和通判的胆。 他们宁可背负千古骂名也不敢和顾南夕交锋,未收到圣命就直接退出河中府,导致河中府群龙无首。 为了争夺河中府,宋守节不得不冒然率兵,奈何技不如人,被顾南夕生擒。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可以说,在和顾南夕的斗法中,官家全面落入下风。 按照佟太师的想法,官家应该当机立断,在南面和河中郡之间做个选择。 李阁老显然也看清楚了这个局势,苍老的声音中带了一些颓废。 “陛下,朱大人连着来了四五封奏疏,揭示要求朝廷赈灾济粮。”官家听这个话锋就知道李阁老想做什么,不耐烦地拍桌:“你们就赈灾济粮就行了,都有固定的规程,这点小事也要来问我,要你们何用?” 李阁老被喷一顿,有刹那间的懵逼,很快就反应过来,官家肯定是忘记王阅的奏疏内容了! 李阁老小声提醒:“想运漕粮去南郡,走水路是最合适的。” 水运要比陆运更快,损耗更低,是运送漕粮的首选。 年轻皇帝心烦意燥,扯扯衣领子,想要问李阁老是不是老糊涂了,自己当然知道要走水运! 年轻皇帝刚准备开口,脸色神情一变,差点忘记了,前几日王阅还给自己上书,说是荆湖一带,有不少平民落草为寇,水匪有日趋壮大的迹象。 而走水运去往南郡,是绕不开荆湖一带的。 万一救灾的漕粮被荆湖一带的水匪劫走了,丢面子还是小事,引起荆湖不稳定才是大事! 年轻皇帝之所以敢和顾南夕硬碰硬,就是仗着自己有京都以及长江以南的大片富饶的土地做后盾。 若是南面也乱起来,皇位还真的有可能会坐不稳。 但若是就这样放弃,官家的面子往哪搁?! 李阁老看出年轻皇帝的退缩,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抻着一把老骨头,哆哆嗦嗦地跪下来。 “恳请陛下看在天下黎民的份上,撤军回荆湖,全力救灾!” 李阁老跪下后,不停的朝佟太师使眼色,流露出祈求之色。 佟太师不情不愿地跟着跪下,给年轻皇帝递台阶:“若陛下心中仍有顾忌,可留兵五千于广德府,由广德府通判代管。” 之所以没让副将留下,纯粹是因为大周能征善战的将领不多。 水师也就王阅,宋守节两个能拿得出手的。 这四万多水师归回荆北路后,自然不可能由王阅管辖。 否则王阅手里有那么多水兵,又占据荆湖南路北路,年轻皇帝估计更睡不着觉了,说不定还会想对王阅下手。 佟太师实在不想再添波澜,故而要留着副将回荆湖北路。 年轻官家站起身,冷哼一声:“既然有李阁老和佟太师替云国公求情,又念在云国公着实对大周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只要云国公真心悔改,朕可既往不咎。” “圣上英明!” 哄好年轻皇帝后,众人一起出皇宫。 此刻已是深夜,夜色静美,月色清冷,清风微凉。 街道上并没有多少行人,看起来颇为冷清。 时不时有几辆马车,带着酒香,匆忙归府,瞧那方向,应该是刚从大食风情街归来。 在即将分开之际,李阁老终于忍不住道:“含章,你和顾南夕关系熟,要不你派人去劝劝她?” 官家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顾南夕先低头认错。 说句实在话,李阁老还真没这份自信,能劝说顾南夕。 佟太师果断拒绝:“我不去,谁爱去谁去。官家本就怀疑我和顾南夕有勾结,我再揽下这份差事,那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602.第601章 谁去? 第601章 谁去? 佟太师认为自己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曾经为先皇背过那么大一个锅,又为大周劳心劳力十几年,屡次劝诫当今圣上,圣上皆不听。 后果就是他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还想要自己去收拾烂摊子。 他佟含章是什么很贱的人吗?犯得着这么上杆子? 不就是当个太师吗? 他卖给天家,卖给大周天下卖了几十年,对得起自己读的圣贤书了! 佟太师拒绝的很果决,一点儿也没给李阁老留口子,车帘一放,径直回府。 李阁老被晾在原地,心里叫苦不迭,佟太师撂挑子,该派谁去干这活?! 思来想去,还是应该派与顾南夕相熟之人去促成此事? 蒋御史,李大人,还是陈大人? 李大人肯定不行! 他是李明德的父亲,万一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岂不是在这段本就岌岌可危的君臣关系上火上浇油? 蒋御史也不行,以他的脾气,说不定 感劝顾南夕立刻起兵谋反! 那么就剩陈大人了。 李阁老心里有了计较后,第二日就派人去陈府通知此事。 听到这个任务,陈大人脸瞬间垮了下来,仿佛天塌了一般。 “爹,你这是何表情?难不成你不想见到我干娘吗?”陈逸轩咋咋呼呼道。 陈大人心里苦的没边儿的,哭丧着一张脸。 “李阁老分明是想让我在云国公面前刷这张脸。可你觉着在云国公面前,我这张脸有那么大的分量吗?” 陈逸轩老老实实地摇头:“你这张脸也就值个百八十两,李阁老确实是想多了。” 陈大人的脸上顿时黑沉不已,虽然儿子说了实话,但说话方式就不能委婉些吗? 陈老夫人狠狠白了一眼陈大人:“不是你让逸轩说实话的吗?怎么还不乐意了?忠言逆耳,你竟是连忠言都听不进去了!” 陈大人委屈巴巴,自家娘亲也忒会上纲上线,这使者应该由娘亲去当,才能不浪费她的才华。 毕竟是自己的亲爹,陈逸轩看见陈大人如丧考妣的模样,便贴心安慰道。 “阿爹,你若实在是担心,不如把九哥一道叫上?哦,不行,九哥那块儿分不开身。我去信给九哥,让他派些人,与你一同去找干娘。” 听到这话,陈大人心里才安定些许。 宋知州可比自家儿子靠谱多了,揣度云国公的心思也是一等一的。 有他的指点,哪怕不能完成任务,也不会叫云国公为难。 当宋知州收到信的时候,宋家正在宴请宾客。 相州的势力错综复杂,宋家虽然是最强力的一支,但也是在学术方面独占鳌头,更多是名望上的大哥。 实际上,相州的士族圈子各有优势,谁也不服谁,更别提武将那一波了。 武将和文官向来玩不到一块去。 本来武将和文官井水不犯河水,双方没啥交集,也没什么矛盾。 但是,顾南夕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一举拿下幽云十六州,云州,朔州,河中郡这些地盘,让整个文官集团感受到极大的危机,也让武官们开始支楞起来了。 宴席上,歌舞升平,舞女们衣诀飘飘。 客人们分坐两边,泾渭分明。有士子有一眼没一眼地瞥向武将那边,故意道:“昨日我夜观天象,文曲星走暗,武曲星渐强,紫薇倒挂,天权渐暗。此非盛世之象啊!” 他旁边的同伴附和道:“还是太祖有先见之明,重文抑武,得以安定多年。可惜当今官家不懂太祖良苦用心,重用云国公顾南夕,导致尾大不掉,落入如此困境!” 呦吼! 顾南夕可是大周军神! 有她在,武官们才敢挺直腰杆子。 这小白脸居然敢剑指云国公,好大的狗胆! 一满身腱子肉的年轻武官冷哼:“若是没有云国公在,你们还能夜观星象?恐怕你们的皮都要被鞑子剥拨下来,点天灯!” 士子恼羞成怒,站起身,指着年轻武官怒骂:“鞑子若是攻进京都,那纯粹是你们这群武将无能!我不否认云国公定北的功绩,但她现在的所作所为,和造反谋逆有何区别?” 他的同伴帮腔:“你们这么向着云国公,是不是你们也有这样的心思?” 年轻武官大怒,抡起拳头就打算冲过去,却被周围的人拦住:“难怪云国公不爱跟你们这群文人玩!难怪云国公的领地不重用你们这群士子!你们惯会嘴上功夫,实际上满肚子的坏水,一群草包!” 这话就很扎心了。 朔州的豪强被连根拔起,云州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士子。 在顾南夕麾下,勉强称得上是世家的代表,只有王不喜。王不喜还是王家的弃子。 年轻武官的话,像是捅了马蜂窝,引的文人们口诛笔伐。 “云州本就是偏远未开化之地,哪里来的世家?朔州那里顶多算是有豪强,更是挨不着我们士族的边!我们相州受王化上百年,岂是那群自称士子的人所能比肩?” “自古以来,我们世家与天子共治天下,才有了泱泱华夏。表面看起来是顾南夕不用世家,实际上是他无法得到我们的认可罢了!” “正是如此,若我们愿意承认顾南夕,恐怕她得敲锣打鼓地恭迎我们。” 士子们越说越有底气。 没错,这才是事实! 是世家瞧不上顾南夕,而不是顾南夕瞧不上自己! 恰好走进来的宋知州听到这话后,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便笑着打招呼。 “方才京都来信,耽误会儿时间,还请诸位见谅。” 武官们忍住怒意,回道:“正事要紧。” 宋知州施施然坐下来,轻描淡写道:“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干娘生擒宋守节,官家想找人同干娘说和一下。这不,李阁老便找上了我十弟的父亲陈大人。” “十弟来信,问我有什么东西要带给干娘,好一道带过去。我刚才就是忙着这事儿去了。” 这话一出,宴会变得鸦雀无声。 啥? 宋守节被擒住了?! 也就是说,河中郡全部落入云国公之手?! 过了好一会儿,刚才还在叫嚣的士子们,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宋郎君,我们书院恰好要游学,要不跟你们一道?” 603.第602章 远方来客 第602章 远方来客 河中郡正式划入顾南夕的势力版图,顾南夕的短板终于也露了出来。 如果把幽云十六州以及草原全部包含在内,顾南夕的实际控制区域跟大周皇帝差不多大小。 但地方的资源,人口数量,开发程度,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缺钱,缺人,缺粮是挡在前面道路上的三座大山。 因为和大周皇帝闹掰,云州生产的羊毛制品,果子酒,罐头等等失去极大的一个市场,光靠云州朔州两地的消费能力,完全无法支撑起整个财政。 至于兵力,那更是捉襟见肘。 西夏边境要部署顾家军,幽云十六州也得留一部分云州兵,云州七镇要战后重建,朔州这流民虽然已经被安排好了,但也需要布置兵力。 至于刚拿下来的河中郡,那更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好在王不喜派来的云州兵,很快就抵达了河中郡,领头的正是阿勒川。 久经沙场历练,阿勒川不再是当初那个脏兮兮的异族少年。 现在的他好像一株白杨,腰杆背直,骑在马上,气宇轩昂,五官长开,鼻梁高耸,目光如炬,颇受娘子们的喜爱。 阿勒川刚到河中府,还没来得及休整,就被顾南夕安排城防任务。 尤其是在河中府,遂宁县一带,要随时防备王守杰主力大军的进攻,不可放松! “阿勒川,云州还好吗?”李明德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去请阿勒川吃个饭。 多年未见,李明德险些没认出来阿勒川,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干娘最近实在是太忙了。莫说是她,便是我们,也忙得脚不沾地。” 李明德嘴里抱怨着,实际上是在替顾南夕解释,没有给阿勒川举办接风宴,不是瞧不起他,而是因为大家伙真的太忙了。 李明德选的这家食肆,就在河中府城墙不远处。 由于阿勒川待会儿还要去接管城墙防务,不能随意喝酒,所以李明德没有带他去酒馆。 李明德熟门熟路地点上食肆的招牌菜,又给阿勒川倒上一杯苏子饮。 “干娘还说,等我们打败王守节,就让我们放假。结果现在又说忙完这一阵子就能休息,我瞧啊,全都是骗人的!真相也许就是,这一阵就是一整年!” 阿勒川不是以前的那个傻憨憨,自然听得出来李明德话中的意思。 毕竟是有很多年没见过了,双方都感到有些陌生,这是很正常的事。 阿勒川喝了一口热乎乎的苏子饮,笑着道:“大将军就是这样的,忙起来可以连续三四天不睡觉。我们出征那会,士兵们都快累趴下了,大将军还斗志昂扬!” 李明德心里暗道,在干娘身边就是格外锻炼人,就连阿勒川也学会听话听音了。 “可不呗。干娘手下还是太缺人了些,前几日我去信给牛锦一,想让他调几个人来河中府搭把手。他可倒好,不仅不派人来,还把我的书童给扣下了!” 一想到这事,李明德就生气。 自己总共就两名书童,跟着自己一路从京都来到河中府,是经过精心调教过的,能帮自己做不少事呢! 其中一个去朔州找牛锦一,就像肉包子打狗似的,一去无回。 另一个被派去云州,结果阿勒川都来了,他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是被谁扣下了! 没有两名书童帮忙,李明德觉得自己肩膀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阿勒川可太理解李明德的状态了。 想当初,云州和鞑子打仗的时候,云州全体官员从上到下,全都是如此! 阿勒川安慰道:“再坚持一段时间,等到了年节,肯定会给休沐的。” 李明德是真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快被掏空了,期待道:“去年,你们年节放了多长时间的假?” 阿勒川的笑僵在脸上,眼神闪躲,随即心虚地哈哈大笑:“放了许久呢,两个节日合一块,得放了将近一个月。” 李明德不信:“说实话。” 阿勒川叹气:“老百姓们放了大半个月。我们也就放个半天一天的。不过,今年肯定不一样!幽云十六州都收回来了,大将军肯定会举办庆祝活动的!说不定还会再次举办蹴鞠大赛。” 李明德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干娘扩张的速度如此之快,工作量也是呈指数倍的上涨。 李明德都不敢想,如果干娘又拿下广德府,自己还能有时间睡觉吗? “唉,干娘还是太缺人手了,尤其是有能力的人手!” 阿勒川点头赞同:“没办法。读书艰难,大部分的读书人都是士族出身。即便百川书院不拘一格,招收学生,但仍然供不上大将军的需求。士族和大将军的关系又不好。” 李明德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想要达到干娘的用人标准,何其之难?” 士族和大周很多学子都瞧不上顾南夕,觉得她自甘堕落,居然用一些出身贫寒,甚至贩夫走卒之辈去管理疆域,而不是选择和士族合作,肯定走不长远! 李明德在顾南夕手底下干了几天活,也就明白士族的怨气和鄙夷从何而来。 顾南夕为了政令的通达,直接摒弃了原本辞藻堆砌的毛病,要求言简意概,能使用大白话最好。 例如要求拨款的,除了开头和落款。 读过书,文笔稍好一点的,写的是【窃查某县,自春徂夏,雨泽稀少,麦收歉薄。近日虽得微雨,未能沾足。现已饬令县衙开仓平粜,并劝谕绅富捐资助赈。可否请旨拨发帑银三千两,以济民困?】 但李明德接触更多的则是【某县今年下雨稀少,收成不高,虽然县衙开仓济粮,但钱还是不够,请求拨款三千两。】 这种水平的文书,士子们看了要落泪,文武百官们看了,要怀疑人生。 但不得不说,用大白话宣传政令,能让更多的百姓看懂,也会减少政令在从上到下的传达过程中,出现的被误读。 李明德在适应了好几天后,也就习惯了,甚至隐隐有一种,这样也挺不错的感觉。 如果换成大周的文书格式,还得先拍好大一份马屁,这么多份文书,写起来挺费手! 李明德和阿勒川聊了好一会儿,时间和距离带来的隔阂渐渐消散开。 “将军,李大人,京都来人了,就在城外!” 你们有去看《哪吒》吗? 因为眼睛问题,我没法去看电影,但给家人都买票了,都觉得很不错。 想当年,我也是常去电影院的选手。 唉,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去一趟,想看imax,哈哈。 604.第603章 来的人有点多 第603章 来的人有点多 李明德和阿勒川对视一眼,连饭都不吃了,齐齐奔向城门口。 自打顾南夕来了河中府后,城门就没有再关上过,只是守备和检查比以往要森严许多。 如今城门口停着一排马车队。 拉车的马肌肉线条流畅,毛发干净整洁,车厢上则雕刻着清晰的暗纹,装饰精美。 甚至有几辆还镶嵌着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发光。 老百姓们围着城门口远远地看着,又不敢上前。 这些马车无不彰显着主人的尊贵身份。 “他们是谁?车上的宝石,比我见过的洪家老太夫人戴的宝石还要大!” “不知道啊,肯定不是一般人。赶马车的马夫都抬着头,用鼻孔看人!” 守城士卒尽职尽责地查看这一行人的路引。 路引上刻画着每个人的具体样貌和信息。 守城士卒比对一番陈大人:“京都来的人?放行!” 陈大人顺利地进入城门。 那一排马车也想跟着进去,却被守城士卒拦了下来:“把车帘掀开,马车里的人出来。” 排第一的马夫瞬间不乐意了:“你可知道我们是何人,就敢让我们下车查验!纵使是在京都,也没人敢让我们公子下车。” 这话夸张了些,毕竟京都是整个大周的心脏,不可能这么随便。 但只要给士兵一点好处,确实可以不用下车。 守城士卒瞅一眼后面长长的队伍,拧着眉头,不耐烦道:“我管你是谁?上头有令,想要进河中府,除非是云国公本人,否则其他人都得挨个查验!” 从来没被这样撅面子的马夫,顿时耳红脖子粗,挥舞着马鞭,指着守城士卒。 “我们可是相州文家!” 文家乃流传几百年的世家,家中人才辈出,文采斐然,以诗书传家。 最著名的是文家藏书阁,里面藏有大量的古代典籍,出过多名高官,隐匿诗人,辞赋大家,流芳百世。 就连宋家的藏书,也比不上文家藏书阁丰富。 崔三论当年也曾去宋家拜访过,只为进一进藏书阁。 守城士卒来自云州,压根就没听说过什么相州文家,不耐烦道。 “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故意找茬?云国公说了,谁想进河中府都必须下车查验,哪怕你是当今圣上,坐的是龙撵,你也得给我下来!” 领头的车帘突然被掀开,一个身着华丽的锦袍,腰间系着玉带,面容英俊,眼神深邃的俊俏郎君钻了出来。 他摇了摇扇子,居高临下,嘴角勾起,露出一丝嘲讽:“好大的口气!不知这河中府到底是圣上的天下,还是云国公的天下?” 守城士兵压根就没被吓住,而是从刚刚那一叠路引之中,翻出和男子相似的一张,仔细比较起来。 “文德元?行了,你可以进去了。” 文德元冷哼一声,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士兵见到自己,居然没有自惭形秽! 而且虽然自己被允许进城,但被这士兵这么一说,这好像是自己怕了云国公,不得不出马车。 多没面子?! 文德元死死抿着唇,目光如刀刃一般,声音冷如裹着一层寒霜:“你叫什么名字?”守城士兵朝他挥挥手:“快点走,不要拦着后面的人。” “你!” 文德元当场想暴起,就见第二辆马车里钻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小郎君。 他皮肤白皙,五官灵动,笑起来,脸颊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他眼睛弯弯的,说话清亮:“德元兄,莫要同他置气。他不过是尽忠职守罢了,有些死脑筋。” 说完,他转过头来,冲守城士兵调皮地眨眨眼。 含着星子的眼睛似乎在说,让他赶紧低头道个歉,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不知这守城士兵是真的死脑筋,还是一点儿也不给这小郎君面子。 只见守城士兵公事公办地翻出路引,核对一番后,问道:“你是悬壶居的柳光曦?” 柳光曦眉眼弯弯,看似温和,实际上难掩一身的骄傲:“正是我。” 他是有资格骄傲的,毕竟他可是悬壶居柳家! 柳家精通百草,悬壶济世,上至皇族,下愈百姓,颇受大周民众的敬爱。 太祖四年,江南爆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瘟疫,死伤者众多,最后是柳家祖先率领主家几十人,身赴江南,不惧危险,精心研制药方,最终帮助大周朝廷控制住了疫情! 自那时候起,柳家声名鹊起,地位崇! 毕竟无论是皇族还是平民百姓,谁都会有生病的时候。 柳光曦原以为守城士兵听到自己是悬壶居的人,会马上柔和态度,说不定还会当场跪下来请求自己帮他把一把脉,或者是帮他的亲人看病。 却没想到,守城士兵只淡淡地看他一眼,确定身份无错后,便让他进城。 柳光曦咬牙,不甘心地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守城士兵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想了想,试探道:“请进城?” 柳光曦的牙都快要咬碎了,自己走到哪里都被人捧着,只因为自己天资聪颖,是悬壶居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似乎感受到身旁文德元带着一丝嘲笑的眼神,柳光曦都快挂不住脸上的笑了。 “我略通医术,你或者你的亲人,哪里有不舒服的地方,可要我帮你们看一看?” 虽然医者不上门,但这个逼,自己必须装! 守城士兵连连摆手:“多谢郎君好意,没想到柳郎君如此心善。既然你医术不精,我建议您去我们云州医学院进修一下。医学院的大夫还是很靠谱的!” 柳光曦的脸哐当一下掉下来,呵呵两声。 他就不信,天底下还有比他们悬壶居更厉害的大夫! 这守城士兵也不过是以井底之蛙罢了! 见文德远和柳光曦齐齐败北,接下来的几辆马车主人,不情不愿地下来。 “相州公玉家。” “相州祝家。” …… 不愧是世家公子,虽不知内里如何,但卖相可佳,要风度有风度,要仪态有仪态。 即便都挂着一张脸,也让围观的百姓捂嘴想尖叫。 尤其是年轻女娘们,脸颊羞得通红,心里暗道,这才是真正的世家公子,比河中府那些歪瓜裂枣强多了! 排到队伍最后的是一辆普通的马车,只在车厢侧面纹了一个小小的家徽。 守城士兵一直没等到里面的人下来,忍不住挑眉:“嗯?” 605.第604章 美男计 第604章 美男计 马夫长相憨厚。 他下车,朝守城士兵恭敬行礼:“官爷,我家少主舟车劳顿,身体不适,烦请通融一下。” 说完,马夫不动声色,把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给守城士兵。 出乎马夫意料的是,守城士兵反应极快,在两人的双手还没有分开之前,又把荷包还了回来。 马夫挑眉:“您这是?” 莫非是觉得荷包钱少? 守城士兵:“按规矩办事。” 马夫心中不悦,但脸上却没带出来,依旧是憨憨的:“官爷,真要论起来,我们家并不算外人,是云国公的亲戚呢。” 守城士兵一脸的【你莫唬我】! 全天下都知道,云国公的娘家人死绝了,只剩她这一根独苗苗。 “难道你们是永昌侯府的人?” 马夫微笑着摇头:“我们少主姓崔,崔三论的那个崔。” 崔三论是云国公顾南夕的义父。 如果车里的人真的姓崔的话,还真能跟云国公攀上关系。 守城士兵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斩钉截铁道:“崔大人当初到雾渡县的时候,也是老老实实过城门的。他都不曾有特权,你们更不行。” 马夫都要裂开了,咋的,这河中府是藏着什么妖魔鬼怪吗?看守得如此森严! 即便抗出自家主子姓崔这件事,都无法让守城士兵行个方便。 “你可真是死脑筋!哪怕你活泛一点,也不至于只能当个守城大头兵!” 守城士兵不以为耻,反而引以为荣,高高挺起胸膛:“我守城,我骄傲!想当初,我可是跟着苏大娘子一起守过城门的!云国公还曾夸过我尽忠职守!” 马夫都要忍不住翻白眼了,车厢内却传来山泉般的声音。 “回来吧。” 话音落下,马车的车门缓缓打开,一位年轻的公子走下马车。 他身穿一袭白色长袍,腰间束着一根蓝色的腰带,长发随风飘动,宛如仙人下凡。 他一出现,现场响起一片齐刷刷的抽冷气声。 就连坚定如铁的守城士兵,都有一瞬间的心神恍惚。 刚进城门的文德远和柳光曦还在用眼神相斗,一看到这位公子出来,两人顿时觉得继续斗下去,一点意思都没有。 真正的劲敌是这位呀! 过了好一会儿,城门口炸开了锅。 顾不得礼不礼貌,人们纷纷议论着这位公子的身份和来历,是否有婚配。 “只要能陪在这位郎君身边,哪怕做个洗脚丫鬟,我也甘之如饴!” “天啊,我以为李郎君是最帅的,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李郎君和这位郎君比起来,犹如星子比盈盈之光!” 恰好听到女郎们谈话的李明德脚步一顿。 她们口中的李郎君自然指的自己!自己刚坐上河中府俊美郎君的头把交椅,还没坐上几天,就要退位让人了?! 李明德看向目光焦点,那人鼻高唇薄,鬓发乌黑如漆,如明珠生晕,仿佛天生的发光体,光站在那里,就让女娘们走不动道。 “肤浅!”李明德低声道。 阿勒川双手抱于胸前,取笑李明德:“我看你是羡慕嫉妒恨!” 李明德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还有闲工夫来笑我,我要是你,都快急死了。” 阿勒川不解:“我为何要着急?难不成他是武林高手,或者密探?” 李明德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指点道:“此人乃崔家瑰宝,崔乐安。据说他出生时,天有异象,一道红光落在产房上方,待到传出他第一声啼哭,更是百鸟来朝。” “他三岁认字,五岁习武,文武双全,书画造诣极高。又加上他貌比潘安,颜如宋玉。每次出门,必引得娘子们掷果盈车。” 阿勒川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与我何干?我要去巡防了。” “呵呵,你去吧。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喝上崔郎君和宋娘子的喜酒了。” 阿勒川脚步一顿,猛地旋身,像野兽一般仅仅盯着李明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明德眼中精光闪闪:“你没接触过这群世家子弟,我却是在京都见惯了的。他们撅屁股,我就知道他们想拉什么屎!” “你瞧他们好似不屑一顾,但你再瞧仔细些!他们身上的衣服用的是浮光锦,这布料好看又贵重,但极其容易有褶皱。你瞧他们衣服上可有褶皱,头发丝儿可有凌乱?” 阿勒川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实没有! 李明德扯扯嘴角:“我还能看不出他们这点小心?!一个个跟开屏的公孔雀似的,或天真浪漫,或骄傲矜持,或憨直爽利,或温文儒雅。你联想到了什么?” 阿勒川眨眨眼,恍然大悟:“楼!” 李明德表情一僵,倒也不必这么贬低他们:“是选妃!他们出身高贵,自身能力又强,还有是如此年轻,你觉得是奔着谁来的?” 阿勒川眼神瞬间变得犀利,咬牙切齿道:“奔着苏娘子来的!” 李明德满意地点点头:“虽然你是异族人,但你也算得上半个百川书院的学子,又跟着干娘驻守云州多年。比起这群虚伪的人,我更愿意你做我的十一妹夫!” 啥? 妹夫? 十一妹夫?! 阿勒川就像被戳破的气球,咔嚓瘪下来,耳朵脖子全红透了,支支吾吾道:“我,我没有那个心思。苏大娘子是我的东家,是我永远的东家。” “哦。那我就只能等着崔乐天做我的妹夫了。” “这怎么能行?!他不是好人!”阿勒川急了。 李明德斜睨阿勒川:“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好人?” 阿勒川:“看他长那样,平日里肯定没少招蜂引蝶!日后成了亲,必定不会安于室!” 李明德无语凝噎:“以后,你就能安于室了?” 阿勒川挺起胸脯:“我不在府上呆着,就是在军营待着。军营里的兄弟可都是向着大将军,向着宋娘子的!” 李明德拍拍阿勒川的肩膀:“看好他们!” “放心!” 站在马车上,享受众人爱慕目光的崔乐天,忽然打了个哆嗦,刚才有一股杀气扫过! 崔乐天微微勾起嘴角,看来,这河中府庙小妖怪多啊! 606.第605章 帝君? 第605章 帝君? 崔乐天在城门口引起一片轰动后,最终还是老老实实走程序,让守城士卒好生检验一番,这才放他进城。 只是核验他的时间格外长久,守城士兵恨不得数一数他的眉毛有多少根。 终于进城了,崔乐天温和着向周围的百姓点头致意后,这才进入了车厢中。 一进车厢,崔乐天的神色就冷凝下来,一点也不复方才的随和。 领头的陈大人,原本不想搭理这群公子哥儿,但他们都是相州的人,是宋知州写信托付的,陈大人不好把他们甩开。 “陈叔父!您来河中府,怎么也不提前来信说一声?我好派人去接您。”李明德热情地迎上去。 想当年,在京都,李明德等兄弟除了最喜欢上永昌侯府找干娘聊天,就是喜欢上陈府,找陈叔父爆金币。 陈大人一见到李明德,习惯性地掏荷包。 李明德哑然失笑:“陈叔父,我不是小孩子了。您来河中府,我怎么可能还让您破费?” 听到这话,陈大人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笑道:“几年未见,明德,真是长大了。我家那臭小子,都快成亲了,还咋咋呼呼的,没有你半分沉稳。” 见到熟悉的人,李明德软和不少:“十弟有一颗赤子之心,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李明德一路护送陈大人去河中府的驿站:“不知你们要来,招待不周。我已经派人去买新的被褥,待会儿就送过来。” 陈大人冲李明德使眼色:“这样已经足够好了,你日理万机,赶紧去忙吧。” 李明德秒懂,借坡下驴,没等陈大人身后的公子哥们下马车,跟他打招呼,就连忙告辞了。 陈大人像脚底抹油似的,溜进属于自己的房间。 文德元刚下马车,见状,不满地嘀咕:“这是防着谁呢?真当我稀得攀他?” 柳光曦蹙眉:“一路上,这位陈大人防我们如防蛇蝎。方才更是连李明德的面都没见着,这次任务不好做呀。” 顾南夕缺少得用人手的困境,在各大世家和官家的意料之中。 顾南夕想要广大贤才,肯定是要从士族之中挑选人手的。 这可是士族们光明正大插手河中郡政权的好机会,只要占据了大部分的权柄,河中郡就会属于他们,而并非顾南夕。 说不定,他们还能借着河中郡这个跳板,将手伸到朔州,乃至云州! “顾南夕不过是一女娘。她既然能为永昌侯洗手做羹汤,生儿育女,打理后宅几十年,说明她本质和普通女娘没区别。” “若非永昌侯镇守边关多年,宠妾灭妻,说不定,她会一直好好当她的永昌侯夫人。” “这么算起来,顾南夕守寡多年,身边曾出现几个年轻郎君,想来她深闺寂寞,也需男儿排解。” “没错,她最宠爱的方隐年,不过是平民出身,哪里比得上我们?论长相,崔郎君敢称第一,无人敢称第二。论文采,还有文郎君。论武力,在座的都不及我。” 这话一出,引得其他公子们不满。 “就你那拳绣腿,也好意思说武力第一?” “嘿嘿,你们懂什么?我指的是床上功夫!都说女人四十,如狼似虎。顾南夕又是武将,以你们的小身板,能撑住吗?” 听到这番话,崔乐天皱眉,不打算和这群人久待,自顾自得上楼。 现场为之一静,方才说话的郎君们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文德元抬脚离开,临走之前,冷嗤一声,充满鄙夷。 柳光曦笑着向众人点头,也离开了。 文德元瞥一眼跟着自己上楼的柳光曦:“你怎么也走了?怎么不继续当你的纯真少年?” 柳光曦拍拍自己的衣袖,眉眼里露出一丝厌烦:“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娘不让我跟傻子玩儿。”云国公顾南夕已是一方霸主,她的领土都是实打实抢下来的。 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大周皇帝,也不敢把她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 偏偏这群蠢货,妄图以男色侍人,还想软饭硬吃。云国公看上他们,那才叫见鬼了! 还敢在驿站这样的地方,对云国公口出不敬,也不怕被人半夜套麻袋。 文德元也觉得继续和这群蠢货待在一起,只会拉低自己的档次。 他抬起头,看向二楼最中间的那扇紧闭的房门,眼神里满是警惕,那是崔乐天的房间。 “要不,我们结盟?” 柳光曦顺着文德元的方向望去,神色便凝重起来:“没想到,崔家舍得下本,出了一个崔三论还不满足,竟然把家中瑰宝也拿出来了,他们所图不小啊。” 文德元虽然是家族中年轻一代的精英,但文家最受重用的,被认定为日后接班人的并不是他。 柳光曦的上头,还有一个更惊才绝艳的兄长。 文家柳家虽然很看重云国公,但也没到举全族之力支持云国公的地步,更多的是想两头下注。 崔家派出崔乐天,莫非是彻底倒向云国公了? 如果真是这样,柳光曦和文德元怕是很难达成自己想要的目标。 “行,结盟!” 当夜,月明星稀,整个驿站陷入沉睡之中。 陈大人鸟悄悄的推开驿站的大门,消失在夜色中。 崔乐天关上窗户,躺到床上,好笑不已,就算陈大人如此防着自己,又能怎样? 自己终究会见到云国公。 这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陈大人如约到一家酒楼,轻敲三下门后,门便开了。 “陈叔父,做什么要这么神神秘秘的?”李明德早在屋里等候。 陈大人扫一眼,李明德身旁还有一个异族男子,看上去有点眼熟。 李明德介绍:“他是阿勒川。” 陈大人想起来了,这不就是苏大娘子身旁的小跟班吗?! 陈大人抹了一把汗,忍不住吐槽:“这群世家公子哥儿,说是要来河中郡留学,实际上是冲着咱们云国公。” 阿勒川惊诧:“嗯?不是冲着苏娘子来的?” 陈大人更惊讶:“你为何会这样想?当帝君不比当驸马强吗?” 李明德恍恍惚惚,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帝君?!史书上有这个词汇吗?” 陈大人理所当然道:“等到云国公问鼎九州,肯定要自称为皇。总不能把她的男人叫皇后吧?” 李明德觉得此言有理:“为何不能叫凤君?” 陈大人挠头,叫凤君好像也不错? 酒肆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身影走进来,戏谑道:“我为何非得设君位?林子那么大,我就不能全都要吗?” 607.第606章 控鹤府? 第606章 控鹤府? “云国公!” “干娘!” “大将军!” 陈大人情不自禁地站起身,奔赴门口,衣袖带翻了酒杯。 他疾走几步,又在距离距顾南夕还有三四步远的地方停下来,眼眶渐红。 顾南夕不在京都的这几年,他,蒋御史还有李大人的日子,过得极为艰难。 人人都知道他们和顾南夕关系密切。 不少人为了讨好官家和李阁老,总在工作上给他们使小绊子。 那些小手段,影响不大,就是十分膈应人。 陈大人和顾南夕四目相对。 感受到顾南夕眼神里的欣喜,陈大人的鼻子越发酸涩起来。 陈大人往后退一步,深深朝顾南夕鞠一躬:“下官没有护住苏大郎,请云国公责罚。” 顾南夕沉默一瞬,微微叹口气,上前几步,扶起陈大人:“大郎在牢中没有受苦,我便知道,都是因为你们的打点。你们费心了。” 陈大人愧疚不已。 当年,在顾南夕出发云州的时候,自己等人拍着胸脯表示能护住苏大郎。 可真到重要关头,却连人都送不出去! “干娘,您怎么来了?”李明德连忙邀请顾南夕落座。 顾南夕和陈大人齐齐回到座位上:“本想着给陈大人和阿勒川一起办个接风宴,却听说你们晚上有约,故而来凑凑热闹。” 其实,是顾南夕得到的消息,说陈大人和李明德半夜有约。 顾南夕便带着一颗八卦的心,前来打探,没想到被蛐蛐的正主正是自己。 陈大人见顾南夕并没有生气,便直接道:“大人您拿下河中郡,把官家给镇住了。官家不敢和你发生冲突,便让李阁老找人来跟您说和。” 陈大人扯扯嘴角,带着一些嘲弄:“官家的意思是,让您写本奏疏上去,承认过错,他再大方的表示原谅,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担心顾南夕会为难,陈大人急忙补充道:“大人,您要以大业为主,不用管其他人如何作想。” 陈大人的潜台词是让顾南夕该做啥做啥,不用看在他的面子上,给官家留脸面。 顾南夕不为难,一点也不为难:“如此甚好,合我心意。明德,明日你就把这封奏疏写好,尽快寄到京都去。” 陈大人诧异,云国公来势汹汹,势如破竹,怎么会同意停住脚步? 李明德解释道:“虽然我们拿下了河中郡,但想要管理一郡之地,还是要安排不少的心腹人手。” 如果还用原班人马,他们今日能投降云国公,明日就能投降大周朝廷。 李明德在河中郡待了好几年,对郡里的势力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一旦我们安排人手,肯定会损害那些人的利益。” 就像在自己面前,乖的像小绵羊似的洪家,也不过是因为干娘坐镇河中府,才会如此乖巧。 等干娘一离开河中府,他们肯定会再跳起来! 所以,接下来冬天的任务十分艰巨。 他们要趁着这个冬天,解决河中郡盘根错节的士族利益网络。 因为顾南夕威望太高,各个县令投降的速度太快,导致这群人还没来得及搞小动作,河中郡就易主了,也算变相的保护了他们。顾南夕不可能一直待在河中郡不离开,这群人迟早也会跳出来。 陈大人明白过来,云国公不打算在河中郡和当地士族进行合作。 “在河中郡,哪怕是个芝麻大点的小官,也能炸出不少的油水。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这个冬天,怕是不好过呀。” 顾南夕坦诚道:“任务确实比较艰巨。云州和幽云十六州是我们的大本营,战后重建以及明年的春耕是重点工作。朔州一带,没了当地豪强,又吸收大批流民,想稳住这一波流民,就看明年春耕如何。” “所以,我的目标是在春耕之前,解决河中郡,并且在河中郡布防。” 以年轻皇帝对自己的忌惮程度,等大周从灾情中缓过神来,肯定还会对自己下手的。 但顾南夕也需要时间,消化战果。 最坏的结果是来年五六月份,年轻皇帝会重新派兵攻打河中郡。 那么留给顾南夕等人的时间不足半年。 在这半年时间里,不仅要解决河中郡原本的士族势力,还要主导河中郡的春耕,修建河中郡的军事防御工程。 想想还有这么多事要做,顾南夕就头皮发麻。 人!人!人! 顾南夕太需要人才! 三个郡的百川书院,已经把能抽调的学子全部抽调出来,只剩蒙学部的孩子。 即便如此,云州和朔州的基层管理人员还是不够用。 现在河中郡六县的官府,没有进行任何的人事调动,只空降了云州方面的代表。 这样只能确保六县不会反复横跳,却不能像在朔州以及云州那般,让政令从上至下得到执行。 陈大人眸光闪闪,拍掌道:“我明白了!难怪宋知州让我带这么多相州士子过来!想必,他早就得知大人您的困境,所以给您送人来了!” 不谈论品性如何,这群士子最起码是读过书,念过字的,普遍文化水平比一般人高出一截。 尤其是其中的崔乐天,文德元,柳光曦,皆是家族中,倍受重用的年轻一辈。 陈大人的思维又发散了许多。 方才,云国公说,林子那么大,她全都要,莫非就是这个意思? 前朝有女皇,曾设控鹤府,后改名为奉宸府,专为招纳男宠而设立。 控鹤府又分为左控鹤和右控鹤,各有二十人。 空鹤府除了向女皇提供男性温存之外,还要负责曲宴供奉。 控鹤府里的官员为从五品下,皆是受宠之人,且大多数是有才能的文学之士。 控鹤府的首领为控鹤监,从三品。 照这么看来,云国公完全可以仿照前朝女皇,设立控鹤府! 一来,可以杜绝外戚干政。 二来,有控鹤监的名头吊着,控鹤府里的官员不得挤破头,想尽办法哄云国公开心? 三来,不设立后宫,这群男宠就没有办法从礼法上,干涉政权!哪怕云国公日后传位的是女郎,也不存在所谓的太皇太后,更不有三代后归夫姓! 高!实在是高! 前朝女皇,用这群男宠干的是在宴会上讽刺大臣的事,云国公却想用这群男宠去处理政务。 士子们不得抢破头? 除河中郡外,其他世家们也不会像反对前朝女皇一样反对云国公。 608.第607章 哟,想进! 第607章 哟,想进! 提到宋知州,顾南夕颇为想念。 想当初,宋知州在云州的时候,帮自己处理了多少事物和人际关系!堪称自己的左膀右臂啊! 自打宋知州离开云州,顾南夕再也没有享受过这样轻松的日子了。 王不喜是能干,但在有些事物上还是不敢单独下决定,缺少点胆魄。 颜同初加上他的主薄,办事能力杠杠的,但边界感极强,从不越矩办事。 顾南夕长长地叹息:“也不知道知州日子过得好不好?还是他懂我啊。” 陈大人的目光又闪了闪,看来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 “宋知州在相州挺好的,他正想把相州文官武官拧成一股神,并为之努力。他还为了救苏大郎,把宋夫人派去京都。可惜,宋夫人的伯父不仅不帮忙,还逼着宋夫人写一封和离书。” “什么?!”顾南夕着急了,“然后呢?” 宋知州和他夫人的感情还是很好的,不仅是结发妻子,更是共患难过,两人还有个可爱的儿子。 如果因为要救苏玄明,而导致他二人和离,顾南夕于心不安! 陈大人连忙道:“大人莫着急,宋知州完全没把这个当回事儿。果不其然,您生擒宋守节的消息传到京都后,宋夫人的大伯再也没提过和离的事了。” 想到谭大人尴尬的表情,陈大人几乎要笑出声:“得知我要去相州找宋知州,谭大人还托我给宋知州带了不少京都特产。” 顾南夕松口气,没坏了宋知州的姻缘就好! 这世道,果然拳头才是硬道理。 若自己没有拿下河中府,没有拿下宋守节,恐怕这事也得不到善了。 顾南夕又和几个人单独唠了唠,便告辞,把空间留给剩下的三人。 此时已将近深夜,陈大人打了打哈欠:“夜已深,咱们差不多散了吧。” 李明德追问:“您神神秘秘的,就为了说这事儿?” 陈大人眼角挂着一滴眼泪,深色困倦:“本来是想找你商量,如何招待这群士子,要不要把他们介绍给云国公。云国公已有决断,我们就不用再商量了。” 阿勒川茫然:“我漏听了什么?刚才大将军有说如何处置这群人吗?” 陈大人放下心中的一块巨石,心情颇好,便忍着困意,给阿勒川解释:“云国公估计会效仿前朝女皇,设立控鹤府。控鹤府嘛,里面的人多多益善。” 控鹤府? 阿勒川完全没听过,一头雾水。 李明德脑瓜子转了几圈,便明白了干娘的用意,连连夸赞:“高!实在是高!一举数得,还能解决我们目前的困境!” 陈大人和李明德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 次日,公鸡破晓。 驿站紧临着一条主道,主道两边都摆着蔬菜以及鲜鱼鲜虾。 小商贩们高声叫卖着,来往的行人嘈嘈杂杂。 “驿丞!你们怎么回事?驿站外头如此喧闹,为何不管管?” “没错,吵吵闹闹,如同集市一般!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昨夜本来就到的晚,今天一大早就搁外边吆喝,干啥呢?是不是故意针对我们?” 被外面的叫卖声吵醒的士子们,纷纷打开房门,不满地抱怨。 驿丞昨晚接待这群士子,也是很晚才睡。 此刻,他手里拿着一个酱肉饼,右手捂嘴,不停地打哈欠:“并非刻意针对诸位郎君,因为驿站外边本来就是个早市啊!”“胡说八道!谁家驿站旁边能开集市?是不是有人搞鬼?” 文德元打开窗户,往下瞥一眼,眉头便紧紧皱起来。 河中郡位置偏北,当地方言不如京都文雅。 小商贩们和客人们讨价还价,好似在吵架一般,声音响亮,似乎还能听到骂人祖宗十八代的问候。 “粗俗!”文德元重重地关上窗户,气囊囊地躺在床上,用被子捂住脑袋。 可极具穿透力的河中郡方言,如同魔音一般绕耳不绝。 “烦死了!”文德元实在是被吵的睡不着,不得不起床。 等他洗漱好,黑着一张脸,下楼到大堂,就见到崔乐天独自坐在一张桌前,慢悠悠地喝着荔枝饮。 他侧脸如玉,长睫垂下淡淡阴翳,整个人透出冰雪似的空静。 但文德元还是透过他微微皱起的眉毛,看出他心中的不耐烦。 文德元和柳光曦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坐到崔乐天那张桌子。 竞争对手归竞争对手,在河中郡这个地界,他们也是一体的。 柳光曦早只点了一份煎茶,里面用的生姜,大枣和红。 这是由东汉时期张仲景所创,最适合在秋季驱寒补气。 “半夜陈大人偷偷出驿站,不知道所谓何事?” 文德元不喜欢生姜刺激的气味,便微微往旁边侧过身子:“他去找李明德了,没过多一会儿,云国公也去了。” 柳光曦扫一眼文德元:“你双眼赤红,肝火过盛,要注意清肝泻火,平息肝火。” 文德元淡淡点头,接受柳光曦的好意提醒。 本来还在垂眸看书的崔乐天,听到两人的谈话,便知道到这二人应该是结成同盟了。 想到今天探得的消息,崔乐天难得释放友好的信号。 “云国公打算成立控鹤府。” 正准备喝煎茶的柳光曦手一顿,险些把茶碗打翻。 控鹤府乃前朝女皇独创,右控鹤监张易之,左控鹤监张昌宗,都是从三品,在女皇时期掌握巨大权柄,堪称一飞冲天。 虽然民间和士林对他们的评价都很不好,但他们确实是享受到了荣华富贵。 文德元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也有左右控鹤?” 崔乐天轻轻嗯了一声。 大堂寂静了片刻,直到有人忍不住,走过来问道。 “崔兄,我记得,前朝控鹤府的人都是从五品吧!” “嗯。控鹤监从三品,控鹤丞从六品,控鹤主薄为从七品,左右控鹤府的四十人皆为从五品。” 六部尚书,中书令才为正三品。御史大夫,秘书监为从三品。 控鹤监的级别相当于御史大夫!若再加上他和女皇的亲密程度,足以越过六部尚书! 众人齐齐咽了咽口水。 “崔郎君,云国公可也有提过,如何能进控鹤府?” 609.第608章 矛盾,是可以创造出来的 第608章 矛盾,是可以创造出来的 崔乐天身穿玄袍,头戴玉冠,金质玉相星的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黑眸微眯着,透着几分玩味戏谑。 问话之人被崔乐天看得不自在起来,心里暗暗后悔,刚才不该问的如此莽撞。 在场的,谁不想进控鹤府? 崔乐天又怎会把这样大的秘密告诉大家? 就在众人心中遗憾之际,崔乐天宛如天籁一般的声音在大堂中响起。 “云国公没说如何能进控鹤府,但云国公喜欢勤快之人,不喜欢愚蠢之辈。” 众人大喜过望。 能得知云国公的喜好,不就能大大增加自己进入控鹤府的概率吗? “多谢崔郎君!” “崔郎君,大恩不言谢!” 文德元翻了个大白眼,嘴角往下撇。 果然,崔乐天所图不小,估计是奔着控鹤监去的,短短几句话,就引得众人欠了他个人情。 …… 昨晚谈话之后,顾南夕得知年轻皇帝不想打仗,心中松懈了几分,睡了个美美的觉。 再次醒来时,已至正午。 “大人,相州士子递了不少的帖子过来,想要拜见您。” 顾南夕挑眉,人果然不经念叨,昨晚才提起他们,今天就来拜访。 “今日起晚了,下午还有事做,让他们明日再来。” “遵令!” 顾南夕下午要办的事就是接见河中郡的各大家族。 这几大家族兴许是得知相州士家派人来了,心中有紧迫感,因而找了个借口,说是要捐钱财米粮。 数额较大,顾南夕自然要跟他们碰一面。 鲁家家主:“我们鲁家是做河运生意的,愿捐出三艘运船,供云国公驱使。” 顾南夕知道鲁家,他们家的船并不是小型货船,而是大型漕船,载重大概在七百石。 这种漕船的价格一艘在五百贯。 但这是在和平年间的价格,由于这两年,年轻皇帝的骚操作以及今年的灾害,大周出现了极大的通货膨胀,一贯钱仅仅能购买数斗大米。 而大周货币的购买力一般是和米粮挂钩,这就导致其他的物价也疯涨。 这样一艘艘漕船,价值千贯。 钱还是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填补了顾南夕在漕船这一块的缺口。 顾南夕投资建设的造船厂在杭州,造出来的船根本不可能通过内陆河运抵达云州。 可以说,造船上基本上被官家独吞了。 鲁家如此识相,顾南夕对他赞许地点点头:“鲁家家主有心了。” 在顾南夕说完后,一直默默站在大厅角落的一名身穿着官袍的男子,神色肃穆,拿着笔,在一个本子上认真地记录什么。 鲁家家主见状,嘴唇颤抖,嘴角想要上翘,又被强压下去,眼神里闪烁着欣喜的光芒。 其他人也看到了那名男子,心中俱是激动不已。 吴家家主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说话办事直截了当。 只见他较身后的两个奴仆把两个大箱子,搬到中间,自己再上前打开。 “大人,小小心意,请您笑纳。” 箱子里整整齐齐摆放着圆乎乎,胖嘟嘟的金元宝。 顾南夕更是满意的很:“吴家,对吧?你很好。” 吴家家主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他跟在场的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都想着保住参与政事的权利。 他只想按部就班地做生意,哪怕每年都要给云国公上交份子钱,都是可以接受的! 洪家家主坐不住了,他除了给粮,还愿意给人。 “我们洪家私塾有学子五十二人,自幼熟读经书,童子五人,秀才二十三人,举人五人。他们皆愿意为云国公上刀山,下火海,略尽绵薄之力。”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都似有似无地看向顾南夕。 顾南夕的眼神也暗了下来。 自己缺人吗?自然是缺的。 如果接受洪家私塾的学子,能很大程度上缓解河中郡的用人压力。 但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凡事都需要代价。 在历史上,强大的世家能暗中操控皇位更替,这就是经常说的【流水的皇权,铁打的世家】。 顾南夕虽然还没有坐到这个位置上,但占据三个郡,外加幽云十六州,跟半个皇帝也没什么区别了。 洪家家族的行为是对顾南夕的示好,也是一种试探。 如果顾南夕接受了,那么其他家族也会如此。 顾南夕微微眯着眼睛,手指轻轻扣着桌子,似乎是在思考。 洪家家主垂着头,一颗心七上八下,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不知过去多久,坐在上首的顾南夕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洪家家主口干舌燥,后背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隐隐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如此莽撞,万一激怒云国公,别说保住现有的荣华富贵,恐怕连全族的命都得搭上! 良久过后,顾南夕悠悠道:“洪家家主,你有心了。” 洪家家主似哭似笑:“不敢,不敢。” 这句【你有心了】,语气跟对鲁家家属说的截然不同。 一是叫众人拿不准云国公的心思,这是打算用,还是不打算用? 顾南夕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 众人明白,这是送客的意思,连忙告辞。 等他们走后,李明德这才端着茶壶上前,给顾南夕斟茶:“干娘,您打算用洪家的人了?” 顾南夕喝茶,润润嗓子,这才开口:“还没想好呢。” 李明德眨眨眼,心里又多了几分明悟。 这或许就是高端的官场艺术吧。 一句【你有心了】能表达出好几个不同的含义。 学会了,学会了! …… 洪家家主刚出刺史府大门,就见吴家家族一溜烟地坐上马车,冲自己摆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鲁兄,你看看他……” 洪家家主扭头想和鲁家家主吐槽,却见鲁家家主也爬上了马车,对上自己的视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那个,洪老哥,我只想保命,如果能保持现状最好,不能保持现状的话,我也不强求。再会哈!” 洪家家主气笑了,在没见到云国公之前,一个个对天发誓,要共同进退。 一见到云国公,他们就和见到猫的老鼠似的,连爪子都不敢伸一下! 唉。 洪家家主揣着忐忑的一颗心,回府。 而这一幕,也被不远处,坐在茶楼内的人看个正着。 610.第609章 都给我卷起来! 第609章 都给我卷起来! “鲁家给出三艘漕船。” “吴家给了两箱金子。” “洪家除了给粮,还愿意把私塾的学子交给云国公。” 驿站内,崔乐天,文德元,柳光曦围坐一张桌子,周围全是相州来的士子。 自打下午,他们在茶楼看见河中郡的各大世家从刺史府出来后,崔乐天就派他们去打探情况。 刺史府的保密水平也不像外面传的那般严密,只需多多的给上一些钱,这些消息还是能被打探出来的。 文德元冷哼一声:“这是知道我们来了,怕我们抢东西呢。” 柳光曦也觉得有被冒犯到。 自己这一群人,哪个不是出身百年世家?岂是河中郡的小蝼蚁能攀比的?! 崔乐天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志在必得:“这可是我们表现的好机会。从朔州发生的事来看,云国公必定不喜当地豪强。只要我们急云国公之所急,供云国公之所需,何愁云国公记不住我们!” 众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次日,细雨绵绵。 顾南夕撑着雨伞,来到湖心亭,只见二十三位年轻小伙子,等候其中。 细雨沾湿了湖心亭飞檐下的铁马,带着深秋的萧瑟,初冬的寒冷。 顾南夕裹紧衣袍,皱起眉。 年轻士子们,或抚琴、或执卷,腰间玉佩随着心跳轻颤。 今日这场雅集,实为河中府最凶险的登云梯。 “云国公到——” 众人循声望去,想目睹这位传奇人物的真容。 她一袭月白襦裙,女眷们惯用的蹙金绣竟被她改成箭袖纹样。 走起路来,不似京都女娘那般婀娜多姿,而是慢悠悠的,闲散而又自信。 士子们起身作揖:“拜见云国公!” 柳光曦的躬恰好弯到与青砖缝齐平,文德元的玉冠穗子分毫不晃,而李归厚的掌心还虚托着半阕新词。 顾南夕却被一直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吸引。 那人身穿鸦青色薄袍,衣摆如流云。 他好似反应慢一拍,等众人齐齐问好过后,这才转过身:“崔乐天拜见云国公。” 顾南夕被崔乐天惊艳到了。 他面容清疏眉眼,在雨雾中显得柔和,一身清冷,气息却铮然凛冽。 顾南夕欲言又止。 感受到顾南夕的目光,崔乐天腰背更挺直了几分,还不着痕迹地让衣领更松开一些,露出精致的锁骨。 顾南夕扫了他好几眼,嘴巴张了张,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诸位请坐。” 众人寻了属于自己的座位坐下去。 被这么多小帅哥齐齐注视着,顾南夕心情不错,便找话题:“你们方才在做什么?” 崔乐天把手里捧着的三张纸递给顾南夕:“我们在写策论。” 顾南夕诧异,这群年轻人居然如此好学? 顾南夕接过纸,一看。 《论漕盐兼运疏》,《边市茶马新解》,《女子科举》。 顾南夕心里一跳,微微坐直一些。 这三个论题有点意思。 第一个漕盐兼运疏,确实是顾南夕拿下河中郡要考虑的一大问题,这涉及经济。第二点,边市茶马,则是针对西夏的边境。 第三点,女子科举…… 顾南夕眼睛微眯:“这三个问题是谁提出来的?” 崔乐天坦然上前,眉目低垂:“是在下。” 顾南夕不置可否,让其他人把写好的策略,拿给自己看。 柳光曦第一个上前,扬起嘴角,好似一个小太阳:“云国公,我写好了。” 柳光曦状似懊恼道:“书童出了差错,给我带来的竟然是沁心堂纸。” 这沁心堂纸价格昂贵,唯有逆锋起笔才能显影。 顾南夕看了一眼柳光曦的作答,墨不离纸,几乎一笔而成,粗看字还不错,挺拔流利,有笔锋有筋骨。 考虑到是在沁心堂纸上作答,可见柳光曦书法造诣极高。 “不错。”得了夸奖,柳光曦冲着顾南夕甜甜一笑。 顾南夕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看到上辈子的学生,他们也是如此的明媚阳光。 接下来的是文德元。 文德元的文章,极爱引用经典,甚至有许多典故,顾南夕都没听过。 顾南夕只能连蒙带猜,把他的文章看懂个七七八八。 “文郎君涉猎颇广,不错。” 仅仅是不错? 文德元紧紧皱眉,不理解云国公为何没有露出欣赏之色。 眼见着自己要泯于众人,文德元不得不搬出家族来为自己加分:“多谢云国公夸赞。因为我自幼就爱在藏书阁看书,不知不觉中,看到了许多孤本,所以起点比旁人略高一步。” 藏书阁? 顾南夕好像听崔三论说过,一般人都进不去,藏书阁里的书,也不允许外借,甚至连抄录,也需要得到文家的许可。 不过,藏书阁再好,那也是文家的,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顾南夕回给文德元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 没有取得自己预期的反应,文德元紧紧抿唇,见顾南夕的视线即将投向下一个人,文德元脱口而出。 “文家的藏书阁可允许百川书院学生进去抄录。” 呦吼! 包括顾南夕在内,现场所有的人齐齐看向文德元。 顾南夕笑得十分慈爱:“你能做得了这个主?” 文德元刚才头脑一热,许下这样的条件,现在脑子清醒过来,舌头便有些打结,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文德元只能硬着头皮道:“除了孤本外,其他的都行。” 顾南夕笑得跟狼外婆似的,握住文德元的手,拍了拍:“你可真是个好孩子。” 所有人的视线都定在顾南夕和文德源双手交握的手上。 崔乐天的唇抿成一条直线,透露出主人的不悦。 柳光曦原本明媚的笑意也淡了几分。 好,好,好。 文德元这么玩,是吧? 柳光曦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懵懂道:“大人,我们悬壶居也可以派人来河中郡义诊。大灾过后,必有大疫,我们悬壶居在防疫方面很有经验。” 哇哦! 众人齐刷刷把视线投向柳光曦,眼神既忌惮,又带着责备。 过分了哦。 不要仗着你们是被家族看重的年轻一辈,就随意提高门槛! 这让他们这群家族弃子怎么办?! 611.第610章 资源是家族的,荣耀是自己的(二合一) 柳光曦的话提醒了顾南夕,她差点忘记还要防疫。 河中郡本来人口就不算很多,经过一场洪灾,死了将近五分之一。 这要是再经历一场疫情,人口密度不得和云州比肩? “好好好,你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好人会有好报的!”顾南夕看柳光曦,怎么看怎么顺眼。 文德元的笑容慢慢淡下来,一旁的崔乐天更是紧紧抿着嘴唇,看向柳光曦的眼神颇为不善。 其他的人急得直跺脚。 这可咋整,风头一下子就被柳光曦给抢走了!云国公能记住自己吗? 再一想到崔乐天曾经说过,云国公喜欢勤快的人,有人在情急之下,自告奋勇。 “大人,我熟读诗文,愿为您驱使。” 顾南夕为难:“官员任命自有一套流程……” 那人反应极快:“大人,我不要官位,只要能为您效力,就是我最大的荣幸。” 顾南夕多看了此人几眼,这人居然想当临时工? 转瞬间,顾南夕又十分理解他,毕竟在后世,在体制内工作也是一件既有面子又有性价比的工作。 想进体制内当个临时工,还得走关系。 体制内容易养闲人,她顾南夕手下却没有这么爽。 自己都没机会摆烂,他们还想摆烂?!简直是做梦!都给我卷起来! 顾南夕脸上有些犹豫:“如果没名没分,这薪酬俸禄不好发呀!我们的财务报表和大周不一样,要更精细,追责到人。” 那人为了获得一次机会,拼了:“为大人办事,怎么还能收钱?” 其他人被此人的无耻惊呆了。 好歹是名门世家的贵家公子,用不用得着把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呀? 简直是丢人现眼! 下一秒,又有一个穿着绿色袍子的青年站出来:“大人,我不仅不要钱,还愿意自掏腰包,雇佣人手!只期盼着能为大人分忧。” 我去!! 崔乐天也要被此人的无底线给震惊住。 带资上班,可还行?! 你还记不记得,这是无名无份啊? 工作是你在做,钱是你在,名分是没有的,闯了祸还得你担责,说不定还要背黑锅! 图啥?! 到底是图啥?! 就为了进一个控鹤府,值得吗? 如果其他人能听见崔乐天的吐槽,肯定会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告诉他,值得! 他们不像崔三论文德元和柳光熙那样备受家族器重。 他们就是家族的弃子。 如果不能讨得云国公的欢心,回去之后,也躲不过一个联姻的命运。 反正都是卖身,为何不卖给云国公?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其他人心里暗自焦急,门槛被拉得如此之高,他们还能拿出什么筹码?! 顾南夕扫一眼众人。 他们有的【瑶阶玉树如君样,人间少】,有的【才气饶,凌云自飘飘】,有的【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有的【玉骨秀横秋】。 齐刷刷往那一站,比后世顶级男团,还要养人眼目。 只是,他们的眼神却夹杂着焦灼,忐忑和担忧。 不过,把他们看成是在参加公务员的面试,顾南夕就能体谅他们的心情了。 顾南夕缓和语气,微笑道:“不要着急,我会公平公正地给你们每一个人展示自我的机会。” “呜呜呜!” 人群中传来抽泣之声,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少年泪流满面,放声哭泣。 他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哭起来梨带雨,让人心生怜惜。 柳光曦眼里闪过一丝暗芒,这是撞款了?!他竟不知,队伍中有和自己同款之人! 顾南夕左看看,右看看,见无人上前安慰,只好硬着头皮,温声道:“郎君为何而哭?” 少年长睫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嘴唇红润,抽抽噎噎道:“我乃家父老年来子,上有四个兄长,比我年长许多。打我出生起,爹娘就对我没有任何期待,我只要负责吃吃喝喝,睡睡就好!” 听到这话,顾南夕心里发酸,既然过上这么好的日子,还哭什么? 许是顾南夕的眼神太专注,少年忍不住把心事托盘而出:“我混吃等死十五年,啥也不会。字也写不好,架也不会打,唯有一张脸还算长得过去,可是也比不上崔郎他们。” “呜呜呜呜。”少年又哭了起来,“可是大人您是如此之好,如天上日月,让人忍不住想靠近!我是多么希望自己能为您分忧啊,哪怕是为您端茶递水呢?” 哎哟喂。 一个长得比明星还要好看的小男生,在自己面前,哭着说要为自己效力,关键是还哭得这么好看。 顾南夕的心快软成一滩水,语调越发柔和:“小郎君莫哭,你才十五岁,现学也来得及。再说了,我身边不乏端茶倒水之人,你去做这等小事,不就是屈才了?” 少年生怕顾南夕会让自己回家历练几年后,再来河中郡,急忙扑上前,抱住顾南夕的小腿。 “大胆!成何体统?!”崔乐天再也绷不住了,开口怒斥。 少年却连眼神都没给崔乐天一个,而是像小猫一样,用脸颊轻轻蹭着顾南夕的膝盖。 态度温顺恭良,说起话来委屈巴巴,又带着撒娇的意味:“大人,我虽然才十五,但也是能定亲成婚的年纪。我虽不是很聪明,但忠于您的心,日月可鉴。求求您了,给我指条明路吧。” 柳光曦看向少年的眼神多了一份忌惮,这场景,看上去怎么有点眼熟? 柳光曦扭头问文德元:“他是谁?” 文德元目光沉沉:“相州陆家最小的儿子,陆清。” 柳光曦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陆家是何方神圣。 陆家称不上世家,但家族中出了不少窈窕淑女,嫁到各个府上,虽然都是当妾,但均得夫君偏爱。 其中最有名的战绩,就是让相州刺史的二公子休妻子,只为娶陆家女进门! 柳光曦也明白这场景为何如此眼熟,这不就是后宅妇人争宠的套路吗? 其他人见陆清开辟新赛道,眼睛亮得如灯泡一般。“大人,我自幼爹不疼,娘不爱,受尽白眼。唯有在大人这里,才能感受到如家庭一般的温暖,求大人怜惜!”说话之人眼泪哗哗直流。 一旁的胥在心里,都快把白眼翻上天了。 黄老四真不要脸,他爹娘虽然偏心老大,但也没亏待他,否则来云州这样的好事,怎么能轮得到他,而不是派他那个不受受宠的庶弟来? 吐槽归吐槽,胥也想跟着哭嚎,却发现挤不出眼泪,只能捂住脸,先声夺人。 “大人!青天大老爷!您要为我做主啊!” 胥的大嗓门惊飞亭下躲雨的鸟雀,同时也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察觉到云国公正在看自己,胥的动作越发大起来,露出自己肌肉线条优美的胸肌。 “大人,您若不收下我,回京都后我只有死路一条啊!我爹,我爹他要把我送给相州通判!” 顾南夕听得一愣一愣的。 胥是男的,相州通判也是男的,把胥送给相州通判是几个意思? 胥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样,决绝地想要撞柱:“我堂堂七尺男儿,怎可雌伏于人下?!还不如死了去,以证清白。” 黄老三连忙抱住胥的腰,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咬牙切齿道:“你好不要脸!爱好男风的,难道不是你吗?相州通判避你如避蛇蝎。” 胥的爹娘没真想靠胥攀上云国公,纯粹就是想把胥支开相州,免得他惹怒通判,给家里招祸。 胥假装被黄老三拦住,低声回道:“世上还有谁比得过云国公,义薄云天,人生豪迈?!” 胥星星眼,云国公长得好看,实力又强,还能当家作主,行事作风,比君子还要君子! 他以往见到的臭男人,连给云国公提鞋都不配! 黄老三眼前一黑:“你不要惹恼云国公,连累我们!” 就在二人叽叽喳喳的空当,湖心亭宛若群魔乱舞,哭嚎声一片。 “大人,我上有七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呃,幼妹。我这是为了她俩才来河中郡,搏一条生路啊!” “大人,我从小就是看您的《云州周报》长大的。我最大的理想就是能成为一个云州人,成为您麾下万军中的一个小兵。” “大人……” 如果一只鸭子呱呱叫是可爱,那么一群鸭子呱呱叫就是在催命。 顾南夕被哭的脑袋都要炸开了。 这群俊俏郎君是长得秀色可餐,但听听他们说的什么话! 七十岁的老母,是如何生出嗷嗷待哺的幼妹? 《云州周报》才成立几年,他就看着《云州周报》长大的?! 顾南夕想要发气,拂袖而去,但小腿还被陆清抱着。 陆清像一只乖巧的猫,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信赖和依恋。 顾南夕苦笑,罢了,不过是一群孩子罢了,蠢了点,坏了点,没能力了点,但架不住他们好看啊! “行了,别哭了。” 顾南夕一发话,想跳湖的也不跳湖了,刚才哭得撕心裂肺的也收了声。 他们乖乖巧巧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又变成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 顾南夕微微松口气,沉思片刻,组织好措辞:“我知你们,各有各的难处和不得已,但我这里确实不养闲人。” 陆清闻言,失落地垂下头。 “不过……” 陆清又抬起头来,期待地看向顾南夕。 顾南夕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们少年心性,想要不依靠家里,好证明自己。但投胎也是你们的本事啊!” 陆清等人听懂了,云国公是想让他们像文德元,柳光曦一样,拿出家族的资源。 陆清失落道:“云国公有所不知,我们在家族中,不似文郎,柳郎那般有话语权。” 顾南夕伸出手,在陆清毛茸茸的头上撸了撸,轻笑出声。 “可真是个傻孩子。老百姓求人办事,还知道送礼呢。你们家里人怎么可能不备礼?派你们来,无非是打个前站罢了。” 陆清眨眨眼,云国公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啊。 顾南夕不着痕迹地引导:“如今我给了你们许可,你们自然可以给家中去信。至于能要来多少,就纯靠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陆清眸光闪了闪,找爹娘要东西这活,他熟啊! 只是爹娘还是更偏向大周皇帝,恐怕不会拿出多少来。 毕竟,这可是涉及到皇权更替,要搭上全族性命的! 顾南夕见众人听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就准备起身走人。 崔乐天带头相送。 顾南夕刚走出几步,忽然又转过头来,叮嘱道:“我瞧着你们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要为家族冲锋陷阵,以身饲虎。” 陆清等人被吓了一跳,连忙道:“能陪在您左右,怎么能是以身饲虎?这是我们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顾南夕摇摇头:“我知我不是虎,但我亦知,在别人眼中,我就是世间最凶恶的虎。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有一个词语叫狐假虎威。我这人最是护犊子,但凡是我的人,别人休想欺辱一下!” 顾南夕说这话,大家是很相信的。 当初云州大战,云国公把守城的普通百姓都报了上去,要为他们请功。 官家不允,云国公便带兵南下,拿下朔州!然后在云州朔州两地,对参战的所有人进行表彰。 这事还被记录在《云州周报》上,昭告天下。 陆清等人心思百转,自打被家族送来河中郡,无论是否为云国公效力,他们的身上都刻下云国公的印记。 某种意义上,他们和云国公已为一体。云国公越强,他们在家族中的话语权就越大! 顾南夕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虽说疏不离间,但有一句话我一直忍着没说。可你们是如此乖巧,信任我,我就不得不说了。资源是家族的,但荣耀是你们自己的!言尽于此,你们多多寻思。” “对了,虽然是深秋,但天气越发寒冷。你们莫要为了风度,不要温度,多穿几件衣裳,莫着凉感冒。” 这次,顾南夕是真的走了。 留下一群少年郎,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愣神。(本章完) 612.第611章 真是一群孽障! 第611章 真是一群孽障! 相州。 豪华宅邸连绵不绝,高墙环绕,绿树成荫,屋舍鳞次栉比,错落有致,繁而不乱,聚而有序。 曲水廊的九转回环处,第三盏荷叶灯刚刚点亮。 数位士子端坐青蒲团,素纱襕衫被初冬的晚风掀起衣角,露出内衬的暗纹,那是用茜草汁印染的家徽。 这是一场由崔家主持的文会。 基本上,相州能拿得出手的世家都派人参加了。 家主们在主厅里喝茶,观赏歌舞。 未来的继承者们则在文会上,交流感情。 “诸君请看今日的彩头。”本次晚会邀请相州学判做主持人。 只见他击掌三声,四个青衣小厮抬上紫檀案,盘中琉璃罩内盛着的不是寻常金玉,而是一卷泛黄的《淳化阁帖》摹本。 人群响起一片吸气声。 “第一题,射覆。”主持的学判捋须而笑,指尖点向曲水中漂来的漆耳杯。 白玉杯底用蝇头小楷刻着《荀子·劝学》的残句,杯沿却沾着西域龙涎香——这是要众人以香道解经义。 参会的大部分人冥思苦想,既想要在文会上扬名,又想拿下《淳化阁帖》。 但还是有几个人对射覆不感兴趣。 “陆兄,你四弟可来信了?他可是你爹的老来子,你爹居然舍得让他去河中郡?虽然有宋知州的书信,但那可是云国公顾南夕!” 黄锦程凑到陆大郎身边,轻声道。 陆大郎貌比潘安,光坐在那里,就引得伺候的丫鬟们频频偷看。 陆大郎蹙眉,眼神里是忍不住的担忧:“我爹哪里舍得他的宝贝疙瘩?架不住小弟是云国公的迷弟!云州大战时,他就偷偷摸摸地帮助宋知州的筹粮。” “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去河中郡,为了能见到云国公,小弟在家中一哭二闹三上吊,我爹没办法,这才同意让他去。” 黄锦程同情地看一眼陆大郎:“家家都有个不省心的弟弟!我家老三还真当去河中郡是个好差事,非要去!我拦都拦不住。” 黄锦程和陆大郎对视一眼,齐齐叹口气。 “云国公应该看不上这俩憨货吧?” 陆大郎嘴里发苦:“这点我倒不担心,有崔乐天,文德元和柳光曦在,云国公肯定看不上我小弟。我就是担心我小弟剃头挑子,一头热!在云国公面前,把我们陆家带到沟里去。” 钧感同身受道:“你家小弟一片赤子之心,如此单纯,能闯什么大祸?我家的胥就不一样了。” 陆大郎和黄锦程想到胥的色胆包天,对钧深表同情。 “无妨,胥性别男,爱好男。惹不到云国公身上。” 钧愁眉不展,不知为何,他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有什么祸事要发生:“但愿如此。” 距离他们三人不远处,则坐着崔大郎,文大郎和柳大郎。 这三人自成一个小团体,他们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其他人。 “宋知州今天没来?” “没来。” 文大郎在棋盘上落下一子:“他一心想要把我们相州送给云国公,却接连碰壁,想必没心思见我们。”柳大郎看一眼棋盘,继续调香:“他虽然出生宋家,但自幼流落在外,不知世家的盘根错节,做出错误的决断,再正常不过!” 崔大郎想到自家的瑰宝崔乐天,勾起唇角,流露出一丝不屑:“个人荣辱岂能比得了家族利益?有些人就是喜欢高估自己。” 世家从来不会为了家族中的某一个人,就轻易做出关乎整个家族命运的重大决策。 在家族面前,个人只不过是一粒小石子,怎么能撼动整个家族? 文大郎和柳大郎深以为然。 忽然,大堂内的家主们沉着一张脸,鱼贯而出。 应该是发生什么事了! 各家公子极有眼色地跟上家主,各回各家。 “孽障,真是孽障!”文家主刚坐上马车,就破口大骂。 文大郎诧异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父亲向来喜形不于色,为何如此动怒? 文家主连连骂了好几声孽障这才气喘吁吁道:“云国公打算仿照前朝女皇,设立控鹤府。你阿弟想做控鹤监,便提出允许百川书院的学子入藏书阁抄录。” “什么?!”文大郎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怎么能行?!藏书阁是我们数代先祖,游遍大周,了大价钱,才搜了来这么多书籍!阿弟,这不是用家族的资源,办自己的事儿吗?” 文家是打心眼儿里不喜欢顾南夕的。 他们费了那么多时间,那么多金钱才搜罗出来的书籍,只要落入顾南夕手里,就能被百印刷厂把价格打下来! 文大郎坚信,阿爹肯定不会赞同此事。 “孽障,真是孽障!” 同样的场景,也发生在柳家。 柳大郎一口鲜血险些没喷出来:“阿爹,您可不能再惯着光曦了!我们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大夫和学徒,是要去南院防疫的!” 这是柳家主和柳大郎一直以来的一个计划,他们想复刻先祖的辉煌,把柳家的名声更拔高一层楼。 “孽障,真是孽障!” 崔家主看着崔乐天的来信,脸比锅底还要黑。 “你弟弟是得了失心疯不成?!他非要去投奔顾南夕,想当个帝君也就罢了。现在他居然连一个控鹤监也想要?!” 崔大郎心中对崔乐天的不满达到了顶峰。 就算控鹤监是从三品,那又如何?! 本质上还不是个男宠?!简直是把崔家的脸面给丢光了! 崔大郎觉得以阿爹的脾气,肯定要把崔乐天赶出家门的。 与此同时,陆大郎也在马车上问陆家主:“爹,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个个脸色这么难看?” 这个都是一群跺一跺脚,相州就会震一震的大人物。 平日里姿态摆得极高,今天却纷纷破了防。 陆家家主的表情又惊喜又惶恐:“应该是都知道,云国公要设立控鹤府的事了。” 陆大郎脱口而出:“小弟岂不是能得偿所愿?” 陆家家主想笑又不敢笑:“正是如此。你小弟让我们全家鼎力相助呢!” 对于别的世家而言,让家族子弟进入控鹤府,会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但他们陆家没有一点心理障碍!女色是色,男色难道不是色吗? 613.第612章 人质在手,天下我有 第612章 人质在手,天下我有 宋知州得知干娘要成立控鹤府后,心里便知道这一波稳了! 果不其然,消息刚传到相州没两日,宋府的门槛就要被踏破了。 “宋兄,这是我们黄家的小小心意,麻烦宋兄帮忙送去河中郡。” 黄锦程肉痛不已,这可是足足一万两银子! 败家小弟! 黄锦程内心是不想给钱的,但小弟说,如果不给钱的话,他就要和家里断绝关系,然后上河中府的大街上去要饭。 真要让他这么干,黄家的脸面就要从相州丢到河中郡去了。 宋知州笑得眉眼弯弯,黄家有钱,贼有钱,但是也很抠门,号称相州第一铁公鸡。 果然,能让铁公鸡拔毛的,只有他们自己人! 黄锦程送完钱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出宋府,他担心自己一旦回头,就想把银子带回去。 宋知州刚让人把银子抬到库房,就听见门房禀报,陆家来人了。 陆家家主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一上来就贤侄,贤侄叫个不停。 “哎哟哟,我一看见贤侄就觉得亲切。我常对我家大郎说,就该找像你这样年少有为,成熟稳重的年轻人一起玩。” 宋知州眸光闪闪:“陆伯父谬赞了。” 陆家主似乎没察觉宋知州的冷淡,热情洋溢道:“反正以后我们都会是一家人,以后要相亲相助才好。” “一家人?” 陆家主哈哈大笑:“可不呗,我家老四进控鹤府后,我们不就是亲家了吗?” 宋知州见陆家主说这番话时,神情没有一点为难,反倒带着一丝骄傲,不由暗道,不愧是陆家。 陆家主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厚厚的本子,塞到宋知州手上:“嗨,我们陆家起来的晚,不像别人家那么有钱。但我们陆家女能干,无论是奶奶辈,姑姑辈还是姐姐辈,都极其疼爱我们家老四!” 宋知州翻开本子,略微一扫,诧异的神色藏都藏不住。 陆家是真的能生女儿啊! 陆家女也是真的厉害,不仅在相州有人,河南府,甚至南郡都有陆家女。 陆家藏的是真的深。 宋知州微笑道:“干娘麾下有不少女将,日后说不定会招女官,不限是否婚嫁。” 这个消息让陆家主喜出望外。 陆家虽然靠女郎起家,但他们对自家的女儿还是很好的,不仅吃穿用度尽在能力范围内给最好的,还会请夫子教授四书五经。 遇上不爱诗词的女郎,也不勉强她们,愿意武刀的就请武师傅,愿意做女工的就请针线师傅。 若不是想在这个世道上站稳脚跟,陆家也不愿意把这些女郎送给人当妾。 如果女郎们真的能在云国公那里混个一官半职,再和控鹤府的老四守望相助,陆家不就稳了吗? 陆家主再三朝宋知州道谢,这才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宋府。 在出宋府大门的时候,还撞上了阴沉着一张脸的崔大郎。 崔大郎微微冲陆家主点头,便再也没看他一眼,径直入府。 “有什么了不起?既然都来宋府了,那肯定是要加注云国公的。以我们老四的本事,说不定也能抢个控鹤监当一当。”陆家主喜滋滋地离开了。 崔大郎正襟危坐,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的茶杯,精致的五官如雕刻一般,只是眼神很冰冷。 崔大郎不说话,宋知州更不会先开口。宋知州脸上带笑,翻开娘子从京都写来的信,信上说谭伯父解了娘子的禁足,并且让娘子和苏大郎见了一面。 苏大郎一切安好,有陈大人,蒋御史的打点,狱卒并未苛待苏大郎。 苏大郎恳请谭三娘帮忙把杨澜救出去。 谭三娘走了谭伯父的门路,最后杨澜被削官职,又打了三十大板,成功出狱。 看到这里,宋知州已经能大略猜到京都的风向了。 像谭伯父这样的见风使舵派,不再一味地站官家,开始向干娘示好。 宋知州小心翼翼地叠好信件,塞入怀中。 “咦?崔大郎?你也来了?”钧刚才听门房说有人来拜访宋知州,他还寻思着是谁呢,没想到是竟然是崔大郎。 崔大郎清嗯一声:“你怎么来了?” 钧苦着一张脸,委屈巴巴道:“还不是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弟弟!” 钧送上一个木盒子给宋知州:“宋兄,我弟弟胥是什么个情况,想必你也知道。他说想进空鹤府,这不是胡闹吗?!” “您看,能不能让云国公放他回来?” 钧整个人都快麻了,人怎么能闯出这么大的祸呢? 他一个性别男,爱好男的家伙,怎么敢进控鹤府的?! 这不是拿全家的命在开玩笑吗?! 钧只能寄希望于崔乐天他们,能争气点,千万不要让胥出现在云国公面前! 宋知州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三个河中郡内的矿产分布图,分别是铁矿,煤矿,银矿。 宋知州不动声色地瞥一眼钧。 家胆子挺大,私开矿产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他们在河中郡,竟然一下子能拿出来三个! 宋知州关上盒子,冲钧点点头:“家的心意,我会转达给干娘。” 河中郡地广人稀,即使干娘拿下了河庄郡的权柄,想要对河中郡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是一件非常难的事。 如果家不主动上交,干娘还真不一定能发现这三个私矿。 得了宋知州的许诺,钧长舒一口气,一边暗骂自家那个爱闯祸的弟弟,一边赶紧开溜。 室内又只剩下崔大郎和宋知州两个人。 崔大郎心知,如果自己不先开口,宋知州就能这样一直待到晚上。 崔大郎微微叹口气,像是终于低头了:“宋兄,如果我们崔家完全投靠云国公,崔乐天是否能拿下控鹤监之位?” 哟,瞧这话说的,这个为难! 宋知州撇撇嘴:“崔大郎实在是太瞧得起我了。这可是控鹤监,哪有我说话的份?要不您亲自去一趟,问一问?” 崔大郎笑容僵在脸上。 就云国公的形势做派,拿住一个崔乐天,就敢要挟要钱要粮。 如果再拿住一个自己,她就敢开口要整个崔家投靠! 自己去一趟河中府,肯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614.第613章 针锋相对 相州各家因来自河中府的信,闹得鸡飞狗跳。 身为罪魁祸首的年轻士子们,小日子却过得风风火火。 顾南夕组织一场简单的考试,测试出他们的水平后,结合他们的家庭背景,把他们安插在河中府各个州县。 “好好干,成绩优异者可以去云州参加干部培训班。” 云州乃顾南夕的根据地,能上云州的培训班,不就是相当于半只脚迈入顾南夕的阵营了? 有这个大饼在前面吊着,又加上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些年轻人干劲十足,把原本老油条似的胥吏,折腾的哭爹喊娘。 “这些公子哥不在相州好好呆着,来河中府做什么?大人,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他们好生不讲理!竟然不许我们吃拿卡要。光靠这么点俸禄,如何养家?难不成让家人们去喝西北风吗?” “大人,他们身无一官半职,却屡屡插手政务,您不要惯着他们呀!” 胥吏们找到自己的上司,纷纷告状。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这群公子哥好像引魂一般,拿着一个册子,紧紧盯着自己,但凡有做的不对之处,就会高声提醒。 上司苦着一张脸,抱怨道:“你以为就你们有人盯着吗?我身后也有人盯着啊!云国公子本就想铲除我们,你们为何还要落下把柄?” “大人,云国公对官员的要求何其之高?!八项纪律,十二条铁律,还有各种工作细则。我们真的不习惯!” 上司知道大家伙的意思,就是希望自己去找洪家,想想办法。 关键是洪家也不敢跟云国公对着干啊! 上司皱眉,踱步:“那就用我们的老办法!” 老办法就是非暴力不合作。 例如在进入冬季后,云国公给河中郡下达了三个工作任务:人口统计,农田的测量,招募兵卒。 其中人口统计和测量农田,事关人头税和田税。 顾南夕也想通过这些数据,考虑是否要进行税收改革。 所以这两项工作的细致程度,以及数据的真实性,至关重要。 胥吏们听上司这么一说,心里便有数了。 以前,河中郡内但凡有点势力的家族,都会存在大量的隐田。 现在,云国公要求重新丈量田地,极大地侵害了这些家族的利益。 他们拦不住云国公,就只能想办法私底下动手脚,例如贿赂负责丈量的胥吏。 原本是双方心照不宣的好事,却因为有相州士子的介入,导致他们不好动手脚。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胥吏们为了还没拿到手的好处,跟相州士子拼了! 没过两日,崔乐天等人发现丈量田地的工作停滞不前。 “哼,只会搞点小动作,走,我们去催催他们!” 文德元领着一大票人,去河中府的县衙。 刚进大门,就看见本应出门丈量田地的胥吏们,正围着火盆烤火。 文德元冷着一张脸,斥责道:“今日本该去丈量洪家的田地,你们为何还不出发?” 一个年纪稍大些的胥吏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回道:“我们测完了,和原本的记录别无二致。” “胡说八道!” 都是世家出身的人,谁不知道里面的门道? 老胥吏的脑袋一点一点,似乎困倦至极:“郎君们,云国公交代下来的任务,我们哪敢怠慢?昨晚连夜测量的,兄弟们一宿都没睡,你们若是不信,尽可自己去量。” 胥吏们咧嘴笑,想要看这群公子哥们的笑话。丈量田地,不仅是个辛苦的活计,还是一个极其讲究门道的活儿。 不是每一块田地都方方正正的,大多数都是不规则型。 这里面能动手脚的空间就大了去了。 “哎呀呀,郎君们,你们金尊玉贵地长大,何必去泥里打滚?” “就是啊!不是我吹,论舞文弄墨,我们肯定赶不上诸位郎君。但要谈起丈量土地,这可是我们吃饭的本事,郎君们该信任我们才对。” 崔乐天等人被气得拂袖而去。 回到住处后,众人又气又恼。 “这群小人,还真当我们是傻子不成?!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没错,我们万万不能叫这群人看扁了!这可是云国公给我们的第一个考验,若是连这点小小的困难都解决不了,如何能进控鹤监?!” 黄老三咬牙切齿道。 柳光曦茫然道:“你们有谁会测量?”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眼神尴尬又绝望。 算学什么的,最讨厌了! “都不会吗?这可怎么办?” “完犊子,我们居然要被一群胥吏看笑话了!” “崔郎君也不会吗?” 崔乐天只一味喝茶,沉默不语。 陆清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影,随即又摇摇头,那人可不好请! 驿站大门,驿卒拦住一名穿着麻布衣裙,梳着简单发髻的女郎:“女郎留步,不好意思,驿站已满。” 相州来的士子虽然只有20来个人,但加上他们的仆从,就把驿站住的满满当当。 女郎看上去三十多岁,皮肤有些粗糙,虽然只穿了简单的麻布衣裙,但打理的格外整洁。 她挎着个大包,鼓鼓囊囊的,看上去极有重量。 “我不是来入住的,我是来找人的。” 狱卒:“找谁?” “相州陆清。” 狱卒知道陆清。 他是这群世子中最年轻的一个,对人和善极了,整天像个小太阳一般,瞧着就让人心里暖洋洋的。 狱卒缓和神色:“找陆郎君啊,请稍等。” 狱卒赶紧进大堂,告诉陆清,外面有个女人找他。 柳光曦耳尖地听到这句话,眼里精光一闪。 陆清跟自己同款,关键是气质浑然天成,实在是个劲敌! 柳光曦:“既然是熟人,就别让人家一个女郎在外边久等,让她进来吧。” 其他人交换眼神,竞争对手嘛,自然是有一个少一个! “对呀!女郎千里迢迢来河中府找你,肯定是有急事,快叫她进来!” 身正不怕影子斜。 柳光曦才十五,听云国公的事迹多年,一心只想跟随在云国公身边,不像其他同龄人,早有几个通房。 “请她进来。”(本章完) 615.第614章 陆红娘 陆红娘淡定地走进来,见大堂内的少年郎玉树兰枝,各有风情,心里暗道云国公好福气。 “姑姑?”陆清蹭一下站起身,脸上挂满了错愕。 刚才还在心里念叨她,现在真人就出现在自己眼前,莫不是在做梦? 陆红娘上下打量陆清,又不动声色地扫一眼其他人,满意地弯弯眼睛。 还是自家的小崽子最好看。 陆清连忙请陆红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热情地端茶递水:“姑姑,您怎么来河中府了?” 自家这个姑姑,算是家族中的异类。 她虽然继承了陆家的美貌,但打小就不喜欢琴棋书画,最喜欢算经。 祖父给她请了夫子,希望她在学成之后,能打理家族中的生意,管一管帐房。 谁知陆红娘嫌弃陆家产业太小,管理账簿没有挑战性,于是决定出门游学。 这一游,就游了十几年。 若非她每年都会往家中写信,家里人说不定会以为她客死他乡了呢。 陆红娘端起茶,喝了一口:“别管我为什么来这里。你个小家伙,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虽然陆红娘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也时常在信中,听兄长提起过这个小儿子,他最为崇拜云国公。 陆红娘路过河中郡的时候就猜测,这个小侄子会不会前来投奔,后来一打听,他果然是来了! 陆清不好意思挠挠头:“姑姑真厉害,我确实是遇到麻烦了。云国公交给我们一个任务,就是监督胥吏丈量土地,没想到这群胥吏欺负我们不懂丈量之法!” 陆清的眼眶都要红了:“这可是云国公给我们的考验!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怎么有脸面待在云国公身边?” 陆红娘的笑意淡了下来,冷笑道:“竟然欺负到我们陆家的头上来!你且瞧着,姑姑替你出头!” 崔乐天等人没见过陆红娘,但陆清像是有靠山的模样,决定相信一次陆红娘。 一群人先是跟着陆红娘回客栈取了几样东西,然后大张旗鼓地去丈量洪家在河中府郊外的田地。 这般大张旗鼓的动作,自然是引起胥吏们以及洪家的注意。 他们派了一些人紧跟其后。 到了地头上,陆红娘扫一眼,田地并不规则。 “这绝对要比三十七亩要多。” 洪家小厮不满道:“莫要胡说,这可是经验最为老道的吴胥吏测量的,你个女娘,懂什么?” 陆红娘掏出自己包里的绳子,让陆清拿着一头,站在原地:“我的眼睛就是尺!” 陆红娘正在田地中央,面对众人的质疑,十分自信道:“你们无非是以曲充直进行舞弊,还以为别人算不出来。但你今天碰到我,算是碰到硬茬子了!” 陆红娘指了指自己手上的这根绳子:“我这个叫绳尺,是由十六股苎麻绞合浸油,每一丈系铜铃为记,以防止拉伸变形。除了传统的丈尺寸外,还新增了分的刻度。” 铜铃叮叮当当。 瞧陆红娘自信勃勃的神色,围观的胥吏和洪家人,不由地沉了沉脸色。 陆红娘可不会管这些人心里如何作想,敢欺负她的侄子,就得准备被打脸。 陆红娘一边指挥陆清到各个点上,一边让胥记录数据。 “面对这种曲线边界,我们可以利用弧田法,就是将弧形边界分解为多个弦矢组合,用割圆术数近似计算。” 陆红娘一点也没有藏私的想法,十分大方地分享:“计算方法也很简单,弦长乘以矢高,再除以二。用此数加上矢高的三次方,其和再除以三倍弦长。” ……陆清懵逼脸,这哪里简单了?听都听不明白呀! 陆清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蠢了? 他偷偷看向崔乐天等人,发现士子之首,崔家瑰宝,眼神木木的,显然被绕晕了。 陆清又望向一旁的胥吏,只见他们的脸色十分难看。 等数据测量完成后,陆红娘脱口而出:“四十六点七亩。” 吴胥吏脸黑漆漆的,和炭一样。 他们私底下其实是测量过的,大概在四十五亩。但这是他们五个老家伙,算了整整四天,才算出来的。 而这女娘才了多长时间?有没有一个时辰? 吴胥吏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陆娘子真是厉害,现在有一事困扰我们多年。我们河中府有两个村,对山坡地界线各执一词,不知陆娘子有何建议?” 陆清急了:“这跟我姑姑有什么关系?” 吴胥吏:“跟陆娘子没关系,但这也是属于我们丈量土地的职责之一呢。或许陆郎君,你有什么想法?” 陆清语塞,他连测田地都不会,更别提画地界。 陆红娘勾勾唇角,示意陆清把绳尺好好收起来:“既然如此,我就当仁不让,好好教一教你们!” 存在争议的地界,是一个山坡,距离他们并不远。 太阳并未完全落下山,陆红娘便决定今日事,今日毕。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向山坡走去。 山坡并不高,开发了一层又一层的梯田。 时值初冬,梯田光秃秃的。 众人把视线投向陆红娘。 只见陆红娘又掏出一个东西:“这是矩度。可测坡度,高度,最适合用于山地梯田测量。” 这其实是一个铜制直角规,附活动量量角器与垂球。 这个什么矩度,是吴胥吏等人从没见过的东西。 陆红娘带着陆清测量第1层梯田,用矩度测高差。 “梯田的测量并不复杂,把每一层视为独立台地,再测出它们的高差,最后进行面积整合。单层面积是……” “姑姑,求放过,”陆清是真的不想再受打击了。 这些什么公式,听起来如同天书。 陆红娘无奈,在简单的测量完后,很快地报出个数字:“我记得《云州周报》曾提过【每层外沿缩进一尺五寸为界】。河中郡,既然已归云国公,自然是要按照云国公的规矩来定。若无明文要求,一切应当仿照云州。” 洪家人不服:“云州是云州,河中郡是河中郡,怎可混为一谈?” 陆红娘冷笑:“以前不能,现在能!你们若不改变态度,迟早会被淘汰!” “你……” “说得好!” 众人寻声望去,发现云国公和李明德正站在外围,也不知来了多久,看到了多少?(本章完) 616.第615章 第一个女官 第615章 第一个女官 顾南夕其实很早就来了,因为穿着打扮低调,一直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算是把整个过程都看完整了。 陆红娘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只见队伍末尾站着一男一女。 他们穿着普通的衣袍,看上去跟老百姓差不多,但眼睛是如此明亮,眼神坚定。 “拜见云国公。” 陆红娘不卑不亢地行礼。 “这是矩度?为何我从没见过,你发明的?”顾南夕对陆红娘手里的工具很感兴趣。 陆清早已在一旁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陆红娘却很坦荡:“不是我,是我游历黔洲的时候,向他们负责测绘的胥吏讨教学习的。黔洲多山地,梯田多,他们经验丰富。” 顾南夕看路红娘的眼神很是欣赏:“梯田的面积计算方法是?” 陆红娘知道这是一场考校,虽不明白云国公为何会对自己感兴趣,但还是自信道。 “实测长度乘以宽度减去坡度损失之差。总面积为各层累加。” 别人不敢确定陆红娘说的是否正确,但顾南夕知道啊! 顾南夕脸上的笑容更甚,不得不承认,世家中还是有人才的。 顾南夕继续问:“如何测量水域田地?” 这个问题并没有难到陆红娘。 “可以用水位标尺法。插标记录四季水位,按淹没周期折算有效耕种面积。” 陆红娘看出来顾南夕对测量传递的看重,于是把自己的心得全部说出来。 “在实际测量土地中,最基础的测量方法有方田法和弦田法。方田法主要是用步弓测四边,这是最容易的。弦田法,则需要用到绳尺。” “面对不规则的田地时,可以将其分解为多个相似三角形,通过比例换算总面积。” 陆红娘难得见到手握大权的大官,也不确定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好机会,干脆把自己多年来观察学习的心得托盘而出。 云国公能采用是最好的,如果不能采用,自己也无愧于心,对得起自己多年游学。 “据我观察,大周各郡,皆有大量隐田。其中,除了世家与胥吏勾结之外,还有测量方式落后,效率不高,制里划亩标准不一的原因。我去过朔州,朔州也存在同样的问题。” 李明德皱眉:“朔州不可能有隐田。” 朔州的豪强都被干娘收拾成啥样了,哪里还敢搞小动作?! 陆红娘纠正道:“制里划亩的核心,其实就是以里定界,以亩计税。划界不清晰,容易导致两村百年矛盾。定亩数据不精确,定少了会影响税收,定多了则会加重百姓负担。朔州没有隐田,但它的定亩肯定是不精准的。” 顾南夕挑眉:“如此确定?” 陆红娘微微抬起一下巴,眼神里是对自己能力的自信:“我确定!” “好!陆娘子,此处不适合我们详谈,不如移步刺史府?” “善!”陆红娘的这番话,其实已经思考很多年了。 她用双脚踏遍大周,一直聚焦在测绘田地一事上,博采众长,隐隐形成了自己的道。 可惜,她只是女子,即便有再多心得,也没有人愿意听。 既然云国公愿意听,陆红娘当然要说个痛快! 顾南夕只邀请了陆红娘,并没有邀请崔乐天等人。 崔乐天等人只能乖乖地回驿站,但陆清还是打着给姑姑端茶递水的借口,厚着脸皮,跟了过去。刺史府内,灯火通明。 顾南夕让李明德去把能叫过来的百川书院学子,以及得用的官吏全部都叫过来。 不到半个时辰,原本宽敞的大堂瞬间满满当当。 大堂布置的跟学院似的,顾南夕和陆红娘坐在最上方,隔着一张桌子,两人对坐。 底下则是整整齐齐坐着诸位官员,他们的身前都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纸张笔墨。 这是一场考校,也是一场教学。 顾南夕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陆娘子,请畅所欲言。” 陆红娘原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奏对,却没想到阵仗如此之大。 从中也能看出云国公对此事,对自己的看重。 刹那间,陆红娘心潮澎湃,一股豪情在心中油然而生。 埋头钻研数十载,只为今日这一刻! 陆红娘深吸一口气,在脑海中把想说的话大概梳理一遍后,这才缓缓开口。 “历朝历代,田地是重中之重。我爹曾说过,但凡土地兼并严重到一个程度,就会政权动荡。所以管理好田地,是一项重要工作。要想管理好,就得先测量好。” 顾南夕点头,以现在的生产力水平来看,大周依然是农耕社会,田地就是根基。 这也是为什么顾南夕会如此看重此次田地测量。 如果连自己地盘有多少农田都不清楚,谈何管理? 陆红娘看到顾南夕眼神中对自己的肯定,心里的一块石头便落了下去,继续道。 “商周时期用圭表测日影定方位,以准绳画直线,方里而井,八家共井。” 顾南夕点头。 方井九百亩,中央一百亩为公田,周边八百亩,周边八户各耕一百亩,这就是井田制。 陆红娘:“秦汉时期,建立田啬夫专职丈量,发明二牛抬杠定线法。纵向为阡,横向为陌,划分田界。” “等到我们大周,则主要用方田法,每方五里乘五里,把地形分为平地坡地则第三等,按照坡度折亩。” 在自己熟悉的领域,陆红娘的自信无与伦比。 她的眼神越发犀利:“但即便是如此,测绘一事仍有极大的动手脚空间。例如,可以用【塘路沟渠】的名义,虚报非耕地。” 底下有一名年轻官员神色突然变得凝重。 他是从朔州调任过来的。 他曾经负责过朔州雾渡县的田地测量和登记。 当时,确实有很多田地里面会有大大小小的塘渠。 虽然朔州的农田全部归官衙所有,但官衙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每家每户的秋收。 更何况,在收税的时候,也是按照登记的田亩数,再取亩产均值收税。 云国公仁爱百姓,是向下取均值的,此举本身就让利一部分给百姓。 但若是加上这部分损失的田地,聚沙成塔,对朔州的税收影响可就大了! 其他人也知道此事的重要性,更加聚精会神地听起来。 617.第616章 倒逼改革 第616章 倒逼改革 陆红娘所提出来的问题和现象是普遍存在的,并且也是朔州和河中郡的痛点。 顾南夕虚心请教:“陆娘子有何建议?” 陆红娘谦逊道:“谈不上建议,但略微有一些心得。他们能动手脚的基础,就是因为界限不明确!针对【塘路沟渠】,我们完全可以规定【凡沟宽不满五尺者,计入田亩】。” 不能,你说是水沟就是水沟,你说是路就是陆。 凡是不满五尺,全都计入在田地范围。 顾南夕心里有所领悟,陆红娘就相当于后世标准的理科生。 针对测量田地的事上,陆红娘的主旨就是把能规定的全规定上,再把工作做细做认真,不给有心之人动手脚的空间。 果然,陆红娘接下来的提议,印证了顾南夕的猜测。 陆红娘:“我建议,可以以自然村为图,十图为一里。每户土地登记四至。使用丈量步车,车上要刻有官方火焰的金属卷尺。” 四至就是写明东至某沟,西至某路,南至哪里,北至哪里。 顾南夕有些懊恼,这个四至一直沿用到了后世。 但这就好像吃饭喝水一样,太过稀疏平常,让顾南夕一时没想起来,这个年代还没有四至的登记法! 顾南夕总结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就是要标准化工具,科学测量田地。” 罗红娘眼睛亮得发光,像是遇到了知音一般,连连点头:“没错!不愧是云国公,总结到位。” 顾南夕站起身,对陆红娘鞠躬九十度行礼:“丈量非仅数术,实关社稷民生。我欲丈量三郡之地,制鱼鳞图册,使田有定位,赋有定额,以求税收清明。恳请陆娘子助我!” 田有定位,赋有定额,税收清明?! 陆红娘终于知道,这些年自己的胸口为何一直堵着一口气了。 这是因为她看到了问题所在,也想到了解决办法,却不知如何实施。 在高高在上的官人眼里,测量田地只不过是小小的术,他们高谈阔论,从来不觉得一个算数能改变什么。 陆红娘眼眶红了,她终于理解,自家侄子为何如此崇拜云国公。 云国公对算学的研究,对事物的认知甩出那群官员几百条街。 云国公的高瞻远瞩,是他们望尘莫及的! 忽然,在下面坐着的官员纷纷站起身,学着顾南夕的模样,对陆红娘鞠躬行礼。 “恳请陆娘子助我们!” 陆红娘眼前一片模糊。 她认真打量底下官员的神色。 这些官员里超过半数是年轻人,他们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上,本身能力就不俗,未来也是肉眼可见的光明大道。 但此刻,他们眼神里满是诚恳和佩服,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只是一个女人,而有所轻视。 他们是真心地恳请自己帮助他们。 陆红娘心潮澎湃,云国公不一样,她底下的官员也不一样。 任人唯贤,在这里得到最好的体现! 陆红娘深吸一口气,回礼:“愿为云国公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能把如此专业的人才收罗到麾下,顾南夕心中兴奋,当即下令,命后厨准备晚宴。 一是欢迎陆红娘加入团队,二是给陆红娘创造一个机会,让她和其他官员熟悉一下。 顾南夕拉住陆红娘的手,笑着叮嘱:“你待会儿不用守着我。明德,你带着陆娘子,去转一圈,给她介绍介绍咱们的伙伴。” 陆红娘有些不好意思,外面都是男子,就她一个女人。 虽然自己年过三十,但传出去,恐怕会影响那些年轻官员的名声。 顾南夕鼓励道:“怕什么?等你以后当官了,免不了跟他们打交道。难不成你还能事事躲着?虽然有办事流程,但你和同僚们关系好一点,办事不更顺畅吗?” 陆红娘习惯性地点头,头点到一半,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几乎能塞进去一个鹅蛋。 她猛地抬起头望向顾南夕,结结巴巴道:“当当当官?谁?” 顾南夕不明白为何她如此诧异,理所当然道:“当然是你,除了你,还能有谁能担此重任?” “我?!我当官?!”陆红娘真的怀疑,这一切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女子也能当官吗? 虽然有云国公这个榜样,但她可是云国公啊,莫说是女人,就连男子也很难比得上她一个手指头。 在陆红娘的心里,云国公已经脱离人的范畴,上升为神了! 就算是自己家族中,被誉为家族第一人的小妹,也不过是嫁给沿海秦亮,当将军夫人! 可刚才,云国公却让自己当官? 陆红娘恍恍惚惚,心神俱荡。 顾南夕笑着道:“陆娘子可是我麾下正儿八经的第一名女官,责任之艰巨,前途之荆棘,陆娘子可怕了?” 丈量三郡田地,纵然有顾南夕做后盾,肯定会遇到各种阻碍。 更别提这个事,必定是要带团队的。 团队的人能不能服她,内部会不会有矛盾,这都是巨大的考验。 而且一旦陆红娘担任第一个女官,势必会吸引大量的视线。 这些人会拿着放大镜,去看陆红娘的一举一动。 她的功绩,会展现在众人眼下。 同样的,她犯下的失误,也会被放大镜无限放大。 而她是否能成功,能成功到哪个地步,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后来者。 顾南夕不会因为陆红娘的失败而不用女官,但如果陆红娘做的很出色,肯定会减少顾南夕在任用女官上,所遇到的阻力。 陆红娘感受到肩膀上沉沉的重担,第一反应是退缩。 她又想到了自己的姐妹,姑姑和侄女们。 陆家女是如此出色,可她们能做的也不过是嫁给男子,为妻为妾。 能攀上的最高峰就是高嫁! 如果自己能当女官,如果自己走一条新的道路,陆家的女眷是不是可以摆脱嫁人的命运,在各自的领域绽放光彩?! 想到这里,陆红娘的眼神越发坚定:“请云国公放心,就算前方遍布荆棘,我也能给他它踏出一条路!” “好!”顾南夕大笑,“正好,你且等我消息。” 618.第617章 记载史册的夜晚 人类社会是螺旋式向前发展的。 顾南夕不是没想过,靠着后世的科技在云州掀起一场工业革命。 但是从人口,经济水平,受教育水平,政府制度,资源开发水平等方面来看,完全不具备跨越式发展的条件。 光从人口来说,云州大半的人口就被拴在土地上,如果转行为产业工人,将会因影响粮食供给。 顾南夕披着外套,推开窗户,仰头望明月。 人类社会发展几千年,唯独头上的这一弯明月永恒不变。 院子里的树木光秃秃的,看上去十分萧瑟,但是要坚持到来年春天,一场春雨过后,又会冒出绿芽,生机勃勃。 顾南夕深吸一口气,坐到椅子上,拿起纸笔,开始画思维导图。 在午夜,灵感格外丰富,思路特别清晰。 顾南夕也能好好的总结一下这些年的经验教训,并且为日后规划发展路线。 顾南夕的脑海里是一幅大周地图,曾学过的五千年历史知识,如同一本厚厚的书,一页一页快速翻过。 以史为鉴,从来不是一句空话。 大周的情况和宋朝极为相似,都是商品经济极度发达,重文抑武,就连官员制度也几乎一模一样。 在大周,官制的主要问题包括权力分散导致的行政效率低下,职官分离带来的官僚体系混乱,军事上的强干弱枝政策导致战斗力不足,科举和恩蔽制度造成的人才选拔问题,还有财政上的三冗问题。 冗官,冗兵,冗费。 如果用大周的官制来看云州三郡,三郡是属于缺员状态的。 顾南夕重重写下【官制改革】。 顾南夕放下笔,制度改革牵扯甚广,自己目前只能拿下三郡,若在此时进行官制改革,在南下攻城掠地的时候,怕是会遇到不小的传统势力阻挠。 想要像拿下河中郡这样不战而屈人兵,恐怕是再也做不到了。 顾南夕蹙眉,决定等河中郡事了,再和崔三论,王不喜等人具体谈论官制的事。 顾南夕暂且略过这个问题,继续发散思维。 自己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若不能发挥自己的优势,岂不是白来一趟? 【工业革命】 顾南夕写下这四个字后,想要划掉,觉得有些不现实。 但笔悬在半空中,一滴墨汁,顺着笔尖,滴落在纸上,渐渐晕开。 “唉,终究是不甘心啊。”顾南夕揉了一把脸。 随着地盘越打越大,依附自己生存的人越来越多,顾南夕感受到无尽的压力。 从她这里发出的一个普通的决策,影响的将是千家万户。 顾南夕再也不敢像当初那样,只率领着两三百人,就敢跑到草原上,直捣黄龙。 现在,顾南夕每下一个命令都要斟酌再斟酌,生怕有疏漏。 望着纸上的四个字,顾南夕眉头紧紧拧着。 有可能成功吗?具备这样的条件吗? 历史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用短短几十年,就超过正常发展几百年的程度? 像是想到了什么,顾南夕的眼睛一亮。 自己生活的国家,不就是这样成功的一个例子吗?! 他们能摸着石头过河,创造出一个奇迹。 自己肯定也可以! 想通这件事后,顾南夕如醍醐灌顶一般,锁住她双手双脚的无形锁链刹那间分崩离析。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如果自己不做任何改革,即便拿下整个大周,走的也不过是历朝历代的老路。自己许诺给云州百姓的美好未来,只会变成昙一现。 解开心中的枷锁,顾南夕脱胎换骨,在经过慎重的思考后,制定了改变整个大周,甚至整个时代的百年计划! 在后世的史书上,这一天被称为【时代之春】。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书桌上,见证历史的转折点。 顾南夕下笔如有神,写下百年计划的纲领目标。 【采取技术嫁接--制度催化——产业联动三步战略,以百年为周期实现初步工业化】 确定好纲领目标后,就要确定发展路线。 历史长河中,璀璨的明珠多如繁星,顾南夕伸手一摘,就能找到适合当代的发展路线。 【以发达的商品经济为土壤,以成熟的工匠体系为根基,通过渐进式技术迭代,规避制度压力,坚持改革,使大周提前七百年开启工业文明。】 至于最终目标…… 顾南夕把视线投向南面,杭州的造船厂还在日夜开工,出海的二郎还未归来。 顾南夕收回视线,在纸上郑重地写道。 【最终目标是形成煤铁复合体+运河经济带+海洋贸易网的三元结构!】 顾南夕在心底默默补充道,彻底改写世界历史进程! 一旦达成这个目标,大周文化圈将不断扩大。 顾南夕甚至想好了,到时候可以对海外实行分封制。 就像周朝那样,把海外的土地分给功臣或者皇族,例如北/美王,澳/洲王,西罗/巴王…… 这些皇族若想成为真正的侯王,就得自己带着士兵,乘坐海船,自己去拿回封地! 中央政府可以提供一定的支持。 当然,诸侯王拿回封地后,必须要朝贡。 这样就可以解决因距离太远,导致政令不通畅的难题。 “想想都觉得很美,可惜我是看不到的。”顾南夕嘴角勾起,眼睛里星光闪闪。 也许自己等不到,工业革命在大周的土地上开那一日。 但是没关系,顾南夕甘愿做这个奠基人。 顾南夕写写画画,等她回过神时,天光已经泛白。 “大人,您要用早膳吗?” 小厮满眼心疼,云国公又熬夜了呢! 顾南夕腹中饥鸣,精神却格外亢奋:“来点蒸饼,配一碗白粥即可。” 小厮张张嘴,想说这会不会太简单了? 蒸饼价格便宜,易于储存,是行商和游子最喜欢的干粮。 云国公忙了一晚上,就让她吃这个呀? 可这是云国公的决定,小厮不敢违背,决定到时候跟大厨商量商量,能不能在蒸饼里头加些鸡蛋和果仁? 云国公身体的健康,关乎三郡千千万万的百姓。 小厮打心眼里希望云国公长命百岁,最好能千千万万岁!(本章完) 619.第618章 首份公务员招聘公告 距离云国公接见陆红娘过去了半旬,女官一事却连影子都没见,坊间对此事议论纷纷。 “你们听说了吗?云国公想让陆红娘当女官呢!” “怕什么?她无非就是知道如何丈量土地罢了!顶多做个弓手!” “没错,难不成还真的想当个女官?想当个从九品量田官都费劲。” 此弓手非彼弓手,是基层胥吏的一种,主业是测量田地,副业是打杂。 在大周,土地丈量工作是由多部门协同完成。 在中央,是由盐铁司,度支司,户部司负责。其中户部司有下设,度支司,金部司,屯田司。 至于地方执行机构,在各路转运司,每路会设劝农使负责田地核查,配备量田官实地丈量。 如果是县级单位,则是由县尉带着弓手进行测量。 陆红娘想当这方面的女官,最低级别就是县尉。 可是,县尉是县里的二把手,除了负责丈量土地,更主要的职责是掌管一个县的兵。 陆红娘只是会丈量而已,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连个普通大头兵都打不过,凭什么当县尉?! 别说河中府的世家和胥吏们都在等着看陆红娘的笑话,就连陆红娘的亲侄子陆清都为陆红娘捏了一把汗。 “姑姑,昨天我听崔乐天他们说,您这个女官怕是要够呛了。” 陆清是很崇拜云国公的,云国公既然说会请姑姑当女官,那就一定不会食言。 但是,陆清对自家姑姑没信心啊!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陆清知道姑姑是一点也不擅长搏斗,怎么去当县尉? 就算云国公敢让姑姑当县尉,姑姑也坐不稳这个位置,底下那些老油条的兵卒不得欺负死姑姑?! 陆红娘在经过一番和云国公的交谈后,对云国公充满了信心。 “云国公肯定有办法的,不是冲动的人。” 陆清想不到有什么办法。 昨天,崔乐天,文德元和柳光曦一群人商讨了一下午,也没想出来解决办法。 崔乐天当时就总结,除非是进行官制改革,否则绝对不会有女官。 官制改革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从开国到现在,官制就一直没变过。 “姑姑,如果云国公真的让你去当县尉呢?” 陆红娘咬牙:“那我就去!云国公肯定有她的道理,说不定是看到我身上有当县尉的潜力呢?” 陆清抱拳,表示佩服。 自己是云国公的迷弟,但好歹只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姑姑不是迷妹,但瞧她对云国公的崇拜,直接越过迷妹,变成死忠了! 陆清担忧地回到驿站。 大堂里的人看到他的神情,就知道女官一事还没结果。 崔乐天瞥一眼陆清,又把视线放回书上。 他在心里,早就给这个事儿判了死刑。 他上辈子根本就没有听说过陆红娘这号人,昭武女王确实是大刀阔斧地改革过官制,但那是在昭武女王登基后第二年才开始的。 虽然不知是何原因,这辈子的情况和上辈子的有所出入,但崔乐天相信,在大事上,肯定不会有大的改变。柳光曦叫住陆清:“云国公可能是一时冲动,要不,你劝你姑姑去辞了此事,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陆清不愿意听到这话,站在楼梯中央,居高临下,不满道:“你把云国公当成什么人了?她运筹帷幄,心思缜密,怎么可能会冲动,瞧不起谁呢!” 柳光曦神色冷下来:“听不出好赖话吗?休要把后宅那一套手段用在云国公身上,你在这里如此拍马屁,又有何用?云国公需要的是助力,是资源,而不是你的口。” 陆清嗤笑,头也不回地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门还没有关上,就听见大堂内发声一阵惊呼。 “什么?!云国公打算在三郡内实行经界法?!” 新鲜出炉的《云州周报》,在大堂内传阅。 首页上的【经界法】是如此的引人注目。 《云州周报》一如以往的风格,简洁且有条理地介绍经界法。 这是由云国公提出,全体官员通过的法案,将于元旦过后正式实施。 崔乐天瞳孔震动,像是受到了什么极大的刺激,自言自语:“不可能!经界法怎么可能现在提出?!” 他记得清清楚楚,昭武四年,才有经界法!那一年,江南富商为了抵抗经界法,于春季罢耕,最后成功在江南两郡暂缓执行! 崔乐天的双手止不住地微颤。 他早早地就把经界法给写好了,一直在等一个恰当的机会,把这个呈给顾南夕,以达到最大的利益化。 重生后,他不断复盘,决定避开各种坑,走一条上升最快的路。 这辈子,他不仅要成为顾南夕唯一的男人,还要站上权力之巅! 结果,用来作为敲门砖的经界法,竟然被人抢先了! 崔乐天的脸色十分难看,原本是打算以提举经界所为跳板,正式进入顾南夕的团队。可现在,提举经界所竟然变成了…… 文德元看到《云州周报》上的内容,心里酸溜溜的,像是柠檬成了精,再也维持不了平时的风度。 “陆娘子真是好命,一飞冲天啊!这可是提举经界所,从四品,高于知州!” 是谁羡慕了? 哦,是胥啊。 胥几乎要把眼珠子粘到《云州周报》上,后悔不叠:“我滴个乖乖,我当时为什么不愿意学算数啊?!虽然经界所是新成立的机构,很明显,十分受云国公的器重啊!” “不愧是云国公!说改革就改革,为了改革颁布新的经界法,还增设经界所!” 这速度,这效率,真是没谁了! 大家原本以为,半旬过去了,女官一事肯定没戏。 没想到云国公在半旬时间内,不仅连怎么改革都想好了,甚至直接开始实施了! 《云州周报》上,除了介绍经界所的具体内容,还公开招聘官员! 这确实是前无古人,头一次听说官员还有招聘的。 招聘的官职,人数,待遇,工作职责,考核要求,写的清清楚楚。 说句不好听的,大酒楼招伙计都没她写的清楚明白。 更关键的是,此次招聘面向全大周!(本章完) 620.第619章 这是千金买马骨 代表云国公诚聘各路英才,招聘职位如下: 中央经界所 一.提举经界所(一人):已定相州陆红娘担任。 品级:从四品(高于知州) 职责: 总领三郡经界事务,直奏云国公 制定《经界条式》,拟定技术标准 审批各郡清丈方案 二.同提举(二人) 品级:正五品 职责: 一人主管丈量技术(算术、测绘) 一人主管赋税核算(钱粮折算) 三.干办公事(三人) 品级:从六品至从七品 专业构成: 算学博士(精通《九章算术》) 图绘待诏(擅长绘制鱼鳞图) 刑狱推官(处理土地纠纷) 地方机构: 一:打量官(六人/县) 组成: 主打量官(一人,从八品,通晓算术) 副打量官(二人,流外官,持经界弓丈量) 书手(三人,记录数据、绘制图册) 要求:需通过「九章试」(考核面积计算、地形辨识) 二:覆量官(三人/州) 职责:抽检辖县20%土地,复核误差。 特权:可直奏提举经界所,绕过州县官员。 除此之外,还招聘了器械监理,图册编修,算学教谕。 并且表示,本次所招聘的官员必须要通过三郡组织的算术考试。 所有的岗位任期三年,不得连任,考核严格,但凡误差率超过5%即罢黜。 相对应的,待遇开得极高,平均俸禄超出同等级官员的一倍。 陆红娘看着手上的《云州周报》,双眼浸满了泪水,颤抖着抚平《云州周报》。 “姑姑!姑姑!你要当提举经界所了!这可是从四品啊!从四品!”陆清一得到消息,就不管不顾地奔到陆红娘的住处。 陆清笑得合不拢嘴,脸上的喜意洋溢出来:“姑姑,您可太厉害了!您是我们陆家官位最高的人!” 陆家女虽然牛逼,但架不住男儿们不是读书的料,虽然能走关系混个一官半职,那都是没有实权的。 陆家女婿当官的多,但那不是女婿吗?! 陆清兴奋得手舞足蹈,围着陆红娘直转圈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云国公肯定不会食言!云国公果然有胆量!她真的就敢进行官制改革啊!” 陆清的眼睛像是能发光,心里对云国公的佩服更上一层! 就问这世间还有谁,能像云国公这般说干就干?! 陆清几乎能看到光明美好的未来:“姑姑,现在您手底下只管了三个郡。等云国公坐拥五湖四海,您就是全国提举所!” 我去,想想都觉得好牛逼! 陆红娘心里的激动并不比侄子小。 她是相信云国公的,但没想到云国公会如此信任自己,重用自己! 这可是历史以来第一个提举经界所!而且还是由一个女人担任。 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会有多少人在关注此事。如果自己干的不好,必定会影响到云国公。 陆红娘死死咬着唇,眼神无比坚定:“我一定不会辜负云国公的期待!” 随着《云州周报》在大周各郡的发行,顾南夕采用新的经界法并且进行首次公开招聘的事,像海啸一般席卷各地。河南郡,田地光秃秃的,寒鸦落在枝头,呱呱叫唤。 一名又高又瘦的胥吏正拿着步弓,在田地里丈量。 他的裤腿紧紧挽着,脸颊消瘦,露出高高的颧骨,但动作却格外麻利。 与他配合的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胥吏:“老孟啊,要不咱们算了吧,学其他人那样,把以前的数据填上去。” 年老胥吏唉声叹气:“我知道你厉害,你测得准,但上头是收了人家的钱的,你把真实数据提上去,不仅得不着好处,还会被县尉大骂一通。年年都是如此,你怎么就一点儿也不改呢?” 老孟抿唇,沉默片刻后,这才说道:“上面对县里里有税收定额,他们把田地隐瞒下来,导致交税的田地数量减少,每亩交的税就会更高。于国于民,都是大害。” 老胥吏一屁股坐在田埂上,气喘吁吁:“那又如何?你就是一名不入流的吏,能做啥呀?能养活家人就不错了。” 老孟知道老胥吏说的是实话,但他就是不甘心。明明他才是正确的…… “爹!爹!爹啊!”一名半大的小伙子,手上拿着个什么东西在挥舞着,撒开脚丫子在田地里奔跑,状若癫狂。 老孟急忙站起身,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二郎,慢点!小心摔跤,可是家里出事了?!” 孟二郎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父亲面前,嘴唇不停地颤抖着,喉咙像是被一团堵住了,压根说不出话来。 他急得直掉眼泪,只能把手上的报纸摊开,示意父亲赶紧看报纸上的内容。 老孟定睛一瞧,儿子手上拿的正是最新的《云州周报》,上面【经界法】三个大字让人瞩目。 孟二郎见父亲看懂了,急忙把报纸一翻到招聘公告那一页,带着颤音道:“爹!打量官!打量官!” 孟二郎不敢想主管三郡的提举经界所,同提举,办公干事,但他有信心,以自己阿爹的能力,足以担任打量官。 老孟脑子嗡嗡一片,整个人像是踩在云端上,不该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我,我没有秀才身份啊!” 想要当官的话,肯定得走科举。老孟对写诗文一窍不通,只爱算数,自然不可能考上秀才。 孟二郎的眼泪哗啦啦往下流,这是天降机缘,百年难得一遇的天降会缘! “爹,不考诗词,只考算术,没有要求身份,籍贯,年龄,出身!” 老孟的身体微微颤抖,他今年已经四十六了,他以为自己这一辈子算是走到头了。 可是现在,有一个让自己,甚至全家实现阶级跨越的机会摆在眼前! 老孟竟然有一些退缩:“真的假的,我能行吗?” 孟二郎鼓励道:“县里头,有谁比你在这方面更厉害?为何不去试一试?” 老孟:“可我听说云国公凶狠残暴,她是叛国逆贼。” 孟二郎:“她如果真的凶狠残暴,为何只见流民向三郡逃去,而不见三郡的人逃往南面?” 老孟动摇了:“可我是河南府的人,云国公会用我吗?” 孟二郎眼睛亮亮的:“爹,云国公说了,诚聘各路英才呀!她这是在千金买马骨呢!” 老孟深吸一口气,看了眼考试时间,咬牙道:“我去!”(本章完) 621.第620章 搞大事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各个地方。 南郡的朱大人一看到《云州周报》,心里就暗道不妙。 果然,没过两日,就得知手底下有不少胥吏想要请假去河中府参加考试。 “顾南夕是真的损!考试时间居然定在十二月,地点是河中府。” 留出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就算是坐马车,也能从南郡赶到河中府。 更何况河中府水路通达,坐船又便宜,冬季本来就是万物休养生息的时候,大家伙有的是时间! 幕僚拿着《云州周报》翻来覆去,足足看了七八遍,这才放下报纸,长叹一声。 “不愧是云国公!技术官员垂直管理,使其专业化分工,量化考核,独立监督!这种管理模式,是怎么想出来的呢?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吗?” 大周官场三冗的毛病,几乎每个有识之士都能看明白。 云国公新提出来的经界法以及经界所,则让人眼前一亮。 幕僚还从没见过这样简洁专业的的设置! 虽然这样的官员设置不可能用于整个大周甚至其他部门,但从中也能看出,云国公对未来官场的规划倾向。 那就是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减少官员臃肿。 朱大人则看的更深远:“她还为以后留了余地。现在她手里只有三个郡,等到她手里有十个郡,甚至更多,提举所将会升为全国提举所,再在中间设一层路经界使,就能实现大范围面积的垂直管理。” 除了经界所,经界法更让朱大人感到心惊。 土地制度向来都是朝廷工作的重中之重。 而经界法则是明确地把改革利剑指向土地制度。 “顾南夕的目的是想通过系统清丈土地,明确产权,整顿税负,解决因战乱导致的土地兼并,税收混乱等问题。野心昭然若施啊!” 顾南夕手底下一共才三个郡,云州,朔州和河中郡。 这三个郡里,土地兼并最严重的是河中郡,但顾南夕直接收归国有,没必要在此时进行这么大的改变。 那么,经界法针对的是谁? 自然是土地兼并极为严重的京都以及江南。 顾南夕这是把京都江南,甚至是整个大周都看成她的囊中之物了。 朱大人站起身,走到门口,望向北方,眼神里是止不住的担忧。 顾南夕和官家终有一战,只是不知这场战争要打多久,要持续多久,又有多少百姓会因此流离失所? 遥远的京都,街道熙熙攘攘攘,运河依旧繁忙。 老百姓照常过着自己的日子,准备为过冬储存干菜,殊不知,京都的士子和官场因一份《云州周报》产生了一次大地震。 “真是胡闹!我们苦读数十载,历经县试,乡试,殿试,才能披上这层官衣,戴上这个官帽!而云国公,却像招伙计似的,招聘官员!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真是破大防! 虽然这招的都是明算科的官员,但这是一条垂直上升的通道,有明确的晋升路线和岗位设置! 这一点和以前是大大的不一样。以前明算科出身的官员,九成止步于从七品,同级别官职俸禄,明算科出身的人比进士科出身的要少五分之一。 也就是说,进士科的正八品月俸37贯,同样正八品的明算科,只有30贯。 而且,明文规定,明算科的不得担任御史台,翰林院等清要职位。 明算科出身的,最好的职位也就从八品户部清吏司主薄,正八品勾院判官,从七品都水监丞。 “实在是过分!这个什么破经界所,一个提举居然是从四品,同提举居然是正五品!这让我们老老实实走科举的学子,如何作想?!” 有进京赶考的学子拍桌子,噔噔响,五官扭曲,显然是愤怒至极。 另一人也很不服气:“就连前朝女皇时期,也没出来个正儿八经的女官!这陆红娘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敢担任从四品的提举?!” 不仅是准备高考的学子生气,进士科出身的官员更生气。 这就好像一直被自己瞧不起,踩在脚下的邻居突然暴富,并且有可能发展的比自己更好,站的位置比自己更高。 这件事让人完全无法接受! “李阁老,您可得管管这件事!只要通过算术考试,就能成为三郡的官员,这对天下学子,何其不公?难堵悠悠众口啊!” “没错,李阁老。这陆红娘何德何能,居然能担任从四品的提举?她既没读过四书五经,又没有考过科举,何以服众?!” “李阁老,云国公颁布经界法,增设经界所,实乃动摇国本之举,却未曾上书禀告诸位上官及官家,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没错,要我说,就不该惯着云国公,以至于把她的胃口养得越来越大!” 一群不服气的官员集体拜访李阁老府。 《云州周报》在大周各郡畅销。 李阁老自然也知道此事,他原本还在闭着眼睛听诸位同僚的抱怨,却听见有那不识数的竟敢口出狂言。 李阁老猛地睁开眼睛,望向方才说狂言的几位官员,眼神冰冷:“官家好不容易放下与云国公的芥蒂,若是你们中有谁,敢因一己之私,在其中挑拨离间,莫怪我容不得你!” 原本愤怒的气氛被泼下一盆凉水。 在场的众人这才惊醒,对面站着的人是谁?那可是云国公! 云国公请罪的折子都不是自己写的,官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云国公拿下宋守节一事,都不曾高高拿起,就直接这么轻飘飘过去了。 官家甚至都没跟云国公提出放宋守节回来。 屋子里的所有人,全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吃了一肚子气,却坑都不敢坑一声。 云国公的嘴和腰杆子,就和他们云州的枪杆子一样硬气。 她没有在云州或者河中府登基,就已经是很给官家面子了。 如果不想和云国公正式翻脸,对于经界法和经界所,别说是他们,就连官家也得捏着鼻子认下此事。 比起进士科出身的人,明算科的官员们得知此事后,弹冠相庆。 “云国公,云国公英明!”(本章完) 622.第621章 又革新?! 相州,陆家。 陆家家主抱着陆夫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小妹出息了,小妹当官了,小妹站起来了!” 陆家家主突然想起什么,急忙站起身,就要往祠堂跑:“我要给爹娘和列祖列宗烧炷香,我们陆家再也不是卖女儿的人家了!” 陆夫人急忙跟上去。 陆家家主跪在蒲团上,手里拿着三炷香,看着面前一排又一排的牌位,眼泪又要掉下来。 陆家一直以来都阴盛阳衰,女子多且能干,男儿少又样样不行。 陆家家主这一辈就他一个男子,姐姐妹妹们几乎全部出嫁,只剩这个小妹游历四方。 陆家家主早就想好,如果小妹一直不成亲,他就把陆清过继到小妹名下,总不能让小妹死后无人供奉香火。 现在好了,小妹一飞冲天,直接担任从四品提举,是家族里官位最高的人! 陆夫人陪着陆家家主恭恭敬敬上完香,陆家家主盯着牌位,坚定道:“我们陆家彻底投靠云国公!” 陆夫人张张嘴,想说相州可是紧邻京都,万一双方起战事,远在相州的陆家恐怕会举步维艰。 陆家家主却想得很清楚:“有小妹做榜样,我们的大娘三娘四娘也可以去当女官!还有那臭小子,一心想进控鹤府。与其左右摇摆,还不如押注一头!” 陆夫人想想自己的几个闺女,能去当官,谁又愿意嫁人当妾呢?! “行,明日我们就去拜访宋家。” 陆家和宋家越走越近,这一幕也落在相州州很多人眼里。 他们不敢像陆家那样孤注一掷,但是押在云国公身上的筹码,还是可以再增加一些的。 例如黄家,干脆把继承人黄锦程也派去河中郡,探查情况。 因云国公和大周朝廷的关系在近期有所缓解,各郡通往河中郡的商路在逐渐恢复中。 光河上的运船就比前几个月增加了近乎四成。 黄锦程并没有跟随自家的货船北上,而是带了十来个护卫,坐上客船。 这艘客船,人员复杂,有来自京都的,也有来自两湖两广的,甚至还有来自南郡的。 “你们看过《云州周报》吗?云国公新成立经界所,说是要公开招聘官员,这事真是前所未闻。” 有个商人打扮的富商,端着个茶壶,在甲板上凑堆。 “听说过。不限身份,年龄,户籍,机会难得!可惜我算数不好,不然高低得去搏一搏!” “对了,那个鱼鳞图册,谁听说过?” 本在甲板上吹风的老孟竖起耳朵,在招聘公告里,招三个干事,其中一个是图绘待诏,要求擅长绘制鱼鳞图册。 可是,老孟担任胥吏这么多年,从没听说过这个东西,问了一圈的同僚,全都不知道。 一群人纷纷摇头,表示从没听过这个东西,猜测应该是河中郡那头弄出来的新玩意儿。 略过这个话题,众人又开始谈论起云州三郡的改革。 “最近云国公的动作越来越大,如雷霆一般,想必三郡未来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人却不看好三郡的改革:“当年王相公备受官家信任,也说要改革,闹得沸沸扬扬。最后实行不到几年,便不成了。”老孟忍不住开口道:“两者如何能相提并论?王相公再如何改,也没敢动摇世家的核心利益,世家们根本就不怕他。云国公可就不一样了。” 云国功可不像王相公那么好说话,谁敢在她面前嘚吧,小心人头落地。 很多人就因为云国公的手段,她他阴狠毒辣,独断纲行。 但老孟知道,只有如此,才能把改革推进下去。 黄锦程前段时间去江南给黄家置办田地,一回相州就被老爹派去河中府,压根不清楚最近又出了什么大新闻。 黄锦程让身旁的小厮去端些茶点,以供大家食用:“诸位老哥,我刚从南面回来,有许多事情不曾听闻。你们说的改革是指经界法吗?” 小厮端上来的糕点有酥油泡螺,栗子糕,蜂糕。 卖相好,味道好,价格也好。 众人很自觉,只拿了一两块,就不再多拿。 吃人手短,又加上这不是什么大秘密,便有人细心解释。 “不是经界法。在经界法颁布没几日,云国公又公布了几条税赋革新。”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黄锦程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如果说土地政策事关每个人的肚子,那么税负革新就事关每个人的钱袋子。 黄锦程让小厮去拿一坛子酒,给众人倒酒:“老哥,这事儿我真没听过,麻烦你们具体说说。” 在船上,呆着也是呆着,还不如一堆人一起聊聊天,喝喝酒,凑凑热闹。 “我听小舅子说过,三郡要搞什么鱼鳞账册,我也听不明白是咋回事,只知道他们的田契都是印刷出来的,格式都是一样的,只需手动填写姓名等等。” “我是行商,我关注的就是商税这一块儿。三郡将于年后开始实行商税梯度制,按照货值分等百贯,以下百分之三,千贯抽百分之五,贯抽百分之七,里面包含了过税和注税。” 这个消息顿时吸引了甲板其他地方的行商。 “真这么便宜?!经界法一出,我还以为云国公是打算重农抑商呢!” “我滴个乖乖,田税降了,商税也降了,云国公还要养兵,他们有这么多钱吗?” “管她有没有,我们挣钱就好了!看来,跑一趟河中郡是跑对了!” 有人开始动起歪脑筋:“听说三郡提供无息贷款,如果我们用这些钱去整货款,再运回三郡……” 虽然货款要本地人才能贷下来,但给当地人一点好处,不就能拿到名额了? 人群中有人嗤笑:“你当云国公傻呢?你无非是想利用贷款,撬动资本,收购大量货物,再惜售,抬高物价!” 那人被说中了心思,顿时羞恼起来:“关你屁事?” “不关我的事,我就提醒一下你,三郡的市易司可不是吃白饭的!你先去了解一下三郡对于恶意抬高物价的处罚吧,免得人头不保。” 黄锦程听了满脑子的争吵,对三郡好奇起来。 等他下了船,去驿站找弟弟黄老三时,却跑了个空。 “什么?他们跟着云国公一起回云州了?!”(本章完) 623.第622章 过得很好 云州,寒风料峭,细雨飘飘。 抚冥镇外的集市却格外热闹。 “新杀的羊!血,热乎!对身体好!”牧民操着一口不甚流利的大周话,比划着手势,推销今年的肥羊。 今年云国公把鞑子赶出草原,曾经被鞑子占据的肥沃草场,被云国公按照功劳大小,分给草原各部。 一下子多了这么多草场和水源,部落里的牛羊马匹吃的膘肥体壮。 牧民们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牛羊,媳妇孩子会被鞑子抢走。 也许是牛羊们也知道这是一件大喜事,一窝接一窝地下崽子。 “你们部落不是离武州更近吗?怎么不去武州赶大集?”有居民挑了一块羊排,让牧民帮忙剁成一条一条的。 牧民拿起案板上的刀,刷刷几下,就给剁完了:“不一样!什么时候去武州都可以,但抚冥镇大集可就一年一次。” 他这话,也说出许多牧民的心声。 抚冥镇是个什么地方呢? 大概是他们在最凛冽的寒冬,上天赐予他们的一把火。 是在永恒的黑夜中,一直燃起的明灯。 是他们拼死也要守护的一片净土。 是他们心目中永远的家园。 抚冥镇外的集市比去年要扩大了将近一倍,即便如此,依旧热热闹闹。 当年立在抚冥镇外的大周界碑,也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 夏乐知跟在他爹夏掌柜身后,听着阿爹用草原话跟牧民们讨价还价。 “我买的羊多,你们价格给我便宜一些。” 牧民挠挠头,神色有些为难:“价格已经很低了,我们还要过冬呢。” 夏家食肆的生意很好,把左右两间铺子全盘了下来。 食肆每天消耗的羊肉量很大,夏掌柜便想着来集市,亲自选购一批。 这个牧民卖的羊真的很不错,一看就很肥。 夏掌柜和牧民继续讨价还价,夏乐知则和格尔朗打起招呼。 “格尔朗,你一个人来的?” 格尔朗随他爹,长得又高又壮,比夏乐知高出一个头:“对呀,我阿爸去巡逻了。部落来这集市卖羊,我阿妈去给族长搭把手。” 夏乐知好奇道:“今年你们部落还会在附近过冬吗?” 格尔朗点点头:“族长派人种下来的草种子,长得很茂密,部落还会在去年的地方过冬。乐知,你什么时候升学啊?” 夏乐知可是百川书院蒙学部的第一,成绩顶呱呱。 夏乐知笑道:“夫子说,明年我就能参加科举考试,争取考上秀才。你呢?我听说,你过了云州军事学院的招生考试?” 格尔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侥幸考上的。” 格尔朗后怕道:“军事学院就招一百五十名学生,我排第一百五十名!比第一百五十一名就多出一分。多谢你平时帮我补课。” “客气!同学之间,搭把手的事。” 两人还想再说点什么,就夏掌柜掏出袋子和牧民一起去办事处签订大宗契约。 “乐知,我们该回去了。” 夏乐知和格尔朗告别,快步跟上夏掌柜:“爹,价格谈下来了?” 夏掌柜把签订好的契约,小心翼翼收进怀里,在三日后,牧民会赶着羊群去怀朔镇,到时候再结尾款。“没有。罐头厂也在大量收购羊肉,羊肉价格下不来!” 夏乐知:“我们和南面关系不好,这么多罐头,能卖出去吗?” “谁会跟钱有仇?再说了,卖不出去就卖不出去,可以留着做军粮。” 经过上一次大战后,许多云州人就养成了囤粮的习惯。 囤粮,囤罐头,反正只要能囤得住,就囤! 万一再跟南面开战,他们这些粮食还可以拿出来给上战场的将士。 父子俩穿过集市,来到抚冥镇镇的北门。 为了方便商队进出,北门被扩大了一倍,但来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想要进出城,依旧要排队。 “大将军颁布了新的经界法,还要招人,不少人都打算去试一试。” “可惜我在算数方面没有天分,只能去厂里做工。” “厂里待遇多好啊,别人想进还进不去呢!”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排队的人有男有女,无一例外,每个人都对未来充满着希望和信心。 负责查验的守城士兵动作很快,没过一会儿,就轮到了夏掌柜夫子俩。 “乐知,咱们得快点,你阿娘还在医学院等我们呢。” 医学院设立在抚冥镇,名声在外,不光是云州七镇的人,就连朔州,幽云十六州的百姓,都喜欢来医学院看病。 扁鹊安觉得这种情况,太过劳民伤财,把问题捅给云国公后,云国公决定实行医疗分级制度。 也就是在七个镇子以及幽云十六州设立卫生所。 根据人口的多少,配置相应的大夫,护士,可以救治百姓们的头疼脑热发烧。 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病症,再把病人转诊到医学院。 夏乐知的阿娘通过了怀朔镇卫生所护士的面试,正在医学院接受培训,如果培训顺利通过的话,他阿娘将会成为怀朔镇卫生所的正式护士。 提到阿娘,夏乐知加快了脚步:“我都快半个月没见阿娘了,好想她。” 夏掌柜也很想自己的媳妇儿,可是,从北城门到医学院,走路就得走将近半个时辰。 于是,夏掌柜冲着在路旁停着的一辆三轮车招招手:“车夫,我们去医学院。” 三轮车很快就过来了:“十五文一人。” “成!” 夏乐知和夏掌柜坐上三轮车,同车夫攀谈起来:“现在抚冥镇通勤车有几条线路了?” 车夫用脚一踩,三轮车便慢悠悠地走起来:“南北城门一条,东西城门一条,专线去罐头厂,羊毛厂两条。” 不愧是抚冥镇,线路都比怀朔镇的要多两条。 “价格也是五文一人?” 车夫点头:“当然了。根据最新发的《诸色杂卖则例》,通勤车的基础价格是五文一人,三轮车允许拼座则是十文一人,单独雇车则是五十文。遭遇雨雪天气加价一半。” 车夫的语气带着骄傲:“我们可是正经车夫,要向车管所登基核实信息,领运营许可证的。” 云州七镇大修后,基本上每条道路都用的土水泥路,看上去格外平坦整洁。 因为轮胎的出现,在道路上行走的大多数都是三轮车和自行车。 至于马和驴,则大多数用于云州以外的道路运输。 夏乐知:“你们交的月课多吗?”(本章完) 624.第623章 谁回来了? 第623章 谁回来了? “原本是两百文一个月,最近云国公进行税改,我们就降到一百八十文一个月。” 自从云国公打下幽云十六州后,整个北面的商路几乎全部打通,来往的胡商和幽云十六州的汉人,几乎要把七个镇子填满。 三轮车和自行车在云州很普遍,但在其他的地方则是很稀少。 但凡来云州的外地人,都想试一试。 因此,无论是通勤车还是运营三轮车,生意都很好。 稍微努努力,一天就能赚上一百来文。 夏乐知咋舌:“月课真的不贵。” 车夫点头赞同,言语里满是骄傲:“可不呗,我曾经拉过一个京都的客人。他说,京都也有类似的业务,不过用的是轿子和驴车。轿子一个时辰收费三百文,贵得很呢。他们一个月的月课就要五百文。” 看上去好像赚了很多,但一个轿子要四个人抬,分到个人身上,也没赚多少。 夏掌柜撇嘴:“我还是喜欢咱们云州的三轮车,多稳当,轿子晃晃悠悠的。” 车夫咧嘴乐:“我也觉得,咱们云州才是最好的。” 比起京都的驴车,云州的三轮车更加便捷,不用找专门的车马场,收工回家就能放进自家院子里,还不用担心会丢。 抚冥镇内也有专门的车辙铺子,负责修理车轮,补胎的价格在五十文左右。 毕竟用的是橡胶轮胎,橡胶都是来自于御夷镇的杜仲树。 御夷镇通过橡胶赚得盆满钵满,日子好过得很。 三轮车在平坦的大道上骑得飞快,原本镇子里的定北路,趁着这次大修更是拓宽成六个车道。 在六个车道两边则是预留给行人的马路,马路两边则是营业的商铺。 这是抚冥镇进行一次极为大胆的城市规划创新。 抚冥镇不再设置专门的坊市,而是把商铺分散在两条主大道两侧。 然后在南面开设一个大宗贸易坊,大宗贸易坊的旁边则是牛马交易坊。 抚冥镇原本镇中心的广场依旧保留着,用来给偶尔摆摊的农民们以及规模较小的外地行商,开集市。 这相当于是把百姓日常生活的购物需要和商队的大宗交易分隔开来。 夏掌柜坐在三轮车上,观察来来往往的行人以及商铺,发现商铺大多以食肆,茶楼,成衣铺子,典当铺,书铺,杂货铺为主,生意都还不错。 “乐知,咱们回去后,也在怀朔镇买一个商铺。” 抚冥镇是云州七镇中,基建建设最快,恢复的最快,也是第一个尝试新模式的镇子。 怀朔镇的颜同初对这样的模式,不大有信心,于是放缓了怀朔镇的基建,打算看看抚冥镇的效果如何,再做决定。 事实证明,抚冥镇的这次创新深受百姓们的好评。 如果想逛街,他们再也不用从镇东头赶到镇西头,只要走到主道两旁,总能找到几家食肆或者杂货铺。 当然,如果他们有指定想去的店铺,可以选择走路去,也可以坐通勤车,或者租三轮车。 总之,生活比以往要便利许多。 颜同初见到这样的结果,便决定结合怀朔镇的特色,在怀朔镇的北面专门划下一个区域,建设大型商业中心。夏乐知还没回话,车夫就好奇道:“你们说的是怀朔镇的购物中心吗?” 夏掌柜诧异:“你也知道?” 车夫骑车的速度不变,很是健谈:“是啊,最近拉的客人,很多都在谈论这件事。外地的,本地的都有。听说投资太大,颜大人打算向云国公请示过后,再动工。” 夏掌柜对这个项目很看好:“北面商路完全打通,不少幽云十六州的汉人想回南面看看。我们云州这么好,他们来了之后肯定要多待几日,吃穿住行,都是费。” “可不就是这个理!我们坊几个年轻后生,脑瓜子灵活,联络了一支牧民,去武州拉客人。” 夏乐知茫然:“拉客人?” 车夫眼神里只有欣慰,没有一点嫉妒:“是啊,还是年轻人聪明。武州是咱们云国公亲自拿回来的,一个个对云国公崇拜的很,又加上这里毕竟是祖地,都想回来看看。” 车夫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但不是每个人都敢走这么远的路,而且也不知道云州是什么个情况,所以没敢出门。这群年轻人,便去武州开旅游团,负责护送客人往返武州云州,安排吃穿住和游玩。” 夏乐知眼睛瞪得溜圆,还能这么做生意?! 夏掌柜满是赞叹:“是我局限了,还用以前的赚钱方式。咱们云州日新月异,机会遍地都是,只看敢不敢想,敢不敢做!”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双方交谈的意犹未尽,医学院却到了。 夏掌柜麻溜地给钱,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医学院门口站着的人影上。 “夫人!” “娘!” 父子俩快步走到夏夫人身边,就见夏夫人正探着脖子,往医学院大厅看热闹。 大厅里,两拨大夫正在吵架,周围围了一圈患者和护士。 夏掌柜认出领头的两名大夫:“这不是黄大夫和张大夫吗?他们往日关系好的很,怎么吵起来了?” 这两名大夫都是带艺拜师,很受扁鹊安的器重。 夏夫人捂着嘴小声道:“咱们不是要在朔州和河中郡设卫生所吗?黄大夫和张大夫都不想外派,这不就吵起来了?” 说句心里话,夏夫人很理解两位大夫的心情,如果医学院把她外派到河中郡,她也不乐意。 夏掌柜:“我记得,他俩都不是咱们云州本地人吧,往南面走,不是离家乡更近吗?” 夏夫人翻白眼:“两位大夫才写完信回老家,让家人们搬到云州来。” 夏掌柜了然,云州这么好,眼见日子蒸蒸日上,谁会想离开? 两位大夫吵得不可开交,马上就要打起来,突然门口传来有一阵欢呼声。 “云国公回来了!” “云国公回来了!” 夏家人急忙寻声看去,只见街道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人群和车辆都向着南城门蜂拥而去。 两位大夫也不打架了,连白大褂都来不及脱,冲到医学院的停车场,骑上自己的自行车,就要去迎接云国公。 夏掌柜也急忙拦住刚才的车夫:“包车!送我们去南城门!” 625.第624章 我回来了 第624章 我回来了 抚冥镇南城门外,顾南夕望着修好的城墙,眼眶湿润了。 自己走之前,出门破破烂烂的,青砖上处处是裂纹。 整个云州,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悲壮。 再次回来,云州百姓就像坚强的战士,在战火带来的苦难中再次站起来! 顾南夕的鼻子酸酸的,在这一刻,思念如潮水一般,把整个人淹没。 只有四个字能形容顾南夕此刻的心情,那就是近乡情怯。 在王不喜,颜同初和云烟给自己的书信里,云州蓬勃发展,每个人都在向着共同的目标努力。 可云州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不亲眼看一看它,顾南夕放不下心。 崔乐天等人站在顾南夕的身后,看着这位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在官场上勇于改革的云国公,居然在一个小小的城门面前,露出踟蹰之色。 崔乐天开开口,想说什么,却发现不知从何说起。 这里是云州,是上辈子他都不知道的过往。 上辈子,云州是昭武女王心中不可触碰的一根刺。 昭武女王思念它,记挂它。 终于在昭武十年,亲自出征,北定草原,收回幽云十六州。 这辈子,云州幸存,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崔乐天有一瞬间的恍惚,自己真的能凭借上辈子的记忆,攀上权利之巅吗? “这里就是云州吗?虽然城池很大,但和京都没法比。” “这土水泥路倒是有意思,看上去黄黄的,没想到这么坚硬。” “人比我想象中的多,真是太好了。”有年轻士子轻舒口气。 他们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跟随云国公来到云州。 现实却比想象中的强太多!云州不是鸟不拉屎的偏远之地,也不是处处死尸的荒城,更不是野蛮血腥的未开化之地。 云州繁华,人口众多,虽比不上京都,但在三郡之中,却是独占鳌头。 士子们叽叽喳喳,小声讨论着云州,没有一个人敢催促云国公进城。 就在这时,一个骑着三轮车送货的车夫,按响车铃:“前面的郎君们,麻烦让一让!这是车辆专用道,人行道在旁边。” 文德元不悦皱眉:“大道如此之宽,你管我走哪条道?” 车夫瞅一眼文德元,挑眉:“外地来的?我可是好心提醒您,入城后,可不能在大道上瞎晃荡,被交警罚款事小,万一被车撞了,您也遭罪不是!” 文德元嗤笑,小小一个边防小城,又是刚经历战乱,能有多少人?能比京都还人多吗?!真能吹! 文德元本想开口训斥一番,却见云国公急忙闪到一边,还向车夫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出门太久,一时情难自禁。您请!” 车夫嘿嘿一笑,右脚用力一蹬,装满货物的三轮车吱吱呀呀地走起来。 等车夫超过顾南夕一行人大约十来米,车夫猛地急刹车,回过头,脸上写满了错愕。 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车夫用手揉了揉眼睛,再三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车夫急忙下车,连货物都顾不得管。 车夫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顾南夕面前,激动得满脸通红,话语堵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口。 满腔的激动无处宣泄,车夫咣当一下跪下来,用力磕头:“您回来了,您回来了!我们还以为,您不要云州了呢。” 车夫的突然动作,把崔乐天等人吓了一大跳。 柳光曦抚摸着胸口,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你这憨货,忒莽撞!”周围路过的行人没有注意到柳光曦在说什么,他们的视线都死死地盯在顾南夕身上,直到再三确认,真的是云国公回来了,一个个眼眶通红,眼泪珠子在里头直打转。 他们不约而同地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齐齐高呼:“恭迎云国公!” 这一刻,原本车水马龙的宽阔道路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无论是三轮车,自行车还是行人,全都停下来。 道路上,是一个个虔诚跪拜的身影。 顾南夕吸吸鼻子,扶起跪在自己前面的车夫,高声道:“我回来了,我回家了!” 回家了? 回家了! 现场响起一片抽泣声。 随着云国公的战线不断往南推进,云州百姓在为云国公感到骄傲自豪的同时,内心最深处都藏着一股担忧。 那就是云州比不上京都,云国公会不会不回云州了? 现在云国公说她回家诶,她把云州当家啊! “欢迎云国公回家!”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我们要为云国公接风洗尘!” 南城门处突然响起一阵骚动,众人寻声望去,就见一群人像疯了一般,脸上带着狂热,往城外涌来。 他们挥舞着手,声嘶力竭:“云国公回来了!” 热烈的欢呼声响彻天地。 站在城墙上的士兵,不断地挥舞红色旗帜,表达自己对城池的主人,土地的主人归来的期盼心情! 咚咚咚!咚咚! 城墙上的战鼓擂动,这是大军得胜归来的鼓声! 刺史府内,照常开例会的王不喜等人,听到鼓声,齐齐一顿,面面相觑。 王不喜望向顾海:“我们派兵出征了?” 顾海摇头:“西夏边境只有小范围的骚扰,顾十三足以摆平。没有接收到兵员调动的消息。” 苏云烟有些着急:“鼓声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人私自调兵?” 颜同初拿着计划册,往门外探了探,没看出啥来,便催促道:“别管那些了,总归不是敌袭。快来帮我想想,这份计划书还有什么错漏,需要补充?若是没有问题,我就派人送去给大人。” 苏云烟摇摇头:“我觉得你的计划很好,最大的问题就是咱们钱不够。” 扎心了! 云州建设,处处要钱,确实没有多余的钱供他建商业中心。 就在几个人商议之迹,就看见原本趴在角落的小,突然竖起耳朵,耳朵微微动了动,似乎听到了什么。 小如闪电一般窜了出去。 “小?!”苏云烟焦急呼唤。 阿娘可喜欢小了,她带兵去河中郡的时候,还特意托人把小送回云州,让自己照顾! 它怎么突然跑了?! 就在小消失没多久,整座抚冥镇似乎都震动了,排山倒海的欢呼声,镇得人耳朵嗡嗡响。 听清楚他们在喊什么后,苏云烟的脑海一片空白:“阿娘回来了?” 626.第625章 这么卷? 顾南夕的回归,差点引起一片骚乱,幸好王不喜和顾海及时带兵来维持秩序。 就算这样,顾南夕也寸步难行。 她怀里抱着胖的跟小猪似的小,坐在三轮车上,两边是蜂拥的人群。 王不喜和顾海护在三轮车左右,生怕自家大人被百姓冲撞了去。 傅明远非要当车夫,亲自着三轮车,带大人回家。 苏云烟也坐在三轮车里,紧紧挨着顾南夕,恨不得取代小的位置,被阿娘抱住才好。 因百姓们太过热情,三轮车的速度比走路还慢,车轮每转一个圈就引得众人欢呼不已。 顾南夕向两侧招手,在人群中看到不少熟悉的脸庞。 “耿大娘,你们也来了?” 耿大娘被点名,激动的浑身发抖,壮硕的身躯挤开挡在自己身前的两个人:“快让让,我是耿大娘,大人喊我呢!” 前面的两名汉子往两边让了让,羡慕地看着耿大娘。 耿大娘一看到顾南夕,眼泪就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掉下来:“大人,您瘦了,您辛苦了!” 顾南夕回给耿大娘一个笑容,再摆摆手。 耿大娘贪婪地望着顾南夕的背影,心里又胀又酸,大人终于回来了。 “娘,大人回来了,爹是不是也跟着回来了?”耿大郎轻轻问道。 耿大娘表情一僵,糟糕,只顾着关心大人,忘记问老头子的事儿了。 耿大娘瞪了自家儿子一眼:“你爹回没回来,你没注意瞅吗?” 耿大郎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憨厚道:“瞅了,我爹就在后面的护卫队伍里,冲您摆手呢,您也没理他呀!” 耿大娘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决定待会儿回家整治一桌饭菜,再上酒肆买一坛子好酒,破例让老头喝一餐酒。 欢呼声一路接着一路。 人群中的夏掌柜扛起夏乐知,坐在自己的肩头,焦急道:“看到大人了吗?大人到哪儿了?” 夏乐知的眼神很好,兴奋道:“快了!快到了!” 夏掌柜的视线被前面的人挡住,整个人急的不行,生怕错过大人回归的这一幕。 事实证明,大人到没到跟前,不用眼睛看,光听身旁的欢呼声就能判断出来。 夏掌柜周围的人突然扯起嗓子,高喊:“欢迎大人回家!” 夏掌柜就意识到,大人来了,眼眶瞬间湿润起来。 夏乐知疯狂地摆手,高兴得直蹦哒,等到再也见不到云国公身影,欢呼才渐渐小了下来。 夏掌柜这才感觉到肩膀的酸痛,龇牙咧嘴道:“儿子,你快下来,我脖子要断了!” 夏夫人连忙扶着夏乐知下来,看着夏掌柜痛苦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伸出手帮夏掌柜捏捏脖子。 “多谢夫人,夫人不愧是培训班课业第一,这手法绝了!” …… 从城门到刺史府,短短的一段路,竟然从天亮走到了天黑。 直到刺史府关上大门,抚冥镇还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海洋中,百姓们自发地为顾南夕的回归庆祝。 崔乐天等人跟着顾南夕入刺史府,他们的脸上挂着震惊。显然,今天发生的事冲刷了他们的认知。 “真是太热情了。” “我滴个乖乖,我一直以为官员离任时被送万民伞,是假装的,是官员为了扬名。今天看到云国公被恭迎进城的这一幕,我算是彻底相信万民伞一事了。” 文德元的表情有些复杂:“万民伞有真有假,但云国公是真的。” 柳光曦啧啧啧两声:“早就知道云国公深受云州百姓的爱戴,却没想到是这样爱戴!” 柳光曦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就算官家亲自来云州,恐怕都享受不到这个待遇。 众人等在院子中,等待云国公的安排。 绿梅受顾南夕的吩咐,过来安排这群相州的公子哥。 这群公子哥的长相着实不俗,他们光站在那里,整个院子就蓬荜生辉起来。 绿梅脸上挂着姨母笑,眼神里满是欣赏:“诸位郎君,一路辛苦。我奉大人之命,带诸位去云州驿站。” 陆清诧异:“我们不住刺史府吗?”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不住刺史府,怎么近水楼台先得月? 绿梅看一眼陆清,就把本人和画像对上号,知道此人的姑姑是主子打算重用的陆红娘,便温柔地笑道。 “主子也想留你们住刺史府,可惜刺史府不大,住不下这么些人。” 黄老三不信,总共才二十来个人,怎么可能安排不过来? 自家的庄子都能住下三十人,何况这是刺史府,是云国公的府邸! 绿梅瞧出这群年轻人眼里的不信,本意不想理会,但郎君们实在是过于俊俏,让人都多了几分耐心。 “我们刺史府也就二进的院子,是真住不下这么多人。” 柳光曦倒抽一口冷气:“怎么这么小?” 看到郎君们脸上齐刷刷露出怀疑人生的神色,绿梅噗嗤一下笑出声:“这还是翻修过的呢。你们若是早来几年,就能发现这亭子还是茅草亭。” 柳光曦恍恍惚惚,云国公就住在这地方?! 崔乐天有些意外,但认出眼前这名侍女这是昭武女王最受重用的心腹绿梅姑姑。 崔乐天眼睛微眯,决定在绿梅姑姑面前留个好印象:“我们初来乍到,对云州不甚熟悉,劳烦您跑一趟。” 崔乐天拿出荷包,被绿梅婉拒:“来之即是客,这是我该做的。” 绿梅带着这群公子哥浩浩荡荡地离开刺史府。 此刻,顾南夕被苏云烟抱着胳膊,膝头上趴着一只胖乎乎的小,下首两排,则坐着王不喜,颜同初等人。 顾南夕见他们都直勾勾地望着自己,也不说话,便笑道:“怎么?我不过离开短短数月,我们之间便生疏了?” 大堂内,烛火通明。 王不喜感受到久违的心安,略带埋怨:“我们不是怕您乐不思蜀吗?当日出发时,听您说去去就回,结果一走就是数月。” 顾南夕眼神带着歉意:“形势瞬间万变,我不得不改变作战计划,辛苦你们了。” 颜同初不像王不喜那般能言善辩,他表示并未和云国公生疏的方式很简单。 只见他拿出一本厚厚的计划册,双手捧着,递给顾南夕。 顾南夕一愣,不自觉得瞅了瞅外边的天色,明月高悬,已是半夜。 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云州官场都这么卷了吗?半夜还要办公?!(本章完) 627.第626章 你们是要疯啊 顾南夕动了动嘴唇,想说要不明日再谈? 可是,她对上颜同初期待,激动,甚至求表扬的眼神,不由地把推脱的话说咽了下去。 唉,这是自己的得力干将,除了宠着,就只能宠着了! 顾南夕接过计划册,认真仔细地看起来。 颜同初的野心很大,这个商业区规划面积高达三百亩。 这是什么概念?相当于1.5个北京sk p。 京都最有名的桑家瓦子占地只有五十亩,临安北瓦也只有三十亩。 这商业中心是连京都都没有的巨无霸级商业地标。 顾南夕蹙眉,这么大的商业区建起来耗材耗力,若是没有足够的消费者支撑,很难维持运转。 顾南夕抬头,和颜同初对视一眼,颜同初的眼神里流露出熊熊野心和自信。 顾南夕便继续往下看。 这个商业区对标的正是京都,想要【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会寰区之异味,悉在庖厨】,野心不可谓不大。 计划册第一部分就是商业中心的规划图纸。 主体建筑占比百分之四十五,也就是一百三十五亩。 街巷庭院,占地七十五亩,仓储物流占地四十五亩,园林景观占地三十亩,应急预留占地十五亩。 比例还算合理,顾南夕微微点头:“王子庭帮忙设计的?” 颜同初不好意思道:“是的,整个云州只有王子庭有设计大型建筑的经验。” 顾南夕没吭声,继续往下看。 他们甚至连主体建筑群都画了出来,尺寸都标注好了。 主体建筑用的是《营造法式》,分为三进制院落和垂直动线。 一进鼓乐迎宾:临街戏台,百戏杂耍。 二进七十二正店:就是主体销售区。 三进海客瀛洲:用于外贸商品。 每进房屋都有三层,设置木质螺旋扶梯贯通各层。 王子庭这混蛋,还在下面标注了许多细节,例如要采用七铺作双杪双下昂,承托琉璃天窗,然后悬挂千盏万字型羊角灯,灯面要手绘《大周江山图》。 顾南夕面无表情地抹了一把脸,内心在咆哮。 这场景简单一想,都知道肯定美轮美奂。 但要钱啊! 琉璃不要钱吗? 千盏羊角灯不要钱吗?! 三层楼的木质螺旋扶梯多难做,知不知道? 你们是不是飘了?!还没脱贫致富,就想着享受奢侈品? 顾南夕木着一张脸,打算看看这群家伙到底有多敢想! 好家伙! 顾南夕直呼好家伙! 里面居然还有长达两百米,宽二十五米的主道,两侧设七十二行商铺,每间面阔三米,进深五米,一看就知道是仿照京都御街主道! 顾南夕内心的小人疯狂蹦哒:你们这么敢想,怎么不把整个京都搬到云州来? 除此之外,还有水景园林,引活水,置九曲虹桥,湖心亭榭。 十亩大的冰窖,二十亩大的车马院,十五亩大的快递铺。在快递铺后面还标注,【已由百达快递承包,日处理快递信件可达三千件】。 顾南夕不动声色地瞥一眼苏云烟,苏云烟扫到快递铺这一块,对着顾南夕讨好一笑。 得了,顾南夕哪还能不明白,这计划册里也有这傻姑娘的一份功劳。 在计划册的最后一页,是由百川书院所出的最后总结,甚至还盖了公章。 【此商业中心可满足日客流量三万人货物吞吐量日五百吨】 顾南夕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几乎要气笑了:“你们知不知道,三万人是什么个概念?” 顾南夕真的很想薅着他们的脖领子,质问,你们是打算上天吗?! 整个云州才多少人?!谁家好人天天逛商业中心? 苏云烟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对上顾南夕的眼神。 王不喜假装喝茶,眼睛一直在看杯子里的茶叶,也不知道几片茶叶有什么好看的,还能看出不成? 顾海正襟危坐,没敢告诉顾南夕,他曾经允诺过颜同初,等商业中心建成,他就会带着手底下的兵去消费一波。 一直谨言慎行的颜同初却道:“大人,我们云州,朔州加上幽云十六州,还有草原上那么多牧民,肯定能支撑起这个商业中心。” 颜同初极力想说服顾南夕:“这么大个商业中心,肯定要费数年才能建造完成。我们前期不用做那么大规模,可以边营业边建设。等到完全建成的时候,说不定您已经坐拥天下。”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顾南夕条件反射道:“北方这么大区域,难道就养活你一个怀朔镇?” 颜同初喊冤:“我怎么会这么想?南面有京都,北面不也得有一个?我们云州没法建设的和京都一样大,但可以浓缩成一个商业区呀!到时候西域,草原,辽东半岛……” 颜同初急忙住嘴,不好,刚才差点说漏了。 顾南夕反应过味儿来,深深地打量一眼颜同初,又看向装死人的王不喜等人。 王不喜被盯得头皮发麻,不得不站出来,力挺颜同初:“大人,颜大人的这个计划还是很有可行性的。您看,潘家香铺,李家纸上,王家云锦等等都来询问,想要租个铺子。” “呵。” 顾南夕冷笑一声。 王不喜讪讪地退了下去。 顾海想张口说点啥,被顾南夕瞪了回去。 最后,苏云烟硬着头皮道:“阿娘,这几个月,来咱们云州的客商以及观光客比以前翻了十几倍。只要我们云州继续往前发展,肯定会吸引更多的人。” 顾南夕沉默了一瞬,决定和大家开诚布公地谈一场。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觉得我一定能拿下整个大周。” 顾南夕笑了笑:“好巧,我也是这么想的。除了大周,西夏,吐蕃,甚至很多其他的地方,我都想要!” 顾海的人心潮澎湃,这是云国公第一次当众表明自己的野望。 顾南夕神色复杂:“你们做的这些,无非是考虑到日后定都的问题。云州比不上京都,你们就想方设法给云州添筹码。” “我……”王不喜想解释。 顾南夕摆摆手:“不用多说,我知道你们不是为了自己。你们是我的心腹,我若成功,你们前途必定光明。或许有朝一日,会调离云州,去其他地方担任一方大员。” “你们只是想给云州留下更多的资本,能让云州担任首都最好,如果不行,就把云州设为北面的中心。” “我知道,你们是真心为云州好。”(本章完) 628.第627章 也不是不可以? “我再好好思考一下。”顾南夕没有把话说死,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 颜同初眼神急切,张嘴还想说什么,被王不喜拉走了。 顾海知道顾南夕心烦,也没在这时候汇报西夏边境的事,跟着王不喜一起离开。 整个大厅内,只剩下苏云烟和顾南夕两人。 “哟,这是怎么了?主子,谁惹您不高兴了?”绿梅火急火燎地送走公子哥们,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一进来就看见母女俩人,各坐各的,谁也不吱声。 主子蹙着眉头,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娘子则向自己投来求救的目光。 恰好,自己吩咐厨房做的素胭脂已经做好了。 绿梅接过素胭脂,放轻脚步,来到顾南夕面前,轻声道:“主子,您一下午没吃东西,要不垫一口?” 顾南夕回过神,视线落在素胭脂上。 这道菜是把莲子泥和鸽子蛋黄混合,加入适量的盐等调味料进行调味,再慢慢加入石榴,苏木提取的红色汁液搅拌均匀,使得混合物呈现出鲜艳的红色。 装在白色的薄胎瓷碗里,颜色鲜艳,看上去就像装盒里的胭脂一般,吃起来味道醇厚,很得顾南夕的喜爱。 顾南夕接过碗,浅尝一口,这才感受到腹中空空,早已饥饿难耐。 “云烟,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苏云烟见阿娘终于开口说话了,连连点头:“要!麻烦绿梅姑姑了。” 绿梅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出门去厨房端素胭脂,把空间留给母女二人。 顾南夕吃完一整碗素胭脂,拿出帕子擦擦嘴,对上苏云烟可怜巴巴的视线,心中一软。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苏云烟的眼泪瞬间盈满眼眶,抽抽鼻子,摇头道:“不辛苦。我做的这些事,比起阿娘来,又算得了什么?” 顾南夕打量眼前的苏云烟。 这孩子长大了,五官彻底长开,光彩照人,比起以前的秀美,多了一股英气。 丽若冬梅拥雪,露沾明珠,神如秋菊披霜,春温玉。 两颊韫红,霞映白雪,双目炯炯,星灿月朗。 顾南夕的心头油然而生一股【吾家有女初长成】之余,还多了一丝愧疚。 真要算起来,苏云烟年岁不过十五,却要担起整个云州的重担,实在是为难她了。 想到这里,顾南夕的声音更加软和下来:“云烟,你也觉得商业中心这个计划可行?” 苏云烟偷瞄顾南夕的神色,咬咬唇,坦诚道:“阿娘,今时不同往日。我们云州不再是以前孤单单的一个云州,我们北有幽云十六州,南有朔州和河中郡。” “这么多资源整合在一起,难道还养不活一个小小的商业中心吗?” 苏云烟神采奕奕,似乎对自己说的话极有信心。 “阿娘,顾将军和王大人私底下商讨过,以我们云州目前的实力,不可能在一两年之内就拿下整个大周,所以我们要徐徐图之。在这段期间,把云州打造成为整个北面,甚至是整片大地的一颗明珠,既能增强凝聚力,又能增强各方势力对我们的信心,一举数得!”顾南夕看向苏云烟的眼神都变了。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人诚不欺我。 苏云烟才接触政务多久,就能养成这样的战略目光,着实让人惊喜! 察觉到阿娘对自己的赞赏,苏云烟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眸:“我都是听王大人他们说的。” 顾南夕十分欣慰:“知人善用,能听得进去意见,你做得很好。” 苏云烟的脸颊彻底红了,心情无比激动,自己得到阿娘的夸奖了耶! 顾南夕见天色已晚,就让苏云烟先回去休息:“商业中心的事,我会慎重考虑的。” 这一晚上,顾南夕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每当她躺下,脑海里就会浮现商业中心的图纸。 这个商业中心,以瓦子行制为骨,大周美学为魂,市舶货殖为血,集购物,娱乐,体验为一体。 如果真的建成,顾南夕都不敢想象,到时会有多么的鬼斧神工,该是何等的一番盛世景观! 一股热流在顾南夕的胸口横冲直撞。 谁不想自己的治下是太平盛世?尤其这个地方,还是自己挥洒过汗水,流过鲜血,几乎是自己第二故乡的云州! 顾南夕蹭一下坐起身,打开窗户,让料峭的寒风灭一灭自己的上头热血。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冷静一点!你是舵手,不能感情用事。” “商业中心耗时长,工程量大,投资高,说不定还会对草原形成虹吸效应。不要冲动!” 顾南夕强行按耐住蠢蠢欲动的心,重新躺回床上,希望自己能冷静冷静。 顾南夕往左翻身,耗时长就长呗,可以先把主体建成,三层楼做不完,就做两层嘛! 顾南夕往右翻身,其实,钱也不是问题,做预售,发行基建国债,不都是法子么! 顾南夕平躺,望着屋顶,长长叹口气,虹吸效应有利有弊。弱草原,强云州,不是更能维持北面稳定吗? 再说了,上好的天然的草场,自然要爱护,怎么能用来建城池呢? 根据后世的经验来看,破坏草原生态容易,恢复生态难!既然如此,何不如一开始就别去破坏? 这么一想,缺点不再是缺点,这个商业中心也不是不能建…… 次日清晨,顾南夕顶着一双熊猫眼,和苏云烟一起吃早膳。 绿梅给两人准备的是丁香馄饨,配一两样小菜。 丁香馄饨是在和面时,加入丁香汁,闻起来很香,吃完后,嘴里还留着丁香,极受文武百官的欢迎。 因为顾南夕爱吃肉,绿梅做的馄饨皮薄馅大,跟后世的云吞差不多。 一碗热乎乎的丁香馄饨下肚,顾南夕舒服地喟叹:“还是绿梅的手艺好,在别的地方,都吃不着这一口。” 绿梅抿嘴,笑弯了眼睛。 顾南夕:“云烟,这段时间你辛苦了,给你放两天假。” 听到放假两个字,苏云烟一时愣然:“阿娘,您呢?” 顾南夕目光悠远:“我这就是去军工厂看一看,再去找方隐年。” 苏云烟心里酸溜溜的,阿娘回来第二天,就去找方隐年哦……(本章完) 629.第628章 哟,是他?! 此刻,方隐年得到云国公回云州的消息后,立马从酒厂赶回家。 “小弟,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方大哥刚打开门,就见方隐年跟一阵旋风似的,跑进他自己的屋子。 方大娘好不容易休沐一天,正想睡个懒觉,就听见大郎的声音。 真是稀奇了,自家的小儿子就跟卖给酒厂似的,一般不回家,回家必定有大事。 方大娘推开床头的窗户,高声道:“臭小子人呢?也不来给我问问安!” 方隐年一门心思翻找东西,压根就没听见家人在说什么。 方大娘披上外套,穿上鞋子,就要去敲门。 自己必须要给这个不着家的臭小子一次深刻的教训,别以为有云国公惯着他,他就能上天! “娘,给小弟一点私人空间吧。”上早市买菜的方二郎,看见这一幕,连忙拉住方大娘。 方二郎冲着方大娘挤眉弄眼,凑到方大娘耳边,轻声道:“娘,云国公回来了!” 什么?云国公回来了? 方大娘先是一愣,随即喜意漫上心头,一张脸笑成菊:“总算是回来了!云国公一切可安好?哎呀,出门在外,定是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的。” 方大娘急匆匆就要往厨房去:“大郎,快!我前阵子才做好的桂酿,你快翻一坛子出来,咱们送给云国公!” “诶!”方大郎笑意盈盈,“阿娘,光一坛子够吗?咱们要不要再准备点什么?要不去问问小弟?” 方二郎急忙拦住二人:“可别打扰小弟了!听闻有几十名贵公子跟随云国公一同回来,他们个个玉树兰芝,如圭如璋,好看的紧!” 方大娘和方大郎捂住嘴,眼里满是错愕。 糟糕! 方隐年的长相只能算得上清秀,家势普普通通,如何比得过高门大户的贵公子? 方大娘担忧地瞥一眼紧闭的房门,儿子该不会是在偷偷哭泣吧? “吱呀!” 房门突然被打开,方隐年怀里抱着什么,低着头,就要往外走。 方大娘赶紧叫住他:“上哪儿去?” 方隐年的一颗心早就飞到了抚冥镇:“去找大人。” 方大娘连忙推了自己身旁的大儿子二儿子一把:“让你的两个哥哥们陪你去。” 那可是几十个贵公子! 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让三个儿子一起上,总好过单打独斗。 方隐年不知道,阿娘内心竟然想了这么多。 他想到自己怀里的东西太过重要,加上云州的外地人日益增多,万一夹杂着家南面的探子,要抢夺这个东西,自己一个人确实很难护住! “行!” 从怀朔镇到扶冥镇是有通勤车的,一天往返三趟,每个人只需二十五文。 通勤车有十六个轮子,用六匹马拉,一次可坐三四十人。 方隐年三兄弟一顿小跑,终于赶上第一班车,恰好还剩三个座位。 没跑过三兄弟,又着急去抚冥镇的人,就只好上城门附近找拉客的三轮车。 三轮车的价格要稍微贵一些,速度也慢些,但不用跟别人挤,会更舒适。 通勤车上坐着的一小部分是刚结束休沐,回抚冥镇干活的,一部分是探亲的,还有一部分是去旅游的。 “听说云国公回来了,真的假的?” “真的!昨晚抚冥镇热闹了一晚上,听说,今天还会在抚冥镇赏盒子灯。” 一个波斯打扮的外国人操着一口别扭的大周话,问道:“什么是盒子灯?” 乘客热心回道:“把灯挂在很高很高的高处,燃放时从最低层开始燃放一层,脱落一层,直到最顶层。这盒子灯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的。”波斯人眼神流露出向往,决定在抚冥镇多待几日。 方隐年坐在大哥和二哥中间,双手抱于胸前,紧紧护住衣襟的东西。 他的紧张也传染给了两位兄长。 方大郎和方二郎紧张兮兮地防备着周边每一个人。 虽然不知道小弟抱着什么,但肯定很重要。 全程下来,话唠的方二郎愣是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跟外人说。 通勤车到达冥镇南城门就停了下来。 方家三兄弟急忙下车,排队入城。 “小弟,咱们去哪?要不要先去吃个饭?”方大郎摸摸肚子,肚子瘪瘪的,好饿。 方隐年想也不想道:“去刺史府。” 瞧小弟这般急切,方二郎把想去吃早饭的话咽了下去。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这次三兄弟没有再坐通勤车,还是叫了三轮车。 早上的街道,依旧车水马龙。 车夫走走停停,终于把三人送到离刺史府还有百米远的地方:“只能到这里了,前面不让过车。” 方大郎爽快地给钱结账,一左一右护着方隐年向刺史府走去。 在拐角处,开了一家早餐铺子。 方隐年主动提出买几个烧饼,先垫吧一口,方大郎和方二郎自然开心应是。 三个人啃着烧饼,来到刺史府门前时,就看见门房正在和一群公子哥说话。 方大郎瞬间如临大敌,想必这群人就是跟随云国公而来的那群豪门公子! 为首的公子哥,整个人像是会发光一般,他站在那里,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就连一心想要找云国公的方隐年,也不由地多看了几眼。 似乎察觉到方隐年的视线,崔乐天偏过头,看见只是三个普通人打扮的男子,便淡漠地收回视线。 门房对崔乐天等人的态度十分和善:“崔郎君,咱们大人不在府上。等大人回来,我再去驿站通知您,可好?” 崔乐天点头,矜持道:“多谢。” 崔乐天等人转身,准备回驿站,还没迈开步子,就发现门房仰着一张笑脸,高声询问那三人:“方郎君可是想找咱们大人?” 方隐年连忙咽下嘴里的馅饼,连连点头:“是的,大人不在府上吗?那我就在门口等着。” 门房笑了:“方郎君,宁可莫为难小人!若是让大人看见您蹲在府门口,必定是要骂我的。快请进!” 文德元一听,不乐意了,凭什么自己的人就得回驿站等着,这臭小子却能进府去?! “他是谁?” 门房:“方隐年,方郎君。” 崔乐天顿住,视线定在方隐年身上良久。 他就是传说中云国公的心尖尖,为何上辈子自己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方隐年挑眉,直视崔乐天:“郎君为何如此看我?我们相识吗?” 崔乐天扯扯嘴角,意味深长道:“不认识。我叫崔乐天,方郎君莫忘了。” 方隐年的眼神瞬间变了,他就是崔乐天?!(本章完) 630.第629章 没有你,我可怎么办(二合一) 第629章 没有你,我可怎么办(二合一) 崔乐天怎么会出现在云州? 史书上记载,他应该是在昭武女皇登基后,由崔家贡献给女皇陛下的。 难道他之前就曾跟女王陛下见过面? 不对呀。 昭武女王的生平已经被历史学家扒了个仔细。 历史上,关于昭武女皇的野史全都被记录下来,其中没有任何一条是关于崔乐天出现在云州的。 方隐年的神色变了又变,莫非这也是自己穿越后产生的蝴蝶效应? 双方的视线在空中碰撞出噼里啪啦的火。 他俩身后的人,也感受到紧张的气氛,全身肌肉绷紧。 看到这个情景,门房一个头两个大,不过私心里还是偏向方隐年的,笑意盈盈道:“方郎君,快请进。瞧您这样,应该是没吃早膳吧。您若是不嫌弃,不如和我们一起对付一口?” 方隐年收回对视的视线,冲门房道谢:“不嫌弃,叨扰了。” 门房带着方隐年三兄弟进刺史府。 厚重的府门,隔绝彼此的视线。 在门彻底关上了那一瞬间,崔乐天紧紧抿着唇,脸上写满了不悦。 看来,这方隐年是自己的劲敌啊。 另一头,刺史府的主人顾南夕正在巡视军营。 顾海陪伴其左右。 抚冥镇常驻兵力三千人,其中一千五百人撒在草原上,维护治安,一千人守镇子,另外五百人负责镇子内部的巡逻。 一个月一轮换。 留守在镇子里的一千五人,每天早上都会起来做早操。 初冬寒风料峭,他们齐刷刷地奔跑着,呼出来的热气,凝结在他们的胡须眉毛上,形成一颗颗小水珠。 他们的眼尾余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瞬间腰背挺直,落在地上的脚格外用力,溅起一阵阵灰尘。 “一,二,三,四!保卫云州!效忠云国公!” “一,二,三,四!” 口号喊得震天响,顾海还是觉得不满意,吼道:“你们是没吃饱饭吗?!大声点!” 士兵们扯着喉咙,高声大喊:“一,二,三,四!保卫云州!效忠云国公!” 顾海见状,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大人,今天参训的只有一千来号人,有一半是招来的新兵,还欠点火候,再练一练,以老带新,肯定能跟上大部队!” 别人招兵买马,稍微训练一两个月,甚至三五天就能拉上战场打仗。 还有一些,直接就是农民兵,平时不耽误春耕秋收,冬歇的时候,简单训练一两下,等到战时,扛着锄头就上战场了。 但云州的这些兵不一样! 他们是职业兵,常年训练。 为了保持他们的战斗力,顾海等人会时常下达作战任务,例如剿匪,抓奸细。 云州朔州境内的土匪已经全部剿灭光,顾海又把视线投向河中郡。 “有话想跟我说?”顾南夕看出顾海的欲言又止,主动开口询问。 “大人,咱们可不可以派兵去河中郡轮训?” 顾南夕想了想,自家手底下的兵大多是骑兵,不善水性,去河中郡轮训,学会游泳,也是件好事。 日后南下,肯定是要培养一批水军的。 顾南夕又想到了宋守节,这样稀缺的人才可不能浪费:“行,可以。” 得到顾南夕的许可,顾海心里松了口气。 顾南夕又去了一趟女兵营地。 女兵比男兵起的更早,她们在出早操之前还有半个时辰的朗诵。 元娘编了一些朗朗上口的打油诗,用来教导女兵识字。 打油诗大多以歌颂云州,歌颂云国公为主。 女兵在云州大战中伤亡比较大,目前只有三百人左右。 元娘见到顾南夕来了,两眼直冒光:“大人,我们今年新招了五百名女兵,她们还在新兵训练营,一旦通过训练,就能加入我们娘子军。” 元娘对娘子军的要求是宁缺毋滥。 客观来说,女娘在体力上确实不如男子。 在征女兵的时候,有一部分女娘是走投无路了,抱着最后一根稻草的心态,过来报名的,实际上对于当兵缺乏了解。 元娘不希望娘子军内出现逃兵,影响娘子军的名声,所以要求报名者必须要经过新兵训练后,才能正式加入娘子军。 对此,顾南夕是很支持的。 顾南夕在云娘的陪同下,去女兵新兵营。 元娘比以前更壮实了一些:“我找顾海将军要了他们的训练目录,我们娘子军的训练全部按照目录上的来。” 顾南夕诧异:“要求会不会太高了?” 元娘的眼神格外坚定,铿锵有力道:“上了战场,敌人不会因为我们是女娘,就对我们手下留情。” 元娘跟着顾南夕南下朔州的一路上,就已经看得很清楚,无论是在幽云十六州还是在大周,遇到灾荒兵乱,率先被抛弃的就是妇女儿童和老人。 她不想成为被抛弃的那一个,她想要成为像云国公那样顶天立地的女人! 新兵营里,女兵们汗流浃背,不断地有人倒下。 这时,一旁守候的医护人员则会冲过去,用担架把昏迷者抬到一边进行救治。 有人一边流泪,一边咬牙跑,双腿沉重得如同灌铅一般,跑步的速度比走路还慢。 “给我跑起来!就你们这样,以后怎么急行军?上战场也只会拖我们的后腿!”教官挥舞着鞭子,在队伍末尾催促。 体力耗尽,精神极度紧绷,终于有人撑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崩溃大喊。 “骗子,你们这群骗子!说好的一日有三餐,一餐两碗饭!天天累得跟狗一样,谁还能吃得进去饭?!”元娘眼睛微眯,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她看向一旁的顾南夕,得到顾南夕的许可,这才迈着大步,来到那名女郎身前,沉声道。 “起不起来?” 女郎浑身一哆嗦,眼泪直接流:“大人,我真的坚持不住了,让我休息一下吧。求求您了,我保证,下次会跟上的!” 元年的声音很冷:“叶七娘,你还记得你为什么要来当兵吗?你们从河南郡逃荒来到云州,你爹为了给你哥娶媳妇儿,要把你嫁给一个傻子。你不愿意,所以想来当女兵。” “你说过,再苦再累,你都不怕。那你现在这样,又算什么?” 叶七娘心里后悔极了,她没想到,当女兵竟然这样苦。 元娘沉沉地盯着叶七娘:“当日,苏娘子带领三百余名娘子军死守抚冥镇,最终只活下不到百名。” “凡入娘子军者,可单独立女户,一切待遇照云州骑兵。若生子,可享半年带薪育儿假。这份公平,这份优渥的待遇,是娘子军的前辈们用命,用鲜血换来的。” “你若连训练的苦都吃不了,凭什么认为你有资格享受这些?” 元娘的话冰冷无情,叫叶七娘又难堪又难受。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她是在云州大战结束后,才跟着家人逃到云州的。 她没见过云州的尸山血海,破釜沉舟,她只见过云州的残破不堪以及高楼平地起。 自然,她也无法理解【娘子军】三个字背后的沉甸甸。 “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个当兵的罢了,谁还没当过兵?!我阿爹我兄长都当过!你们训练的再苦再累,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嫁人,还不是要生孩子?” 叶七娘挂不住脸,破口大骂:“你们晒的跟黑炭一样,手上的老茧一尺来厚,虎背熊腰,又是如此凶神恶煞,有谁会愿意娶你们?你们为云州付出那么多,云州会给你们养老吗?” 叶七娘恨恨地盯着元娘和教官,口不择言:“你们誓死效忠的云国公,还不是一个老寡妇?!像她这样的乱臣贼子,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啪! 元娘重重地给了她一巴掌,把叶七娘整个人扇倒在地上:“你坚持不住,想要退出娘子军,我不怪你,因为人各有志。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云国公出言不逊!念你是初犯,我暂且饶过你一回,日后再让我听到你敢说云国公的一个不字,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元娘抽出腰间佩剑,指向叶七娘,直到叶七娘脸上露出惊惧害怕之色,这才轻吐:“滚!” 两名娘子军架起叶七娘,扔出营地。 元娘冷冷地扫一眼其他新兵:“还有谁想退出,现在还来得及。” 陆陆续续又有十来名女娘坚持不住,退出新兵营。 元娘没有阻拦,也没有再劝,直到所有新兵完成第一个训练项目,她才回到顾南夕身边。 顾南夕看着元娘冷硬如出鞘利剑,突然笑出声。 元娘眼神流露出一丝茫然:“大人,您笑什么?” 顾南夕流露出回忆之色:“初见你时,你还是一个美貌小妇人。” 那时候,元娘都不敢抬头看顾南夕,跟现在杀伐果决的女将军,简直是判若两人。 元娘不好意思道:“当年我太年轻,让大人见笑了。” 顾南夕唏嘘不已,拍了拍元娘的肩膀,推心置腹道:“生为女子,本就艰难。如今,文有陆红娘,武有你。一文一武,能为后来者踏出多宽多远的路,就看你们自己了。” 顾南夕的神色很郑重:“我肩负三郡,一切要以三郡百姓利益为主,不可能因为你们是女娘,就对你们另眼相待,你可明白?” 元娘当然懂,她曾经帮公公管理过商队:“大人放心!我们一定会把握住这次机会的!” 顾南夕在娘子军的食堂用午膳,考察伙食是按照标准来的,并没有出现克扣情况后,这才结束今天的行程,打道回府。 刚进刺史府大门,就听见绿梅爽朗的笑声:“方郎君,你莫要唬我?你真的有办法能赚千金?!” 方隐年羞涩一笑,但话语里满是自信:“我从不打狂语,等大人回来了,你们自会知晓。” “知晓什么?”顾南夕大步走了进去,好奇地问。 “主子。” “大人!”方隐年一看到顾南夕,就两眼冒星星。 顾南夕可太熟悉这种眼神了,自己的学生看到喜欢的明星照片时,就是这样的! 方隐年顺手从衣襟里掏出一个薄薄的本子:“大人,这就是我说的会下金蛋的母鸡!” 哟! 顾南夕来精神了! 想要建商业中心,最重要的就是钱啊! 正瞌睡,来枕头。方郎君可真是个贴心的小可爱。 “莫在外边说话,咱们先进屋去!”顾南夕领着众人进屋。 绿梅吩咐护卫,不许旁人靠近大堂后,亲自给众人端茶递水。 方隐年像是显摆玩具的小孩一般,等不及顾南夕开口询问,就迫不及待道:“大人,我这次呈上的是制作琉璃之法。” 玻璃啊! 顾南夕了然,这是穿越者三件套之一:“咱们大周一直都有琉璃吧?” 方隐年的脸颊露出两个小酒窝,略带些得瑟:“我这个跟他们可不一样!” “现在的琉璃多是采用低温铅钡玻璃,易碎且浑浊,只能用于饰品。而我采用的是钙钠玻璃,取材石英砂,纯碱和石灰石,加入少量硝石,使琉璃更加透明。还可以往里面添加铜矿渣等等,制作彩色玻璃。” 绿梅听得一头雾水,铅钡,钙钠?这都是些什么啊! 顾南夕陷入沉思。 原材料这一块,纯碱最容易得到,草原上多的是。 石英砂的话,会麻烦点,最好的石英砂出自江南。 顾南夕:“取材不一样,现有的窑炉能烧出来吗?” 方隐年佩服地看着顾南夕,不愧是昭武女王!理科奠基人,自然科技引领者,天选之子,最有可能是穿越者的皇帝! 方隐年翻开小本子,露出画着窑炉的那一页:“我把这里改成斜坡设计,炉顶改成员顶,这样就能提高炉温。此外还可以用瓷土混合石英砂制作耐火砖,替代普通粘土。再加上水排鼓风机,窑炉温度肯定就够了!” 燃料方面,北方不可能用大量的木炭,但是可以用煤炭来替代! 刚好草原上早就发现了一个露天煤矿,一直在开采中。 顾南夕心情十分激动,如果真的能做出后视那样的玻璃。不仅可以用来做窗户油灯罩,还可以用于军事领域,做望远镜! 在船上加火炮,再配合望远镜,不就大大提高了水战的胜率吗?! 方隐年眼巴巴地看着顾南夕:“大人,您看这个有用吗?” 顾南夕方隐年的眼神就像看宝贝,看得方隐年汗毛直立。 “有用!太有用了!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631.第630章 打地基 顾南夕二话不说,当即决定成立玻璃务,由方隐年做总技术负责人,苏云烟担任玻璃务的提举,从五品。 目前,玻璃务单独由顾南夕领导,等到玻璃业务形成规模后,再划归于百工司。 苏云烟愣愣的,自己这是当官了? “阿娘,我真的能行吗?”苏云烟虽然一直又在处理政务,但那是在帮阿娘打下手,并没有正儿八经的官职。 这是苏云烟第一次以女官的身份进入官场。 苏云烟心里惴惴不安,生怕辜负阿娘的期待,引起外边流言蜚语。 顾南夕对苏云烟点点头,鼓励道:“怕什么?你以前干的那么好,更何况,这次你也不是单打独斗。” 方隐年连连表忠心:“大小姐请放心,你负责找销路,技术上的事由我负责,强强联合,为大人赚来金山银山!” 得到二人的鼓励,苏云烟自信不少,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好几条商路。 这一次,她不仅要把玻璃卖到京都去,还要卖到西夏,卖到吐蕃! 顾南夕深深觉得方隐年是上天派来的救兵,加派了一队十人护卫,务必要保护好方隐年。 次日,顾南夕马不停蹄地赶去武川镇。 军工坊的规模已经扩大了三倍,一共有两个出入口,皆是重兵把守。 军工坊里的重要技术人员,一律不得轻易外出。 他们的一家老小也被接到军工坊内,被安排在生活区。 生活区里,全是统一规模大小院子,虽然不大,但有独立的空间。 附近有市场,书院和卫生所驻点,堪比一个小型城镇。 秦伯淮领着顾南夕,往生活区里走:“为了保证军工坊的安全,我们一家老小也住在生活区里。书院今日举办家长会,朴昌和王子庭并不知道您来了,全部请假去参加家长会了。” 生活区的街道非常干净,街道两侧是两条沟渠,用于排放生活污水。 顾南夕吸吸鼻子,空气中并没有屎尿粪的臭味:“我记得王子庭的小儿子都已经成家了,难不成是他孙子去上学?” 秦伯淮跟在顾南夕身后历练多年,早就不像当初那样,是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着。 现在的他观察入微,十分贴心地解释:“大人,您可能不记得了。王子庭的夫人在两年前生下一名千金,他夫人在纺织机上很有建树,这几年一直在研究如何改进纺织机,听说已经有眉目了。” 提起这夫妻俩,秦伯淮言语中难掩佩服:“为了钻研技术,他们无暇照顾孩子。咱们军工坊性质特殊,不方便外人随意进出。于是书院开设幼儿班,专门照顾五岁以下的幼儿。” 这个幼儿班是特殊时期的产物。 当初云州大战,军工坊疯了似的三班倒,生产炸药,火药。 就连员工的家属,也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例如帮忙运送矿石。 为了解放出更多的劳动力,书院就提出开设幼儿班。 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在大战结束之后,军工坊员工和家属强烈要求保留下这个幼儿班。 毕竟,双职工的家庭赚的钱会更多一些。 幼儿班管吃管喝,还教认字,教《三字经》,只象征性的一个月收一百文!若不是幼儿班只招收军工坊的子弟,武川镇的百姓们都恨不得把自家孩子塞进去。 秦伯淮边走边介绍:“生活区这一块也是重新建设的。我们架设水管,引河水入家家户户。其实,王子庭还想建造地下排污管的,但被许老拦住了。许老师说粪肥是很重要的肥料,不能轻易浪费。” 对于两人之间的争论,秦伯淮没敢随意插口。 顾南夕取笑道:“你是不是因为觉得生活区生活更方便,所以才搬家过来的?” 对于有仆人干活的大家族而言,引水入户,幼儿班,排污管什么的,真的算不上什么优势。 那些杂七杂八的零活,都有仆人干。 不过,因为顾南夕生活节俭,她手底下的官员们也不敢铺张浪费。 一家四五口人,雇三四十个仆人,这种事情在京都很普遍,在云州,却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秦伯淮哈哈大笑:“被大人发现了?我夫人不想帮儿子看孙子,觉得放幼儿班挺好的。” 两人一路笑着,很快就来到了书院。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书院分为幼儿班,蒙学部,百工部,科举部。 学子们从蒙学部毕业后,就要开始分流了,想学武的,就去考军事学院。想继续参加科举的,就升科举部。想继续研究百工的,就进入百工部。 这个制度房照的百川书院,基本上,云州朔州两地的学院都改成了这样,只不过各有强项。 有的文学部强一些,有的科举部强一些,军工坊里的书院自然是百工部最强! 顾南夕到书院的时候,正好看见百工部的学子在做实验。 “这是什么?” 顾南夕好奇地凑过去。 学子们没见顾南夕,不认识他,但看了一眼她身旁的秦大人,便知道这是自己人。 “我做的是水力驱动磨盘。这是水轮,我采用的是垂直水轮,铁木混合结构。这是引水系统,可以用闸门控制水流冲击水轮的强度。在前朝的时候,就已经有水磨坊了,但一直不被普及。我设计的这台水力磨坊日加工量可达数百斤!” 顾南夕看了一眼这群小伙子,一个个才十来岁的模样,好奇道:“你们怎么想到做这个的?” 学子们叽叽喳喳道:“许老在沃野镇的盐碱地获得了大丰收,我们都去观摩过。光靠人力磨麦子,实在是太浪费时间和人力了!我就想到了水力磨坊!咱们云州河流少,但河中郡就不一样了,完全可以把水力利用起来!” 有人不服气道:“你这算什么?我的风力驱动磨盘才厉害!咱们云州多大风天气,这才是适合咱们云州的磨盘!” 另一名学子插嘴道:“你们这都算不得什么!我设计出来的木制条播机才是最实用的!有条播机才能均匀地播种,又可以节省种子,又可以节省人力!” “我的最厉害!” “我的更厉害!” “我的比你们的都厉害!” 少年人年轻气盛,谁也不服谁,说着说着就要打起来。 秦伯淮担心顾南夕会生气,却看见自家主公脸都快笑烂了。(本章完) 632.第631章 惊喜不断 顾南夕怎么会生气呢? 面前的这群少年郎,是云州科技振兴的火苗,是技术革新的未来主力军! 不服气才好。 搞研究的,就是需要有这样一股心气。 “哎呀,你们又在吵什么?实验成功了吗?比前人做的有进步吗?你们要记住,你们的任务不是复刻,是改进改良!如果只是简单的按照图纸制作磨盘,军工坊里的任何一位木匠师傅都比你们做的好!”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个中等个头,略微丰腴的中年娘子,穿着一身工匠服,走了进来。 学子们一听到她的声音,就像鹌鹑似地低下头,不敢再吵吵。 中年娘子盯着学子们做了两场实验,缓和语气:“还算不错。过几日,我就让坊里的木匠师傅按比例放大,实地验证一番,若效果不错,再汇报给秦大人。说不定,还能被云国公看到成果。” 听到自己的成果可能会被云国公看到,学子们就像打了鸡血似的,纷纷表示会再接再厉。 教完学生,中年娘子这才向秦大人行礼问好:“拜见秦大人。” 秦伯淮笑着为她引荐:“大人,她就是王子庭的夫人熊安娘。安娘,快来拜见云国公!” 原本走到门外的学子们不敢置信地面面相觑,云国公?! 糟糕!双腿不听自己的使唤,完全走不动道呢。 熊安娘也没想到,这天仙似的女娘竟然就是鼎鼎大名的云国公! 王子庭来云州一年后,才写信给熊安娘,让她带着父母孩子举家搬往云州。 到云州没多久,熊安娘就怀孕了,因为高龄怀孕,怀象不大好,一直没怎么出门。 孩子生完后,又赶上云州大战。 所以,熊安娘一直没有和顾南夕见过面。 熊安娘的心跳加快,像鼓点一样在胸膛敲击着。 她眼眶湿润,恭恭敬敬地行礼:“小人拜见云国公!” “快快请起!”顾南夕没有称呼熊二娘为王夫人,“熊工,听秦大人说,你在纺织机上取得了成果?” 熊安娘眼睛一亮,感激地看一眼秦大人,下定决心抓住这次机遇:“是的,大人,这边请。改良的纺织机就放在隔壁屋子。” 这可真是太好了。 顾南夕毫不犹豫地跟上。 大周南方已有种植,但受限于技术水平,织布效率低下,无法满足大规模生产的需求。 普通老百姓还是以麻布为主。 想要把变成布,第一件事就是纺线。 熊安娘介绍道:“目前,江南最常用的是手摇纺车和脚踏纺车。大一些的织造坊还会有提机用于复杂图案的制造。” 熊安娘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台脚踏房车,但这台脚踏纺车比顾南夕见过的要大一些。 熊安娘介绍道:“传统的单锭纺车,一次只能纺一锭纱。而我将其改良为水平并列多锭结构,通过齿轮联动实现一踏多纺。最少可纺五锭纱,多达八锭纱。”顾南夕对纺织行业不大了解,只记得珍妮纺纱机,诞生于1764年的英国,用的是手摇曲柄驱动,也是水平排列锭子,初期也是纺八锭纱,经进化到水机,骡机后,可扩展到八十锭。 顾南夕心中一动,问道:“这台多锭足踏纺织机可有改性的空间?能否一次纺织八十锭吗?” “多,多少?!八十?!”熊安娘本来是挺骄傲的。 自己改良的这台纺织机,可以说是一个人能干八个人的活! 结果云国公居然异想天开,想一次性纺八十锭!就算一个人能有三头六臂,也做不来呀。 熊安娘直觉想摇头,表示这完全不可能,但她的动作一顿,说这话的可是云国公,云国公从不说大话。 莫非,真的能有一次纺八十锭的纺织机? 熊安娘为难:“大人,我得再研究研究。” 顾南夕不懂技术,但也知道,技术从来都不是独立存在的。 就像珍妮纺织机需要用到金属齿,轮轴承,这对冶铁技术的要求比较高。 熊安娘改良的足踏纺织机,主要结构是木质,仅关键部位用铁加固,这就很适合云州现在的情况。 顾南夕连忙道:“不着急。你改良的纺织机很好,我打算在三郡大力推广,到时候还需要你帮忙把关。” 熊安娘翘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连连点头,生怕反应慢了,云国公会反悔。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看完纺织机,熊安娘又带顾南夕参观了她改良的提机。 关于提机,熊安娘的反应就不如对纺织机那般热情。 因为在大周,布被视为南蛮之物,宫廷和士大夫阶层还是喜欢以丝绸为主。 即便沿海有部分水师的被服开始用布代替麻布,但那也是依赖进口占城。 用提机在布上进行图案编织,无疑会提高布的价格,但能买得起布的士大夫阶层又不认布。 所以,熊安娘觉得改良提机对云州的帮助不大。 “大人,以前的提机需要一到两名晚宫,手动提拉金线,配合下方织工操作才能成功。而经过我的改良后,换文效率提升十倍,可支持千针级别纹,同时减少挽工,只需名织工即可独立操作。” 秦伯淮听得兴致盎然:“这提机用于丝绸之上,咱们可不就赚大发了?可惜,咱们云州不适合种桑养蚕。” 想到这里,秦伯淮感觉自己错失万两黄金! 如果整个江南也是属于云国公的,他们就再也不会缺钱了! 顾南夕仔细看了看改良后的提机,熊安娘竟然还把飞梭给设计出来,并且用在了提机上。 这真的很了不起啊! 顾南夕:“一个人每天可以产多少匹布?” 熊安娘:“如果是熟练职工,可以同时操作两台改良提机。以前一人只能生产出半匹,现在一天则可产出两匹!” 秦博淮听完后,直抽冷气。 大周实物税负中,丝绸占比七成。如果提机在全大周推广,对整个丝绸市场会产生巨大的冲击,对大周朝廷的税收影响不容置疑。 “大人?”秦伯淮想问,要不要搞事?要不要给南面添点麻烦? 顾南夕站在房间里,左边是脚踏纺织机,右边是改良提机,她好像身处历史洪流之中,感受到一次即将兴起的革命!(本章完) 633.第632章 棉花革命 第632章 革命 从黄道婆的三锭纺车,到曼彻斯特的蒸汽轰鸣,一朵里藏着半部人类文明史。 顾南夕不懂技术,但她懂人类历史啊! 历史上,从宋朝到明朝,的普及,使得冬季死亡率下降,人口从宋朝末年一亿增到明末的两亿。 并且形成了“北方产,江南织布”的格局,例如松江府日销布高达万匹。 等到明朝中后期的时候,布取代丝绸,成为实物税替代品,形成“白银-布”二元货币体系。 等到十八世纪,西方通过殖民扩张和资本逐,利用机械代替人力,同时推广奴隶制种植园,使得布产量大增。 十九世纪末,西方机制布补倾销中国,使得中国“织女停梭”。 顾南夕自己就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大周的风土人情和生产力发展水平,跟历史上的宋朝太过相似。 如果能提前几百年,在大周进行革命,是不是能在历史的交叉路口,走上另一条道路? 让这片土地率先进行技术革命,遥遥领先于世界? 想到这里,顾南夕彻底坐不住了,没再去找王子庭和朴昌,直接带着熊安娘回刺史府,此外,还把许老,文钰等人一起叫了过去。 军工坊幼儿班家长会顺利完成,王子庭抱着自己的小闺女,一边回家,一边和朴昌显摆。 “瞧瞧我闺女画的画,日后得裱起来。” 朴昌翻白眼,牵着自己的小孙子,一路快走,心中暗自腹诽,有闺女了不起啊?! 王子庭好不容易有一次显摆的机会,哪里肯放过朴昌? “安娘还在书院,我闺女说想娘亲了,不如我们一块去接她?晚上,你上我们家吃个便饭?” 朴昌看了一眼王子庭怀里白白净净胖乎乎,香香软软的小女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牵着的正在吸溜大鼻涕的小孙子,心里顿时酸成柠檬精,牙咬切齿道。 “看我吃不穷你!” 王子庭得意大笑,他就喜欢看到朴昌气呼呼,又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 朴昌仗着自己是墨子传人,平日里没少在自己面前显摆他的发明。 自己学的杂,在技艺这一块确实不如朴昌这般专精,没少被他装到! 好不容易抓到一次机会,自然要使劲显摆。 两人各自带着娃娃来到百工部,还没进去,就见百工部的门口站着一溜的学子,一个个跟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脸上挂着傻乎乎的笑容,叫人没眼看。 “在这傻站着干嘛?”王子庭蹙眉。 众人惊醒,支支吾吾道:“方才,云国公来了。” 王子庭大喜,昨日便听说云国公回云州了,今日就来了军工坊,想必是来找自己和朴昌。 正好,在云国公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自己和朴昌又改进了不少东西,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向云国公汇报。 王子庭扫了一眼这群傻乐的孩子,感到好笑的同时,又很理解他们的心情。 就算自己和云国公见面的次数很多,但在云国公外出的这几个月,也是十分挂念她,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没了主心骨似的。 更别提这群十几岁的少年郎,在他们心里,云国公是神一样的存在。 他们的毕生所求,就是能为云国公效力。如果能和云国公亲自见一面,恐怕都是能记载进族谱的大事! 王子庭放下手里抱着的闺女,理了理衣服,问道:“云国公在哪?我去拜见她。”“云国公已经走了。” 王子庭和朴昌的脸上齐齐流露出失望之色:“是我们来的太晚了。对了,我夫人呢?” “跟着云国公一起走了。” “啊?”王子庭看向朴昌,咧嘴笑道,“看来今日你没口福了,等我夫人回来,咱们再聚。” 王子庭以为夫人就去抚冥镇待个三五日,就会回来,没成想,半个月过去了,不仅人没有回来,连家信也没给一封! 若不是主公是个女的,王子庭真的会怀疑,夫人是不是被拐走了? 他还是在最新一期的《云州周报》上才得到自己夫人的消息。 朴昌是真的羡慕王子庭的好运气:“不得了,你夫人当官了。” 《云州周报》了整整五页,介绍此次改革。 【将列为第三主粮,与稻,麦并列,颁布《劝植木诏》,设立木提举司,统筹业。】 木提举司由云国公顾南夕兼任提举,由此可见,云国公对此事的看重! 木提举司下面设了一个务局,熊安娘就被调到了务局,就连许老,也务局中担任了职位。 除此之外,《云州周报》还说了成立玻璃务的事,这也是方隐年和苏云烟首次正式站上政治舞台。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这一期的《云州周报》如同往平静的湖面扔下一块巨石,泛起的涟漪影响到大周的各个郡,甚至还影响到了海外。 在这个时候,谁都不曾想到,这两个改革措施会在历史上绽放出多么灿烂的! 就连顾南夕也想不到,自己只是小小的推了历史进程一把,历史的车轮会撒欢地往前奔。 云州的百姓们想的很简单。 “肯定是要成立玻璃厂的!我听邻居家的小舅子说,他看见方郎君四处选址呢。要是把玻璃厂建我们沃野镇就好了。” “怀朔镇有啤酒厂,罐头厂,武川镇有军工坊。我们沃野镇啥也没有,走出去都抬不起头呢。” 同车的怀朔镇百姓不服气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那片盐碱地,今年大丰收了吧!听说你们镇子的粮仓全都装不下了!” “嘻嘻,你们都别吵了。玻璃厂会建在我们柔玄镇,前天晚上,里正就开始在挑人了进厂了。” 其他人纷纷不服气:“凭啥选你们柔玄镇?” 柔玄镇的镇民挺起胸脯,脸都快笑烂了:“老天爷赏饭吃,草原上的露天煤矿离我们更近!” 我去! 羡慕嫉妒恨了! 这可是玻璃厂啊?琉璃啊! 随着草原被纳入云州,来大周做生意的番商越来越多,带来的商品越来越精致。 一个大食香水瓶,市舶司抽解价十贯,转卖到京都三十贯! 纹饰繁复的高脚杯一个更是高达百贯,仅宫廷和巨富才能买得起。 这个玻璃厂就是下蛋的金鸡!厂里员工的福利待遇可想而知。 634.第633章 不如我去 第633章 不如我去 云州的建设如火如荼。 琉璃厂,纺织厂,怀朔镇商业中心都开始动工了。 越来越寒冷的天气,也浇不灭不了云州人搞基建的热情。 男女老少齐出动,能进厂的进厂,能干体力活的干体力活,啥也干不了的,在厂子附近支个摊子,卖点儿胡饼,也能赚点小钱。 不少草原牧民也进城找临时工的工作。 “还是在云州舒服,有火炕,比冰冷的帐篷暖和多了。” “本来只是想送儿子到百川书院上学,我顺便打份零工,补贴生活。没想到打零工赚的钱,都快比卖一头羊的钱还多。” “浩日沁部和塔思部他们去年过的就是这样的好日子吗?难怪一个个誓死为云国公效忠!”有牧民惋惜地直拍大腿。 虽然都归于云州,但浩日沁部毕竟是不一样的,浩日沁部的族长可是和云国公喝过酒的。 这么多基建和工厂,对劳动力的需求越来越多,甚至虹吸了不少朔州的老百姓。 动静大到崔三论写信给顾南夕,阴阳怪气地嘲讽她,到底想干啥?是不是只有云州才是亲生的,朔州和河中郡都是后娘养的? 顾南夕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暗道这才哪到哪儿啊? 等在北面种植起来,纺织行业成规模,那才是真正的吃劳动力大户。 想当初,历史上,美国南方种植园买了多少黑人奴隶,才满足种植园的需求。 顾南夕摸了摸下巴,要不要未雨绸缪一下?上其他的地方多搞些人口? 买黑人奴就算了,太贵,昆仑奴一般五十到二百两一个。 如果历史没变,在现在的欧洲,阿拉伯黑/奴十到二十两一个,欧/洲农奴年租大概半两到二两。 这么看起来,还是欧/洲农奴便宜呀。 顾南夕也就想一想而已,以现在自己手底下的兵,打肯定能打那么远,但是打完之后呢?要治理起来,也挺费劲。 就在顾南夕畅想自己扩大版图的时候,最新一期的《云州周报》已经卖到大周各郡了。 崔三论看到报纸,先是冷哼一声,然后,眼珠子转了转。 虽然纺织厂和琉璃厂都落在了云州,但朔州可以争一争种植这件事! 云州耕地本来就不多,不可能把好不容易改造好的盐碱地,不种粮食,反而去种。 北方的草场广袤无垠,那是要用来养牛羊,养战马的! 崔三论说做就做,立马把提笔写信给顾南夕。 三下五除二,一封文采飞扬的信就写完了。 看着传令兵身影消失在门口,崔三论满意地抚了抚胡须,下一秒,表情就僵在脸上了。 好家伙! 他堂堂崔三论,什么时候心甘情愿地被绑在区区朔州刺史的位置上,还如此甘之如饴的?! 想当年,先皇让他担任内阁宰相,他不屑一顾! 结果现在,自己都快入土的人了,还守在朔州当牛做马。 “小南夕是有毒吧?认她做干闺女,我真是亏大了,亏大了!” 真心怀疑这一切,是不是早在顾南夕认自己做干爹的那一刻,就被她算计了! 崔三论骂骂咧咧地回书房,还有好大一摊子公务没处理呢! 河中郡,运河港口,日益恢复当初繁华的景象。 不少来河中府参加经界所招聘的人,格外关注《云州周报》。 其中许多人家里条件都很一般,提前来河中府后,便去寻掌柜,账房的活计。想要应聘经界所,算术水平肯定不差,东家们用的倒是挺放心。 一时间,河中府的账房岗位竞争格外激烈。 东家们聘得如此专业的人才,又欣喜又担忧,担忧的是等招聘结束,没考上的人回老家去,他们上哪再找如此专业的员工? 老孟应聘的是一家茶馆的账房,一个月八贯,够他和儿子在河中府的吃穿住了。 让老孟更满意的是,这家茶馆聘了说书先生,今日说的正是最新一期的《云州周报》。 “黄郎君来了,这边请。”老孟眼尖地看见一名风流倜傥的公子走进来,连忙迎上去。 黄锦程来河中府将近一个月了,还没等到自家老弟回来,倒是把河中府的情况摸了个大概。 河中府的治安,比他在船上听到的要好很多,没有小偷小摸,也没有欺行霸市,想必都是云国公整治后的功劳。 黄锦程在老孟的带领下,寻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来:“老样子,一壶金桔团饮,一份黄金鸡。” “好咧。” 黄锦程身为黄家继承人,从十二三岁开始,就走南闯北,处理各地的家族事务。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他来到河中郡后,很明显地感受到现在的河中郡,跟以前相比,堪称天差地别,对云国公的好奇愈发深。 说书人:“云州成立玻璃务,由苏云烟负责的。” 此话一出,底下轰然一片。 “是我理解的那个琉璃吗?一根琉璃簪钗不到三百文,药玉珠串单颗也就二十文,犯得着为这个成立一个玻璃务?肯定是云国公专门为苏大娘子设立的!” 一个富商打扮的人轻嗤一声:“你懂什么?民间用粗,藩货天价,官价无市。三品以上官员佩戴的药玉冠带,单条造价三百贯!汝窑天青釉内衬琉璃胎器,一器值一州之赋!” 现场响起一片抽冷气声。 一州之赋?!这得多少钱,什么人才能买得起?! 这也太夸张了吧?! 黄锦程淡定地喝了一口金桔团饮,心里暗道,这算得了什么? 司天监定制的琉璃观测管耗资两千贯,相当于修筑小型水利工程。 即便造价如此昂贵,司天监仍然不满意。 如果云州的琉璃厂真的能有顶尖工艺,恐怕天下富商和士族都会趋之若鹜。 就看云州有没有这个手艺了。 黄锦程继续喝茶,下一秒,就险些没把茶喷出来。 说书人:“云州成立木提举司,报纸上还说,经他们改良的纺织机一次可纺八锭纱,还有提机……” 黄锦程已经完全听不见说书人接下来的话了,他冲到说书人面前,一把夺过《云州周报》,定睛一看。 说书人没撒谎,没夸张,确确实实是八锭!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黄锦程恍恍惚惚,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心中大怒,小弟到底在干嘛?!这么重要的消息怎么没传过来?! 要他入控鹤府有何用?还不如自己去! 635.第634章 谁会跟钱过不去? 窗外,月影遍地,树影婆娑,月光轻拂而过,窗纱随风摇曳。 昏黄的油灯下,黄锦程拿着最新一期的《云州周报》翻来覆去看了好些遍。 “少爷,早点休息吧。云州再如何大方,也不会把纺织机的图纸登在《云州周报》上。” 小松是黄锦程的书童,跟随他多年,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非常清楚黄锦程今日为何难眠。 黄锦程放下报纸,叹息道:“八锭纱啊,这可是八锭!若我们有这纺织机,一统江南纺织业轻而易举!” 丝绸和布的产量一直为何上不去?全是因为没有那么多纺织女! 有了云州的纺织机,一人可当八个人使,多么疯狂?! “老三果真靠不住,还是得我亲自去一趟云州才成。” 小松焦急道:“这怎么能行?老爷早就千叮咛万嘱咐,让您不要往北面来。你偷摸来河中府已是冒险之举,如何能再深入云州?” 黄锦程可是黄家的继承人,因为他能力出众,又经历多年的打磨,已经相当于黄家的半个话事人。 若黄锦程折在云州,黄家肯定会伤筋动骨。 黄锦程当然知道君子不利于危墙之下的道理,但他的视线落在《云州周报》。 琉璃,,经界法,商税改革,公务员招聘…… 黄锦程的直觉告诉自己,云州三郡和到时候虽然同源同宗,但在那位云国公的推动下,三郡貌似要选择一条前人从未踏足过的道路。 这是大鹏展翅,乘风而起,还是昙一现,海中浪,都需要黄锦程用自己的眼睛亲自去看一看。 这涉及到整个黄家的站队,不容轻忽。 “我心意已决,无需再劝,明日我们先去拜访陆七娘。同为相州人,两家又有诸多交集,想必她会愿意提供举手之劳的帮助。” 在黄锦程下定决心要北上云州的时候,《云州周报》已经在诸多商队的昼夜兼程下,被送到了京都。 城钟撞破河雾,朱雀门内六百坊次第苏醒。 南城门外的鱼行脚夫踩着露水,卸下第一船黄河鲤鱼。 不知是不是因今年发大水的缘故,鲤鱼的个头都挺大。 离他们不远处,是鹿家包子铺。 铺子里的蒸笼喷出蟹黄汤包香气,穿着绿绸褙子的女妓掀帘而出,鬓边金步摇与提盒内的炙猪肉皮一同晃荡。 “欢迎下次再来。” 女妓恰好和商队擦肩而过,眼尾余光瞥见《云州周报》四个字,便叫停商队:“给我来份报纸。你们是从云州来的吗?云州最近有什么新鲜事?你们都能把报纸送过来了,香露,香薰,香皂是不是也能运过来?” 商队首领麻溜地抽出一份《云州周报》递过去:“香薰和香皂今年的产量不够,没出河中郡,就全部被吃下了。听厂子里的人说,明年春天会加大种植,年前应该能送到京都来。” 女妓脸上浮现失望之色,虽然自己能调香,但总感觉不如云州香水那般霸道。 女妓懒洋洋地数了几枚铜板递过去:“你若是有货,记得给我送到聚春楼。” “成!”商队领队瞄一眼女妓,就知这不是个缺钱的主,心里一动,小声道。 “云州打算建琉璃厂,若出成品,可要给你们带一两件?” 女妓挑眉:“一二十文一粒的药玉?” 商队领队失笑:“女郎真幽默。云国公哪里能看得上一二十门的药玉?” 女妓有些不信:“琉璃秘色只有内府匠作才知道。云州能成吗?”“玻璃务的负责人是苏大娘子,如果不能成,云国公怎么会让她闺女去当这个负责人?” 女妓信了,云国公宠爱三个子女的形象深入人心。 “单件不超过一百贯,你皆可运过来让我瞅瞅。” “善!”商队首领脸都要笑烂了,虽然玻璃厂还没见成,虽然云州生产的玻璃器具连影子都没有,但顾客有了!这不就谈成了一笔生意? 女妓婀娜多姿地回到聚春楼,遇到在园里赏的姐妹们,便把自己定了一件琉璃器具的事,当场玩笑一般说了出来。 “你呀你,一定是上当受骗了!来年,那奸商拿民间粗货糊弄你,这钱,你给还是不给?” 女妓摘了一朵插在自己脑袋上,漫不经心道:“他们哪有这个胆子?这琉璃厂显然是云国公用来捞钱的聚宝盆,谁干坏了她的生意,长几个脑袋都不够她砍的。” 其他姐妹们觉得这话有道理。 至于用一百贯来买琉璃器具,算贵吗? 不贵啊! 就像这园里的,全是冬日暖棚里培养出来的,价格不菲。 但搁这露天园里一摆,温室里的挺不过两三日,就得重新换一批。 一个冬天下来,费的银子不知凡几。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明儿个,我也派人去定几个云州琉璃制品,钱不钱的无所谓,要的就是这个排面。” “我也去。” “顺便帮我订两个。” 女妓把商队联系方式告诉姐妹们后,就不再管这事儿了。 她看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娇愣神,自打聚春楼被原东家转让给李阁老的儿子后,聚春楼就越发奢靡起来。 客人兜里不揣个千八百贯的,都不好意思踏进楼里。 寒风一吹,原本被女妓放在一旁的《云州周报》哗哗翻起来。 女妓用手一摁,视线瞬间定住了。 足踏纺织机?一次纺八锭纱? 本来藏在记忆深处的童年经历,突如其来地在脑海中炸开。 她原本是琼州人,爹爹是渔民,娘亲是织娘。 爹爹每天都冒着生命危险架着小船去捕鱼,但也填不饱家人的肚子。 娘亲没日没夜地纺纱,眼睛都快纺瞎了,可是纺出来的纱,连用来交税都不够。 琼州遭了灾,小弟又生病了,娘亲难得做了一次鱼饭,就把自己送上人牙子的马车。 这一路,真的好远好远,远到她想不起爹娘的面庞,只记得昏暗中,吱吱呀呀作响的纺车。 女妓心想,如果那时候,阿娘有云州这样的纺织机该多好? 是不是能交得起税?是不是可以不用饿肚子了? 女妓感觉脸颊凉凉的,伸手一抹,全是泪痕:“小红,跟商队说一说,我再买三件!” 同样是赚钱,不如把这钱给云国公赚去。(本章完) 636.第635章 黄家商队有点傻眼。 他们是第一次跑云州到京都的线路,去云州的目的是去看看自家三郎君,有没有在云州闯出大祸,赚钱只是顺带的。 当他们得知自家三郎君在驿站吃好喝好睡好,还胖了好几斤后,随意买了一点云州特产就去京都了。 毕竟玻璃厂,布什么的都只是在《云州周报》上介绍过,厂子都没建起来呢。 云州产的的羊肉罐头,三分之一被云州百姓吃下,另外三分之一被幽云十六州吃下,剩下的才是由各个商队分。 像黄家商队这种第一次来云州的商队,自然是抢不到罐头这样的畅销品,更别提香水,香皂这样的紧俏品。 好在羊毛制品以及《云州周报》是够量的,他们也不算空手而归。 万万没想到,来京都后,黄家商队领头人,一个小小的灵机一动,就拉来上万贯的生意。 “老大,怎么办?聚春楼里的女娘们就预定了二十五件云州琉璃制品。” 被叫做老大的中年男子也麻爪了:“她们是疯了吗?!云州琉璃厂的厂子还没建好呢,她们就着急忙慌的想买!怎么?京都的物价已经上涨到这种程度了,一百贯都不算银子了?!” 商队其他人真是快乐并痛苦着,钱是库库往商队砸,但商队拿不出货! “老大,不仅仅是聚春楼,济国公府的管家听说咱们能弄到云州的琉璃,直接给咱们扔下下二十贯定金,说是要买几件摆府里。” 领队重重地叹了口气,原本他想把单子全推出去,被济国公府这么一搞,倒是不好推辞了。 领队苦着一张脸,问道:“《云州周报》影响力有这么大吗?” 底下人有知道点消息的:“倒也不全是《云州周报》的功劳。听闻,聚春楼里的玉笙姑娘对外表示极其喜欢云州的琉璃,并且为此谱了一首曲,广为流传。” “玉笙姑娘极受京都权贵公子的追捧,为了博玉笙姑娘一笑,豪掷千金。这不,云州琉璃的名气就起来了。” 领队揉了一把脸,得了,这不是自己能压住的事。 现在只是开胃菜,接下来肯定会有更多的人来找自己预定云州琉璃厂的制品。 但关键是,他们连云州的线都没搭上呢,上哪弄琉璃去? “小九,你快马加鞭,跑回主家,看看这样子,该怎么做!” 小九二话不说,骑马就往相州跑。 接下来的情况也如领队预料的一样,不少人家都派往事的奴仆来商队预定琉璃制品。 领队能怎么办? 他只能仰着一张笑脸,恭恭敬敬地迎他们进来,听他们说完要求后,再恭恭敬敬地把他们送出去。 如果商队真的能搞到云州琉璃,领队做梦都能笑醒。 奈何他没这个本事,只能由主家定夺,要不要接住这泼天的富贵。 云州琉璃如此受欢迎的景象,深深刺痛了某些人的眼。 李德昌坐在福全茶楼二楼,脸色阴沉如水。 他虽然兑下福全茶楼,并且斥巨资改造一番,但仍然没有恢复福全茶楼最辉煌的时期。 “琉璃制品利润有多大?” 坐在李德昌对面的,则是少府监的监丞。他严谨道:“这要看您问的是哪类琉璃制品?若是民间粗产的琉璃,用料多,做工粗糙,气泡多,卖不上价,一件也就赚个几文到几十文。” “若是大食来的琉璃,利润可就不好说了。咱们的海船,去年运过一批大食琉璃制品。以大食琉璃珠为例,购入价不过半贯,加上海船的成本,大约一贯,市舶司抽解一贯半,落地泉州,我们往外卖五贯一颗。” 李德昌心里算了算,一颗珠子去掉费用和税收,能赚两贯多。 但他们合伙的海船其实是走私的,没交过抽解,利润又多出一贯半。 李德昌的语气莫名:“顾南夕瞄准的是大食琉璃市场?对我们的海船有没有冲击?”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琉璃肯定是暴利的,但这指的是大食琉璃以及官窑秘制琉璃。 官窑秘制琉璃是皇室专供,不对外销售,顾南夕对外销售琉璃对官窑没有一点影响。 监丞思索良久,这才组织好语言:“肯定是有影响的。大相国寺法会时,琉璃灯盏一盏,香客捐钱百贯。以京都百姓目前对云州琉璃的追捧程度,一旦它们流入京都,只要水平不差,肯定能把大相国寺的琉璃灯盏拿下。” 至于云州琉璃厂的琉璃质量会不会差,两人都没什么疑问,以云国公的能耐,以云国公手底下招来的人才,必定不会差! 李德昌的眼神漆黑一片。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他爹年纪已经很大了,在阁老的位置上,不知道还能坚持几年。 他们这一代,又没有一个能撑起一家门楣,最高的一个官职也就从四品。 若有朝一日,亲爹致仕,或者驾鹤西去,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站到政治舞台中心。 还不如趁着他爹还在位上,多捞点好处。 “我们有没有可能……” 监丞一张脸上那间变得苍白,连忙拦住这位小祖宗的话头:“没可能!朝廷上下,一致要求维持现状。” 可别利益熏心啊! 觊觎云国公东西的人,坟头上的草都已经长一人高了! 生怕这位大公子不死心,连累自己,监丞不得不把大周现状揉碎了说。 “三五年内,局势不会有任何变化。这是云国公和我们大周朝廷的默契。” 李德昌压下心里的不甘心,结束这顿饭局,打道回府。 只是他心中还是不甘心,找李阁老探了探口风,确定没有办法通过武力抢夺后,只能暂且按下这份心思,不过,心中的嫉妒如同埋藏在地下的酒,不会随着时间消淡,只会愈发浓厚。 京都诸多目光都放在琉璃厂上,心思浮动。 “唉。竟是没人问一问这足踏纺织机和布。”佟太师端详着《云州周报》,眉头紧紧蹙着。 为何顾南夕会这么看重木? 佟太师记得,是产在琼州和两广地区,北方天气寒冷,并不适宜种植。 顾南夕是想干什么?是瞄准了江南地区吗? 可是,在江南,丝绸才是只要织物。 她到底想干什么?(本章完) 637.第636章 见世面(二合一) 第636章 见世面(二合一) 黄锦程找陆红娘要了几份介绍信,便登上百达快递的船,打算和百达快递一起去云州。 谁都知道百达快递是苏云烟的产业,就相当于是云国公的产业。 不少和黄锦程一样,是头一次去云州的人,都选择和百达快递一起。 因此这一路上,人多热闹。 百达快递的老师傅们十分热情,很愿意给大家伙介绍云州的情况。 “到没到云州?别着急,等真踏上云州的地界,不用我告诉你们,你们自己都能知道。” “云州是很不一样的,变化极大,日新月异。我们每次去云州,都能看到不少新鲜事物。要不是我的老子和娘都在河中府,我是很愿意搬家到云州的。” 在百达快递的师傅里面口中,云州是一个如同仙界一般的地方。 在这里,幼有所育,学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弱有所扶。 是顶顶好的地方!是无数人心中向往之地。 还没去过云州的人,有的露出羡慕惊讶之色,有的不相信天底下还会有这样好的州郡。 “云州难不成比京都还要繁华?” 老师傅想了想,摇摇头:“目前比不上,但终有一日会超过京都!” 黄锦程安静地坐在一边。 小松给黄锦程擦了擦脸上的黄土,小声抱怨:“太能吹了!我们一路走来,也没见到什么稀奇之处,顶多是治安好一些,路不拾遗了一些。” 在治安这方面,无论是河中郡还是朔州,确实挑不出一点毛病。 小松知道朔州有很多流民,都做好吃住都在马车里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路上并没有见到乞讨者和流民,想必都是被官府安排好了。 黄锦程看向北面,心里对自己这一趟的云州之旅,更加期待:“等到了云州,一切见分晓。” 商队在进入朔州后,行进速度就快了许多。 越往北,官道就越开阔,甚至有的道路都已经铺上了土水泥。 “这就是土水泥,确实不一样!”没见过的人趁着休息的空档,用手在马路上摸了摸。 确实坚硬无比,还十分平整。 “听闻云州境内全是这样的道,真的假的?这得多少钱啊?” 众人闲聊着,商队进入衡东县后就停下来了。 一部分人带着货物,不知道往哪儿去了,老师傅留下来,带着黄锦程等人来到衡东县的一家客栈。 “你们放心住着,我们百达快递和这家客栈是合作伙伴关系,价格上有优惠。等到我们货物搬好,准备出发的时候,会派人来喊你们。” 说完,老师傅就急匆匆地走了。 被留下的一群人面面相觑:“这该不会是黑店吧?” 不管是不是黑店,他们都已经到这儿了,只能在客栈住下。 好在客栈的收费不算贵,一间二人房,包热水,一天也只要三十文。 尤其是他们进到各自的房间后,发现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破旧,反而床和桌子都很新,心里悬着的石头便落下来几分。 等他们收拾好来到一楼大堂,准备点些吃的,有来自京都的成员发现一个不可失忆的身影:“福满?!” 福满正正在柜台后面,和掌柜学习算术,听到有人叫自己,便抬起头,认出是熟人,笑道:“陈大爷,您怎么来了?” 陈大爷新奇地站起身,跑到柜台旁,上下左右好一顿打量,确定是福满,不敢置信道:“你不是和你爹爹一起回祖地了吗?怎么会来朔州的?” 福满只是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陈大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试探道:“这客栈是你家开的?” 福满点点头:“我家本来在云州开客栈,后来爹爹听说云国公准备开发朔州,便来了衡东,又开了一家客栈。” 其实不止衡东,但凡木轨所到之地,都有他们家的客栈。 其他人见陈大爷好像和客栈少东家很熟悉,便道:“老陈,相逢即是缘,给大家伙介绍介绍啊。” 老陈笑道:“这是福满,原先京都福全茶楼下的少东家。” 福全茶楼啊! 尽管有人没去过京都,但也是听过福全茶楼的名号的,听说是京都最受欢迎的茶楼,消息极其灵通。 但凡想知道点什么事,去茶楼得上一杯茶,转一圈就能搭上线。 想到当年福全茶楼的热闹盛况,陈大爷唏嘘不已:“自打你们走后,我就很少再去福全茶楼了,我们那帮子茶友也不去了。” 福全茶楼再也没有以前让人松快的感觉,虽然繁华依旧,但终究不适合他们。 “对了,福满,你知道宋大去哪儿了吗?”陈大爷似乎看出福全茶楼和宋大是属于云国公这一派的。 福满甜甜笑道:“宋伯父在抚冥镇开了一家成衣铺子,还预定了怀朔镇商业中心的铺子。宋姐姐考进了医学院,以后打算当女大夫。” 医学院?女大夫? 有人插嘴问道:“是稳婆吗?” 福满摇头:“不是哦,是正儿八经的大夫。再说了,云州的稳婆也是要接受职业培训的,没经过培训或者考试不合格的,是不能继续当稳婆的,属于无证行医。” 众人对视一眼,更加想去云州看一看了:“福满,你知道老师傅他们干什么去了吗?怎么把我们扔在客栈不管了?” 他们可都是给百达快递交了钱的。 福满极有经验道:“放心吧,他们是去把货物搬到轨道车上。等搬完了,就该出发了。” 黄锦程挑眉:“轨道车?” 福满:“是我们云州新研发出来的,轨道已经铺到了衡东县。速度比普通马车要快上两倍。” 其他人还想再问,福满说夫子布置了作业,他得做作业了。 “嗨,不就是作业吗?咱们在座的有商人,有学子。在下不才,只是个小小的秀才,指导你的作业,不在话下。” 为了多听八卦,一群人争着抢着要帮福满做家庭作业。 恰好,福满遇到不会的题,虚心向众人请教。 自称为秀才的人自信勃勃地接过来一看,这是一道论述题。 【云国公降低商税的目的是什么?请你联系实际,论述降低商税后,对社会的改变以及不足之处。】 学子默默地把这份作业还给福满:“我不是云州人,我不懂这些,换一个。” 福满抽出一张算术卷。 【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 秀才的表情都快裂开:“小子,你说实话,你真的还在上蒙学吗?”“当然!百川书院朔州分院蒙学部!” 秀才恍恍惚惚:“小小一个蒙学,竟然开始学《孙子算经》!” 这分明是考秀才时,才需要学习的内容啊! 福满实诚地哦了一声:“原来你不会呀!” 秀才的脸涨成猪肝色,他考中秀才是低空飞过,算术题没一道算对的。 “唉,算了,我去找我的同学吧,他数学好。”福满不等秀才解释,带着作业,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了。 这一次,没有人再拦着他。 秀才张张嘴,想说的话在舌尖转了三圈,略带尴尬道:“掌柜的,你们少东家这么晚还出门,不怕遇到危险啊?” 掌柜终于拢好账了,把铜板锁进抽屉里,头也没抬:“没事,晚上有驻兵巡逻,没人敢犯事。” 众人被一个小屁孩打脸一番后,彻底消停了,各回各屋,休息一晚上。 次日早晨,他们用过早膳,就见百达快递的老师傅过来喊他们上车。 因为有陆七娘的拜托,老师傅们比较照顾黄锦程,把他安排到第二辆轨道车上。 这是八马牵引的木制轨道车,黄锦程往后看了看。 运人的轨道车上设了车篷,车篷是可拆卸的,拆下来后就变成运货物的轨道车。 运货车此时满满当当的,货物用麻绳固定着。 随着哨声响起,骏马奔驰。 黄锦程身体往后一仰,要不是扣上了安全带,差点被甩飞出去。 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风一般的速度。 老师傅瞧他这模样,哈哈大笑:“黄郎君,陆大人特意交代,让我们把云州的新奇玩意儿都给您体验一遍。您现在感觉如何?” 黄锦程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差点蹦出胸腔,过了好一会儿,才压住惊慌。 “的确也挺有趣。轨道车日行多少里?载货量如何?安全与否?” 老师傅:“日行两百里,速度提升百倍,载货量提升三倍。我们车轮加装了凸缘防脱轨,若遇到险峻处,还有木质齿轨,车厢底部就有齿轮齿合。” 黄锦程脸上的五官都快被风吹变形了,同样吹变形的,还有他的眼界。 云国公一直为人诟病的不尊儒家,重用百家的行为,终于结出硕果! 想当初,云国公被儒生们骂成啥样了,依旧不为所动,反而大力支持所谓的“奇淫技巧”“小道”。 现在,若是让京都的那帮老学究看到这些东西,怕是要瞠目结舌。 朔州尚且如此,不知集大成的云州又该是何等模样? 黄锦程本担心,自己对云州的期待值太高,等真正到了云州后,会大失所望。 然而,等他真正踏上云州的土地,站在抚冥镇的城门口时,他被眼前的一切震惊的无以复加。 小松的嘴巴大张着,几乎能塞进去一个鹅蛋:“郎君,这里真的是云州,不是京都吗?” 干净,整洁,有序。 宽敞的六车道,车水马龙。 两边的人行道上,行人摩肩擦踵,汉人,胡人,大食人,草原人…… “外地来的?”有个右臂上带着个袖标的年轻男子凑过来,问道。 小松眼神流露出警惕:“你是谁?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叫我小六子就行。我是云州向导,有证的。本地人和外地人,从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本地人脸上的笑容大多是自信的,充满希望的,带着骄傲的。 外地人大多是吃惊的,赞赏的,甚至是羡慕的。 一座饱经战火硝烟,几乎是一片废墟的城池,在短时间内,变得如此繁华。 这只有神迹,才能解释得通。 跟在黄锦程身后的众人,也被抚冥镇震住了。他们现在就像一群土狍子似的,完全不知该何去何从。 “小六子,什么叫导游?” 小六子神采奕奕地解释:“云国公收复幽云十六州后,想来我们云州的人太多了。出行不便,又加上人生地不熟,许多客人总会遇到大大小小的麻烦。我们导游就是为了帮助你们尽快熟悉云州。” “这么好?”天底下可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小六子笑了,露出八颗牙齿:“我们只收取一点点费用,一人一天四十文,吃穿住行玩乐,都可以问我。” 小六子嘴皮子很溜:“放心,我们都是在官府备过案的。过几日就要召开北方首次政治经济会议,无论是交警,还是治安警,巡查的都比以往要严格。抚冥镇的客栈几乎都满了,你们若想找个落脚处,还得找民宿。” 想找个靠谱的民宿,自然得问当地人。 众人看了一眼极其有序城市景象,不免露了怯。 秩序,意味着条条框框。 越有秩序,就越说明规矩多且细致。 北方首次政治经济会议,这词儿一听就很高大上。 万一在这时候犯事,恐怕会被严打,而且大家都是第一次来云州,没有人脉能把自己捞出去。 “行!给你四十文,一定要把我们安排好。” “钱不是问题,给我们找个靠谱的落脚地方。” 除了黄锦程和小松,其他的人都爽快地给了钱。 黄锦程拿出一百文,提两个条件:“把我送到驿站,我家人在那里。另外把你知道的关于会议的事,都跟我说说。” 小六子数了二十枚铜板,收起来,其余的全还给黄锦程:“我们有规矩的,我只收这些。关于会议的事,你去买最新一期的《云州周报》,上面全都有写。” 小松有点感动,这人怪有职业道德的。 小六子说完,就叫来一辆三轮车:“把这两位郎君送到驿站。” “好咧!” 小松和黄锦程坐上三轮车。 小松望着小六子消失的背影,心里腹诽,刚才白感动了,一句话就赚了二十文! 云州果然遍地是黄金。 638.第637章 云国公果真体力惊人 黄锦程和小松站在驿站门口,脸上惊疑不定。 这是驿站?看上去跟旁边的宅子差不多呀,甚至还要更小一些,莫非内有乾坤? 黄锦程迟疑几瞬,伸出手,叩响大门。 驿吏开开门,沙哑着嗓音,熟练道:“郎君,不好意思,驿站已满,恕不接待。” 黄锦程:“我是来找黄老三的。” “大哥?!” 黄老三背着个大背包,看着出现在驿站门口的大哥,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你怎么来了?” 黄老三说话有气无力,两只眼睛就像被谁打了一拳似的,一片青黑。 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就好像被女妖精吸光了精气。 见状,不光是黄锦程,就连小松也一直抽冷气。 黄锦程心中大骇,云国公果真龙精虎猛,竟然把三弟累成这模样。 再想到到三弟为了黄家,牺牲良多,黄锦程不再埋怨黄老三的不作为,眼神里流露出愧疚和心疼。 “三弟,你辛苦了。” 这一句话险些没把黄老三的眼泪给感动出来。 黄老三一把抱住黄锦程,双眼饱含泪,委屈巴巴道:“大哥,我真的受不了了,你快来帮帮我吧!” 嘶嘶! 黄锦程十动然拒:“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我志不在此。” “大哥,你难道就见死不救吗?我还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三弟了?” 疼爱是疼爱的,但没有疼爱到以身饲虎的地步。 黄锦程拍了拍黄老三的后背:“大哥年纪大了,不如你精壮。你就能者多劳吧!” 听到这话,黄老三哇的一下哭出声。 “坑弟啊!大哥,你的心肠怎么这么狠?你到底给云国公送什么了?说是要多多关照我,实际上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呀!” 想到送给云国公的几处矿产,黄锦程的心一抽一抽的疼,看着眼前哭泣的三弟,恨铁不成钢道。 “不是你写信到家里,哭着喊着要进控鹤府吗?!你现在进没进?” 黄老三抽抽噎噎:“进了。” “那你哭甚?一切如你所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黄老三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这控鹤府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我原以为只要吃陪着云国公吃喝玩乐,把她哄开心了就行,没人告诉我还要办差呀!” 说完,黄老三把背后的背包一掀开。 只见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公文。 黄锦程手拎了拎,居然还挺沉:“什么意思?” 黄老三见到大哥,一肚子苦水终于有了倾诉的地方。 “我们跟着云国公来云州没几日,云国公就得知你们送了不少好东西过来。投桃报李,云国公问我们想要什么。” “柳光曦就说想陪在云国公左右,想进控鹤府。云国公二话不说,当天就把我们全招进控鹤府。” 一想到这里,黄老三就悲从中来。他想过的是摆烂的男宠生活,不是当牛做马啊! “原本我们还挺开心,近楼台先得月,万万没想到,进了控鹤府的人就是云州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黄老三悲怆地拍拍背包:“瞧见没,这些都是我要处理的公务!” 感受到三弟内心的委屈,黄锦程都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不放心:“三弟,你自来不喜诗词歌赋,真的能处理好这些公务吗?别到时候出了岔子,被云国公怪罪。” 黄老三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有速成班!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一天十二个时辰,让我们学八个时辰!” 原本就有识字基础,再如此高强度的培训,勉强算是能拿出来用一用。 黄老三喋喋不休:“卷!云州实在是太他娘卷了!明面上说每隔五日能休沐两日,实际上大家伙都在加班呢!这活真的是干不完,我只能带回驿站来干。” 大周官员的福利待遇其实是很好的,有时候都不需要坐班,上午去点个卯,然后就能回家了。 每年还有探亲假以及各种节日,一些个官吏动不动就出门游历半年,俸禄照发。 在大周,官员如果担任实职,还会有实职俸禄和炭薪补贴。 一些不差钱的官员,就不想担任实职,只想混个官位,潇洒一生。 云州的官员福利待遇也很好,就是不能摆烂,毕竟云国公都在兢兢业业地处理公务,底下的人谁敢偷懒? 那么多老百姓都在盯着他们呢!匿名举报箱可不是吃素的。 活是安排下去了,必须要保证保量完成,否则会追责到个人。 了解到云州的政策后,黄老三的一颗心巴巴凉,后来的经历果然印证了他心中不祥的猜测。 小日子,忙得飞起! 黄锦程将信将疑,自己和爹娘对这个小弟最大的期待就是让他混吃等死,别给家里招祸。 他还能有乖乖干正事的时候?! 能被他带回家处理的公务,想必不是什么重要公务,黄锦程捡起一封文书,打开一看。 哪里是什么文书,这不是宣传册子嘛?! 黄锦程又随意挑了几份,打开一看,全是如此。 《母猪产后护理手册》 《育苗育得好,产量少不了》 《孕期多注意,多子又多福》 《好,妙,有了呱呱叫》 …… 黄锦程的表情一言难尽:“你到底在云州干啥呢?” 这都是些什么鬼?! 黄老三麻木着一张脸,脱口而出:“上山下乡,指导百姓,学习云州新政。王不喜大人统计了,云州朔州境内,城镇居民识字率百分之五十,农村识字率只有百分之一二。” 有的村里都找不到一个识字的人。 这就导致他们的信息极其闭塞,幸好云州大修土水泥路,让他们出山更容易。 只要进了城镇,多多少少都能听到一点新政的内容,只不过一知半解。 黄锦程对自家的小弟彻底刮目相看了:“你居然受得了这个苦,真是长大了!崔乐天和柳光曦他们呢?他们也跟着下乡了吗?” “柳光曦通过医学院的考核后,跟随防疫队去朔州了。崔乐天被调到外联部,负责和番商打交道。陆清啥也不会,年纪又小,就被调到组织部,帮忙筹备政治经济会议。至于其他人,通过速成班考试后,被分配到河中郡了。” 黄锦程站在原地,沉思一会儿后,自愧不如,连道三声:“高!高!实在是高!”(本章完) 639.第638章 北方首届政治经济会议 好消息,相州的这群公子哥全部成功进入控鹤府。 坏消息,这群人被云国公突袭培训后,打散到各个地方,当牛做马。 黄锦程心中暗叹一口气,不愧是云国公,轻飘飘一招就破了他们的谋划。 看来,想要在云国公的后宫形成相州帮,是再也不可能的了。 罢了,自己来云州这一趟就是为了探探虚实,再决定黄家和云国公的合作程度。 从黄老三口里得知此次北方首届政治经济会议的重要性后,黄锦程就决定,等会议结束之后再去拜访云国公。 既然黄锦程都来了,黄老三自然不可能放过他,硬是拉着他一起下乡宣传新政。 随着政治会议举办日期的临近,抚冥镇人潮拥挤。 为了避免意外的发生,在会议举办前三天以及会议期间,官衙严格控制进入抚冥镇的人数。 “啊?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我们又不是交不起进城费!” “是不是欺负我们外地人?!” 一个商队想要煽动和他们同样不能进城的老百姓闹事。 谁知道,周围的人看他们的眼神就像在看傻子。 心善的老大爷劝道:“官府这么做,自然有他们的道理。反正也不过七天的时间,你可以先去不远的怀朔镇,沃野镇看一看。等会议结束,咱们就能进抚冥镇了。” 商队的人不甘心,指指旁边的三轮车,质问守城士兵:“凭什么他们能进去?!” 守城士兵扫了一眼,三轮车上坐着一个老人家,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 “他们是御夷镇的民意代表,是来开会的,当然能进去。” 商队的人傻眼,车上那几个人虽然穿的板板正正,但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他们居然是什么民意代表,能去开会?! 云州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会咋开呀? 刺史府,苏云烟作为会议主持人,妆容精致,为在座的各位介绍流程。 “本次政治经济会议分为三部分:内部会议,云州新政解读,以及大会。” 苏云烟扫了一眼大厅的人,王不喜,颜同初,崔三论,顾海,幽云十六州的城主等等重要人物,全都在场。 刺史府大厅两侧的隔板全部拿走,使得整个大厅扩大了三倍,足够容纳这些人。这也是第一次人来得这么齐全。 他们坐在椅子上,身前摆着一张实木书桌,书桌上放着笔墨纸砚。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苏云烟,神情严肃认真。 苏云烟深吸一口气,镇定道:“北方首届内部会议正式开始!” 随着她一声落下,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挺直腰背,眼睛都不眨一下,竖起耳朵听,生怕漏下一个字。 苏云烟转向坐在最上首的顾南夕:“下面有请云国公发言。” 顾南夕的视线与一从底下众人的脸上扫过。 他们望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信任崇拜。 顾南夕丝毫不怀疑,哪怕自己说明天就要造反,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举双手双脚赞成。 如山一般厚重的信任,沉甸甸地压在顾南夕的心头。 顾南夕沉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我,就是王!” 哗啦啦! 众人齐齐起立,满腔的激动,只能化作掌声。经久不息的掌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王不喜满脸潮红,手掌心被拍得痛红,可他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唯有通过掌声,才能宣泄他心中的激动。 在如此严肃的会议上,云国公亲口说出这一番话,就意味着她绝对不会满足于三郡之地,必将南下! 而这,正是他们这些追随者所期盼的! 他们要跟随云国公创下丰功伟绩,开辟新纪元,名流青史。 等到众人宣泄的差不多,顾南夕抬起手往下压了压。 大厅内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王不喜等人眼睛几乎能亮的能发光,他们的视线牢牢地盯在顾南夕身上。 王啊,请指引我们前进的方向。 王啊,请允许我们为您开疆扩土! 感受到这股浓浓的战意,顾南夕不免心潮澎湃。 不过,她是决策者,是领导者,她要保持绝对的冷静,制定计划,朝着目标前进。 “我们将三到五年的时间,消化战果,稳固河中郡以北。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在此期间,我们要……” 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锦大厅,为参会的众人镀上一层金衣。 在顾南夕定下基调后,众人畅所欲言,甚至发生激烈的争论。 这场会议从早上到晚上,又延续到第二天,第三天。 …… “祖父,这里就是云州啊,我终于来云州了!”杜敏杰和杜敏珍扶着祖父下三轮车。 “说的你好像没来过似的,我才是第一次来!”杜敏珍贪婪看着街道上的一切,眼睛都要不够看。 杜敏杰憨厚笑道:“我跟师父学习的时候,都是待在沃野镇的,很少来抚冥镇。而且那时候跟现在相比,完全不一样!” 杜敏杰跟许老学了没多久,橡胶轮胎就被研制出来了。 云州对橡胶的需求极大,这对杜仲树的种植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杜老丈急忙召回在种树一事上很有天分的孙子。 许老对此虽然很不满意,但深知橡胶的重要性,不得不放杜敏杰回御夷镇。 临走前,许老还把自己的毕生心得抄录一份,送给杜敏杰,叮嘱他不要忘记学习。 没想到,一别就是这么久。 “哎呀呀,杜老,杜郎君,杜娘子来了,快请进!”客栈老板殷勤地请三人入内。 这家客栈被官府包了下来,专供会议代表居住。 杜家祖孙三人来的比较晚,其他代表昨日便到了。 马南天也住在这家客栈。 他虽然在抚冥镇有房产,居住条件比客栈好多了,但他还是选择住客栈。 因为,这是荣耀啊! 马南天红光满面,笑呵呵地同杜家三人打招呼,又热络地给他们介绍其他的代表。 浩日沁部的哈斯,开成衣店的宋大,信安县的吕润娘,开食肆的夏老三,河中府的孙寡妇……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各行各业。(本章完) 640.第639章 具有历史意义的会议 第639章 具有历史意义的会议 晨曦出现,天边泛着淡淡曙光,空气着混含着寒意与清新。 窗扉轻启,一抹金黄,悄然洒落。 这一日,整个抚冥镇早早苏醒。 一辆辆专属通勤车,从一个个客栈中接走盛装打扮的民意代表们。 哈斯脖子上戴着一大串红色玳瑁,右手上戴着硕大的蓝色玛瑙戒指。 他坐在通勤车里,双腿微微颤抖,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哈斯族长,您来云州这么多次了,云州就是你的家,在自己家里,紧张什么?” 通勤车太过安静,马南天只觉得这一路度秒如年,便和哈斯攀谈起来。 哈斯抹了一把脸,露出苦笑:“让您见笑了。我这不是第一次参加大会吗?云国公让我们准备建议书,到时候上台发言。我的汉话说的不好,怕忘了。” 说完,哈斯从衣服里掏出一张四四方方的纸,小心翼翼地展开,干脆小声念起来。 其他人见状,本来就很紧张的心情更加紧张了,纷纷拿出纸,再次背起来。 孙寡妇不认识字,就闭上眼睛,靠在车厢上,心里默念准备好的发言内容。 有交警的指挥,通行车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来到了此次会议的举办地点。 抚冥镇训练大营! 此刻的训练大营,原本空荡荡的操场上,齐整地摆满了座椅,上面还贴了参会代表的名字。 而在将台上,最中央最高的那把椅子,自然是云国公的。 左右两旁则摆了两排椅子,会由王不喜,崔三论等人坐下。 将台两侧,树立着十六大军用大鼓,每个大鼓前都站着一名身材高大的强壮士兵。 而在大营四周,每隔一米就站着一名全副武装,手持长矛的云州士兵。 大营外面,更是有十几队的云州士兵不间断,无死角地进行巡逻,力保此次会议顺利召开。 当马南天等人下通勤车后,就有专人带着他们来到各自的位置上。 马南天到的时候,大营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他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敢交头接耳。 马南天咽了咽口水,坐到座位上,肌肉很是僵硬,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直跳,口干舌燥。 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除了笔墨纸砚,还摆了一壶茶水。 马南天伸伸手,又放了下去。 坐在他旁边的哈斯,也没比他强到哪里去,明明是初冬时节,脑门上居然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马南天还能听到他另一侧的孙寡妇,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好像溺水一般。 马南天心中苦笑,自己打过仗,走过私,干的都是把脑袋提到裤腰带上的买卖,原以为没有什么能让自己紧张的,却没想到,只是参加一次大会而已,快连话都不会说了! 好在这份煎熬不用熬太久,随着四周士兵齐刷刷的一个敬礼,所有人都知道,她来了! 顾南夕今日穿的是圆领窄袖黑底套袍,黑底套袍上用金线铺满折枝纹。 折枝纹以五瓣为中心,顶部冒出三片水滴形小叶片,底部藤蔓缠绕。 腰间系着金银牡丹束带,脚穿皂靴。 在阳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 跟在她身后的王不喜等文官,身穿圆领大袖,下裾加横澜,腰间束以革带头,上挂幞头,脚蹬靴。 武官则是身披铠甲。 在万众瞩目之下,顾南夕领头率着众人,来到将台一一落座。 苏云烟依旧是主持会议主持人。 她站到台前,声音嘹亮:“北方首届政治经济会议,议政阶段,正式开始!” 话音一落,十六面军鼓,齐齐擂动。鼓声如千军万马奔腾,刺激得众人血脉翻涌。 马南天等人浑身颤栗,目光灼灼地望向将台上。 在这一刻,他们恨不得化身为刀,为将台上的云国公冲锋陷阵! 鼓声过后,就开始了第一个流程,新政解读。 想要议政,就必须要了解新政。 尤其是云州三郡改革特别大。 新政内容比较多,在官职改革这一块,由王不喜上台宣讲。 【河中郡,朔州合为中南路,草原云州合为云北路,幽云十六州合为幽云路。】 这话一出,哈斯的脸瞬间笑成一朵菊。 虽然他们都觉得自己应该归属云州,但从来没有一封有效文件说明此事。 而在这场会议上,终于为他们草原的归属做了定论! 王不喜继续道。 【成立政事堂,以云国公为核心,成立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 我去! 这话一出,底下轰然一片。 马南天感觉自己脑袋嗡嗡的,云国公虽然没有称王,但是她所做的和称王也差不大哪去了! 居然连六部都搞了出来。 这让大周朝廷的面子往哪搁? 同时,这也是从立法上彻底把三郡同大周分隔开。 以后,大周朝廷想再用朝廷的名义,调任三郡官员,给云国公添堵,是不可能的事儿了! 王不喜一点儿也不为底下众人所动。 他心里暗道,这才哪到哪?行政改革的内容太多了,每一个都堪称重磅炸弹。 王不喜:“设立枢密院,执掌三路大军。” 这一块,王不喜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毕竟涉及到军事,能保密的就保密。 王不喜:“成立大司农,下分度支司,盐铁司,漕运司,市舶总局,司。” 至于玻璃务则被分到工部。 马南天的眼神暗了暗,居然单独成立为司,可见云国公对的看重。 这样一来,未来几年内,必定是重要发展机会。 他在西行走商时,也接触过不少西域,可以找机会去打听一下。 王不喜先是把所有的改革都说了一遍,紧接着又用大白话告诉底下的百姓,哪个部门该管什么,遇到什么事该去找哪个部门。 这下子,大家就都听明白了。 毕竟和大家生活息息相关的,无非就是吃穿住行,交税服役,以及孩子上学,老了养老。 光是解读这方面的内容,就了整整一日。 参会的代表们识字的,就用笔记一下,不识字的则想办法用圆圈,叉叉,朵等自己明白意思的符号记下。 马南天等人回到客栈后,开始聚堆核实信息,生怕自己记错了。 641.第640章 畅所欲言 第640章 畅所欲言 “马大人,会议上说试行乡官民选。意思是每乡推举三名德望之士,经县衙核准后担任乡正,掌教化,讼谕。我理解的可对?” 马南天点头:“正是此意。” 乡镇之地,本是宗族势力的范围。 又加上识字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故而采取乡官民选。 只不过担任乡官后,就不能继续担任民意代表,这也是避免官官相护。 孙寡妇更关心的是:“我好像听到一条是废除衙前役,改募公吏?” 马南天郑重点头:“确实有这样一条。” 孙寡妇先是一愣,随即眼泪哗啦啦直流:“好,好!实在是太好了!” 衙前役是大周差役制度中的一种重要职役,主要负责地方官府物资运输,仓库保管以及公共事务管理。 例如看守州,县官仓,对粮食损耗盗窃负全责。协助防火,维持地方秩序。承担过往官员,使节的食宿费用。 说白了就是在服役的同时,还要承担风险,还得钱。 一般是由地方富户,按资产排名轮差,通常要求家产两百贯以上,北方的话则是由乡村地主承担。 通常是三年一轮,遇到战乱或财政紧张的时候可能延长。 服衙前役的风险在于,遇到粮米受潮霉变,漕船沉没等,需要全额赔偿损失。 押运途中遇到劫匪,则需要自费追讨或者赔偿。 除此之外,还会遇到过境官员的勒索。 广德府每年因服衙前役破产的有六十家,河中郡就更严重了,十个服衙前役的,五六个破产。 孙寡妇的娘家就是因为服衙前役,破产的。 孙寡妇一边抹眼泪,一边絮絮叨叨:“爹娘,你们再多活几年,坚持到现在,就好了。” 瞧她悲泣不已,在场的人心生不忍,纷纷出言安慰。 “孙娘子,是你爹娘在天上保佑你,让你生活在云国公治下。莫要辜负你爹娘的期盼,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对呀,瞧瞧云州,一天一个样。你们朔州归来的晚,迟早有一天也会建设的如云州一般。到那时候,你过的就会是神仙般的好日子!” “没错,云国公和其他人不一样,她是真的把我们这些老百姓放在心上的!” 孙寡妇重重点头,她知道,黑暗已经过去,光明就在前方。 众人商讨到半夜,结合白日里听到的新政,又思索了一番,把准备好的发言改了一遍,这才迟迟睡去 次日一大早,客栈为众人准备好早膳,每人一碗鸡蛋羹,另配饼,胡饼,油饼自选,还有一两碟咸菜。 这部分费用自然是由官府承担。 一碗滑又嫩的鸡蛋羹下肚,又是神采奕奕的一天! 依照昨日的流程,众人再次来到训练大营。 这一次,将台上的桌椅摆放发生了改变。 椅子全部分成四排,摆在两侧,最中央的位置则放了一个半人高的台桌。 想必,这就是用来发言的位置。 马南天看了一眼台桌,一颗心就好像被人用一只大手轻轻攥住。 糟糕,比昨天更紧张了!主持人苏云烟高声道:“有请武州马南天上台发言。” 马南天脑袋嗡的一下,瞬间变成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台上去的,当他回过神来时,他就已经站在台上,面对的是上百名来自各个州县的代表。 马南天急忙从衣襟里拿出准备好的发言稿,双手止不住地发抖。 曾经熟悉的文字,在眼前乱飞,马南天发现自己不认字了! 马南天呼吸急促,神经紧绷到极致,手脚僵硬,如木同人一般。 他闭上眼睛,心里把自己骂了个半死,真是没出息!丢脸丢大了! “别紧张,这是我们首次开大会,你没有经验,我们也没有经验。所以不要害怕说错话,尽管畅所欲言!” 马南天寻声望去,就见坐在左侧的云国公正微笑地冲自己点头。 马南天心中一定。 云国公如此看重自己,相信自己,所以把自己安排成第一个发言的人。 怎么能辜负她的期待呢?! 马南天深吸一口气,把排练过无数次的发言,在这个大讲台上,说出来。 “我来自武州,幽云十六州的武州。得知我作为武州代表,要来参加本次会议后,武州的上上下下要求我一定要把他们的心意,带到这里!” “我们想说,感谢云国公,感谢为收复故土牺牲的云州勇士!我们日夜翘首以盼,我们苦苦坚守,从爷爷辈等到了孙子辈,终于等到了这一日。” 马南天扯着脖子,仰天大喊:“我们回家了!我们隶属幽云路!” 现场响起一片雷鸣般的掌声。 有人擦着眼泪,大喊:“欢迎回家!” 过了好一会儿,掌声渐渐变小后,马南天继续道。 “关于新政,我没有什么意见,我举双手双脚赞成!我相信,在云国公的指挥下,在诸位大人的带领下,我们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啪啪啪! 在热烈的掌声中,马南天下台了。 接下来发言的是浩日沁部的哈斯,他紧张地挠挠头,磕磕巴巴道。 “我来自浩日沁部,生在草原,长在草原。以前鞑子在的时候,我们日子很不好过,部落里最肥美的牛羊,最漂亮的女人都会被他们抢走。最强壮的战士会被他们杀死。” 想到过往,哈斯的鼻子都酸了:“我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每一个冬天,我也不知道,等明日的太阳升起,部落还在不在。我们卑微地求生,不知前路,不知未来。” “可是,云国公来了!云国公赶跑了豺狼,用她宽阔的胸襟接纳了我们!她给我们带来温暖,带来光明。” 哈斯侧过身,朝顾南夕深深地鞠了一躬:“您一定是神明,听到我们的祈祷,所以来拯救我们。我们草原上上下下,永远是您最虔诚的信徒!” 掌声铺天盖地。 一个接一个,每个人都在唱着赞歌,终于轮到孙寡妇了。 她站在台上,深吸一口气:“我来自河中府,我们村算是周围很富裕的村了,但日子还是很不好过。来之前,村民们叮嘱我,要打探清楚几件事。” 孙寡妇是河中郡第一个上台发言的人。 她的话让现场一片寂静。 她想打探什么? 642.第641章 试探 “此次新政的所有政策,我们河中郡是否一样享受?简而言之,我们算云国公您的人吗?” 虽然孙寡妇心中早已有答案,但她的脸上依旧忐忑不安。 河中郡和其他几个州郡都不一样。 云州是云国公的龙兴之地,草原部落是云国公的忠实拥护者,幽云十六州是云国公亲自抢回来的,朔州在云州大战的时候,更是冒着被圣上斥责的风险,力挺云州。 朔州刺史何云燕更是因为此事被官家罢黜。 河中郡就不一样了,以前在云州大战的时候,没少截留云州的粮草。 现在,河中郡境内也不是人人都心向云国公,一部分人只不过是迫于云国公的威势,藏在暗处,不敢吱声罢了。 孙寡妇就很担心因为这群人,导致云国公对河中郡有意见,会区别对待。 顾南夕斩钉截铁道:“当然!” 孙寡妇长舒一口气,又问道:“我们能搬到云州来吗?” 王不喜,颜同初等人面面相觑。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为了方便治理,历朝历代对于人口流动都是采取比较严管的政策。 大周因为商业繁荣,京都需要大量雇工,所以在人口流动这一块的政策比较宽松 尽管云国公已经采取一系列的措施,包括月底进行的经界所公开招聘,都是为了抑制土地兼并,但谁都不知道效果如何。 王不喜的眉头紧皱,正在想怎么把这个问题混过去,就听见云国公坚定道。 “可以!这次新政里面有写,我们将户籍分为城墎户和乡村户,并且以资产划分主户和客户,取消良贱等级。居民在任一地区居住满一年,即可申请当地户籍。” 孙寡妇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啥?!取消良贱等级?! 底下其他人都已经坐不住了,顾不得现在是孙寡妇的发言时间,开口问道。 “我是木匠,我儿子也能考科举了?” “我家的奴仆,他们也能有户籍?!” “这如何能行?我可是大价钱才买来这些奴仆的。” 对于这项政策,有赞同的,有反对的,但无论他们的意见是什么样,云州新政已定,在来年,必将进行全范围内推广。 孙寡妇心中的疑惑得到解答,没有什么问的了,便走下台去。 这场议政足足开了三天,有孙寡妇的打样,接下来上场的人,开始站在自己的立场,为维护自身利益,提出建议。 当然,他们可以提建议,但听不听就由顾南夕说了算。 毕竟这是议政大会,不是参政大会。 文钰带领着诸多手下,如实地记录这场大会,并且刊登在《云州周报》上。 等到会议结束这一天,抚冥镇的城门再次打开。 代表们可选择回家,也可在云州多玩耍几日。 早就急不可耐的商队们则一窝蜂地涌进抚冥镇,大肆购买商品的同时,顺便打听会议内容。 顾南夕等人则在吃了一餐饭后,马不停蹄地回到各自的属地。 新政内容太多,他们要争取在这个冬季,把能梳理的都梳理出来。待到明年春天,指导春耕的工作就要按照新政内容来。 刺史府门口,苏云烟两眼泛红,心中满是不舍。 顾南夕伸出手,理了理苏云烟两鬓的碎发,眼神慈爱:“窑炉已经建好,你们制成的首个玻璃瓶非常精美,质量比当时彩玻璃还要高。我们云州新政就是在漫天撒钱,能不能扛住,就要看你们玻璃务的了!” 苏云烟吸吸鼻子,不好意思像小时候那样,抱着阿娘的腰不松手,只能孺慕的看着顾南夕。 “阿娘,放心。第二炉还没起窑,就已经定出去百十来样琉璃瓶了。方郎君说,要多设计几个样式,物以稀为贵,才能卖出更高价。” “嗯。” 顾南夕又看向王不喜,王不喜瘦了很多,眼角额间起了些许细纹,眼眶下的青黑似乎一直没好过。 顾南夕只对王不喜说了一句话:“云北路,交给你了。” 王不喜拱拱手:“有我在,主公请放心。” 来送行的人很多,他们都安静地看着顾南夕。 挨着王不喜的是许老,他满头白发,脸上的褶皱好似老树皮,腰背都弯了些。 顾南夕心生歉意:“许老,原本许诺过您,让您退休。现在,不得不请您出山了。” 盐碱地质里改造化耗费许老太多心神。 今年秋收,盐碱地里的海水稻很不错,又加上徒弟们把手艺都学的差不多了,许老就想回家含饴弄孙。 许老不以为意,兴致盎然道:“纺织坊都快建好了,就等我这边出呢。如何能让更耐寒,我已经有头绪了。放心,最迟不过后年,肯定让纺织厂用上咱们云州!” 顾南夕望向似乎在出神的扁鹊安。 没等顾南夕开口,扁鹊安不耐烦地摆摆手:“少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年纪也不小了,底子本就不好,少熬夜,多养生。这次,你把我徒弟带上,每天给你号号脉!别到时候英年早逝,偌大的家业便宜了别人。” “多谢!” 顾南夕心虚地摸摸鼻子。 自己回云州后,扁鹊安一把自己的脉象,就破口大骂,骂完又给开了好几副比黄连还苦的中药,就连饮食也全换成了药膳。 望着眼前这群人,顾南夕感觉有说不尽的话,想要跟他们说。 王不喜笑眯眯地催促:“主公,时间不早了,再不出发,怕是要在路上过夜。” 顾南夕再次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我走了!” 说完,顾南夕头也不回地坐上车。 金色的阳光洒在马车上。 跟着顾南夕一同离开的,还有四千换防的云州士兵。 顾南夕要回河中郡主持经界所招聘,同时要防范大周朝廷的动静。 新政一推出,势必会迎来各方势力的反弹。 顾南夕不怕他们,她更在意的是对于设政事堂,大周朝廷会做如何反应?(本章完) 643.第642章 天时 顾南夕坐在车内,拢了拢衣服。 绿梅从矮柜里翻出一张薄绒小被,盖在顾南夕的膝头上,嘴里絮叨着。 “扁鹊安千叮咛万嘱咐,要多注意您的身体,不要着凉。” 顾南夕指尖发凉,把手伸进薄毯里,苦笑道:“岁月不饶人。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还能穿着薄袄四处跑。今年穿同样的衣服,竟是觉得冷了。” 听到顾南夕说冷,绿梅连忙燃起炭盆。 担心炭盆的烟会呛到顾南夕,绿梅把炭盆放到车外,待到没烟了,再拎进来。 绿梅见顾南夕面色红润,这才笑道:“不是身子骨原因,是今年确实比往年要更冷一些。等到过春节,咱们得多爆些烟爆竹,去去邪祟。今年也不知惹怒了哪路神仙,旱灾,洪涝轮番上演,冬天比以往还冷。” 绿梅微微叹口气:“咱们还好,灾情不重。听南郡的商队说,南面受灾严重,一路上很不太平。若是遇上寒冬,他们今年冬日怕是不好过。” 有了炭盆,车厢内很暖和。 顾南夕昏昏欲睡,听到绿梅的话,心中一激灵,整个人瞬间清醒。 气候这般反常,该不会是遇到小冰河期了吧?! 顾南夕的神色凝重,若真是小冰河期,必须要早做打算! 这可不是挺过一年两年的事,小冰河期短则几十年,长则几百年。 顾南夕抹了一把脸,心中忐忑,自己好歹是个穿书主角,不会这么倒霉吧? 刚准备大展宏图,就碰上小冰河期? 顾南夕心事重重,回到河中府后,一边主持公开招聘的事,一边派出人去探京都的反应,以及南面的灾情。 京都,《云州周报》一出,却是难得的风平浪静。 茶坊酒肆,说书人只挑了《云州周报》小说板块,对于云州新政只字不提。 再好事的客人在此时,也管住了自己的嘴,对《云州周报》硕大的政事堂三个字视而不见。 皇宫之中却不如坊间平静。 年轻皇帝已经摔碎了五个瓶,踢翻三个香炉,骂走六个妃子。 太皇太后,皇后,佟贵妃,后宫三巨头全都闭门不出,生怕触了皇帝的霉头。 太医局的三位太医守在殿门口,额头冒出一粒粒豆大的汗珠。 官家虽然年轻,但经上次重病后,身子骨就不大好,要戒焦戒怒。 可是《云州周报》一期一个新消息,期期都能让官家暴怒。 这一期的更要命,简直是在官家头顶上蹦迪。 若不是皇帝的身体情况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若不是相信自己三人绝对不会向外透露消息,太医们真的会怀疑,云国公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气死官家! “唉。” “唉。唉!” 太医齐齐叹气,不敢劝哟,只能待会多开一些疏肝降火的药物。 “唉——” 声音不大对。 太医们循声望去,就见六部尚书,李阁老,和佟太师,不知何时也来到殿门口。 他们在台阶之下,举步不前。 “含章,你毕竟是官家的岳丈,你先请!”李阁老咔咔咳嗽,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佟太师眉头皱起,额纹几乎能夹死苍蝇。 自打太师夫人去江南后,佟太师的神情一日严肃过一日,大家伙已经很多天没见他笑过了。 佟太师硬邦邦道:“我若先去,无疑是火上浇油。” 官家的怒火几乎要把整个皇宫都燃烧了,再加上一把油,怕不是要烧了整个京都。李阁老视线投向户部尚书:“你先去。” 户部尚书的背瞬间佝偻下来。 造孽哟,不给人活路啊!他这小身板能扛住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户部尚书一步三挪,终于慢慢蹭到殿门口,颤颤巍巍道:“启禀陛下,臣有要事要禀告!” 过了好一会,殿内响起低沉的男声:“进来。” 店内满地碎瓷片,宫人们麻溜地捡起大的碎片,众人这才有落脚之处。 年轻皇帝衣襟微微敞开,大大咧咧地靠在椅子上,居高临下,两眼猩红,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怎么?这一次还要让朕忍让吗?政事堂,设六部,枢密院,哈哈!好一个北方小朝廷!顾南夕给脸不要脸,她这是把朕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我就说她狼子野心,现在终于藏不住了吧!” 年轻皇帝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上,探出上半身,如狼一般的视线扫过众人,声音冷厉阴寒。 “你们敢不敢替朕平乱?!” 兵部尚书第一个垂下头,不敢和年轻皇帝对视。 听说云国公已经从云州回到河中府,她甚至都没在云州呆到过节,开完会就南下,肯定是在防备朝廷这头。 年轻皇帝嗤笑一声:“废物。” 李阁老知道官家心结所在,安抚道:“云国公的事不急,她再如何,还不是没敢称王?她是在故意激怒你,莫要中圈套。” 年轻皇帝沉着脸,没说话。 佟太师看不惯李阁老这哄孩子的做派,直接了当道。 “最新消息,近日各地极速降温,鄱阳湖冰封,琼州岛罕见结冰。南郡爆发鼠疫。荆湖北路水匪上岸强掠,受灾者高达百户。” “司天监预测,今年是个寒冬。” 其实在南方发生洪涝灾害之后,司天监就预测,今年冬日会比往年更冷。 只不过大家都没想到会这么冷,冷到连鄱阳湖都结冰了。 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洪涝灾害的时候,朝廷救灾救慢了,导致受灾加重。 本来想靠着冬日休养生息一番,挺到来年春耕,情况就会好转,没想到这个冬日这么不好过! 人就是这些人,粮食是这些粮食。 这些人和粮食是用来赈灾还是用来和云国公开战,就要看皇帝自己的选择了。 佟太师只是把现实情况说出来,并没有给任何的建议。 年轻皇帝先是认真看了看众人的表情,确定这些消息并不是在糊弄自己。 他皱着眉头,来回踱步。 顾南夕明显是在温水煮青蛙,一步一步试探自己的底线。 如果这一次自己不把她打回去,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就敢称王! 至于灾情,只是结冰罢了,目前并没有人和牲畜受灾。 再说了,大周境内,光常平仓就有一千多处!足以应对各种灾情。 年轻的皇帝眉头舒展开,做好了决定!(本章完) 645.第644章 是卧底吧 “干娘,南郡有鼠役,鄱阳湖冰冻,大周朝廷必定将全力救灾,天助我们!” 收到消息的李明德,兴奋溢于言表。 虽然这样看起来有点幸灾乐祸,不太好,但事实上,这场灾害确实给三路的发展,争取宝贵的时间。 顾南夕脸色沉重,令带来的四千云州兵暂停换防,分派到遂宁县,并且再三叮嘱,要加强警戒。 李明德不解:“为何?” 顾南夕没有穿皮裘,而是穿上了袄子。 这是纺织坊用南方做成的第一件成品袄子,并且用提机织上了绿地狩猎纹。 袄子不如皮裘保暖,但比麻絮袄暖和多了,等到种植大量普及,的价格也会降低,普通人也能买得起袄。 可惜,这个进程,怕是要被耽误几年了。 顾南夕眼神流露出遗憾之色:“咱们官家的这个脾气啊,是有点叛逆在身上的。如果没有灾害发生,在打和不打之间,他肯定会选择不打。但一旦有灾害,他大概率要选择跟我们掰掰手腕。” 就跟叛逆期的小孩似的,别管他,别理他,让他自己做选择,他反而能冷静分析情况,做出正确的决定。 一旦有人给建议,或者逼他,哪怕是客观条件上的逼他,他的那股叛逆劲就会上来。 哪怕理智告诉他,此时他应该忍下这口气,但他还是会觉得天老大,我老二,不服就干! 李明德焦急道:“干娘,我们该怎么办?您不是说要高筑墙,广积粮吗?!” 顾南夕拍拍李明德:“不要担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 二十艘楼船遮天蔽日,把河道堵得严严实实,仅在两侧留出仅供小型运船通过的水道。 不是李遂不想全拦住,而是楼船吃水太深,若往两岸靠近,极容易搁浅。 一艘接一艘的小型商船,像是没看到这些庞然大物一般,嗖嗖地往河中府驶去。 被人忽视至此,李遂都快气笑了:“真是要钱不要命!咱们就这么没存在感吗?” 赵俊站在甲板上,前面不远处就是河流分叉的口,但一点也没有看见河中郡的战船影子。 赵俊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京都的相公们不清楚,在广德府的他清楚啊!河中郡的战船,每隔三天,就有一艘下水! 虽然他们的战船没有楼船这么大,看上去形状怪怪的,但赵俊总觉得不能小觊! 毕竟对手可是云国公!在云国公没有草原上疯狂杀杀杀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云国公如此擅长打仗! 赵俊在心里,把朝堂上的大员们骂了个遍,还是不得不谨遵圣旨,在分叉处,带走十艘楼船,前往遂宁县。 李遂则带着剩下的十艘楼船,去往河中府。 可是,在离河中府还有五里的时候,楼船再也过不去了。 “这都多长时间了?!水道怎么还会淤积?!”李遂气得直跺脚。 这是云州速度吗?! 河中郡就是在拖云州的后腿! 有人解释道:“这点淤积,不影响商船通行,河中郡又没几艘楼船,自然不会在冬季费力清淤。” 李遂无奈,陛下的要求是在明天正午前兵临河中府。 可现在河道淤积,咋过去?步行过去吗? 可别闹了,李遂可不想和宋守节一样被俘虏,不够丢人的! 李遂哪里带兵打过仗? 他不得不请教船上的水兵:“以往,你们遇到这种情况,是怎么解决的?” 被问到的水师官兵面面相觑,最后有一个瘦黑的男子大着胆子道。 “以往,我们在楼船之外,还会配有艨艟。一艘楼船配五到六艘艨艟。” 艨艟是轻型突击快船,覆牛皮防火,一般配备猛火油柜和弓箭手。 至于这一次为什么不配艨艟,因为官家没有写,官家没让配! 这个问题,兵部尚书还大着胆子问过官家。 官家振振有词:“他们此去,是要攻城!区区艨艟,如何对巍峨的城墙造成威胁?与其耗费兵力去开艨艟,不如多开一艘楼船过去。再说了,那条河池水深,楼船直接能开到河中府城下!” 尽管李遂不知道官家的回答,但此时,对于官家写的作战策略,李遂脑海中只浮现四个字【纸上谈兵】! 李遂莫名有一种预感,自己和这些水兵,怕是要沦为炮灰了。 此刻,顾南夕,李明德等人正站在河中府的城墙上,远远望着宽阔的河面。 宋守节也被请了过来。 李明德汇报:“多名行商说,在距离河中府二十里处,他们的商船遇到了十艘楼船。” 城墙上,每隔十米,就摆着一个铁疙瘩,上面用红布覆盖着。 在它旁边,还摆着两个木箱。 六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护在周围,神情肃穆。 宋守杰看了好几眼,都没看出来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上次来城墙上的时候还没有,现在就有了,想必是云国公从云州带来的。 顾南夕拿出望远镜,淡淡问道:“宋大人,说说你的看法。” 宋守节在河中郡待了这么久,明白云国公肯定不会放自己回去了,就算回去,朝堂上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投靠云国公。 宋守节想了想:“以楼船的速度,在今天就能到达十里开外。他们应该会先派艨艟来刺探情况。我们可以派出一波战船,歼灭艨艟。” 这是很正常的水战思路。 艨艟相当于楼船的护卫舰,当然要先把它打掉。 李明德连连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顾南夕没有回话,而是一直拿着望远镜远眺。 宋守节没等来云国公的答复,只见云国公拿了一个长筒一样的东西,放在眼前,不知道在干嘛。 难道自己答错了? 不可能啊,自己打了那么多年水仗,不可能出错! 过了好一会儿,顾南夕放下望远镜,脸上的表情夹杂着困惑,不敢置信,甚至一丝自我怀疑。 宋守节咽了咽口水:“大人,怎么了?” “没有艨艟。他们已经到了五里处。” 哈?! 见宋守杰不信,顾南夕把望远镜递给他。 宋守杰学着云国公的姿势,拿起望远镜往眼前一怼,只见眼前瞬间出现楼船的身影。 卧槽!这是千里眼! 卧槽!他们真的没有带艨艟! 主将怕不是云国公派去的卧底吧?!(本章完) 646.第645章 僵持 宋守节五官乱飞,诸多感想堵在心口。不知该先为主将的莽撞无知感到无语,还是该先震惊一番,云国公手中居然有千里眼! 宋守节双手紧紧握住千里眼,不舍得还给云国公。 千里眼也就小臂长,外表朴素无华,筒体是用木头制成,涂上清漆,很是光华。 两端分别为目镜和物镜,以铜鎏金包装镜头,镜片像是用琉璃制成。 谁能想到,没有烧火棍长的物件竟然是千里眼! “宋大人,让我看一看。”李明德见状,急不可耐。 宋守杰依依不舍地把千里眼让给李明博,嘴里不断叮嘱着:“小心些,莫摔碎了。若是我当初有千里眼,何至于……” 往事不可追忆,说起来都是悔意。 李明德拿起千里眼一看,哇的一声:“这也太厉害了吧!五里开外,犹在眼前!” 李明德放下了千里眼,激动地望向顾南夕:“干娘,千里眼能量产吗?” 昨日,远在云州的玻璃务紧急派人运送一物给干娘,想必就是这个千里眼! 顾南夕的心情早就平复下来,虽然不明白对面主将为何会不带艨艟,但敌人的失误,就是自己的机会! 就看要如何利用此次机会,争取最利益最大化。 “短期内不能量产,方郎君信上说了,节前产出两三个没问题。” 宋守节嘴巴动了动,很想开口问一下,能不能匀一个给自己。 如果在海面上,一方手持千里眼,该是何等的优势所在! 最终,宋守杰心虚,没敢开这个口。 顾南夕见今日无战事,便下城墙,回刺史府,接见了一名壮汉,两人嘀嘀咕咕许久。 直到次日凌晨,壮汉离开刺史府。 …… 楼船之上,李遂坐在甲板上,唉声叹气。 想要清淤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动用人工的话,一般是采取非分段围堰法,将河道截成短段,抽干后,民夫下河挖淤泥。 一段三十丈长的河段,每日征用五千民夫,也要耗费月余。 李遂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十分抓狂。 这种专业的事情本由提举河渠司负责,轮不到他一个刺史操心。 更何况,这是河中郡的地界。 钱力给敌人疏通河道,怎么想怎么觉得憋气! “真是的,官家不知道我没打过仗吗?为什么要派我来领兵啊?!不是每个书生都能上战场杀敌的!” 李遂没办法,官家三令五申,必须要按照出兵攻略行事,可是上面也没说,遇到现在这个情况该怎么办啊? “要不,咱们问问赵大人?”有人建议。 李遂早就派人去问赵俊了,还派人给京都去信,询问官家该怎么办! 希望赵俊能早日拿下遂宁县,然后来支援自己。 被寄予厚望的赵俊,此时也很无奈。 他们的河道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在距离遂宁县四里处的距离,就遭遇到河中府的战船。 “快,投射石灰罐!” 赵俊所带的楼船有三层高,在第三层就设有投石机。 他们投的不是石头,而是石灰罐子,用来迷惑敌人的。 等敌人被石灰罐砸中,陷入自乱中后,楼船会加速靠近地方战船,用藏在中层的钩拒拉敌船。 一旦双方靠近,赵俊就会命早已准备好的水兵通过船板,登录到敌船上,短兵相接! 一切都设想的很好,但是在第一步就卡住了。 “赵大人,距离不够!” 河中郡的战船比楼船小,动作灵敏,一旦楼船靠近,他们嗖一下就离开了。 不仅如此,他们战船上的猛火油柜射程也比以往的的要远。 一般艨艟上的猛火油柜,射程十米,连续喷射四五次。 赵俊观察过,河中郡的猛火油柜射程最起码有十五米,最多的一次连射了十二回! 虽然,他们给楼船上引起的火灾很快就被浇灭了,没有造成大的伤害,但这样很烦人啊! 自己打不着对方,对方却能不断地给己方添乱。 主打的就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 而且赵俊有一种预感,遂宁县肯定没有全力以赴,与其说他们是在打仗,不如说是在练兵。 因为,短短两日,对方已经换了两拨战船了! 战船还不是一个样式,有好几种。 赵俊还看到过一艘船,居然还会往外喷水龙,射程也有十米。 楼船上的士兵被对方玩的都没脾气了,只要楼船不起火,没人凿舱底,他们都懒得站在甲板上进行骂战。 双方隔得那么远,自己喊破喉咙,对方估计都听不到。 “陈大人,我们干脆直接打到遂宁县去吧!” “是啊,他们太贱了!要打就打,搁这逗谁玩呢?!” “估计他们是不敢和我们正面交锋,所以只能不断骚扰。” “我们一路开过去,他们肯定会逃回遂宁县的!” 水兵们烦不胜烦! 洞庭湖上的水匪都没他们这般烦人。 说他们不敢打吧,还非得贱兮兮地来聊骚。 说他们打得过吧,就从来没见他们进入过楼船的射程范围内。 这种有力气却无处使的感觉,太让人憋屈了。 赵俊眉头皱着,胡子拉碴,犹豫不决:“让我再想想。” 手底下的人还在催促:“赵大人速战速决啊!李大人那边还等着我们去支援呢!” 赵俊揉揉脑袋,头疼欲裂!心中总有一股不祥的感觉,似乎遂宁县里藏着一头巨兽,正张开大嘴,等着自己自投罗网。 “再等等。来人,把遂宁县的情报再给我看一看!” 楼船几公里外的遂宁县城墙上,也有一群人在殷切期盼着。 李长天放下手上的望远镜,手心里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王工,咱们真的不现在就试一试吗?” 拿下遂宁县后,顾南夕就任命李长天为遂宁县县令,并且把新得的望远镜连夜送一个过来给他。 全云州目前为止只有两个望远镜,一个在云国公手里,一个在李长天手里。 李长天感受到云国公对自己的器重,自然很想打一场漂亮的仗,报效云国公! 王子庭何尝不想让自己的大宝贝在此战中大放异彩? 可是,现在还不行。 “遂宁县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潮湿。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等他们再靠近一点,再让他们尝尝厉害!” 李长天遗憾叹气:“赵俊太稳重了,无论怎么勾引,他都不往前来。” “耐心等待,总会有机会的。”(本章完) 647.第646章 大雪 第646章 大雪 在广德府刺史李遂和赵俊乘着楼船北上时,河南郡刺史丁泽正在给通判孔维送行。 洁白的纱幔轻轻覆盖了屋檐,街头巷尾一片肃静,只听见簌簌的落絮声。 一入冬,河南郡就陆陆续续下了好几日雪,只不过都不算大,雪片落在地上后便化了。 这两日,雪倒是大了些。 来自京都的圣旨也到了。 虽然不明白官家为何要调动河南郡数万兵力去广德府,丁泽和孔维也只能奉命行事。 丁泽看着孔维身后的大军,死皱眉头:“咱们河南郡本就没恢复过来,又没有河中郡那样的地理条件,这几年日子过得捉襟见肘,苦巴巴。这几万大军是咱们河南郡的压箱底,你如何带出去的,一定要记得如何带回来!” 丁维回身,身后的士兵们一大半都穿着薄薄的麻絮袄,一部分甚至只穿着单衣,在寒风和冰雪中瑟瑟发抖。 哪怕是军官,十个里边儿也只有两个能穿得起锁子甲。 比不上京都禁军,甚至连京都的厢军都比不上。 然而,这已经是河南郡能拿得出手的全部兵力了。 丁维心知,在大雪天气,带着这样一群士兵去广德府,路上肯定会有死伤。 奈何圣命难违,圣上催得紧,他们来不及给这群士兵准备保暖物资。 其实,就算有时间,他们也拿不出来。 河南郡太穷了。 河中郡水系发达,光靠河道上来往的商船提供的税收,就足以让河中郡恢复民生。 更别提,河中郡还有果子酒,百达快递等等。 河南郡就不一样了,穷得叮当响,就连百达快递在河南郡,也只有一个设点。 河南郡的果子酒代理也只有一个。 一郡的代理还不如人家河中府一个县代理赚得多。 “大人放心,我们此去广德府,只是去充个场子罢了。就我们这个战斗力,如何能和云国公的云州士兵正面对抗?想必官家心中有数。” 就他们这样的,顶多干一干厢军的活,真要上战场,还不够云国公砍的。 丁泽不放心孔维,孔维也劝丁泽:“咱们河南郡吃空饷太厉害,我这一走,郡里头就没有几个能用之兵了。你万事要小心啊!” 丁泽拍拍孔维的肩膀:“放心吧。咱们这里,耗子都嫌穷,谁会费力气盯着咱们?至于百姓们闹事,那就更不可能了。” 大冬天的,一个个都缩在家里头猫冬呢。 裤腰带一系,床板上一躺,眼一闭。 如果还能睁开,就说明熬过了这个冬天。 如果睁不开,那就是一辈子。 “我走了。” “慢走,不送。” 丁泽送走孔维后,就回刺史府呆着。 书房里,燃起四个炭盆,热得丁泽还要开窗,散散热气。 丁泽穿着丝袄,拿起纸笔算账,想要舒适地度过这个冬天,炭盆不能少,如果再建个椒房,平均到每日,费最起码要两贯! 算到这里,丁泽倒抽口凉气,冲着屋外喊道:“给我撤掉两个炭盆!” 至于椒房,算了,太贵,建不起。 椒房就是用椒粉混合着粘土涂墙,再铺设地火龙,燃料用香炭。 保暖效果极佳,是高门富户最常用的过冬方式。 除了贵,没什么其他缺陷。 炭盆一撤,屋子里的温度瞬间降了下去,丁泽连忙把窗户关上。 院子里已经覆上了一层厚雪,'杂役们正在清雪。 丁泽靠坐在椅子上,愣愣地发呆。 想当年,他们丁家也是豪富之家,冬日里想用多少碳就用多少碳,何曾这么扣扣搜搜过? 更何况自己贵为一郡刺史,唉! 这日子过的,怎么一日不如一日? 其实,想要恢复以往豪奢的生活很简单,那就是使劲的搜刮民脂民膏。 但河南郡百姓身无二两肉,想要榨出点油水,就只能用他们的骨头熬油。 丁泽倒也不至于丧心病狂成这样。 他揉了把脸,心中暗自盘算着,等春节过去,就上京运作运作,离开河南郡这穷地方,哪怕去江南当个学判,也比在这里当刺史强! 进入冬天的河南郡是白色的,是安静的。 尤其是在远离城市的农村,连狗都没力气叫唤一声。 河南郡有五县,密县,新郑县,杞县,荥阳县,祥符县。 荥阳县和祥符县靠北,其中荥阳县和河中郡接壤。 荥阳县下方有个葫芦村,这个村虽然穷,但心齐,周围村落都不愿意去招惹他们。 葫芦村的村民们都住在地窝里。 往地里头挖半米深的坑,然后再用树枝稻草搭个棚,有条件的,还能用几块木板做个门。 一眼望去,整个村全是低矮的地窝。 别管好不好看,至少这样的地窝,能提高他们过冬的生存率。 杨老四躺在地窝里,鼻间全是泥土的腥气,偶尔有一两只叫不出名字的爬虫,从他的大脚拇指爬过,他也懒得搭理。 他身边躺着的是他媳妇儿,肚子高耸,显然怀孕数月。 可惜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估么着会在下个月生产,大概率活不过这个冬天。 两口子对这件事心知肚明,因而对腹中的孩儿不抱任何期待。 “几日了?”女子声音沙哑,有气无力。 说话也是一件费力气的事,能少说几句就少说几句。 杨老四知道媳妇儿是在问自己,下雪下几天了。 不下雪的时候,他们还能顶着严寒,去寻找点吃的,只要在被冻死前赶回来就行。 一旦下雪,人还没走出村子,估计就要被冻僵了。 “五日。” 杨老四的媳妇儿担忧地望着棚顶:“去扫雪。” 再不扫雪,一旦棚顶被雪压垮,他们两口子就别活了。 杨老四不想动弹,他饿得前胸贴后背,走起路来,两腿软的像面条。 “让我缓缓。” 整个村子,万籁俱静。 寒风呼啸,像是刮在耳边似的。 突然间,村子里头响起吱呀吱呀的声音,像是靴子踩在雪上发出来的。 真是稀奇了,谁会在大冬日里来葫芦村? 脚步声越来越近,地窝里睁开数双眼睛。 杨老四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坐起身,透过门缝,往外看去。 那人身穿厚厚的麻絮袍子,戴着奇奇怪怪的帽子,把耳朵护得严严实实。 脚步声又沉又重,看上去很是健壮。 杨老四眨眨眼,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只敢透着门板,轻飘飘地喊上一句:“澜哥儿?” 嘿嘿,猜到他是谁了吗? (本章完) 648.第647章 雪灾 杨澜顿住脚步,寻声望去,和门缝里的一双眼睛对上。 “澜哥儿!” “四郎!” 杨老四蹭一下打开门板,想要钻出去。 因为力度太大,也或许是因为窝棚建的不牢固,棚顶上的雪哗啦一下,全砸下来,把杨老四盖了个严严实实。 “四郎!”杨澜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用双手把杨老四给刨了出来。 杨老四闭上眼睛,呸呸两声,把钻到耳朵鼻子嘴巴里的雪,全倒出来。 杨老四再次睁开眼睛,确定自己没有产生幻觉,真的是澜哥儿回来了,双眼通红,喉咙像是被堵了一团般酸涩。 “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躺在地窝里的其他村民们,得知是杨澜回来了,纷纷探出头来。 “澜哥儿,你真的没死啊?村正收到信息,还特意去城里头打探消息,说是你被压入京都大牢了,要被问斩呢!” “莫非是那群衙役收钱不办事,故意编造假消息,糊弄我们?” “肯定是骗我们的!这群生孩子没屁眼儿的混蛋玩意儿,当年就该一刀剁了他们!瞧澜哥儿身上穿的袄子,那么厚实,肯定混的好!” 能再次见到自己的父老乡亲,杨澜也十分激动。 他朗声道:“当初确实是犯了事,被关入大牢。但祖宗保佑,我在牢里认识了个贵人,他托关系把我给救出来了。” 哎呦呦! 村民们眼睛瞪得大大的,能从京都大牢里救出人来,这得是多贵的贵人啊! “澜哥儿,贵人对你可是有救命之恩的,你一定要好好报答他!” “澜哥儿,贵人这个关系可不能断了,他随口一句话,就能救我们的命啊!” “澜哥儿,你现在还给官府办差不?” 杨澜把头摇成拨浪鼓:“我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哪里还能有官职?再说了,那样的官,我可再也不做了!装备要自己买,出了事还得赔钱,除了个名头好听,跟服衙前役有啥区别?” 村民们也觉得是这样。 “唉,朝廷就是欺负我们啥也不懂。诏安的时候,许诺的可好听了,只要我们回来不闹事,给田又给钱,结果一根毛都没见着!” “没跟咱们秋后算账就不错了,还想要钱!” “你当不想跟我们秋后算账呢?算得过来吗?谁家没几个参与的?真要弄下来,河南郡都剩不下几个人!” 大家伙说了几句,肚子饿得慌,实在没力气再聊,一时间,村子又安静了下来。 杨老四拉着杨澜的手不撒开。 他俩虽然不是亲兄弟,但并没有出五服,而且当年叛乱的时候,他俩总一块行动。 这份生死交情,不比血脉亲情浅。 “澜哥儿,你这次回来,是不是不再走了?你家那窝棚早就倒了,不如跟我一起过冬吧?等到来年春天,土地开化了,我再帮你重新挖一个地窝窝!” 大雪还在下着。 鹅毛般的雪片很快就把杨澜变成个雪人。 他没说拒绝的话,望着眼前冻得嘴唇发紫的四郎,挤出一张笑脸。 “我还有行李在村口,车被陷住了,我一个人推不进来。四郎,你帮我一把。” “成!”杨老四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走了几步,险些来了个倒栽葱。 “唉,我也来帮你。”地窝里又钻出好几个小伙子。 他们的情况比杨老四好不到哪儿去,一个个瘦的皮包骨。 虽然说越穷的地方,民风越凶悍,但那都是对外人而言。 在葫芦村里,从上到下都知道,要抱团才能活下去。 反叛的时候,他们葫芦村抱团,抢的粮食都比别人多。 回乡后,他们抱团,那些个衙役也不欺压太过。 几个人跟在杨澜身后,深一脚前一脚往村口走去。 狂风卷着雪片砸在脸上,迷得人睁不开眼睛。 “真是没完没了,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大雪了!”杨老四心烦的很。 瑞雪兆丰年,前提是要度过这个冬天。 再这么下去,村子里最起码得饿死冻死一半的人。 杨澜心情沉重:“我听说,琼州都结冰了。” “琼州是哪?” “冬天都比我们春天暖和的地方。” “啥?!这地方也结冰了?!那咱们这儿呢?!” 杨澜一张嘴,雪要往嘴里塞,舌头都快冻木了:“我来的时候,咱们村旁边的西全冻硬实了。城外的那条大河,面上也结了一层冰。” 听到这话,所有人的心情都沉甸甸的。 这个冬天,是个坎儿啊。 众人沉默地跟着杨澜来到村口,在看到车上的东西时,众人的失落一扫而空,像疯了一样冲过去。 “是小麦!” “澜哥儿……你……” 独轮车上迭放着三四个大麻袋,鼓鼓囊囊的。 杨澜笑道:“我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弄到的,走,咱们一起推回村里去!” “诶!” 众人浑身充满了力气,脸上再也没有刚开始的愁苦。 四袋小麦养不活整个村的人,但让大家看到了希望。 能活一日是一日。至于熬不熬得过去这个冬天,再说吧。 “澜哥儿,你这多少钱买的?米价肯定上涨了吧。” 杨澜推着独轮车:“我路过镇子的时候,米价已经三千文一石了。” “嘶嘶!这么贵?!” 平时也就八百文一石,一下子竟然翻了将近四番! 这个价格,谁买得起? 杨老四:“也不知道常平仓什么时候能放粮,好歹把米价打下去啊!” 他私藏了一根银簪子,还想着等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再用银簪子去换粮食。 可是按照这个价格,一根银簪子能换来一斗米吗? 杨澜:“放粮有啥用?那些大粮商能全吃下去。” 一行人没再讨论这个问题,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进村后,杨澜拿出一袋粮食分给村民们,又拿出了一袋粮食,打算在祠堂熬粥,让大家伙吃点热乎的,去去寒气。 村民们自然很高兴,可是把全村的柴火收拢起来,都不够把这一袋子粮食熬成粥。 众人一时犯了难,总不能把窝棚给拆了,用来燃火吧? 拆了窝棚,没了住处,就算吃饱一顿饭,接下来咋过哟?(本章完) 649.第648章 做个饱死鬼 杨澜:“这有何难?咱们葫芦村三面环山,随便上山砍点枯枝,不就够用了?” “先用这些柴火熬点粥,几个青壮吃饱肚子,跟我一起上山砍柴。” 村民们没有说话,而是望向村正。 村正突然很想揪一把草叶子当烟抽:“澜哥儿,这些柴火都是官衙的。” 杨澜不以为意:“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再说了,遇上这么大的雪灾,官府本来就应该允许我们上山砍柴。” 村正深深地看一眼杨澜,没松口:“宗族里还有些余钱,虽然不多,也就购买几秤炭。四郎,你跟澜哥儿去城里卖炭场,买些低价柴火回来。” 每遇寒冬灾年,卖炭场都会以低于市价五成的价格售炭或者柴火。 杨老四心中不满,但还是穿上自己的纸衣,跟杨澜出发了。 “四郎,冷不冷?要不穿上我的袄子吧?” 杨老四拒绝:“不行!你多长时间没挨过冻了,会不适应的!我都冻习惯了,再说,这可是新纸衣,了我五十文买的呢!” 穷苦人家买不起麻絮袄,有时候十口之家只有一件袄子,就只能用稻草垫,缩在家里不外出。 实在想外出的话,就钱买纸衣。 纸衣用树皮纸多层缝制而成,保暖效果也就那样吧,但在河南郡的销量还挺好。 纸衣匠每天能卖出去一百来件。 两人顶风冒雪来到荥阳县城,直奔卖炭场。 “啥?一秤五十文?!你们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呢?知道现在米价如何了吗?滚滚滚,莫挡害!” 卖炭场的伙计把两人好一顿次哒! 杨老四不服:“不是说要低于市场价五成卖炭吗?我刚才都打听过了,市场价也不过一百文。” 伙计眉眼耷拉着,嘴角撇了撇:“谁告诉你的,你找谁买去!反正我这里是没有。去去去,一边去!” 伙计把两人赶出去,小声抱怨着:“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卖炭场,烦死个人。” 杨老四被冷风一吹,不由地缩缩脖子:“澜哥儿,咱们走吧。哪年也没见卖炭场子低价卖过炭,也就村正相信那群衙役们的忽悠。” 杨澜转身朝惠民药局走去:“反正来都来了,咱们去看看有没有免费的药膏。云国公治下,卫生所已经开始免费发放冻疮膏,理中汤驱寒了。咱们不求那么多,能混点驱寒汤药就成。” 杨老四眼睛瞪得大大的:“真的假的?他们那么有钱吗?河中郡也是如此,你莫不是被人骗了?” 冻疮膏可是用猪脂,椒和樟脑制成的,理中汤里面也加了人参和干姜。 这么珍贵的东西还能免费发给普通老百姓?! 听起来怎么这么不真实? “我还能糊弄你?!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县里头的那个胥吏老孟?他考上河中府的主打量官,现在是从八品呢!我上河中府的时候,碰到他了。他还请我喝了一碗理中汤。” 老孟啊,杨老四认识他。 “他真考上主打量官了?当初测量咱村土地的时候,他就说过,咱村田地面积没册子上写的大。为此,他被主薄好一顿骂。莫非,他说的是真的?” 杨老四心中慢慢升起一股不满,登记的田地比实际的要大,不就意味着他们要多交税吗? 河南郡的田税可不低,多交的这部分税,说不定就能养活好几口人。 两人说着说着就到了惠民药局,不出所料,他俩又被赶了出来。 “得了,回去吧。”杨澜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讥讽。 杨澜走在前头,杨老四紧跟其后。 这样子,杨澜能帮他挡住一些寒风。 县城的房子比葫芦村的要好得多,有茅草房,有泥砖房,甚至还有青砖房。 在避风的小巷子里,则蜷缩着许多人。他们身上铺着稻草,头顶身上落着雪。 有的一动也不动,可能是被冻死了。 就算活着的,也只是在听天由命。 “他们都是没有田地的人。平日里靠打零工过活,冬天了,店家用不上这些雇工,并不再用他们。” 杨老四平平淡淡地说着:“来年若还是个灾年,我们村估计也要卖田卖地了。到时候我就去当个佃农,能活到哪一日算哪一日。” 杨澜心中一酸,骂道:“别胡沁!有我在,还能让你饿死冻死?” 两人回到村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 村东头的破屋里,闪着昏黄的火光,空气中飘来米粥的香味。 杨老四一边叫喊着,一边往里冲:“村正,您也太不够意思了,把我们忽悠走,结果自己偷偷摸摸熬粥喝!” 村正瞪他一眼:“你说啥?再说一次!” 杨老四的视线好不容易才从热乎乎,冒着白气的陶罐上移开,这才注意到,在火堆旁躺着两三个女人。 应该是女人吧?瘦得胸前一片平坦,但穿着麻裙呢。 跳跃的火光覆在女人身上,让她们的脸看上去有些许气色,不再是死人一般的青灰。 “桃妹妹?!岚妮儿?!” 杨老四认出这几个女人,大惊:“他们不是嫁到红福村去了吗?怎么成这样了?!” 红福村比葫芦村要富裕许多,他们村里大多是做手艺的,卖酱油,卖醋,做木工,反正生活比他们土里刨食的要强。 村正的眉头紧锁:“桃的夫家服衙前役破产了。岚妮儿的夫君被拉去当兵,说是要去广德府。你们买着柴火了吗?” 杨老四懂了,去当兵是要自带口粮的,想必岚妮儿的夫君把口粮全带走了。 杨澜把钱还给村正:“他们不卖,惠民药局也不给发东西。现在柴火一百文一担,米价也涨到三千二百文了。” 屋子里的村民们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价格远远高出他们的认知,听起来格外不真实。 村正愣愣地盯着眼前的火堆,村里头所有的柴火全在这里,等火堆熄灭了,这个冬天就再也没有温暖可言。 村正伸出手烤火,耳畔响起杨澜诱惑的声音:“村正,不如听我的,咱们上山去砍柴!就算要死,咱们也得做个饱死鬼啊!咱们有这么多粮食呢,要是我们被冻死了,多不划算!”(本章完) 650.第649章 你是谁派来的人? 第649章 你是谁派来的人? “澜哥儿说的对!一把米塞到嘴里,一点也不当事。一把米,一瓢水,足够我们挺两天了。” “村正,听澜哥儿的吧。眼见着雪越下越大,再不动身,怕是连山上的柴火都来不及砍!” 有杨澜作牵头人,村民们的心蠢蠢欲动。 村正盯着杨澜的眼睛,沉声道:“澜哥儿,你可知道,私伐官山者,按盗伐罪论处。盗官山林木者,杖一百,赃重者准盗论。” 砍柴不到一要鞭笞四十下,没收柴薪。 如果超过一担,则按照赃值量刑。 谁都知道山上有柴火,可为什么没人敢去砍呢? 因为一旦被抓住,就要受重罚。 没有柴火,熬一熬,可能就能过这个冬天。 一旦被抓住,受鞭笞,身上带伤,肯定会熬不过去的。至于罚款,就算自己死了,也要由家人补上。 杨澜挺直胸背,斩钉截铁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在座的都是我的亲伯叔叔,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被冻死饿死。只要村正不拦着我就成!” 说完,杨澜转身,大步往外走。 杨老四焦急地看一眼村正,又看了看杨澜,牙一咬,紧跟着杨澜出去。 在杨老四之后,又有好几个青壮一起跟出去。 村正一直望着门外,久久没有回神。 祠堂角落里,一个掉光了牙齿的老人,含糊不清道:“二德子,别怕。真要是被官府知道了,你就把我推出去。我活这么大把岁数,早就活够了。澜哥儿是个好儿郎,别耽误了他。” 村正转回脸,抓一把细沙覆在火堆上,免得火烧的太大太快:“叔祖,澜哥儿是聪明,但心太野,这一次,又想带着我们去当刀哩。” “上一次,是咱们祖宗保佑。好些个一同起事的村子,没一个回来的。叔祖,我是真的怕呀,怕咱们村留不下一根骨血,怎么面对列祖列宗?” 老人咂咂嘴:“这一次不一样。好歹人家先给出了诚意,是个仁义人。” 祠堂里静悄悄的,寒风呼啸而过,吹得破屋顶哐哐响。 村民们围坐在火堆旁,各自寻思着什么。 大家伙都是看着杨澜长大的,他撅个腚,大家都能猜到他想拉什么屎。 刚开始,是被他的死而复生惊住了,又被一袋袋粮食迷了眼。 现在,谁都知道,这粮食啊,就是买命钱。 吃不吃呢? “村长,我们回来了!哎哟喂,那山上,柴火砍之不尽!随随便便一划拉,就是一大捧!澜哥儿让我们先送一些回来,你们先用着,我再去帮澜哥儿。” 杨老四扔下一大捧柴,就要继续出门,被村正拉住:“先喝碗粥。别到时候死半道上。” 陶碗热乎乎的,里面的粥清亮亮的,能数出米粒。 杨老四咽了咽口水,澜哥儿真是出息了,这么好的米也能弄来! 杨老四把粥一口灌下,一股暖流从嗓子到胃,然后到四肢。 他伸出舌头,把陶碗舔了个溜干净,这才大步走出去。 一起去砍柴的几个青壮,也是同样的待遇。 村正不舍得下米,一大罐雪水,只下了一小捧米。出去砍柴的,每人分了一些米粒,其他的人则只喝点米汤。 就算这样,众人也喝得津津有味,尤其是看到角落处那么大一摞柴火,对于生的渴望,如同祠堂里的火堆一样,熊熊燃烧起来。 村正看了一眼村民的表情,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拦是拦不住了。 等杨澜回来后,村正给他一碗米粥,足足有一半是米粒。 村民们都瞧见了,但没有一个有异意。 杨澜砍了这么久的柴,浑身早就冻透了,没有推辞,坐在火堆旁,把粥喝完了。 村正等到杨澜喝完,这才开口问道:“澜哥儿,你是谁的人?” 杨澜还碗的手一顿,自己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村正见他这副模样,都笑了:“我们虽然没去过京都大牢,但我们知道县里大牢是啥样。从牢里出来的人,皮都得被刮三层,还能有钱买这买那,还平平安安的从京都回老家?” 杨澜脸上神情变幻莫测,自己当着大人的面,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发誓一定会完成任务。 结果,才起了个头,就被人识破了。 现在该咋整? 村正长长叹气:“澜哥儿,咱们村里的老少爷们都是参与过民变的。说句实话,领头的人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但真正拼命的还是我们。” 村长垂眸,声音沙哑,像是受到了伤害一般:“澜哥儿,咱不拦着你上进,但在座的可都是你的亲人,小时候抱过你,给过你一口饭吃。你不能踩着大家伙的尸骨,去攀你的前程。这样做,丧良心哩。” 杨澜急了,双眼通红:“村正,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这次真的不一样,你们信我!” 村正垂着头,不吭声。 杨澜急得想跺脚,又不能把那位大人的名字说出来。 “澜哥儿,我跟你干,我信你!”杨老四毫不犹豫地站到杨澜身后。 “澜哥儿,我也信你,我跟你一起!”陆陆续续又有好几个人站起来。 其他人挣扎不已,想要跟着澜哥儿走,又不敢违逆村正。 不少人劝道:“村正,反正都是当刀,给谁当不是当?我们早就当过一次了,有经验了。” “二德子,树挪死,人挪活。人家给好几袋粮食,也是仁至义尽。咱们不帮他干活,哪好意思再伸手?这雪呀,估计还得再下几天,停不了。这几袋粮食,扛不住冬天的。” 还有人劝杨澜:“澜哥儿,你个死脑筋!光想着让我们卖命,你倒是告诉我们咋个卖法呀!就算不能说名字,东南西北,总能说出个方向来吧!” “就是啊,澜哥儿。一旦打起来,谁也分不清方向,别到时候,让我们自己打自己人。” 杨澜认真地扫过每一个人的脸,确定村民们对卖命这事儿不抗拒后,这才支支吾吾道。 “其实,跟咱们上次做的事儿差不多。今年肯定有大雪灾,官衙又不肯救灾,咱们得自谋生路啊。” “至于我是为谁办事,别的不能多说,只能说北面。” 搞错名字了……前两章已经修改,王阅改成杨澜,王老四改成杨老四。 难怪大家没猜出来,哈哈,我记错了。 651.第650章 你倒是早说啊! 第650章 你倒是早说啊! “那个北?!”杨老四张大嘴巴,伸出手指向北方,脸上写满了诧异。 “对,就是那个北。”杨澜神情郑重严肃,看似很镇定,实际上紧张的要死。 葫芦村的村民还是挺老实巴交的,当初参加民变也不是奔着推翻朝廷去的,而是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想在死前混顿饱饭。 只是谁也没想到,那一次普普通通的民变会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差点收不了场。 杨澜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紧紧攥拳,他看向祠堂里一声不吭的众人。 他们会跟自己一起干吗?还是会去举报自己?或者扣下粮食,把自己赶出村? “哎呦喂!” 再次打破寂静的仍然是杨老四。 他用手用力地拍着大腿,后悔不迭:“澜哥儿!你早说啊!你早告诉我你投奔了云国公,我早就跟你一起干了!” 杨老四的话就像拧开了水龙头,众人叽叽喳喳,脸上挂满了兴奋的神情。 “澜哥儿,听说云国公治下,官府提供种子,指导农耕,只抽五成的税,真的假的?” 杨澜:“真的。” 众人更兴奋了:“听说那边没有衙前役,真的假的?” “真的。” 接下来,没人再问杨澜什么,他们沉浸在巨大的惊喜中。 “我上次去县城,听路过的商队说,云州家家户户都盘了火炕,冬天里暖和的哩,在屋子里能光膀子。” “不可能吧?就算有火炕,哪有那么多柴火呀!” “我还能撒谎吗?云州有卖炭场,木炭的价格便宜,而且一到冬天,就会划出专门的樵采区。只要凭借采伐券,就能砍五十斤的柴。一张采伐券不过三十文。” 五十斤干柴足够用许久了。 云州的火炕连接着灶房,一边做饭,一边使屋温暖如春。 “河中郡也是走了狗屎运!我妹妹的婆家的表兄弟,逃亡到河中郡。本以为是死路一条,两个月前却是托人给家人带口信。说是河中郡给流民分了田地,免了两年的税收,还提供无息建房贷款。” 说话到村民脸上流露出羡慕之色:“他如今在河中郡彻底落脚跟,有田有房还娶了媳妇儿,日子快活赛神仙。” 不光是他羡慕,其他的人也很羡慕。 老婆孩子热炕头,这不就是他们毕生的梦想吗? 有人追问:“他咋没让你那亲家一道去河中郡过好日子?” 村民常常叹了口气:“咋不想哩!这不是咱们刺史大人不肯放人嘛!咱们平常出个县都千难万难,更别提去河中郡了!” 可不就是这个理? “我也想去河中郡。可惜,云国公拿下河中郡后就不打了。唉!” 村正拿着一根粗树枝,在火堆里挑了挑,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火堆上架着两个大陶罐,里面的雪水全部化开,正在冒着热气。 村正伸出手,从脚旁边的粮袋里掏出一把米,习惯性地想抖一抖,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径直把这一捧米扔到陶罐里,还嫌不够,又抓了一捧。 周围的村民看到村正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咋了?日子不过了?这么大方! 村正的眼睛落在咕噜咕噜冒泡的水面上,问杨澜:“如果我们真的发动民变,云国公收不收我们?万一我们和上次那一样……” 听到村正的问题,杨澜心下一定,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这个问题,我问过云国公。云国公没有打马虎眼,直接就承诺我,如果成功了,按功行赏。如果没有成功,也会派人在边境接应我们。” 杨澜给众人喂下一颗定心丸:“而且,这一次,不是我们单打独斗。只要我们一行动,局势一乱,会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给我们提供物资,帮我们打仗!” 众人激动得嗷嗷叫,周身热血沸腾,几乎感受不到屋外的寒冷。 激动过后,他们眼巴巴地瞅着村正。 就连一直躺在角落里的老人也颤颤巍巍地坐起来,漏风地说:“二德子,这还犹豫啥?!搏一搏,万一搏出一条生路来呢?” 村正脸上的肌肉颤抖着,他强行压抑着内心的激动,颤抖着地问:“真的是云国公,你能见到她的面?别是被骗了。” 杨澜右手指天,对天发誓:“我对天发誓,所言没有一丝虚假,否则天打雷劈,魂飞魄散!当初,我被关在京都大牢,对面关着的就是苏大郎,他对我有一饭之恩!” 村正松口气,这样就能说得通了! 机会都摆到了自己面前,这要是不抓住,简直愧对王家列祖列宗,死了都没脸去见祖宗! “成!这一票,我们干了!小七,迅哥儿,你们去隔壁五红村。七伯叔,你家大妮儿嫁到狗尾巴村,劳烦您跑一趟……” 雪在空中悠然起舞,每一片都像死神的镰刀。 天地间银装素裹,这是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雪。 它持续下了整整十天十夜,还没有一点停息的迹象。 苟延残喘的河南郡贫民们,绝望地蜷缩成一团,不仅手脚冻得僵硬,连脑袋也冻麻了。 在这样的大雪天里,一个又一个的身影从葫芦村出发,像附近的各个村落跑去。 乡路上的脚印被新落的雪逐渐掩埋,再也看不到一丝踪迹。 …… 河中郡刺史李遂的八百里加急,很快就出现在年轻皇帝的案头。 大殿之中,四周的火墙散发着暖意。 京都没有下雪,只有冷冽的寒风。 即便殿门是关着的,但因殿内实在是太安静,众人依旧能听到殿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年轻皇帝坐在椅子上,发出粗重的喘息声,他的脑海仿佛一团正在遭受炙烤的炭,在炉盖之下,不停地哗波爆裂。 下方站着的佟太师,双手拢于袖中,闭目养神。 李阁老想要给年轻皇帝寻个台阶下,脑子都快转冒烟了,都没想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只能咽下口中的叹息。 被紧急召过来的兵部尚书和诸位将军们眼观鼻,鼻观心,充当着木头人。 他们心中是恼怒的。 他们承认自己比不上云国公,但这么大一场战事,陛下都没问过诸位将军们的意见,就擅自做决定。 这是瞧不起谁呢?这不是哐哐扇这群将军们的嘴巴子吗?! 现在好了,陛下也挨嘴巴子了。 652.第651章 星星之火 空气凝固,大殿安静得只剩呼吸声,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不寒而栗。 佟太师闭上眼睛,耳朵变得格外灵敏,似乎能听到厚厚的雪压在屋顶的瓦片上,瓦片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丢脸吗?当然丢脸。 两兵交接,敌方自己啥也没干,己方却出现如此可笑的失误。 佟太师勾起嘴角,却笑不出来。 他想起太祖皇帝打天下时,大周军队横扫四合,用一句【征途万里风正劲,转首关河气象新】来夸赞也不为过。 从何时起,大周军队给众人的印象,只剩下徒有其表的禁军以及乱哄哄的厢军? 这样的大周军队,真的能护住大周河山吗? 殿内的气氛如拉满的弓,一触即发。 李阁老环顾左右,察觉到其他人打定主意绝不当这个出头鸟,长长地叹口气,不得不站出来,柔声劝慰。 “陛下,云国公一直未曾出兵,想必是不想跟我们决裂的。您既然已经派兵试探过了,不如就此作罢?” 把年轻皇帝兴师众众,想要攻打北面的行为美化成派兵试探,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这是李阁老想到的最好的借口了。 年轻皇帝双眼中燃起一团火焰,脸色苍白,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锋利而愤怒。 这个搞笑的失误,好像一个巨大的巴掌扇在自己的脸上,而且是当着全天下的面。 他完全听不到李阁老在说什么,脑子里只有顾南夕,顾南夕一定在嘲笑自己吧?笑自己不自量力,笑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 一想到顾南夕坐在屋子里,对着众人嘲笑自己,甚至有可能还会把这事刊登在《云州周报》上,年轻皇帝脑海中名为理智的一根弦瞬间崩断。 他猛地站起身,重重拍桌:“打!给我狠狠地打!不就是没带艨艟吗?!把广德府的艨艟给我全派出去!赵俊是不是已经到广德府了?让他守好广德府!广德府的那些兵也全给我派出去!” 兵部尚书哐当一下跪在地上:“陛下三思啊!” 这是在弄啥勒?! 河南郡的那群兵是啥样,官家心中真是没一点逼数啊! 抽调河南郡的兵力去守广德府,一旦前线失利,这两郡根本就挡不住云国公的进攻,最终只能抽调京都精锐和相州军队前去救援。 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根本不是一郡一州的战士,闹不好又是一场大战! 如今是冬季,又恰逢百年难遇的寒冬,完全没有天时。 在这种时候,挑起战端,实属不智。 年轻皇帝哪里能听得进去? 他的眼前浮现的是顾南夕嚣张的嘲讽,恨不得自己亲自过去,一拳打在顾南夕的脸上。 见年轻皇帝心意如此坚定,兵部尚书向佟太师和李阁老投去求助的目光。 奈何,佟太师依旧闭着眼睛,只能从他紧紧抿着的嘴角,能判断出他对此事的不赞同。 李阁老连连唉声叹气,但也没试图劝阻明年轻皇帝。 兵部尚书还能怎么办? 上司把自己的话当屁一样放了,劝也劝不动,带也带不动,爱他么谁谁谁吧。 反正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自己大不了辞官回乡不干了。 殿中的诸位将军们,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一个个气呼呼的,却没人主动请缨,要去扭转战局。 没人阻挠,年轻皇帝的命令自然下发了下去。传令兵们骑着快马,迎着凛冽的寒风,一路奔腾。 接下来的几日,前线战场并没有传来新的消息,但各地的奏表像雪一样,纷纷朝朝廷飞来。 极端天气带来的挑战彻底引燃各地的矛盾。 大周朝廷前期惫懒的救灾态度,在这一刻,迎来了苦果。 “淮南积雪深五丈,冻死者十之有一二。粮价上涨至于四千文一石。淮南方面奏请节粮二十万漕粮平抑。” 年轻皇帝大手一挥:“准奏!” “琼州冰冻严重,渔民出海受阻,整个州内,粮价突破五千文。奏请二十五万石漕粮平抑。” 琼州那地方,水稻产量本来就不高,每年都要靠粮商从别的郡运粮过来,才能满足需求。 然而这一次的雪灾不是一州一县的雪灾,而是大范围面积的雪灾。 各州郡保自身都困难,更别提支援琼州了。 年轻皇帝似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沉着脸道:“准奏!” “相州……” “广德府……” “荆湖一带……” 年轻皇帝批的爽快,他坚信,在自己的英明领导下,大周一定能挺过难关。 但是,户部尚书整个人都要晕过去了,他双手颤抖,两腿发软,如果不是旁边的同僚扶他一把,他肯定会跌落在地上。 “陛下,常平仓没有那么多粮啊!” 年轻的皇帝双眼一瞪,锐利的眼神几乎要射穿户部尚书:“你什么意思?为何会不够?!我们大周有上千个常平仓,如何能不够?!” 兵部尚书苦着一张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 虽然有上千个常平仓,但不是每个仓都按规定储藏了差不多的粮食。 常平仓是在粮食价格低的时候,以高于市场价的价格买进,不让谷物太贱,再在粮食价格高的时候低价卖出,抑制米价。 推行常平仓这个概念以后,大周每年调度的粮食大概在三百万石。 如此稳定的数据,自然让一些人有了做手脚的空间。 在粮食价格高的时候,他们会从常平仓借一些粮食出来,放在市场上高价售卖。 等到有机会的时候,再还回去。 今年从夏天开始灾害不断,洪涝不断,粮价自然节节高升。 朝常平仓借粮的人多不胜数。 都是一些不能得罪的人,户部尚书只好死守三百万石底线。 这三百万石底线在入秋时,用来平抑粮价已经掉了将近两百万石。 今年的秋收又不怎么样,收不上来多少粮食,自然也就没有人能用粮食交税。 常平仓只进不出,当然不够用了。 年轻皇帝听到这事儿后,大怒,要求彻查此事。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 雪灾情况很严重的河南郡爆发民乱,原本只是荥阳县下面的几个小村落有动静。 一群乌合之众,本不该造成什么危险。 奈何,荥阳守备空虚,竟然被这几个村落的村民们攻占了县城。 得到物资和粮食补充的他们,在休整了一日后,又攻向了密县。(本章完) 653.第652章 捉襟见肘 年轻皇帝的脸上清灰一片,鼻翼不停的地煽动着,透露出主人的不平静。 只是一个下等县的暴乱罢了,倒不至于让他这个九五至尊产生慌乱。 他更多的是被打脸的愤怒。 河南郡是什么地方? 这是曾经发生过民变的地方,在上次平叛后,河南郡的官员体系全都被梳理了一遍。 这也是为什么年轻皇帝敢放心从河南郡调兵到广德府的原因。 没有那些捣乱的官员拖后腿,自己又给河南郡的百姓们分田地免税收,他们凭什么造反?怎么敢造反?! 人心不足蛇吞象!贱民就是贱民! 年轻皇帝脸色阴沉如水,腮帮子肌肉鼓起:“说!怎么回事!” 河南郡刺史丁泽在奏折里说的很详细。 河南郡大雪不停,不少房屋被大雪压垮,冻死者十之二三。 刚下大雪时,河南郡上下并没有把此次大雪当回事。 由于河南郡通判孔维要奉旨带兵去广德府,这几万大兵自然是要准备粮草的。 士兵把家里的粮食带上,也不够。 刺史丁泽就开了常平仓,充作军粮。 这个操作当然是违规的,但无论是年轻皇帝还是佟太师,李阁老都没抓住这个错处不放。 河南郡本来就穷,年轻皇帝想一出是一出,非让他们带兵出去打,又没提供粮食。 丁泽也没有办法,要是不给提供粮食,这几万人还没走出三里地就得发生哗变。 佟太师瞥一眼年轻皇帝。 年轻皇帝:“继续说。” “大雪连着下了十日后,刺史大人察觉有雪灾风险,便打算把常平仓里剩余的粮食全部拿出来救灾。但大学雪阻碍交通,除了县城外,无法送到各乡镇。” 河南郡的省城在新郑县,新郑县目前事态平稳,起火的是荥阳县。 至于河南郡刺史丁泽为什么这么荒,当然因为河南郡没有守军啊。 那群农民起义兵就好像磕了药似的,不仅派人率领各乡镇,居然还搞起了战术。 负责维持县里治安的衙役们,完全不是这群起义兵的对手。 截止河南郡刺史丁泽写奏疏,荥阳县的起义才过了三天,就把整个荥县给攻占下来了。 兵部尚书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带头人是谁?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战斗力?” 农民起义嘛,他又不是没有镇压过。 都是一群乌合之众,许下一点蝇头小利就能让他们内部分崩离析! 河南郡刺史丁泽也是靠着曾经在镇压农民起义中有不俗的表现,这才破格升为刺史。 纵然没有守军,他也不应该表现的如此惊慌。 “是杨澜!他曾经是河中河南两郡民乱中的一个小小头目,后来及时投靠朝廷,捐官做了个武职。在负责押送漕粮的时候,遭遇黄河发大水,不仅延误时机,而且整条船的漕粮受潮,不可再用。他就被押入大牢至罪。” 这种事情很常见。 年轻皇帝:“为何他从大牢里出来了?还回到了河南郡?” 回话之人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结结巴巴道:“具体不知道他是如何从大牢里出来的,只知道苏玄明关押在同一个大牢里的,还有苏玄明。” 这句话就像一粒弹珠,在大殿的砖石上滚啊滚。 清脆的声音,在静谧的大殿之中如此清晰。 苏玄明三个字,拨动在场所有人的心弦。 尤其是年轻皇帝,他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紧张,随即眉头紧皱,嘴角向下扭曲,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压抑而愤怒。 在场的所有人脑海里都浮现出同一个想法。 这是云国公的阴谋! 河南郡危矣! 果然,接下来的形势发展如他们预料中的一样。 “报!河南郡刺史急奏,密县失守!” 诸位大臣还没来得及商议出应对措施,河南郡刺史丁泽的第二封奏折就来了。 杨澜等人在拿下荥阳县后不过三日,又拿下了密县。 此时,他们的队伍已经扩展到了上千人。 奏折上写道,杨澜等人攻入县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开仓放粮。 每人每天限领一斗米,同时派人接管卖炭场,以低价限购的方式,供给柴火和木炭。 另外,他们还把县衙改造成福田院,供给稻草垫,麻絮被,每天供应两餐热粥。 当然,这个粥不可能管饱,但哪怕只有微微些许米粒,也足以让早就饿得饥肠辘辘的灾民们感受到冬日的温暖。 这次的农民起义兵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每到一个县城就疯狂地打砸抢烧。 相反,他们靠着极强的自制力,不仅没有影响当地的生活生产反而承担起官府本应承担的功能和职责。 有官员情不自禁地感叹:“这风格,可真是让人感到熟悉。” 随即,说话之人浑身一寒,感觉像是被什么毒蛇盯住了一般,他抬起头,就见官家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他急忙低下脑袋,暗恨自己嘴巴太快。能不熟悉吗?这不就是《云州周报》上宣传的云州风格? 这么一看,这次农民起义兵处处都透着云州的影子。 如果说这事儿跟云国公没戏没关系,三岁小儿都不会信! 兵部尚书建议年轻皇帝,把派去河中郡的李遂等人调回来,联合待在广德府的河南郡士兵一起按住河南郡起的内乱。 年轻皇帝拒绝接受这个建议:“并没有看到云国公大规模调动兵力的消息,如果只靠区区几个农民就想颠覆江山,无异于痴人说梦!” 见年轻皇帝不听劝,其他的将军们也觉得只是个农民起义罢了,用不着如临大敌,兵部尚书抿着唇,私底下写信给相州通判,命令他加强戒备。 如果河南郡失守,那就只剩广德福和相州能够护卫京都。 这两郡万万不可再出事! 河南郡发生暴乱的消息,也在京都坊间传开。 悠悠运河上,来来往往的运船不断,上面是京都发往各地的漕粮。 近日来,京都的粮价也有隐隐上升的趋势,不过只涨了三%,影响不大。 福全茶楼最近的生意红火许多,因为它舍得烧炭火,茶楼里很是温暖。 “听说河南郡又发生暴乱了?” “不怕不怕,上一次不也发生过吗?上次规模那么大,涉及两郡,不也被平定了吗?这一次,不过区区两个县而已,等广德府腾出手来,平乱就会像摁死蚂蚁一样简单。”(本章完) 654.第653章 劝降 说句实话,京都百姓对河南郡民变并不怎么上心。 今年多灾多难,纵使他们生活在富饶的京都,日子也不如以前好过。 一年忙到头,存不下多少钱。以前经常去的茶馆子,今年再去也只敢点上一杯清茶,茶点都不敢多要。 至于澡堂,以前一周去一次,如今一个月去一次。 《云州周报》上有一句话说得好【世人慌慌张张,只为碎银几两。偏偏这碎银几两,能解世间百般慌张】 他们得知河南郡起了乱子,只当成一个八卦消息听。 毕竟乱又乱不到哪里去,他们京都百姓日子勉强能过得下去,自然不可能参加叛乱。 比起河南郡的那群起义兵,倒是兵部尚书的异常举动更加吸引百姓们的兴趣和好奇。 “听说为了让官家撤兵,回防平定民乱,兵部尚书在大朝会上,慷慨激昂,甚至声称若官家不听劝,他要辞官回乡。” “官家听劝了吗?” “怎么可能?!官家当时就勃然大怒,要撤兵部尚书的官职,若非佟太师求情,兵部尚书当场就会被撤职。” “可惜,兵部尚书不识趣,次日又跪在了宫门口,在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这次谁也保不住他!官家连他的面都没见,直接把他给罢官了。” “不仅如此,官家还让皇城司彻查兵部尚书一家是否借用常平仓粮草一事,没出一日就查出来,他们曾经借走一万石。官家命兵部尚书补足亏空,并且加上罚款,罚他家后世两代不得入朝为官。” “哎哟喂,兵部尚书这是被云国公吓傻了吗?这次怎么如此死心眼?” “谁知道了。他们府上砸锅卖铁,这才补齐了银钱。就连京都的宅子也被卖了出去,如今,一家人正准备出京都归乡呢。” 虽然年年都有官员被罢职,但官至六部尚书,还是如此自作自受的,目前为止,只有兵部尚书一人。 这事不光平民百姓不理解,就连兵部尚书的很多同僚们都很不理解。 兵部尚书府门口,停着好几辆马车上面,上面摆放着满满的行礼。 “子渊,你为何如此冲动?官家想打就打,你做甚非要忤逆他?!” 前兵部尚书子渊,眼眶有些青黑,面露疲惫之色,听到好友的劝慰,长舒一口气。 “我久居兵部尚书之位,常常为自己德不配位而夜不能寐。如今终于脱下这身官袍,只觉得身心俱畅。伯鸾,《云州周报》上刊登的《三国演义》中,我甚爱第一句。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你要多看看这本演义啊。” 伯鸾心中不舍,又怨怪自己好友莽撞行事,没好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看话本子?你倒是好好想想你自己吧,闯下这么大的祸,回祖地后,应该如何向族人交代?” 子渊见好友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心下暗暗叹了口气,安抚道:“你莫担心我。我家就在相州,离京都不远,你若得着闲,就来相州,找我游山玩水。” 两人又互诉了几声衷肠,子渊这才带着家人们坐上马车,晃晃悠悠地离开这座熟悉的城池。 伯鸾呆在原地,目送他们的背影渐渐远去,心中万般不舍。 他儿子轻声道:“爹,你应该为伯父感到高兴啊,他终于从这摊烂泥中脱身了。” “你在胡说什么?” 伯鸾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儿子,儿子的脸上满是无奈。 “爹,伯父是佟太师的得力干将。如果佟太师不点头,他哪能离开官场?我听闻,佟太师的家眷已经撤到江南去了。” 伯鸾心头涌现出一股冰冷的寒意,话里的含义让人全身颤抖,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儿子这话是啥意思? 佟太师不看好这一位了?可是,陛下膝下仅有的两子,其中一个是佟太师的亲外孙啊! 伯鸾的脑海里乱成了一团浆糊,毫无头绪。 “爹,找个机会,你也辞官吧。” 伯鸾没吭声,坐在马车上,快到家时,这才从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 且不说京都的风起云涌,还在楼船上的广德府刺史李遂收到年轻官家的命令后,不得不准备硬着头皮向河中府发起进攻。 “等朦艟到了后,我们换乘到艨艟,直接攻城!” “遵令!” 至于离遂宁县不远的赵俊等人,也在为最后的进攻做准备。 而他们所有的动作都被拿着望远镜的顾南夕和李德明等人收入眼中。 李德明摩拳擦掌,急不可耐:“他们终于要动手了!” 顾南夕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意。 年轻皇帝果然和自己预料中的那样,认为最好的防守是进攻。 他想要用这数万水师拖住自己的步伐,让自己无暇顾及河南郡。 只要破了河中郡,河南郡的危险自然就解决了。 可惜呀,人一旦上了赌桌,谁输谁赢就不由个人意愿决定了。 顾南夕站在城墙上,目光所及,皆是一片洁白。 这场大雪,并没有放过河中郡。 只是河中郡早就做足了准备,城门口的粥棚日夜不停歇。 又加上官员们有丰富的救灾经验,在经过两三日的磨合后,一切救灾活动有条不紊。 一条无形的州郡县分界线,分隔开的却是两个世界。 顾南夕了解到河南郡的惨状后,心中的想法越发坚定。 既然他们当不好这片土地的主人,那就换自己来当吧! 河南郡,她要! 广德府,她也要! 顾南夕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决心,如同岩石般坚硬,充满志在必得。 太阳一点点西落,在次日,又一点点升起。 无论是和河中府还是遂宁县,气氛愈发紧张。 李长天干脆就不回府去,让下人打包好他的被子,准备昼夜都守在城墙上。 他举着望远镜,密切关注着赵俊的一举一动。 “来人,你去劝降。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李长天毕竟是幕僚出身,尤其是在经历兵不血刃,光靠嘴皮子就拿下河中郡好几个县后,爱极了这种劝降行为。 这就是云国公经常说的,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 因此,秉着随意搂一把草的心态,李长天写了一封劝降书,叫人递到赵俊手中。(本章完) 655.第654章 雷火 赵俊收到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信中,李长天对他们赢下这场战争很有信心。 虽然赵俊不明白他们的信心来自何处,但还是态度很好地婉拒了来使。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官家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无以为报,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使者不甘心就这么走了,劝道:“李大人的节操,让小人佩服。可是生命宝贵,何必当将这条命浪费在死的没有意义的事上?去打倭寇,去打吐蕃,不好吗?” 楼船上的其他士兵早就被这群人溜得满肚子怒火,听到使者这番话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话是何意,你怎么就只笃定此战你们必胜?你们不过区区一个县城,那薄薄的城墙,如何拦得住我们?” “就是!说的好像要饶我们一命似的,肯定是在虚张声势!” “赶紧滚吧!咱们战场上见真章!待我们攻入遂宁县后,我若见到你,说不定会饶你一命。” 使者见状,叹息着摇摇头,回去把情况跟李长天说了一遍。 李长天本就没抱啥希望,听到赵俊拒绝投降后,自然没有失望可言。 他看到城墙上的铁疙瘩,眼神充满了爱恋:“王工,咱们这场仗,就看你了!” 说完,李长天把心肝宝贝望远镜递到王子庭手中。 王子庭接过望远镜,放到眼前,淡定道:“一号炮手准备,第一艘楼船进入到3.8公里处,准备!” 李长天旁边的一个铁疙瘩周围的士兵迅速行动起来。 铜铸的炮身在月光下泛着暗红色血。 李长天的手掌按在冰寒无比的城砖上,被冻了个哆嗦,似乎记起了什么,急忙把早就准备好的两团东西塞入耳中。 二十艘楼船的黑帆正切开浪沫,打头的的正是赵俊的指挥船。 在望远镜中,赵俊目光幽远,带着一丝跃跃欲试。 城墙上,培训许久的炮兵们心情激动不已。 他们日复一日的训练,待遇是军队中数一数二的好,但一直不被军中同僚看好,被戏称为“少爷兵”。 如今,终于有机会让全天下见识见识他们的云州大炮! 而他们也不是什么“少爷兵”,是威震天下的炮兵! 炮目趴在垛口,象限仪铜尺上的刻度被月光洗得发亮。 “子铳入膛!”炮长暴喝声中,两名赤膊军汉拽动吊索。 精铁锻造的子铳沿着滑槽咔嗒入位,炮尾的闭锁栓在油脂润滑下转动半圈。 装填手额头青筋暴起,裹着湿麻布的手掌将丝绸药包塞进引药室,木槌夯击声混着冬日寒风在城头回荡。 “发射!” 火把突然照亮炮身龙纹,炮长布满硝烟焦痕的手指划过照门。 八百斤炮架在基座上微微颤动,青铜准星套住楼船主桅的刹那,火绳已燃至最后三寸。 副炮手猛地扯掉耳中布塞,却仍被轰鸣震得牙关渗血——炮身剧震着后坐半尺,铸铁轮毂在条石上擦出蓝紫色火星。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弹丸离膛的瞬间,十六斤铁球表面篆刻的破风纹在空气中撕开涟漪。 炮口喷出的硝烟凝成恶蛟形状,燃烧的麻屑在夜幕里拖出赤色尾迹。 3.8里外的河面炸开丈许水柱,楼船龙骨断裂的脆响甚至压过了水浪声。 滚烫的子铳被铁钩拖出炮膛时,内壁暗红的膛线正在月光下缓缓冷却。 装填手被烫伤的手背按在冰冷城砖上,滋滋腾起白雾。 而新的子铳已经就位,丝绸药包在炮闩闭合时散落几粒硝石,像星辰坠入深渊。 “卧槽!打中了!打中了!”李长天一蹦三尺高,他的耳朵被震出嗡鸣,但脸上是狂热的欣喜。 向来不苟言笑的王子庭通过望远镜,见到赵俊所在的楼船被彻底打沉后,忍不住会笑起来。 王子庭向身后专门负责记录数据的学徒,说道:“记录下来了吗?3.8里,命中率百分百。” 刚才一共发射了三炮,三炮全中。 云州大炮预计射程是在五里到六里。 既然3.8里没有问题,那就试一试4里。 王子庭瞄准赵俊指挥船后面的九艘楼船,举起手:“二号炮,目标3.9里!” 在望远镜中,在赵俊的指挥船被打沉后,整个水师已经乱成一团。 水兵们像慌乱的蚂蚁跑到甲板上,看着那艘带头的楼船,在天降雷火下不堪一击,所有人的心态都崩了。 “这是天降雷火!” “遭天谴了,遭天谴了!” “这肯定是妖术!” 在他们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同样的雷鸣声又连着响了三次。 接下来是他们毕生难忘的场景。 一个大圆球带着火焰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第二艘船上。 第二艘楼船船体一震,几乎被拦腰砸断。 船上的水手们还没来得及往河里跳,就见第二枚圆球,紧随其后。 接着是第三枚! 众目睽睽之下,从天而降的雷火将第二艘楼船砸了个稀巴烂。 硝烟之中,燃烧的楼船渐渐沉入水中,在河面上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漩涡。 高大威武,战而不胜的楼船,此刻就像孩子手里的玩具,就这样轻飘飘的被捏碎了。 第二艘楼船的士兵们在冰冷的河水中挣扎,又很快消失不见。 纵使在经验丰富的老水兵,在遇到这种情况,也无计可施。 对手在哪里?对手用的是什么?如何拦截?如何逃? 完全不知道! 排在队伍最后方的楼船,想要调转方向,往回撤。 可是楼船如此大,想要原地掉头,哪里是一件容易的事? “快!转头!” 船长声嘶力竭地呼喊着,破空声一声接一声。 硝烟像水雾一般弥漫在整个河上面上。 视线被阻隔,听力嗅觉被无限放大。 破空声,爆炸声,火焰燃烧木头的啪啪声,落水声,求救声,哀嚎声…… 这些声音钻入耳中,让人后背发凉。 近了! 船长几乎听到排在自己前面的楼船发出最后一声哀嚎。 所有人的弦瞬间崩断,他们顾不得楼船,纷纷纵身跳下船,用力地扑腾水,奋力向两岸游去。 上岸,只有上岸才能有一条活路!(本章完) 656.第655章 两线作战 第655章 两线作战 同样的情景也发生在河中府。 也许是李遂命不该绝,也许是李遂的祖宗在底下磕疯了头,在临上朦艟在前一刻,李遂临时改变了主意。 他不打算身先士卒了,他要待在楼船上,居高临下,指挥作战。 李遂装作没看见周围士兵欲言又止的神情,义正言辞道:“我又不擅长水性,去朦艟上只会给你们添乱,还不如待在楼船上,指挥战局,你们到时候随时注意令旗。” 行吧,这么说也没毛病。 广德府久居内陆,挨着京都,地理位置十分优越。 就算当年鞑子南下,也没打到过广德府。 广德府里又没有船厂,所以全府加起来也不过二十来艘艨艟。 这二十来艘朦艟,放到河里,就犹如一条条滑不溜的小鱼,机动性极高。 战争终于进入到熟悉的节奏中,楼船上的官兵们意气风发。 “救出宋大人!为我们水师一雪前耻?” “冲啊!立下大功,衣锦还乡!” 这群水师都是来自荆湖北路,一直被迫留在广德府,又因李守节被俘虏一事,害得他们被广德府内的官兵好一顿嘲笑。 这股火一直憋在胸口,不得散去。 如今,终于找到报仇的机会了! 他们要让云州的那群旱鸭子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水战!光靠阴谋诡计是无法取得正面战场的胜利的! “李大人,艨艟速度快,不到半个时辰就能抵达河中府。我们可以……” 话还没说完,只见随着一声巨响,一个带火的圆球从天而降,正中艨艟。 河中府的城墙上,宋守节目瞪口呆。 方才,他通过千里看见艨艟有异动,第一时间就禀告给云国公。 李守节心里打定主意,如果云国公要自己带兵迎战,自己推迟两番后,肯定会同意的。 然而,河中府的战船并没有出城迎战,反倒是一直放在城墙上,被蒙着红布的东西露出真面目。 “这是什么?” 李明德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云州大炮!军工坊研制了这么久,终于成功了!” 李守节没听说过什么大炮,他听说过,力度最强,射程最远的武器就是床弩。 可是床弩的射程不超过一里。 “云国公,敌方离我们还远,要不咱们再等等?” 顾南夕笑着摇头:“我们的大炮射程还可以。” 李守节无语凝噎,默默闪到一边,心里暗暗想着,若大炮不好使,云国公想要让自己出战,自己是推辞两次好还是推辞三次好呢? 一直等候命令的炮兵们可不知道李守节暗地里瞧不起自己,他们一个个急不可耐,摩拳擦掌! 炮口缓缓下压三刻分。 炮目眼角抽搐着调整照门缺口。 八百斤铁骨朵炮架深陷在糯米灰浆浇筑的炮台中。 片片飘落的雪覆在他们身上,覆在炮筒上。 望远镜里,三艘蒙冲斗舰的牛角灯忽明忽暗,浪拍打船头铁锥的声响清晰可闻。 炮兵们没有千里眼,看不到目标所在,一切都要靠炮总兵汇报角度。 这十分考验每个炮兵的能力,因为艨艟是在快速运动着的。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等待命令,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他们要在河中府的城墙上,打出云州大炮的赫赫威名! “换链弹!” 炮长靴底碾碎两只沿炮架爬行的虫子。 铸铁吊臂将子铳残骸卸下的瞬间,滚烫的膛烟在河面寒雾里凝成螺旋。 装填手被灼伤的虎口,缠着浸醋麻布,仍精准地将两枚以铁链相连的八斤铁球滑入母铳。 这是军工坊针对水战,特制的破帆弹,链长正好是艨艟主帆的宽度。 江风突然转向。 测距兵将鲁班锁式活动量尺卡在垛口,磷火的幽光在青铜刻度上跳跃。 炮长含住牛皮管猛吹方向火绳,暗红的火星沿着浸过樟脑汁的麻绳窜向母铳,炮尾泄火孔喷出的气浪掀翻了两筐压舱石。 链弹旋转离膛的呼啸声截然不同。 铸铁链在初速作用下绷成笔直铁线,二十丈外突然展开死亡圆弧。 江面雾气被搅出真空隧道,对岸艨艟舰的牛皮帆布先是凹陷,继而像被无形利齿啃噬般碎裂。 帆索崩断的噼啪声中,铁链余势未消地绞住瞭望斗,整座竹制战棚轰然砸向甲板。 艨艟舰底突然炸开橘色火光——先前击中的链弹竟阴差阳错引燃了船尾的猛火油柜。 燃烧的油脂顺江流蔓延,将整片水域化作火河。 热浪扭曲的空气中,红衣大炮的龙纹浮雕仿佛在烈焰里游动。 “报告云国公!二十艘艨艟全部被击沉!” 炮兵们的形象有些狼狈。 填充手的双手被滚热的炮筒烫伤,正缠着麻布条。 炮目的耳朵嗡嗡作响,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炮长也比他们好不到哪里去,脸上黑乎乎的一片,咳嗽一下,喷出的都是硝烟的味道。 但无一例外,他们腰杆挺得直直的,像一群骄傲的孔雀。 他们有资格骄傲的。 在不到一个时辰内,他们以零伤亡的代价,击沉敌方二十艘艨艟,给己方争取到了极大的优势! 顾南夕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竖起大拇指:“干得好!” 炮兵们咧嘴直乐,尤其是看到城墙上还有《云州周报》的记者和画师。 画师正癫狂地拿着画笔,想要记录下如此激动人心的一刻! 炮兵们不由地把身板更挺了挺。 李守节已经麻木了,这还是自己熟悉的水战吗?三观都要裂开了! 如果自己是对方的领将,面对如此恐怖的云州大炮该怎么做? 宋守节茫然,自己多年的所学,在这一刻彻彻底底颠覆了。 “不会的。还有楼船呢!楼船在大炮射程外,只要楼船不靠近,大炮也射不着他。他们还没有输!” 在这一刻,李守节本能地为传统水战选择生的出路。 顾南夕可管不了大炮给宋守节带来多大的震撼,她要乘胜追击! “开闸!” 水闸一开,数条休整以待的战船,在擂鼓声声中,乘风破浪,迎战楼船! 657.第656章 乘胜追击 第656章 乘胜追击 河面上的烈焰不仅震碎了李守节的三观,更吓破了李遂的胆。 他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水兵的肩膀,疯狂地摇晃,脸上写满了惊愕。 “这是什么?刚刚那是什么?” 水兵瑟瑟发抖,脑海里一片空白,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 是神罚吗? 楼船上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这次来的大部分都是老兵,他们可以接受战场上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他们也经历过逆风翻盘。 但眼前的一切,实在出乎他们的认知。 这种宛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神通之力,这种看不到敌方所在的茫然,让他们无所适从,丝毫提不起斗志。 “肯定是神通!云国公可是写过西游记的人啊!” “西游记的内容是真的吧!如果不是云国公亲眼所见,怎么会写得如此逼真?云国公肯定是下凡历劫的神仙!” 肯定是神仙,只有神仙才会有这样的神仙手段! 一想到的是神仙,大家心里的惧怕和摇摇欲坠的三观瞬间就稳住了。 有人扯扯嘴角,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李遂:“没关系,我们离得那么远。肯定罚不到咱们。”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声巨响。 李遂所在的楼船被砸出了个大窟窿,江水咕噜咕噜往上涌。 所有人惊愕地朝对面望去。 江面的水雾渐渐散去,露出一艘艘战船的身影。 他们清楚地看到,刚才那个圆球就是从船上射出的。 嘭! 又是一声巨响,这次击中的是李遂后边的那一艘楼船。 这次的运气不太好,楼船的第三层指挥室被击中了! “这……” 这一幕太过震撼。 就像人在遇到山洪时的渺小和武力一样,李遂在面对这种跨时代的战争武器面前,除了发愣,完全无法做出任何决策。 对面的战船离自己越来越近了,近到几乎能看到战船上冒着红光的炮筒。 那是吃人的巨兽,是收割人命的勾魂链! 眼见着又要有一轮炮击,李遂浑身一激灵,福至心灵,连跑带颠儿地大喊:“投降!我们投降!” 战船上的云州兵看到对面举起白旗,不得不遗憾地收回炮弹。 李遂投降得很及时,因为下一波炮击目标就是他所在的楼船。 落在第二艘艘船上的那枚炮弹,纯粹是因为战船上的炮兵太过激动,角度给调错了。 李遂被搀扶着下船,来到河中府,拜见顾南夕的时候,双腿一软,竟是这样子跪了下去。 宋守节胸口堵得慌,想当初,自己朝通判赵俊和刺史李遂要粮草的时候,他们是何等的高傲,甚至连面都不见自己一面。 如今在云国公面前,李遂就像软脚虾,不对,更像一条狗,在摇尾乞怜。 察觉到宋守节鄙夷的视线,李遂心中没有一点愤怒。 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 几次三番死里逃生,定是祖宗保佑,回去后要好好给祖宗们盛炷香,烧点香火。 至于鄙夷,有什么好鄙夷的?! 李遂就不相信了,换成别人处于自己的那种情况下,还能比自己做的更好。 能够当机立断,选择投降,保住这么多人的命,李遂感觉自己超棒的,很骄傲好吗?! 顾南夕命人去接管剩余的八艘完好的楼船,安排好投降的士兵,这才问起李遂关于广德府的一些情况。 李遂这人超级识时务。 既然选择了投降,那自然要带罪立功。 不仅是国公开口问的,就连云国公没注意到的,李遂都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这让一旁看着的李明德连连点头,如果每一个降将都有李遂这样的心态和能力,给大家伙省了多少事啊! 据李遂说的情况,又得知赵俊的十艘楼船全部覆灭,遂宁县解围,顾南夕在第二日就下令,乘胜追击! …… 河中府一战的情况,还没有传出来。 河南郡农民起义军的战果节节开。 “梅郎君,我们已经拿下密县。接下来该往哪里打?” 杨澜守在篝火旁,大口大口的扒着米饭。 杨老四坐在一旁,埋头苦吃。 自从这位梅棠梅郎君,带着五百精锐越过河中河南郡的边界,加入起义兵的队伍后,起义兵鸟枪换炮,战斗力嘎嘎的。 梅棠奉命前来,自然想尽大地扩大战果。 大周皇帝想要围魏救赵,自己就把这个赵给灭了,看他如何救! 梅棠展开地图,他手里的地图是百达快递驻河南郡多年的心血,每一条小道,每一处山川,每一条河流,都是员工用脚步,一脚一脚丈量出来的。 “接下来,打杞县。” 杨澜皱眉:“密县和杞县隔着一座伏虎山。那山又高又险,据说还有老虎吃人。为何要先打它?” 梅棠知道杨澜和苏玄明的关系,便耐着性子解释:“新郑县是河南郡的大本营,他们救灾及时,我们在新郑县的群众基础薄弱,没必要先去啃这个硬骨头。我们要在对方援军到来之前,尽快攻下更多的地盘。” 在地图上,有一条小道横跨伏虎山,梅棠已经派哨兵前去侦查一番。 在没得出结果之前,这一点就不用告诉大家了。 杨澜点头,他就是问一问,想多学习一下而已。 云国公既然派梅棠过来了,就意味着梅棠才是此次行动的负责人。 梅棠端起碗,心里把最近的事梳理一般,等饭吃完后,这才开口道。 “澜哥儿,我听说,在攻入密县县城后,咱们队伍里有人把一个妇人给霍霍了。你知道此事吗?” 杨澜神色凝重,杨老四饭都不吃了,抬头看杨澜。 杨澜:“嗯,我也是才知晓。” 梅棠的语气没啥变化,就像闲唠嗑似的:“你打算怎么做?” 杨老四放下碗,急切道:“澜哥儿,树哥儿有原因的!那妇人叫安娘,原本是树哥儿的相好。后来,安娘家交不起税,就把安娘换了彩礼。” 梅棠没吱声,静静等着杨澜做决断。 【不杀人,不调戏良家妇女,不损害庄稼】这三项纪律,是再三强调过的。 甚至因为这群人都不是正规军,梅棠还放低了要求,没说缴获要全部充公的事。 即使是这样,攻入密县后,还是有人犯纪。 梅棠想看看杨澜会怎么做。 658.第657章 道路是曲折的 第657章 道路是曲折的 杨澜并没有当场就作出决定,而是派人去把树哥儿和安娘一起叫过来。 树哥儿是最初和杨澜一起起事的葫芦村青年之一,打起仗来又狠又不要命。 杨澜很看好树哥儿,树哥儿也曾拍着胸脯表示,他的目标是想成为云州正规军。 树哥儿一进来,看到安娘也在,就明白澜哥儿找自己是为何事。 “澜哥儿,梅大人,四哥。”树哥儿恭恭敬敬地朝三人问好。 杨澜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细木棍,毫不留情地朝树哥儿小腿抽去,厉呵:“跪下!” 树哥儿毫不犹豫地跪下,哐的一下,好像膝盖不是自己的一般,表情变都没变一下。 杨澜就喜欢树哥儿这模样,爷们! “臭小子,我先不问你,你管好自己的嘴巴,没问你的话,别插嘴!” 哼哒完树哥儿,杨澜把视线投向一直垂着头的安娘。 安娘穿着陈旧的灰褐色麻布罩衫,一根腰带勒出她巴掌宽的细腰,越发弱柳扶风。 不知她是冷的,还是害怕的,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好似一只鹌鹑。 杨澜把声调放得更低了:“安娘,往前面挪一挪,离火堆近一些,暖和!” 安娘往前蹭了半步,头垂得更低了。 “安娘,你应该听说过我,我是葫芦村的杨澜。咱们队伍里有规定,不能欺负女人!敢欺负女人的,轻则打板子,重则砍头。你放心,我这人最铁面无私,谁敢犯事,就算是我亲弟弟,我也不能饶了他!” 梅棠的眉毛一挑,这话说的,可不像是铁面无私的样。 不过,既然打算把这事交给杨澜来处理,梅棠就把自己当成木头人,不发表任何意见。 杨澜继续道:“安娘,我肯定给你做主,是不是树哥儿欺负你了?” 树哥儿不做任何辩解,视线一直落在火光跳跃的火堆上。 安娘手指紧紧攥在一起,内心很是挣扎。 杨澜没逼她,冲一旁到杨老四抬抬下巴:“四哥,把树哥儿带下去,打五十个板子。” 杨老四急了,求情道:“澜哥儿,使不得啊!五十大板子下去,好人也得被打成一团烂肉!这不是要树哥儿的命吗?澜哥儿,树哥儿知错了,他真的知错了!婶子可就他一个孩子,树哥儿若是没了,这叫婶子怎么活?!” 杨澜眉毛一立,骂道:“国有国法,军有军规!规矩既然已经立下了,树哥儿就该遵守!他做错事之前,怎么想想婶子?!” 树哥儿突然朝安娘磕了三个头:“安娘,是我对不住你,这辈子欠你的,我下辈子再还。” 树哥儿又对杨澜磕头:“澜哥儿,是我让你失望了。我娘就拜托你照顾了,我这就去领罚!” 树哥儿站起身,大步朝外走去,却被杨老四拉住。 杨老四双眼猩红,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澜哥儿!天底下,哪个当兵的在攻城后,不抢钱,不祸祸女人?!咱们已经做得很好了,就不能给树哥儿一次机会吗?我不服,其他人也不会服!” “胡闹!你现在代表的是谁的脸面?你代表的可是云国公的脸面!” 杨老四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很快又转为坚定:“我们又不是云国公的兵!如果云国公因为这件事怪我们,大不了我们自己过!反正日子不可能比以前更糟糕,只要能活着就行。” 梅棠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人争执不已,只觉得这一幕拙劣的可笑。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梅棠终于明白云国公为什么要派自己来河南郡了。 干部培训班里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对了,阶级局限性! 一切都在云国公的意料之中,云国公把天下人,天下事,看得透透的! 梅棠用手掌撑着下巴,颇有意味地看着这场戏,该如何演下去。 屋子里的动静吸引室外的起义兵。 大家伙一听,就为了这点小事,就让树哥儿赔命,一直以来压抑的不满,瞬间炸开。 “多大点事?!就算按照大周律法,也不过是流放三千里罢了。我们连造反这样杀头的事都敢做……” 眼见这人越说越不像样,杨澜怒瞪他一眼。 他只能不服气地咽下接下来的话。 其他的人则打圆场:“澜哥儿,不是我们包庇自己人。只是我们干的事,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人活一辈子,不就是想吃饱喝好,再娶个媳妇,生个孩子吗?年轻人都有冲动的时候。” “对啊。如果死在战场上,咱没话可说,为了这点小事丧命,不值当啊!不如留着树哥儿这条命,上战场多杀几个敌人!” “咱们就是普通老百姓,祖祖辈辈都土里刨食。澜哥儿,你提的那些规矩实在是太难了!” “就是!那些富贵人家,践踏人命如草剑,犯事了,交一笔赎金就啥事儿都没有。凭啥我们就不行?安娘的夫家,也不是什么好人。那老虔婆,还曾经逼死过一个乞丐!安娘她男人,更不是个好的,经常囤货居奇!” 群情激愤,起义兵护在树哥儿身前,不让他去挨板子。 杨澜面上十分为难,用眼角余光偷偷瞥一眼梅棠。 梅棠纹丝不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 杨澜眼眸幽深,不动声色地朝人群中的一个人使眼色。 只见人群中响起一道声音:“安娘的夫君在逃跑的路上就被乱箭射死了。安娘是个寡妇,她和树哥儿又有旧情,说不定是郎有情,妾有意呢?” 杨澜似乎被说动了,看向安安静静的安娘:“安娘,你和树哥儿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真的是树哥儿欺负了你,我一定饶不了他!” 所有的目光都投到安娘身上。 安娘感觉自己好像被扒光一般,让所有人指指点点。 她的内心在尖叫,她想逃离这个地方,但是逃不掉! 那段屈辱的经历,是她不想回想的。 “安娘,这可是树哥儿呀,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树哥儿:“安娘,只要你肯定点头,我马上娶你!” 所有人全都在逼她,在逼她! “哟!这是在干啥呢?梅大人,你没告诉过他们,这不符合我们云州的办事流程吗?” 659.第658章 立威 第658章 立威 寒风料峭,白雪纷飞。 在视线的尽头,一列全副武装的士兵骑在高头大马上,踏雪而来。 他们的身型比上次来的云州士兵要瘦小一些,但动作更加整齐,气质更加凛冽。 待他们走近一些,众人这才发现,原来这是一群女娘。 打头的女娘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她居高临下,俯视众人。 强大的气场,竟然让人不敢直视。 方才出声的正是她! “元娘?!大人竟然把你派出来了?!”梅棠走出来,视线一直落在元娘要间挂着的火铳上。 元娘冷硬的面容上挤出了一丝笑:“收到云国公的调令,王大人便紧急抽调一万人原来支援。我可是费了好一番口舌,才抢到了名额。” 元娘又把视线投向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安娘:“刚才在路上,我们便听说有人在攻城后,欺负了娘子。按照军规处置就是,怎么还磨磨唧唧的?” 杨澜连忙解释:“将军有所不知,树哥儿和安娘有一段渊源,事实真相如何,还未弄清。” 元娘挑眉,差异道:“还没弄清?!那让安娘站在这里作甚?这么大个阵仗,换成一个被女娘轻薄的男子,他也不好意思在这个场景下说出真相!” 呃…… 这女将军说话怎么如此刺耳? 元娘可不管别人脸色难看不难看,她直接下马,拉住安娘的手,就要往屋子里去。 有人想阻拦。 元娘似笑非笑地盯着杨澜,语气不容拒绝:“我既不认识树哥儿,也不认识安娘。由我来问清楚,你们不会有异议吧?” 杨澜不认识元娘,但他能看出来元娘身上穿着的铠甲不是便宜货,只能强笑道:“当然!安娘,你一定要一五一十的跟将军说清楚啊,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杨澜在冤枉两个字上加重语调。 安娘低着头,跟元娘进屋。 元娘并没有选择和安娘谈心,而是直截了当道:“机会只有这一次,你自己想清楚该怎么做。如果你有什么顾虑,也可以说出来,我看看能否帮你解决。” 元娘这样的态度,反倒让安娘放下心来。 安娘知道自己被人威胁了,但人微言轻,她能怎么办? 如今,从天而降一个女将军,让安娘感受到一点依靠。 屋子里的火堆有些弱了,元娘直接抱起一捆柴,加到火堆上:“在这天气下赶路,差点没把我冻死。” 安娘小声道:“将军为何不放慢些脚步?” “这怎么能行?军令如山,我们只能早到,不能迟到。” 安娘不理解,但表示尊重。 火越来越旺,热的安娘脸蛋红扑扑的。 她抱住自己,整个人都透露出无力和茫然:“我娘家人都没了,夫君死了,婆婆也死了,就剩我和儿子两个人。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元娘把靴子脱下来,靴子几乎冻硬了,五个脚趾头差点没知觉。 靴子一脱,元娘打了个冷战:“再坚持一段时间,最多不超过两个月。我们已经拿下荥阳县,密县,只剩杞县和新郑县。不出两个月,我们一定能拿下他们!” “等我们攻下河南郡,早就蓄势待发的官吏团队就能接管河南郡。到时候,只要你肯干,能吃苦,你和你儿子就饿不死,冻不死。” 安娘抬头,盯着元娘:“真的?” “千真万确。” 安娘垂眸,声音轻的像是雪一般:“我怕他们报复我。我们孤儿寡母的,不是他们的对手。” “呵。”元娘嗤笑,“河南郡是云国公的河南郡,只会按照云国公的规矩来。你去三郡打听打听,在治安这一块,谁敢乱来?” 安娘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我不是自愿的!我夫君对我还不错,他死后,我只想抚养儿子长大,不想再成亲。树哥儿说他想娶我,我不同意,于是他就来硬的。” 安娘的眼泪一颗接一颗滴落在地面上,渐渐晕开。 年少时的情谊是真的。 但她嫁人了,她有家了,在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中,她习惯了这份安稳。 树哥儿也不是以前的树哥儿,少时的树哥儿可是连和自己牵手,都会不好意思,会问自己同不同意的人啊。 元娘帮安娘擦干眼泪:“有什么好内疚的?做错事的人又不是你!如果每个男子借着心中的那点爱慕,对女娘们为所欲为,事发后,又以性命相要挟,祈求女娘们原谅,甚至把成亲说的跟恩赐一般,这对女娘而言,何其不公?” “历朝历代,对此事都是严惩,更别提我们云州!你不用出去,剩下的事由我来处理。” 元娘穿好靴子,大步走出屋子。 门一打开,寒风吹乱她的头发。 元娘掷地有声道:“受害人口供,此事为胁迫,非自愿,当定奸淫罪!树哥儿,你可认罪?” 树哥儿猛地抬起头,不复方才镇定的模样。 他不敢置信地想要冲进屋子里,却被把守门口的两名女兵一把摁倒。 “安娘!我是树哥儿!我是树哥儿啊!” 元娘再次问道:“树哥儿,你可认罪?” 树哥儿把求救的视线投向杨澜:“澜哥儿,救我。” 杨澜求情:“将军,树哥儿只是个泥腿子,啥也不懂,念在他是初犯的份上,求您原谅他吧。” 元娘:“他是蠢材不成?三条纪律都记不住?!五十板子,已经是很轻的处罚了。若是按照大周律,最轻的流放三千里,重则绞刑。” 杨澜被怼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女将军居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 “将军,我和苏大郎有一点渊源。” 元娘:“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果犯罪的是苏大郎,同样要接受惩罚。” 人群骚动:“臭娘们,别以为穿上铠甲,你就是将军!我弄死你!” 一名男子挥舞着锄头,恶狠狠地冲过来。 砰! 一身枪响,男子倒地。 他的大腿上出现一个血洞,鲜血沽沽往外涌。 “啊啊啊!”男子痛苦哀嚎。 众人脸上全是惊俱,他是怎么受伤的?被什么东西打伤的?完全没看到! 元娘拎着火铳,一步一步来到男子面前。 她用火铳抵住男子的脑袋,冷冷道:“你以为我是怎么抢到名额的,真的靠嘴皮子?云州士兵,只讲实力。下次,你再敢动摇军心,这血洞就不是出现在你的大腿上,而是你的脑门上!” 660.第659章 在实力面前,一切诡计都是纸老 第659章 在实力面前,一切诡计都是纸老虎 男子不明白抵住自己额头的是什么东西,但那冰凉的触感,从额头一路凉到心里,透心凉。 他捂住自己的大腿,滚烫的热血沾满手,额头冒出一层层冷汗。 他对上元娘冰冷的眼神,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女将军是认真的! 女将军真的会崩了自己! 男子抽着冷气,不得不认栽:“将军,我再也不会了,我知道错了,饶了我吧。” 元娘冷哼一声,站起身,视线扫过周围的起义兵:“谁还有意见?” “没有!” “我就是来看热闹的。” “将军说什么就是什么。” 众人齐齐往后退一步,脸上挂满了惊恐。 这女将军的脾气真火爆,一言不合就动手,一点也不像梅大人。 元娘命两名女兵把树哥儿拉下去打五十大板。 树哥儿哭喊着,求将军饶命,但元娘不为所动。 杨老四心中不忍,偷偷地给负责打板子的两名女兵塞银子:“求大人手下留情。” 两名女兵看都不看一眼,高高举起板子,用尽力气打下去。 “啊!” 刹那间,树哥儿痛得五官都扭曲了,脸色苍白。 “你!”杨老四很想暴起,但看了一眼周围虎视眈眈的女兵们,不得不垂下头,死死咬唇,掩盖住眼神里的怨恨。 此刻,杨澜脸上的表情也很难看。 树哥儿是葫芦村的人,是杨澜的得力手下。 大庭广众之下,树哥儿被行刑,没给杨澜一点面子。 杨澜彻底挂不住笑脸,一张脸沉的如墨汁一般。 梅棠来到杨澜身边,笑呵呵道:“唉,元娘的脾气越来越急躁了。没办法,谁让这群女兵是大人的心尖尖呢?不过,元娘没辜负大人的期待,在军中大比中,这群女兵力压众部,取得第三名的好成绩。澜哥儿,多多体谅啊!” 梅棠嘴上说着要杨澜体谅,实际上是在警告杨澜,这群女兵背后站着的是云国公,还有实力,杨澜最好不要搞小动作。 杨澜深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皮笑肉不笑道:“好男不和女斗,多谢梅大人提醒。” 板子一下接一下地打在树哥儿身上。 树哥儿原本还在惨烈嚎叫,十几板子下去,连嚎的力气都没有了。 刺目的鲜血,让众人浑身发寒,不忍看,又不敢离开。 元娘看着这一幕,面无表情,好像司空见惯一般,她径直来到杨澜和梅棠面前,通知道。 “接下来的作战指挥权移交给我,待会儿,我们交接一下。” 杨澜彻底忍不住了。 他今天为什么要弄这一出?不就是想多给自己人捞点好处吗? 结果,这女将军不给自己面子也就算了,一开口竟然敢要作战指挥权?! 就算梅棠来的时候,也只是说相互合作,没说篡权! 其他人齐齐看向杨澜。 杨澜扯扯嘴角,眼神寒冷如冰:“将军,您千里迢迢来此,恐怕对河南郡不甚熟悉。怎敢劳烦您大驾?” 元娘像是没听出杨澜话里的拒绝,冷硬道:“这都是小问题,作战部队河南郡了如指掌,早早就做好了作战计划。我会按计划行动。” 杨澜双手紧紧攥拳,差点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我们的推进很快,不需要外人帮忙。河中府被水师围困,您还是先去帮云国公吧。” 元娘从腰间掏出一块耙子,细心地擦拭着火铳,轻飘飘地扔下一枚重磅消息。 “河中府啊?我也想去帮忙呢,奈何赶不上趟啊。我到的时候,李明德正在收编俘虏,没我的用武之地。” 杨澜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嘴巴张得大大的。 他在运粮的时候,可是见识过大周楼船有多威武霸气的! 这次出动的足足有二十艘楼船啊! 其他人更是忍不住惊呼起来。 “一万名水师,这么快就失败了?!” 这可是正规军,而不是像他们这般临时凑出来的乌合之众! “才打了几天?!真的假的?!” 梅棠也没想到,战争结束的这么轻松容易。他原本是打算在河南郡闹出更大的动静,帮云国公分担压力的。 元娘勾起嘴角,眼神里满是狂热和崇拜:“真正打起来,也不到两个时辰!赵俊的十艘楼船全军覆没,李遂机灵,在沉了两艘楼船后,果断投降了!” “两个时辰?!” 元娘也觉得这个战绩太牛逼了,忍不住多说一些:“对!我们的士兵连城门都没出去,就用云州大炮,把他们给打沉了!我们零伤亡。” 杨澜恍恍惚惚,怎么可能呢?!当时事情超出自己认知太多,杨澜本能地认为,这肯定是假的!是元娘为夺权撒的谎! “将军,这种话,您自己相信吗?” 元娘双标道:“主角如果是别人,我肯定不信,但她是云国公啊,那肯定是真的!别跟我废话,云国公决定反击广德府,我们也必须要加快进度,双线作战!谁都不可以拖我们的后腿!” 杨澜眸光闪了闪,不管元娘的是真还是假,她的目的都是加快占领河南郡,不拖云国公的后腿。 既然如此,那就有谈判的机会! “将军说的对,我们不能耽误云国公的大事。只是,我们都是没经过训练的泥腿子,没您手下的兵那么厉害,云州的军纪对我们而言实在是太严苛了。” 言下之意,就是在要好处。 要钱,要粮,要权力。 元娘眼睛精光一闪,露出一丝冷笑。 …… 新郑县,丁泽在书房中,转来转去:“可有京都的消息?” “没有。” 丁泽一屁股坐到凳子上,眉头紧皱:“真是急死个人!京都在磨叽什么呢?好歹分一些兵给我们呀!” 心腹端来一杯茶,放在桌子上:“大人莫着急。您不是已经派人联系过杨澜吗?咱们挑拨一番,肯定能拖延点时间。” 丁泽喝口茶,叹气道:“杨澜爱耍小聪明,他想借着我们给自己个提身价,不足为惧。就怕云州那头直接派兵来接管起义军。” “应该不会吧。河中府和遂宁县危机未解,二十艘楼船,一万水兵,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云国公哪有精力和兵力来管咱们河南郡?” “希望如此吧。”丁泽心头一跳一跳的,萦绕着浓浓的不安。 661.第660章 进攻杞县 第660章 进攻杞县 战火蔓延,沙尘飞扬,战鼓宛若雷鸣,杀喊响彻天地。 杞县县城,城墙上的县令如丧考妣。 不是说只是农民起义兵吗?! 这标壮的战马,严明的军纪,锋利的长毛,坚硬的铠甲,就差没打起云国公的旗帜了! 城内的守军,是县令搜刮地皮三尺,才集合起来的青壮队伍。 他们被城墙下的敌人气势所慑,士气萎靡不振,战意寥寥。 好在天色渐黑,敌方并没有打夜战的想法,而是在距离城墙五百米处,开始露营扎寨。 这做法,挺冒险的。 如果县城内的守兵想搞夜间突袭,只需短短几瞬,就能攻得到对方的营寨。 可惜,守军没什么战斗意志,敌方不攻城,他们就已经阿弥陀佛了,万万不敢想什么趁夜偷袭的事。 城墙下,梅棠盯着大铁锅,咽了咽口水:“怎么不用炸药攻城?” “把火烧大一点,不要盖盖子,让味道散出去!”元娘调拨一队士兵去帮厨后,这才回到火堆前。 “炸药多难得啊!何必浪费在这区区杞县!” 整个军营,有条不紊,纪律严明。 在军营内走动的大多都是云州士兵,原本冲锋陷阵的起义兵则被当成民夫和厢兵用。 对此,杨澜和杨老四等人很不服气,他们暗戳戳地等着看元娘的笑话。 元娘就带了六七百女兵过来,梅棠的五百云州兵散在起义兵队伍里,只能抽调出一百人,交给元娘驱使。 杨澜冷笑:“杞县和荧阳县不一样,富户人家颇多,他们肯定不会束手就擒!我就看元将军如何用几百人拿下杞县!” 杨老四附和:“这臭娘们儿过河拆桥,我们这次啥也别干,等着她来求我们!” “没错!他们在如何厉害,总不能一一当十!” “不过是些女娘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天兵天将!一个个鼻孔朝天,眼睛都长在了头顶上!” 抱怨的声音越来越小,等到最后,没有人说话,只有此起彼伏的肚子咕咕叫声。 “去他娘的,这群小娘子,打仗的水平厉不厉害,不知道,但这做饭的手艺,是真的高!香得我口水直流。” 元娘用银钱或者等额的米粮,从不少百姓家中收购了一批猪羊。 炊事兵们,正在宰杀猪羊,猪血收集起来凝结成血块,放入滚烫的锅中。 再往里边加入豆腐,干粉条,蒜末,大葱等调味料。 没多一会儿,猪血粉条豆腐的香味就顺着水汽蔓延开来。 在另一个大锅里就用猪骨头熬制成了浓浓的白汤,正咕噜咕噜冒着泡泡。 第三个大锅,则是让炊事兵们大显身手。 干煸椒盐排骨,干炒猪肉丝,公煲猪肉丁,肉包子,烤肉…… 这丰盛的伙食是许多起义兵,连过年都没见过尝过的,连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伙食可真好!”起义兵们围着铁锅,吸溜口水。 尽管他们的眼珠子都快掉到锅里去了,但没有人敢上手抢。 实在树哥儿被打成血人的样子太吓人,短时间内,他们不敢去挑衅女将军。 好在,元娘没打算吃独食,最好的,最热乎的菜,肯定是自己人优先。 至于其他的,元娘大方地分给起义兵们。 起义兵本来就是因吃不饱肚子才起义的,日子本来就艰苦,攻占县城后,也不过是想吃上满满的一大碗米饭,就觉得日子美极了。 他们三五成群,围着篝火,篝火上架了架子,架子上挂着陶罐,罐子里是分来的猪血豆腐粉条。 粉条被炖入味儿了,颜色带着酱油的赤红,吸溜进嘴里,满满是汤汁的鲜味。 再配上一碗大骨头面片汤,这日子没得神仙来了也不换! “其实,女将军人挺好的,没因为我们得罪了她,就让我们去当炮灰。” “是啊,人家吃着云国公的粮,收的云国公的军饷,肯定要按规矩办事。” “树哥儿不争气,他表现的那么好,万一能当云州正规兵,什么女人娶不着?” “是呗。” 元娘还不知道,一顿丰盛的晚饭就收了一大波人心,她更关注杞县城墙上的反应。 杞县城墙上的守城兵们肚子饿的咕咕叫。 他们蹲在高高的城墙上,穿着单薄的衣裳,手里拿着一个硬硬的杂菜饼子。 县令说,只要肯来当兵,一天三顿饭,每顿饭,一个饼子,一碗粥。 他们低头看了看清亮如水的粥,鼻尖萦绕着各种肉香,喉头一上一下,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真香啊。” 有人把硬饼子撕碎泡在粥里,假装自己吃的是肉沫粥。 可惜,这样的幻想,很快就被打破了。 因为敌军不做人! 元娘派出几个嘴皮子利索,声音洪亮的士兵,去城墙下叫门。 他们也不说别的,就报菜谱。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烧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小肚,晾肉,香肠,什锦苏盘儿……” 来回说了好几遍,终于有守兵忍不住了,从城墙上探出头来,怒骂道。 “遭瘟的玩意儿,你们再敢馋老子,信不信老子撒泡尿,浇你们头上?” 报菜谱的人不理,声音更大了些。 守城士兵抓狂了:“你们有完没完了?报这些有什么用?我又吃不到!” 报菜谱的人这才有反应,嘿嘿一笑:“谁说吃不到?只要能立一等功,就奖励大肥猪一头,立二等功,奖励肥羊一头,立三等功,奖励猪腿一条!” “我们是敌对双方,我上哪立功去?把我自己脑袋割给你啊?” 报菜谱的人意有所指道:“你可真傻,自己的脑袋当然不能割,但是能割别人的呀!” 他说完后,颠颠儿地跑回军营。 全然不知道因他一句话,城墙上的气氛陡然大变。 有人捂住自己的脖子,警惕地看着身旁的同袍:“你这是什么眼神?想干嘛?!” 同袍心虚地收回视线,可是【蒸羊羔,蒸熊掌】各种菜谱填满脑海。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朝别人看去,一等功奖励一头肥猪啊! 得到消息的县令连忙跑到城墙上,打算为众人加油打气:“这是阴谋!千万不要相信他们!” 黑夜之中,守兵们的眼睛绿油油的,像是狼群一般,盯住县令。 662.第661章 拿下杞县 第661章 拿下杞县 县令浑身汗毛直立,心中的警报在滴滴作响。 今夜的月亮格外清冷。 皎洁的月光落在城墙上,和火把的辉光相互映照,衬得士兵们神情忽明忽暗。 县令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放缓声音,像哄孩子一般说道:“只要守住咱们杞县,大米会有的,田地会有的,什么都会有的。”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食物的香气,是从城外传来的。 离城墙不远的军营里,十分热闹。 他们似乎能听到军营里的笑声,笑声是如此爽朗热烈。 县令祸水东引,手指城外军营:“有哪位勇士敢去夜袭军营?先冲进军营的勇士,军营里的东西随意取走!” 守城士卒的眉眼动了动,齐齐转过头去,眼神里是压抑不住的渴望。 可惜,元娘可是云州军事学院毕业的优等生。 她指导安扎的营寨,一看就知道经验老道,找不到适合偷袭的空缺,守夜巡逻的兵卒更是不敢懈怠。 一部分吃饱喝足的士兵回到军帐中,也并不像大通铺似的,一个挨着一个睡,而是围成一个圈,脚冲着脚,脑袋冲外。 这样的话,如果有突变,他们可以随时拿起手边的武器,而不是乱作一团。 杞县城墙上的守城士兵又把脑袋转回来。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城墙下的敌人可是武装到牙齿的猛兽,谁也不想用自己的命去试一试头猛兽会不会撕碎敌人。 比起偷袭军营,似乎拿下眼前的县令要更容易一些。 “你,你们想干什么?”县令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早知如此,就应该把所有的家丁护卫全带上! “一等功,一头大肥猪。” “大肥猪。” 县令一步一步往后退,守城士卒们步步紧逼,甚至围成一个半圈。 在他们眼里,县令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县令,而是一头大肥猪,一头能填饱肚子,能吃上一整个冬天的大肥猪。 县令察觉不对,转身就想跑。 这一刻,城墙上彻底骚动起来! 城墙下的军营里,元娘和梅棠正坐在帐外吃烤串。 “快点吃,再不吃一会儿,就该硬了!”元娘拿起一根烤串,塞到梅棠手里。 天气太冷,烤肉离开炭火没多久,就会变得冷硬。 难得吃上一回烤串,还是莫要辜负了这尚好的肉。 在两人吃得正爽的时候,杨澜红光满面地走来。 他就像是和元娘梅棠两人从来没闹过矛盾似的,笑呵呵地给二人端了一碗大骨头汤。 “这大骨头汤真是美味至极,一碗下肚全身都暖洋洋的,比上好的黄酒还要好使!” 说完,他自顾自地坐在两人旁边。 元娘冲他点点头,但没喝他递过来的汤,只是把汤放到一边。 梅棠向来长袖善舞,虽然杨澜贪心不足,但他毕竟在河南郡一事上立过功,而且云国公常说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所以梅棠的态度也很是热情。 “澜哥儿,快坐!尝尝这烤串,用的可是我们云州的独门秘方。难得元娘舍得拿出来,我们抓紧机会吃大户!” 杨澜从善如流,不知是真喜欢这烤串,还是在说场面话,夸赞的话如江水一般滔滔不绝。 吃过几过烤串后,杨澜这才谈到正题:“方才兄弟们来找我,深刻反思他们以前做的事,实在是上不到台面。云将军大度,不跟我们计较,反而好吃好喝的供着我们。我们若是还不领情,岂不是给脸不要脸?” 杨澜神色认真,脸上满是歉意:“这不,兄弟们托我来给云将军道个歉,望云将军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以后,云将军指哪儿我们就打哪儿,绝无二话。” 梅棠没吭声,涉及到军事,当然是要由元娘来决定。 元娘的表现很大度:“澜哥儿客气,你是河南郡第一个响应号召的人,葫芦村是河南郡第一个响应号召的村。你们的功劳,我肯定会禀告给云国公。咱们都是兄弟姐妹,哪有什么隔夜仇?” 元娘和杨澜好一顿商业互捧。 杨澜确定元娘不会把起义兵,打入冷宫后,这才放心离开。 直到再也看不见杨澜的背影,梅棠这才啧啧道:“能屈能伸,是个人物。” 不说其他的,杨澜确实挺识时务。 取得战果后,他有点儿飘了,想跟大人讨价还价,被元娘一枪崩下去后,他又舍得落下脸面,来求原谅,生怕接下来的战事不带他。 元娘在带商队的时候,见这种人见多了,小人物的狡猾和生存智慧罢了。 元娘时不时拿起望远镜,朝城墙上看去。 她和梅棠在帐外吃东西,当然不是为了风度,而是想时刻盯紧城墙上的变化。 梅棠对此事不看好:“杞县不缺吃喝,你的计谋怕是要落空了。” 元娘认真地看着望远镜:“杞县不缺吃喝,但舍不舍得拿出来给守城士兵呢?先试一试,有效果最好,没效果,也不妨碍什么。” 也许上天真的是眷顾她的,元娘高声喊道:“攻城!攻城!” 好家伙! 杞县的那群守城士兵居然真的把县令给绑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绝对不能让这群守城士兵从冲动中回过神来。 元娘派人骑马到城墙下,叫门:“快开城门,先开城门者,一等功!” 守城士兵们绑住县令,原本是一时冲动,或者说是饿昏了头。 等到看到县令仇恨的目光后,他们的理智慢慢回来,发现自己居然犯下了这么大的事,一时间手足无措,整个人都麻了。 不知道现在给县令松绑,他会不会原谅自己? 现在此时,敌军又在城墙下叫门。 “一等功!一等功!大肥猪!” 原本摇摆的天秤瞬间倾斜。 既然事都犯下了,不如犯到底!好歹能混一头大肥猪。 守城士兵咬着牙去开城门。 守城门的士兵就那几个,如何是这群人的对手? 吱吱呀呀! 夜色之中,祁县的大门开了! 元娘身先士卒,骑马狂奔而来。她的身后,是数百名神情同样冷峻的女兵。 她们如风一般冲进杞县城内,然后兵分数路,分别掌控住县衙,粮仓,武器库。 元娘则带人在俘虏的指认下,杀上各府的大门。 臣服云国公,还是选择死亡?没有第三个选项。 梅棠紧随其后,打扫战局。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杞县上时,云国公的旗帜已经在随风飘扬。 663.第662章 刺激内需 第662章 刺激内需 元娘和梅棠快速拿下杞县后,只休整了三日,便继续朝新郑县迈进。 河南郡四县,有三县落入云国公之手,剩下的一个新郑县可以慢慢啃。 这一次,杨澜和农民起义军们没有再闹任何幺蛾子。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没有能力。 河南郡的战果如此之丰,云州方面的后勤自然会很快补上。 河中郡内的力量要跟随云国公南下广德府,坐镇朔州的崔三论毫不犹豫地支援河南郡。 这一次,他们连掩护都不打了,直接派人派粮,不再披起义兵的皮。 茫茫大雪,竟是被硬生生淌出一条接一条的宽阔大道。 原本该进入冬歇期的云州,更是散发着浓浓的生机。 一头接一头的肥猪,被送到屠宰场。 屠宰场的屠夫们光着膀子,摁住肥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从白天到晚上,肥猪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有一尺宽的肥肉会被送去炼油厂,炼荤油。 至于瘦肉,则会被送去罐头厂。虽然没有五肉做的罐头好吃,但那也是肉啊。 猪内脏猪大肠等等也没有浪费,清洗干净后加上各种椒大料,几经翻炒。咸香入味的猪杂罐头便做好了。 罐头厂和屠宰场把一大半的罐头运往前线后,剩下的一小部分,则在云州境内售卖。 一经推出,各种疯抢。 “得赶紧囤货啊,好几个养猪合作社的猪都空了哩,只剩一些猪崽子和种猪!” “我还说今年不着急备年货,往南面的贸易受阻,罐头和果子酒估计有剩余。” 云州百姓们排起长龙。 云州今年虽然也很冷,但他们冷习惯了,又加上火炕的普及,倒也不算难熬。 只是骑三轮车的车夫们要辛苦些,下雪天气,出门的人基本上都会选择坐车。 好在官衙临时加雇了一群清洁工,专门负责清扫主要街道上的大雪。 售卖点附近,停靠着一辆辆三轮车。他们都是接受顾客的雇佣,在这等着客人买完罐头,再一同拉回去。 耿大娘带着两个儿子和儿媳妇全来了,因为售卖点搞限购,一人一天最多买十罐。 队伍比较长,大家便唠起嗑来。 “《云州周报》上说,咱们把杞县也打下来了。” “什么我们?是起义兵!” “得了吧,谁不知道那是我们派出去的娘子军?我隔壁家的二娘子也在其中呢。” “没想到,这群娘子军们挺能干。” “这说啥了,当初云州守城战,娘子军可没少出力!你们说,在年前咱们能把河南郡给打下来吗?夏郎君,你上过学堂,你说说。” 被点名的夏乐知个子往上窜了一大截,看上去有点少年模样了。 他抿嘴一笑:“当然能打下来,就差一个新郑县了。云国公还要回云州过年节呢。” “可不就是这个理!”有汉子直拍大腿,“还有广德府!好家伙,居然敢派二十艘楼船去攻打河中府!幸好没伤到云国公,他们要是敢伤到云国公一根汗毛,我叉死他们!” 另一名汉子翻个白眼:“用得着你?听说这一次,他们连河中府的城墙都没摸着,就被云州大炮给打沉了!” 耿大娘忍不住插话进去:“《云州周报》上画的云州大炮真威风啊!这不就是雷霆霹雳吗?” “可不呗!云州威武,云国公威武!” 有人八卦,这也有人开始动起脑筋。 方才说话的汉子,凑到夏乐知面前,小声道:“夏郎君,咱们打个商量,待会儿你匀五罐罐头给我,我加钱买,成不?” 夏乐知摇头:“我爹说了,让我买十罐回去,三轮车都租好了。” 大汉不死心:“你家开食肆的,还能缺肉吃吗?” 夏乐知忽闪着大眼睛:“我家卖的是羊肉,又不是猪肉。” 耿大娘看不过去,横了大汉一眼:“干啥呢?搁这糊弄小孩呢?你咋就这么馋肉呢?” 大汉眼神飘忽,不好意思地道歉:“嗨,我这不是想多囤些罐头嘛!水果罐头,羊肉罐头,猪肉罐头都囤。待会儿再去杂货铺买一些鱼干,腊肉,腊鱼。” 耿大娘无语:“又不是吃了这顿没下顿,干啥这么囤货呀!这又不是大米白面,一放能放好几年。” 大汉一副【这你就不知道】的神情:“前线在打仗,肯定得运东西过去,不能让咱们的士兵流血又流泪。依以目前的战况来看,河南郡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广德府虽然还没打起来,但有云国公亲自出马,肯定不是问题!” 众人齐齐竖起耳朵,看着大汉能说出个什么一二三来。 大汉以为是在说悄悄话,实际上他的嗓门大得排队的人都能听见:“年前拿下广河南郡和广德府,那今年的年节是不是得热烈庆祝一下?庆功宴要不要开?这些猪啊,羊啊,都是有数的,不是见风就涨。谁多了,谁少了,单看谁抢的快!” 卧槽! 有道理啊! 耿大娘和夏乐知对视一眼,肯定了对方的想法。 大汉藏的私心,大家伙全看明白了。 他想买那么多罐头,足够他们一家从年节吃到元宵,但他还满足。 全是因为他的目标在庆功宴上啊! 今年是波澜壮阔的一年,各种大事层出不穷。 幽云十六州回来了,河中郡,广德府,河南郡归纳入云国公的版图,又加上北方会议的首次召开…… 那么多的首次,就算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今年的年节会有盛大! 到时候,别的坊庆功宴摆的跟流水席似的,自己坊里头却只能凑出一两桌,这能忍?! 绝对不能忍! 耿大娘低声嘱咐自己的好大儿:“明日,你们下乡里头去多收一些菜干,山货,冻鱼啥的。” “好咧!” 来自云州各厂生产出来的物资,通过木轨,源源不断地送到朔州,再从朔州分发到河南郡和河中郡。 马匹跑得直吐舌头,轨道都快摩擦出火星子。 轨道维修人员忙断腿,但没一个人有意见,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输送的越多,前线胜利得越快! 664.第663章 兵临城下 第663章 兵临城下 北风呼啸,八艘楼船乘风破浪,逆流而行。 云国公的旗帜随风飘扬,比悬在头顶的太阳还要耀眼。 “干娘,河南郡消息,云将军带兵拿下杞县!”李明德上到三楼船舱,顾南夕正在泡茶。 望远镜则交到了宋守节手里。 宋守节像新得到玩具的小孩似的,对望远镜爱不释手,拿着望远镜望山望水。 听到李明德的话,宋守节回头,惊诧道:“竟然这般快?” 李明德灌了一杯温水:“若非某些人不够配合,我们此时应该抵达安吴县了。” 宋守节点点头,装作没听懂,这某人指的正是他:“那我们要加快行程才行。” 李明德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 当日李遂投降后,经过清点,李明德发现还有八艘楼船,简单修补一下还能用。 但云州在开楼船这一块,确实缺少人才,于是李明德便想让宋守节去给俘虏做思想工作。 这些俘虏都是宋守节以前的兵,有宋守节出面,应该能达到事半功效的效果。 没想到,宋守节居然还有形象包袱,犹豫了好几天,这才同意。 如今,八艘楼船带着三千云州士兵,外加二十艘云州战船,正浩浩荡荡地沿着金沙河南下。 广德府水系发达,几乎每个县都有河流穿过。 但广德府五县之中,只有安吴县有安疆之意,因为它治横山关,控要冲,辖金沙河漕运枢纽。 可以说,吴安县是个战略要地。 此去安吴县,顾南夕打的就是出其不意,要求在尽短的时间内,占据这块战略要地。 李明德掏出了地图,找了个明亮的位置,自己开始琢磨起来,为什么干娘会把吴安县作为第一个攻占目标。 广德府有五县。 桐汭县,取境内桐汭河为名,典出《水经注》“桐水出广德山中”。治所设太极洞南麓,辖天目山北麓茶马古道,是广德福重要的陆地商道。 安吴县:取“安镇吴疆”之意,是广德府重要的漕运枢纽。 绥宁县:寓“绥靖南畿,永宁边邑“之志。治誓节渡,统辖桐汭河冲积平原,设军屯三十七所。 玄真县:因境内太极洞道教圣迹得名,取《道德经》“玄之又玄”与“返璞归”。治祠山岗,掌竹海漆园贡赋。 建平县:复西汉旧称,彰“建德承平”遗风。治梅渚镇,辖南漪湖渔盐之利。 广德府的府城设在建平县,与建平县相邻的是绥宁县和桐汭县。 安吴县和玄真县都靠北,紧挨着河中郡。 如果说要捡软柿子,那肯定是要玄真县。玄真县道家文化盛行,无论男女,都爱出家当道士,往山窝窝里钻。 比起安吴县,玄真县的防守要更薄弱些,干娘既然打算打闪电战,应该要从玄真县开始下手才对,为何会选择安吴县? 李明德还没想出个结果,楼船船帆全开,速度提升,宋守节的望远镜内便瞧见了安吴县的城墙。 “大人,快到安吴县了!”宋守节的声音有些发颤,这是对功勋的渴望! 安吴县的县城离金沙河不远。 当浩浩荡荡的楼船,在金沙河抛下船锚时,县城的城门早已关闭。 顾南夕不以为意,指挥楼船上的士兵下船,安营扎寨。 二十艘战船护卫楼船。 虽然都说广德府内的楼船和艨艟全部被调到河中府开战,但万一广德府还有船呢?或者,他们征调民船,发起自杀式攻击。 蚂蚁虽小,但只要数量够多,也能对楼船造成威胁。 顾南夕可不想在关键时候,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影响南下的脚步。 这次跟随而来的云州士兵是精挑细选的精锐之士,每一个什长都上过夜校培训班。 因此都不用顾南夕操心,在军官的指挥下,他们很快就把营寨建好。 安吴县县城的城墙下,县尉和县令神色凝重。 县令:“看清楚了吗?是不是云国公的人?刺史大人和通判大人带人去河中府,这才过了多久,云国公就兵临城下!听起来,仿佛做梦一般。” 县尉眼睛微眯,眺望许久,望得眼睛流出眼泪来,这才收回视线。 “应该是云国公无疑。楼船是从广德府出发的楼船,而且从他们安营扎寨的手法来看,必定是一支素质极高的队伍。” 安营扎寨是最能考验一个将领和士兵的事。 扎营之法,譬如居家,门户不修,必遭盗寇。 总的原则上是遵循七分守备,三分攻占,但细节才是真正考验将领水平的地方。 好的安营扎寨之法往往是父传子,子传孙的不传世之秘法。 县令不解:“安营扎寨首选背山面水的高地,次选平坦开阔之地,近水不邻水。他们离金沙河如此之近,不是违背了原则吗?” 县尉叹气,他原本是建临十五年的武状元,但因朝堂重文抑武,又加上武职多被功勋占据。 他出身平常,在京都混不上职位,便了些银钱,走走门道,外放安吴县当个县尉,一当就是这么些年。 县尉解释道:“因为云国公对短时间拿下安吴县很有信心!他们的辎重补给都在楼船上,靠近金沙河,可以给他们省时省力,还可以腾出更多的兵力去进攻。” 县令眉头紧紧皱着,从河南郡征调来的几万士卒大多都在绥宁县。 听人说,那群士卒饿得皮包骨,堪比流民。指望他们来帮忙打仗,还不如省下粮食,交给原有的守军。 县令:“你有信心守住吗?” 县尉望着波涛滚滚的金沙河,心中百味陈杂。 年轻时,他渴望上沙场建功立业,奈何没机会。 等到他热血已消,只想安稳度日的时候,却有人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县尉咬牙道:“只要不是云国公亲来,我能守城半旬!大人,去写信要援军吧。” 守城容易,攻城难。 安吴县比较富裕,勒紧扣腰带,挺半个月不是问题。 县令转身,准备回去拿笔写信,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道:“如果云国公亲来呢?” 县尉摸摸自己的脖子,面无表情道:“把脖子洗干净,任砍。” 上吐下泻中……气温变化无常,宝子们要多注意身体啊 665.第664章 假的吧?! 第664章 假的吧?! 京都街道上,行人接踵摩肩,商铺叫卖声不断。 临近过年节,别管这一年攒没攒下钱,过得艰难与否,京都百姓们都要开始囤年货了。 因大周朝廷和北面云国公的关系又紧张起来,从云州来的商队把货物卖出去后,市面上的果子酒便愈发紧缺。 老百姓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买屠苏酒。 “但把穷愁博长健,不辞最后饮屠苏。今年得伤寒的格外多,多饮屠苏酒,也好做预防。” 屠苏酒不如果子酒味美,但好在也有其他功效。 买酒的百姓们格外想得开,有酒过年就行,要什么其他的? “我要去买一些索饼,同去?”买酒的汉子,把家庭住址告诉酒坊伙计,让他们送上门后,便问同伴是否要去买索饼。 索饼是油炸环状面食,是京都百姓的主食之一,偶尔也可用来做交易。 同伴不解:“离过节还有好些日子,做甚这么着急?” 汉子颠颠钱袋:“索饼能存放月余,若到年节跟头再买,肯定会涨价。” “哎呀,这般会过日子?”同伴瞟一眼汉子,取笑道。 汉子不以为意,两人共同向索饼铺子走去:“年关难过,当然要节省些。忙忙叨叨一整年,明明赚的比去年要多,架不住米价上涨。” 两人合作行商,今年赚了好几笔,到年尾一盘账,竟只赚够一家人一年的嚼用。 “我们这还算不错呢。跟我们同行的吴老汉,他们想搞票大的,要去汉中,结果连人带货都没回来。” 汉子唏嘘不已:“早就告诉他,不要往南面去,路上不安全。从洪涝开始,上山当劫匪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两人抵达索饼铺子,要了两担。因要现炸,两人便进铺子等着。 铺子里没有设碳盆,但炸索饼的炉灶一直没灭过,铺子里倒挺暖和。 “明年咱们该走哪条道啊?南面去不得,北面又在打仗。”同伴愁眉苦脸。 一家子老小吃穿要钱,房租要钱,处处都要钱,总不能坐吃山空。 相州能去,但没多少赚头。 汉族吃着掌柜送的炒豆子,就一口温水:“咱们再耐心等等。等过完年节,说不定北面的战事就会有结果了。” 一起在铺子里等候的客人,好奇道:“不能这么快吧?云州,朔州,河中府再加北面草原,那么老大一片地盘,官家想要收复回来,不得上好几年?” 汉子扑哧笑出声:“您怎么会这么想?官家能拿回来河中府,就顶顶了不得了。” 客人不信,质疑道:“这次可是官家亲自指挥的,跟御驾亲征差不多。云州等地毕竟偏远穷苦,今年连着打了好几场仗,如今不过是强弩之末,哪里能和官家相比?” 汉子淡笑不语,只是他脸上的笑,怎么看怎么让人不顺眼。 客人不满道:“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就是了。皇城司忙着前线的事,没空抓咱们。” 官家指挥前线作战就好像指挥牵线木偶似的。皇城司就是控制木偶的一根根丝线,忙得脚不沾地。 每天往返京城和前线的传令兵,有数十个。 汉子本不欲同人争执,但对方穷追不舍,只好道:“我是去过云州的。云州可不像你想的那般破落衰败,依我之见,全大周都找不出第二个如云州那般生机勃勃的州郡了。” 客人不服气:“能比咱们京都好?” 汉子想了想:“京都如日中天,却有衰败之相。云州是冉冉升起的朝阳,前途无量。” 这点可就戳人心窝子了。 怎么可能有比京都还好的地方?!不可能! 客人冷哼:“再如何,他们也是打不过官家,打不过大周的!” 眼见着两人要吵吵起来,铺子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想必又是传令兵。 蹄声远去,门帘被掀开,出现一张陌生的脸,脸上的一双眼睛散发着八卦的光芒。 “掌柜的,两个索饼换一个大消息!” 掌柜好气又好笑,从竹篾子里拿出两个索饼递过去:“明明都是有官职的人了,怎么还贪这点小便宜?” 来人接过索饼,也不吃,就揣进怀里:“你不懂,这是乐趣。河南郡的民乱扩大,攻占河南郡三个县,如今正在围攻新郑县。” “喔!”铺子里的众人齐齐惊呼,似乎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这也太快了,不是说河南郡下大雪吗?那群乱兵怎么这般厉害?” “怎么可能是乱兵,肯定是云国公的人啊!” “云国公不是被堵在河中府吗?她怎么还敢分兵去河南郡?!” 来人嘿嘿一笑:“这真是我说的第二个大消息!掌柜的,你今天可是占大便宜了!” “别磨磨唧唧,快点说。” 来人神神秘秘道:“派去攻打河中府的二十艘楼船,数十艘艨艟,上万水兵,连城墙皮儿都没蹭掉一块,就全部被击沉了!” 掌柜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真的假的?!这是怎么做到的?” 纵使是对云州有信心的汉子,也不免惊愕,这战绩听上去就像编造的一般。 来人得意洋洋,看吧,大家反应都一样,总不能只让自己一个人被惊掉下巴。 “是真的,据说是被云州大炮打沉的,这事都被《云州周报》刊登出来了。只不过事情影响太大,朝廷禁止售卖《云州周报》。不过,还是有一些流传到了相州。” 见他说的这么信誓旦旦,众人直抽冷气:“我滴个乖乖!” 仿佛觉得众人受到的刺激还不够大,来人又扔下一枚重磅消息:“官家攻打河中郡,彻底惹怒了云国公。云国公当即带兵南下,听说是已经到了广德府的安吴县。” “啥?!!” 河中郡,河南郡离京都比较遥远,京都的百姓听说那要打仗,没什么真实感。 可是广德府好比京都的北面大门,云国公打到广德府,不就等于打到家门口吗?! 汉子二话不说,直接加单:“掌柜的,再给我来十担索饼!” 同伴意识到什么,紧跟着道:“我也一样!” 其他客人们纷纷加单。 掌柜忙得脚跟打后脑勺,见来人还杵在门口看热闹,催促道:“发生这么大的事,你还不赶紧回衙门?” 来人打了个哈欠:“我才不回去呢,这时候回去肯定要挨骂!我得等官家和相公们商量好对策后,我再回去。” 666.第665章 平叛大将军 第665章 平叛大将军 随着传令兵的到来,天空变得阴沉,仿佛整片天都被一层厚重的阴影笼罩。 大殿之内,每个人都低着头,几个试图抬起头的人看到四周的反应后,也不得不无奈地低下。 文武百官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浓郁的阴霾,四周的空气也仿佛凝固了一般,令人感到窒息。 其实,大家早就得到河南郡被起义兵攻占三县的消息,但都不太放在心上。 河南郡总民乱,上一次的民乱波及河中河南两郡,比这一次的场面大多了,不一样被镇压下去了吗? 但这一次传令兵带来的消息,可让众人轻松不起来。 云国公率兵南下,已到安吴县! 以云国公的能耐,一旦让她占据安吴县,便可将她的云州兵顺着金沙河,攻打其他四县! 要知道,她手里可是有八艘俘虏的楼船,一次可运送三四千兵。 年轻皇帝面色阴沉如水,河中府之战仿佛儿戏一般,败得让人猝不及防。 “李遂,赵俊两个废物!” 年轻皇帝的突然暴怒,吓了众人一大跳。 武官们低头,生怕被年轻皇帝迁怒。 李阁老顾不得其他,站出来道:“陛下,叛贼顾南夕攻打广德府,咱们必须派人前去平叛!广德府一旦有失,将危及京都!” 相州,河南郡,广德府是京都的北面门户。 如今河南郡只剩一个新郑县,若广德府再出事,京都将直接暴露在叛军之下。 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佟太师虽然准备了后路,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愿意败走。 佟太师难得和李阁老站同一战线,拱手道:“臣附议!顾南夕主力大军在广德府方向,至于河南郡的民乱,可以由相州出兵!” 相州通判谢蕴章是整个大周难得的儒将,曾在一场酒宴后,提笔“清风两袖去,明月大江流”,给儒生们留下不错的印象,不再觉得他只是莽夫一个。 派谢蕴章去河南郡平叛,是遭遇阻力最小的一种选择。 果然,一切如佟太师所料。 年轻皇帝觉得谢蕴章出身寒门,不会像那些世家贵族一样,两头下注,忠心有保障。 文官们觉得河南郡平乱很容易,但平乱后的治理是个麻烦。谢蕴章文武双全,不像其他武官,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应该能稳住河南郡。 武官们更没意见,他们平时牛皮吹破天,但自己人知道自家事,比起横扫沙场的云州士兵,他们和他们的部下多有不及。 于是,谢蕴章前去平河南郡之乱,变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剩下要讨论的就是谁去广德府? 广德府虽然有从河中郡调来的两三万士兵,但朝廷上没有一个人认为,这两三万士兵能挡住云国公。 毕竟面对凶残的倾巢而出的鞑子,云国公也创下过以少胜多的战绩。 年轻皇帝想要从南面调军,被佟太师果断地否决了。 佟太师看年轻皇帝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其一,南面本来就不安稳,此时再调兵只会引起动乱,到时候,大周各地处处是星星之火,咱们只能疲于奔命。” “其二,南面离广德府。路途遥远,咱们何必舍近求远?” 哪里最近? 当然是京都最近。 此刻,天色越发昏暗,满天的乌云仿佛要压下来一般黑压压的。 忽然,轰的一声,一道闪电劈开天幕,雷声震耳欲聋。 狂风突起,竟是吹开了殿门。 内侍们连滚带爬地去关门。 殿门隔绝了风雨,但隔不住电闪雷鸣。 年轻皇帝脸上闪过一丝茫然,这是上天的预警吗? 难不成顾南夕真的会攻打广德府,陈兵京都? 她怎么会这么做呢?她怎么可以这么做呢? 顾南夕不是自己的阿姐吗?不是把自己当成最疼爱的弟弟吗? 自己求她帮忙整顿书院,她超额完成了,如今的百川书院规模早就超过国子监,从百川书院出来的平民学子更是在基层岗位上兢兢业业。 面对北面鞑子威胁,自己主战,她就想方设法,从民间到朝堂掀起一股主战的浪潮。 鞑子南下,边关危急,无人敢出战,又是她挺身而出,深入草原,火烧赤尔勒! 她就像一座高山,屹立在北面,只要有她在外,敌不敢来犯。 自己是忌惮她,但也没少给她封上啊,若是换一个人占据这么多地盘,自己早就举大周之力覆灭之。 她怎么能不感恩呢?她怎么敢真的谋朝篡位? 她只不过是一个女郎,前朝女帝名声如此之臭,顾南夕总不能让顾家也遗臭万年吧? 年轻皇帝眸光阴冷,既然顾南夕给脸不要脸,自己就不用再顾及昔日之情,必定要使出自己的雷霆手段,好叫她知道,以前都不过是让着她罢了! “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听命!” “臣在!” “加封你为平叛大将军,速去广德府,镇压乱臣贼子!” “领命!” 佟太师和李阁老对视一眼,长长舒口气。 在所有的大周武将之中,只有李傲天最靠谱。 但以前李傲天都是担任护卫京都之责,因为年轻皇帝怕死。 现在,官家终于肯把李傲天放出去了! 李傲天领命后,当即命自己的副官去京都大营点兵。 京都大营里能马上出发的士兵不到五千人,李傲天全部带走,要求半日内准备好辎重,然后马上出发。 剩下的兵和后勤则交给副将。 “怎么这般急迫?”老夫人得到消息后,眼泪汪汪地来送行。 李傲天擦拭着皮鞭,神色凝重:“云国公三日前便到了安吴县。若出发晚了,恐怕安吴县会落入云国公之手。” 老夫人对云国公的印象还停留在她逼的李傲天,打自己孙子的时候:“你是不是太瞧得起她了?” 李傲天扯起嘴角,心中苦笑,哪里是自己瞧不瞧得起她?而是,云国公瞧不瞧得起自己! “爹!我也想去!”李少言突然站出来,目光灼灼地望着李傲天。 老妇人急了,拽住李少言的胳膊:“乖孙,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去作甚?” 李少言去很坚持:“君子报仇,十年未晚!苏玄明害得我沦为京都笑柄,世人只知苏大郎,不知我李少言。这几年来我潜心苦读,日日苦练,只为有朝一日,能一雪前耻!爹!求您给我这个机会” 667.第666章 还是晚了 第666章 还是晚了 老夫人哪里舍得自己的宝贝心肝去战场,便耍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 李少言不为所动:“祖母,我儿交由您照顾了。” 传宗接代的任务,他已经完成了。现在,他要去为自己报仇! 李傲天当然没有意见,李少言虽然傲气,但这几年确实是在军中打熬筋骨,在年轻一辈中,李少言算是数一数二的,不会拖后腿! 在出发当日,年轻皇帝亲自来送行,鼓舞士气。 “爱卿,朕在京都,等你大胜归来!” “臣定不辱命!” 走完一套流程后,李傲天催促着众人赶路,他心中有一种急迫感,总觉得自己若走慢了,恐怕救不下安吴县! …… 安吴县,城墙下,军帐中。 李明德拿起毛笔,抓耳挠腮的,想要写一封檄文。 然而,书到用时方恨少,他写了好几篇,都不甚满意,觉得没有办法写出干娘的委屈和迫不得已。 顾南夕走过去,抽走李明德手里的毛笔:“做甚这么麻烦?早点休息,明日还要攻城呢。” “啊,明日就开打?这可怎么办?我要不要先去练习怎么叫阵?” 从古至今,开战的时候,双方都会派出几个人相互叫骂,哪一方骂的越狠,士气就越高昂。 老实说,李明德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呢。 顾南夕的原则是,能动手就别逼逼,云州士兵不需要靠骂战来提升士气。 云州士兵们实在是太想进步了,一句【赶在过年前回云州,用广德府为云州百姓做贺礼】就能刺激得士兵们嗷嗷往上冲。 “不用,咱们不浪费那时间。” 李明德有些不甘心:“那也要写一分檄文,告诉全天下,咱们出师有名啊。” 顾南夕打了哈欠:“全天下都在抗灾呢,活都快活不起了,哪有心思关注这个?” 李明德提醒道:“还有那些世家贵族呢!” 他们本来就瞧不起干娘,又加上干娘对世家贵族的手段很是霸道。 如果干娘不为此次南下广德府举出个正当理由,怕不是要被这群人和那群书生骂死! 顾南夕疑惑:“写了,他们就不会骂我吗?” 李明德卡壳:“呃,还是会骂的。” “那管他们做甚?待我入关后,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这话说的直击人心,李明德星星眼。 黎明破晓,金色的阳光刺破厚重的云层投射大地,营寨响起阵阵号角声。 一直守在城墙上的县尉急忙远眺,恨不得把整个身子探出去。 “是云国公!”县令瞪大眼睛。 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云国公亲自带兵。 县令转头看县尉,县尉咽了咽口水,牙齿碰牙齿,不停地打颤。 城墙上其他的守兵们听到这话,像是失了魂魄一般,连武器都拿不稳。 过了好一会儿,县尉抹一把脸,大声道:“那不是云国公!是他们故意来扰乱我们军心的阴谋!” 县令对上县尉的眼神,瞬间懂了。 无论他是不是真的云国公,在此刻,他必须不是! 如果得知是云国公亲自带兵,自己这方好不容易凝起的士气,瞬间就会崩溃的。 顾南夕没有管那么多,而是点齐兵马,列阵摆在城外,寒风呼啸,旌旗猎猎。 空气中弥漫着肃杀之气,鸟雀无声。 顾南夕举起手,用力一挥。 战鼓响起,弓弩手齐射一轮。 随着噔的一声,箭矢飞射而去,在空中画出一道抛物线,然后落向城墙。 漫天的箭雨如迁徙的候鸟一般,把天空挡得严严实实。 县尉扯过县令,一起躲起来。 “这一轮肯定是火箭。一般是用来点燃城墙上的草堆或者是房屋。但我们不用担心,冬日大雪,房屋是燃不起来的。” 县尉心里暗暗奇怪,来人真的是云国公吗?明明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火箭起不了什么作用,为何还要浪费箭矢? 难道云州富裕如斯? 仿佛是印证县尉的话,不少火箭落在城墙上,插在雪里,火星湮灭,只冒出一股股细小的黑烟。 一起躲着的士兵们见状,悬着的心便落了下来。 打仗打的如此教条主义,肯定不会是用兵如神的云国公! 县尉越发有信心:“他们来的匆忙,肯定是来不及带抛石车的。咱们安吴县的城墙坚固,必定能守住!” 县令听闻,很是欣喜。 当初,官家要用奇石建景观,太湖奇石太大,过不了城门。 为了完成任务,京都的城门便被拆掉一部分。等太湖奇石过去后,京都又重新运送石头来修城门。 石头太多,用不完。安吴县便低价购买剩余石头,用来加固城墙。 京都城墙用的石头,自然坚硬无比。 安吴县比不上京都,但有这些石头做城墙,心中对守住县城多了几分信心。 “我们先不要冒头,多消耗他们的箭矢。” 众人借心服口服,连连点头。 然而,砰砰砰! 随着一声声突如其来的爆响,像是发生地龙翻身一般,城墙不停地颤抖。 “救命!” “这是怎么回事?” 士兵们陷入慌乱之中,找不到爆炸的源头。 最后还是县尉发现,这些的爆炸竟然是火箭带来的! “怎么可能?” 县尉亲眼看见一支火箭射在箭垛上,瞬间把箭垛炸出个洞来。 黑色的碎石块险些飞溅到县尉身上。 原来,在这漫天的火箭中夹杂着一部分带着火药的箭筒。 火箭筒的出现,压得守城士兵完全不敢冒头。 这是他们没有打过的仗,对方好像有神兵神器相助。 雷公电母劈得城墙直掉渣。 在他们还没有缓过神的时候,顾南夕用力夹了一下马腹:“冲!” 白色骏马嘶吼一声,风驰电掣般奔向城门。 安吴县的城门已经被火箭筒炸出了一个洞,摇摇欲坠。 奔驰之时,顾南夕取下背上挂着的火铳,举起,瞄准城墙上迎风飘扬的旗帜。 砰! 子弹以常人无法看清的速度,咔擦一声,射穿旗杆,诺大的旗帜轰然倒下。 原本就陷入慌乱中的守城士兵看见帅旗倒下,士气瞬间崩溃。 一个个再也顾不得职责,哪怕是督战员,也没有举起兵器迎战的勇气,如下饺子一般,逃下城墙。 668.第667章 吴安县拿下! 第667章 吴安县拿下! 箭矢插入血肉带出的沉闷声、战场哀嚎惨叫的声音、箭矢穿透空气的嗡鸣声…… 嘈杂无比的声音汇聚成一曲死亡交响。 “快闪开,别挡路!”兵卒顶着一头的鲜血,刚想拨开挡住自己去路的同袍,一支冷箭穿胸而过。 县尉见状,本能地想跑,可是想到自己碌碌无为的十几年,想到只要能挡住云国公哪怕几日,自己必定青史留名! 他面上恐惧和野心交织,他一面声嘶力竭地吼叫,一面将其他人推到前线。 “不许跑!但凡逃跑者,杀无赦!” 他的话语淹没在士兵们惊恐的叫声之中。 县令则跌坐在地上,两眼茫然:“完了,我们全完了!” 在开打之前,县令和县尉为攻城战做足了准备。 一般攻城要用到攀爬云梯,所以县尉准备了大量的石块。 如今,这些石块阻碍士兵们逃跑的道路,使得下城墙的路更加拥堵。 战鼓如雷,强烈的鼓声响彻天阙,勾得人胸腔心血激荡,为之澎湃翻涌。 但对于安吴县的守城士兵而言,这些鼓声就是阎王的号角,一个个恨不得当场伸出四双手八条腿,离那个玉面阎王越远越好! 顾南夕骑在白马背上,银铠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显眼。 她足足领先后面大军几十米,身边只有一个耿老头护卫着。 “吁!” 在白马跨过城门的那一瞬间,顾南夕拉住缰绳,白马前蹄悬于空中,发出一声嘶鸣。 明明只有一人一马,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场! 安吴县不少从城墙上逃跑下来的士兵,手里还拿着长刀长枪。 他们对上顾南夕冰冷的视线,顿时僵在原地,丝毫提不起反抗的勇气。 数息后,耿老头终于赶上了,一直不离手的烟杆变成一把利剑,散发着冷芒。 耿老头戒备地望着对面僵持住的守城士兵,谁要是敢对云国公下手,他手里的利剑将取其性命! 顾南夕冷冷地扫视一圈,这群守城士兵面黄肌瘦,眼神里透露着恐惧和崩溃,他们完全被打傻了! 白马打着响鼻,黑幽幽的眸子里是对这群两脚兽的不屑。 空气凝固,气氛如拉满的弓,一触即发。 顾南夕朗声道:“降者不杀!” 话音刚落,原本僵硬在原地的守城士兵仿佛被摁下开关的机器人,先是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 随着第一个士兵果断地扔下长枪,双膝跪在地上,畏畏缩缩地磕头:“我投降,云国公不要杀我!” 其他的人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扔掉自己手中的武器,生怕扔晚了,就会当场命丧黄泉。 即便目前来到城门的只有顾南夕和她身边的老头,但是没有一个人怀疑顾南夕的话,也没有人敢去挑战一下自己的脖子是否足够硬。 甚至还有人主动带路,告诉顾南夕县尉的藏身之处,不需要顾南夕动手,他们自己就把县尉绑了过来。 对此,顾南夕表示喜闻乐见。 被绑住的县尉眼神流露出无尽的后悔和不甘心。 “如果我手下的士兵像云州士兵这样,我未必会失败!如果我们的箭矢和云州一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我一定能守住安吴县!” 耿老头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 人人都以为自己是云国公,以为自己处于云国公的位置,肯定会做的比云国公更好。 殊不知,云州在最开始是一个鸟不拉屎之地,是一个饱受鞑子蹂躏之地,是云国公呕心沥血,才把云州打造成如今的云州。 顾南夕听到县尉不服气的话,并没放在心上。 在顾南夕眼里,如果能用武器覆盖战场,减少士兵的死亡率,这不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吗? 至于县尉控诉的安吴县士兵不如云州士兵有血性的说法,顾南希也是不认可的。 云州士兵打鞑子,那是有国恨家仇,是为了活下去。 安吴县的守城士兵也只是把当兵当成一份职业,并没有什么保家卫国的信仰。 在他们眼里,大周也好,云国公也罢,都是同一个祖宗,无论是谁当这片土地的主人,他们都要正常纳税。 所以凭什么要他们拼命? 等到李明德和大部队进城的时候,城门口和城墙上的士兵几乎全部主动投降了。 因为只有顾南夕和耿老头两个人,这些投降士兵双手抱住脑袋,蹲在地上,甚至都没有用绳子捆绑,就那么老老实实地蹲着。 李明德内心羞愧不已,自己没派上一点用场,一切全靠干娘一个人解决了! 于是,他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收拾战场上,心里暗暗发誓,坚决不会让干娘在这方面再操一点心。 这场战争的死伤并不大。 云州方面伤了三个人,全是在跑的过程中,踩到冰雪路面,身体失去平衡,扭伤脚了。 安吴县死伤的士兵稍微多一些,一部分是在火箭筒爆炸的时候被飞溅的石头砸中的,另一部分则是在逃跑的过程中发生踩踏事故,不知道被谁推下城楼的,或者是被同伴背刺的。 李明德负责安顿伤兵,处理战死士兵的遗体以及那些俘虏来的战俘。 顾南夕则坐在县衙之中,端着一杯热茶,摊开地图,暗暗沉思。 接下来该攻打哪个县? “干娘!有大事!” 李明德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把一切都处理妥当,刚想梳洗一番,就收到一个重磅消息,急忙来找顾南夕。 顾南夕望着李明德还在滴答水的头发,皱眉:“怎么湿着头发就出来了?年轻人,不要浪。” 李明德心中焦急,但还是乖乖听话,接过仆从递过来的布,擦拭头发。 “干娘,最新消息,朝廷派李傲天率京都大营来广德府。相州通判谢蕴章去河南郡平叛!干娘,咱们怎么办?” 李明德一眼巴巴地盯看着顾南夕,接下来是稳扎稳打,还是继续闪电突袭? 顾南夕果断下令:“稍作休整!派人把这个消息告诉元娘,让她抓紧时间拿下新郑县,构筑防线!” “遵令!” 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顾南夕心中已有计较。 明天想休一天假,大家不要等更新啦 669.第668章 战前 第668章 战前 尽管顾南夕有意封锁消息,但安吴县被顾南夕攻占的事还是被传了出去。 李傲天率兵刚到绥宁县,就收到快报,长叹一声:“我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绥宁县为军屯之镇。 河南郡通判孔维率老弱病残之军,抵达绥宁县后,一直在忙着整军,直到这两日才初见成效。 孔维从李傲天口中得知河南郡,广德府的现状后,一颗心像是落在油锅里被炸的酥脆。 “李将军,谢大人能行吗?” 李傲天连着多日赶路,脸上浮现疲惫之色。 既然云国公已经拿下安吴县,他们就不必再这样匆忙赶路了。 “来人!安营扎寨,原地修整!” 李傲天翻出珍藏的地图,沉思许久:“河南郡那边,我们只能相信谢大人。你也别想着回援,河南郡大雪封道,就算你急行军回去也来不及了。更何况,你手下的兵还能经得住冬日行军吗?” 李傲天一语道破孔维内心深处的想法。 孔维无言以对,因为李傲天说的都是真的。 无论他在如何惦记河南郡,没有官家的命令,他也不能私自调兵,只盼着丁泽能多挺几日,等到谢蕴章的援兵。 孔维敛敛心神,把心思放在如何抵抗云国公,保住广德府上:“李大人,安吴县已落入云国公之手,您觉得她接下来会往哪个县进发?” 安吴县为广德府的漕运枢纽,通过金沙河,他们很容易到达其他四个县。 营帐中的碳盆突然发出一声啪的微响,木炭又火红了几分。 李傲天脱下甲胄,精壮的身躯把袍子撑的鼓鼓胀胀。 “云国公此次攻打安吴县是突击型行为,只用了八艘楼船,也就是说,她的兵力不超过四千。去掉攻城战的伤亡,留守安吴县最起码要三千人,那么,她的能用之兵只剩不到一千人。” 甚至,极有可能不足五百人! 孔维不解:“朔州,云州不能派兵过来吗?” 李傲天轻笑:“你当能战之兵是地里头的韭菜呢?割了一茬还有一茬。别忘了,这一年来,云国公都在不停地征战。若非云国公在云州当地颇有威望,换一个人,恐怕要被这些战争拖垮了!” 就好像隋炀帝,他统治根基的动摇就是因为四处征战,导致国力受损,民怨沸腾。 这也是当今官家总想对云国公动手的原因之一。 云国公北上大决战后,大周朝廷上下认为她实力受损,便想趁机压她一头。 没想到云国公硬气,直接拿下朔州。 当大家觉得云国公不行了,她又像诈尸一般,拿下河中府! 官家认为,这次云国公的兵,快打完了吧! 结果云国公的反击更猛烈,居然双线作战,同时对广德府和河南郡动手! 让人跌破眼镜的是,居然还让她取得了这么大的战果。 不过,李傲天的判断和官家是一样的,云国公手里头能用来征战的士兵肯定不多了。 不说连着打这么多场仗,会造成多大的伤亡,就说要稳定这么大一片地盘的统治,绝对不是靠嘴上说说,或者靠个人威望就能做到的。 武力,坚不可摧的武力才是统治的倚丈! 丁泽若有所思:“照这么说,云国公肯定不会来攻打我们绥宁县以及建平县。” 李傲天赞同地点点头:“没错!云国公的情报向来迅捷,她肯定知道朝廷会派出京都守兵。她向来不打没把握的仗,要么守住安吴县,稳扎稳打,就算要打也只会选守卫薄弱的玄真县!” 孔维恍然大悟,觉得李傲天的推论太正确了!不愧是深受官家信任的龙武大将军! 人家确实有本事,孔维心服口服。 “依您之见,我们该如何做?” 李傲天:“我们的敌人是云国公,就是再谨慎也不为过!所以我们的防守要一层接一层,不可冒进!不要计较一城得失,把云国公拖在广德府,拖上半年,就是我们成功了。” 云州和大周相比,无论是底蕴,资源还是积累,云州都比不上大周。 李傲天的目的就是把顾南夕拖入持久战,靠综合实力和时间,逼顾南夕退兵! 等到来年春天,云国公得派人去春耕吧? 她多出了那么多土地,光靠流民,哪里种得过来? 每一场战争,如果号称兵力三十万,其中有十五万是民夫,这些民夫大部分是地头上的农民。 李傲天绝对不相信,云国公会为了广德府放弃一年的春耕! 如果她真的放弃了,那更好。 云州的底子太薄了,没有春耕,粮食完全无法自给自足,届时,大周只要掐断商路,云州自会陷入危机。 李傲天和孔维连夜商讨如何布置防线,力阻云国公南下! …… 安吴县。 李明德忧愁不已:“干娘,您真的打算只带三百兵就去玄真县吗?” 顾南夕修长的手指环绕着马鞭,神情轻松得好像不是要去攻打县城,而是去游山玩水一般。 “安吴县是我们钉在广德府的一个重要钉子,你务必要使其牢牢钉在这里!我们依托安吴县进,攻退可守,还能让李傲天不敢轻举妄动。” 顾南夕再三跟李明德强调安吴县的重要性,李明德郑重点头:“安吴县在,我在!安吴县亡,我亡!” 顾南夕笑了:“倒也不至于这般严重。我们能拿下它一次,就能拿下第二次!你可比安吴县重要多了。” 听到这话,李明德心里暖乎乎的:“干娘,朝廷派出李傲天,以他对您的了解,肯定知道您下一步会攻打玄真县。要不,您还是多带些士兵吧?” 李傲天和干娘曾有一段情缘,肯定比旁人更了解干娘一些。 然而战场上无父子,更别提这段情缘了。 李明德不认为干娘会因此就对李傲天手下留情,他只担心李傲天会使阴谋诡计! 顾南夕翻身上马,拍了拍李明德的脑袋:“咱们的人本来就不多,我一走,安吴县肯定会冒出些鬼魅。你莫要手下留情,乱世之中,当用重典!” “嗯!我明白。” 顾南夕把安吴县交给李明德后,率三百兵向玄真县进发。 同时,李傲天为激励士兵,派出自己的儿子李少言亲赴玄真县! 李少言到县城后,当即接管起玄真县的防务,严阵以待! 670.第669章 兵从哪来 “大人,玄真县在各个官道上都设了关卡,严查路人。”阿达拂去头顶上的雪,翁声道。 顾南夕:“咱们先在庙里休整一晚。” 从安吴县到玄真县,可走水路,也可走陆路。 玄真县多山,水网密布,但都是些小河小溪。 今年冬天严寒,不少溪流上冻结冰,顾南夕不确定玄真县内的河流结冰情况,为了不误事,便选择了走陆路。 玄真县内的守将倒是心思细腻又大胆,明知自己会来玄真县,却没有选择守城,而是选择派出人手,在官道上设关卡! 外面寒风呼啸,破庙里却燃起火堆。 耿老汉架起锅,烧了一罐热水后,熟练地从包袱里掏出一块面饼,把面饼放入热水中,又打开巴掌大的油纸包,油纸包装着看不出是何物的粉末。 耿老汉把粉末倒入热水中,再用筷子一搅,面饼瞬间散开,粉末溶入水中后,则散发着扑鼻的香味。 香味霸道,馋得庙外拾柴火的士兵直咽口水。 “耿大爷,您放的这是何物?给我香迷糊了。”年轻士兵实在馋的受不了了,走到耿老汉身边,问道。 阿达蹲在耿老汉旁边,眼睛直勾勾地落在面条上。 耿老汉又往面条里加了个鸡蛋,用脚踢了踢阿达:“让开点,吸吸你的口水,差点掉碗里头。” 路过年轻士兵的时候,耿老汉回了一句:“罐头厂新研发的方便面。” 耿老汉把泡好的方便面端到顾南夕面前:“大人,吃点热乎的。” 顾南夕拿起筷子,挑起一筷头方便面,空气中的香味更加浓郁了。 众人齐齐咽了咽口水。 顾南夕听到咽口水声,抬起头一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士兵们全部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眼睛都快黏到自己端着的碗上了。 就连耿老汉也没扛住这霸道的香气,费尽全身力气才偏过头去,不让自己露出一副馋样。 顾南夕放下碗筷,好笑道:“莫着急,这是刚出来的新品,产量还不大。等我们打完仗回去,方便面就该在云州铺开了,你们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顾南夕把方便面递给耿老汉:“这碗方便面,你们拿下去分了吧。” “那大人您吃什么?” 顾南夕把冻的邦邦硬的馒头串在树枝上,放在火上烤:“吃烤馒头片,养胃。” 耿老汉想推辞,但碗里的方便面那么香,肚子里的馋虫都在造反,便不好意思道:“多谢大人。” 耿老汉端走方便面,瞬间被庙外的士兵围住了。 “耿大爷,给我尝一口呗,一根就行。” “还有我!等我回云州,送您两个罐头!” 士兵们你一口,我一口,吃得一脸满足。 剩下的面汤,也被他们就着索饼喝了个一干二净。 “方便面怎么这么香!越吃越馋!” 士兵们围坐在一起,回味刚刚吃过的方便面。 尤其是阿达,他刚刚抢到了三根,还有一口汤,美滋滋! 顾南夕条件反射地转动树枝,免得馒头被烤焦,实际上思绪已经玄真县。 从玄真县的应对来看,他们应该是猜测到自己手里头没多少兵了,所以才敢把县里头的兵力撒出去。 摆在自己面前最大的一个困难,就是兵从哪里来? 挤一挤,倒是能从各郡抽调出一部分兵力,但无疑会加大地方治理的困难。 没必要这样做,得不偿失。 顾南夕皱眉,原本是打算在年节前拿下广德府,现在看来,怕是够呛了。 也罢,这一两年,云州扩张的脚步太大,确实需要稳一稳。 广德府五县,能拿下安吴县就已经完成了战略目标,剩下的四个县,占下任何一个都算多赚。 “耿叔,您率一百人去桐汭县转一圈。” 耿老汉犹豫:“大人,要不派阿达去吧?我得在您身边,守卫您的安全。” 阿达一听,魁梧的身躯为之一振,想也不想道:“我不去,我要保护大人!” 耿老汉用烟枪敲了敲阿达的脑袋:“你保护什么保护?把大人交给你,我才不放心!” 阿达不服气:“我的身躯比高山还要威武,我的眼睛比苍鹰还要锐利,我的力气能挽满弓!我还比你年轻!” 扎心了喂,老铁! 耿老汉一生的遗憾有很多,最大的一个遗憾就是生不逢时,若在早出生几十年,岂不是能为大将军立下更多汗马功劳! “你年轻,没经验。没听说过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吗?” “我不管,我不去!”阿达死心眼道。 耿老汉气得直跺脚,决定给阿达见识见识什么叫宝刀未老。 顾南夕连忙道:“我们还剩三十包方便面,谁去桐汭县,这三十包方便面就全给他。” 耿老汉可耻地动摇了。 奈何,阿达反应更快,他的手高高举起:“我去!” 顾南夕装作没看见两人的暗流涌动。 当主公的就跟当家主一样,有时候要学会当个聋子,当个瞎子。 “阿达,此去桐汭县,只是佯攻,吸引李傲天的注意。” 玄真县和桐汭县刚好是两个方向。 即便阿达不能引走李傲天的主力,但也能制约李傲天,让他不敢孤注一掷。 这个活,阿达很熟:“大人,桐汭县离玄真县这么远,如果我们和您失联了,该怎么做?” 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一百个人散进大山里,就跟雨滴汇入大河一样。 顾南夕送给阿达十六字真言:“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你们的任务是让李傲天分不清我们到底主打哪个县。你们到桐汭县后,不必急着杀敌,生存才是第一位。如果能多招收一些兵,壮大队伍,那就更好了。” 顾南夕仔细叮嘱:“一定要记住,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千万不要跟李傲天硬碰硬,更不用固守城池或者山头。桐汭县处于广德府的深处,你们去那后没有援军,一旦固守,只会是死路一条。记住了吗?!” 阿达把十六字真言,默念好几遍,觉得这句话妙不可言,但一时间参悟不透,便牢牢记在心中,等到回云州,再去问问阿勒川。 “阿达,就算我们撤军回安吴县,你也要在桐汭县扎根下去。能做到吗?” “能!”(本章完) 671.第670章 别把道士不当人 顾南夕相当于是要让阿达深入敌人腹地,打游击战。 这是临时的一个决定,是基于战场形势变化作出的一个应对。 顾南夕知道,这个任务是十分艰巨的,对阿达的考验很大。 但李傲天的稳扎稳打,以及年轻皇帝对李傲天的信任和支持,让顾南夕不得不改变原本的计划。 如果一切顺利,玄真县大概率能被自己占下。 挡在自己前面的就是军屯之镇,绥宁县。 这里不仅有李傲天的援军,还有来自河南郡的孔维,数万人,且不缺粮食兵器,是个极其难啃的骨头。 李傲天势必会把绥宁县作为最主要的一道防线,牢牢护住省城建平县以及商道桐汭县! 距离年节不到一个月,年节过后又会是春耕,如果在年节前不能拿下广德府,顾南夕只能暂停攻势。 阿达就是顾南夕埋下的一个后手! 在战时,他是吸引李傲天火力的佯攻部队! 在和平时,他是深入敌后的游击队! 顾南夕:“把咱们最好的兵器,还有所有的火器全部给阿达。” “遵令!”耿老汉等人不仅把最好的装备都给了阿达,还把一大半的粮草分给他。 阿达连连摆手拒绝:“这怎么能行?!我们才一百人,你们有两百人,还有大人在,会不够吃的。” 耿老汉瞥一眼顾南夕,见她没有阻止,便不耐烦道:“让你接,你就接,扭扭捏捏,不像样!” 这种人沉默地帮忙搬运行礼,恨不得把阿达的行囊塞得鼓鼓的。 耿老汉:“阿达,好好干!等你完成任务,肯定会升官的,到时候,我就把埋藏在家里的女儿红,送你一坛。” 阿达咧嘴笑:“你能做主吗?这女儿红,可是耿大娘留着以后嫁孙女用的。” 耿老汉吹胡子瞪眼睛:“耿家谁做主,你不知道啊?!” “嘻嘻,既然说好了,可别舍不得!” “一口唾沫一口钉!你也莫食言,一定要平安回来!” “好咧!我们出发了!” 阿达带着一百人,消失在小路尽头。 他们将绕一个大圈,潜入桐汭县,再弄出动静,告诉李傲天,他们来了! 耿老汉收回担忧的视线,当兵就是这样的,哪怕接到的命令是九死无生,他们也会一往无前! 顾南夕没有再说话,略作休整后,她带着二百名兵默默赶路。 百达快递在广德府的设点很多,经过这么多年的接送货物,他们早就对广德府的地形熟悉到闭眼都不会走丢的程度。 由他们亲手绘制的广德府地图,详细到每一条河流,每一条小溪在四季的水位变化。 如果不是在这一年,全球进入小冰河期,顾南夕通过这张地图,就能迅速穿透广德府,将闪电战进行到底! 顾南夕参照地图,带着两百人,轻松避开各个关卡,成功在天黑前赶到章山。 抵达章山后,顾南夕等人都来不及喘一口气,就开始扎竹筏。 等到天色彻底暗下来,顾南夕率兵乘坐着竹筏,渡过玄真县最大的一条河赤江,进入江夏镇。 这也意味着顾南夕等人正式踏入玄真县的地盘。 江夏镇是玄真县底下的一个小镇,人口不足五百户,山水环绕。 顾南夕派去镇子里的探子回报:“玄真县调一百多名士兵来江夏镇,他们联合当地衙役,十人为一组,在镇子里巡逻,还时不时盘查在镇子里行走的人。” 探子差一点就被巡逻兵抓住了,幸亏他机警,闪身进一家成衣铺子,装成顾客。 为此,他还买了一身道袍。 耿老汉眉头紧紧皱着:“大人,怎么办?咱们的粮草不够了。” 天气寒冷,他们可以砍枯柴,烧火堆。 粮草不足,大冬天的,也不能打猎,这可咋整? 顾南夕的视线定在探子带回来的道袍上,心中冒出一个主意! …… 玄真县县城。 李少言已收到顾南夕离开安吴县的消息,于是更加敦促底下人,加强巡逻和戒备。 深夜,闲云月隐,庭院里一片沉寂,只有窗间透露出微弱的灯火,和苍穹上的繁星相互依衬,天地一色,交错难辨。 李少言坐在书桌前,翻开父亲写过来的信,信中询问,是否发现顾南夕的踪迹,是否做好应对的准备? 在信的末尾,李傲天再三叮嘱,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如若遇到困难,一定要及时求援。 李少言合上信,在脑海中把自己的布置回忆了一遍,确定自己已经布下天罗地网,静待顾南夕上钩,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自己早已非昔日阿蒙,当年受过的苦楚,责难,一夜之间,从高高的云端掉落在泥里。 这些都没有把自己击垮,而是成为自己不断突破自我的动力!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李少言对自己的布置很有信心,他笃定,只要顾南夕进入埋伏圈,就绝对不可能再逃出去,更不可能拿下玄真县! 一想到自己能阻敌云国公,甚至有可能深擒云国公,李少言便激动得浑身战栗。 他将踩着云国公顾南夕,名扬天下,攀上雪山之巅! 然而左等右等,等了三四日始终不见顾南夕踪影,李少言便急了。 “你们确定没有见到顾南夕吗?几百号人,出了安吴县的地界,就像人间失踪一样,不见身影。这合理吗?!” 其他官兵赌咒发誓:“将军,我们绝对没有偷懒,确实没有见到云国公的身影!” 李少言气笑了:“难不成他们个个都有翅膀会飞?!就算他们会飞,也会被人看见啊!” “有没有可能,她又回安吴县了?” 李少言笃定道:“不可能!” “也许,她不打算攻打咱们玄真县?” 李少言:“只要她想攻打广德府,肯定要经过咱们玄真县!” 安吴县大部分和玄真县接壤,一小部分和绥宁县隔着一座眉山,眉山陡峭,上面又有积雪。 李少言认为,除非顾南夕疯了,否则她绝对不可能翻越眉山,去打绥宁县。 那么,问题又来了。 顾南夕和她的几百手下到底去哪儿了?(本章完) 672.第671章 九成宫 不仅李少言纳闷顾南夕到底去哪儿了,就连李傲天和孔维也找不着头绪。 俩人在行军地图上比比划划,恨不得钻到地图里去,也没找到顾南夕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孔维泄气,瘫坐在椅子上:“不愧是云国公,行军神出鬼没。当年,云国公翻越死囚山,深入草原,打了鞑子一个措手不及。我当时还不理解,云国公是人又不是神,怎么可能一点踪迹都找不到!” 孔维捂住脸,他的心态快崩掉了:“现在,我总算能体会到鞑子当时的心情了。是真找不到云国公的踪迹啊!” 作为旁观者,站在上帝视角只会认为这有什么了不起? 只有身处其中,当云国公的敌人才,知道这样的行军方式,给自己和手下带来多大的心理压力。 不怕敌人强大,就怕找不到敌人所在。 但云国公又强大,又找不到她所在,简直是要人老命! 孔维扯扯嘴角,苦笑道:“李大人,你说云国公会不会故施旧计,来绥宁县?” 说完这句话,孔维自己都笑了:“刚才犯傻,李大人莫往心里去。” 李傲天眸光一闪:“来绥宁县和建平县应该是不可能,但桐汭县呢?” “啊?!不能吧。”孔维转念一想,也不是不可能! 计谋不在新,在于管用。 如果云国公真的能把大军带到桐汭县,神不知鬼不觉从背后捅一刀,确实不好招架。 李傲天考虑到这种可能性,便决定先不去玄真县,等查到顾南夕的踪迹后,再调动大军。 …… 顾南夕带着二百多人,再次翻山越岭,终于找到目的地。 他们已经饿两天了。 在这样严寒的天气,没有充足的能量补给,还要进行急行军,即便对久经沙场的云州士兵而言,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远远看去,二百多个人,各个蓬头垢面,疲惫不堪,落魄的宛如乞丐,就连顾南夕的小白马,也耷拉着脑袋,看不到半点脚踏鞑子的风采。 “终于到了。”耿老汉拿着一根长树枝当拐杖,呼吸急促。 人不服老不行。 他终究是年纪大了,剑法越发精纯,但体力上比不得年轻人。 耿老汉望着站在石头,远眺对面的顾南夕的背影,惋惜地叹了口气,心里暗暗决定,回去后,要给那群小伙子训练加码,日后才能保护好大人。 顾南夕剧烈地喘息着。 原主的身体本来就是强弩之末,外强中干,经过她几年的摆烂调养后,这才渐渐好起来。 可这两年,是多事之秋。 顾南夕不是在处理政务,就是在率兵打仗。 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素质在下滑。 尽管顾南夕已经疲惫不堪,但她看到对面山上,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屋顶时,布满红血丝的疲惫眼神中依然露出希望的光芒。 “前面就是九成宫!根据地图显示,九成宫的观主叫魏无双,内有道士三百人!” 这个规模算是相当庞大了。 大周皇家敕建大道观,玉清昭应宫最鼎盛时期,常驻道士也不过一千二百,上清储祥宫常驻道士最巅峰时期八百人。 正常州郡级别的道观标准配置是在五十到一百人。 九成宫,广德府玄真县江夏镇旁的一个道观,就能有三百道士,纯粹是因为玄真县修道成风的原因。 九成宫建在半山腰,想要爬上去,估计还要半个小时。 顾南夕深呼吸好吸口气,渐渐平缓呼吸后,点了二十来人:“你们先在此休息,我们上山,天黑前若没有回来,你们便回去搬救兵。” 众人齐齐一张嘴,想要劝阻,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耿老汉没什么意见,唯一的意见就是:“大人,我跟你一起去。” 刚才顾南夕点的二十多个人中没有他。 顾南夕扫一眼耿老汉,他的腿都在不自觉地打颤,眼神却坚定无比。 顾南夕柔和神色:“耿大爷,比起跟我上山,你留在这里,起到的作用更大。如果我此行不顺畅,需要一个老人在这里作镇,稳住军心。” 耿老汉抿唇,大人把后路交给自己,自己怎么能推辞? “大人,万事要小心。” “嗯。” 顾南夕原本的想法是,派探子去江夏镇内的成衣铺子买道袍,然后以道士的身份入城。 没想到,探子买了十来件道袍后,就看到镇子发了新的告示。 道士和尚入镇,一律要出示度牒。 想必,这是玄真县守将察觉到漏洞后,及时作出了应对。 大周官方年授度牒大概三千份,需要考《道德经》《南华真经》,通常每牒一百三十贯。 因为道士僧人免税免瑶役,这几年,度牒的价格涨到四五百贯。 顾南夕没有这么多钱给每个人都搞到一张度牒,就算有,也不可能在这上面。 所以,她就把主意打到了真道士上。 恰好,江夏镇附近有个九成宫。 顾南夕决定跟他们友好交流一番。 顾南夕简单整理一下衣服,正准备带人上山,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夹杂着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人交谈的吵嚷声。 顾南夕脸色一变,比了个手势【隐藏!】 众人迅速找个地方隐藏,有的甚至趴在雪坑里,往身上覆一层白雪,只露出一双眼睛。 等了不到半刻钟,一支几百人的队便推着数十辆独轮车进入视线。 独轮车在冰雪地里走得格外艰难。 三个人在前面用绳子拉着独轮车,后面一个人推着独轮车。 即便如此,独轮车还是发出吱吱呀呀,不堪重负的声音。 “那上面是粮食!”耿老汉舔舔嘴唇,他的肚子饿得火烧火燎的。 顾南夕没有轻举妄动,因为领头的几个人穿着道袍,戴着道观。 难道他们是九成宫的人? 队伍越来越近,顾南夕敏锐地听到他们的谈话。 领头的一个瘦高道士用手揉搓着脸,声音里透露着不满:“我们进出城门,何时要查验过度牒?李将军来了后,却多了许多的规矩。” 他身旁留着胡须的道士催促队伍快点:“观主有令,只等我们这批粮食入观就封山门。师弟,咱们还是动作快些。反正我们不会下山进城,管他查不查验度牒!” (本章完) 673.第672章 客人有点多啊 瘦高道士返过身,看见一辆独轮车,陷在雪地里,动弹不得,一边叹着气,一边先去帮忙。 “就这点粮食,够干啥的?!都以为我们九成宫是个大道观,谁知道我们的田产连八百亩都没有!” 一般而言,两百亩以上土地,能供养五十名道士。 九成宫三百名道士,却只有不到八百亩土地。从土地产出来看,完全是入不敷出的。 瘦高道士看着瘦,力气却很大,轻喝一声,便把独轮车给抬了起来。 旁边的民夫连忙拿出一块木板,垫在车轮下。 几方配合用力,独轮车便成功走出雪坑。 瘦高道士回到自己师兄身边,嘟嘟囔囔地抱怨:“今年咱们的香火也少了许多。京都万寿观一年香火钱有三万贯,人均约六十贯一年,咱们何时有这般阔气?” 他身旁的道士无奈道:“师弟,你是来修道的,不是来挣钱的。师傅总说你执念太重,你却总不改。” 瘦高道士理直气壮道:“我的道就是金钱之道,有金钱才能好好活。” “你啊你,既然放不下你从商的心,又来当道士做甚?” 瘦高道士没吭声。 一行人沉默地推着独轮车,走上熟悉的山道。 “等等!”年长道士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条山路,他走了二三十年。 路边长了什么树,哪棵树上多了个鸟窝,他都一清二楚。 虽然大雪覆盖了一切,但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师兄,怎么了?” 年长道士神情严肃凝重:“观主可说过会派人来接应我们?” “没有。最近投奔咱们观里的灾民有些多,观主正带着诸位师叔师伯安排灾民呢,哪里还分得出人手来接应我们?” 年长道士叫停队伍:“小心前面有埋伏。” 顾南夕思考一瞬,决定主动现身。 她没有让所有人都出来,而是带着原本就定好的二十来人,向着队伍走去。 “警戒!”年长道士一声令下,民夫纷纷止步,从独轮车上抄出刀,冲到车前,摆开防御阵型。 “你是何人?”年长道士高声道。 皑皑白雪中,来人五官精致,通身气派不似普通人。 尤其是她身着战甲,一匹白马跟在其后,亦步亦趋。 真人耶?山野精怪耶? 瘦高道士左手掐诀,中指趋向掌心,余指四握,同时口念。 “天地玄宗,万炁无功,广修浩劫,证吴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开!” 随即,瘦高道士大叫一声:“师兄,此妖好高的道行!我念开目咒,起阴阳眼,都没办法看出她的真身!你速速用五雷缚行咒!” 年长道士心里一惊:“可是,来不及了,要想用五雷缚行咒,要布先天八卦阵,咱们来不及了。” 看完全程的顾南夕无语。 她想过双方会起争端,想过对方会先下手为强,万万没想到是这种先下手为强! 遇事不决,便问玄学。说的就是他们吧? 顾南夕一步一步靠他们,眼瞅着道长们把桃木剑都拿了出来。 顾南夕忍不住开口:“诸位道长们,有没有这种可能,我是人,不是妖?”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么美若天仙,霸气侧漏,气势如虹,英姿飒爽,睥睨天下的人?” 顾南夕头一次被如此直白的夸赞扑一脸,翘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往日里,自己那群的手下夸赞的话都很委婉,毕竟谁也不想背一个谄媚的名声。 这群道长就不一样了,就爱说大实话。 正所谓,真诚才是必杀技。 道上们都这么真诚地夸赞自己了,顾南夕便主动说明自己的身份。 “诸位道长,我真的是人,我名顾南夕。” “哦哦,原来是顾娘子。你这是?” 既然确定对方是人,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道上们纷纷收回桃木剑。 顾南夕挑眉,对方这是认出自己了,还是没认出自己? 管他认没认出,九成宫,自己拜访定了! 顾南夕冲着诸位道长行礼,语气很是谦卑:“诸位道长,我们已断粮断水数日,好不容易行至此地,听闻有个九成宫,想去歇歇脚。放心,不白歇脚,我们可添些香火钱。”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他们在山林间迷路了,这才偶然来到九成宫脚下。 年长道士也是这么认为的,连连摆手:“顾娘子哪里话?您若是不嫌弃,可跟着我们一道上九成宫。” 顾南夕为难:“我们的人有点多,若是不给香火钱,我心里过意不去。” 年长道士扫一眼顾南夕身后的二十来人,虽然都是青壮,吃的会有点多,但也不至于供不起。 “顾娘子,无须介怀。世道艰难,本就该守望相助。莫说区区二十来人,就是再来多一些,也都是我们九成宫的客人。” 听到这话,顾南夕灿烂一笑,拍掌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大家伙听到了吗?都出来吧!” 通过短短的观察和接触,顾南夕认为九成宫应该是个正儿八经的道观,跟那些只挂个名,却行龌龊之事的妖艳贱货不一样。 既然如此,那就改变计划,全部上山! 嗖嗖嗖! 雪地里,石头后,树上冒出一群人。 “吓死老子了!”离瘦高道长不足一米处的雪地上,猛然间跳出一个人,冲他呲牙。 年长道长人麻了,顾娘子的同伴着实有点多。 顾南夕笑呵呵地促催道:“道长,天寒地冻,咱们还是早点去九成宫吧?” 年长道长看着上百人的青壮,眼前一黑,他们得吃多少粮食啊?! “顾娘子,你……” 顾南夕装作没看到年长道长的为难,冲众人使眼色:“还愣着做什么?没看到道长们都累了吗?有点眼力劲儿,帮道长们推车!” 顾南夕转过头来,对着年长道长笑:“道长,别客气,他们就有一把子力气,让他们干!” 随着顾南夕一声令下,云州士兵挤开民夫,以一当十,哼哧哼哧推起独轮车。 就连不爱拘束的小白马,也老老实实拉起车来。 民夫们面面相觑,活被抢了? “这……”年长道士擦汗,瞅着顾南夕健步如飞的背影,心里生出一种不妙感。(本章完) 675.第674章 过誉了 第674章 过誉了 观主听到耿老汉那一番话,就觉得这老汉是个眼明心亮的人。 天下百姓,大多愚昧。 他们只知道不可随意上山伐木,不可随意下河捕鱼。 纵使饿的只能啃树皮,吃观音土,也不敢朝河里的鱼伸一手。 这是用无数条性命教会他们的规矩。 眼前这老汉就看得明白,原本,很多的苦,可以不用吃。 原本,很多的饿不用挨。 或许离开这片保护伞,就能发现,外面其实没下雨。 观主赞赏地看向耿老汉,碍于在场的人太多,不好深入交流,便邀请道:“老丈,快快请进。” 耿老汉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扭头看顾南夕。 顾南夕冲耿老汉眨眨眼。 耿老汉便懂了,硬着头皮回道:“多谢观主,只是,我们的同伴或许有点多。” “哈哈,再多,咱们九成宫也能装下。”观主爽朗大笑,顺着耿老汉的视线望去,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这得有两三百号人吧? 好巧,跟观里的道士差不多呢。 观主没敢去看清宁道长的脸色,拉着耿老汉入内。 心里暗暗赞叹,不愧是能说出那一番见解的老丈,他的手下看着就比那个李将军派来的兵还要厉害。 清宁道长见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得了,观里有要多两百张吃饭的嘴!这山门,短时间内是关不了了。 云州士兵大部分都见过血,一身的杀气,让围观的村民们不敢靠近。 有时候士兵一个眼神望过去,村民们就像受惊的兔子一般逃跑了。 观主带着耿老汉来到自己的房间,见顾南夕一直跟着,心里虽然感到奇怪,但也没开口问。 可能,这貌美女郎是老丈人宠爱的后辈吧。 清宁道长把这两百来号人安排在后殿,后殿很久没修缮过了,有些破旧。 清宁道长想开口解释一下,却见这群青壮不用人吩咐,便自行分组,打水的打水,扫地的扫地,修屋顶的修屋顶。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原本破旧的后殿便像模像样起来。 清宁道长深深地羡慕了,如果观里的师兄弟们有这份自觉,这份纪律性,他死也瞑目了! “小兄弟,你跟我说实话,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清宁道长拦住万护云,打探道。 万护云套着厚厚的袄子,内里却是一件皮甲。 他的袄子是新发下来的,右臂上还绣着星月。 虽然为了节省成本,这个星月棋绣的很简易,但应该能看出来吧? 万护云看了看袖子,又看了看清宁道长:“保护我们的家园。” 清宁道长:“我懂,你是家丁护卫嘛!我问的是你主家是干什么的?” 万护云想了想:“什么都做。种地,行商,工匠坊,开书院……” 清宁道长追问:“你们的待遇好吗?” 万护云毫不犹豫地点头:“特别好!如果我们牺牲了,家里老人孩子也不用担心,主家会安排好的。孩子可以去书院免费上学,生病了可以去找大夫看病,药钱还便宜……” 听完万户云的安利,清宁道长彻底死心。 这群好小伙,是挖不走了! 顾南夕还不知道有人想偷偷挖自己的墙角,她正在光明正大地听观主和耿老汉煮茶论天下。 顾南夕熟练地分茶,泡茶,然后把两杯茶分别递给观主和耿老汉。 观主喝了一杯,满眼赞叹:“老丈,这女郎的泡茶手艺真不错,最重要的是她心静,这份心态,很难得啊。” 耿老汉双手接过茶,两只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心肝直颤。 我滴个乖乖。 要是让老婆子知道大人给自己泡茶,而且是大人站在一旁,自己坐着,怕不是要让自己罚跪一整夜?! “呵呵,是啊!她自然是最好的!”耿老汉坐立难安。 观主对此却浑然不觉,自顾自地认为耿老汉就是自己的知己:“老丈啊,我瞧着你家底应该很丰厚,又有如此强壮的护卫,为何要在大冬日的入山?最近不平静呢,不仅山匪横行,更关键的是,那两位在龙虎相斗啊!” 耿老汉不停地偷看顾南夕,这该咋回答呀? 好在,观主是个话唠,不用耿老汉做捧哏,他自己也能把这天给聊下去。 “造孽哦!你是不知道,往年一到冬日来九成宫的村民,不过几十人。今年,人数翻了两三番!为此,我那清宁小徒弟没少给我脸色瞧。可我能怎么办?总不能见死不救!” 观主神色凄然:“老丈,如果是你,你能不管吗?” “肯定不能!” “对喽!”观主愈发觉得和耿老汉投缘,“世人都说贼老天不给活路,照我说,跟老天爷有什么关系?明明是朝廷不给活路啊!如果朝廷不征收那么高的税,如果朝廷没把山川河流卖给世家富户,百姓们上哪都能整口饭吃!” 耿老汉赞同地点点头,这一点,云州就做得很好。虽然没有把山川河流全部放开,但那是担心百姓们竭泽而渔,把山给砍秃了。 难得有个人愿意听自己聊这些,观主聊嗨了:“老丈,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要是有这个能耐,就往北边去。北面可比我们强太多了。” “哦?” “信我!别看朝廷说云国公是乱臣贼子,实际上,云国公治下的百姓,日子好过的很!也就是云国公发展的时间还短,若再给她几年,一举打到京都去,不是梦!” 耿老汉真心实意地笑了:“你这么崇拜云国公吗?” “那是当然!” 观主眼睛亮亮的:“云国公的德行如日月之光,她的功绩如江河之永。稽古揆今,只有云国公实兼三皇之睿、五帝之仁,日后必定是开万世太平之圣主!” 顾南夕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耿老汉却直拍大腿,觉得观主有眼光:“还是观主会说话,你这么会说,多说点!” 观主像是后世追星的小孩子,巴不得把偶像的风光伟绩传扬的天下皆知。 “云国公北驱鞑子如卫霍在世,轻徭薄赋如汉文之治,整顿吏治若光武中兴。云国公重农桑、通沟洫,使带经而锄者得陇亩之乐,负耒横经者享弦歌之趣。云国公扩科举、建书院,使寒门有登龙之阶,布衣获立言之机!” 顾南夕都想捂脸:“过誉了!过誉了!” 观主不满:“你这小娘子,你倒好好说说,我哪里过誉了?!” 676.第675章 李代桃僵 第675章 李代桃僵 顾南夕见观主一副维护本命般激动样,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 反倒是观主不满地嘟嘟囔囔:“纵使你这娘子长得漂亮,也不可以说云国公的不好。云国公鼓励女子外出劳作,这对你而言,人生多个选择,不好吗?” 顾南夕诚信道歉:“是我着相了,云国公确实了不起。” “这才对嘛!”观主心满意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抬眼问道,“对了,方才抱朴介绍你叫什么来着?” “顾南夕。” “哦,顾南夕啊,是个好名字。生辰八字呢?我给你算一算。”观主习惯性地夸赞,双手掐诀。 “啥?!顾南夕?!云,云……”观主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嘴巴合都合不拢。 顾南夕点头,肯定观主的猜测:“对,就是那个顾南夕。” 云国公的名号太响亮。 对于大周绝大多数的平民百姓而言,只听过云国公的名号,并不知道云国公的本名叫顾南夕。 观主因为极其崇拜云国公,不仅期期购买《云州周报》,而且还托人各种打探关于云国公的英勇事迹。 这才知道云国公的本名,只不过平时云国公说久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观主像凳子上有钉子一般立刻弹起来,满脸红光,眯起眼睛细看。 真想不到云国公居然长得如此出众。 “云国公,竟然真的是你!您能来我们九成宫,真是蓬荜生辉!” 观主激动得行礼,把知己耿老汉都忘在一边。 云国公可是他的偶像,能接待自己的偶像,如何不激动?方才云国宫好像给自己泡了杯茶,那茶杯茶壶自己肯定要好生收藏起来! 观主殷勤地表示,要带着云国公参观他们九成宫:“当年,方士魏汉律请铸九鼎,鼎成后,取九州水土放入鼎中,于此山建宫放鼎。故而,取名九成宫。” 观主带着顾南夕去参观九州鼎,语气中有骄傲又有遗憾:“当年鼎成后,本想去幽云十六州取土,却逢战败,幽云十六州,被割让出去。” 观主拍了拍鼎身,九州鼎发出嗡嗡的低鸣:“幸好云国公收复幽云十六州,让我们能补全遗憾。” 清宁道长安顿好云州士兵,又把粮草归入粮仓,刚路过九州鼎,就见观主如此殷勤,不免好奇道。 “观主,你这是在做甚?” 观主笑得合不拢嘴。 云国公在山下直接爆报本名,这就意味着她没有隐瞒身份的意思。 观主咧着嘴,显摆道:“云国公难得来一次九成宫,我带她四处转一转。” “哦,您慢慢转。”清宁道长心中惦记着挖墙脚的事,没把观主的话放在心上,走出去好几米远,猛地回头。 他的五官因震惊而显得过分扭曲:“啥?!云国公!” 声音太大,引得周围的人频频望过来。 观主嘿嘿直乐:“是呢,云国公!” 顾南夕身份一爆出来,瞬间被道士们和村民们围了好几层。 他们不敢靠近顾南夕,一双双的眼睛里充满着好奇和期待。 云国公都来了,肯定是为了打江夏镇吧?! 观主显摆完一圈后,带着顾南夕回到自己的院子,只不过出场的又多出了好些道长。 所有人心中都明白,云国公来九成宫,绝对不是为了歇脚,肯定有所图谋。 现在要讨论的就是云国公到底想要做什么以及九成宫到底跟不跟随。 观主的屋子不大,道长们都去拘谨地站着。 后来,顾南夕几经劝说,众人才寻了个位置,挤挤巴巴地坐着。 “不瞒各位道长,我此次前来,确实是为了玄真县。玄真县守将李少言,把守派兵严守各个路口。我欲以江夏镇为突破口,故而前来。” 见顾南夕坦诚相告,观主十分欣喜,同为也为云国公的冒险行为感到担忧。 “大人,您是只带了护卫上山,还是只有这么些人?” 顾南夕:“一共只有两百人。” 清宁道长蹙眉:“即便加上我们,也不过五百人。那些流民顶多做做后勤工作,指望他们去打仗是指望不上的。” 观主也犯愁:“李少言背后站着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听说官家给他拨了五万大军。我们若拿下江夏镇,必定会惊动他!” 以五百人对五万人,无异于以卵击石。 顾南夕把自己的打算托盘而出:“我原本是计划让士兵们乔装道士进城,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江夏镇。” 李少言必定会集合兵力攻打江夏镇,根据时间推算,到那时候阿达应该也能到桐汭县,弄出动静后就能牵扯住李傲天。 李明德还守在安吴县,两方兵力被牵扯,以他的能力,必定能够瞅准时机,攻打玄真县其他的几个村镇。 这个计划冒险的地方就在于,顾南夕要带两百来人守住江夏镇,以及阿达不能被李傲天抓住,要起到疑兵的作用。 观主犹犹豫豫许久,这才开口道:“我有个想法,云国公且听听。我们玄真县处处都有道观,道观里都有道士,我们之间的往来都比较频繁。” 观主的主意就是,联合各村镇的道观,让道士们以做法事的名义进村镇,润物细无声地控制住当地衙门。 顾南夕细细思量,这个方案还挺有可行性的。 玄真县里的道士一大半是本地人,少数是挂单的。 他们不少的亲朋好友都在镇子中,镇子里的百姓大多数都是信众。 只要拿下官衙以及李少言派来的士兵,夺取村镇控制权,简直易如反掌。 “主意是个好主意,只不过我们人不够。” 顾南夕总共才两百人,如果分派到各个镇子的话,每个镇子只能分到几十人,还真没这个信心能短时间控制住敌人。 观主笑了:“玄真县多山,山中多盗匪。只要云国公派人去收编,想必他们很乐意追寻您。” 顾南夕扫一眼众人,笑道:“出弓没有回头箭。诸位道长可是做好决定了?” 观主没说话,而是看向其他人。 抱朴道长:“贫道掐指一算,此行大吉!” 清宁道长:“昨日我夜观星象,今日会遇天乙贵人!” 抱朴看清宁的眼神都变了,原来你是这样的清宁! 677.第676章 斩首行动 第676章 斩首行动 就在顾南夕和周围的道长秘密联合的时候,河南郡新郑县打得如火如荼。 元娘想在相州通判谢蕴章来河南郡之前,拿下新郑县,所以数次带兵发起进攻,就连杨澜,也在攻城战中拼了老力。 奈何河南郡刺史丁泽把新郑县武装的像乌龟壳,无论元娘使软的,还是使硬的,都无法撬开这个乌龟壳。 元娘坐在军帐中,眉头紧紧皱着,思绪繁杂。 自己好不容易抢来这个差事,一定要做出个样来! 云娘叹气,如果再拿不下新郑县,自己处境会越发艰难。 现在的新郑县堪称绞肉场,自己带来的兵力已经损失三分之一,也没办法重补充兵员。 连番遭受洪涝冰雪灾害的河南郡一片萧条,百姓很少,种出的粮食也很少。就导致能招募的兵员很少。 就连流民,也是向着京都和象州方向逃去。因为他们认为北方会更冷,也不如京都富裕。 军帐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梅棠掀开帘子走进来,看到元娘脸上掩盖不住的疲倦,暗暗叹口气。 元娘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青灰色痕迹,脸上的疤痕触目惊心。 她抬起头,眼神冰冷而明亮,如利剑一般坚硬,虽山海亦不能移。 “准备好了吗?” 梅棠深吸一口气:“所有的火药都聚在一起了。” 新郑县的气氛不同寻常,让元娘和梅警觉起来。 除了梅堂外,还有其他几个中下级军官,匆匆跑来。 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疲惫,帐篷里一瞬间染上了一股汗水气息。 元娘:“根据探子的消息,谢蕴章的前军已经到新郑县了。” 帐篷里陷入一阵轻微的嗡嗡声,但很快又安静下来。 “将军意欲何为?”杨澜左手无力地耷拉下来,胳膊上缠着的绷带渗出的血迹已经干涸。 元娘舔舔嘴唇,嗓子干哑:“我们不能再等了,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能不能占据新郑县,对整个河南郡的局势是至关重要的。 拿一下新郑县,他们就能守在县城里,和谢蕴章掰掰手腕。 如果不能,他们就只能退回到其他的几个县,重新分兵,构筑防线,大大地削弱了己方优势。 谢蕴章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派出二千人的前军来新郑县。 好在下大雪,路上不好走,目前只有不到一千人顺利抵达。 只是再晚不会超过后日早晨,另一千名也会到新郑县。 留给元娘等人的时间不多了。 元娘早就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我会派出一支敢死队潜入新郑县县城,斩首丁泽和前军将领。” 斩首之后,这群敢死队将一分为二,一路去粮仓武器库等地点火引起动乱,一路趁机由内而外打开城门。 杨澜:“如何潜入县城?” 丁泽打定主意要做个缩头乌龟,城墙上十二个时辰派兵巡逻,如何能进县城? 元娘:“这就要靠我们了。” 元娘打算拿出全部的火药,再大举进攻新郑县,如果能攻破城门最好,不能的话,就是给敢死队吸引火力。 元娘心里有点惋惜,如果这次带足了火药,或者是带一辆云州大炮,早就拿下新郑县了。 可惜,今年连番征战,军工坊的库存早就消耗完了,产量也跟不上需求。 众人对这个方案没有意见,剩下的就是选拔敢死队成员。 与此同时,新郑县的防守不仅没有因援军的到来而松懈,反而更加严密。 县城里的富户争先恐后地挖起地窖。 这些地窖深约三丈,上宽下窄,青膏泥做底,瓦片覆盖,工工整整,能藏粮六千石。 富户家中的护卫全部被刺史大人征调走,为了赶工,便只能些银钱去雇住在窝棚里的穷困百姓。 这些人全是家里没有田地的无产者,因封锁县城,他们被困在城内出不去。 刺史大人不信任这群人,便不肯用他们。若是没有富户的雇佣,这些人过不了几天就会饿死冻死。 丁泽每天雷打不动,要巡视城墙一圈。 谢蕴章派来的前军将军田尉见丁泽如此紧张兮兮,不免好笑道:“丁大人,你现在的模样如同惊弓之鸟。对面的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又不是云国公,有什么可怕的?” 田尉心里瞧不上丁泽这样的文官,遇到战事便慌慌张张。 县城外面的壕沟挖了,城墙也加固了,粮草也备足了,又加上自己带来的一千援军,难道守不住两日吗? 只要守住两日,剩下的前军一到,新郑县将固若金汤。 谢大人率中军到来的那一刻,就能发起反冲锋,把这群乌合之众占领的土地全部拿回来! 丁泽知道田尉看不起自己,但他还是坚持己见,确定城墙上的士兵没有懈怠后,这才肯下城墙。 “让田将军见笑了。对面实在是勇猛,诡计层出不穷,若非我准备充足,新郑县恐怕早就落入敌手!如今有田将军在,我总算能睡个安稳觉。等到谢大人一来,我就能彻底放松下来了。” 能让堂堂一个刺史大人说出这样的话,田尉很难理解,对面有那么厉害吗? 田尉看着丁泽仿佛瘦了一大圈,衣服都不合身了,眼眶底下还是一片青黑,便安慰道:“丁大人放心,打仗的事交给我!” 丁泽不放心,一点也不放心! 虽然城内的兵比城外的兵要多,但只要没多出三五倍,丁泽就完全放不下心! 起初,他也没把那群流民和娘子军当回事,只是生性谨慎,担心云国公会声东击西,所以才做足了准备。 后来,好几次差点被他们攻上城墙,丁泽就彻底不敢疏忽大意了。 好在,苦日子终于要到头了! 丁泽带着田尉去粮仓和兵器库看了看,然后回刺史府设宴招待。 整座新郑县还在正常运转。 挖壕沟的民夫不小心摔进沟里,断了腿,想去医治,但县城里的医馆里全是受伤士兵。 负责修缮城墙的民夫在没人看着的时候,就会想办法偷懒,磨洋工。 一轮明月躲进乌云后,新郑县也变得黯淡无光。 漆黑,静谧,如同以往的每个夜晚。 678.第677章 河南郡拿下 考虑到大部分流民有夜盲症,元娘并没有选择在夜晚发起突袭,而是在次日凌晨天刚放亮的时候,用火药打头,开启新一轮的攻城。 “可恶,火药还是太少了,就差一点点!”元娘看着略微晃了晃的城墙,恨恨道的。 若是再多一些火药,这个城墙肯定能被炸开一道口子! 但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元娘主导的攻势如潮水一般,一波接一波,纵使是见多识广的田尉也应对得十分吃力。 元娘久攻不下,又见城内久久不肯出战,在得知敢死队已经顺利入城后,元娘鸣金收兵。 当夜,皎洁的白月被暗青色的乌云遮掩,大地之上没有多少光亮。 藏在城内的敢死队成员王三娘,紧贴着城墙,如夜色幽灵,慢慢靠近官衙。 官衙中,灯火通明,莺歌燕语,影影绰绰间能瞧见妙曼起舞的身姿。 再一次打退元年娘的进攻,丁泽和田尉心情舒畅,正敞开了肚子喝酒。 觥筹交错,酒盏碰撞,粗狂如雷的声音远远地飘出了正厅。 田尉喝得迷醉,双颊染着粉色,鼻子通红通红:“哈哈,也不知那娘们弄来的是何物。晴天一声霹雳,把我们吓了一大跳。结果却是光打雷不下雨,只是蹭掉了一些城墙皮。想来云国公也不过是虚有其名,都是被人传的厉害。” 丁泽敬田尉一杯酒:“幸好有田将军,田将军英勇无双,日后我们新郑县就靠您了!” 天知道丁泽这几日的心理压力有多大! 终于能卸下这副重担,丁泽超级想回去,蒙头大睡一场。 田尉被丁泽跟本地官僚轮番敬酒,夸赞的话跟不要钱似的,把他夸的上天有下地无。 田尉本不该在今日饮酒,但气氛如此,外加打了一场胜仗,他便不再控制自己。 几番酒巡后,田尉揉了揉肚子,尿意直冲脑门儿,起身推开依附他的舞姬。 “你们先喝着,我去净手。” 丁泽想派几个小厮跟上他,却被田尉一把挥开:“哪里就废物成这样?闪开!老子千杯不醉!” 丁泽见田尉虽然有醉意,但走路稳稳当当,不像是醉迷糊的模样,便挥挥手:“等你回来继续喝!” 田尉一边去茅厕放水,一边寻思今天白日的这场战斗。 不得不说,对面将领很有指挥水平,不像是野路子出身。 对面的士兵也格外骁勇,一部分精锐令行禁止,配合默契,应该就是云州士兵。 如果云州全是这样的将领和士兵,绝对战斗力惊人! 谢将军想要夺回河南郡后,再次北上拿下河中郡,怕是有些艰难。 田尉转念一想,官家给谢将军的任务是守住河南郡,只要完成任务了,无论是谢将军还是自己都能获得嘉奖,甚至有可能官升一级。 想到美好的未来,田尉情不自禁地吹起口哨。 他又想到,对面是一名女将,底下还有娘子军,娘子军应该就是营妓吧。 只不过因为主公是名女子,所以他们才给这些营妓安了个娘子军的名头。 有机会,自己可以去光顾光顾她们的生意,看看云州的营妓和其他地方的营妓有什么区别? 在田尉保暖思淫欲的时候,数十条黑漆漆的身影已经潜入到官衙中。 许是对城墙的守护过于放心,县衙的守卫很是松散,连巡逻的守卫都见不到几个。 尤其是在这样寒冷的天气,诸位长官们全都在大厅内觥筹交错,他们便偷懒找个地方猫着,闻着飘来的酒香肉香,心里暗自畅想着,有朝一日,自己登上高位,也要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再左拥右抱。 “三娘,莫非有诈?”一名女军官皱着眉,揣测道。 她还从来没见过守备这么松散的官衙,尤其是这还是一座被围住的城池。 王三娘嗤笑一声:“你可是高看他们了。就像紧绷的弦,猛地松懈下来,就不会有任何战斗力可言,这就是丁泽目前的状态。至于新来的援军,他们无非是瞧不起我们罢了。” 觉得他们是一群乌合之众,不可能潜入内城。 女军官眉眼冷厉。 自从她加入娘子军,周围的声音除了赞赏,更多的是质疑。质疑她身为一名女子,能不能扛住军中之苦,会不会拖后腿。 所以她最烦对手瞧不起自己! “看不看得起的,让他们用命来看吧!” 王三娘瞅准时机,在田尉放水的时候,用袖箭从背后直中他的心脏。 田尉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就轰然倒地,无力低垂的脑袋落入茅坑中。 王三娘比划了个手势,众人如猫一般潜行到大厅。 大厅内的众人喝的东倒西歪,不少武将都把手伸进舞女的衣襟里,发出一声声淫笑。 在这种时候,哪怕是谢蕴章亲自前来都没办法让他们这群色迷心窍的武官醒神。 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王三娘用手一挥,敢死队队员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袖剑把在场的所有人全击杀。 最后一名舞女刚想大叫,就被王三娘一箭穿心。 王三娘担心有漏网之鱼,又带着众人给尸体补刀。 确定他们死的不能再死后,王三娘按照计划把敢死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去城门,等待时机,里应外合。 她则带着另一部分人去军营,粮仓等重要点放火。 她们将箭头处浸了油的箭矢点燃,然后搭箭挽弓,斜向半空。 漫天箭矢射出,在空中带出一条条橘红色尾巴,然后如雨一般落入营地内。 刚打完一场仗,正在营中酣睡的士兵们被突如其来的火势砸了个蒙圈。 “救命啊,起火了!” “敌袭!敌袭!” 凌乱的喊声、杂乱的脚步声……噼里啪啦的动静交织成了一曲夺魂歌。 守在城门口的敢死队,趁乱打开城门,而元娘等人早就整军待发,如像潜伏在夜里的猛兽,只等着敌人露出致命的破绽! “按计划行事!” 这一夜,新郑县杀声震天。 不少大家族从睡梦中惊醒,就惊诧地发现,新郑县易主了! 而他们的家宅被士兵团团围住,笑眯眯的梅棠轻飘飘问他们,选择臣服还是死亡?(本章完) 679.第678章 控鹤府的正确用法 元娘攻入新郑县后,立即转攻为守。梅棠也陷入紧张的工作中,他需要在短时间内安定住县城内的诸多人,或打压,许拉拢。 元娘当晚派出传令兵,快马加鞭,赶去河中府,通知李明德新战况。 离新郑县大概还有一日半路程的前军,刚想着长途奔袭后,能在新郑县落脚,走到半道上,却得知新郑县已落入叛军之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在原地休整,把这个情报传给谢将军,等待将军定夺。 “什么?新郑县沦陷了?” 主帐内,谢蕴章拿着毛笔,准备写奏折,听到这个消息,手一顿,豆粒大的墨汁滴落在奏折上。 “将军,现在该怎么办?”副将惴惴不安。 有没有新郑县对他们的影响可大了。 没有新郑县,他们该选择哪里当大本营? 谢蕴章微微叹气。 出发前,就知道,这不是个好活。 事实证明,这真的不是个好活。 不过对比李傲天,他要对上的可是云国公,这么一想,心里平衡许多。 “按计划行事。”由守城变成攻城,难度番倍。 圣命难违,再难也得上! …… 李明德收到消息后,整个人都慌了。 干娘不知所踪,河南郡即将面对谢蕴章大军,自己该怎么办? 李明德来到沙盘面前,按照在学院学到的知识以及干娘教授的内容,努力平息气息,抛开杂乱的思绪。 “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兵力不足。我只有这点兵力,既要守住河中府,又要支援河南郡,还要留着一部分给干娘。” 李明德:“能不能用新招募的士兵去支援?不行!还没走到河南郡,新兵队伍就会散掉。” 李明德不得不承认,没有经过云州特训的新兵,就是不堪一击。 “如果不派去河南郡,而是把新兵留下来守城呢?”李明德呢喃自语。 河中府有自己坐镇,在河中府境内招募新兵,新兵待在熟悉的地方,也不会想着逃跑。 朝廷军队想要攻打河中府,必须要先击败河南郡以及广德府境内的干娘,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这么看起来,河中府境内的防守压力并不大,只要留足维稳的人手! 李明德深呼吸一口气,眼睛亮亮的。 他在桌案上摸了摸,摸到了一个铁制的兵符。 大周朝廷的兵符都是金灿灿的,云州的不一样,是木头刻的,只在外面包了一层铁皮。 干娘在出发前把兵符交给自己,自己可以调动河中郡内所有的云州士兵。 这是何等的信任以及高瞻远瞩! 干娘一定是预料到自己如今的处境,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给兵符。 接下来的问题是由谁运送粮食和物资去河南郡? 李明德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派谁合适。 恰在这时,有人来禀告:“云州送来的物资到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李明德眉毛一挑,快步迈出房门。 他要去好好感谢顶风冒雪,运送物资过来的云州官兵。 “咦?黄郎君?!郎君?怎么是你们?” 黄老三挤出一抹苦笑,他该怎么解释,自己有一个卖弟求荣的好大哥? 黄锦程得知有这么个差事,便跑到王不喜那里,帮弟弟黄老三立下军令状,这才抢到了这个差事。 等黄老三接到调令时,一切都晚了。 至于胥为什么会来?原因更简单,因为胥最最爱的云国公在广德府啊。 李明德简单跟他们打过招呼后,便忙着发兵。 此次调往河南郡的士兵,一部分是云州本地士兵,另一部分是河中郡的老兵。 士兵们整装待发,缺东西的赶紧买东西,要告别的赶紧和妻儿老小告别,城中一时间纷乱极了。 李明德看着家人离别的一幕幕,暗暗摇头,正准备回府,恰好看见梳洗打扮好,在商业街闲逛的黄郎君,郎君等人。 风流少年,勾得路边女郎频频回首,浑然忘了他们隶属于控鹤府,是云国公的人! 嗯?控鹤府?! 李明德茅塞顿开。 他们家里本就派人护着这群公子,又加上来云州送了一次礼,第二波护卫还没来得及回去。 这不都是人吗?不比新招的士兵强多了? 李明德颇为英气的眉毛一瞬间挑高了,眼睛也睁大了,好像在那一瞬间什么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似的。 所以,这就是干娘成立控鹤府的深层用意吗? 他们可都是相州的人,跟相州通判谢蕴章肯定有联系! 牛逼了,我的干娘! 李明德马上不慌了,一切尽在干娘掌握之中! 李明德行动力杠杠的,当即把黄老三,胥等人请到府上,也不啰嗦,直接问道。 “元娘已攻占河南郡,我欲派兵支援。大周朝廷派出相州通判谢蕴章,你们和他可曾相熟?” 黄老三一愣。 他的眼睛不自觉地看了看旁边的胥。 胥连忙表态:“虽然相熟,但我跟他没有一点关系,绝对没有做对不起云国公的事!我对云国公的心,苍天可鉴!” 熟是挺熟的,熟到谢蕴章躲着胥走。 李明德继续问:“如果让你们领兵运送粮草和兵器去河南郡,你们可有信心,不落入谢蕴章之手?” 两人互相看一眼。 “押运粮草?” 这活没做过啊!在云州,也没培训过。 心慌慌…… 黄老三面色为难:“李大人,不是我们不愿意,是我们没能力,怕误了云国公的大事!” 李明德幽幽道:“你们可是控鹤府的人哟,要为云国公排忧解难啊。” 胥急得直跺脚,他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明德指点道:“你们没经验,但你们身边的人有经验啊!” “我们身边哪里有……”黄老三顿住了。 在云州自力更生久了,差点忘了自己也是带上百名护卫出远门的世家公子! 这群护卫全是经验老道的好手,也就比云州士兵差一点点。 黄老三的百名护卫,加胥的百名护卫,再加上其他几家留在河中府的护卫,凑个五六百人不是问题! 胥和黄老三愣了一下,立刻上前一步:“李大人将此重任交予我们,我们绝不会辜负李大人!” (本章完) 680.第679章 这就是云国公啊(二合一) 第679章 这就是云国公啊(二合一) 天色微亮,报晓鼓刚刚被敲响。 宣德坊的坊门口早已聚集了好些人,都在等着鼓响后,开坊门放行。 离坊门最近的街道两旁,几家食肆全部开张。 卖胡饼的胡三正在不断地捶打面团,视线扫着路过的行人,口中大声吆喝着:“十五文一张胡饼。” 那薄饼也有半张脸的大小,双面撒上芝麻,贴在锅边,一点点烘烤呈焦黄色,香味让人口水直流。 “李大人,不来一张胡饼吗?” “不了!”李大人饥肠辘辘,但一想到那个消息,不敢耽误一点时间,连跑带颠地往衙门跑去。 等他到县衙的时候,发现同僚们差不多都到场了。 “什么情况?” 同僚们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谁都知道李大人属于云国公那一伙的,他难道真的不知道这个消息吗? “李大人,河南郡全境落入叛军之手。”说话的人悄咪咪地打量李大人的神色。 李大人勾起嘴角,又飞速地压下去,咳咳两声:“真是遗憾,没想到谢大人竟然没来得及。” 另一个官员接着道:“听说,昨夜官家收到这个消息大怒,把诸位相公们全部叫进宫去,怒骂一通。甚至连今日的早朝也取消了。” 他们私底下讨论过,官家应该是不想被人看笑话,所以干脆取消了早朝。 李大人摸了摸瘪瘪的肚子,思绪不免回到今早路过的姜家食肆上,他们家的饭团看上去热乎又美味。 好久没去看望被关在府中的苏大郎了,待会儿抽空去买几个饭团,给苏大郎尝尝鲜。 苏大郎被关在府上那么长时间,想必没见过饭团这样的新鲜事物。 “李大人!” “嗯?”李大人回过神来,迷茫地看向喊自己的同僚。 “李大人,依您之见,云国公现在应该在哪?放心,我们就私底下说说,绝不宣扬出去。” 李大人满头黑线:“我上哪知道去?” “真不知道啊?”同僚有些失落,“最大的赌坊又开盘了,这次赌的是云国公到底在哪。” 其他人好奇道:“赔率如何?” “建平和绥宁县是赔率最高的。其次是玄真县,李少言把玄真县把守得如同铁桶一般,除非云国公能隐身,否则绝对不可能查不到一丝踪迹。” “然后是桐汭县,本来桐汭县的赔率比建平还高,但桐汭县最近屡屡有动静,故而朝廷上有许多人认为,云国公故技重施,绕到敌后,去了桐汭县!” “还有一小部分认为云国公实际上还呆在安吴县。” “赔率最低的是云国公已经回了河中府。” 毕竟,从云国公和朝廷的每次交手情况来看,她并不是很想彻底撕破脸。 这次,官家连龙武大将军李傲天都派出去了,云国公极有可能不会再攻打广德府。 各有各的理由,无论是朝堂上还是民间,都为云国公的去向争论不休。 就连后宫中,也对此事好奇不已。 绥宁县,李傲天眉头紧皱。 桐汭县来报,有一伙贼子总偷袭军营,贼子还格外狡猾,打不过就跑。 至今都不知道这群贼子来自何处。 但李傲天总觉得他们应该来自云州,就是不知道顾南夕在不在其中。 孔维:“说不定云国公已经回河中了呢?这次官家可是动真格的,你和谢蕴章都被派了出来。别看现在河南郡全郡沦陷,但以谢蕴章的能力,收复河南郡只是时间问题。” 孔维觉得云国公的战果已经很大了,应该不会再冒险。 李傲天目光深邃,头部微微一侧,似乎在思考:“不!她肯定不会回河中!” “那她会去哪?” 李傲天站到窗前,目光穿过层层雪,凝视着远方模糊的景象,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窗棂,陷入长时间的沉思。 “玄真县!” “啊?可是,李小将军说,他并没有发现云国公的踪迹!” 李傲天眼神流出欣赏和看破一切的睿智:“云国公文向来走一步看十步。我们认为,她会像以前那样,绕道敌后,攻打桐汭县。但她一定能预判我们的预判!所以,她的目标一定是玄真县!” 李傲天嘴角勾起,令李金带三千人去玄真县:“至于她如何躲过李少言的搜索,既然我们想不出来,那就不要想!一力降十会,再多的阴谋诡计,在实力面前,都不堪一击。” 李金领命,点完兵,就出发了。 出征的那天天气不怎么好。 阴云密布,狂风怒号。 旌旗在风中被撕扯出猎猎的响声,令人心惊胆战。 列队的士兵们在私下里悄悄说,这也许是不祥之兆。 “出征时连个太阳都不见,可见是不祥的。” “对呀,对面的可是云国公!” 但立刻又有人反驳:“云国公又如何?她再勇猛,也只是一人!听说她只带了不足一千人,咱们兵力数倍于她,必胜!” “李将军,你怎么看?” 李金扯扯嘴角:“跪着看。你们以为云国公是什么人?她不仅自己厉害,手下们也很厉害!” 李金长长叹口气:“当年书院大比,我就不是李老大的对手。这几年,云国公肯定教出诸多如李老大一样厉害的武将,又加上他们经常上战场。唉,我和李老大的差距估计更大了。” 呃…… 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还没正式出征呢,主将就带头动摇军心,咋整? 李金虽然在灭自家志气,但身为一个有追求的武将,能和军神云国公过过招,是何等的荣耀? “出发!” 同样出发的还有顾南夕。 经过道长们不懈的努力,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在玄真县获得空前的成功。 底下各个村镇全部易主,李少言却浑然不觉。 不过,玄真县的县城就不能采用这种策略了。 越靠近县城,防守越严密。 顾南夕眼神微眯,是时候缩小包围圈,勒紧缰绳了! 收到顾南夕号令,各个部队从各个村镇出发,于县城以北二十里处集结。 参战的成员很复杂,有云州士兵,道长,灾民,以及投靠的守军等等。 集结地点乱糟糟一片,有打坐念经的,有聚堆聊天的,有缩到角落当蘑菇的。 随着高台上慢慢出现了人影,下面的士兵们也齐齐噤声。 九成宫观主魏无双,守军代表包杰也上了高台。 说是高台,实际上就是在地势比较高的一个地方,用木头架了个台子,看上去很简陋,但当顾南夕站在上头的时候,所有的人的视线全都落在她身上。 现场鸦雀无声。 她就是云国公啊。 在场很多人,都是一听云国公的名号就果断投靠,并没有亲眼见到她。 当活生生的云国公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脑海一片空白。 顾南夕穿了一身皮甲,外着一件灰色罩袍,罩袍在风中剧烈地抖动,却不能令她的身形摇晃哪怕半分。 她腰间佩戴长剑,另一侧,戴着据说是火铳的神器,格外显眼。 但比起神器,更令人感到压迫的是云国公的眼神。 或许是感染风寒的缘故,她的声音带了一丝嘶哑。 士兵们需要聚精会神才能在风中听清,现场没有一个人走神,生怕漏掉一个字。 “你们选择了我,选择了云州!从今天起,你们要跟随我的旗帜,令行禁止!” 顾南夕讲了一遍军规。 明明大家在投靠前就被告知过这些军规,此刻再听顾南夕讲一遍,就好像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把这些规则刻在脑海里,刻在心上。 士兵们情不自禁地把胸膛挺得更直。 “诸位将士,”顾南夕扫一眼众人,又大声说道,“战争从来都是要流血的。站在你们身边的不仅是你们的乡邻,你们的同袍,更是你们的兄弟。” 气氛有些沉重。 死亡向来不是个轻松的话题。 顾南夕:“我们出征,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你们,更是为了你们的兄弟,你们的父母,你们的妻儿,你们的家园!” “我要你们与我并肩作战,是为了过上更好的日子!” “你们想看到天灾降临,却只能无助哭泣吗?你们想看到,山上柴火遍布,却不敢去砍,只能冻死吗?你们想看到河里鱼虾成群,你们却不能捕捉,只能活生生饿死吗?你们想劳碌一年,收获的粮食还不够交税的吗?” “你们想,好不容易积攒家财,却因服役家破人亡吗?你们想子孙后代,继续过你们这样的日子吗?!” 她注视着那一双双愤怒的眼睛,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跟随我,让云州的光照在这片土地,为美好生活而战!” “战!战!战!” 传令官挥动令旗,士兵们开始有序地向县城走去。 太阳出来了,云层间洒下一道天光。 一直想找出顾南夕藏在哪儿的李少言,终于见到了顾南夕的身影。 “不好了!李将军,我们被包围了!” 李少言向来信奉带兵如带狼群。 狼群成群出没,战力非凡,群体内部纪律严明。所以李少言治兵非常严谨,很是不讲情面。 正常情况下,没有哪个兵敢明目张胆,违反军纪。 惊慌失措来报信的兵卒,对上李少言冷冷的眼神,浑身一寒。 李少言眉毛紧皱,眼神如寒冰一般:“动摇军心者,斩。” 兵卒扑通一下跪下来,眼泪哗哗直掉:“禀告将军,是真的,我们被包围了!” 李少言不信,顾南夕不可能有那么多兵。 她更不可能带着这么多兵突破重重包围,神不知鬼不觉,来到县城下。 可是,来自其他三面的守军齐齐派兵来报,城外有大股部队集结。 李少言心中一动,难不成是真的,可是这些兵是哪来的?自己明明布下天罗地网! 还没等李少言做出应对,县城上空便响起数十声尖锐的哨声。 李少言循声望去,隐隐瞧出来是数十根箭,方向是从城外射过来的。 李少言快步上城墙,果然瞧见顾南夕已经兵临城下。 这是怎样的一支队伍呢? 有穿道袍的,有穿皮甲的,还有穿着像流民的,看上去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可打头的却是云国公顾南夕! 李少言能看到那些流民惊恐的神情,但让人奇怪的是,这群乌合之众明明害怕的双腿颤抖,却如脚下生根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云国公的治军能力果然是顶级! 李少言深呼吸好几口气,从最初看到顾南夕从天而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理智回归。 “关门,不许出城迎战!” 虽然《守城录》中,最重要的观点之一,就是强调守城必须“守中带攻”,最忌一味死守,那就是在拱手让出战争的主动权。 除非是万不得已,否则守方应当不断寻找合适的时机进行反击,让敌人不能放心大胆地任意部署、随意休息,并且可以提升自己的士气。 但这一次不一样,李少言不害怕围城。 县城里不缺粮草,不缺水源。围城时间越久,就对他越有利。 之前,爹爹和绥宁县里的数万大军一直没有动静,全是因为找不到顾南夕在哪。 如今,顾南夕主动现身,等爹爹收到消息,必定会派大军前来。 届时,顾南夕插翅难飞。 城墙下的顾南夕自然知道这一点。 她的火药全部给了阿达,在没有火药的帮助下,这场攻城战就要靠血肉来填。 顾南夕抿唇,她必须要以雷霆之势拿下县城,否则等援军一来,整合兵力,即使她能赢,那也是惨胜! 顾南夕深吸一口气,得想办法把李少言诱出城! 顾南夕找了个二混子,上前骂战。 但无论他怎么骂,李少言都坚守不出。 顾南夕叹气,看来,必须要走常规攻城的路子了。 观主魏无双安慰道:“大人,战争总是要有伤亡的。咱们还有投石车,火箭,云梯。这些,我们都做出来了。” “嗯。”顾南夕瞅一眼天色,“休整一夜,明早攻城!” “遵令!” 县城城墙比起云州来,就是个弟弟。云州士兵表示,都不需要用云梯,直接用绳索都能爬上去。 可惜,这样的兵,顾南夕只带来两百个。 故而,此次围城,顾南夕采取是四面扰之,实则一面主攻的战略。 681.第680章 拿下玄真县 第680章 拿下玄真县 轰! 天刚微亮,伴随一声声投石机发出的轰鸣,城外路面结的薄冰突然绽开蛛网状裂痕。 十架改良自《武经总要》的填壕车在夜色中露出獠牙。 裹着湿牛皮的尖头木驴车碾过冰面。 李少言分明听见女墙缝隙里的沙石被震得簌簌下落。 “他们怎么会有这个?!” 李少言紧紧攥拳,顾南夕攻城器械准备充分,出乎他的意料。 投石车的精准度高得惊人,每一下都能精准地砸在城墙上,力道之大将墙面震得摇晃不已。 守城的士兵们面露惊慌,城墙该不会砸塌吧? 箭雨如潮,石块漫天。 顾南夕身先士卒,带着二百名云州士兵结成军阵,像猛兽一般,向城墙逼近。 与此同时,其他三面也传来兵器的声音。 李少言眼含杀意,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冷酷的光芒。 “杀死顾南夕,赏金百两!” 李少言带头举起弓箭,瞄准顾南,挽弓射箭! 咻! 只能看到残影的利箭直扑顾南夕的面门。 耿老汉瞳孔一缩,毫不犹豫地挥起剑,击飞箭矢! 眼见只差一点点就能取顾南夕的性命,李少言咬唇,再次从箭筒中拿出三根箭来。 这一次,他要三箭齐发。 只要他能击败顾南夕,他将洗刷耻辱,扬名天下! 耿老汉斩落一箭。 魏无双斩落一箭。 顾南夕把剑横在身前,挡住最后一箭。 李少言不愧是李傲天儿子,臂力惊人。 顾南夕右手被震得发麻,她抬头,看向城墙上站着的李少言。 当初那个只会阴测测躲在背后出损招的少年,蜕变成勇猛的武将。 从李少言的眼神中,顾南夕看到了复仇的火焰。 顾南夕轻笑,李少言的成长速度不比苏家三兄妹慢,不过,他没有成长的机会了。 他已在射程范围内。 顾南夕举起火铳,瞄准李少言,扣下扳机。 李少言还在好奇顾南夕手中拿着的到底是何物,胸口突然一阵剧痛。 李少言低头,只见胸口慢慢渗出血迹,却看不到一根箭矢。 李少言眼神中难得流露出一丝茫然,整个身躯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 “将军!” 趁着城墙上的动乱,顾南夕指挥士兵们架云梯,不断有兵卒扛着遮挡抛投物的盾牌慢慢向上爬。 在数十辆抛石车的掩护下,以及得知主将生死不明,城上的守兵根本没有多余的心力阻挡试图登墙的敌人。 他们茫然四顾,在看到爬上城墙的云州士兵时,果断选择投降! 与此同时,负责撞城门的士兵们也取得战果。 在连续的撞击下,城门的厚木断了,厚重的城门延伸出一片蜘蛛网的裂痕。 最后一下撞击,城门终于不堪重负,破开! 玄真县破了! …… 时间有时候是飞快的,有时候是极慢的。 对于李金而言,时间又快又慢。 自从接到李傲天将军的命令后,李金就带兵北上玄真县。 他走得很快,但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自己走得还不够快。 李金带了三千人,加上后勤辎重等便是五千人。这还是得益于路途较近,后勤压力不算大。 若是路途再远一些,负责后勤辎重的将达四五千人。 带着这么多人行军,速度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 “将军,前面是青水镇,过了清水镇,再渡青水河,就是玄真县的地界。” 李金长舒一口气,终于快到了。 “在青水镇休整一晚,明日凌晨时出发。” “遵令!” 青水镇是玄真县,绥宁县,建平县三县交界处,虽然归属于建平县,但离县城很远,人口又少,故而不怎么受重视。 青水镇和玄真县相隔的青水河,河水湍急,遍布暗礁,是整个广德府内公认的危险河段。 商人都不乐意走青水河,两岸间也没有渡船,只靠着一条锁链桥连接两岸。 交通不便,青水镇的发展就不大好。 李金的到来,让整个青水镇都沸腾了。 青水镇自然是没有什么驿站的,就连守军也只有小猫三五只。 镇子里说的上话的官员,全都请假去建平县,准备过节。 能来迎接李金的,竟然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吏。 望着头发白的小吏,颤颤巍巍地捧来一碟卤豆子以及半壶酒,李金一言难尽。 如果不是小吏眼神里的舍不得太明显,李金肯定会觉得,这是小吏在找茬! 李金深吸一口气,把安排营寨的事交给副手后,让小吏找个最好的地方,他要仔细问问关于玄真县的消息。 小吏遗憾地瞥一眼半壶酒和一碟子卤豆子,这个可是他自掏腰包买来的。 如今物价飞涨,他的禄米便不大够用,十天半个月才舍得买上一壶。 “这便是清水镇内最好的酒馆,也是唯一一家的酒馆。” 酒馆稀稀疏疏坐着几桌。 一桌是穿着朴素的年轻郎君,一身破旧的衣袍,看起来丝毫不显眼。 一桌是略有醉意的道士,对面坐着板着脸的老道姑,两人虽没说话,但看起来起了争执。 另一桌,估计是镇民,正在和掌柜的聊天。 “河南郡参加起义的那波农民估计发了!藏几件金银珠宝,够活好几辈子。” 掌柜翻了个白眼:“那是拿命在换呢!对了,你上次赊的账,什么时候结?” “别催了。我还能差你这点钱?要不是不敢去玄真县,我早就把货物换成钱了。” 掌柜低头,扒拉算盘珠子:“实在不行,拿货抵。” 客人没说话,他舍不得。 李金等人的脚步声在安静的酒馆里,格外明显。 掌柜一愣,随即扬起笑脸,殷勤地迎接:“大人,这边请。” 三桌客人都坐的比较靠里,因为暖和。 李金扫一眼,并没有坐到掌柜引导的空桌上,而是径直来到镇民这桌。 镇民心肝一颤,低声对掌柜道:“先记账上。” 说完,他就想麻溜地腾出位置,可不敢惹怒这群军爷。 “站住!”李金施施然坐到镇民对面,“拼个桌?” 镇民为难地瞥一眼掌柜,拼还是不拼? 掌柜哪里知道? 李金手指屈起来,轻轻敲桌:“告诉我,为什么不敢去玄真县,你的账,我全给你结了。” 682.第681章 能拖一会是一会 第681章 能拖一会是一会 镇民欠的账有点多,听到李金这话,心中一动,再也挪不动脚步,屁股像粘在凳子上一般。 李金微抬下巴,示意小吏也坐。 他的亲卫们则分散在各个桌,呈半包围之势。 “掌柜的,给我这群兄弟们上好酒好菜。” 难得来这么阔气的大主顾,赚钱的渴望冲散了掌柜对士兵的恐惧。 掌柜乐得眉眼弯弯:“好咧。” 一盘子烤猪肉,一条腌咸鱼,一碗鱼肚羹,水龙腰子,三色团圆粉。 扑鼻的香气,让镇民和小吏齐齐吞咽口水。 他们来酒馆这么多次,竟然不知道厨子有这手艺! 李金没拿筷子,他们便不敢先动筷。 李金:“说说玄真县。” 镇民的眼珠子都快落到盘子里去了,天知道这段时间,他多么省吃俭用! “玄……玄真县啊。听说,那要打仗了。” 李金眸光一闪,不动声色道:“跟谁打?” “除了云国公,还能有谁?” 李金垂眸,藏住自己的神色:“你们知道云国公在哪?” 小吏猛地抬头,想说什么,被李金瞪了回去。 镇民满心满眼都是好吃的,李金问啥,他答啥:“这上哪知道去?云国公的踪迹,岂是我这等小民能得知的?” 李金耐着性子,继续问:“那你从何得知玄真县要打仗了?” 镇民嘿嘿笑道:“我亲大伯在玄真县当道士,他给我爹写的信,让我们最近不要去玄真县。他们要搞一件大事。” 李金挑眉:“道士?” 镇民点头:“玄真县的道观多,广德府里想当道士的都爱往那去。” 李金把视线投向小吏:“玄真县的道士有多少人?” 小吏哭丧着一张脸,他连青水镇里有多少道士都不知道,更别提玄真县! “可能大概一千?” 镇民撇嘴,想在李金面前多表现,便道:“绝对不可能只有一千!光九成宫就有三百道士!” 李金心头一跳:“这么多?可大周朝廷每年发的度牒只有三千个!” 这些度牒并不是说发下去就能终生使用,每隔两年要重新考核的。 小吏擦擦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支支吾吾道:“玄真县山多水多,藏几个人还是很简单的。” 道家嘛,都讲究道法自然,无为而治。 乡民和乡老都爱修道,对某些事情看的就不那么重。 例如统计人口,多一个少一个的,没关系。 例如征税,多一点少一点没关系。 整个玄真县的氛围,导致乡村基层的数据统计极其失真,呈现到县城级别,数据误差进一步扩大。 就算是李少言知道县里道士多,但登记在册的数目,却不足实际数目的一半,这就导致他对道士力量的估计不足,对此没有足够的警惕心。 李金眉头紧皱,不知道为何,他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龙武大将军推测顾南夕只要几百人,除非这几百人是天兵天将,否则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拿下玄真县! 李金的理智是这么想的,但作为书院大比的亲历者,云国公多智近妖的形象深深地烙印在他心里。 李金拿出十两银子给掌柜,在离开前,扭头,鬼使神差地问道:“玄真县李道士们的联系多吗?” 镇民和小吏对视一眼,犹犹豫豫道:“应该不多吧。” 李金抿唇,临走前,扫一眼酒馆,发现原来两桌客人,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将军,您是担心玄真县里的道士为云国公所用?” 护卫轻声问道。 刚从酒馆出来,被冷风一呛,李金咳嗽了几声:“嗯。” “大人多虑了,就算道士多又怎么样?他们分散在玄真县各个山头。且不说云国公如何说服他们,光一个又一个的山头跑过去,得费多长时间?等云国公串联好,我们早就到玄真县了!” “是啊,李少将军还在玄真县坐镇呢!您不是说,少将军进步极大,调兵遣将有大将军之风,尤其擅长守城?” 别的不说,被鞑子摁着打那些年,大周武将守城的本事远大于进攻的本事。 武将们甚至被打出经验,总结出一本《守城录》。 李金想到李少言,悬着的心算是安稳几分。 自从被云国公暴打一番,又被云国公带人闹上门,李少言被当众鞭打后,他就奋发图强,最终练出一手神箭术! 而在云国公赴云州上升,立下战功后,李少言更是头悬梁,锥刺股,学习兵法。 想到这里,李金深吸一口气,心中多出几分信心,去掉几分忐忑。 李金拢拢衣袍,随意问道:“那两桌客人是何时走的?” “没注意,您坐下没多久,他们就走了。” 李金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只要等到明日天亮,再渡河,玄真县就稳了。 李金不信,这么多人守玄真县,会守不住! 当晚,月明星稀,几道人影嗖嗖度过锁链桥。 “别老板着个脸,月色之下,忒渗人。” “干你的活!” “幸好大人有先见之明,派我们到青水镇守着。果然,就有援兵来了。也不知是哪个道友,嘴巴这么欠!明明都告诉大家伙,事关重大,要保密!” 苍老的女声:“咱们是出道,又不是出家,讲究什么六根清净。谁没家人?想来云国公也是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派我们来。” “唉,能拖一时是一时。” 两人没再说话,哼哧哼哧干着活。 青水河奔腾叫啸,如瀑布悬空,砰然万里。 连日的低温天气,都没能冻住河面。 站在河岸两侧,望着奔涌的河水,心中不禁燃起对大自然的敬畏。 不过,比起敬畏,李金更多的是愤怒和崩溃。 “我去你姥姥的,谁干的?!谁把锁链桥给断了?!” 如狮吼一般的咆哮,在浪波涛套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李金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知道,他就知道!自己这几日的第六感肯定是有原由的! 这锁链桥好端端存在这么多年,突然就断了,肯定是人为的。 至于原因,那肯定是不想自己带兵去玄真县! 李金眼前一黑,玄真县危了! 683.第682章 风雨欲来 第682章 风雨欲来 在李金派人修桥的时候,做完事情的几个人如山间猴子一般,爬山涉水,一心想把这个重要消息传给云国公。 刚刚攻占县城的顾南夕,第一时间则向河中府李明德去信。 这场攻城战结束的很快,县城里面还有不少物资可用,但人确实是不足了。 李傲天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攻占玄真县后,没有任何动作,他一定会努力把战线前推到玄真县。 顾南夕望着窗外白雪,长舒一口气,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是李傲天亲自来,还是派其他人来。 “报!有道长急信,李金率三千人已到青水镇。道长们毁坏锁链桥,暂时拖住了他们!” 顾南夕听到消息后,没什么感觉,毕竟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只是派人加强玄真县的防守。 但县城内,却人心惶惶。 在普通民众看来,先是疯狂的攻城,然后县城起火,没过一两日,那威风凛凛的小将军就失去踪影,县城的主人则换成一位大人物。 听说那位大人物是云国公。 这个消息在县城的百姓看来,就好像是在告诉他们官家亲自来了一样,特别的不真实。 “老天爷真是不给活路,天气一日赛一日里的寒冷。出去走一圈,脚趾头都要冻掉了!” “我看见县里多了好些道长,莫非是来驱鬼的?也对,肯定死了不少人吧。” 气氛安静了一瞬,紧接着是低声的咒骂:“贼老天!” 他们不敢骂大周朝廷,也不敢骂云国公,更是不敢说打仗死人的事,只能把罪恶的源头定为老天。 至于县城里的豪门富户,想法就多了。 听说云国公成立了控鹤府,专收长得俊俏的少年郎,再一联想云国公的岁数,都说四十岁的女人如狼似虎,想必这些少年郎就是云国公的后宫吧。 于是不少人家把自家适龄的儿郎们收拾一番后,便送去县衙。 至于家里没合适人选的,则把温室里种出的小菜,天天往县衙送。 在这样严寒的天气里,想要种出蔬菜,温室每天消耗的炭火难以估计。 对此,顾南夕照单全收。 少年郎们被打发到魏无双那里,能干多少活就干多少活。 至于蔬菜,顾南夕只吃了一盘子,剩下的则给伤病兵营,让伤兵们补充维生素。 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让伤员们感动的鼻涕横流。这可是比金子还贵的蔬菜呀! 一个个在心里暗暗发誓,这条烂命就送给云国公了。 与此同时,新郑县里的元娘也收到消息:“谢蕴章率数万大军朝新郑县来了!来!” 很显然,谢蕴章的目标就是夺回河南郡! 元娘用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她这几天有点着凉了,头疼,流鼻涕,昏昏沉沉的。 骤然一听到这个消息,她的脑瓜子还有点转不过弯。 杨澜满眼忧虑:“这个怎么办?我们打不赢的!” 云州士兵的加入让杨澜亲眼见识到正规军和农民兵的差距。 哪怕谢蕴章手底下的兵比不上云州士兵,但那也绝对不是他们这群泥腿子能比的! 屋子里的火烧得很旺。 杨澜的额头上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一想到自己要和几万正规军开打,头皮就发麻,浑身都在叫嚣着快逃! 梅棠眼眶乌青,整个人有气无力地靠在椅子上,身体上还盖着小被子,像是被榨干了一般。 他时不时地伸手去拿炸麻吃,缓解胀痛的神经:“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写信给李明德,他一定会派人来的。粮食我们会有的,武器我们会有的,士兵我们也会有的!” 杨澜心里发苦,但也说不出什么来。 他还想起那天晚上,云国公问自己:“富贵险中求,你做好经历危险的准备了吗?” 当时自己秉着报恩的心态,以及被权势迷的眼,把胸脯拍的砰砰响。 却没想到,危险是真危险,相当于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杨澜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但事情已经做到这个地步,要杨澜放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杨澜只能硬着头皮上,希望李明德派来的人赶紧到! “哈秋!”胥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是谁在背地里骂我?” 黄老三没搭理他,呼哧呼哧喘着气,他的双腿跟灌了铅似的,沉重不已。 队伍里其他成员的状态也一样。 冬日行军本就困难,还带一堆堆的铁疙瘩。 遇上个小山坡,人都上去了,还得费力拉铁疙瘩,速度耽搁的不止一星半点。 就连黄家最忠心的护卫长都要要抓狂了,忍不住建议:“三少爷,要不咱们先走一步?留下其他人看拉这些铁疙瘩?” 黄老三撇他一眼,沉默地摇摇头。 护卫长低头叹气,钱难挣,屎难吃,要不是黄家开价开得太高,这破工作,谁爱干谁干! 这一行人一共有二千多人,再往前走二十来里,队伍将一分为二。 胥带人去河南郡,黄老三带人去玄真县。 因为刚刚,来自河中府的三百来人追上黄老三,告诉他们,云国公已经拿下玄真县,让他们分一小部分物资送到玄真县,主要是分铁疙瘩。 至于其他的物资,会从安吴县征调。 漫长的队伍在雪原上走过时,仿佛一条长河,因此想要不引人注意是很难的。 即便是在自家地盘上,黄老三还是谨慎地派出斥候小心探查,一旦听说前方有异常痕迹,立刻便会偃旗息鼓,停住脚步。 这样做是很消耗时间的,胥甚至怀疑,黄老三不是故意这样做,想要消极怠工。 现实证明,谨慎点有好处。 路上没遇到敌人,却遇到好几波山贼。黄老三便让人顺手清理了一遍。 把山贼头头全杀掉,带上剩下的俘虏一起出发。 黄老三想的是,云国公肯定缺人手,这些俘虏哪怕去挖壕沟,当民夫也能缓解人手紧缺的压力。 “黄老三,你中邪了?变化这么大?”胥心中生起一股急迫感。 黄老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干了?岂不是会在云国公面前出尽风头? 黄老三面无表情,他在云州干的活,比谁都多!能不长进么?! 他只想把任务完成得更好一点,好让云国公稍微重用一下他。 他实在受够了搬砖的日子! 684.第683章 陌生来客 第683章 陌生来客 草原上,一队骑兵如风一般驰骋。 被惊动的草原部落,从帐篷里探出头来,瞧见那面张扬的旗帜,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敬畏和羡慕。 天气依旧寒冷,但得益于连着出了多日的太阳,河水较浅的地方,冰面变薄。 顾十三没有选择从冰面上走,而是绕远,选择没有冰面的地方,蹚水过河。 河水冷极了,冰冷的水像一把刀,浮在水中的冰块像另一把刀,一不小心就会将人戳得遍体鳞伤,鲜血直流,但他们都不在意。 所有人的心里都火辣辣的,如同有烈火在燃烧。 他们要回家了! 自从云州大战后,他们就一直奉命守在西夏边界,用拳头打碎那些觊觎的目光。 现在,他们终于收到来自云州的调令,他们可以回云州了! 云州还好吗?大战后,那些故人还在吗? 他们的家园是否被战火烧得残破不堪? 尽管偶尔可以从永州的商队那里,买上几份《云州周报》,再从商人嘴里得知云州的现状,但他们没有亲眼看一看云州,怎么能放得下心来? 怀揣着忐忑不安,顾家军愣是缩短了归来时间。 当他们出现在抚冥镇城外时,城里城外的人都惊呆了。 “是顾家军回来了!”百姓们惊呼。 顾家军们望着修好的城墙,以及城外的烈士陵园,眨眨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 抚冥镇变样了! “我的乖乖,这是云州?!” “我听商人说云州变化特别大,我还以为他们是在夸张!没想到,变化比他们说的还要大!” “哈哈哈,云州,我胡老三又回来了!” 得到消息的王不喜和顾海,立即放下手中事物,出城迎接。 “顾十三!” “顾将军!王大人!” 三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辛苦了!”王不喜看着顾十三好像老了十多岁的脸,心里不免生出一丝内疚。 三人回到官衙细聊,其他官吏们则负责安排顾家军。 大半年来,抚冥镇的基础建设和城市条例都有很多变化,需要有人带着顾家军们重新熟悉云州。 顾十三望着热闹非凡又井然有序的抚冥镇,感到又陌生又熟悉。 顾海拍了拍顾十三的肩膀,笑道:“给你放几天假,你住上个三五天就会习惯了。” “行!” 王不喜派人去美食一条街买些吃食回来:“你以前最爱吃的王老婆烧饼,在美食街开了一家,多了好些个口味,待会儿你都尝尝。” “好!” 三人坐上火炕,炕尾温着一壶果子酒,炕桌上摆着果干,闷羊肉等等。 都是熟人,三人没客气,端起酒杯,碰杯。 顾十三喝了一口,暖呼呼的,终于有了一点回云州的真实感。 王不喜把现在的情况大概跟顾十三说了一遍:“河南郡,广德府都落入咱们手中。但你也知道,咱们缺人,这才不得不把你调回来。” “我懂。本来也是要申请回来的,今年草原上格外冷,物资补充及其不方便。这两个月,鞑子和西夏都没敢试探,他们境内受灾也很严重。” 王不喜点头:“过几日,我要再派一批兵去广德府,你是打算留守云州还是南下?” 顾十三想都不想道:“南下!大人在哪,我们就在哪。” “行。你去的话更好,到时候多带些东西。” …… 京都,天气寒冷,百姓们就愿意喝一口热乎的。 因而坊里头,卖馄饨的,卖蒸饼的,卖馎饨的食肆生意格外红火,甚至排起长队。 馎饦食肆里,掌柜看见难得的红火景象,乐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他的视线扫过最里那张桌子时,眉头皱了皱。 那张桌子坐了两个异族人,点了两碗馎饦,却坐了好一会儿了,别的桌都换了两拨人,他们却还坐在那里。 掌柜瞅一眼排着的长队,虽然赶客不太好,但他还是走了过去。 “客官,您还需要再点点什么吗?” 申车皱眉,操着一口不太熟练的大周话,粗声粗气道:“不点。不让我们坐这里?!” 掌柜叹气,腹诽这群异族人不懂礼节,他们如此直白地问出来,叫自己如何回答? 申车身旁的姜汤文瞥一眼掌柜,从腰包里掏出一百文:“我们在等同伴,钱给你。” 掌柜收了钱,便不再说什么了。 申车嘀嘀咕咕:“大周人就只认钱。若是在咱们西夏,我们想坐多久就坐多久。” “小点声。”姜汤文横一眼申车,申车紧紧闭上嘴。 西夏和大周的关系比较复杂,虽然西夏是大周的附属国,但实际上,西夏主早有反叛之心,大周朝廷也知道西夏有反叛之心。 历史上来看,西夏也多次反叛过,只不过是被镇压了。 申车被训斥,不敢再乱说话,便把视线落在厨房里的厨子身上。 那厨子长得瘦瘦小小,一双手却又巧又快,转眼间揪出无数叶子形面片。 这些面片被丢进热气翻腾的大锅里,没多一会儿就熟透了飘到最上层,被人用一只竹抓篱捞起,倒入碗中。 再倒入汤底,一碗馎饦就好了。 想到刚才吃过的馎饦,申车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实在是太美味了。 嘴馋的同时,他的眼神流露出贪婪。 不愧是地大物博的大周,同样是遭灾,西夏饿死不少人,大周却连普通百姓都能吃得起白面馎饦。 真是叫人嫉妒啊。 “老大!”三四名异族人气喘吁吁地进店,来到姜汤文面前。 “如何?” “我们打探过了,大周朝廷从上到下,都跟那人的关系不好!听说他们在河南郡和广德府都打起来了!” 姜汤文眸光闪闪。 顾家军把边界把守得严严实实,他们根本找不到从草原南下的机会,只好绕道吐蕃,绕了一大圈,了两个月,才走到京都! 路上虽然听闻了许多关于那人的事,却不敢保证真假。 故而,他们一来京都,就把人手塞出去,四处打探消息。 姜汤文嘴角翘起,不和?不和才好,大大的好! 这才是他们要寻找的机会! “跟那人最不和的人是谁?” 685.第684章 全十 第684章 全十 “民间都传,佟太师最看不惯那人,当初鞑子南下,那人主战,佟太师是坚定的主和派。” 回话的人脸上露出迟疑之色,但还是把自己打探出来的情况说出来。 姜汤文扫他一眼:“你似乎有不同的看法?” 回话之人看了看姜汤文,鼻尖是美食的香气,再想到他一路探察时京都百姓是何等的富裕,西夏跟京都相比,就好像是偏远的山村,打秋风的穷亲戚。 西夏王一直想要改变现状,却困难重重,始终没有办法。 前些年,鞑子盘踞草原,无论对大周还是西夏,都时不时伸出獠牙。 至于现在,占据草原的又成了顾南夕,她虽没有鞑子残暴,但实力比鞑子更强。 难道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他们羌人要一直被这些人压的抬不起头来? 回话之人眼神里闪过挣扎之色,不行!他也想要让自己的家人过得和京都贵族一般! “老大,我觉得朝堂上最看不顺眼的人的,应该是大周皇帝!” 申车猛地瞪大眼睛,随即噗嗤笑出声来:“怎么可能?虽然大周和那人势同水火,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在以前,大周皇帝和那人情同姐弟!别看他们现在打的凶,大周八十万大军只出动了一小部分呢!” 申车连连摇头:“如果他们真的想鱼死网破,那人怎么不调回还在西夏边界的顾家军?大周皇帝怎么不征调长江以南的军队?” 申车小声嘀嘀咕咕,如果早把顾家军调走,他们也不需要绕这么远的路,走这么长时间。 顾家军跟杀神似的,无论是西夏羌人,还是逃到西夏的鞑子,一旦敢冒头,迎接他们的就是顾家军的暴击。 回话的人不服气,但碍于申车级别比他高,只好低下头,抿唇不说话。 姜汤文的表情很平静,让人看不出来他信不信这个推测,他拿出铜钱,放在桌子上,便带人离开。 虽然他们说的是羌语,但京都数百万之众,保不齐哪一个就懂羌语。 他们谈论的事,毕竟事关重大,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得太深入。 姜汤文出来的时候,天上刚好飘起白雪。 雪落在行人的头顶,肩上,却挡不住他们神色匆匆的脚步。 “老大,我们现在去哪?” “福全茶楼。” 京都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虽然换了主人,但主子姓李。 姜汤文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京都。 京都有三城,分为宫城,内城,外城三城,一城套一城,宫城位于最核心的位置,园林环绕,依山傍水。 他们沿着汴河走,河岸上靠着数艘多桅大船,老板正坐在麻袋上,指挥伙计们卸货。 在街口沿途的商铺开门迎客,有酒馆,包子铺,还有卖纸人纸马的铺子,汴河上还停靠着许多客货混装的大船,船上站着形形色色的人。 再往前走三四里,他们就看到京都最繁华的虹桥。 这桥没有柱子,皆以巨木虚架,宛如飞虹。 姜汤文等人走上桥,站在桥上就能看到两边稠密的店铺,周围是来来往往叫卖的小贩,骑马过桥的公子,推车赶路的老汉,南来北往的人犹如大海的水滴,毫不起眼。 如此繁华的景象,叫人看得目不暇接,心生向往,向往到恨不得占为己有。 姜汤文等人继续往前走,便看到一根盘根错节的老树柳树下,有一个竹席搭起来的小铺子,上面写着神课,看命,决疑。 一个算命的老头坐在铺子里,脚下摆着一盆炭火,百无聊赖地看着来往的行人。 “给我算一卦。”姜汤文坐到老头面前。 老头打起精神,一眨眼便知眼前这些人是外地人:“算什么?先说好,一挂百钱,不要交子。” “为何不要交子?” 交子是周太祖时期就出现的,交子最上方是一个铜钱币的图案。 交子是用褚树皮制作的,为了防止伪造,原材料里混入了丝和其他纤维,同时还精心绘制难以复制的图案。 今年开春,当今官家就把交子改名为钱引,设钱引务专门管理一切事宜。 算命老头没说原因,只坚持表示只收铜钱银子,不要交子。 姜汤文没有强求,而是数出一百文拍在桌子上:“算我是否能心想事成。” “哪方面?” “前途。” 算命老头拿出龟壳,摇了摇,看着桌子前的卦象,眉毛一挑,沉思片刻,斟酌好措辞,这才谨慎道。 “成是能成,但成的过程恐怕和你想的不大一样。” 姜汤文勾勾嘴角,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他起身:“希望一切如你所言。待我心想事成那一日,我就派人来京都接你。” 算命老头摸摸胡须,望着姜汤文一行人远去的背影,轻啧一声。 帝星相争,九州一统。谁才是最闪耀的那颗帝星? 算命老头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火急火燎地收拾行囊。 在算命摊对面的是一家卖纸马纸人的王家铺子,铺子老板跟算命老头做了多年的邻居,见算命老头居然真的收拾起来行礼,便打趣道。 “全十,刚才那位郎君说的是,等心想事成后再来接你,你怎么现在就收拾起东西?” 隔壁铺子的老板笑嘻嘻道:“莫不是见那位郎君不好惹,你打算先跑路?” 都是多年的邻居,被两人打趣,算命老头也不生气:“哎呀呀,谁让我的贵人不来呢?山不就我,只好我去就山。” 王家铺子老板大笑:“全十,你都多大岁数了?莫非还想学那姜子牙,钓个西伯侯?” 《云州周报》小说板块最新连载《封神演义》,叫人看得拍案惊奇。哪怕官衙明面上不许售卖《云州周报》,私底下,连官吏都偷偷摸摸看《封神演义》。 全十愁眉苦脸:“学艺不精,直到近日,才看清星象,险些错失良机!” “真的假的?你打算去哪?” “云州。你们若是信我,先关铺子,跟我一道去云州,待尘埃落定之后再回来。” 信是信,但铺子是万万不能关的。 全十没说什么,收拾完东西便走了。 而姜汤文在算完命后,改变主意,带着众人来到佟太师府门口。 686.第685章 合作啊 第685章 合作啊 “合作?” 佟太师挑眉,坐在自己对面的五个人,虽然穿着大周的衣袍,但从他们的五官依稀能分辨出异族的气息。 为首的那名年轻郎君自称姜汤文,来自西夏,奉西夏主李继迁之命,来谈合作。 佟太师嘴角勾起,眼神流露出一丝自嘲,怎么都爱找自己合作? “说来听听,怎么个合作法?” 佟太师嘴上这么说着,眼神却虚虚地落在窗外。 冰裂纹窗棂透出昏黄光晕,檐角铜铃恰好坠下一根冰锥。 碎冰砸在太湖石上的脆响,惊醒了暖阁外那株老梅。 虬枝上凝结的霜簌簌震落,仿佛有人把碎玉撒上琉璃瓦。 姜汤文忍不住皱眉,不过一两秒,便又恢复谦逊的模样。 他毕恭毕敬道:“今年冬季的冰雪不仅在大周肆虐,也给我们西夏造成不小的困扰。我们本想和幽云十六州开边贸,但云国公似乎对我们西夏有意见,不曾接这茬。” “嗯。”佟太师端起茶杯,捻起一块梅糕。 枫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后院里,少了一棵梅树,终究是少了几分冬日的趣味。 申车不满佟太师的冷淡,脸上便带了些不忿。 姜汤文倒是处变不惊,继续道:“听闻云国公双线开战,在河南郡和广德府皆有所获。我们西夏可以略尽绵力。” “略尽绵力?”佟太师嗤笑,似笑非笑地问道,“如何尽力?” 申车满脸通红,佟太师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在散发着浓浓的鄙夷! 姜汤文紧紧攥拳,他闭上眼睛后,又睁开:“顾家军一直在西夏边境,换而言之,我们替大周朝廷吸引了云国公不少的火力。如果我们和云国公达成互不侵扰的友好合作,云国公得以收回顾家军。恐怕对广德府和河南郡,也是个不小的压力吧?” “所以?” 姜汤文皱眉,佟太师的表情平平淡淡,像是一点也没把顾家军放在眼里。 莫非大周朝廷真的有八十万大军,不是虚报的数?所以他才会这么有信心? 姜汤文敛好心神,无论大周朝廷到底有多少底牌,至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没打算把全部兵力全压在河南两郡上,这就是他们的机会! “我们西夏愿配合大周朝廷,两面夹击,让云国公分身乏术。” 佟太师垂下眼眸,恹恹地叹口气。 真是无趣,不同的对手,同样的套路。 打不过,就耍阴招。 “你们想要什么?” 姜汤文深吸一口气:“云州。” 佟太师笑了,眼神冰冷:“你们胃口可不小。” 只说了一个云州,那云州以北的草原和幽云十六州是不是也归他们? 挺敢张口,比汗王胆子大多了。 第一次谈合作,就敢提这么大的要求,胆儿挺肥。 姜汤文却道:“不止我们,还有吐蕃。” “哦?吐蕃也要出面?” 佟太师终于正眼瞧姜汤文。 687.第686章 面圣 第686章 面圣 有钱能使鬼推磨。 有钱也能让姜汤文见到养病的李阁老。 李阁老头发白,瘦削如鹤,但目光如电,射人不敢仰视。 不知为何,姜汤文一见到李阁老就知道,李阁老和佟太师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电光火石间,姜汤文改变直接道明来意的想法,而是告诉李阁老自己是西夏来使,想要面圣。 李阁老深深地看了一眼姜汤文,然后垂下眼眸,端茶送客。 姜汤文等人留一些见面礼后,便出了阁老府。 “老大,你刚才为何不直接跟他道明来意?”申车心疼送出去的见面礼。 那可是一箱子宝石,贼贵! 按照计划,这箱子宝石是用来贿赂李阁老的定金。 可是却被姜汤文当成见面礼送出去了。 姜汤文小声道:“世人都传李阁老两袖清风,刚正不阿。他如此爱好名声,如果我们道明来意,他肯定不能同意。” 申车傻眼:“那我们岂不是白来一趟?” 姜汤文勾起嘴角:“怎么会白来呢?他不也没明着拒绝吗?且耐心等等,若我们能成功面圣,那就是说明李阁老愿意和我们合作。” 姜汤文没有说,如果不能成功面圣会是什么样的一个结果,因为他觉得李阁老肯定会同意的。 果不其然,没出五日,就有宦官来通知他们准备面圣,并且教授了他们面圣的礼仪。 在金钱的诱惑下,宦官还告诉了他们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李阁老在朝会上提起西夏派使来访的事,想要定下面圣的时间,却遭到佟太师的驳斥。 佟太师说并没有收到西夏方面的官方奏请,所以不能肯定姜汤文等人西夏使者的身份。 两方人马好一顿争吵,最终还是大周皇帝拍板,私底下召见姜汤文等人,不走官方正常流程。 姜汤文送走宦官,心里对大周朝堂的阵营有了清晰的认知。 佟太师并没有他表面上表现的那样反对云国公。 李阁老也没有坊间传言的那般公正无私,但他是针对云国公,还是因为钱,还需要进一步的观察。 大周皇宫比姜汤文想象中的还要繁华,一草一木都散发着奢靡的气息。 一路上,申车看的眼睛眨都不眨,他以为万统城是最繁华的,最坚固的,最漂亮的城池。 万统城里的皇宫,是神仙才能住的地方。 可它和大周皇宫相比,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年轻皇帝在自己的御书房召见他们。 姜汤文先是一顿吹捧,然后才道明自己的来意。 “呵?和你们,吐蕃合作?”年轻皇帝冰冷淡漠的眼神落在姜汤文身上,像是在看蝼蚁一般。 西夏屡次被大周打败,有什么资格跟大周提合作? 至于吐蕃,确实是个麻烦,但也不是解决不了的麻烦。 让年轻皇帝生气的是,西夏和吐蕃是觉得自己打不过顾南夕呗? 年轻皇帝懒得再听姜汤文不自量力的话语,只觉得自己当初脑子抽了,为什么要因为反对佟太师而同意见他们? 真真是浪费时间! 年轻皇帝挥挥手,想让内侍把姜汤文带出去,就听见殿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报!八百里加急!” …… 新郑县外二十里处,谢蕴章率领中军和一千前军汇合。 谢蕴章长得虽然是一副儒生的模样,治军却十分严格。 每日扎寨时,栅栏要怎么建,壕沟怎么挖,尖刺怎么摆,谢蕴章都会细问。 谢蕴章带着手下们巡视军营,一边观察着弓箭,矛杆是否完好,士兵们是否能适应冬日行军,身体可吃得消? 甚至连营中随地解手都要严查! 营中的士兵不大理解,谢将军何时变得如此龟毛?拉屎在哪拉,不能喝生水,每天都要洗手,细节要求到令人发指。 谢蕴章理直气壮道:“细节决定成败。你们可快满足吧,知道这些细节,是我们费了多大的代价才从云州弄过来的吗?云州士兵天天如此,既然他们能做到,你们也能做到!” 士兵们无话可说,或许是有想说的,但不敢说。 军官们则双眼发亮,耳朵竖得直直的,一双大眼睛像探视灯似的,来回扫视军营。 这可是云国公的治军秘籍!学到了! 巡视完军营,谢蕴章把中高层军官召集到主帐中,安排明天的攻城事宜。 “我们的目标不是一个新郑县,而是整个河南郡!不要一味鲁莽往前冲。根据探子的消息,县城内守军数不过三千人,刨除流民和农夫,真正能战之兵不足一千。你们到时候可得悠着点。” 主帐内的气氛很轻松。 己方兵力几乎是对方的十倍,要人有人,要物资有物资。 拿下新郑县是十拿九稳的事,大家伙儿想的是如何漂亮地拿下它,以及这天降的功劳,该谁去拿? “将军,让我去吧!打头仗还是得拨个头彩,我手下的大部分是老兵,肯定会完成的又快又好!” “将军,这个小小的任务还是让我来吧!有将军坐镇后方,此时正适合让新兵练手。” “你没听见将军说,要留着力气打后面的县城吗?探子说,那女将军就在新郑县内,这么硬的骨头,该我来啃!” “可拉倒吧!你无非是想抢功劳!” 一群军官争着吵着要去捏这个软柿子,甚至动起拳脚。 最后,谢蕴章拍板,让他的副将带头去拿一血。务必从从气势上压垮叛军的心理防线,使其升不起反抗的意志! 与此同时,新郑县城内,元娘也得到了谢蕴章在城外驻扎的情报。 看来,明天就该是一场大战了。 “城墙修好了吗?” 杨澜:“修好了。” “让兄弟们今晚吃好,早点睡,留足精神,明天打一场硬仗。” 杨澜欲言又止。 刚才他去营地里转了一圈,村里的叔祖劝诫他,不要瞻前顾后,不要想着随时投降,只要挺过这场难关,整个葫芦村就站起来了! 理虽然是这个理,但杨澜一想到对面密密麻麻的士兵,心肝就发颤。 “将军,李明德那边派来的人何时到?” 元娘叹口气:“应该快了。” 688.第687章 这就是云州力量 第687章 这就是云州力量 冬日的清晨,寒气袭人,呼出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 元娘,梅棠等人站在城墙上,面色冷峻。 在他们的对面是谢蕴章高坐主将位置,同他们遥遥对峙。 寒风中,旌旗飘飘。 相州士兵人数众多,一眼望去,竟望不到头。 杨澜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将军,咱们真的不出去吗?” 对方兵力数倍于己,足以围城。一旦被被困,便只能作困兽之斗。 熬也会被熬死的。 胥嘻嘻笑道:“杨将军莫怕,有云州大炮在,他们来再多人,也是白费。” 胥微微抬起下巴,邀功道:“你们可不知道,这一路走来,我有多艰辛!云州大炮贼沉,我们还要带着那么多炮弹火药,生怕火药被雨雪弄湿,跟伺候祖宗似的护着它们。” 杨澜不知道云州大炮,火药是何物,只能干巴巴道一句:“郎君辛苦了。” 胥撇嘴,显然不满足这句简单的夸赞。 梅棠倒是细心体贴,丝毫不吝啬夸赞话,末了,还来一句:“若能把谢蕴章打回去,郎君必定居功至伟!到时,我必定会把郎君的贡献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云国公!” 嘿嘿。 嘿嘿嘿。 一想到自己能被云国公的夸赞,说不定能荣升控鹤府第一人,胥的骨头都要飘了,好似踩在云端上。 胥勾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还要故作谦逊道:“非我一己之功。云州军工坊提供的火药炮弹源源不断,李明德掏空火药库,让我带过来。” “嗯嗯,你们都是英雄,是我们坚实的后盾,一想到有你们在,我们便什么都不怕!”梅棠语气真挚,把胥哄得恨不得立刻再去运送一批物资。 两人的谈话让杨澜紧绷的弦略微松下来,然而,下一秒,城墙下响起呜呜的号角声。 他们要进攻了! 副将望着如乌龟一般在城内的叛军,心里满是鄙夷。 但凡有点家族传承的都知道,守城不能死守,必须要进攻,攻中有守,守中有攻,这才是活路。 一味死守,只会拖延时间,使自己陷入绝境。 副将不屑,叛军就是叛军。哪怕云州军官指挥,也不过如此! 毕竟天底下只有一个云国公。 副将大手一挥,先是一人打马来到城下叫阵。 “你们投降吧。实力差距太大,只要你们投降,就能饶你们一命。” 这个年代,人力也是一种资源。 除了对鞑子,大部分时候,打仗都不会杀俘,因为这些俘虏可以去种地,去挖矿,只要有足够的粮食,俘虏的用处大着呢。 元娘嘴笨,不会骂战。 梅棠到是会骂,但他声音太小,就算他扯破喉咙,也只是自己人能听见。 胥当仁不让,探出头去,嚣张道:“别怪你爷爷没给你机会,赶紧回去,否则统统都要留下命来!我们云州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真把我们惹恼了,你们想当俘虏都没机会!” 哟吼,好嚣张的语气! 副将冷笑,他倒是想看看怎么个不给机会法! 尽管副将很生气,但他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 副将先是派出一千人扛着云梯去攻城,这一千人是去试探的。 新郑县的弓箭很厉害。 有时候跟下雨一样,箭支叮叮当当地敲在盾牌上。 有时候顶着盾牌的将士还会被弓弩带走一个两个的。 第一波并没有强攻,遇到阻力后便退了回来。 副将换了第二波上去,这次要好一些,士兵爬城墙爬了一半,被热水烫了下来。 副将连着换了三波,试探出新郑县的守城手段不过如此后,便大手一挥,开始正式攻城。 先是投石机轰隆轰隆来一波,可惜准头差点意思,没把城墙砸坏。 副将没在意,指挥着士兵们带着攻城器械,像潮水一般向新郑县涌去。 “还,还不发射吗?”胥被这场景吓得双腿发软,结结巴巴道。 “等他们再聚拢一些。”元娘舍不得浪费炮弹。 “够,够了吧?再等一会儿,他们就要上城墙了。”胥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准备,发射!” 早就蓄势待发的炮弹手,毫不客气地填入炮弹,点燃引信。 来吧,让你们瞧瞧云州炮兵的实力! 第一发实心弹破空时,哪怕是离战场较远的谢蕴章恍惚听见了夔牛嘶吼。 士兵们被猛然的轰响,震惊在原地。 随即,只见弹丸从天而落,砸碎投石机,余势未消,犁地而过,路上的二十名重甲步兵顷刻化作血泥。 飞溅的碎甲片飞溅到周围的士兵身上,爆出一团团血雾。 有几片嵌进军旗的竿头,旗面犹自招展,随即在一波气浪中,旗杆彻底断裂! 这是什么? 这一刻,交战双方的脑海中都是一片空白。 元娘是见过火药的威力的,她知道云州大炮很厉害,但这厉害程度还是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过了好一会儿,元娘吐出一口长气。 她终于明白云国公为何宁可自己吃糠咽菜,也要把钱投到军工坊。 云州大炮一出,天下何人能与之争锋? 兵力数倍于自己又如何? 有云州大炮在,这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战争。 炮声轰隆隆。 这一轮发射的不再是实心弹,而是在炮弹里塞满碎瓷和铁钉。 漫天铁砂暴雨,中弹之人像刺猬一般。命好的当场死亡,命不好的倒落在地,痛哭哀嚎。 无论是谢蕴章还是副将,甚至全场的相州士兵,在面对这样的轰隆隆时,全都呆若木鸡。 他们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绝望地看着炮弹从天而落,宛若死神的镰刀,一片接一片的收割。 第三轮炮弹使用的是链弹。 旋转的炮弹如判官笔,横扫一切。 投石机,云梯,攻城弩全部拦腰而断。 操控弩机的士兵上半身摔在地上,手指还痉挛地抠着扳机,下半身却被铁链卷上云霄,血雨浇了一地。 “啊!!!” “神罚!这是神罚!” 相州州士兵的士气彻底崩溃了,如此凄惨的死亡方式,让他们想到了十八层炼狱。 谢蕴章闭上眼,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这就是《云州周报》曾经说过的云州大炮吗? 689.第688章 震惊天下 第688章 震惊天下 天边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夕阳余晖只剩一点点霞色。 伴随传令兵匆匆的脚步声,皇宫内的灯光就一片连一片地亮起来,华灯如星雨,美轮美奂。 年轻皇帝端坐龙椅之上,眉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断。 姜汤文一直跪在地上,双膝早已失去了知觉。 年轻皇帝眼神带着不屑,语气平淡,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在他的掌控之中。 姜汤文心中一紧,他看出大周皇帝对顾南夕的忌惮,但他低估了大周皇帝的自信和被西夏的蔑视。 姜汤文暗暗叹口气,西夏和吐蕃谋求的合作,怕是要不成了。 “陛,陛下!” 传令兵的嘴唇泛白,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汗水仿佛小溪一般顺着额角流淌下来,润湿鬓角的几缕头发,贴在脸颊上面。 他的瞳孔扩散,眼神里满是惊惧。 年轻皇帝皱眉。 站在角落的内侍呵斥道:“注意你的仪态!” 仿佛被内侍尖锐的声音惊醒,传令兵终于想起自己的职责。 他咽了咽口水,跪在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地面,恨不得整个人都趴在地上。 他完全可以想象,当官家得知自己即将说出口的消息后会如何暴怒。 君子一怒,伏尸千里。 他能活着出去吗? 年轻皇帝不耐烦地瞥一眼底下跪着的人影,瞧他的模样,就知道带来的不会是好消息。 内侍:“还不快说?!” 传令兵闭上眼睛,身体瑟瑟发抖:“启禀陛下,谢将军在新郑县一战中,伤亡三千余人。李金将军在玄真县伤亡过半。” 传令兵掏出二人的密折,恭恭敬敬地奉上。 年轻皇帝接过内侍递过来的密折,不明白二人怎么会造成几千人的伤亡,更不明白的是这有什么好写密折的? 密折上的字迹虚浮,经常有停顿,修改之处,可以想见,写奏折的人心绪是何等的不平静。 年轻皇帝眼神定在一行字上,看了许久。 【闪电轰鸣,天崩地裂,近处的将士们化作一团团血雾。待尘埃落定后,地面如遭陨石撞击,四处皆是残臂断腿。】 【凡幸存者无不肝胆俱裂,两股战战。数千将士,丢盔弃甲,四处奔逃。】 【初尝云州大炮之威,数万将士已无再战之心。人人皆言,此乃神兵利器,非凡人之躯所能敌。】 【奏请陛下,退否?】 谢蕴章的密折大篇幅的都在描写战争的残酷血腥,以及士兵都被吓破胆了。 光维持大军不发生溃败,不发生哗变,就已经耗尽谢蕴章的全副心神。 他的密折里虽然在问,是否要撤退。 但无论是他还是年轻皇帝都清楚地知道,就算年轻皇帝要他们继续进攻,这群丧失战斗意志的士兵都是去送菜。 年轻皇帝一脸的茫然,云州大炮? 《云州周报》上曾说过,他们能顺利守住河中府,全是靠的云州大炮。 但朝廷百官都认为,云州大炮只不过是顾南夕故意推出来的一个借口,目的是为了打击大周朝廷的士气。 工部尚书也说过,想要把火药用于武器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威力小,不可控。 难道云州大炮是真的? 年轻皇帝嗤笑,他更愿意相信是谢蕴章低估了新郑县守将,吃了败仗,故而找理由。 他把谢蕴章的奏折放到一边,翻开李傲天的密折。 李傲天的密折两部分,一部分是他写的,一部分是李金写的。 年轻皇帝先看的是李傲天写的,就一句话【建议退守绥宁县和建平县。】 年轻皇帝的神色凝重起来。 李傲天从来不是一个胆怯懦弱的人,他有勇有谋。 在顾南夕横空出世之前,李傲天是整个大周的武官之首。 在李傲天出发之前,年轻皇帝曾和李傲天密谈过。 李傲天此次出征,首要目标是守住广德府,保证京都安全。 能让李傲天说出这一番话,就证明形势很危急,他没有信心拿回玄真县。 年轻皇帝紧紧抿着唇,面部冷冽的线条更显凌厉。 他接着往下看李金写的内容,他要认真看,仔细看,到底是什么让李傲天做出这样的决定! 【末将率三千余人抵达清平镇,唯一过河的锁链桥被贼子趁夜毁坏,不得不绕道。】 【待行至玄真县县城时,还未整军,便遭炮击。】 剩下的描述基本上和谢蕴章的差不多。 李金比谢文章更惨一点的是,玄真县多山,士兵更聚集,伤亡也就更大。 李金的字迹有多处被水渍晕开的痕迹。 年轻皇帝放下了密折,无力地靠在椅子上,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他仿佛在仰望一座高山,每当他以为要翻越这座高山时,抬头一看,山外还有山。 他的心空落落的,云州大炮啊!这样的神兵,为何偏偏落在顾南夕手里?! 自己才是天子,自己才是口含天宪的那个人! 为何? 为何?! 年轻皇帝心里深处浓浓的不甘,他的视线不自觉的落在姜汤文身上。 姜汤文敏锐地察觉到出大事了,很大很大的事。 大周皇帝久久没有动静,姜汤文按耐不住好奇,微微抬起头来,却和大周皇帝冷冷的视线撞个正着。 姜汤文连忙低下头去,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刚才大周皇帝的眼神太过复杂,蔑视,屈辱,权衡交织在一起。 姜汤文直觉,自己所求的事要成真了。 果然,年轻皇帝屏退众人,独独留下姜汤文。 皇帝清冷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上回响。 “你所求之事,再说一遍。” …… “败了!谢蕴章和李金都败了!” “听说他们全都被云州大炮炸成肉泥!” “《云州周报》上的那个大炮吗?怎么可能?不都说只是个样子货,是为了动摇我们的军心?” 不出七日,云州大炮的传言便成为相州和京都最热烈的话题。 不过,大多数人都是不相信的。 能有多厉害?应该只是比投石机还要厉害那么一点点吧? 然而,一切的质疑和争论在李金带着残部回京都后,就有了定论。 “李将军,我儿呢?怎么不见他的踪影?” 一个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老妇人殷切地看着李金,她的身后是一抱着稚子的年轻妇人,神色紧张又期盼。 病情反复了,看手机很费劲。今天先一更,晚上之前补上二更。 690.第689章 真毒啊 出征前的李金,身姿挺拔,气势刚健似骄阳,意气风发,称得上【神勇双枪将,风流万户侯】。 此刻的李金,在老妇人一家热切的眼神下,尽显狼狈。 他虽然身披重甲,手持铁剑,却惶惶如丧家之犬。 他所率领的三千余人,一大半都是京都大营的士兵。 他们同吃同住同睡多年,关系亲密如兄弟。 李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仿佛吞下蛇胆,苦味在肚子中翻腾。 他想要把这种苦涩吐掉,但又深深地咽了回去。 李金舔舔嘴唇,嗓音干涩,艰难地开口道:“樟哥儿没了。” 老妇人瞳孔猛地放大,身体往后仰,多亏她的儿媳妇在后面撑住她,这才没有摔倒在地。 一阵天旋地转后,老妇人对上李金愧疚的眼神,终于明白自己的樟哥儿回不来了。 老妇人竭力的想要平缓呼吸,可肺部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哽咽的声音在唇齿间徘徊。 她气若游丝,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李金:“我儿的尸首呢?可曾带回来?” 李金感觉自己的肩头上沉甸甸的,摇摇头:“不曾。” 老妇人闭上眼,两行清泪自眼角蔓延到下巴,漫湿衣衫:“可是在战场上掩埋?” 李金沉默许久,他不知该如何告诉老妇人,樟哥儿哥尸骨无存。 “蓝夫人,是我的错。樟哥儿是替我去死的。” 樟哥儿是李金重要的手下。 那日,本该李金率兵前去,但不知怎的,他腹痛难忍,樟哥儿便请缨。 谁曾想,炮弹从天而降,正中砸到樟哥儿。 原本,应该站在那儿的是李金啊。 老妇人伤心欲绝,喉咙像是被钝刀一下下搅动,发出的声音帝哑且破碎,恰似冬日里的枯叶被重重踩碎,满是凄凉。 “李将军,您师从龙武大将军,自幼长在军营中。您如此勇猛神武,为何带不回我儿的尸首?我儿到底如何了?!” 老妇人的声音越发高昂凄厉。 从古至今,汉人对死亡的态度都是崇高的,是讲究落叶归根的。 大周也是如此。 上到皇帝,下到百姓,所有人都相信,人在死后会去另一个世界。 在死后的世界,恶者受惩罚,善者受表彰。 所以皇帝们都喜欢修建陵园,把自己喜爱之物,钱财,器具,甚至心爱的女人,一起塞进去,保证他们在地下的世界不孤独,能继续过生前的好日子。 即便是贫穷的老百姓,死后也要被一张破草席裹身,埋入地底。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要有尸身!当初,大周为推行火葬,是如此艰难! 说句不好听的,除非万不得已,没有人愿意火葬。 能在京都大营当兵的人家,都是中产阶级,如何能接受得了死无全尸?! 众人见李金迟迟不回答,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妙之感。 他们惊惶地在人群中搜索家人的身影。 “李将军,你可知我儿在哪?我儿叫楚泽,曾经被您夸赞过的!” “李将军,我夫君叫武凯!他可是跟着你一道回来了?” …… “李将军,我兄长他,他可有全尸?”少年眼眶红红的,眼神绝望。 他别的不作求,只求兄长留个全尸:“将军,您可否告知我战场在哪?我和家人们去接兄长归家,保证不劳烦将军!” 一句句话语,好似尖锐的刀,毫不留情地扎进李金的胸腔。 李金的每一次呼吸,都刺痛着心脏,提醒着他,当日那如人间炼狱一般的场景。 李金闭上眼睛,坚挺的脊背竟佝偻了几分,他像被戳破的皮球似的,无力道。 “我也找不到他们的尸首。一旦被大炮砸中,不是四分五裂,就是化作一团血雾。” 众人心神剧烈,云州大炮当真恐怖如斯? 少年郎双眼含泪:“当真如此?” “绝无虚言。我身后的一千儿郎皆可作证。” 少年郎不死心道:“我兄长日日苦练,力大如牛,也不能敌?” 李金勾起嘴角苦笑:“人与云州大炮的差距,如砂砾比之高山,如水滴比之汪洋,如凡人比之神仙。如何能敌?” 众人惶惶然,伤心悲愤之余,不知是谁,轻声问道。 “若云国公南下,京都巍峨的城墙可否挡住云州大炮?” 李金抱住头,他知道自己的军旅生涯完了。 哪怕官家不致罪于他,他也知道自己再也提不起勇气上战场。 他所学的一切,如何排列军阵,如何进攻防守,在云州大炮在战场上大显神威的那一刻起,就被一场大火,燃烧殆尽。 李金不知该如何遏制云州大炮,不知在那样猛烈的炮火下该采取何种应对。 更可怕的是,他在惧怕云州大炮! 李金沉默地走出人群,他要向陛下,向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汇报战况。 坊间,提到云州大炮的那期《云州周报》,重新被翻了出来,不少人高价购买。 “我大侄子回来后,哭着喊着不肯去京都大营。”说话之人眼神里流露出不落忍。 “当初,我姐夫了好些钱,走通许多关系才把他塞进去。结果只是去打了一场仗,我大侄子就被大炮吓惨了。” 他的友人叹息连连:“你姐夫同意了?” “同意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他宁可上吊,也不肯去大营。还能怎么办?” 友人劝慰道:“这已经很好了。我最近听闻,不少回来的士兵,日日梦魇,不少人状若癫狂。” 邻桌的茶客心有戚戚然:“疯了也不奇怪。可怜那些好儿郎,身死他乡,叫家人们肝肠寸断。唉,柳家小郎君准备北上,去找他兄长的尸身。” 另一桌貌似行商打扮的客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道:“你若是认识那位柳家小郎君,还是劝他不要去了,白费功夫不说,怕是会被吓到。” “此话何解?” “唉,我有一朋友,刚从广德府那边回来。听闻,玄真县县城前的土猩红一片,全是战死士卒的血肉所化,扣都扣不下来了。” 听完描述后,茶楼一片死寂。 良久后,才有人抽着冷气道:“云州大炮太毒了,有伤天和啊!”(本章完) 691.第690章 被摆了! “真是太毒了!” 有一千多人的现身说法,就算三岁小孩也都知道云州大炮的厉害。 姜汤文和申车坐在福全茶楼大厅,耳边全都是各种关于云州大炮的谈论。 “血肉之躯去对抗云州大炮,无异于痴人说梦。叛军有此神器相助,必定会势如破竹。只是此举有伤天和,非堂堂正道。” 说话的人身穿士子长袍,如春日清风般清正。 若是有学子在此,定能认出来说话之人正是清流砥柱之一韦孝之。 他身旁的同伴神色凝重:“若苏大郎能留在那人身边,加以规劝,即便有云州大炮,也不会让云州大炮造下如此多的杀孽。” 苏玄明在清流中的名声很好。 清流们对顾南夕在战场上使用云州大炮一事很有意见,认为这样做有违古训,不循周礼,更可怕的是云州大炮的杀伤力巨大,完全不给人投降的机会。 所以他们连云国公都不叫了,直接叫叛贼。 曾经很崇拜云国公顾南夕的京都百姓们,更是多了七八分畏惧。 在他们的眼里,以前的云国公人性多于神性,现在的云国公几乎就是神了。 像神一样站在高处,蔑视着他们,碾死他们,就像碾死蝼蚁一般。 有人偷偷地抹眼泪,满心仓惶:“如果云国公来了京都,还会像从前那般爱怜我们吗?” 有这样的神兵在,攻占广德府易如反掌。 韦孝之神色黯然:“届时必定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听到韦孝之这话,大堂帘卷后面,突然响起女子抽抽噎噎的哭泣声。 这些帘卷后面是一个个小隔间,一般是用于接待女眷。 随即,小隔间里传来另一名女子的劝慰:“你家夫君肯定会没事的,他可是龙武大将军的亲卫呀。” “呜呜……炮弹不长眼,万一砸中主帐,该如何是好?” 小隔间里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女子抽抽噎噎的声音好像一根根细丝,缠绕着韦孝之,让他喘不上气来。 韦孝之忽地站起身。 好友握住他的手腕:“你做什么去?” “做我该做的。” 好友叹了一口气,也站起身:“等我结完账,同去。” 两人走了。 福全茶楼内的气氛还是很低迷。 如果说他们以前认为京都固若金汤,现在他们可再也不敢这么想了。 有云州大炮在,再坚硬的城墙也会被粉碎。 申车扫一眼茶楼大厅,这些茶客们脸上全是悲戚和仓皇,如同待宰的羔羊,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姜汤文见打探不出更多的消息,便带着申车等人走出茶楼。 街道上,人潮涌动,阳光普洒在绿瓦红墙之间,突兀横出的飞檐,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车水马龙。 看上去和往常一般热闹繁华,只不过,行人脸上多了一些茫然和无措。 申车突然觉得大周百姓和他们西夏百姓差不多:“老大,我们还打吗?” 姜汤文双手拢在衣袖里。 京都虽然比万统城要暖和,但冷冽的冬风吹到脸上依旧如刀子一般。 姜汤文一步一步的走着,回想着自己和大周皇帝的应对。 “打。” 申车的眼神飘忽,脸上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但她有云州大炮啊。” 姜汤文的脚步一顿,随即淡定自若道:“再厉害的猎人,再厉害的弓箭,也害怕草原上的狼群。我们不是孤军作战。” 申车欲言又止。 他是很羡慕京都,也很想要云州,但他更想留住一条命,享受这一切。 “大周皇帝靠谱吗?他们不总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姜汤文:“没事。顾南夕太强大了,强大到大周皇帝再也容不下她,我们也容不下她。” …… 朝堂上,文武百官分立两侧。 工部尚书跪在镇中央,双手不停地颤抖着,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年轻皇帝像看死人一样看着工部尚书,双眼如同寒潭一般,看不到底。 李阁老一边咔咔咳嗽,一边恨铁不成钢道:“你啊你!当初你是怎么说的?是你说火药只能用于做烟,不可能做成火器。云州大炮是怎么回事?” 工部尚书好冤。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内心的恐惧如同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自从得知云州大炮涉及到火药后,他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新任兵部尚书看向工部尚书的眼神就像要杀人。 若非工部尚书那么信誓旦旦,他们怎么会吃云州大炮,这么大个亏! 工部尚书的身后跪着两位工部侍郎。 他们三人都如筛糠。 工部尚书觉得自己可冤了! 他虽然身为工部之首,官列正二品,主要负责大周工程建设和各种工艺制造,以及处理工部的各项事务。 但涉及业务这么多,他不可能样样都精通。 至于火药不能做成火器一事,也是底下人说的,他总不能上几十年,亲自去试一试吧? 察觉到皇帝和同僚们的眼神,工部尚书,把辩解的话咽了下去。 他说再多的理由,在官家看来都不过是托词,事情没办好就得挨打。 工部尚书绝望地闭上眼睛,认罪:“是臣御下不严,错失国之重器。请陛下责罚!” 兵部尚书跳脚:“一句御下不严,就想推脱掉罪过,你想得到美。你是傻子不成?当初,叛贼顾南夕敬上火铳,你就应该看出来火铳的潜力!” “结果你怎么做的?你眼盲心瞎,这么大个神器放在你面前,你都不知道珍惜,你脑子是进水了吗?” “如果当时你知道火铳的厉害,集大周工匠之力势必会比顾南夕更早地研发出云州大炮!” “你就是我们整个大周的罪人!你的祖先见你纯笨如猪,怕是连棺材板都盖不住。我若是你,早就无言苟活,早早抹了脖子,去底下向祖宗们请罪。” 兵部尚书唾沫星子喷得满殿都是。 年轻皇帝,原本听着还挺解气,可是越听脸色就越难看。 “咳咳,可以了。”有相好的官员扯扯兵部尚书的衣袖,暗示他见好就收。 兵部尚书不肯,觉得自己被工兵工部尚书这个傻逼坑惨了。 万一顾南夕真打过来,还不是自己这个兵部尚书抗雷? “宣大人,当初火铳是献给陛下的,陛下还把玩过。”有官员见年轻皇帝的脸色跟便秘似的,急忙提醒道。 哈?!(本章完) 692.第691章 哦吼,跑了 夭寿啦! 原以为是喷喷扯后腿的同事,没想到骂到顶头上司头上了。 刚才自己说什么来着? 哦吼。 骂他祖宗十八代的棺材板要盖不住了,祖宗也要被他蠢的气活过来。 兵部尚书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心里一片哇凉,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项上人头,还在否? 兵部尚书一寸一寸地抬起头,对上年轻皇帝死亡般的视线,挤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绞尽脑汁想要圆回来。 “呃……” 完犊子,完全找不到理由和借口好吗? 兵部尚书额头上冒出一粒又一粒的汗珠,支支吾吾道:“此事与陛下无关。全是底下人不尽心的缘故,没告诉陛下火铳的不俗之处。” 年轻皇帝死亡脸。 同僚小声道:“叛贼顾南夕曾经把火铳作为给陛下的贺礼。” 同僚强调:“唯一贺礼。” 当时年轻的皇帝和顾南夕,虽然有点小摩擦,但关系还是很好的,姐姐长,弟弟短。 顾南夕去云州后第一次送贺礼就是送上来火铳,只有一个火铳。 满朝廷全都知道这件事,为此还在私底下嘲笑顾南夕,太小气,抠抠搜搜,上不得台面。 佟太师暗地里叹口气,当时顾南夕的书信上是怎么说的来着? 【此物能掀起战争变革,虽有瑕疵,但前途不可限量,威力惊人……】 顾南夕一片赤诚,说的是实话,奈何当时没有人信啊。 大家都觉得就凭这玩意儿能厉害到哪里去?肯定是顾南夕舍不得钱,故意瞎掰胡,以此抬高身价。 兵部尚书无语。 若早知道自己能登上兵部尚书之位,当年就不做宅男了,同僚们邀请自己去喝酒,自己为啥要拒绝呀?! 这么大的八卦,居然都不知道! 既然是云国公送来的贺仪,肯定会送到官家手上,碍于各种情面,官家肯定会摸一摸。 自己说的话,就相当于说官家有眼无珠,不识货! 兵部尚书感觉自己屁股凉飕飕的,刚升的官估计要坐不稳了。 兵部尚书可怜巴巴地说瞎话:“君子不利于危墙之下。火铳这种新鲜事物如何能保障安全?官家心存疑虑,也是很正常的。” 说完,兵部尚书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他妈不就是说年轻皇帝胆子小吗? 算了,毁灭吧,这官不当也罢。 兵部尚书是真不知道该怎么为年轻皇帝开脱了。 他是真的很想问一下官家,你的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一把天胡牌怎么能打成这样? 当初云国公多信任你啊,鞑子南下,她二话不说带着三百来人,奔袭千里。 云州七镇穷得要尿血,你不给钱也就算了,云国公好不容易发展起来,你倒是说点好听话,提供点情绪价值啊! 官家倒好,几次三番,各种挑衅。 但你想要搞事,好歹把云州摸清楚啊!云国公都把火铳这样的大杀器怼你脸前了,结果你愣是装看不见。 老天爷喂饭吃,官家他是死活不肯张嘴。 现在好了,老天爷不要他了,宠她闺女去了。 兵部尚书呆立在一旁,装木头人。 官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总不能一直不说话吧? 官家好像傻了似的,只会坐在上头,阴测测地看着众人,看得众人心里直发毛。 不少官员腹诽,官家瞅自己的眼神,就好像在说【你们这群渣渣,对得起我吗?】。凭心而论,他们领了俸禄,是没有呕心沥血,但职责内的事他们都是好好办完的。 愿意不领工资白干活,忠心耿耿的那一位,不是被官家自己逼反的吗? 老铁,前车之鉴啊! “呼噜,呼噜……” 众人寻声望去,发现李阁老竟然站着睡着了! 文武百官的神色复杂,李阁老总是能在最恰当的时候打瞌睡,在下佩服! 见李阁老如此,更没有官员敢冒头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年轻皇帝身上的郁气愈发浓厚,几乎要滴出水来。 唉…… 佟太师揉揉脑袋,隐隐有些羡慕先帝死的早,不用处理这些罗乱事。 果然,被留下的那一个,才是最痛苦的。 “行了。我们先谈论第一件事,要不要去议和?” 众人打了个激灵,耳朵竖起来。 议和? 这件事,大家熟悉啊!做了好多年了呢,也就这几年,手艺生疏了。 “议和!” “臣附议!” 全票通过。 佟太师瞥一眼年轻管家,他的神色很不好看,但并没有开口反对。 佟太师勾起嘴角,带着一丝苦涩,官家还是很识时务的。 佟太师:“怎么个议和法,大家回去后仔细想想,写个章程,明天大朝会的时候再讨论。第二件事,关于云州大炮,咱们能不能仿制?” 关于这一点,工部尚书还算有发言权。 他摇摇头:“前几日,我就去找了工匠,根据他们的推测,云州的火药配方和我们的配方并不是同一个。当出献上火铳的时候,只配了一发子弹。” 这发子弹自然是被浪费掉了,因为内侍要检查火铳是否安全。 有人提议:“要不派探子去云州?” 既然研发不出来,那就去偷嘛。 兵部尚书翻白眼:“云州有军工坊,我们派去的探子根本就进不去。” 别说偷配方,就连云州大炮这么个大杀器,在没正式上战场之前,他们连一点风声都没听着。 还有一个方案,那就是缴获。这一点,大家提都没提。 佟太师皱眉:“这一条暂且搁置。宣大人,加大对云州的渗透。” “遵令!” 佟太师知道,这几年的朝堂,被年轻皇帝霍霍得到处都是筛子,再不梳理梳理,怕是要废。 “刑部,工部,兵部联合办案,查一查,火铳到底是怎么被隐瞒下来的!” 佟太师不信满朝文武皆是酒囊饭袋。肯定有人能看出火铳的特殊,但直到今日,火铳才正式进入众人的视线之中。 这说明什么? 说明有内鬼! 虽然有一小部分官员却是是绣枕头,但大部分官员是有才能的。 真下定决心要查,不出五日,那条线就被挖了出来。 “是工部虞衡清司主事刻意隐瞒的!他是女婿是叛贼顾南夕义子陈逸轩!”(本章完) 693.第692章 旧人来了 第692章 旧人来了 年轻的皇帝立即命禁军去捉拿工部虞衡清司主事一家。 但一切都晚了。不仅是工部虞衡清司全家,就连陈逸轩一家,一直被紧密看管的李明德一家,蒋御史一家全都离开了京都。 应是天教开汴水,一千余里地无山。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回来。”陈大人站在甲板上,望着那座巍峨又熟悉的城池,在视线中越变越小,百般滋味萦绕在心头。 李大人垮着一张脸,站在他身旁唉声叹气:“希望等我们再次回来的时候,我的铺子,我的庄子还在。” 为了安全离开京都,几家人都没敢收拾行李,只带了些银钱和契书,对外说是去郊外聚春楼参加宴会。 他们分批次,过城门,踏上位于京郊的码头,直到所有人全部上船,这才松口气。 陈大人十分理解李大人的心痛,把手中的酒壶递给他:“你是怎么躲过皇城司的?” 自从李明德明牌为云国公办事后,李大人就被撤了职,全家被软禁在府上,和苏大郎一样,一举一动都被皇城司盯着。 想起这一路的惊险,李大人后怕不已:“是苏大郎帮的忙。” 具体怎么帮的,李大人没说,陈大人也没问。 天气严寒,两人在船头坐站了一小会儿就冻得直打哆嗦。 “回舱?” “回吧。” 这是一艘从湘南到广德府的客货两用船,主家是楚国后裔熊家,路子野,并不畏惧广德府的战火。 姝瑶走了江南首富的关系,联系上熊家,使得这艘客船在京都中转停留,这才顺利接上这几家人。 这艘客船共有两层,最上面的一层被他们包了下来。 熊家得知是云国公的义子极其家人,态度很是和善,安排了专人为他们提供热水。 正常而言,船上所有的客人想要用热水,都得去一楼船舱尾的热水房子打水。 熊家的安排确实贴心,他们一行人女眷众多,身份敏感,不适合与旁人多接触。 李大人推开舱门,却见里面空无一人,夫人和其他几个儿女都不在。 李大人脑瓜子一转,就猜到夫人应该是去陈家老夫人那里。 往里边再走十来步,果然听见自家夫人的笑声。 “哎呀呀,这娃娃白嫩,跟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日后顶顶有福气。” 陈老夫人笑声如钟,言语里满是对婴儿的疼爱:“逸轩是命好,认了个好干娘。只盼着这福气能庇佑我家小儿郎,平平安安。” 船舱里人太多,女眷们全围着那个小不点,兴致盎然。 小不点张开嘴打个哈欠,都引得女眷们欢喜的惊呼。 陈逸轩实在挤不进去,便打算去甲板上透透气,一转身就碰见李大人:“拜见李叔父。” “我夫人可在里头?” “在呢。” “我家二郎三郎呢?” “他们觉得关在船舱内太过无聊,便想去一楼转转。” 李大人皱眉。 就算离开京都,也要谨慎行事,万一泄露踪迹,自己这群人老的老,小的小,怎么跑? 陈逸轩看出李大人心中的担忧,安慰道:“陈叔父莫急,二郎三郎毕竟年幼,又难得出趟远门,自然想看看沿途的风景。” “我找船老大打探过,咱们乘坐的这艘船在京都停留的时间很短暂。从京都上车的乘客,除了咱们,就只有十来名书生。” 话刚说完,就见船上的杂役匆匆忙忙地上楼来,急切道:“不好了!李二郎,李三郎同人打起来了!” 李大人的脸色瞬间沉下来,大步下楼。 陈逸轩紧随其后,下了几步楼梯,便瞧见二郎三郎被十来名书生围在中间,他们个个面红耳赤,眼睛喷火。 现场气氛很是焦灼,十多个人的吵闹声混合在一起,叫人听不清楚,只觉得像是有一群鸭子在耳边刮噪。 陈逸轩见势不妙,转身上二楼去摇人。 他们家就他一个年轻儿郎,但他有四个壮实的小舅子!一打三的那种! “住手!”李大人怒喝一声。 毕竟是当几十年京官的人,身上自有一股威严的气场。 他一出现,二郎三郎就像受委屈的小媳妇儿似的,瘪着嘴,挤开人群,躲到他身后,还委屈巴巴地告状。 “爹,他们要去广德府找云国公的麻烦!” “爹,群众里面有坏人!” “住嘴!”李大人恶狠狠地瞪一眼两个混蛋小子,见他俩缩缩脖子,不敢再吱声,这才看向领头的那群学子。 领头的那人面如红玉,道貌长躯,一身风流,恐巧笔丹青也画不出来。 就是瞧着有点眼熟。 李大人想了想,惊诧道:“韦孝之?!” 韦孝之挑眉,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人。 带着四个小舅子赶过来干仗的陈逸轩,听到韦孝之这个名字,脚一崴,身形一趔趄,差点没滚下楼梯去。 韦孝之是清流中有名的人物,跟大哥关系莫逆。 大哥曾想把自己引荐给韦孝之,便组了几次饭局。可惜,自己提起读书就脑壳疼,只想吃软饭。 少时,吃父母的软饭。 成亲后,吃岳家的软饭。 老了以后,再吃儿子的软饭。 唯一能让陈逸轩奋起的人就是干娘。 陈逸轩擦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蹑手蹑脚地扶着楼梯,他打算爬回楼上去,再也不出来。 万一被韦孝之认出来自己,麻烦就大了! 然而,越怕啥,就越来啥。 陈逸轩四个小舅子的身材实在是壮硕,存在感极强。 他们一来,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蹑手蹑脚,偷感很重的陈逸轩理所当然被显了出来。 “陈逸轩?” 韦孝之打小就过目不忘,自然不可能忘记好友苏大郎的十弟陈逸轩。 陈逸轩不想转身,却听见韦孝之恍然大悟的声音:“你们陈家逃跑了,要去投奔叛贼顾南夕!” 敲! 说谁叛贼呢?! 李二郎:“云国公收复幽云州,流芳千古!” 李三郎:“云国公开疆扩土,定国安邦,为万民立世!” 陈逸轩:“话别说的那么难听!弃暗投明的事,怎么能叫逃跑?” 三人齐齐鄙视脸:“你该不会想去告密吧?不会吧?!你可是君子哦。” 694.第693章 第三方 第693章 第三方 韦孝之自然不可能被这三人简单的言语将住。 考虑到这是在船上,想告密也不知道找谁告,加之对方人多势众,韦孝之当然不会选择硬顶。 以韦孝之在清流中的地位和被器重的程度,一直窝在船舱里的蒋御史亲自招待他。 几番交流,蒋御史得知韦孝之等人是觉得云国公使用云州大炮有伤天和,故而想去广德府当说客,说服顾南夕弃用云州大炮。 蒋御史直截了当道:“孝之,你的目的到底是禁用云州大炮,还是怜惜百姓,不想生灵涂炭?” “这有何区别?” 蒋御史给韦孝之倒了杯茶,出京都太匆忙,就带了这么一小包茶叶,勉强能泡几壶热茶。 “如果是前者,你不用去广德府,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这事儿你成不了。铁剑一出,谁还会去用青铜剑?有细面吃,谁会去吃粗粮?得此神器而弃之不用,是违背人性的。” 韦孝之并不失望:“如果是后者?” 蒋御史眸光闪闪:“那我建议你不要从云州大炮入手。” “哦?请指教。” 蒋御史:“你可以去和谈。既然无法阻止云州大炮出世,那就想办法减少用云州大炮的机会。” “受教了。”韦孝之起身告辞。 等再也不见这群书生的身影,陈逸轩瘪嘴,略带不满道:“蒋伯父,你怎么还替这臭小子出主意呢?” 蒋御史离开京都,心情非常舒畅,便有闲心指点一二:“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能用嘴皮子解决的事,何必动刀动枪?” 陈逸轩撇嘴,就算动刀动枪又如何?天底下有谁是干娘的对手? 蒋光海拍拍陈逸轩的肩膀,笑道:“你忘了,干娘曾说过四海之内皆兄弟。在干娘眼里,李傲天手下的数万士兵在将来,也是她治下的子民。这也是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干娘不会用云州大炮的原因。” “干娘目前已取广德府半境,河南郡全郡,如果再往前推进,必将遭到朝廷方面的拼死抵抗。万一迎战时间拖到明年春耕,对双方而言,都会伤筋动骨。” “所以,最好的状态就是维持现状。” 陈逸轩听明白了,但心中还有疑惑:“能谈成吗?” 蒋御史轻笑:“你干娘肯定是打算停手的。朝廷方面也是想停手的。” 陈逸轩摸摸脑袋:“蒋伯父为何还要劝韦孝之去做此事?” “哈哈哈,真是赤子。”蒋御史笑完就出门去找李大人,看他揍儿子。 陈逸轩无语,他总觉得蒋伯父说的赤子,其实是在说傻子。 “唉,都说一孕傻三年,弟媳没傻,偏偏你傻了。”蒋光海怜爱地看着陈逸轩。 一想到,十弟为了干娘的大计,主动献身,蒋光海的耐心又充足了:“朝廷和干娘的关系,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总要分出个大小王。” “以前,干娘卧薪尝胆,可以对朝廷让步。现在,干娘的地盘这么大,又加上大周皇帝勾结外敌,坑害云州,干娘是不可能再对朝廷低头的。” “朝廷方面也是如此。他们可以对鞑子卑躬屈膝,但不会同意让干娘爬到他们的脑袋上,哪怕平起平坐,也是不行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果想要和谈,谁先派出使者?” 谁先派使者,谁就处于劣势地位,也会影响在全天下的声望。 大周皇帝年轻气盛,绝不可能先低头。 这种情况下,就需要第三方来破冰。 不在朝堂上做官的清流,就是最好的选择。 陈逸轩懂了,这就像两个邻居吵架,谁都不肯先低头,这时候就需要有人出来调停。 想通这一点后,陈逸轩对韦孝之等人的态度好了许多。 万一把韦孝之他们气跑了,上哪找适合的第三方? 接下来的一路很是和谐。 船入了建平县,就不再往前。 众人下船,坐上马车,打算走清平镇再入玄真县。 他们早就打探清楚,清平镇是个很穷很穷的小镇子,人特别少,物资也不充裕,但离玄真县近。 白雪茫茫,乡间的土路被人踏得泥泞起来。 陈老夫人抱着宝贝曾孙子,坐在马车里不出去,生怕曾孙受风着凉。 陈逸轩,韦孝之等人倒时不时掀开车帘子,看向外面栽栽歪歪的队伍。 那是附近还算过得去的百姓,他们慌慌张张地背着自家仅剩的粮食,牵着孩子,扶着老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陈逸轩胆子大,追上落在队伍后面的一家人,用一捧细面打探出想要的消息。 陈逸轩跳上马车,摘下羊毛手套:“他们也是要去玄真县的。” 有书生掀开帘子:“真的假的?玄真县不是才打完仗吗?据说场面极其惨烈,他们怎么还敢去?” “不知道。他们说附近的村子都快走光了。” 韦孝之皱眉。 如果说这些村民是害怕起战火,不应该南下去京都吗?为何要北上玄真县? 书生们也很不理解:“他们不知道云州大炮有多凶残吗?怎么还敢去的?” “一定是被逼的吧。” “不对啊,这里还属于建平县呢。” “当地官员干什么吃的?也不管管?” 韦孝之的心里头有不少疑问,但他想着,等到玄真县就好了,他会用自己的眼睛去寻找真相。 众人越往北,碰到的队伍就越多。 等到入了清平镇,众人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镇子里人挤人,虽然大多数人衣着破旧,看上去就很穷,也舍不得钱,但镇子里的铺子生意还是很红火。 陈大人加钱,才包下个客栈,让众人休整几日。 韦孝之有些累了,唤来客栈小二:“有什么吃的?给我们上点热乎的。” 其他人也像劫后余生一般,坐在大堂里。 坐了这么久的马车,骨头都要被摇散了。 小二:“羊肉罐头,水果罐头,果子酒,红烧肉……” 嗯? 陈逸轩:“这不是云州产的吗?” “对啊!正品云州罐头,绝无假冒!” 韦孝之困惑:“清平镇不是属于建平县吗?怎么会有云州的东西?” 小二咧嘴直笑:“我们身在曹营心在汉!” 695.第694章 北上见闻录 第694章 北上见闻录 小二的眼睛亮闪闪的,显然方才说的是他的肺腑之言。 和韦孝之同行的书生皱眉,不悦道:“食君之禄,为国分忧。你不思报效朝廷也就罢了,怎么还替叛贼说话?” 小二瞄了一眼气鼓鼓的书生,连连点头:“啊,对对对,客官说的都对。” 呃。更生气了好吗?听起来怎么阴阳怪气的,好像自己是无理取闹的孩童。 “你这是什么态度?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又没堵住你的嘴。” 小二无奈,想找个理由糊弄过去。 韦孝之失笑,温声安抚道:“岳平兄心思直爽,并非有意为难你。小二哥,多多见谅,请你为岳平兄解惑吧。他若得不到答案,怕是整晚都睡不着觉。” 韦孝之脸上虽有疲惫之色,但这并不影响他清雅淡然的气质。 他微微笑着,静静地坐在那里,如同一株雪莲,高贵无双。 被他这样注视着,小二停止在心里吐槽,甚至还隐隐生起一股愧疚之感。 小二小声道:“我没有食君之禄啊,给我发工钱的是掌柜。客栈生意好,我的工钱才会高,所以我干活从不偷懒,兢兢业业。” 书生哑然,思考几秒,便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在清平镇每喝一口水,每踩一片土地,不都是在蒙受皇恩吗?” 小二不服气,在韦孝之鼓励的眼神中,大着胆子道:“我都交了税的!土地税,人头税,水费,柴火费,哪一样我没交税?今年开春,广德府还加了个地府税。从我出娘胎,到咽气,就没停过交税。” 地府税? 韦孝之询问得知,在《云州周报》连载的《西游记》广受好评,广德府从中得到启发,开始收地府税。 但凡在用广德府境内死去的人,无论是选择火葬,还是土葬,哪怕只是用一块破草席裹身,都要收税。 交不起税的,就把尸体往山林里一扔,任由野兽啃食。 书生们面面相觑:“朝廷并没有这个税目,肯定是刺史在搞鬼。” “他怎么做刺史的,竟然连这样离谱的税目都搞出来了!” 岳平咳咳两声,略有些心虚道:“即便你交了税,你能生活的如此幸福安稳,不被外敌侵扰,不被人随意大杀,你仔细想想,这是谁的功劳?” 小二仔细想了。 他在岳平期待的目光中,斩钉截铁道:“我想明白了,是云国公的功劳!” 岳平傻眼,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答案:“此话从何说起?” 小二掰着手指头数道:“鞑子是云国公派人赶跑的吧。玄真县没归云国公之前,咱们附近老多盗匪了。云国公一来,盗匪就不见踪影。不仅如此,咱们清平镇里,之前也有地痞流氓,前一阵子,云国公派人来镇子维护治安,一下子就消停了。” 岳平无言以对。 韦孝之敏锐地问道:“云国公派人来清平镇?你们怎么不汇报给县衙?” 小二眼神闪躲,吱吱呜呜道:“这有什么好汇报的?人家也是好心,才派人过来帮忙罢了。” 说完,小二一溜烟跑了。 韦孝之出客栈,四处打探一番后,这才清楚事情经过。 李金在玄真县吃了个大亏,关注这场战争的人全被云州大炮吓坏了。 山林里的盗贼也好,清平镇里别有一番心思的富户也好,都来不及等李金率兵离开,就全部跑去玄真县投诚。 没想到云国公顾南夕虽然接受了他们的投诚,但并没有借此机会,把战线往前推到清平镇。 清平镇的镇长召集镇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开了一场会。 会议里有人提出,云国公不肯收下清平镇,应该是因为清平镇隶属于建平县,云国公不想过于刺激大周朝廷。 这个推测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 但人都有向强之心,尤其是玄真县被云国公攻占后,一天一个样。 大批的粮食被运进来,到处都在招工,一天五文钱,包两顿饭。 钱不钱的无所谓,关键是包两顿饭啊!知道东西的粮食有多贵吗?做一顿饭多费柴火呀! 很显然,云国公下血本了。 不怕亲戚受穷,就怕亲戚富裕了,自己还在受穷。 眼见着玄真县里的老百姓抱上大腿,即将过好日子,附近的老百姓们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啥也别说了,他们决定搬家! 清平镇也是如此。 镇长一看,立马急了,本来镇子人就少,一个个还全逃到玄真县去,完蛋! 镇长连着给云国公写了三四封信,信里头哭哭唧唧地要投靠过去,但还是被云国公婉拒了。 最后是一个经常在食肆吃饭的道姑,给镇长出了个主意。 让镇长写信求援,以来清平镇想通过锁链桥去玄真县的百姓太多,对清平镇正常的生产生活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为由,请求云国公派人过来帮忙,尤其是锁链桥,本来就被贼子弄坏过一次,要是再被弄坏,后果不堪设想,恳请云国公派人守护锁链桥。 镇长的言辞真挚,理由充分,云国公果然没有拒绝。 云国公既然答应帮忙了,自然不会敷衍他们,派来的全是云州士兵和百川书院的学子。 镇长泪眼汪汪,觉得道姑当时说的话太正确了【有没有名分,要什么紧?守护清平镇的是云国公的人,管理清平镇的也是云国公的人。我们吃着云国公的饭,给云国公纳税,只待时机一到,无非是换面旗帜的事!】 韦孝之和岳平走在街道上,道两边坐着前来投奔的百姓。 大街上时不时有全副武装的队伍巡逻,没人敢闹事。 因为想要度过锁链桥的百姓太多,为避免引起踩踏事故,负责看守锁链桥的士兵,按照到达清平镇先后顺序,以村为单位,登记名册,定好过桥时间。 岳平听着他们谈论,何时能过桥,上哪去休息,过桥后,该去哪报道。 岳平叹口气:“云国公野心不小啊。” 很显然,玄真县已经做好接收这批百姓的准备工作了。 韦孝之专注地观察周围,百姓们的脸上除了忐忑,更多的是放松和安心。 “往好的方面想,顾南夕也有停战之意。” 哦,不是叛贼顾南夕了,变成顾南夕。 696.第695章 谁回来了?! 第695章 谁回来了?! 在韦孝之离开京都之前,他的诸多好友不放心他的安危,便和韦孝之约定好,每隔半个月就要写一封信。 如果超过一个月没有收到信,好友们就会发动家族的力量,走官方渠道,找叛贼顾南夕要人。 韦孝之在镇子里走了一圈,等到夕阳落下时,这才回到客栈。 客栈的老板不舍得用蜡烛,只在每桌放了一盏油灯。 微弱的火光跳跃着,透过门缝灌进来的寒风吹得油灯忽明忽灭。 陈逸轩本来想夹块肉,却因光线太过微弱,夹起的却是块生姜。 他苦着一张脸,简单嚼几下,便把生姜咽下去。 造孽,他堂堂陈家少爷,平生最不爱吃生姜。 “掌柜,我加钱,给我换根蜡烛吧。” 掌柜:“一支蜡烛二百多文,我哪里买得起哦?” 陈逸轩生无可恋道:“要不你拿个灯罩过来?你家客栈这么漏风,我都怕把油灯给吹灭了。” 掌柜迟疑片刻,伸出手:“一贯。” “哈?!你人还怪好的,明明可以抢劫,还给送个灯罩。” 掌柜解释道:“没骗你钱。云州新出的琉璃灯售价就是一贯。刚好有云州商队路过,在咱们镇子歇脚。” 陈逸轩有点舍不得,最后是他夫人拍板,先去看看货,如果合适,就买下。 在他们离开的空档,岳平撇嘴:“一盏华灯才五贯,他居然一贯去买油灯,真是有钱没处使。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掌柜满头黑线,五贯买华灯就节俭了?! 没多一会,陈逸轩拎着一盏琉璃灯,喜笑颜开地走进来。 他高高举着琉璃灯,冲众人显摆:“看见没?透明的!特别亮!超级划算。领队说,这灯到京都后,最起码要卖三贯!” 众人围了上来,惊诧连连。 “怎么做到的?!又薄又透!比水晶还要透明。” “精品啊!早就得知云州要建玻璃坊,没想到,竟然真的做出来了。” “这琉璃和皇宫里的琉璃灯比起来,不知谁更胜一筹?” 韦孝之:“皇宫里的更精致,但云州的琉璃十分独特,应该是掌握了特殊技艺。一贯钱,划算!” 这个琉璃灯匠心独运,既可用油脂,也可用蜡烛,防风效果极好,亮度又高。 韦孝之狠狠心动了,亲自去商队里买了一盏。 他回到自己房间,点着琉璃灯,在明亮的灯光下,磨墨,写信,题为《北上见闻录》。 韦孝之文思如泉涌,下笔如有神,一气呵成。 文成之后,韦孝之忍不住欣赏起来,越看越不对味,这文章……怎么对顾南夕极尽吹捧?! 韦孝之怀疑人生,自己不是顾南夕的黑子吗?!不是觉得她杀性太重,不能为英主吗?! 这文章是怎么回事? 韦孝之一晚上没睡好,顶着黑眼圈和满心困惑,跟随众人渡锁链桥,入玄真县。 “啥?干娘走了?!”陈逸轩耷拉着脑袋,像是一只被抛弃的金毛。 留守玄真县的是百川书院的学子昌宏,他热情地招待陈逸轩等人。 “大人有急事,三日前就离开玄真县了。她在半道上得到消息,得知蒋大人,陈大人,李大人要来,特命我好好招待。” 昌宏带着陈逸轩一行人到驿站,然后问他们接下来的打算。 “李明德李大人正在河中府,工作繁忙,轻易离不开。李大人,李夫人,你们可要去河中府?” 李夫人思念儿子李明德,自然是连连点头:“去!要去的。” 李二郎,李三郎,你碰碰我,我撞撞你,最后还是李三郎站出来,期期艾艾道:“爹,娘,我们想去云州。” 李大人瞪他们一眼:“先去看你们大哥,然后我们再去云州拜访云国公。” 李二郎李三郎喜不自胜,能见到云国公就行! 昌宏又把视线投向蒋大人和陈大人:“两位大人,你们和家人有何打算?” 昌宏的神色有些为难:“不是我想赶诸位大人走,只是我们刚拿下玄真县不久,县里杂而凌乱,不如云州朔州有条理。” 蒋大人和陈大人异口同声道:“我们去云州。” 本来就是奔着云国公来的,云国公在哪,他们就去哪。 昌宏欣喜,拍着巴掌道:“那可真是太好了,若云国公知晓,你们要去云州,必定心生欢喜。云国公现在缺人用的紧,有诸位大人相助,如虎添翼。” 至于韦孝之和岳平等人,毫无疑问,是要去找顾南夕的。 岳平把行李送上楼后,见昌宏还在楼下跟陈逸轩夫妻俩说着什么,他便走过去,问道。 “云国公有什么急事,需要这么着急回云州?” 昌宏眨眨清澈的眼睛,真诚地回道:“我也不知道呢。” 岳平不屑地撇撇嘴,信你个邪! 岳平倒不是想打探消息,只不过是有个喜欢八卦的小爱好罢了。别人不肯说,他自然不会追着问。 岳平等韦孝之下楼,他俩打算去玄真县转一转,看看玄真县有什么魔力,引得清平镇的百姓们心向往之。 直到再也看不到这俩人的背影,陈逸轩凑到昌宏耳边,窸窸窣窣地问:“昌宏啊,你真不知道干娘干啥去了?” “啊!”陈逸轩突然捂住自己的胳膊,眼泪哗哗,控诉地望着媳妇,“干啥掐我?” 他媳妇咬牙切齿道:“心里有点逼数,这是你能问的吗?!” 陈逸轩委屈,但不敢说。 昌宏同情地看着陈逸轩,家有悍妻,日子难过。辛苦逸轩了! “对你们有什么不好说的?也不是什么大秘密,过不了多久,大家就都知道了。” 昌宏用手挡住嘴,小声道:“苏云亭回来了!他未婚妻姝瑶也跟着一道来了。听说这次回来,会在云州办婚礼。” “啥?!四哥回来了?!”陈逸轩眼睛瞬间亮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通红,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正准备下楼的蒋御史和李大人对视一眼,神色凝重。 婚礼什么时候都可以办,云国公绝对不会为了此事,提前回云州! 一定是出大事了! 697.第696章 回云州 第696章 回云州 “娘,您要不要休息会?”苏云亭骑马跟上顾南夕。 经过几日的奔驰,他们这条蜿蜒漫长的队伍,终于抵达了河中府。 苏云亭这次从海外带回来的东西太过重要,这几天,顾南夕晚上都没敢睡实,困倦得很,面色极其疲倦,让一旁的苏云亭心疼极了。 顾南夕摆摆手,坐直身体,看到河中府府城就在视线尽头,微微舒口气:“再坚持坚持,等到了府城,咱们再歇歇。” 顾南夕回首,离自己不远处的马车晃晃悠悠的:“姝瑶还好吗?北面不比江南,空气干燥,气候严寒,她可习惯?” 苏云亭瞥一眼安安静静的马车,柔声道:“昨晚流了些鼻血,军医看过了,给开了生脉饮,今天便感觉好了许多。” “那就好。”顾南夕让亲卫把自己的狐裘斗篷找出来。 火红色狐裘,在苍茫大地上,如同火焰一般,流光溢彩。 “给姝瑶送过去,别冻着她。等到了云州,再让梅棠把攒下来的皮裘全送给姝瑶。” 苏云亭毫不客气地接过皮裘,笑嘻嘻道:“娘,您把好东西都给我媳妇了,不怕未来大嫂生气啊?” 顾南夕没好气道:“哪里来的大嫂?你大哥要是有你半分嘴甜,说不定早就成亲了。” 苏云亭乐得瞧大哥热闹,还添油加醋起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娘,要不您干脆直接给大哥找个媳妇,不然,靠他自己,怕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 顾南夕轻踢一下马腹,翻了白眼:“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才不管这事。” 苏云亭龇着一口大白牙,笑道:“以前让我们别早恋的,是您。现在催婚的也是您。真让您去催吧,您又不干。当您儿子,可太难了。” “滚滚滚,一边去。少在我面前晃悠,去陪陪姝瑶。人家一个年轻女郎,孤身一人,不远万里跟你来云州,你可不能欺负她。” 苏云亭瘪瘪嘴,拖长调子,酸溜溜道:“娘,这媳妇是给您娶的吧?要不是因为有您在,姝瑶都不能跟我来云州。您有好东西,不给儿子留着,尽想着姝瑶。唉,我不该在这里,应该在海里。你俩才是真爱,我是个牵绳子的。” “去去去!胡言乱语什么?还不快去?!” 顾南夕赶走苏云亭,骑着马把队伍巡视一遍。 想起苏云亭的话,顾南夕失笑,这臭小子,调节婆媳矛盾是一把好手! “小没良心的,你娘我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吗?” 小儿子长大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像块牛皮似的黏着自己。 他即将成为一个女人的丈夫,孩子的父亲,是小家庭的一片天。 顾南夕心里是有些难以言说的酸涩,但更多的是欣喜。 养孩子就是不断离别的过程。 从孩子蹒跚学步,到摸爬滚打,再到顶天立地。 这便是传承,不仅是血脉的传承,更是意志的传承。 “干娘!干娘!” 马蹄阵阵,卷起雪纷飞。 李明德亲自带领数百人,出城迎接。 “明德,你做的很好。”顾南夕的眼神宁静从容,如春日晴空下的山峦,柔和而不可撼动。 原本得到消息,激动不已,急不可耐的李明德,对上顾南夕的视线,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渐渐平稳下来。 李明德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干娘,让您见笑了。” “嘻嘻,可以理解!毕竟我带来的东西,足以跟云州大炮比肩。你失了沉稳,是多正常一件事啊!”苏云亭把手搭在李明德身上,痞里痞气道。 李明德先是一愣,随即笑容绽放开:“好小子!真有你的!这可比什么宝石贵重多了。你可真行,鸟不悄的,就办成这么大一件事!” 苏云亭勾起嘴角,得瑟道:“我做的事,你想都想不到。说出来,吓死你!” 两人一顿斗嘴,长时间的不见面导致的陌生感,也在你来我往中,慢慢消融。 顾南夕没管这两人,而是加快了队伍的前进速度,不进府城,她就没办法安心! 李明德早已命人在刺史府准备宴席。 没有歌舞,只有一道道美食,一壶壶美酒。 宴会厅四周摆着碳炉,大门一关,厅内温暖如春。 崔三论脱下外袍,露出白色细里衣,大大咧咧坐在左侧。 姗姗来迟的王不喜,在仆从端着的铜盆里洗洗手,又擦了几遍脸,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挨着崔三论坐下来。 李明德借着地主之便,把自己的座位安排到苏云亭旁边。 顾南夕去换衣服了,不在大厅里。 众人便随意地交流起来。 李明德:“崔大人,您穿的是布衣服?” 崔三论微微抬起下巴,略带得意:“哎呀呀,正是如此。纺织局第一批出来的布,送给了南夕。小南夕非要送给我,说我年纪大了,要穿舒适透气的里衣,免得睡在火炕上,出汗着凉。” 崔三论抬起袖子,故意显摆:“我哪能占她的便宜?后来,小南夕非说这批布有瑕疵,我这才收下来。哎呀,她就是这般孝顺!有什么好东西,都不忘记给我一份!” 崔三论在【孝顺】和最后一句话加重语气。 王不喜眸光闪闪,附和道:“这也是因为崔大人做了表率,只要了一身衣服,没多要。这才得以父慈女孝。” 崔三论的脸色沉下来,眼神像刀子似的,射向王不喜。 王不喜权当没看见,端起酒杯诉苦:“我们云州惨啊。云州大战,害的我们元气大伤。本来就没多少耕地,经历战火后,更是大大影响今年的收成。但云州百姓们说了,只要大人需要,他们勒紧裤腰带,饿一饿,也就扛过去了。” 王不喜唉声叹气:“只是我身为父母官,哪能忍心让云州百姓百姓流血又挨饿?” 苏云亭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两人唱念做打,还打言语机锋。 姝瑶见状,满头雾水。不是说云国公麾下是铁板一块吗? 她怎么好像看到了刀光剑影? 李明德咳咳两声,端着酒杯,往苏云亭身边挪了挪,语重心长道:“云亭啊,咱们是结义兄弟吧?” 698.第697章 都想要 第697章 都想要 苏云亭想也不想道:“那是自然,我们之间的情谊比山高,比水深,比铁还要坚硬。” 李明德和苏云亭碰了一杯,试探道:“我们既然是兄弟,有好东西是不是该分享?” 苏云亭连忙搂住姝瑶,警惕地望着李明德:“兄弟,朋友妻不可欺啊!” 李明德无语。 姝瑶藏在衣袖里的手,揪住苏云亭腰间的软肉,狠狠一旋的同时,给苏云亭飞了个眼刀。 苏云亭疼得龇牙咧嘴,目露求饶之色。 姝瑶这才松开手。 苏云亭和李明德头碰头,露了些许口风:“三哥,这事我说了不算。你得从我娘身上下手。” “唉。这不是抢不过那俩人么!”李明德冲着崔三论方向努嘴。 恰在这时,牛锦一走了过来,先敬一杯酒,这才道明来意:“云亭兄,你跟我说句实在话,那两样作物,真的有你说的那般高产?” 牛锦一一直辅助崔三论打理朔州,是顾南夕看好的人才之一。 他过来询问,也是代表着崔三论。 对于这个义祖父,苏云亭是十分敬重的。且不说,义祖在京都的时候,对他们一家多有照拂。 就说现在,义祖都颐养天年的年纪了,还拖着残躯,在朔州发光发热。 他又不热衷名利,之所以如此,无非是因为阿娘。 苏云亭领这份情! 苏云亭收敛起嘻嘻哈哈的神色,郑重道:“不敢期瞒牛兄,我所到的地方,奴隶惫懒,耕种技术极低下。他们只简单地播种一番,都没怎么管,每亩产量便高达三百斤。” 我去!!! 牛锦一咽了咽口水,期期艾艾地问:“没怎么管是指?” “就只浇浇水,连杂草都不拔,更不会施肥。” 嘶嘶嘶! 牛锦一和李明德齐齐倒抽口冷气,随即,眼睛都嫉妒红了! 为了提高地里的那点产量,从先秦时期,到现在,华夏民族想方设法,各种总结经验。 云州百姓把地里的小禾苗当祖宗一样伺候着,这才勉强达到亩产两百斤! 瞧瞧人家!瞧瞧人家!! 嫉妒使人发疯,嫉妒使人扭曲。 一向稳重的牛锦一都忍不住酸溜溜道:“先秦时期,亩产不足五十斤。汉代推广铁辕犁和代田法,亩产提高到一百斤。直到前朝,有曲辕犁,亩产不足一百五。关中平原地带,才亩产两百斤。” 至于云州,又是地肥丸,又是修灌渠,又是培育优良种子,最高才亩产两百多,山区的亩产也就一百左右。 可是,苏云亭带回来的马铃薯,随随便便一种,就是亩产三百呢。 是谁羡慕了,牛锦一不说。 苏云亭十分理解他们的心情。 想当初,他刚得知有此神物的时候,都想派兵攻占下来,不放过一粒种子! 后来,他发现,也许是因为当地气候太好,根本用不上仔细耕种,光大自然的馈赠,就足以让当地人去活下去。 所以,当地人对马铃薯并不在意,还觉得马铃薯不好吃,而懒得耕种。 苏云亭用一匹绢,就能换来上百斤马铃薯! 这还客气啥?! 苏云亭当机立断,把带去的商品全换成马铃薯,整整填满两艘船,这才启程回来。 苏云亭劝慰道:“他们简单种种,就能亩产三百斤。等到我们这里,细心耕种,说不定能亩产四百斤!” 李明德调整好失落的心情,大笑道:“自信点,说不定能有五百斤!” 哈哈哈,想归想,没人把五百斤放在心上。 这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这能达到亩产五百斤,苏云亭等人能为马铃薯立庙! 牛锦一笑得一脸荡漾:“哪怕三百斤也够用了!土地贫瘠的山区也能耕种,哪怕亩产一百来斤,也是纯赚!” “啥?五百斤?!苏二郎,你速速把新良种拿出来给我瞅瞅。”风尘仆仆的许老,一把推开厅门,在学生的搀扶下,奔到苏云亭面前。 苏云亭连忙站起身,去扶许老。 这位可是阿娘的宝贝疙瘩,向来不爱出云州,什么风把他刮来了? “老师,扁鹊安说您年纪大了,情绪不能太激动。”学生无奈劝道。 许老可不管这些:“若真有如此神种,我还能再活一百年!” 苏云亭连忙把位置让给许老:“许老,您请坐。东西不在我身上,我立刻让人去取!” 许老坐下来,不停地催促:“快快!快去!莫耽误大事!还有方家小子,你怎么回事?!怎么跑得比我这个老头子还慢?你该锻炼身体了!” 方隐年头发有些凌乱,衣衫不整,形容狼狈,一进大堂,就挑离大门最近的座位,一屁股坐下去。 他脸颊通红,气喘吁吁:“许老,全云州的人都知道,我身子骨弱啊!” 王不喜眼神一凝,自己前脚才走,云州的两个大宝贝就跟着出门了! 要命哦! 王不喜连忙站起来,先看看许老,又看看方隐年,见这二人只喘气,身体并没有不适之处,这才放下心来。 心落到实处后,王不喜才略带抱怨道:“许老,您得知良种的消息,冒雪前来,可以理解。您怎么把方郎君也带来了?玻璃坊和军工坊都不开他呢。” 被王不喜这么一点,许老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不是想着方郎君见多识广,说不定能认出良种么!” 方隐年趴在桌子上,像一条死狗,听到许老的话,心中苦笑连连。 许老啊许老,您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上辈子,自己就五谷不分,这辈子更是如此! 方隐年知道,自己肯定是白跑一趟了,不过想到能见到云国公,能和云国公一起回云州,方隐年又精神起来。 “大人,良种取来了!” 小厮在两名护卫左右保护着,捧着两个木盒,低着头,走进来。 众人对这两物十分好奇,便一起围了上去。 “苏二郎,你吃过这两物吗?啥滋味?” “没啥滋味,不大好吃,但能饱肚腹。” 许老:“当地人怎么种的?” “切块。” 许老朝方隐年招手:“方郎君,你快来看看,可认识此物?” 方隐年双腿发软,听到许老的招呼,只能懒洋洋地站起来,嘴里抱怨着:“我又不曾下过地,哪里能……” 方隐年死死盯着盒子里的东西,嘴巴张得几乎能塞进去一个鹅蛋,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不是! 卧槽! 这不是马铃薯和玉米吗?! 方隐年恍恍惚惚,这两样东西怎么会这么早就出现了?! 每个朝代的亩都不一样,这里全换算成现代的亩。 699.第698章 哎呦呦,是真的啊 第698章 哎呦呦,是真的啊 “方郎君,你该不会真的认识吧?”许老原本只是随意问一问,可瞧方郎君如此失态,莫不是真的认识? 王不喜拉住方隐年的手,走到盒子面前,让他瞅仔细一点:“方郎君,莫要有心理负担。你知道多少,就说出来多少。” 方隐年仔细观察马铃薯和玉米,玉米并不像后世那般颗粒饱满,看上去有些歪瓜裂枣。 马铃薯也没有后世那么大个。 不过这两样确确实实是马铃薯和玉米。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马铃薯和玉米。” “竟然是玉米?哈哈,我一直叫他番麦。”苏云亭开心道,“原来这就是阿娘叮嘱我要留意的玉米啊。” 苏云亭把马铃薯和玉米交给顾南夕看过后,顾南夕立马加派人手,准备押着两船神种回云州。 为了避免走漏消息,两人在路上都没谈过关于此物的话题。 直到此时,苏云亭才真正确定这两物就是马铃薯和玉米。 许老咋舌,曾经听云国公说过,海外有良种,即便播种在土地贫瘠的山区,也能亩产上百斤。 他从来没相信过这话,坚定地认为这是云国公给自己画的大饼,就像当年的浮夸风一样。 “方郎君,你说的是真的吗?不会是联合云国公,一起来骗我们的吧?我年纪也这么大了,骗老人不厚道哟!” 方隐年失笑。 他不明白为什么本应在三百年后,才会通过海上丝绸之路传到华夏的马铃薯和玉米,会提前好几百年出现在云州。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都能从后世穿越到古代,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当自己这只小蝴蝶扇动翅膀的那一刻开始,一切皆有可能。 至于为什么云国公会知道马铃薯和玉米,方隐年猜测,应该是当初云国公召见自己的时候,自己不小心说露了嘴。 毕竟,能见到活生生的昭武女王,方隐年当时脑袋同一团浆糊一般,自己说了些什么都不记得了。 众人望向方隐年的眼神火辣辣的。 方隐年落落大方道:“我是真不擅长种地,只从一本古书上看过,记得些许内容。” “马铃薯耐贫贫瘠,抗灾强,是最适合救灾时期的主粮,好好耕种的话,亩产大概能有六百斤。” 方隐年没敢把产量说的太高,在他的印象中,后世的马铃薯经过种子优化以及脱毒处理后,亩产在三千斤左右。 但即使他已经把产量说得很低很低了,众人还是为六百斤这个数字陷入癫狂。 许老抱住盒子直流眼泪,他死死抱住盒子,不让其他人碰。 崔三论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简直无法想象,当顾南夕的地盘上种满了马铃薯,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百姓们将不再挨饿,云州政府的税收将达到一个恐怖的数字,顾南夕再也不会因缺粮而束手束脚。 云州将会成为真正的,前无古人的盛世之地! 方隐年见状,连忙补充道:“马铃薯易染役病,还容易损耗地力,造成水土流失。” 许老笑道:“方郎君,多谢。涉及老百姓的饭碗,我们不会莽撞行事。按照云国公的性格,应该会在各个州郡划些试验田,试验个两三年后,再逐渐铺开。” 听到许老的解释,方隐年松口气,云国公办事向来周全。 “至于另一物玉米,书中有记载,亩产可达到四百斤,可在山地,丘陵耕种。可用玉米-小麦轮作,玉米间作大豆等模式,提高土地利用率。” 玉米产量虽然比不上马铃薯,但远远比现在的小麦产量要高。 方隐年担心众人失落,连忙补充道:“玉米可好吃了,用途还多。把玉米磨成面,可以做成玉米面窝窝头,贴饼子,玉米还可以用来酿酒,磨粉制作饵块,还可以做爆米!” 哇塞。 一提到爆米,方隐年眼睛都亮了。 吃着爆米,喝着奶茶,看着台上歌舞,既现代又古典,想想都觉得好奇妙! “确实不错!多谢方郎君坦诚以告。” “难怪云国公如此看重方郎君!方郎君确实学富五车,品性高洁。” 众人毫不吝啬对方隐年的夸奖,像是一点也没察觉不对劲之处。 书是什么书?书是哪里来的?书现在在哪?书是谁写的?书上面还有什么内容? 这些问题重要吗? 如果方隐年是对面的人,那这些问题肯定重要。 但方隐年是云州的人,是云国公的迷弟,这些问题便不再是问题。 人生在世,谁还没几个秘密了? 既然已经知晓这两物是如此的重要,众人便摩拳擦掌,虎视眈眈,想要抢下最大的份额。 当顾南夕换好一身干净的衣服,进入大厅时,面对的就是众人如狼似虎般的事情。 庭院深深,月辉漫漫。 顾南夕心头一跳,竟然感到了一丝无助:“你们想干嘛?” “嘿嘿。南夕啊,我知道你向来孝顺,马铃薯和玉米肯定有我的一份吧。”崔三论眉眼弯弯,声音柔和如水,神色慈祥。 顾南夕搓了搓胳膊,上面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义父,咱能不卖萌吗?放心,有你一份。” 朔州本就平原众多,是顾南夕所占地盘中,重要的产粮区,肯定要在这里试验马铃薯和玉米的产量的。 “大人,云州的渠道灌溉系统全部修缮完毕,山川又多。马铃薯和玉米都适合山区贫瘠之地,我觉得,云州才是最适合它们的。”王不喜有理有据道。 顾南夕肚子空空,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夹起一块烤羊排:“不会落下云州。” 云国公一口唾沫,一口钉,既然答应下来,就不会有其他的变故。 王不喜放下心,开始享受美食。 李明德急了,两船粮种听上去很多,东分一分,西分一分,够干啥的?! “干娘!河中郡!还有我们河中郡!” 顾南夕垫吧两口,见李明德急得眼眶猩红,叹气道:“稳重些。每个州郡都会有。” 马铃薯和玉米适应能力极强,从云南山区到东北黑土地,全都能种植。 顾南夕当然不会只种在一个郡。 700.第699章 第699章 简单休息一晚,第二日清晨,众人齐刷刷起大早赶路。 如此重要的良种,不早日运回云州,没有人能放下心来。 李明德派了一千士兵护送队伍离开河中府,直到进入朔州境内,再由朔州士卒接手护卫任务。 顾南夕在心里暗暗对蒋大人等人道了歉,脚步却没有停歇。 “终于到了。”苏云亭长舒一口气。 他神情困倦,掀开车帘,打起精神道:“姝瑶,你还好吗?” 姝瑶脸色苍白,这些日子的奔波,让她如玉盘般的小脸,瘦成了瓜子脸。 “我还能撑得住。” “我跟阿娘说一声,我先提前进城,带你去趟医学院,让扁鹊安给你仔细瞧瞧。” 自己媳妇,自己疼。 看着姝瑶惨兮兮的模样,苏云亭放下帘子就去找顾南夕。 顾南夕上下打量一番苏云亭,确定这个臭小子不是在故意找借口摆烂,便点点头:“你派人去一趟刺史府,把你绿梅姑姑请过来照顾姝瑶。” 苏云亭觉得这样太麻烦,还耽误时间:“不用了,我们去去就回。” 顾南夕:“云州变化很大,你……” 话还没说完,苏云亭就跑没影子了。 顾南夕轻笑一声,得了,让这臭小子撞南墙去吧。 苏云亭颠颠地跑到姝瑶马车上,故意搞笑道:“阿娘可真疼你,还是说要把绿梅姑姑派过来照顾你。” 绿梅一直跟在云国公身边,风里来雨里去,还经历了那么多场大战,地位早就不是一般的奴仆。 苏云亭三兄妹都是把绿梅当成亲人一般看待的。 姝瑶为未来婆婆对自己的看重感到开心,同时表示:“我又没什么问题,何必劳烦绿梅姑姑?” “我也是这么说的。我娘还说,云州变化大,没有绿梅姑姑帮助,我们怕是适应不了。嗨,我才离开云州多久?有什么不好适应的?阿娘找理由也不找个好点的,一眼假。” 姝瑶轻捶他一拳:“大人也是好意!” “嘻嘻,还叫大人?过段日子就该改口叫阿娘了。” 姝瑶脸红得如同绽放的玫瑰,露出难得的娇羞姿态。 她掐住苏云亭的腰间软肉,用力一旋,羞恼道:“要死啊,死鬼!” 苏云亭龇牙咧嘴:“谋杀亲夫啊!换个地方拧呗,这块肉都要青了。” 小两口在车厢里打情骂俏,车厢里都飘着粉红色的泡泡。 苏云亭刚想一亲芳泽,马车突然来了个急刹车,苏云亭和姝瑶重重撞在一起。 苏云亭差点被姝瑶的脑袋撞岔气,他捂着憋闷的胸口,掀开帘子,探出头去。 “发生何事?” 车夫:“有人拦马车。” 苏云亭的目光瞬间变得犀利。 他望向拦住马车的二人,那两人穿着同样的青色袄子,右袖上绣着什么,天色有些灰暗,看不清。 “为何要拦马车?” 个子稍微高一些的男子扫一眼马车,笑道:“是第一次来云州吗?马车是自己的,还是租的?” 苏云亭抿唇,神色不善:“自己的又如何,租的又如何?” 男子并未生气,和和气气地解释:“云州最新出的《交通管理条例》,如果是自己的,需要去城门附近登记一下,领取临时牌照。如果是租的,那就请告诉我们租的是哪家车行?” 正常情况下,车行得知是要租来云州,都会知道牌照的事。 苏云亭回过头去,同姝瑶对视一眼,四只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全是茫然。 坐马车还要挂牌照啊? 拦路的男子似乎对这种情况很熟悉,从小挎包里面掏出一张纸,递给苏云亭。 “既然是外地来的,这一次我们就不罚你了。天色已晚,办牌照的人已经下班了,你明日再去吧。” 说完,他们就走了。 苏云亭接过纸张,上面写着办牌照的流程以及交规细则。 例如城内马车速度不得超过多少,拐歪让直行什么的,尤其强调十字路口的交警指挥手势。 苏云亭…… 我在哪?我看到的是什么? 这是什么鬼?该不会是有人故意针对我吧? “骗子?” 姝瑶摇摇头:“不太像。” 两人还在恍恍惚惚中,马车入城了。 甫一进城,苏云亭和姝瑶就被眼前见到的景色震惊在原地。 宽阔的马车道,川流不息,井然有序。 人行道上,还有一盏盏路灯。 仔细瞧过去,路灯罩竟然是用透明的琉璃做的。 我去! 云州什么时候这么富裕了?! 富裕如京都,也只有大相国寺和几家豪富,会在家门口,摆放琉璃灯照明。 马车道上有马车,也有三轮车,自行车,但无论是哪种车,车尾后边都挂着牌照。 “主子,要不……您下车走路?”马夫有点不敢赶车了。 刚才他都可听到了,在云州赶车,规矩多得很,违反规矩,轻则罚钱,重则是要关大牢的。 苏云亭心虚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马夫期望道:“能让我不蹲大牢?” 苏云亭舔舔嘴唇:“不,我能把你捞出来。” 想到阿娘的为人,苏云亭不确定道:“实在不行,钱把你赎出来。” 马夫面瘫脸,谢谢哦,不是很想在云州蹲大牢呢。 就在苏云亭和马夫面面相觑的时候,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到旁边,绿梅笑意盈盈地从马车上下来。 “二郎,姝瑶娘子。” “绿梅姑姑!”苏云亭眼睛刷一下亮起来了,像是看到亲人一般,“您怎么来了?” “主子派人让我来的。你们先上车,云州日新月异,上车后,我再慢慢讲给你们听。” 苏云亭连忙扶着姝瑶,换上绿梅的马车:“绿梅姑姑,我想先去趟医学院,让扁鹊安给姝瑶看一看。” 绿梅给马夫叫了一辆三轮车,让人把马车送回刺史府,然后才对苏云亭道。 “扁鹊安最近在研发什么青霉素,不在医学院里,我们直接去他家。” 绿梅叮嘱车夫一声,马车便慢慢悠悠动起来。 帘子落下,苏云亭瘪嘴,委屈道:“牌照是什么鬼?我差点连家都不敢回了。” 绿梅笑着解释:“北面平稳,来云州的人又多又杂。尽管有交警维持秩序,但还是有不少人在道上横冲直撞,天天都有伤亡事件。这才出台交规细则和牌照,每辆车都登记身份,能找到车主,他们就不敢孟浪。” 701.第700章 吃喝玩乐 第700章 吃喝玩乐 苏云亭想到在京都时常有贵族子弟当街踏马,再对比云州的秩序井然,一颗本就偏了的心更是偏到胳肢窝里去。 “阿娘英明!” 扁鹊安的住处就在医学院附近。 绿梅拿着顾南夕的拜帖,这才敲开扁鹊安的大门。 扁鹊安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衣袖收口,看上去极为干练。 听完绿梅说完来意,扁鹊安伸出手,搭在姝瑶的手腕上:“没什么大碍,水土不服,给你开个方子,服用三天就好了。” 扁鹊安写完方子,就把三人赶了出去。他忙得很,没空招待。 绿梅解释道:“主子曾经跟扁鹊安提过青霉素,说此物是各种外邪的克星。医学院里治疗的病人中,有不少人因感染外邪高热而死。所以扁鹊安便一直在研究青霉素,很少见外人。” 苏云亭点头:“我懂,高人都是有独特的性格的。绿梅姑姑放心,我和姝瑶都不是小心眼,不懂事的人。对于扁鹊安这样的大才,是打心眼儿里敬佩的。” 绿梅欣慰不已,二郎果然是个好孩子。 得知姝瑶身体并无大碍,苏云亭便来了兴致,非要去转一转不一样的云州。 姝瑶举双手双脚赞成。 云州和江南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景,粗犷,巍峨又大气。 绿梅自然不会推辞,甘心当起二人的向导。 “自从收复幽云十六州后,我们云州就不再有宵禁。百姓们在夜里可以出门吃吃逛逛,不用担心被巡逻的士兵抓入大牢。巡夜士兵会维护治安,百姓们遇到困难可以去找他们求助。” 三人坐上马车,直奔小吃街而去。 “夜市直至三更禁,才五更又复开张,如耍闹去处,通宵不绝。”提起小吃街,绿梅是骄傲的。 毫不客气的说,云州只是在城市规模上比不上京都,在其他各个方面是毫不逊色的。 就像小吃街,虽然是在冬天,但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饮料的香气,身边的人比肩接踵,街面上灯火通明。 还有一些卖唱的小丫鬟和挑着担子叫卖的小贩。 “膘皮子,烤辣椒,酸羊脂,韭菜饼,糟羊蹄,糟蟹。香辣罐肺,香辣素粉,腊肉,红烧肉……” 绿梅挨个介绍:“在夜市里,除了京都的小吃,还有来自南北方的特色美食,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吃不着的。” 苏云亭和苏云亭看得目不暇接。 如果不是建筑风格不一样,他们恍若置身于京都。 除了小吃,夜市上还有卖各种小玩意儿的。 例如走马灯,藏香,果子…… “这是啥?”苏云亭看到一个小孩拿着一样小玩意,顶上像是长了两片绿叶,双掌合在一起,用力一搓。 那小玩意儿竟然就这样飞起来了! 好新奇,小时候没玩过! 绿梅笑了:“是竹蜻蜓。熊安娘醉心纺织机,王子庭曾带着他家娃娃来抚冥镇找娘子。这竹蜻蜓便是主子制作出来,哄孩子用的。” 苏云亭吃醋了:“我就知道阿娘只疼别人家孩子,不疼我。这么好玩的小玩意儿,阿娘以前怎么不拿出来,哄哄我?” 绿梅全当没听到,继续带着他们往前走。 姝瑶用胳膊肘怼一怼苏云亭,没好气道:“你都多大岁数了,还在这儿吃干醋!你也不想想,你小时候一门心思往外跑,嘴又碎,让人看着恨不得给你一杵子,谁乐意哄你?” “嘤嘤嘤,你也不爱我了。”苏云亭化身嘤嘤怪。 姝瑶捂脸,真不想认识这个混蛋玩意儿。 他还当他是弱柳扶风,白白净净的俊俏小郎君呢! 也不看看他,一张脸黢黑跟黑炭似的,身体的肌肉块隆起,浑身上下只有腰间稍微有一点软肉。 胸膛,胳膊,后背,姝瑶掐都掐不动。 苏云亭见未来媳妇儿不理他,便收了作怪的脸,气鼓鼓道:“哼哼,阿娘不疼我,我看她疼不疼孙子!姝瑶,等咱们生了娃娃,阿娘不给咱们做个四五样小玩意儿,咱们就不让他抱孙子!” 姝瑶还没有说话,绿梅却笑得合不拢嘴,眼睛闪闪,如星光闪耀:“这可太好了!二郎,莫说三五样,便是八九样,主子也会给你做!就算主子不做,绿梅姑姑也会催着她给你做!” 苏云亭轻啧一声,英明神武如阿娘,也会有着急抱孙子的时候。 被催生的姝瑶心里并没有不悦。 且不说在这个年代,无论是谁家都期盼着下一代的降生。 光说自家婆婆的身份,即便她不催,她的手下们也会着急催。 未来婆婆还在打天下,战场上刀剑无眼,如果有个万一,重担就会落在她的三个孩子身上。 没有第三代,底下人会不安心的。 毕竟,他们家极有可能有皇位要继承! 绿梅是极有分寸的人,跟着打趣这么一句,便不会再提这事。 “二郎,姝瑶娘子,你们若是感兴趣,明日可以去怀朔镇的商业中心。一期工程已经完工了,地方大的咧。在里边,玩三天三夜都不会腻。” 苏云亭心驰神往,眼尾余光瞧见姝瑶有疲惫之色,便让绿梅找个酒楼,休息一番。 绿梅推荐的是八仙楼,这是一间高三层,可容纳数百人的大酒楼。 绿梅要了个包厢,特意点了八仙楼的特色菜“莲鸭签”“百味羹”,以及一壶羊羔酒。 苏云亭扶着姝瑶坐下,好奇道:“怎么不见百味饭店?” “小娘子说,世间不缺为富人服务的高端酒楼。云州的百味饭店仍然是走量大管饱的平价路线。她希望,即便再贫穷的老百姓,也能在辛苦一年后,有个温暖的休憩之地,品一品难得的美食。” 姝瑶动然:“云烟长大了。” 苏云亭心里酸涩不已,以前的小妹恨不得钻进钱眼里去,几位哥哥们去百味饭店都只打九七折。 现在,她居然有钱不赚。 唉…… 苏云亭给姝瑶舀了一碗百味羹。 姝瑶尝一口,怔住了:“这味道……怎么和京都的会仙楼一样?” 绿梅哈哈笑道:“被姝瑶娘子尝出来了?八仙楼的大厨,就是会仙楼里的那个!您还想吃什么菜?尽管点。” 姝瑶眼睛瞪得大大的:“怎么会?我记得会仙楼的大厨待遇极高,京都其他酒楼出再高的价,都没把他挖走!” 702.第701章 第701章 “姝瑶娘子有所不知,会仙楼里的大厨姓黄,跟会仙楼老板是本家。因着有这层关系,一般人都挖不动他。” 姝瑶挑眉:“那这八仙楼?” 绿梅给姝瑶又点了份炒三丝,即萝卜丝,白菜丝和黄瓜丝。 “正是您想的那样,会仙楼和八仙楼是同一个老板,姓黄,名黄锦程。” 姝瑶目露了然之色:“相州的那个黄家。” 黄家做的生意极广,据传,海外也有他家的产业。 黄家很少涉足京都,唯一在京都叫得上号的产业就一个会仙楼。 姝瑶没想到黄家居然把生意做到云州来了。 苏云亭若有所思:“阿娘跟相州有来往?啊,是我忘了,九弟就在相州,有他牵桥搭线,黄家会来云州开酒楼,不足为奇。” 绿梅对黄锦程的印象很好:“黄郎君是个实在人,不似一般商人那般狡诈,也没有世家子弟身上的不可一世,很是平易近人。” “今年冬天,黄郎君叫来诸多相熟的商队,帮了我们云州不少忙。看看黄郎君的面子上,王不喜大人决定等黄小郎君回来,就给黄小郎君安排个好官职。毕竟控鹤府光有名头,没有实权。” 炒三丝颜色鲜亮,吃起来清爽又嘎嘣脆。 姝瑶连夹好几筷子。 绿梅见她喜欢,又点了一盘白拌萝卜丝。 姝瑶胃口渐开,忍不住对绿梅夸赞不已的黄郎君好奇起来:“黄郎君倒是好胆色,居然敢从相州跑来云州。” 绿梅看姝瑶的眼神很慈祥,对于她提出来的问题,耐心回道:“一是因为主子的信誉,二是宋郎君在其中斡旋,三是黄家家风的缘故。可是黄家是如何起家的?” 姝瑶八卦道:“愿闻其详。” 黄锦程时常来刺史府求见顾南夕,顾南夕没那么多时间见他,便让绿梅招待他。 因此,绿梅对黄家的了解还是蛮多的。 “黄家虽是相州坐地户,但真正起家是在前朝的时候。前朝战场上采取战利品三马分肥原则,即放开军纪后,士兵可自由拿战利品,汉人先拿,唐协军后拿。个人战利品均等为三份,交国库的,交给军团的,留给自己的。” “这么一来,士兵们如何处理自己的战利品就成了一个问题。黄家先祖便从中看准了机会,做起奴隶生意。” 例如前朝时期,曾经打高句丽,不少士兵的战利品都是奴隶。 士兵们可以选择用粮食养着奴隶,等到回国后,再卖掉。 但其中存在各种风险,更多的人会选择在当地同随军商人做交易,尽管会被压低价格,但风险小了许多。 黄家就是通过奴隶生意积攒第一桶金。 姝瑶听得如痴如醉:“我们云州军队也有随军商人吗?” 绿梅笑着摇头:“没有。因为战利品是要全部上交的,然后再根据个人立下的功劳,兑换银钱等等。” 而且,云州大军的后勤保障绝对是遥遥领先,士兵们不需要去军市上购买所需物资。 姝瑶追问:“大周呢?” “当然有。主子在打河南郡和广德府的时候,黄家还在那边的军市上做生意呢。不过,我听黄郎君抱怨过,这次的军事生意不大好做,赚的少。” 原因显而易见,大周军队被压着打,哪里有什么战利品? 军市生意的大头,还是在处理战利品上。 苏云亭见姝瑶对军市感兴趣,便把在书中看过的一些趣闻说了出来。 “前朝太宗在攻打白岩城的时候,本来打算接受白岩城的投降,但士兵们不同意,便包围太宗大营要个说法。前朝太宗担心军队哗变,便当即宣布自己做一回奴隶商人,从国库中掏钱,从士兵手中购买白岩城。” “即使如此,仍有部分士兵没有出售奴隶,而是等到九月班师回朝,在路过幽州的时候,在幽州奴隶市场出售奴隶。当时哭声震天,太宗于心不忍,便要从国库掏钱,买下五万女奴隶和孩童,给予自由民身份。” 姝瑶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是她从没接触过的世界:“你说的前朝太宗,是说的那位天可汗吗?” 苏云亭点头:“当然是他。” 姝瑶震惊不已:“天可汗要自己钱,从士兵手中赎买城池和奴隶?!” 苏云亭不明白姝瑶为什么如此惊讶:“他当时带了几十万大军,肯定担心哗变啊。” “可,可云国公为什么不需要?”姝瑶不解道。 啊? 苏云亭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只能猜测道:“因为阿娘攻占下来的都是大周的城池,是自己人。前朝太宗攻打的是高句丽?” 姝瑶反驳:“打鞑子,收回幽云十六州的时候呢?” 苏云亭…… 问题好刁钻。 “哎呀呀,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这就是云州啊!这就是云州士兵!八项纪律,牢记心中。他们知道为何而战,对胜利的渴望,远远超过对战利品的渴望。” 苏云亭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是正确的。 没错,肯定是这样! 那些非正规军,怎么能和云州士兵相提并论?! 有时候,苏云亭都觉得阿娘对云州士兵的上心程度,比对自己这个亲儿子要上心多了。 她勒紧裤腰带,也要保证军队的钱财充足。 好兵,好马,好武器。 还派人教他们读书认识,学习兵法。 伤兵能得到及时的救助,受伤退伍的士兵还会安排工作。如果不幸战死,不仅家人们能得到一笔赔偿,在各种招工过程中,烈士家属还能得到优待。 妈耶,这么细细一算,苏云亭简直要酸成柠檬精。 “作甚这副表情?尝尝这道伴萝卜丝儿,别有一番韵味。” 姝瑶夹了一筷子,塞进苏云亭嘴里。 大周人都爱吃甜食,但很少有人把金贵的白和廉价的萝卜搭配在一起。 绿梅见姝瑶和苏云亭都喜欢,便想点几份外卖,明早送去刺史府,给小两口做早膳。 姝瑶连连摆手拒绝:“多谢绿梅姑姑好意,冬日蔬菜难得,天天吃新鲜蔬菜太过奢靡。” 绿梅:“价格还行。咱们云州不是有火炕吗?许多人家都在房里种了蔬菜。许老的弟子们,改进暖棚技术,效果还不错。” “没错!二嫂想吃啥就吃啥,我还能养不活你?!”门被推开,出现一张如似玉的俏脸。 军市从很早以前就有了,春秋战国时期就存在了,一直到清朝。 可以理解为几万人,几十万人的需求,催生出来的市场。 双方士兵还会一起参加军市里的赶集。 听上去,是不是感觉很不可思议? 703.第702章 论天下圣明之君 “云烟!” “二哥,二嫂。” 姝瑶被苏云烟的一句二嫂,喊得脸颊通红。 她的眼神开始闪躲,嘴角微微上扬,仿佛要掩饰掉内心的欣喜,同时又为自己被闺蜜调笑而感到羞恼。 “好你个妮子!竟然是调笑到我头上来了,看我怎么教训你。” 说完,姝瑶起身,就又要去挠苏云烟的痒痒肉。 苏云烟连忙闪身,躲到二哥身后,嘟着嘴抱怨道:“哎呀,我只是把你当好友,没想到你馋我哥的身子,想当我二嫂,还让你给当成了。我平白矮你一头,这可上哪说理去?” “你还说!你还说!”姝瑶脸上的红晕更加鲜艳了,而且蔓延到身后颈间,眼睛水汪汪的。 见苏云烟躲在苏云亭身后,一张小嘴叭叭的,还不知道会说些什么词出来,姝瑶双手叉腰,怒瞪苏云亭:“还不给我闪开?” 苏云亭麻溜地闪到角落里。 女人如老虎,老虎屁股摸不得。 这时候帮谁,自己都只有挨揍的份,还是躲远一些吧。 果然,苏云烟和姝瑶一个跑,一个追。 苏云亭望着窗户叹气,自己插翅难飞。 绿梅笑呵呵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年轻人就该和年轻人一起玩。 二郎和姝瑶娘子来云州,小娘子就变得活泼许多。 姝瑶羞恼中,把手帕团成一团,朝苏云烟扔去。 没想到,轻飘飘的手帕竟落入另一人怀中。 那人眉目清绝,睫毛还带着水珠,映照烛火,像黎明的朝露。 “文钰?!” 见是文钰,姝瑶便停下追赶的脚步,有些尴尬地理理乱了的裙摆。 她和文钰是通过苏云烟认识的,交情比不上云烟。 她和云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手帕之交,中间即便是隔了几年不见,聊上两三句,熟悉感便又回来了。 文钰就不一样了,她长得如清冷月宫仙子,除了对云国公,她对谁都冷冷淡淡的。 这几年,文钰执掌《云州周报》,用舆论搅弄天下风云,身上更是多了一丝权利带来的威严。 日后,就算文钰和苏大郎的事不能成,光凭着一个《云州周报》,文钰就能立于庙堂之上。 苏云烟看出二人之间的陌生和不自在,便笑着迎上去:“文钰,你终于来了!” 苏云烟拉着文钰坐下来,冲着姝瑶挤眉弄眼:“我可告诉你,咱们云州消息最灵通的,除了阿娘,就是文钰!你和二哥若不想成为话本子里的主角,就赶紧过来巴结巴结文钰。” 苏云亭夸张地张大嘴巴,作揖求饶:“我倒不怕成为主角,只盼着文娘子不要再写《驻守边关的将军却带回来一美艳娘子》这类的话本子。您可不知道,姝瑶是《云州周报》话本子板块的忠实读者。” 苏云亭叫苦不迭:“上次我回来,她脱口而出一句,我是不是要悔婚另娶,好悬没把我的魂给吓飞。这次更是夸张,她居然问我心中是不是有白月光,而她是白月光的替身。天地可鉴,她和我打小就认识,我有没有白月光,她还能不知晓吗?” 苏云亭说的夸张又搞笑,除了姝瑶不好意思,其他人全笑出了声。 文钰抿唇笑道:“行吧,看在我们是同窗的份上,我下一本就写《霸道王子爱上我》。” 一个书名,雷得苏云亭哑口无言。 姝瑶拍掌,极给文钰面子:“好,这个题目好!” 霸道王子苏云亭,风评无辜被害,这个世界还是早点毁灭吧! 笑谈打趣间,时间在众人之间造成的隔阂,在一杯又一杯的羊羔酒中消散了。 不知何时,绿梅悄悄离开席间,把空间让给这群年轻人。 时代的洪流裹挟着这群年轻人不断地往前。 他们不敢松懈,殚精竭虑,只有在这个难得的昏暗空间里,才有片刻的安宁,能让他们找回曾经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可惜,总有人在无知无觉中,打破这份宁静。 八仙楼虽然有三层,但中间摆放台子的那一处却是空的,目的是为了让在二三楼包间的客人,也能看到舞台上的表演。 这样的设计,有利有弊。 弊处就在于,比起传统的三层酒楼设计,八仙楼的隔音效果会差上一些。如果一楼发生的动静太过喧闹,二楼三楼也会受影响。 此刻,一楼就吵吵起来了。 苏云亭等人好奇地推开窗户,只见一楼的客人们泾渭分明,从衣着上来看,一边是云州本地人,多是商人平民的打扮,一边是士子,学子。 商人平民那一伙,可能是没占到嘴皮子上的便宜,一个个气的脸红脖子粗,有人甚至撸起衣袖想要动手。 士子那一伙,脸上虽然有些害怕之色,但都耿着脖子,颇有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气概。 “这是什么情况?”苏云亭自言自语。 “嗨,正常操作。昨天就闹过这么一出,夏老板没骂过他们,今天特意找了些同伴过来。瞧目前这趋势,估计夏老板又吃亏了。” 隔壁包房的胖郎君,手里端着一盘干果,探出上半身,眼巴巴地瞅着底下。 姝瑶,文钰等人被热闹吸引,齐刷刷挤到窗户这边,险些把苏云亭挤成肉饼。 “哎呀呀,你们咋那么好信呢?!有啥热闹好瞅的,忒不庄重!” 苏云亭话音刚落,就见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朝自己望过来,那么多视线好似箭雨一般,要把自己戳成筛子。 好家伙! 苏云亭直呼好家伙! 二楼三楼包房的窗户全都开着呢,黑黝黝的脑袋,密密麻麻。 苏云亭用手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瞧这张破嘴,说话之前怎么不先问过眼睛? 诸多视线造成的压力太大,苏云亭不得不祸水东引,转换话题:“他们因何争吵?” 胖郎君看热闹看的飞起,毫不吝啬跟其他人分享自己得到的消息。 “他们在探讨谁是爱民如子的好皇帝。以夏老板为首的那一波,坚定地认为,自古以来没有谁能比得上云国公。” “那群外地来的学子士子,引经据典,认为汉文帝,前朝太宗等等都远超云国公。” 涉及到云国公,不少人急切问道:“谁赢了?”(本章完) 704.第703章 pk 第703章 pk “嗨,当然是外地的士子赢了。夏掌柜再如何舌灿如,毕竟他没念过几年书,当然不是这群文人的对手。” 胖郎君拍掉手上的浮渣,愤愤道:“可恨我胸无点墨,面对那群文人的巧言善辩,却是束手无策。但凡当年我多念过几本书,就不会像如今这般,除了句滚你娘的蛋,竟没有其他的反驳之词。” 一楼的局势越发紧张,一身穿锦袍的郎君跳上台子,高声道。 “论爱民如子,当属汉文帝!汉文帝功赛三皇五帝,是史书认证的圣明之君。” “《史记》称其德至盛也,赞其专务以德化民,是以海内殷富,兴于礼义。” “《汉书》评价:文帝即位,躬修节俭,思安百姓……风流笃厚,禁网疏阔。” “《资治通鉴》认为其谦让未遑,以德化民,为三代后贤君典范。” 他在台上慷慨激昂,唾沫横飞,把汉文帝吹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夏掌柜等人在一旁憋气。 “老夏,你就看着他在这吹呀?” 夏掌柜恨得直磨牙:“《史记》《资治通鉴》《汉书》你看过几本?” 好友…… 老夏,你这是在为难我胖虎。自己要不是上了个扫盲班,活了三四十年,还是个睁眼瞎呢! “老夏,让乐知来!乐知懂得多!” 夏掌柜腮帮子疼:“他和学院里的同窗们下乡扫盲去了。” 一群人愤恨地看着那人在台上高谈阔论,心里憋屈极了。 许是他们这憋屈的模样,让台上的郎君越发得意,说的话便失了分寸。 “你们说云国公爱民如子,我看她就是糊弄你们这群没见识的泥腿子!她若真的爱民如此,为何还会收田税?要知道汉文帝可是免除田税的!” “还有你们经常吹云国公收复幽云十六州,英勇无双。我们汉文帝也不差!当年匈奴杀入甘泉宫的时候,汉文帝亲自披挂上阵,杀了回去。不仅如此,连汉中时期丢失的云中郡,也是在文帝时期收复的。” 在他的拉踩声中,一行人走了进来。 他们风尘仆仆,但难掩周身气度,一看就知不是普通人。 韦孝之听到台上人说的话,不由地皱眉。 汉文帝确实是难得的明君,但此人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云国公进行拉踩。 云国公目前只带了个国公的名头,还没称帝,此人把她和汉文帝放在一块儿进行对比,是何居心?若这种言论传到大周朝廷,岂不是在给双方扎刺?! 再则,韦孝之一路走来,摸着良心说,越往北走,就越能看出云国公的治世之能。 若再给云国公一些发展的时间,云州肯定能成为第二个京都。 韦孝之甚至隐隐约约有预感,云州会远远超过京都! “小二,给我们个包房。”岳平垂头丧气道。 他对一楼大厅发生的争执一点也不感兴趣,整个人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提不起一点心气。 在走入河中郡地界的时候,岳平想着,云国公能力不错,可惜不忠于大周。 等到了朔州,岳平就沉默了,甚至对官家有些埋怨,对于云国公这样文能提笔治世,武能定国安邦的大能,怎么就不知道拉拢?拉拢不住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放她在云州?! 等终于到了云州,岳平觉得自己中毒了!他怎么会觉得,云国公如此有能耐,如果不造反,简直天理不容?! 小二拳头攥得紧紧的,像是要跟谁干仗似的,咬牙切齿道:“没有包房了。客官,一楼大厅还有几个空桌,你们可要坐?” 韦孝之和岳平等人,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快追上云国公了,却得知云国公有要事要办,不在城内。 此刻,疲惫如潮水一般朝他们涌来。 他们也懒得再折腾,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坐一坐,填填肚子:“成。” 八仙楼的饭菜和酒水并不便宜,但十分精致,跟会仙楼的很相似。 韦孝之等人看过菜单后,提着的心便落到了实处。 他们担心会水土不服,耽误面见云国公,没敢点陌生的菜,只点了几份常见菜品。 在等着小二上菜的空档,台上学子说的话越来越过分。 这已经不是在拉踩,是在黑云国公了。 岳平轻嗤:“又是个沽名钓誉之辈。” 这种学子,他见的多了。 无非是在想办法给自己扬名,目的是吸引别人的注意,最终出仕。 套路跟河边算命的一样,算命先生要想赚钱,就得先告诉客人有血光之灾,然后再说有解决之法,让客人求着给钱。 其他人附和道:“扬名的手段太糙,说到这般过分,就不怕被人套麻袋,暴打一顿吗?” 扬名的方法有很多种,台上的人却选择最次的一种。 他原本可以从云州各种政策下手,指出缺点,再提出自己的见解。 可他的论点是什么?!是爱民如子! 疯了吧?! 韦孝之勾起嘴角,露出嘲讽之意。 “这位郎君,敢问你尊姓大名?” 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突然在大堂响起。 夏掌柜等人惊喜地循声望去:“儿子,你怎么来了?” “乐知,你终于回来了!这混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夸汉文帝就夸呗,作甚扯我们云国公!” “乐知,快给他点厉害瞧瞧!” 台上的男子见原本赌气囊塞的一群人突然迸发出希望,心中不由一紧,等聚精看过去,发现只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少年郎,脸上便带出些鄙夷之色。 他敷衍地拱手行礼:“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南永良,永安七年的进士。” 夏掌柜脸色一僵,竟然是进士? 他担忧地看向自己的儿子,能行吗?差距有点大。 夏乐知认真行礼:“幸会,我是百川书院的夏乐知,刚从蒙学部毕业。” 蒙学部…… 南永亮翻了个大白眼,嫌弃跟夏乐只说话掉身份。 夏乐知不以为意,而是真挚地问道:“南郎君,您要讨论的是谁才是爱民如子的圣明之君?” “没错。” 夏乐知摇头道:“您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自古以来都是家天下,何为家天下?天下百姓皆为皇家私产,是地里的庄稼,是干活的牛马。如果说你口中的皇帝对百姓有爱,那绝对是对农民对庄稼的爱,而不是父亲对儿子的爱。” 韦孝之闻言,猛地抬起头,这话竟然是出自一少年之口?! 705.第704章 辩论升级 南永亮轻蔑地翻了个白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里全是鄙视和不屑,用一种嘲讽的语气说道:“那又如何?在云州,就不是家天下了?你莫要顾左右而言他!” 八仙楼里,数百客人的视线全聚焦在南永亮身上。 南永亮心情激荡不已,尤其是当他见到身上挂着《云州周报》牌子的郎君也进八仙楼后,瞬间就知道,扬名立万的时机到了! 事情闹得这般大,就算自己的言辞再出格,云国公也不敢因言治罪,说不定还会为了展现大度和对人才的重视,封自己做个官。 即便云国公不封自己,凭自己的这番言论,传到京都去,年轻官家肯定会满意的! 左右横竖不得罪。 南永亮在心里暗暗为自己的表现点个赞,自己高高地抬起头。像一只斗鸡一般。 夏乐知冷冷地瞧着南永亮,他猜不透此意的用意,但没关系,夏乐知知道他在踩云国公的名声就够了! 拥挤的人群给夏乐知让出一条路。 夏乐知在或担忧,或鼓励,或看好戏的目光中,一步一步来到南永亮面前。 南永亮站在台上,橘黄的烛光为他镀上一层光晕。他居高临地看向夏乐至,那副表情好像在说【竖子,放马过来】。 夏乐知整理好衣袖,不卑不亢道:“既然如此,我就好好跟你辩一辩。你说汉文帝开创文景之治,那你可还记得《史记》中,有记载,若至力农富,虞商贾,为权利以成富……” 文景之治后,国家是大富霸占一郡,中富霸占一县,下富霸占一乡,数不胜数。每个郡县都有独霸一方的地主豪强。 南永亮嗤笑出声:“所以你想说什么?” 地主豪强罢了,就算在大周,也有很多。 聚精会神听着二人辩论的韦孝之,微不可见地摇摇头。 南永亮虽有进士身份,但仕途不佳,真不是朝廷的锅。如果这种人也能被重用,这才真正说明大周朝廷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夏乐知没想到,南永亮居然能按照自己的辩论节奏走,这还客气啥?! “这就导致汉文帝的仁政之一,给老百姓减税,朝廷收百分之一,但老百姓实际上交了一半。中间的钱,自然归于地方豪强。” 为了加强自己话语的可信度,夏乐知补充道:“《前汉纪》第八卷有明确记载。” 这可不是他瞎说的。 南永亮没看过《前汉纪》,但他瞧夏乐知信誓旦旦的模样,想必不会在此事上说谎:“这是地方豪强犯下的罪,跟汉文帝有何关系?” 夏乐知几乎要笑出声:“汉文帝身为一国君主,不能使政令通畅,如何能称明君?你们昨儿个说,希望云国公效仿汉文帝,无为而治。这就是无为而治的下场!” “人性本恶,不会所有人都能老老实实埋头种地。少干多拿,不劳而获,多吃多占才是人的本性。在其位而不谋其政,只会让某些人钻空子。” 南永亮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为何要让云国公无为而治,全是私心。 韦孝之看像夏乐知的眼神充满惊喜,这小郎君着实聪慧。 夏乐知继续道:“当时大户人家会以各种方法兼并土地,导致农夫流亡。就算法律上说重农抑商,实际上却是商人富贵,农夫贫贱。国富法立沦为空谈。这也是《汉书》上记载的。” 所以别说什么爱民如子,文景之治了。 这一切都是空谈,压根没落到实处。文景之治是权贵们的文景之治,是士族和皇帝的共天下,跟老百姓有什么关系? 南永亮不能接受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辩倒,咬死一点:“汉文帝免除田税了!” 夏乐知不慌不忙道:“南郎君,你看书只看一句的吗?都不看看后面怎么说的?后十三年,令民半出田租。” 只免了那一年的税而已,有什么好吹的? 南永亮:“你们云国公一次都没有免过!” 我敲! 夏乐知要生气了:“汉朝的税大头是口赋,算赋和徭役!田税才占多少?普通老百姓的负担从来不是田税,而是没完没了的徭役和摊派各种杂税!这一点,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南郎君是真不知这一点,还是在明知故问?” 云国公就不一样了,很少征徭役,想搞建设都是以招工的形式,发粮发钱。 至于摊派的各种杂税? 别闹了! 《云州周报》可是特意出了一期专访,专门解读云州的税收政策。 谁敢在云国公眼皮子底下,乱摊派? 这也是为什么云州等地,百姓们仍要交田税,但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的原因之一。 负担少了,日子可不就好过了? 南永亮额头上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身体僵硬,心中惶恐,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该如何反驳。 “不好,永亮兄的老毛病犯了!”南永亮的同伴暗道不妙。 南永亮性子高傲,但心理素质堪忧,只能打顺风局,不能打逆风局。 他被这个臭小子几次三番地辩驳,心中便露了怯! 同伴们对视一眼,顾不得风度,对夏乐知群起而攻之。 “汉文帝废除秦朝暴政肉刑,当然能算得上宽厚爱民!” 汉朝初期是沿用秦朝律法的,秦朝律法严苛,汉文帝便废除秦代遗留的连坐法和肉刑(如黥刑、劓刑)。 夏乐知一点也不见被围攻的慌张,不紧不慢道:“汉朝本有轻中重三种量刑。重刑是死刑,中刑是肉刑。废了肉刑,却不补齐中刑,原本只需中刑的犯人只能处以重刑。” 夏乐知阴阳怪气道:“想必这些被处以重刑的犯人会十分感念汉文帝的宽厚爱民吧。” 真的假的? 不知道啊!夫子们都是这么夸的,谁没事会去那么认真研读《汉书》?又不是科考书目! 看这竖子如此自信,也许真有史料记载? 南永良的同伴们打着眉眼官司。 这小子牙尖嘴利,走正道有点打不过哦。 既然正面无法突破,那就揪着私德来攻击:“云国公对婆母不敬,对夫君不尊,私德有亏,难以为天下表率。” 夏乐知懒得跟这群酸儒扯什么德行,干脆用魔法打败魔法:“汉文帝可真是大丈夫,为了夺取帝位,杀了自己的原配妻子和五名嫡子!德行好棒呢!据说,原配王妃在吕后时期,多次维护他呢。” 快闭嘴吧你! 你知道的太多了!(本章完) 706.第705章 搞个专题? 夏乐知以一敌众,把南永亮那群人气的直跳脚,他却双手背在身后,悠哉悠哉。 “干得漂亮!夏郎君!” “不愧是我们百川书院的高材生!书没有白念!” “呵呵,就他们那水平还好意思说是进士。来咱们百川书院,说不定只能混个蒙学部!” “肚子里就这点墨水,还好意思来咱们云州踢场子!真以为我们云州没有能人?” 二楼三楼的客人哗哗鼓掌。 不就是这个理? 年轻郎君们,但凡多喝杯小酒,就容易天老大地老二,他是老三!吹的牛皮能飘上天。 往常也不会有人跟他们较真。 可南永亮这群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夸汉文帝就夸呗,在云州的地盘上居然敢踩云国公,还让云国公无为而治。 啥叫无为而治,那不就是不管事儿吗?! 去他奶奶个腿,大家只是没念过书,又不是蠢的。 云州为什么会有现在的变化?大家的好日子是谁带来的?云国公是如何为云州尽心尽力呕心沥血的? 大家没长眼睛,不知道自己看吗? 河南郡那帮子百姓哭着喊着,甚至敢扛起锄头跟大周朝廷拼命,为的是啥?不就是想让云国公管管他们吗? 跟着谁混能有好日子,大家心里跟明镜似的。 南永亮这群人想叫云国公无为而治,那就是在砸大家的饭碗,存心不让大家伙过好日子,是大大的坏人!说不定是大周朝廷派来的间谍! 南永郎等人被挤兑的脸红脖子粗。 他们都是读书人,有功名在身,在大周,像夏掌柜这样的商人便是捧着银钱,求自己看一眼,自己都是懒得看的! 可是就是这样,一群自己平日里看不上的人,居然敢对着自己指指点点! 面子里是全要丢光了。 韦孝之瞧着南永亮等人神色不善,眉心一跳,接下来的局势怕是要糟糕。 果不其然,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南永亮等人已经管不了讨论爱民如子的辩论主题了,他们现在满心满眼里只有一件事。 辩倒夏乐知,证明云国公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她在云州所做的一切都算不上什么,功劳是被故意夸大的! “夏兄,自古以来,女子当政都会引发天下动乱。难不成你们想要云国公当第二个毒妇吕后吗?哦,不对,以云国公在战场上的杀性,怕是要比吕后还要残暴。” 夏乐知还没开口,旁听的茶客们都不乐意了。 “就事论事,说谁吕后呢?” “你们这些老爷们儿,做的不如云国公,便开始拿性别来说事,丢你个仙人板板!” “我虽然是个商人,但也知道技不如人,就退位让贤的道理。云国公有本事让咱们云州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莫说他是一名女郎,就算她不是人,我们也跟她!” 南永亮等人斜睨他们,脸上写满了【跟你们这群渣渣辩论,掉档次】:“夏郎君,你有何话可说?” 夏乐知沉着脸,自己给他们留面子,他们都是蹬鼻子上脸起来了。 一个个非得可着云国公说事儿是吧? 行,咱们就开始撕吧撕吧,看看谁才是真正能立得住的那一个! 夏乐知冷冷道:“夷三族这个刑法,大家都知道吧?本来呢,在吕后时期,她已经废除夷三族这一条了。后来是什么时候开始恢复的呢?是你们认为最仁德的汉文帝哟!夷三族,一直演变成现在的株连九族,真是好大的仁德。” 南永亮等人的脸色十分难看,这小子怎么连这个事儿都知道? 他不用去背四书五经的吗?他不用去写策论的吗?怎么还有闲心去看这等细枝末节的小事? 他们对视一眼,汉文帝不能再扒下去了,再扒下去,汉文帝圣君的帽子都要掉了。 那就换人! 不知道是哪位小机灵,突然把周孝宗拿出来说事:“你们都说,云国公对汉民,草原各部一视同仁,但为何草原各部交的税和汉民交的税不一样!真正一视同仁的应该是周孝宗!” 周孝宗时期,曾经在南郡开边贸,并且给出各种优厚待遇,吸引山民出山。 功绩是有的,但是要说他对山民,汉民一视同仁,这就属于硬碰瓷了。 韦孝之眉头皱起,立刻站起身,想要说什么,却不小心撞到端着托盘的小二。 托盘被撞落在地,打翻了一壶茶水。 溅落的茶水在韦孝之的衣袍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小二连连鞠躬道歉。 就耽误这么一会儿功夫,夏乐知清脆响亮的声音便在大堂中响起。 “唉,我都不稀得说你们。照理来说你们去过京都,还考上了进士,看过的书应该会比我们这种偏远地区的更多。怎么还无知成这样?你们难道不知道,周孝宗曾经在大朝会上当众说过,山民不过是朝廷永远的奴隶,世世代代都是奴隶?” 这事发生在山民在头领的带领下,连着三次反叛大周朝廷,每次都是拿了大周朝廷的好处,安生一两年,第三年又闹事。 这就把周孝宗气得够呛,当众说出那么一番话来,不仅被传到民间去了,更是被吏官记录在册。 南永亮当然还想再说什么,就突然听见一声清亮的呵斥! “够了!你们是以什么身份,在对自古以来的诸位帝君,以及云国公指指点点?他们的功过,历史会给他们评说。” 韦孝之恼怒不已。 恼恨南永亮等人目的不纯,随意拉云国公下水,偏偏只有半肚子墨水在这晃荡,被一个十来岁的小郎君辩得,险些扒掉汉文帝的宽厚仁德的圣衣!还加剧北面和大周的矛盾。 同时,他也觉得夏乐知虽有聪慧,但锱铢必较。夏乐知光顾着说汉文帝的错处,却瞧不见他的长处,评价有失偏颇。但考虑到夏乐知才十来岁,又加上此事是南永亮等人先挑事,少年郎年轻气盛,也是可以理解的。 南永亮等人认出来韦孝之,即便心中不服气,但不再说什么。 韦孝之瞪了南永亮一眼,拍了拍夏乐知的肩膀,赞道:“后生可畏。此事岂是一两言,便能辨清楚?不如到此为止?” 韦孝之是想各打五十大板,息事宁人的。 夏乐知:“行,但得让他们当众道歉。” “滚犊子,谁输谁赢还不知晓,道什么歉?!” 一辈子都不可能道歉。 “既然如此,莫不如在《云州周报》上好好辩一辩?”文钰走下来,站在夏乐知身后。(本章完) 707.第706章 真理越辩越明 “《云州周报》?”众人惊诧地望向文钰。 文钰站在那,眉眼清冷,面若寒冰,眸若星河水。 南永亮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艳,心中蠢蠢欲动。 《云州周报》可谓是大周境内最受欢迎的报纸。 虽然有人效仿《云州周报》,并刷出各种小报,但无论是从影响力还是从传播范围都远远不及《云州周报》。 可惜,《云州周报》有自己的编辑和采访团队,基本上不接受外人的投稿。 如果自己能趁着这个机会,在《云州周报》上发几篇文章,岂不是全大周都能知道自己的名字? 听说官家和诸位相公们也会偷偷的看《云州周报》呢。 其他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人活一世,为名为利为财。 他们读了这么多年书,不就是想名扬天下,执掌天下权柄吗? 韦孝之扫一眼南永亮等人,便知道他们心动了。 韦孝之越发瞧不上这些人,心里没一点逼数,压根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们光想着能在《云州周报》上扬名立万,怎么不想想,万一丢脸,岂不是丢到全大周去了? 罢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尊重他人命运,不要多管闲事。 韦孝之对文钰行礼:“请问先生可是《云州周报》总编文钰先生?” 年纪轻轻,又是女郎,还能做《云州周报》的主,九成就是传说中的文钰女郎。 文钰浅笑:“正是我。我正在犯愁下一期的《云州周报》该定什么主题,恰好遇见此事,这不正是天赐良机?诸位尽可在《云州周报》上一抒己见,一期版面不够用,我们可以办第二期第三期。云国公常跟我们说,真理越辩越明。《云州周报》也很乐意为诸位提供辩论的舞台。” 说完,文钰对现场的《云州周报》工作人员使眼色。 三四名戴着牌子的工作人员便热情地迎了上去,给韦孝之,南永亮等人介绍投稿细节以及联系方式。 文钰,苏云亭等人则趁机离开了八仙楼。 岳平望着文钰一行人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南永亮等人等人对投稿一事兴致勃勃的模样。 岳平用胳膊肘怼了怼韦孝之:“孝之,你也打算去投稿吗?” 韦孝之冷漠地瞅一眼南永亮:“不去,我们来这里的任务是说服云国公,为天下求得太平。” 说完,韦孝之转身走出八仙楼。 岳平等人连忙跟上去:“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儿,有什么好吵的?这场辩论真的像儿戏一般,没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云国公什么时候才能忙完?” “我方才瞧见苏云亭了。云国公都没空和他待一块,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我们已经把名帖递到刺史府,云国公一有时间应该就会派人来召我们。” “会吗?” “应该会吧?” …… 顾南夕了整整五天,才把两船种子安顿好。 地窖是征用的林家地窖。 他家的地窖当初是大价钱修建的,面积大,排水等方面做得极好。 原本顾南夕是想把马铃薯和玉米放到粮仓里,但刚一提出来,就被许老骂了。 就连王不喜也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如此珍贵的神种,怎么可以和麦子放在一块儿?万一被粮仓里的老鼠偷吃掉一些,哪怕只有一两个,也让众人心疼不已! 最后是王不喜去和林金山交涉,钱买下他们家的地窖和院子。 这处是林金山家的别院,平时没什么人住,只派了一个管事在这看管着。 当林金山听完王不喜的交换条件,二话没说就答应下来,还是自己掏钱雇人把地窖里藏储的粮食挪到另一处。 林家当初因为牧场的事,和顾南夕闹得不算很愉快,又在云州大战中,没出大力。 林金山就特别担心被顾南夕秋后算账,别说王不喜拿铺子和院子来换,就算王不喜想白要,林金山也会没二话。 待地窖空下来后,许老便带着弟子们亲自上手,指挥士兵们如何存储。 整个过程都没让顾南夕插手,担心顾南夕下手没轻没重,弄坏这些宝贝疙瘩。 即便如此,整件事全部做完后,顾南夕也感到身心俱疲,一心只想回刺史府好好睡上一觉。 “主子,蒋大人,李大人,陈大人几家都来了。”绿梅拿着梳子,一下接一下地给顾南夕梳着头发。 顾南夕躺在竹椅上,黝黑浓密的头发披散开,正冒着潮潮的湿气。 她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 绿梅拿着白色布一点一点吸干长发上的水,等到再也吸不出任何水分后,这才把头发摊开,下面摆放着暖盆,慢慢把头发烘干。 绿梅心里暗道,布确实比葛布好用,吸水性强了一大截,摸起来也格外软和。 只盼着明年春耕的时候,云州能多种些,让这么好用的布慢慢普及开来。 等到小主子出生,就用布给小主子做贴身里衣和尿戒子,肯定比丝绸还要好用。 绿梅的力道不轻不重,木梳梳理头发的同时,也在按摩头皮。 顾南夕感觉整个人的毛孔都张开了,舒适的不要不要的,迷迷糊糊中听到绿梅的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嗯。” “嗯?!他们竟然这么快?怎么没在河南郡多呆几日?明德不是还在河中府吗?” 绿梅梳好头发后,在手掌心挤了几滴玫瑰精油,用掌心晕开,然后慢慢抹在头发上。 在体温的加持下,玫瑰香散发开来,顾南夕心神一晃,自己多久没过过这般精致的生活了? 绿梅声音轻柔:“蒋大人说,没啥大事,只不过有一股来自京都的清流,想要见您。他们恰好同行。” 顾南夕懂了,蒋大人他们是不放心这群清流,担心他们给自己添乱,所以才一直跟着他们。 顾南夕懒洋洋道:“明日我就去见他们。” 绿梅用指腹轻轻揉开顾南夕不自觉皱起的眉头:“不急,蒋大人昨日派人留话,他们想去怀朔镇的商业街逛上几日,不定何时回来。” “钱可备足了?” “二郎和姝瑶姑娘和蒋大人同去。临行前,我把您的印信给二郎了。” 相当于给苏云亭一张副卡。 “很好。” “主子,您的头发粗糙了许多,早晚我都给你抹一遍精油吧。还有皮肤,也需要保养起来……” 在绿梅的絮絮叨叨中,顾南夕睡了过去。(本章完) 708.第707章 年尾最大的热闹 第707章 年尾最大的热闹 自从回到刺史府,顾南夕一下子退化成婴儿。 头发不用自己梳,有绿梅。 衣服不用自己穿,有绿梅。 吃的饭一下子由水煮泡面进化成五星大餐,因为有绿梅! 万事不用自己操心,有绿梅! 至于公务,有绿梅,啊,不对,有一大群已经培养出来的手下! 当园丁那么多年,顾南夕终于能享受到小树苗长大的福了。 冬日的阳光,带着点温度,但绿梅不让顾南夕在院子里坐着:“扁鹊安才给您把过脉,说您身体有些亏空,得好生将养着。咱们云州的风,还是冷硬的,吹着让人头疼。” 绿梅催顾南夕回屋:“您房间的窗户全换上了玻璃,锃光瓦亮,搁屋里头看风景也是一样的。” 嘿嘿,顾南夕纯粹是生物钟作祟,从内心深处而言,她只想窝在炕上,于是半推半就地进了房。 窗户确实换上了玻璃,但不是一整块,而是用木框分隔成八块,想来还是技术水平不过关,做不了那么大的玻璃。 方隐年真是个大宝贝,干一行成一行。这才多长时间,玻璃务的进展就这般大!可以找个时间,专门去一趟玻璃务,该奖赏的要奖赏! 绿梅给顾南夕的身后放了一个大靠枕,走到门口,对着门口的小厮嘱咐了几句,又回来给顾南夕按腿。 顾南夕舒服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这都是自己曾经过过的好日子! “绿梅,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哟!” 绿梅轻哼:“莫要哄我,如果您真的那么舍不得我,上战场怎么不带着我?” 说完,绿梅叹口气:“是我没用,上战场,帮不上主子啥忙,反而会拖后腿。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点伺候人的事。” “这个是属一属二的大能耐!被绿梅你这么一伺候,我浑身又充满干劲!唉,原本还想着,等二郎和姝瑶成亲,我就让你去他们府上帮衬一段时间。现在我反悔了。总不能为了他们日子好过,就让我这个当娘的日子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吧?让他们自己磨合去吧!” 绿梅抿嘴直乐,动作越发轻柔。 “绿梅,最近有什么热闹可看?或者话本子也成。” 人一放松下来就想整点八卦。 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不被人背后说?不八卦,那还叫生活吗? 恰在这时,小厮把最新一期的《云州周报》给拿了过来。 绿梅洗洗手,便给顾南夕念起报纸:“早就吩咐人去给您取《云州周报》。咱们云州目前最大的热闹就是《云州周报》。嘿嘿,我原以为只有三姑六婆爱争些口舌,没想到,文人们吵起架来更有意思。” “哦?具体说说。”顾南夕眼睛一亮。 有文钰在,《云州周报》出不了大乱子。顾南夕吃八卦,吃得很安心。 绿梅脸蛋红扑扑的,眨巴眼睛道:“这还要从八仙楼说起。八仙楼里来了一群外地的士子,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言辞十分放肆。出格的言论被夏掌柜听了去,双方便起了争执。夏掌柜那日,大败而归,次日,便呼朋唤友,想去找回场子。” “找回没?” “算找回,也没算找回。起初,夏掌柜还是没说过那群士子。后来夏小郎君来了,舌战群雄。就在他即将力压众人之际,冒出来一个书生,想要调解此事。” 顾南夕瘪嘴:“这不是拉偏架吗?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夏小郎君占尽上风了,他却出来了。” 绿梅:“可不就是!文钰姑娘一看,这不是欺负咱们云州的娃娃吗?于是文钰姑娘提出,在《云州周报》比一场。” “嗯,文钰做的好。他们写文章,肯定是三思后才下笔。这次他们若输了,再也找不出借口来。” 绿梅咧嘴乐:“文钰姑娘也没想到,这事会如此风靡云州!印刷厂都在三班倒,加印《云州周报》!商人们在印刷厂外,排着队要买。” 顾南夕越发感兴趣,用手支着下巴:“绿梅,快说说!” 绿梅没卖关子:“最开始,是一个叫南永亮的在吹,古代文景之治有多好,君王应当学习汉文帝无为而治。” 顾南夕挑眉,这南永亮有点问题啊。 绿梅:“该说不说,南永亮还是有点才华的,一口大白话,把文景之治描绘得天上有,地下无。同一期的《云州周报》,夏小郎君吃了点没经验的亏,在那儿列举云州的发展。” 一个写的跟话本子似的,时代又久远,百姓们分不清真假,便真当历史上曾经有过那么一个时代。 君主圣明,吏治清明,百姓们安居乐业,人人有其田,人人有居所,没有兵荒战乱,没有天灾,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 夏乐知则诚实得多,在书院夫子们的帮助下,在那列数据。例如人口增长了多少,新开了多少荒地,云州新政进行了哪些方面的改革等等。 这些数据很真实,也很客观,改革的一些举措并不会在短时间内见到成果,表现在数据上,就不那么好看。 本来就比较枯燥且专业的内容,又没有一年翻几十倍那种亮瞎人眼的政绩,百姓们自然不大乐意看。 绿梅眼睛亮晶晶的:“百川书院的夫子们一看,南永亮不讲道德啊!说好的辩论,百川书院在讲事实摆道理,南永亮这厮却在画大饼!夫子们干脆挽起袖子,亲自下场!” 百川书院的夫子们,基本上人人身上都扛着一个职务,平日里不是忙着处理公务,就是在学校教学生,一个个忙的脚打后脑勺,基本上不参与这种没有意义的争论。 能把百川书院的夫子们逼下场,也是一种能耐。 “嘿嘿,这不,《云州周报》加刊了!” 文钰的态度就摆在那,吵!尽管吵!不要担心没版面,特殊时期,周报可变日报,实在不行,日报可变半日报! 平日里,老百姓们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吵架。 可这种吵架,哪有看高高在上的文化人吵架那么有趣? 一些上了岁数,只能干点家务活的老头老太太们,便端着一碗热水,聚堆听孙子孙女念报纸。 听了三五遍,也不嫌腻歪。 就连草原各部都知道了这事,探着脖子凑热闹呢! 总之,热度就这么炒起来了。 709.第708章 隔空吵架 百川书院的夫子们一出手就不一般。 他们先是引经据典,从各个方面驳斥南永亮构建的文景之治美好景象。 然后他们又用大白话,解释了一遍。 从群众中来,又到群众中去。夫子们的大白话可比南永亮更接地气,大字不识一个的老者们也都能听明白。 【《汉书》有记,今农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过百亩,百亩之收不过百石。春耕,夏耘,秋获,冬藏,伐樵。治官府,给徭役,春不得避风尘,夏不得避暑热,秋不得避阴雨,冬不得避寒冰。四时之间,亡日休息,又私自送往迎来,吊死问疾……】 【他们话说的好听,实际上生活在汉文帝时期的老百姓苦得没边了。家里一大半人要去服徭役,一年四季没有休息时间。稍微遇到点旱灾水灾,或者急政敛赋的事儿,豪强们就开始趁机巧取豪夺,老百姓们卖房卖地,卖儿卖女。这日子过得多惨啊!】 夫子们的文章一出现在《云州周报》上,就如同一盆凉水,浇灭被南永亮故意挑动的暗火。 “哎呀,这就是文景之治吗?可比我们云州差多了!啧啧,种一百亩田才收获一百石,累死累活一年能填饱肚子吗?” “他们还好意思如此吹嘘呢?” “嘻嘻,你们是好日子过惯了,忘记以前过的苦日子了。” “对啊,在云国公没来之前,那日子熬都熬不下去。” 南永亮咬牙切齿,把这几期的《云州周报》,和自己的写的一封信,走百达快递八百里加急通道送到京都。 哼,谁还没个老师了? 不就是请外援吗?他就不信,百川书院的夫子们能比国子监的夫子们更厉害! …… 京都,国子监。 国子监位于朱雀门街东第二街的北边,第一坊务本坊。 北邻皇城南,天子脚下,皇城的安上门正对着宽街,地理位置极其优越。 除了百川书院腾空出世的那几年,国子监一直处于顶尖学府的位置,并且遥遥领先。 如今,京都的百川书院只剩一个空壳子,对国子监造不成任何的威胁。 国子监又回到了以前超然的地位,原本只占了务本坊的一半,今年经官家的批准,地盘又扩了扩,几乎占了务本坊的三分之二。 冬日寒冷,国子监小食堂为博士们和直讲们准备了火锅子。 一人一份热腾腾的火锅子,再来一份拨云霞,整个人都热乎起来。 “咱们和北面停战了?”最年轻的国子监直讲忍不住开口问道。 沈博士皱眉,食不言,寝不语。新来的直讲怎么这么没规矩? 和沈博士共事年的陈博士隐晦地递了个眼神,新来的直讲走的是李阁老的路子,听说是李家旁支的族侄。 沈博士沉着脸,没吱声。 国子监从来不缺关系户,这几年的关系户格外多。若只是学生也就罢了,直讲和博士也塞了许多关系户。 更关键的是他们拿不起本职工作,这就给原本兢兢业业的沈博士等人平添了许多麻烦。 沈博士心里暗道,若京都的百川书院还在,国子监的学子们怕不是要被碾压到泥里去。 陈博士笑着捧场:“不大清楚呢。李直讲可是有什么新消息?” 李直讲嘿嘿一笑,没卖关子:“官家和朝廷都想停战,但是在为如何停战苦恼。” 以官家的脾性,强按着他去朝云国公顾南夕低头,怕不是要了他半条命。 佟太师和李阁老也不敢太刺激官家,就怕官家挂不住面子,硬着头皮也要继续北上,再起战火。 所以事情才会一直僵持着,没个进展。好在顾南夕没有步步紧逼,双方默契地没有再动兵。 李直讲以前都在李家老家呆着,也就科考时来过京都几次,对顾南夕不大了解:“顾南夕真的这般厉害吗?龙武大将军也不是她的对手?” 这下子,陈博士也沉默了。 真是个二愣子。 他入职国子监之前,都不打听一下的吗? 他们不知道顾南夕在战场上厉不厉害,但顾南夕还是永昌侯夫人的时候,就凭着一个百川书院压得国子监,太学抬不起头来。 这是国子监的黑历史,是不可碰触之痛。 沈博士放下碗筷,拿出手帕擦了擦嘴,又洗了手,这才打开学生南永亮寄过来的信件。 “哼,真是没用,居然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辩得哑口无言!” 陈博士好奇地接过信件,南永亮写得委屈极了,说自己等人被云州百川书院的学子夫子围攻,特意来请求夫子们相助。 “百川书院怎么这么不要脸?孩子们的事孩子们自己解决,怎么连大人也下场了?” 百川书院同其他各个书院的关系极其微妙。 陈博士一听,国子监出去的学生居然被百川书院的夫子欺负,便心生不满。 等到他翻开《云州周报》一看,更是火冒三丈。 汉文帝是谁?那是史书上有名的贤君!是前朝太宗都崇拜的存在。 百川书院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么扒皮! 《汉书》上是有记载,大家伙也都知道,但在提起汉文帝的时候,绝对不会把这些不利的内容说出来。 这已经是第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百川书院真是欺人太甚,真当天下无人耶? 陈博士撸起袖子,拿着《云州周报》去找诸位有实力的博士和直讲。 “务必要打下百川书院的嚣张气焰!今日他们瞄准贤君汉文帝,日后是不是要推翻三大圣人?!” 国子监博士和直讲们摩拳擦掌,发誓要叫百川书院好看。 动静这般大,不仅引起了国子监学生的注意,更是惊动了国子监祭酒。 国子监祭酒得知来龙去脉后,大手一挥,给此事大开绿灯,并且表示:“这不仅是百川书院和国子监之间的事,更是异端学说和正统儒家的道统之争!” 国子监祭酒心里暗暗想着,若国子监在《云州周报》上取得优势,再利用舆论引导,说不定能起到出人意料的效果。 昔日,顾南夕能利用舆论,激起百姓们的爱国热情,帮助主战派压倒主和派。 今日,国子监也可利用《云州周报》,收买云州人心。(本章完) 710.第709章 舆论背后的一只大手 第709章 舆论背后的一只大手 商人们带来《云州周报》的时间,要比沈博士晚几日。 国子监群策齐力的时候,辩论一事才在京都坊间传开。 “老颜,《云州周报》上说的是真的吗?我找人算了算,如果夏乐知写的数据是真的,那岂不是说明云州亩产已接近江南?” 茶楼内,粮商老霍眉间闪过一丝愁绪,微微皱起。 “应该是真的。如果夏乐知是瞎编的,肯定会被南永亮等人戳穿。”老颜知道老霍在为何事发愁。 老霍搞到了一批粮食,想运到云州,赚上一大笔。 如果云州产量真如报纸上说的那么高,那么粮价必定不会太高。 老颜:“你还去云州吗?” “去一趟吧,不去不甘心。” “为何不在两湖一带销售?今年冬日严寒,各地灾情不断。荆湖一带的粮价翻了好几番,应该比云州有赚头。” 老霍扫一眼四周,见没人关注自己这一边,便用手挡住嘴型,凑到老颜身边,小声道。 “接下来的话,出了我口,入了你耳,绝对不能有第六耳。” “我的嘴有多严,你还不知道?”老颜神色凝重起来。 老霍:“睦州有人利用明教(莫尼教)秘密结社,聚集信众。” “嘶嘶。这是要……” 老霍捂住老颜的嘴,神色无奈道:“是不是那样,都不关我们的事。我打算逐步把家产往北面移。这次去云州,就是打个前哨。若云州的情况真如《云州周报》所说,下一次,我就打算带着家人一同去了。” 老颜迟疑,举家迁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至于此吧?” 老霍嘴里发苦,如果不是形势所迫,谁愿意开辟新商道? 每开辟一次新商道,都是在大笔地洒银钱,承担着巨大的风险。 “老颜,你今年没怎么跑南面,很多事情不知晓。当地人的日子过得惨呢,官府贪得无厌,联合豪强压榨百姓,赋役繁重。人不堪命,遂皆去而为盗。” 云州虽远,但经过云国公的治理,几乎不见盗匪,路上的安全很有保障。 老颜心事重重:“我跟你一起跑云州。” 看看云州到底如何,值不值得举家迁徙? 《云州周报》上的争论,也在京都掀起一股漩涡。 读书人争论的是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仁德之君,什么才叫真仁德等问题。 普通老百姓看的却是云州生活。 百川书院的夫子们在驳斥对方的时候总会拿云州举例。 京都老百姓一看,破大防! 徭役,大周也很高,一个岗岩把江南弄得人仰马翻,对比汉朝,好像没轻松到哪里去。 云州就不一样了,百川书院的夫子们说,在云州服徭役,给两顿饭,还给钱。这不就是相当于雇工吗?多合适啊! 至于税收,大周明面上的税不算多,但各州郡摊派下来的,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每个人的背上。 云州新政居然还在减税,尤其是商税这一块,这给商人们看得眼泪汪汪。 其他的福利,例如提供平民医疗的基层社区医院,普及云州的基础教育…… 听起来让人心驰神往。 “啧啧,顾南夕搞舆论战真是一把好手,这一次,国子监又掉坑里了。”佟太师年纪大了,越发惫懒。 自从夫人带着家人去江南后,他就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站在佟太师对面的是一个长相年轻的郎君,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没有喉结,声音也有些尖细。 他低眉垂目,认真听着佟太师的话。 佟太师声音懒懒的:“顾南夕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国子监想借此机会打压云州,影响顾南夕的声誉,殊不知,《云州周报》掌握在顾南夕手中,选择让什么样的文章上报纸,会不会进行修改,都是顾南夕说了算。” 佟太师喝了一口热茶,指尖冰凉:“她就出个戏台子,却让我们陪她唱戏。锣鼓一响,戏子粉墨登场,接下来唱的是哪一出,就不由戏子做决定了。” 《云州周报》在潜移默化地引导舆论方向,争辩双方身处戏中,看不明白变化。 局外人却是能看出来的。明面上是云国公和历代贤君的对比,实际上是大周现状和云州的对比。 “那第二只鸟?” 佟太师:“拖延时间。用一个热闹去掩盖另一个热闹。” 看走眼了,他还以为顾南夕也想和谈。现在看来,想和谈为假,想拖延时间才是真。 和谈肯定是要谈条件的,大周朝廷最想要的是互不侵犯。 如果顾南夕同意了,日后不好随意重启战火,毕竟师出要有名。 先用这个热闹拖上几个月,和谈也要来回扯皮好几个月。 如此一拖,说不定就能拖到顾南夕想要的时间点。 想到自己几次三番催官家主动派人去主张和谈一事,全被官家推诿,佟太师身心俱疲。 再厉害的人,也带不动这样的大周。 佟太师蹙眉,懒得再管这些烦恼之事:“猫儿可好,皇子可好?” “还是老样子。官家不进后宫,下朝后便去修道。主子送的膳食,官家令人退了回来。前几日,主子去求太后娘娘,想给大皇子重新安排夫子,太后娘娘说,皇子还小,不必着急!” 佟太师摘下手上戴着的串珠,不停地盘着。 他让苏玄明当皇子的师傅,便是为他们母子留一条后路。如今后路没用上,反倒让他们遭了官家的厌弃。 佟太师闭目许久,这才开口道:“不急。让他好好玩耍,大方向上不长歪就行。” “可是主子想……” 佟太师伸出手,止住对方接下来的话:“告诉猫儿,什么都不要想。她做的已经够多了,这种时候,多做多错。” 一番对话后,白净的郎君从后门走出佟太师府,坐上一辆马车,先去御街买了一个彩色小风筝,又去务平坊买新出的饭团,转而去大食风情街买云州香氛精油,这才晃晃悠悠地回了皇宫。 …… 云州,韦孝之奋笔疾书,想要驳斥《云州周报》上的谬论。 岳平好奇道:“你到底站在哪一边?我怎么感觉,你两边都在骂?” “我站在真理这边。” 岳平…… 行吧,你厉害,你说了算。 “孝之啊,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来云州是来干啥来的?” 韦孝之的笔一顿,随即面不改色道:“不急。” 岳平似笑非笑:“谁说过事有轻重缓解?” 韦孝之没听到,埋头苦写。 711.第710章 我不依 第710章 我不依 韦孝之等人不来找顾南夕,顾南夕自然不会越过蒋大人他们去找韦孝之。 一则,关系有疏远亲近之分,蒋大人他们是顾南夕的忠实支持者,这些年在京都没少帮忙周旋。 顾南夕自然要给他们脸面。 二则,交战双方要停战,谁先主动谁就落了下乘。顾南夕又不着急,便真的安心在刺史府修养。 直到十二月底,无论是北面还是大周,都为《云州周报》争吵不休,蒋大人等人这才扣响刺史府的大门。 顾南夕身穿素色绸缎交领宽袖袍,衣缘绣云鹤纹样,用粉色纱巾束发,一身国公形制常服,贵气又随意。 “大人,怀朔镇商业街比樊楼还要繁华呀!”陈大人拍拍圆滚滚的肚子,笑呵呵道。 院子里摆了三大桌。 顾南夕,苏云亭,蒋大人,李大人,李明德等人坐一桌。 云烟和陈家老夫人,各家夫人坐一桌。 各家带来的女眷有些多,一桌坐不下,未婚的小姐们便和文钰坐一桌,由文钰负责待客。 在大周以前,人们吃饭都是席地而坐,实行一人一份的分餐制。 直到了前朝的中后期,高足桌椅的普及,便出现了众人围坐一周,共吃菜肴的合餐制。 至于现在,普通老百姓家庭都喜欢合餐制。对于比较正规的宴会,则会采取分餐制。 这次宴会采取合餐制则是表达的顾南夕对众人的亲近之意。 因而,气氛宽松热闹。 顾南夕笑道:“商业中心就是比照着樊楼修建的。现在才刚刚建完第一期,等到三期全部完成,那才是真正的销金窟。” 李大人想到在商业中心的销,不免有些肉疼:“里面的东西好虽好,但着实钱如流水。” 李大人更担心,云州才草创阶段,如果也卷起奢靡之风,长远来看,实非好事。 陈逸轩却觉得这费比起京都,算不了什么:“李叔父有所不知,户部的陈燕和,你还记不记得?” “有点印象,怎么了?” 陈逸轩:“他最喜欢一道菜蟹酿橙,无论春夏秋冬,每日都得吃一餐。他才不过户部一小官,就敢如此。” 做蟹酿橙,制作剩下的肉都会直接丢弃。冬日的螃蟹和橙子多贵呀。 陈大人点头附和:“就说李阁老,名声够清廉吧?他爱吃鹑羹,这道菜要耗费几百只鹌鹑,他就在家中养了个厨子,专门只做这一个菜。” 所以说呀,清廉是相对而言的清廉,并不是说真的要过和普通百姓一样的日子。 官就是官,民就是民。 七品小芝麻官过的也比民好。 李大人轻叹口气,官员们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有的官员吃羊肉只嚼出汁,然后把肉渣吐出来。而百姓们食必粗粝,经逾岁年,不沾肉味。 “大人能推出羊肉罐头,使贫者能食之,此乃大功德。” 来了云州后,李大人隐隐明白,为何面对凶残的鞑子,云州全体百姓会选择誓于云州共存亡。 跟他们说什么理想,都是云中楼阁。 仓禀足,才能知礼仪。 他们就是为了自己的饭碗而战斗。他们知道,等了几百上千年,云州才迎来一个云国公,错过这一次,绝对没有下一次了。 “快尝尝这道金玉羹,做的是否和京都一个滋味?草原上的羊比京都的要更肥嫩,不知你们是否吃的习惯?” 眼见桌上的气氛有些低落,顾南夕连忙招呼众人尝尝金玉羹。 金玉羹是大周名菜。因盛在碗中,黄白两色相印,故取雅名金玉羹。 主要食材是山药,栗子,羊肉汁。山药色白如玉,板栗色黄如金,将山药,与栗各切成片,投入羊肉汁中,加料煮熟至酥烂即可。 这道菜蛮费羊肉的,顾南夕不怎么常吃。 蒋大人都很给面子,尝了几口,夸赞不已。 倒是陈逸轩老老实实道:“我还是更喜欢吃怀朔镇的文思豆腐。” “你可真是个会吃的!文思豆腐吃的是手艺。”顾南夕笑骂道。 难得团圆,众人在酒水的作用下,逐渐敞开心扉。 陈逸轩拉着自己的媳妇和岳丈来到顾南夕面前,走路栽栽歪歪,红着一张脸,眼睛布灵布灵闪着,骄傲道。 “干娘,你说我这媳妇儿娶的值不值?我的老丈人够不够意思?” 陈逸轩的媳妇没喝酒,见他喝醉了,如此胆大包天,急得直拉他衣袖,眼框含泪。 哪有这样的?!这不是在邀功吗?!原本七分的功劳,经他这么一说,能剩三分就不错了。 陈逸轩的岳丈眼前一黑,真想哇一下,哭出声来。 顾南夕放下碗筷,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酒,然后站起身,正色道。 “娶得值!你岳丈帮我们云州,帮我云州大忙了!我敬你们一杯。” 说完,顾南夕仰头,一饮而尽。 陈逸轩的岳丈和媳妇急忙找酒杯,桌上的陈大人把自己和儿子的酒杯递过去,然后狠狠瞪逆子一眼! 混蛋玩意!吃了熊心豹子胆,耍到云国公面前来了! 谁料想,陈逸轩的胆子还能更大。 他竟然直接问道:“干娘,我岳家拖家带口,跟着我们北上千里,不问前程,不顾安危,舍家撇业。您打算怎么安顿我岳家呀?” 陈逸轩揪住顾南夕的衣袖,像还没成家的少年郎似的,撒娇道:“若是薄待了我岳家,我定是不依的。” 顾南夕好笑:“怎么个不依法?” “我就抱着您哭!撒泼打滚,哄不好的那种哭!” “你啊你!”顾南夕点了点陈逸轩的脑袋。 陈逸轩调皮地眨眨眼,可眼神里闪过一丝忐忑。 至于他的媳妇儿,岳丈一家,亲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陈老夫人想站起来说什么,又硬生生坐了下去。 陈夫人几乎要昏厥过去,逸轩这孩子,怎么胆子这般大! 蒋家和李家也没好到哪里去。 向来风风火火的蒋夫人,双手紧紧攥着筷子,露出手上的青筋。 蒋光海后背上则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脑海里在疯狂地想着,该怎么圆场。 顾南夕被众人的反应弄得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 而这一叹气,让众人像被定住一般,僵硬在原地。 712.第711章 第711章 顾南夕伸出手,摸摸陈逸轩的脑袋。 她的笑容如同盛开的牡丹,眼神中藏着岁月的智慧,让人感到和善的温暖。 “害怕了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陈逸轩红了眼眶。 他低着头,吸吸鼻子,然后重重点头:“嗯,害怕了。” 怎么不怕呢? 岁月是一柄无情的刀,能轻易割断各种情谊。 他们在收到消息,云国公打算接他们离开京都来云州时,是欣喜若狂的,是毫不犹豫的。 他们坚信着,凭他们和云国公的交情,凭他们对云国公的忠心,凭他们的能力,他们一定能在云州闯出一片天。 可当他们来云州后,不,是从朔州开始,他们的信心就动摇了。 云州发展的太快,制度,法律,条例,各种技术,一切的一切,跟大周差别甚大。 云州好似高速前进的轨道车,但凡跟不上它节奏的,都会被远远甩在身后。 而他们能依靠的,好像只有云国公的那份情谊。 听到陈逸轩的回答,顾南夕环视四周。 稳重如蒋御史,他面前的酒杯都空了,还浑然不知,举杯自饮。 顾南夕站起身,朗声道:“是我的过错,是我以己度人,没考虑到诸位的心情。自罚三杯!” 顾南夕咕咕喝了三杯酒,这才开始解释:“远行不易,我顾虑到诸位老的老,少的少,外加云州风景和京都迥异,便想着让大家伙先在云州好好玩上一圈,放松筋骨。” 所以,不是故意不见,不是在给下马威。 而正是因为考虑太多,才会不催促,让大家伙先玩个够。 顾南夕安抚地拍拍陈逸轩的手,这孩子,浑身都在颤抖。 顾南夕心中酸楚,语调越发柔和:“逸轩,你叫我什么?” “干娘。” 顾南夕又朝蒋光海招手,示意他过来。 蒋光海迟疑一瞬,便走了过去。他的嘴不如陈逸轩甜,性子端方,不似陈逸轩那般讨人喜欢。 尽管他心中对顾南夕颇为崇拜,但从来不曾把这份崇拜宣之于口。 顾南夕左手牵着陈逸轩,右手牵着蒋光海,和善道:“昔日,你们在桥洞子川饭店释恩怨,同玄明,云亭,云烟等人义结金兰。当初,是怎么说的?” 陈逸轩和蒋光海脱口而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你们把彼此当兄弟,把我当娘亲。在我心中,你们自然也是我的孩儿。亲情岂会因距离而变淡?在我腹背受敌之时,你们可曾想过和我划清界限?” 陈逸轩:“这怎么可以?哪有父母受难,做子女的弃而不管的?” 蒋光海:“背信弃义,非君子之道。” 顾南夕笑了:“那我可是小人?” “当然不是!您是天地下顶呱呱的英雄!” “您若是小人,天下再无君子。” 顾南夕板着脸道:“那你们心中有顾虑,为何不直说?尤其是你!” 顾南夕点点陈逸轩的额头,恨铁不成钢道:“酒壮熊人胆。有什么话是你清醒时不敢说的,只敢装醉,才敢说出一二?我竟不知,我家十郎居然是个熊货。” 陈逸轩羞愧难当,他扭头看了看亲爹,然后在顾南夕鼓励的目光中,大声道。 “我就是想给我爹和我老丈人求个官。我爹除了做官,啥也不会,我们也没带太多家财,他总担心会有坐吃山空的那一日。我老丈人就是个官迷,不披身官袍,他浑身刺挠。” 陈大人抚额,这熊孩子,没救了! 陈逸轩的岳丈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这事该怎么说?女婿为自己求官是好意,但请解释一下什么叫官迷?啊?!什么叫官迷?! 顾南夕笑出声:“早这么说,不就省事了?何必让你家人担惊受怕一场?” 顾南夕转向陈大人,正色道:“陈大人,听闻您擅西夏语,高丽语,常和番邦打交道。我有一重任交给你,但另一方还在来的路上,等人到齐后,我们再细聊。” 陈大人一听就知道,这不是敷衍,是真有事要交代给自己做,连连拱手:“愿为大人驱使。” 至于陈逸轩的老丈人,顾南夕想了想:“您有何想法?” 陈逸轩举手:“他对火炮感兴趣!” 他老丈人虽有当官的心,但技术水平还是不错的。 顾南夕问了他的意见,便把人安排到部队后勤,先跟着秦伯淮熟悉业务,等他能上手了,确定人没问题,就能把秦伯淮解放出来。 李大人以前在吏部干活,对大周的律例烂熟于心。 他本人是想继续去吏部的,但顾南夕没同意。 “李大人,云州律法和大周不一样。我有心休整不全,然力不能逮。望李大人助我。” 李大人人都麻了。 依照律法判案和修正律法,完全是两码事。 前者只要秉公办理,就能无愧于心。 后者则是为百年计,甚至能影响一个朝代的持续。法律上出现一两个漏洞,就能被人钻成筛子。 任务何其之重? 顾南夕给了颗定心丸:“放心,不止您一个人负责此事。” 李大人犹豫片刻后,便答应了下来。毕竟,我不想当制定规则的那个人呢? 顾南夕和蒋大人对视一眼,随即笑道:“蒋大人,当日,松山书院,深夜之谈,我牢记心中,未曾忘却。我在为当日之言,踽踽前行。蒋大人,你呢?” 蒋大人眉毛微挑,腰背更笔直了几分。 他站起来,毕恭毕敬道:“位卑未敢忘忧国,愿为大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顾南夕直截了当道:“蒋大人公平正直,敢直言不讳。云州虽有制度法理,但人心不可控,人性不可赌。我需要蒋大人监察百官,也监察我。可敢?” “当仁不让!” 安排完大人,顾南夕又把视线投向年轻人和女眷。 蒋光海比不多说,本就是在大周朝廷磨练过的人,稍微培训一番,就能直接上手政务。 “诸位夫人,女郎,如若有时间,不如去百川书院上个学?我们云州是有女官的。谁有都不如自己有,与其等夫君儿子替自己挣个诰命,不如自己当个官。” “哈?” 女眷们面面相觑,原来举家投效,是这个举家法吗? 连女眷都不放过? 蒋夫人跃跃欲试,但又不大自信:“可我儿子都这么大了……” 顾南夕鼓励道:“廉颇六十依旧老当益壮。我们不过四十,正在当打之年。” 陈逸轩粗溜到媳妇身边,给媳妇捶背捏肩,讨好道:“夫人,咱们孩儿的未来就落在你身上了!” 713.第712章 干娘好,我们才能好 第712章 干娘好,我们才能好 顾南夕说会安排,就真的会安排,不带一句虚言。 聚会结束第二日,就有人联系几位大人,把他们送到各自的上班场所,先熟悉业务。 至于女眷们去百川书院一事,则晚了两三日,因为顾南夕给他们都置办好了宅子,需要休整。 顾南夕担心他们刚来云州,会人生地不熟,不适应,便把这几处宅子都选在同一片区域。 离的不远,但又没有门挨着门。 这样相处起来很舒服。 “娘,这宅子真不错,每间屋子都盘了火坑。我已经让人把炕烧起来了,待会儿再在上面铺上一层羊毛垫子,您往上面一坐,保管从头暖到脚,再也不犯老寒腿。” 陈夫人里里外外一把抓,自打云国公给自家喂了一颗定心丸后,她觉得生活有奔头极了,做起事来风风火火的。 陈老夫人年纪有些大,和正常的老人家一样,身体畏寒,那双腿一到冬天就像有蚂蚁在里面钻,又痒又疼。 她刚被孙子孙媳妇扶下马车,就听见儿媳妇热情洋溢的笑声。 陈老夫人走在前头,身后跟着陈家人,把宅子转了一圈后,这才笑呵呵道:“嫁到老陈家这么多年,终于住上大宅子了。” 京都居大不易,他们陈家也就是人口少,陈家宅子才能算住得舒适。 但是京都陈家宅子和云州这个比起来,光面积就差上一倍多。 陈逸轩微微抬着下巴,把一家人捧了一遍:“干娘说过,为吸引人才的付出,都不叫付出,那是人才们应得的!祖母,爹娘,我媳妇都是大大的人才,我是沾你们光呢。” 陈夫人闻言,像个小孩似的,兴奋地领着陈老夫人展示新房子:“不光是宅子,云州的排水系统做的也是极好的。听人说,在规划新城的时候,原本还想构建个自来水系统,但因为技术原因,被搁置了。” 其实吧,有没有自来水系统对于富裕人家而言,是无所谓的。 反正,挑水洗衣服做饭这样的粗活,都是由仆人来做。 但云州各种新奇玩意儿层出不穷,以至于给天下人形成一个印象,云州出产的必定是又好又新的。 陈夫人难得年轻一把,叽叽喳喳道:“云州这里不兴买下人,都是雇工。我和蒋夫人他们说好了,明日就去寻个靠谱的中人,选好后,再把咱们这个摊子支起来。” “好。” “云州这边有交规,您看咱们是雇个车夫,还是从带来的下人中选一个,去参加交规培训?” “雇一个吧。免得误了老少爷们的事。” “好,听娘的。” 陈夫人和陈老夫人你问我答,便把接下来要办的事敲定了。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陈夫人不想开火,便派人去订了一桌酒席过来。 定的是八仙楼,按照四两银子一桌安排的,提前打过招呼,是简单家宴。 因此,上的菜很是实惠,除了各色果子,蜜饯,点心,其他的菜码都很大。 菜都是用保温笼温着的,略微影响了菜肴的风味,但保证到主家后,菜不是凉的。 八仙楼的小厮在帮忙摆盘的时候,还说了:“夫人,你要是想办宴会,可以找我们八仙楼,我们是有上门服务的。除此之外,想要宴会布置,礼仪招待,置办香料等等,我们也可以帮忙联系人。” 陈逸轩是个好信的性子,好奇道:“联系谁?” 小厮手脚麻利地摆好盘子,恭恭敬敬道:“京都的四司六局,听说过吗?” 陈逸轩:“当然听说过。专门给皇室贵族,官府贵家举操办宴会的。难道云州也有?价格贵不贵?” 小厮嘻嘻笑道:“有的,有的。咱们东家便办了个类似四司六局的机构,叫福满楼。收费不贵,是按每项服务收费的。” 小厮:“宴会布置,后厨工作,礼仪招待,饭食清洗,置办水果,置办蜜饯点心,置办蔬菜,灯光照明,置办香料,场地布置。可以选择一样或者多样,全订套餐有优惠。” 开眼了,办宴会还能这样? 陈夫人咋舌:“你们这生意好吗?” 小厮咧嘴,露出一口白牙,骄傲道:“可好了,最受欢迎的是宴会布置和后厨工作,都排到下个月去了。” 陈夫人…… 图啥? 后厨火爆可以理解,宴会布置多简单啊!怎么会有人单独钱去购买这项服务? 小厮就笑笑,不解释。 没多一会,陈夫人自己就想明白了。 云州的人来自五湖四海,还有草原的,大食的。有人喜欢京都风格,有人喜欢异域风格。 宴会布置涉及到的桌布,搭席,屏风,画帐等等,谁家没事备那么多样?不如点小钱,省心省事儿。 陈夫人有些心动,显而易见,这生意是一片蓝海。 随着云州百姓越来越富裕,办宴会的需求只会日益增多。 “这生意,只有福满楼一家吗?” 小厮没隐瞒,反正都是随意打探就能知道的事:“目前为止,只有我们一家。” “你们东家姓什么?” “姓黄,相州黄家。” 听到是黄家的生意,陈夫人就放弃了。 她让小厮退下,一家人落座开席。 陈逸轩:“娘,你是不是也想做这样的生意?” “有点儿想法,但现在没有了。对方是相州黄家,咱们比不过。” 陈逸轩:“九哥在相州呢!” 陈夫人摆摆手:“咱家的钱够了。你既然知道你九哥在相州,就应该知道这黄家应该是你九哥从中牵线,这才来云州开店。” 陈夫人觉得自家傻儿子,就是命好,脑瓜子着实不聪明,便把话给说透了。 “黄家涉及到你干娘在相州的布局,咱们没必要为这点钱,耽误你干娘的大事。儿啊,你千万要记住,你干娘好,我们才能好!” 陈大人挑眉:“我夫人居然如此眼明心亮?” 陈夫人翻白眼:“你当我天天看《云州周报》,是白干的?!” 陈夫人暗想,四司六局的生意多好啊,仿照大周,由官方办这个,去赚这笔钱,不是挺好的吗? 但云国公没插手,选择让黄家去赚这笔钱,肯定是为了拉拢黄家! 714.第713章 马家来人 第713章 马家来人 云州效率比京都高多了。 陈夫人收拾完屋子没出三日,百川书院就派人来通知他们该去上学了。 “啧啧,大姑娘上轿,头一遭。这就是百川书院的入学通知书吗?说出去谁信哟!我都当祖母的年纪了,居然还要去上学。” 陈夫人拿着一张通知书,左看右看,看了起码有七八遍,还舍不得放下。 和她一样收到通知书的,还有陈逸轩的媳妇:“夫君,你真的不去吗?” 陈逸轩眨巴眨巴眼睛,眼神里透露出清澈的愚蠢:“我还要在家陪我爹呢。” 陈大人扎心,把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起放:“我是在待命,可不是像你这般无所事事。” 陈逸轩抱起儿子,举着儿子的小手冲陈大人挥了挥:“谁说我无所事事?我这不是在培养我们陈家的下一代吗?” 陈大人运气,想骂人,却见自己的媳妇儿和儿媳妇儿走到了门口。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蒋夫人从中探出头,冲二人挥挥手:“我们一起去。” 马车一离开,整个陈府瞬间安静下来。 陈大人扭头去看看儿子。 这臭小子口口声声说要培养下一代,却培养到床上去了,还好意思说:“孩子得多睡觉,不睡觉不长个。爹,你不要吵我们。” 看在孙子白嫩可爱的小脸上,陈大人决定不跟着混账一般见识。 陈大人无所事事,想去寻蒋大人他们,却得知他们全不在家。 没法子,陈大人决定去找韦孝之和岳平。 好歹是坐过一艘船,一起从京都来云州的情谊,交不了心,但一起喝杯茶还是可以的。 “孝之,你在忙啥呢?” 韦孝之在抚冥镇租了个院子,和岳平,还有其他三名书生住在一起。 房主姓耿,见是一群年轻书生租房子,热情得帮忙置办了许多东西。 韦孝之埋头苦写,书桌上杂乱地摆放着四五本书。 听到陈大人的问话,他连头都没抬一下:“陈大人,您来了。” 陈大人疑惑地看向一旁嗑瓜子的岳平,啥情况?这是欢迎还是不欢迎自己? 岳平冷哼一声:“陈大人,别理他。魔怔了!非要争个魁首。” “嗯?” 岳平把瓜子皮吐在地上,泄愤似的用脚使劲捻了捻:“《云州周报》耍流氓,说是谁能在这场争论中,赢得魁首之位,《云州周报》会用全部版面刊登他的学说。” 别看大家在《云州周报》上吵的欢,实际上,参战的人那么多,每个人就只分了豆腐块大的版面,够干啥的?! 尤其是大家体验到《云州周报》给自己带来的名气后,《云州周报》的奖励实在太吸引人了! 至少,韦孝之就没抗住! 陈大人傻眼,不是!你们当初不是这么说的! 陈大人咽了咽口水,想起蒋大人的分析,再看看韦孝之入魔的状态,暗道不妙! 韦孝之他们不做第三方,上哪找靠谱的第三方去? 陈大人完全没闲心喝茶了,他蹭到韦孝之面前,小心提醒道:“孝之啊,还记得你来云州要办的正事吗?” “啊?记得。此事不急。”韦孝之又低下头,冥思苦想。 陈大人…… 你不急,交战双方急呀! 陈大人恨铁不成钢道:“事有轻重缓急,孝之啊,就算你现在有重要的事要做,也不该忘记和谈一事。” 韦孝之一愣,觉得陈大人说的有道理,他是一心全在辩论上,实在是没有心思想别的:“请陈大人指教。” 陈大人:“要不你主动写封信去京都,表明你要揽下和谈一事?云州这头就不需要你操心了,我到时候帮你说一声。” 韦孝之想了想,觉得这确实是个两全其美之计:“多谢陈大人!” 说完,韦孝之又上知识的海洋中徜徉去了。 陈大人自觉今天办了一件正事,终于能在那群娘们面前挺起腰杆子,这才晃晃悠悠地回陈府。 刚到府门口,就看见刺史府的马车:“陈大人,您终于回来了。大人想见您。” 呦吼!终于来活了! 陈大人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爱工作,想工作! “陈大人,我来给你们引荐一番。这位是武州马家家主南天。马家为云州,为武州贡献良多,是我的左膀右臂。” “马当家,这位是鸿胪寺的陈大人。他儿子是我的十子。” 顾南夕为两人做介绍。 陈大人有些不好意思,大人还是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实际上,在离开京都时,自己已经被贬到国信所去了。 马南天热情地和陈大人打着招呼,大概率,这位陈大人以后就是自己的工作搭子。 等到两人商业互吹完,对彼此都有了大概印象后,顾南夕这才说道。 “这次叫你们前来,就是希望你们俩共同负责对外贸易。” 马南天立刻坐直身体,吸了吸肚子。 这段时间,马南天的日子过得很是舒心,心宽体胖,人就肉眼可见地胖起来。 “大人,这个对外是指?” 顾南夕抿唇:“我们云州是靠着大州才攒下来的第一桶金。今年又打下这么多地盘,处处都要钱。过不了几个月又要春耕,光靠我们以前摘下的老底,又能支撑住几年?” 顾南夕真想给自己抹一把泪,自己就像个过路财神,赚再多的钱也会流出去。 打朔州和河中郡的时候,通过收割豪强们发了一笔横财。 可河南郡太穷,那里的豪强们早跑了。 广德府的那几个县,因某些原因,顾南夕一直没来得及对豪强们下手,拖到现在,不找个好理由,还真不好动手。 马南天搓一把脸,拍着胸脯道:“大人,您指哪儿,我们就上哪!我们马家本来就是跑商的,跑哪里不是跑?” 陈大人也反应过来云国公想要自己做什么了,连连表态:“我虽然没有长读书的那根弦,但语言天赋不错。就算不熟悉当地的语言,我上那儿待个十天半个月,也能学个七七八八。” 顾南夕当然不会跟这两人客气,她站起身,在身后硕大的地图上点了两个位置。 “我要你们去西夏和高丽!” 715.第714章 的717章任务艰巨 第714章 的717章任务艰巨 西夏? 马南天的眉头皱起:“只是单纯地做生意吗?” 如果只是单纯地赚钱,跑西夏倒也不难。 若是要涉及到其他的,那可不好办。 顾南夕目光悠悠,透过窗户看院子里的枯树:“不仅仅是赚钱,我更想要这块地方。” 马南天的嘴唇动一动,最终还是疑惑道:“为何?” 西夏是由古羌族分支党项族建立的,在前朝的时候,其首领拓跋氏被赐姓“李”。 前些年,通过“三川口”“好水川”等战役击败大周,获岁赐银绢,也相当于获得了独立地位。 顾南夕:“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酣睡。” 陈大人擦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万万没想到,云国公会把这样的重任交给自己。 关键是,这活不好干呀! 陈大人嘴里发苦:“大人,西夏仿唐官制,设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的同时,保留蕃官体系,实行蕃汉分治。” 顾南夕了解的比他们更多。 西夏的战斗力不俗,实行“全民皆兵”,设“擒生军”(精锐野战部队)、“铁鹞子”(重甲骑兵)等。战术灵活,善用沙漠地形游击作战。 顾家军对上擒生军,只占到些微优势,最后是凭借火器,才把擒生军打得不敢冒头。 陈大人见顾南夕不为所动,眼泪都快冒出来了:“西夏虽然占据河西走廊,绿洲农业发达,但远远不及南面。” 在陈大人看来,打西夏是一件又辛苦,收获又不高的选项,有这精力,还不如彻底拿下大周! 大周要河有河,要平原有平原,要山有山,还有漫长的海岸线,诸多出海口。 这不比西夏富裕多了? 云国公为何要跟西夏过不去呢? 顾南夕垂眸,思考片刻,最终决定坦诚相待:“纵观历史,每次中原内战,都会有外敌肆机南下。西夏一旦举兵,首先威胁到的就是我们。既然迟早有一战,不如我们先动手,在他们的土地上燃起战火。” 马南天觉得云国公有些多虑了。 她把鞑子打得几乎灭族,西夏哪里还有胆子来挑战她? “西夏有农业,有兵,又把控西行商道,获利颇丰,作甚要跟我们过不去?” 陈大人也是这么想的。 顾南夕:“历史上,他们多次南下,都是有人跟他们勾结啊!” 不说别的,就说唐朝李渊。 当时,李渊担任太原留守,是防御突厥的前线,后来,隋朝名存实亡,中原群雄并起。 李渊打算起兵反隋,但又担心突厥会趁机南下骚扰后方,就想着争取时间整合力量。 于是,李渊派刘文静出使突厥,向始毕可汗称臣(史载“称臣纳贡”),约定:“若入长安,土地归唐,财帛子女归突厥。” 突厥亦想要中原分裂,就决定通过扶持代理人的方式来获取利益,以义成公主为代表支持李渊,提供战马和少量骑兵,助其增强军力。 突厥除了支持李渊,还支持了梁师都,刘武周等。 甚至,在唐朝初期,国力虚弱,突厥频繁南下劫掠。李渊采取的是和亲加纳贡的策略,允许突厥在边境设立贸易区,被迫接受不平等交易。 即便如此,突厥还是差点打到长安,李渊一度考虑迁都避祸。 陈大人打了个寒战:“不会吧?大周官家会勾结西夏?不能吧?!”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跟西夏合作,来对付云州,不就是驱狼吞虎吗? 咳咳。 陈大人轻拍自己的嘴,什么狼什么虎,云州和大周的关系是一家人! 马南天get到顾南夕的想法,粗粗一听,好像不可思议,但仔细一想,不是很正常的吗? 大周皇帝打不过云国公,就想拉其他人一起来帮忙。 反正就是打成一锅粥,谁也别想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里的那个黄雀。 对于心中没有百姓的人而言,这想法有毛病吗? 一点也没有! 更何况大周的那个皇帝是有前科的! 他们那一家子骨子里流淌的血,就是吃人的血!他们宁可把江山送给外族,也不愿意见到江山落入臣子之手。 马南天:“大人是认为,大周会联合西夏,高丽围剿我们?” 西夏在云州的西面,高丽在东面,大周在南面,如果三面同时发难,云州哪怕有大炮,也会很危险。 顾南夕:“对,我是这么猜测的,并且我认为,几率有九成。” 马南天和陈大人的神色都冷峻下来。 云国公说有九成,那就肯定有九成,应该是云国公得到什么消息了。 陈大人对高丽的了解要多些,京都有许多高丽婢女:“高丽和大周的关系很好,极有可能合作。” 顾南夕点头赞同,出于后世的某些原因,她很不喜欢高丽。 常常有人分不清高句丽和高丽的区别,某些人爱碰瓷高句丽,实际上,高句丽和高丽人种不同,语言不同,文字不同,没有传承关系。 高句丽占据东北大半土地和朝xian半岛,是东北边疆农耕文明,对中原的威胁比较大,这也是隋唐两朝要打他的原因。 隋朝唐朝打高句丽打了好几次,这才将其打败。 而王氏高丽,则是在新罗王朝上的延伸,当时新罗王朝地方豪强割据,形成新罗,后百济,泰封国。 泰封国将领王建发动政变,灭新罗,后百济,统一朝xian半岛大部分。 为了政权的正统性和合法性,王建定国号为“高丽”。 后世韩国的英文名“korea”直接源自“高丽”(goryeo)。 顾南夕为何会记忆如此深刻,全是年少时,在外网和棒子对喷的功劳! 既然他们这么喜欢认爹,顾南夕必须满足他们这个愿望。 也别碰瓷高句丽了,顾南夕也不打算搞什么宗主国这一套,直接把他们变成行省,一劳永逸! 马南天和陈大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何云国公如此不满高丽。 不过,云国公想打,那就打呗。区区弹丸之地,只要没人添乱,轻松拿捏。 等拿下朝xian半岛,云州就又多了许多出海口。 陈大人一愣,出海口,海师……感觉云国公又在下一盘大棋呢! 这几天总是很困倦,也许是春乏秋困。 第二章,五点前奉上。 716.第715章 这个家,快当不明白了 不管是去经商,还是要额外做点什么,都不是说走就走的事。 顾南夕马南天和陈大人通口气后,就暂且把精力放到其他上。 为了能把玉米和土豆顺利从江南运到云州,苏云亭对外的说词是要筹备婚礼。 姝瑶配合苏云亭,竟然就这样跟来了。 一想到苏云亭如此哄骗小姑娘,顾南夕就好似跟做了贼一般,都不知道如何跟亲家交待。 人家辛辛苦苦教养十多年的矜贵女郎,先是从京都跑去江南,又从江南跑来云州,人家做家长的,心里头指不定如何惦记着呢! 顾南夕喊了声绿梅:“盘一盘我还有多少家底。” 绿梅走到一个柜子面前,掏出脖颈上挂着的钥匙:“您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顾南夕歪歪地倒在炕上,披散着头发,经过多日的修养,脸上的气色白里透红。 “我和那边的关系,怕是只能维持个面子情。云亭和姝瑶这么一走,船厂怕是要被人夺去。” 自己曾经把船厂的一成份子作为聘礼送给姝瑶。 船厂没了,不就相当于聘礼没了吗? 再说了,苏云亭和姝瑶在来的路上,都是对外宣称,他们带过来的是姝瑶的嫁妆。 是不是嫁妆,咱们自己个人心里明白。 等到办婚礼时,姝瑶拿不出出手的嫁妆,不得惹人笑话吗? 做人可不能这么没底线。人家小姑娘重情重义,自己这个当婆母的,就得把她的腰杆子撑起来。 绿梅捧出一个大箱子:“这是一部分地契和契书。咱们在各个镇子都有商铺,怀朔镇的商业街有咱们两成份子。至于银子,被小娘子借了去,她想办个钱庄。” 玻璃务的进展很快,苏云烟给玻璃制品找好销售渠道后,连着盯了几个月,便可以慢慢腾出功夫来。 她又是个闲不住的。在和商人们打交道的过程中,听到不少人抱怨南面的交子贬值太快,没人愿意用交子。 想要换成银票吧,又没有钱庄开到云州这头来。 总归路途漫漫,带着银子和货物上路,很是不方便。 苏云烟便想着,阿娘不肯让钱庄开到云州的地盘上,怕的是影响货币政策。 这银票其实就是一个信誉担保。拿着银票去钱庄能换出铜钱来,那才是有用的,否则就是废纸一张。 如果让这些个钱庄在云州境内遍地开,等到南北彻底撕破脸,南面那头彻底废了钱庄。 那么,流到云州的银票不用寻思,肯定换不出铜钱来! 这不就是变相的在剥夺云州的财富? 但没有银票和交子,对于商人而言,确实是一件麻烦事,得解决!苏云烟想了想,并想以云州官方的名义,开一家钱庄。 有官方做背书,开个钱庄很轻松。 顾南夕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此事。当时那小丫头还写了好厚的一本策划书,看上去像模像样。 开钱庄肯定要本钱,苏云烟便把自己的钱哄了去,听说,文钰和黄锦程也被她搜刮了一遍,控鹤府的那群俊俏郎君,一个都没逃过去。 提起这事,绿梅就噗噗直笑:“平日里,恨不得头发丝儿到脚趾头都打扮得精致的俊俏郎君们,已经好几个月没买过新衣裳了,就连脸上敷的粉,都没敢挑最贵的。” 顾南夕挑眉:“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绿梅看着顾南夕乐:“您回来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他们上门晃悠,我便问了陆郎君。陆郎君说,他们嫌自己不好看,怕惹了您的眼,不好意思上门。最最丰神俊朗的文郎君也缩在衙门里。” 顾南夕哭笑不得,爱美不是女孩子的天性,而是人的天性。谁说男儿不爱俏? “真是促狭。” 绿梅又搬来一迭簿子,笑着喊冤:“世人都说秀色可餐,我这不是为了让主子您多吃点吗?” 顾南夕能说啥?只能说苏云烟忽悠人的本事见涨。 唉。 顾南夕对这丫头心有愧疚,自己真的没照顾过她几年,反倒是她为自己,为云州劳心劳力。 以前还能说陪伴了她成长,给她提供情绪价值。自从来了云州后,自己东征西讨,与她聚少离多。 顾南夕把箱子里的地契分成三份,觉得有些少,又打开私库账簿,皱紧的眉头几乎能夹死苍蝇。 “我的私产怎么这么少?” 绿梅看着那三堆地契,就知道这是给三个孩子分的,叹气道:“可不少么!办养老院要钱,育婴堂要钱,医学院要往里边补贴,这还是因为咱们府上没有人情往来,不然的话,怕是连这点都剩不下。” 能怪谁? 穷家难当。军工坊现在是研制出名堂来了,在之前,银子跟流水一般,哗哗流到这个无底洞。 即便现在有火器和大炮,还是得往军工坊贴钱!毕竟,火器和大炮总不能往外卖吧? 绿梅就觉得,肯定是顾南夕过年的时候,没认真祭祀:“主子,今年您多拜拜财神爷吧。您就跟个漏斗似的,多少钱到您的手上,都会被出去。唉,咱家小娘子多能干啊,赚钱跟拿着扫帚扫落叶似的。百达快递,百味饭店,琉璃,都是下金蛋的母鸡,结果到头来,还拿不出多少现钱。” 钱都去哪儿了? 全给顾南夕这个当娘的了呗。 顾南夕脸上红彤彤的,感情自己这个当娘的,还靠女儿养着呢。 这么一想,顾南夕从两堆地契里,扒拉出一半,放在第三堆上。 做闺女的养她这个当娘的,天经地义,谁让她摊上了呢? 可万万没有让做小妹的去赚钱,给两个兄长娶媳妇的道理! 顾南夕看着那两份薄薄的地契,为难的要命。 这点东西,实在是拿不出手啊! 要给姝瑶准备聘礼和嫁妆,姝瑶又在京都长大,京都流行厚嫁。 【子由有五女,负债如山积】这并不是一句夸张的话。 曾经有大臣,生了五个女儿就曾经哭诉过,强盗知道他家有五个女儿都不会进去偷窃。 许多宗室也会发愁女儿的嫁妆。周神宗的弟弟就曾经因为自家女儿的嫁妆凑不齐,只能找朝中大臣借钱置办。 顾南夕相当于有两个闺女要嫁,可不就犯愁吗?(本章完) 717.第716章 搏克大会 “阿娘呢?”苏云亭这些日子就是带着姝瑶四处玩,也不着急找差事,乐得清闲。 这次他就是带着姝瑶来看搏克大会的。 “阿娘嫌闹腾,不愿意来。”苏云烟兴致勃勃地跟在苏云亭后面排队,她准备的可比苏云亭准备的多多了。 她都没背斜挎包,而是背一个牛皮双肩包,背包鼓鼓囊囊的,背带上还挂着一个毛毛绒绒的小坠坠。 是用毛毡戳的类似小猫的玩偶,苏云亭仔细辨认一番,才认出来,这是阿娘养的小。 苏云亭:“阿娘不是最喜欢看热闹吗?” 如果有的选,阿娘是不大乐意出门,但这也分情况,像搏克大会这样有意思的事儿,阿娘会感兴趣。 排队的队伍很长,苏云烟从双肩包里掏出一袋子茴香豆,分了一半给兄嫂:“许是有什么烦心事吧,听绿梅姑姑说,嘴里都起水泡了。” 苏云亭眸光闪闪,能让阿娘上火,那铁定是为难极了:“难怪这几日,绿梅姑姑总做苦瓜。” 三人一边吃茴香豆,一边排队,没过多一会,一伙子草原装扮的壮汉便嘻嘻哈哈地排到队尾。 冬天来了,一部分草原人还是挺喜欢来云州过冬的。 这部分人大多数家底比较厚,或者曾经跟云国公一起打过鞑子。 云州的军纪严明,但面对鞑子的时候,顾南夕下的命令是战获三三分。 所以,不少跟着攻入王庭的士兵都发了一笔财。 这部分人吧,出手阔绰,性子豪爽,就是爱喝酒。有些人酒品不行,一喝多,就容易跟人动手。 入冬才不过一个月,一天就得发生十几起打群架事件。 顾海一看,这样下去不行啊。为啥会打架?不就是吃饱了没事干吗?!以前饿着肚子的时候,也不见你们有那闲工夫来打架。 既然如此,那就找件事给你们干! 于是,搏克大会就开始筹办了。官衙还十分贴心地开放场地,一天只要两文钱,就能让参赛的选手上比赛场练练手。 这不,风风火火练了好几个月,终于快开始了! 搏克大会借用的是当年的蹴鞠比赛场,搭了三十来个比赛台子。 选手还没进场,气氛就上来了。 不少草原人得到消息,骑着马,顶风冒雪地就过来了。 那些干旅游的年轻小伙子更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在幽云十六州宣传此次搏克大会。 一些原本不想出门,只想在家躺在火炕上窝冬的老百姓,被这些宣传弄得心里刺挠刺挠的,又想着,参加旅游团,可以来云州这边买年货,一句数得! 故而,旅游团的生意可红火了。 苏云亭才排了一刻钟,队伍便长了一倍,其中就有好几个旅游团。 那些头一次来云州的幽云十六州的人,左看看,右看看,满脸的好奇,一双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 “这里就是云州吗?跟我爹说的不一样啊!我爹说,这里荒凉的很,少见人烟。” “嗨,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爹离开云州的时候,这里还不叫云州呢!” “对了,谢管事,你不忙着帮主家筹备年节,咋还有时间来云州呢?” 谢管事淡笑不语。 云州新政对各州的豪强影响很大,尤其是他们雍州。 当年,幽云十六州被割让出去,雍州的世家谢家没来的及跑,被攻进来的鞑子好一顿杀。 后来,是新继任的谢家家主决定断尾求生,主动拿出一半的家财贿赂鞑子将领,又让谢家女去当妻妾,这才让谢家求得一线生机。 如此屈辱,谢家恨吗? 自然是恨的,恨得牙痒痒。 但这些世家,就好似缠绕在大树上的菟丝,汲取大树的养料,壮大自身。 谢家是打不过鞑子,但论起阴谋诡计和政治手段,一群未开化的鞑子,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经过几十年的经营,雍州实际上是谢家和鞑子共同治理。 当初,云国公和鞑子全力一战,谢家是没做任何表态的。直到谢家得知火器一事,幽云十六州有十二州落入顾南夕之手,谢家这才反手,果断卖了鞑子。 谢家原以为凭借这份功劳,能捞点好处,没想到迎来的却是云州新政。 这就很操蛋了! 谢家不甘心,云州新政在雍州推进得很艰难。 谢管事便被派出来,借着搏克大会一事,联系联系旧人,顺便看一看云州是否有可乘之机。 谢管事一道走来,冷眼瞧着,云州不过如此,哪有吹嘘的那般厉害? 堂堂一州府城,官衙都没有谢家五分之一大,刺史府则跟普通民宅差不多,如果不是挂了一个刺史府的牌子,谁敢相信这里是刺史府?! 谢管事眯眯眼睛,视线落在队伍前面的苏云亭兄妹二人身上。 女郎面若桃,但穿着淡粉色褙子搭配黄色褶裙,头发被梳向一边竖起来后盘成发髻,只插上几朵绒。 二八少女,穿什么都好看。 谢管事撇嘴,雍州服饰之风喜爱跟随京都,如今流行的是珍服,女郎们都爱在袖口,领鞭镶珍珠。 但这位苏三小姐浑身不见一颗珍珠。 与其说是朴素,谢管事更相信,这是因为云州穷! 旅游团里的雍州百姓对云州非常好奇:“那位就是苏二郎吗?看上去很俊俏啊!他现在是什么官职?” 导游笑道:“我不太清楚。苏二郎刚回来没多久,暂时未听说有被安排官职。” 这就有人猜测:“云国公就两个儿子,长子还在京都当人质,二公子却陪在云国公身边。以后偌大的家业该交给谁呀?” “这还用问,当然是老大!” “不好说哟!普通的富户人家为了继承家业,兄弟之间都能闹得老死不相往来。何况这泼天的富贵!” “可不正是如此。老大虽然占着长子的名头,但老二在云州,完全可以收拢人心。以后会是啥样,真说不好。” 谢管事看着正在和少女说话的苏云亭,各般心思在心头萦绕。 有些事,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在这个位置上,就会有许多人推着他走。 而这,不正是世家们最擅长的吗?(本章完) 718.第717章 我也要去 “加油!!”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在耳畔炸响。 谢管事不耐烦地把身体旁边躲了躲,可是旁边坐着的汉子,正脱了外袍,拿在手上,不停当挥舞着,吼叫着。 谢管事实在不喜欢这样粗鲁的氛围,跟导游说了声后,便离开了会场。 在出门前,他转身,眯着眼睛在人群中找到苏二郎的身影。 苏二郎左手护住苏云烟,右手护住姝瑶,跟旁边的草原人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谢管事深吸口气,还是放弃在这个场合去找苏二郎。 不急,总会有机会的。 权力,金钱等各种欲望,委屈,不公等情绪,都是藏在草丛中的毒蛇。 人只要有七情六欲,就会被撬开一条缝,毒蛇顺着这条缝,注入毒素。 苏云亭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住了。 他陪着媳妇,妹妹看了一场大会。会后,这两人又说肚子饿了。 苏云亭没法子,只能带着她俩去逛夜市。这么晚了,阿娘指定睡了,在外面对付一口就行,没必要折腾人。 蹴鞠会场外,摆满了各种小摊贩,有卖汤汤水水的,有卖焖羊肉的…… 美食的香气充斥鼻尖,苏云亭本不想吃什么,也被勾出食欲来。 苏云亭担心媳妇和妹妹在外面吃东西,会呛风,肚子疼,便雇了个闲汉,把吃的先送到鸿运楼。 “四哥,十一妹,这里!” 巧了,苏云亭一行人刚进鸿运楼,就见陈逸轩一家子也在里头,正热情地冲人招手呢。 这没啥好说的,自然要并到一个包房的。 天气还是太冷了,即便闲汉骑着车,一些吃食还是不热乎了。 苏云亭让伙计帮忙拿到后厨热一下,这才挨着陈逸轩坐下。 陈逸轩有些羡慕道:“四哥长进了,以前嘴跟淬了毒似的,现在居然会跟伙计道声劳烦。您这是出海做生意去了,还是去进修了?” 陈逸轩瞧了一眼带进来的吃食,全是女郎爱吃的,轻啧一声:“不得了,以前都跟十一妹抢吃的……嗷!” 陈逸轩控诉地看向自己媳妇,干啥哟,踢我干啥,脚疼呢! “二郎,莫见怪,他就是这个德性,家里公爹惯着,老夫人也惯着,又没出去办过事,都当爹的人了,还是这般不着四六。” 苏云亭笑了:“弟妹客气,跟他一样,叫我四哥吧。我们是结义兄弟,共患难过的,跟亲兄弟没差。以后相处久了,你便知道了,我们之间没那么多说道。” 陈逸轩得意地冲媳妇扬眉,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委实叫人没眼看。 苏云亭实在没忍住,duang一下,给陈逸轩的脑袋上来一拳。 “干嘛啊!四哥!脑子要被打坏了。” 苏云亭咬牙切齿:“你都多大了,好意思啥也不干?!你老娘和媳妇都去上学了,你还家里躺?” 陈逸轩表情一僵,眼珠子转来转去,最后还是低声道:“我近日在缠磨我爹呢。” “嗯?” “干娘让我爹和马当家,去开辟商路。我也想去。” 苏云亭:“你能行吗?跑商多难啊,风餐露宿的,还有危险。” 苏云烟不解道:“陈叔父也没跑过商,阿娘为何要找陈叔父?” 都是自己人,没必要瞒着。 陈逸轩:“这次是打算去西夏和高丽。我爹不是懂高丽语么!马当家和我爹在商量,到底是一起去西夏,再去高丽好,还是一人去一边。” 苏云亭想不通:“阿娘怎么想去这两个地方跑商了?不应该集中精力在南面吗?” 陈逸轩翘起二郎腿,漫不经心道:“还能为啥,缺钱了呗。大周朝廷不做人,明面上和干娘默契停兵,实际上,卡我们商路呢。” 现在接壤的地方多了,想要完全堵住商路,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在大城池加高税,再吃拿卡要一番,也会烦死个人。 缺钱了? 苏云亭想到阿娘上火得嘴角起泡,难道真的是为钱财犯愁? 苏云烟则被【缺钱】两个字,刺激得呆愣在原地。 啥?! 自己努力了这么久,居然还是让阿娘受穷了! 苏云烟眼眶红红的,噙着一泡眼泪,斩钉截铁道:“我也要去!” 去不去,不是由苏云烟和陈逸轩决定的。 一大早,顾南夕刚吃完早饭,就迎来苏云烟这伙儿年轻人。 顾南夕这几日为了钱的事,整天愁眉苦脸,见到如骨朵般的儿女,难得露出笑容。 “今日你们怎么有空来了?搏克大会还没结束,你们不去看看?” 苏云烟紧挨着顾南夕坐下,脑袋靠在顾南夕的肩膀上,抽抽噎噎道:“孩儿不孝。” 顾南夕心中一紧,咋个不孝法?难道和人私定终身了? 苏云烟越想,心中就越难过:“大周皇庭,每日开销高达一两千贯,阿娘却节俭至此,是女儿无能。” 大周宰相的基本工资是月三百贯,整个皇宫每天耗费一千多贯,远超官员俸禄总和。 曾有官员说,大周王廷的开销比得上一国的开销。 这话并不是夸张,例如吃饭,宫廷每日消耗羊肉数百斤,御厨费用每年都超过上万贯,皇帝的礼服作价更是高达上千贯。 顾南夕心里酸溜溜的,对苏云烟前半句话极其赞同。 大周皇帝的那个败家子,给佟贵妃修的德寿宫,凿池引东湖水,迭石仿飞来峰,每月维护费用就高达万贯。 宫廷里还有娱乐机构专门驯养大象,犀牛进行表演,一头舞象每日的饲料就需要粟米十石。 这些都是钱啊! 以举国之力,供养一姓之家。 顾南夕如果不是亲眼见过,完全想不到这是何等的奢靡。 换做是顾南夕,她绝对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些荣华富贵。 “云烟,娘不喜欢这些。” 才不是,能享乐,谁不愿意享乐? 顾南夕只是不想通过搜刮民脂民膏的方式,提高自己的生活水平罢了。 苏云烟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阿娘就是这样大公无私的一个人啊! 苏云烟吸吸鼻子,坚定道:“阿娘,我也要去高丽!你放心,我一定能给阿娘赚来很多很多钱!” 赚钱的方式有很多种,有割韭菜的,也有刨根的。 阿娘心疼中原百姓,苏云烟自然不会刨根。 但高丽呢?(本章完) 719.第718章 年货就得花钱(二合一) 苏云烟和陈逸轩坚持要去跑商,顾南夕没说同意还是反对,只说等过完年再考虑。 顾南夕单独把苏云亭和姝瑶留下来,给姝瑶两条商业街以及商业中心一成的份子。 苏云亭眼珠子一转,便知道阿娘是在为何犯愁了:“娘,原先的聘礼和嫁妆虽然还在江南,没法带过来,但舅兄们会帮忙处理的。” 大概率会折价换成金银。 在大周,定亲事很复杂,一共有三步,分别是下定礼,下聘礼,下彩礼。 如果是丰富之家,一般会用珠翠首饰,金器,销金群褶,缎匹茶饼,加以双羊牵送。 大周本来就讲究厚嫁,嫁妆要比聘礼高。 当初两人下聘礼的时候,顾南夕直接给了一成的船厂份子,并且表示,她对未来儿媳妇很满意,不需要厚嫁。 但姝瑶父亲和外祖家疼爱姝瑶,担心嫁妆少了,姝瑶会被看不起,便准备了许多庄子,良田等。 这些都是不容易带走的,姝瑶在离开江南前,把嫁妆交由舅舅帮忙处理。 顾南夕摇头:“不是一回事,给你,你们就拿着。” 长者赐,不可辞。 苏云亭示意姝瑶收下,确定周围没人后,这才说道:“陈天河彻底掌控住小岛,阿娘,您对小岛有什么计划?” 小岛的地理位置很好,完全可以作为远洋团队的一个补给站。 如果小岛作为定位农业岛的话,有些可惜。 顾南夕也是这样想的:“我的想法是,等你们成亲后,你们一起去小岛。” “娘?!”苏云亭皱眉。 顾南夕语气不容拒绝:“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海洋,对我们很重要。” 当陆地的扩张到达极限时,就要靠海洋来探索新世界。 顾南夕从不怀疑自己会拿下大周的土地,她想要做的是,建立一个真正的,带着华夏文明意志的日不落帝国! 小岛物产富饶,农业方面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再把船厂挪过去,完全可以把小岛建立成海军基地。 这个过程会缓慢,或许要五年,十年,但是没关系,顾南夕等得起。 “此事注意保密。”顾南夕没打算把小岛的事告诉其他人。 在没有拿下大周之前,小岛就是一块飞地。 大周皇帝拿自己没办法,但大周的水师可不是纸糊的。苏云亭若是跟他们杠起来,会吃大亏。 苏云亭听明白了,随即歉疚地看向姝瑶。 想要开发小岛,需要大笔的投入,大笔的资金。 苏云亭原先的计划是把小岛的作为庇护之地,拉江南勋贵们下水,集合资源,共同开发。 但阿娘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对世家勋贵们下手又无情,一下子推翻了苏云亭原先的计划。 那么钱从哪来? 姝瑶拉住苏云亭的手,主动开口道:“我的就是你的。庄子农田都是死物,放那也没多少收益。你要用,就尽管拿去用。” 这话说的,顾南夕都要不好意思了。 大周律法十分注意保护女子的嫁妆,嫁妆其实就是女子的私产。 如果换做一般人家,苏云亭这种做法是要被人戳断脊梁骨的,甚至有可能会被告上衙门。 苏云亭重重捏了捏姝瑶的手,发誓道:“此生必不负你!” 顾南夕感动于姝瑶的付出,便主动开口问姝瑶有没有当官的想法? 顾南夕心里打定主意,只要姝瑶选的官职不过分,她一定会同意的。 姝瑶听到当官,当场就呆住了。 她想过成为苏云亭的妻子,背后的女人,胆子再大一点,甚至可能是王妃,就是从来没想过当女官。 “我也可以当官吗?” “为什么不可以?”顾南夕不解,对上姝瑶偷偷瞥向苏云亭的视线后,瞬间明白姝瑶真正想问什么。 顾南夕:“就算以后你当王妃,也可以兼任女官。王妃是一种身份,不是一种职位。两者不冲突的。” 姝瑶的眼睛刷一下就亮了,好像装下满天的星辰,清脆道:“我想去市舶司!” “好。” 顾南夕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然后挥挥手,让这两人出去耍去,别耽误她整理资料。 顾南夕盯着墙上挂着的大周地图愣神。 大周,是一个什么样的朝代呢? 市井繁荣,商贸发达,浪漫又富足,像一朵牡丹。 但它缺乏一种气质,缺乏前朝那般世界霸主的气质。 前朝国土面积有1,230万平方公里,大周呢?只有465万平方公里,面积只有前朝的三分之一。 顾南夕站起身,手指比量了大小。 西夏,吐蕃,大理,高丽…… 顾南夕摊开手,拍在地图上,这些地方,总有一日是我的! …… 京都,随着前线部队一批接一批的回来,紧绷的氛围慢慢消融。 尤其是韦孝之的来信在京都传开后,大家便都明白,这场战争要结束了,剩下扯皮的那些事,就由大人物们操心去,跟他们这些底层老百姓没有一点关系。 至于战死的士兵们,官家下旨,要求尽快落实抚恤金的发放事宜,并且派出大相国寺的大师们,去战场开坛设法,超度亡魂。 抚恤金下来的很快,虽然没有全额发放,只下发了八成,但战死士兵的家人们并没有任何异意。 这已经很好了。换做以前,能到手五成就谢天谢地了。 他们拿着这笔钱,开始筹备年货。过年的屠苏酒可以多备一些,至于爆竹,那肯定是买不了。 自从云州大炮和火器大显神威后,大周朝廷便把爆竹火药纳入管控范围,不许售卖。 “娘,咱们用这钱盘个火炕吧。”一个大肚子的妇人期期艾艾道。 方才,恤养司的大人给了她们三十贯,明里暗里表示,这是圣上体贴,否则此次阵亡士兵如此之多,为节省开支,理应换成绢布。 婆母从三千贯里分出两百文,交给大人,大人这才离开。 “不行啊,咱家现在就你大哥一个劳动力,赚的钱付完房租后,不够吃喝。紧接着是过年,你生孩子,都是要钱的。” 老妇人紧紧攥着钱袋子,她那么大一个好大儿,就换来这些钱。 老妇人神色茫然,原本就有一些弯的背,又佝偻了几分。 她嘴里小声嘀咕着,算着家里还有哪些用钱的地方,心中似乎破了一个大洞,风一吹,凉飕飕的。 怀孕的妇人像是失去力道一般,靠在门板上,看着巷口,夫君再也回不来了。 怀孕妇人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她很想哭,但又哭不出来。 比起失去丈夫的悲伤,考虑如何活下去这件事把她压得喘不上气来。 三十贯,多吗? 多吧,相当于底层小官两个月的俸禄呢! 可是,粮价又涨了,听说是有叛贼起义,要划江而守,轻徭薄役,不过旬日,就发展至上万人。 所以京都的各个粮铺全涨价了。 她是不明白,不过一万人的叛贼,怎么就能让粮价涨那么些呢! 坊里的钱掌柜说,带头涨价的是李阁老名下的铺子,李阁老那么大个官,消息总是更灵通的。 怀孕妇人艰难地跺跺发麻的脚,钻到厨房去,快过年了,该吃点稠的。 人的悲欢离喜,各不相同。 有人在犯愁年关难过,也有人在欢聚一堂。 “这就是松露?” “原来长这样啊。《云州周报》上说,松露是顶尖食材,补脾益气。我翻遍了医书,都没找到。还是李郎厉害,居然能弄来如此新鲜的松露!” 福全茶楼的茶客们开眼了! 这玩意儿就是松露啊!看不出来跟其他菌菇有何区别。 近日,辩论的热度有所下降,大多是读书人在关注此事,普通老百姓有些人看腻歪了。 《云州周报》听到广大人民群众的心声,便留出一页版面,用来刊登其他内容,例如《梦溪笔谈》。 《梦溪笔谈》甫一露面,就受到热烈吹捧。当今,出趟远门是极难的事。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走出过村庄。 《梦溪笔谈》比如说是一个叫沈括的人所著,内容包罗万象,天文,方志,律历,音乐,卜算等等。 京都许多学子认为,沈括肯定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队!否则,怎么能知道这么多知识? 无论如何,《梦溪笔谈》火了!上面提到的松露也火了! 福全茶楼东家李郎得意洋洋:“这些松露,是京都的独一份!送来的时候,全是埋在土里面的。就这小小一背篓松露,了我整整一千贯!” “哇哦!” “值!我若是能找到门路,莫说一千贯,再多的钱也是能拿出来的!” 一背篓松露,卖一千贯的消息,瞬间让大堂炸开了锅。 大堂角落,有一桌瘦瘦小小的人激动的浑身颤抖。 “老大,一千贯!一千贯啊!” “别急。忘记大人跟我们说的话了?再耐心等等。我们带来的货多,猛的一下抛到市场上,价格肯定上不去。” 最瘦小的男子嘴唇都在颤抖:“不愧是……咱们大人找她合作,真是找对了!可惜,咱们离得太远了。我瞧着咱们大人,也很想为她办事。” “嘘!禁声!不要命了,这话是能在这说的吗?” 他们焦急又期待着,想看看松露会被炒上一个什么价格。 李郎是李阁老的儿子,好不容易弄来一背篓松露,就先到福全茶楼炫耀一番。 他留下六个松露,准备过两日,办个宴会,让厨子做了,出一次风头。 剩下的一大半,他自然要去孝敬自己的亲爹李阁老。 李阁老看着一背篓松露,又看了满脸显摆的儿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夸他孝顺,还是骂他愚蠢。 “拿我的帖子,去请佟太师,户部尚书,兵部尚书等人。” “哈?为何要请他们?” 李阁老:“你如此高调,我们就得办一场品松露大会。你就说,这是特意为我贺寿寻来的,因松露保存不易,这才提前开个品松露大会。” “哦哦。那官家?”李郎知道,自己太高调了。 “我亲自去请!”李阁老原以为官家心情不好,不会前来。 没想到,官家竟然打算带皇后和佟贵妃一起来。 李阁老…… 行吧,这也是官家看得起自己,是整个李家的荣耀。 李府里里外外重新收拾一番,牌匾,柱子全都用生漆涂了一遍。 因为是冬日,草树木全都光秃秃的,不好看。 李府就用各色绢布,裁成瓣的模样,再迭成朵,用腊粘在枝头。 为了让景色更加生动鲜活,林间还摆了些蝴蝶,鸟雀。 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很是栩栩如生。 在官家前来赴宴的前三天,禁军就已经把李府戒严了。 李阁老邀请的人,除了佟太师,其他人全来了。 李阁老请官家上座,笑着解释:“佟太师说实是身子不大得劲儿,便不来了。” 屋檐下挂着红彤彤的灯,看着格外喜庆。 官家神色淡淡的,像是没听到一般。 佟贵妃脸上挂着假笑,一举一动如同被尺子衡量过,高贵典雅,却失了一份活人气。 皇后更是如此,官家不发话,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李阁老眉心直跳。 他很少见到皇后和贵妃,但也曾听过贵妃如何嚣张,瞧这两人的举动,后宫似乎不太平啊。 李阁老像是什么也没察觉,按照流程上菜。 沈括是个好人,在介绍松露的同时,居然还写了几个菜谱。 松露蒸蛋,松露烩饭,松露烤鸡,松露浓汤…… 李府的厨子全复刻出来了。 说句实话,松露吃到嘴里,其实也就那个味儿吧,没有《云州周报》上说的那么好吃。 李阁老轻轻放下勺子,他怀疑,自己儿子被人坑了。 不过,松露大会都开到这个地步了,就算不好吃,李阁老也要硬着头皮,写上几百字的赞文。 好在官家挺给面子,客气地夸了一句:“不错。” 官家一开口,其他的人自然跟上,夸赞的话如滔滔河水。 “人间美味,百年难得一见。” 宴会圆满成功。 李阁老特意为此做赋一篇,参会者对松露赞不绝口。 胆战心惊的厨子……差点以为小命不保。厨子有点怀疑人生,真这么好吃?! 一直等着消息的某些人,哦吼!开始行动!(本章完) 720.第719章 被利用了(二合一) 第719章 被利用了(二合一) 官家,皇后,佟贵妃全都吃到松露了,太后是不是也得吃一吃? 内务府的人正在犯愁,上哪里去寻一篓子松露,就见有人上门自荐。 “哟,你们消息倒是灵通,这么快就上门来了。该不是该不会是你们设的局吧?” 挑着背篓的汉子小心翼翼地把背篓放在地上,掀开上面盖着的布,叫内务府的人看清楚,这才憨憨道:“我们哪有那种能耐,这不是凑巧了吗?全大周都知道京都最富裕,我们便在山里头寻了一些稀罕物什,来京都撞大运。” 内务府的内侍也就顺口一说罢了,他可不信眼前的这些山民和行商会有那么大的能耐。 他低头一看,背篓里的松露很是新鲜,圆咕隆咚的,不知跟李阁老府上的松露比起来内侍哪个更好? “啥价格?” “一千五百贯。” 内侍挑眉,大胆!狮子大张口啊! 汉子哆哆嗦嗦地伸出一个巴掌。 内侍看明白了,这是要和自己五五分的意思。一千五百贯一半就是七百多贯,内侍狠狠心动。 “为何价格比李阁老家的还要贵些?” “嘿嘿,因为比他们家的更大,更新鲜。” “先留下一筐,若是合了主子们的胃口,再找你定。” “好咧!多谢大人!” 当天中午,太后娘娘的膳食里便多了一道松露蛋羹以及松露汤。 太后娘娘生活节俭,看见桌上多了几道蘑菇菜,只当成是平常的蘑菇。 筷子一夹,呃……这味道。 太后拧着眉,问婢女:“换厨子了?” 婢女:“回娘娘,没有换厨子,这是新上来的松露。” “松露?”太后听说过,《梦溪笔谈》里有写。 太后没把这事儿放心上,只是不再夹新上来的两道菜。 除了太后娘娘,官家,皇后和贵妃那里又分了分,一篓子松露便全分光了。 正所谓上行下效。 李阁老开了松露品尝大会,宫廷里买了一筐子松露的事也瞒不住人,一时间,松露变成了整个京都炙手可热的稀罕物。 “大哥,我们的货销出去一大半了。剩下的,要不低价卖了吧?”汉子数钱的时候都在颤抖。 老天爷呀,这钱也太好赚了吧! 这个松露,山民们都不爱吃,即使挖到了,也是随手喂猪喂鸡。 结果,运到京都来就能卖出这么高价! 后面的价格虽然没有卖到一千五百贯那么高,但也卖到了七八百贯。 不过市场好像有些饱和了,七八百贯的价格卖不动,有人开价四百贯,大哥没舍得卖。 汉子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这一切就好像在做梦似的,自己真是飘了,四百贯都敢嫌弃少。 领头的汉子手掌粗糙,他咽了咽口水,从胸口掏出一个小锦囊,打开后,是一张纸条。 汉子连着看了七八遍,保证一字都不漏后,把纸条塞到嘴里,嚼了一嚼,端着水杯喝了一大口水,一起咽进肚里。 “走,我们找人想办法去!” …… “真是奢侈!不到拳头大的一个蘑菇,价值三十多贯,比一条人命还值钱。” “这算什么?听说要把松露纳入贡品呢!” 坊间,各种酸话层出不穷。 有御史想借此弹劾官家,好搏个青史留名,但又想到,宫廷生活向来奢侈,一千多贯去买松露,真算不上什么大罪过。 正在烦恼之际,茶楼外有小孩子在传唱歌谣。 御史侧耳倾听,正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此诗是前朝一诗人所作,名声不显,但被刊登在《云州周报》上后,评价两极分化严重。 世家勋贵们觉得这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他们的财富是靠几代,甚至十几代的积累,是祖宗们的不懈努力,才有他们的好日子。 那群贱民往上数八代,全是泥腿子,祖辈不努力,子孙后代自然是要吃苦的。 普通百姓看了后,心有戚戚然。他们日复一日的劳作,病了也不敢休息,一年到头,却省不下一两银子。 或许一场天灾,一次重疾,就能把他们打入深渊,成为诗中的那个冻死骨。 至于更贫困的百姓,则是连听这首诗的机会都没有。 御史听完,并没有什么想法,也谈不上有触动,当官太久,要烦恼的事儿太多,不过是冻死人而已,年年都有,不稀奇。 小孩们唱着歌谣,走街串巷。御史照旧喝着自己的小酒,再也没给这群孩子一眼。 “介甫,这场赌,你输了。” 被唤作介甫的少年,牛目虎头,头发乱糟糟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异味:“我未必会输!只是御史不干人事,不司其职!” 他身旁的郎君捂住鼻子,无奈道:“行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是你能不能先去澡堂子洗个澡?你的头发上都有跳蚤了!” “不洗。”介甫回答的干净利落。 谁也不能让他去洗澡,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介甫写了一篇指责皇帝开销太大,生活过于奢侈的文章,然后又找印刷厂,印了上千份。 御史家门口,皇城门口,那个老门口,生态室门口,御街上,全被人趁着夜色贴了一遍。 文章写的很好,用词毒辣,好像写文章之人就站在你面前,指着你的鼻子怒骂一样。 但是被骂的人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 年轻皇帝本来对松露就只是好奇而已,上李阁老家尝过一次,满足了好奇心,又加上吃不惯松露那个味道,便不再惦记松露。 王廷后来又买了一次松露,见皇宫四巨头不是特别爱吃,就没有买第二次。 结果就为了这一背篓子松露,年轻皇帝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皇帝委屈,皇帝愤怒。 “怎么别人都吃得松露,我孝顺母后,让母后尝一尝,反而是个罪过?!一千五百贯而已,贵吗?眼皮子真浅,有那精力盯着王廷,怎么不去想想招,对付北面?!” “呵呵,来人!把市面上的松露全给我买回来,我有的是钱!” 文武百官们也觉得这事莫名其妙,整个天下都是官家的,生活开销大一点很正常啊。 哪个学子闲的没事做,净盯着这点小事? 年轻皇帝本来就是个叛逆娃,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一通,便斥巨资买回来一大堆不爱吃的松露。 他捏着鼻子,连吃两天松露后,实在是不喜松露的味道,便把松露作为福利,将其赏给百官。 文武百官……行吧,本来还想劝戒一番,一下子被堵住了口。 静观事态变化的介甫,回过神来,拉着好友曾巩,去敲永昌侯府的后门。 门刚一打开,他便像猴子一般窜了进去,朗声道:“好你个玄明!我把你当成挚友,你竟然利用我。” 苏玄明正披着狐狸外袍,在院子里画画。 画纸上是一株冬日红梅,侧面题着词【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苏玄明身形修长挺拔,站在院子中,肩头落着雪,星眸剑眉,五官冷峻,神色宁和淡漠。 看上去如春日劲竹,又带了冬日的冷冽。 他循声望过来,见是介甫和曾巩,眉眼弯弯,眸中的冷意褪去,换上温暖的笑意。 “就算是是犯人,也该给个辩驳的机会。介甫一来,便指责我,伤透我心。” “哼,你倒是会倒打一耙。都说文如其人,你却是和书信中的完全不一样。”介甫大步走过来,一屁股坐到石凳上,还十分自来熟地对静立一旁的小厮吩咐道。 “给我上一杯奶茶,加加珍珠。不许说没有,我知道你们有。要云州口味的!” 曾巩对着苏玄明歉意一笑,紧跟道:“我要焦奶茶,三分甜,有劳了。” 小厮瞥一眼苏玄明,见苏玄明没有阻拦,便颠颠跑去后厨。 介甫是个十六七岁的壮小伙,活力旺,就这样被坐在石凳上,并不觉得冷。 “冰雪严寒,远不及我心冰冷。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把我当傻子。” 苏玄明听到介甫悠悠的抱怨,便放下毛笔,直勾勾地看着他:“我何时把你当傻子了?” “你用赌约骗我办事!卖松露的人是不是你的人?” 苏玄明摇头:“不是我的人,是南郡朱大人的人。” 介甫有些意外,转念一想,南郡多山,确实盛产菌菇,松露出自那里,很正常。 介甫只是没往那方面想,一旦找着方向,就能抽丝剥茧,想通整件事。 “南郡朱大人和云国公联手了!这是你们布的局。先用《云州周报》炒热松露的热度,再让李家人当出头鸟,借机搭上皇家,直接把松露定位成奢侈品。” 介甫思路越来越顺畅:“刚开始一点点出货。后来可能是因为带来的货量太大,也有可能是松露不易存储,你们又不想低价倾销,就想把松露卖给皇家。” “你们对官家的性格心思把握的很准,你借着赌约,笃定我会写文章官家。用我激怒皇帝,使得皇帝斥巨资购下市面上的全部松露。” “好你个苏玄明!我也是你们计划中的一环!” 介甫其实不大介意自己被人利用,有价值才会被人利用,聪明人会反利用回来。 只是,他好像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聪明。 介甫抱住脑袋,仿佛陷入到困境,死活想不明白:“图啥?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到底是图什么?!松露只能赚这一波钱,明年肯定不会有人上这个当。” 介甫拉着曾巩表情,既委屈又茫然:“朱大人和云国公联手做了一次局,肯定不是这么简单的,他们想干什么?想引起百姓和皇家世家的矛盾吗?这有何用?!” 介甫死活想不明白这个局的深意,不得不垂头丧气道:“行,我认输。玄明,你能否跟我们说一说,云国公到底有何用意吗?” 苏玄明沉默片刻,艰难开口:“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娘和朱大人联手做局,是因为他们穷呢?” 介甫死鱼脸:“我觉得你在侮辱我的智商。朱大人穷,我可以相信。云国公怎么会穷?幽云十六州,草原,云州,朔州,河中郡,河南郡,现在还要再加上半个广德府,你告诉我她会穷?!你看我的脸上写了【好骗】两个大字吗?” 苏玄明叹了口气,十分真挚道:“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这就是事实。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娘这个穷家当的很辛苦呢,急需介甫你这样的人才去帮她。” “呵呵。”介甫冷笑。 苏玄明握住介甫的双手,眼睛水汪汪的,如清澈的泉水,一眼就看到底。 “我真没骗你。你去云州看看就知道了,就知道我娘把钱都在哪里去,她为何会受穷了。民生建设,教育,医疗,还有军队,哪一样不钱呢?” 苏玄明没打算继续瞒着介甫,便把所有的事情托盘而出。 “南郡的情况,你可能还不清楚,它远比大家想象中的还要严峻。南郡的常平仓几乎全空了,一直靠着朱大人四处筹款补贴。朝廷拨给南郡的救灾粮,一层一层搜刮下去,到朱大人手上不足五成。” “朱大人知道再找朝廷也没用,干脆死马当活马医,写信给我娘求助。得益于怀朔镇盐碱地成功改造,又加上云州和朔州受灾不是很严重,阿娘从牙缝里挤出一部分粮食接济南郡。南郡这才没反。” “介甫,我深知你的才能,你必定清楚大周朝廷的弊端,依你之见,你能凭借一己之力,进行改革吗?你说过,改革需要皇权的支持,那你觉得当今官家能支持你改革吗?” 苏玄明胸有成竹道:“介甫,大周官家绝对不是你想要的明君。他心胸狭隘,听不进去意见,又没才德。光从对鞑子的态度一事上,你就能看出来。当初他是如何坚定的主战,结果为了防备我娘,他居然选择勾结鞑子,差点断送大好局面!介甫,你信我,去云州看看,然后再做决定。” 介甫叹口气:“我打赌打输了,按照赌约,我本应去云州看看的。我只是气恼,你不同我说实话。” 苏玄明没解释,拉着二人一同走进屋子里,围炉煮茶。 很久不曾有人登门做客,有了介甫和曾巩二人上门,府里难得热闹起来。 “你们尝尝,这是我阿娘亲手做的肉酱,夹在饼子里可好吃了。”苏玄明大方分享。 介甫抓着饼子就啃,确实味美:“我何时动身比较好?” “越快越好。” “周扒皮吗?连年节也不留我在京都过!” “云州的年节更热闹。” “误交损友,累我离乡!” 721.第720章 一浪接一浪 第720章 一浪接一浪 介甫和曾巩在永城侯府混了一顿吃喝后,这才挺着圆鼓鼓的肚子,从后门溜出来。 “你也要去云州吗?” 两人一路走到热闹的街市上,许是因为临近年节,南北货商带着各地产出来到京都,想要赚今年的最后一笔钱。 曾巩文文静静,说起话来也是斯斯文文的:“要去的,替大家伙看看。” 曾巩祖上世代为学者,祖父曾经做过尚书户部郎中,父亲为太常博士。 前几年,曾巩父亲被调到泰州府如皋县当县令,他和兄长一起跟随过去。 如皋县学风纯正,胡瑗,王惟熙,王俊乂等皆学有大成,曾巩和他们也算有交情。 曾巩父亲曾易占因为当县令的缘故,深知想要成为一个好的父母官有多难,故而对能把云州建设成如今这般模样的云国公,很是好奇和推崇。 受父亲的影响,曾巩出门游学第一站就想选择云州,但好友介甫却想来京都,正好京都好友苏玄明写信邀请,他便和介甫同行。 介甫挠挠脑袋,小声嘟囔:“我觉得玄明没跟我们说实话。如果云国公和朱大人真这么缺钱,为何只做了松露一个局?” 卖松露是挣钱,但不是最挣钱的。 曾巩好奇道:“如果是你,你会如何挣钱?” 介甫摸了摸下巴,胡须有些扎手:“若是我,肯定要割一波勋贵。” 从老百姓身上断骨吸髓算什么本事?天下财富二八分,八成在勋贵世家手里。 要挣钱,就得挣有钱人的钱。 介甫和曾巩回到住处,休息一晚上,次日清早就收到请帖。 “是乐乡郡王的寿辰帖子。”介甫拿着帖子,眉头死死皱着。 乐乡郡王是当今天子的堂叔,没有实职,向来不过问朝廷政事。 自己不过是一名不经传的秀才,好友曾巩的身份,也不足以去参加此次寿宴。 曾巩打开一看:“应该是玄明的关系。” 昨日二人去拜访永昌侯府,并没有刻意瞒着人。 今天一大早,他们二人就收到了请帖,寿宴是在后日。 很显然,是乐乡郡王知道他俩和苏玄明有交情。 曾巩:“去吗?” “去!”介甫心中遍布疑云。 未曾听闻云国公和乐乡郡王有交情啊。 宴无好宴,也不知道此次生辰宴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不过苏玄明没有特意叮嘱什么,想必无碍。 介甫和曾巩去西市,想要琢磨一两件像样的贺礼,最好是又便宜又能拿得出手。 西市上,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连着逛了好几家店,介甫从和掌柜们的交谈中得到一个消息,此次乐乡郡王的寿宴办得极大。 据说,还邀请了聚春楼里的玉笙娘子去献舞。 玉笙娘子名满京都,一曲掌上惊鸿舞,让她赢得舞蹈大家的称号。 现在,想要见上她一面,是极其不容易的。 介甫兴致勃勃:“久闻玉笙娘子的大名,一直无缘得见,这次能借着乐乡郡王的光,一开眼界。玄明总算做了件好事。” 曾巩对此不感兴趣,只心疼起用来买礼物的钱:“你和玉笙娘子本无缘,全靠你我钱。” 介甫摸摸瘪瘪的荷包,心虚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呵。”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来到乐乡君王生辰之日。 一个没有任何政治立场的富贵闲王,文武百官还是很给他面子的,就连不爱凑热闹的佟太师也来了。 为了举办这次寿辰宴,整个乐乡郡王府关门谢客整整十日。 高大的院墙阻隔了好奇的视线。 路过郡王府的每一个人,心里都不免好奇,乐乡郡王到底在搞什么? 此次寿宴是晚宴。 郡王府大门洞开,郡王次子在门口迎宾。 皆知乐乡郡王精心准备寿宴,却没想到如此精心。 雪飘飘,园林中却用彩纸,绢布制作出以假乱真的朵。 这不是最紧要的。 最紧要的是满府的灯火璀璨。 “我的天。乐乡郡王是把大周的所有琉璃灯都买来了吗?!” 这简直是把有钱两个字,刻在乐乡郡王的脸上! “见过佟太师。”郡王世子穿着一袭银白长衫,行动间,长衫上淡淡纹路流光溢彩,头发挽起,只用于玉冠装点,整个人都像在发光一般。 介甫远远一看,暗暗吐槽,真会装逼! 郡王世子目不斜视,笑容温和,引着诸位客人落座。 佟太师看到自己桌前摆放的东西时,表情差点咔嚓一下裂开。 桌子角落摆放着一个小小的三足芙蓉石熏炉,熏炉唯美,桃粉色的玻璃质地,流淌着乳白色云状纹理。炉身采用掐丝珐琅工艺,添有葡萄缠枝,美而不妖,艳而不俗。 好在这样的香炉只有一两个,摆在佟太师和李阁老身边。 随着宴会开始,训练有素的侍女们端上一碟干果。 干果没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装干果的碟子。 那是一整套玻璃描金餐具,蓝色的盘子上描金缠枝纹,颜色透亮,比最好的蓝宝石还要夺目。 “嘶嘶,乐乡郡王豪富至此!” “不对呀,这不像舶来品!” “这是哪来的琉璃?”这两套琉璃工艺堪比内造府,但又不似宫廷风格。 更不像胡商的货物,他们的彩色琉璃工艺很厉害,但风格更繁复,没有华夏的婉约韵味。 乐乡郡王穿着褐色寿司外袍,戴着着高冠,坐在太师椅上,威风八面。 他爵位高,辈分又大,便坐在椅子上懒得动弹,笑呵呵地听着众人交头接耳的惊诧声,心里不免得意。 佟太师看一眼乐乡郡王,又看一眼熏炉,再看一眼蓝色盘子,来回看了好几遍,眼神里满是惊疑。 乐乡郡王是老糊涂了吗?前几日官家才因松露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今日他就该如此显摆琉璃?! 这是在挑衅吧?! 等干果上齐后,众人翘首以盼的玉笙娘子蒙面而出。 慢脸娇娥纤复秾,轻罗金缕葱茏。旋去转袖若飞雪,左鋋右鋋生旋风。 玉笙娘子纤足轻点,站在冰晶一般的白莲上,宛若莲仙子现世,叫众人看得入了神,丢了魂。 722.第721章 给台阶,下不下? 第721章 给台阶,下不下? 一曲舞毕,美食接连上场,接近尾声的时候,端上来三层高的蛋糕。 蛋糕清香扑鼻,最上面一层,周围是粉色的鲜,中间则是一个硕大的寿桃,颜色鲜艳,看上去很是喜庆,吃起来如云朵一般。 在分完蛋糕后,四个健壮的小厮合力抬进来一座冰山。 其中一人拿出一个木钻,在冰山上钻了一个小孔,紧接着把一个小竹节嵌进孔内。 在这个时候,几个丫鬟捧着一个大木盘走过来,木盘上摆着晶莹剔透的高脚琉璃杯。 琉璃杯被摆成山状。 老实说,这一幕看得在场的人眼睛都红了。 这哪里是杯子山,完全是一座钱山! 恰在此时,小厮扭开了机关,殷红的酒浆就从竹管弯曲的一头流了出来,先是装满了第一个琉璃杯,紧接着,沿着杯壁流出来,再注入下一层的酒杯。 浓浓的葡萄酒香气,弥漫开来。 宾客们端着酒杯高贺:“祝郡王高寿,福泽绵长!” 一场宴会,参会的宾客们五味陈杂。 最让他们印象深刻的,不是香甜的蛋糕,而是精致的琉璃制品! 曾巩和介甫也被扑到脸上的奢靡,弄得心神恍惚。 “这也……这也……”曾巩咋舌,随即叹气,“如此宴会,别开生面,耳目一新,怕是京都要掀起奢华之风了。” 京都本来就是崇尚奢华,乐乡郡王的此次寿宴更是以一己之力,拔高了全大周的炫富台阶。 这对百姓而言,并非好事。 “刚才有宾客问郡王府管事,琉璃何来?管事说,是云州来的。”曾巩不相信云国公看不到这一点,那她为何还要这样做? 介甫把手搭在曾巩的肩膀上:“你啊你,总是喜欢从最恶劣的方面去想事。勤俭是美德,如果每个人都很勤俭,舍不得钱,商人如何赚钱?商人挣不到钱,就不会去进货。这让那些依靠卖手工制品的手工艺人如何过活?” “钱如流水,只有流动起来,才能钱生钱。不流动起来,钱不过是一堆破铜烂铁罢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回家的路上,曾巩一直在思索介甫的这番话。 直到介甫进了自己的房子,关上门,曾巩才想到不对劲之处。 这些琉璃制品全是云州产的,活钱自然是流到云州去了! 这对云州而言,自然是大大的好事。 对于大周呢?钱币越来越少,就会导致钱币的价格上涨。 历史上,在春秋战国时期,秦国就曾经因为市面上缺少铜币,导致只能以物换物进行交易,对秦国的经济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曾巩打了寒颤,晃晃脑袋,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惊悚。大周何其富裕,哪能被一些琉璃制品就吸干铜币? 不知为何,曾巩这晚睡的不太安宁,梦里,琉璃好似成精了一般,在脑海中飘啊飘。 次日清早,天刚微亮,介甫就敲曾巩的房门,把他从床上拉起来:“走,去找玄明辞别。我们明日出发去云州。” 钟鼓声一响,整个京都像从睡梦中火醒过来。 食物的香气,小贩的叫卖声,匆忙上职的官员们,共同画出一幅烟火人间。 “琉璃……” “可美了!” “只因天上有。” “玉笙娘子爱极了云州琉璃。听说,有郎君送上一个琉璃胭脂盒,就得以见玉笙娘子一面。” “你可知哪里有卖云州琉璃的?” “你这是在为难我!谁不知道咱们大周不待见云州商队?若真有那样大的商队,也不是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能见到的。” 一夜之间,伴随着乐乡郡王的寿辰宴,云州琉璃彻底打响了名声。 是啊,谁不想过那样的生辰宴呢? 多有排面啊! 介甫和曾巩对视一眼,这下好了,十成十确定,寿辰宴跟云国公有关系。 介甫心里打鼓,不会真的是因为云国公缺钱了,所以才这样? 心里装着事,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永昌侯府门前。 门房领着二人进府。 介甫就见苏玄明坐在椅子上对着自己笑,大厅里还摆着四个大箱子:“是不是要走了?把这几个箱子一起带走吧。” 介甫:“给我们的,还是给云国公的?” 苏玄明让人打开箱子:“穷家富路,给你们的。我给阿娘准备的东西,会由百达快递带过去。安全起见,你们同百达快递一起走。” 介甫翻了翻箱子,里面有崭新的衣物,耐放的吃食,一些银两等等,准备的很妥帖,自己都不用额外准备什么。 “百川书院都关门了,百达快递还没停业呢?” 苏玄明扯扯嘴角:“百达快递京都分部,有其他人的分润。” 介甫靠在椅背上,照旧点杯奶茶,懒洋洋开口:“你们云州琉璃是不是也给乐乡郡王份子了?” “差不多吧,只限京都。云州吃不下那么多琉璃,还是得往大周这边卖,才有市场。” 不得不承认,南面的世家勋贵,就是比北面多。 北面多暴发户,京都多世家。 介甫点点头:“琉璃只能卖给有钱人,你们担心双方关系紧张,这群人不敢买,所以让乐乡郡王打个样。” “对。” 介甫啧啧两声,大周皇室搂钱是用权力搂钱,云国公一家人搂钱,还是挺讲究规矩的。 “光靠一个乐乡郡王可不够。他的身份挺敏感。” 大周初期,皇权更迭曾经出现过兄传弟。按照那时候的规矩,是兄传弟,弟再传兄的儿子。 可是这个弟反悔了,在登上皇位后,直接把自己的侄子给噶了。 但没出两代,也就是乐乡郡王的大伯,没生出儿子,按规矩,就把乐乡郡王的爹立为太子。 太子没当几年,皇帝老来得子,就把原太子给废了。 老皇帝担心他弟弟会加害自己的儿子,便封他弟弟为乐乡郡王,三代不降,以此安抚人心。 其实,老皇帝是想嘎了自己弟弟的,奈何孩子太小,不确定能不能活到成年。万一把弟弟给嘎了,孩子又没了,这江山岂不是要让给别人? 总之,一摊子烂事。 苏玄明笑了笑:“没事,乐乡郡王给官家递台阶呢,看他下不下吧。” 723.第722章 战争有很多种 第722章 战争有很多种 断了和云州的商贸,是伤敌一千,自伤八百。 现在的云州,可不是以前的云州。 云州,幽云十六州,草原,朔州河南郡,河中郡,半个广德府,面积加起来和大周旗鼓相当。 放弃这么大一片市场,尤其是这片市场还连接着西域,可是很让人心痛的! 私底下,早就有人在蠢蠢欲动,他们倒不敢直接和顾南夕联系,而是选择同相州的宋知州眉来眼去。 乐乡郡王搞的这一出,就是想把这个默契摊到明面上。 反正都要搞和谈,先恢复贸易往来嘛!不要耽搁大家挣钱。 如果年轻皇帝借坡下驴,那就你好,我好,大家好,朝廷还能正常收商业税。 如果年轻皇帝固执己见,那就只好走私了。 苏玄明猜测,年轻皇帝大概会默许此事,内廷里传来消息,年轻皇帝最近手头上好像有些紧,在想办法捞钱。 乐乡郡王识趣的话,应该会让出一部分利润给官家。 云国公,官家,乐乡郡王联手用琉璃收割世家勋贵。 世家勋贵又能通过行商,赚取高额利润。 大家都有光明美好的未来! 介甫的消息没苏玄明全,但他对这方面有天生的敏锐嗅觉:“云州产的琉璃有多少?” 一件物品的价格从来都不是固定的,它受供给和需求的共同影响。 苏玄明没有回答,他盯着茶杯。 翠绿的茶叶在水中上下沉浮,淡淡的茶叶香随着热气,袅袅升空。 介甫的心一沉,好似坠着一块石头,他小心试探:“该不会很多吧?” 苏玄明郑重点头:“很多。” 介甫心里的不妙感更加重了:“多到了什么地步?” 苏玄明看着介甫,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起来:“确定想知道吗?如果被你知道,你就彻底下不了船了。” “等等,让我想想。”介甫的心刺挠刺挠的。 他总觉得云国公的布局不会只为了钱,肯定有深意。 但他实在是想不出来云国公到底想做什么。 介甫抓耳挠腮,看了看苏玄明,又看了看老僧坐定般的曾巩,张了张嘴,又闭口不言。 如此这般三五次之后,介甫眼睛一闭,破罐子破摔道:“迟早有一天,我会的死在我这该死的好奇心上!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苏玄明没有吊他的胃口,直接了当当:“多到可以把琉璃的价格,打到比瓷器还低。” 卧槽! 曾巩的手一顿,奶茶洒一身。 介甫刚吸入一口奶茶,正想嚼一嚼珍珠,听到这话,珍珠咕噜一下咽进肚子里。 介甫被噎得胸口闷疼,他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胸脯,眼睛瞪得和铜铃一般大:“你……这个……” 若真如苏玄明所说,云国公岂不是能利用琉璃,把大周市场搅个天翻地覆?! 介甫心里都不确定,大周脆弱的货币市场是否能承受的住这波冲击。 介甫抹了一把脸:“玄明,你跟我说句实话,云国公对大周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苏玄明并没有顾左右而言他,而是非常清楚明白地表示:“势在必得!阿娘曾经说过,战争分为三种战争,武力战争,经济战争以及文化战争。” “我们和大周皆属华夏,同根同源,不存在文化战争。阿娘肯定是想要和平统一的,毕竟如京都这般人口上百万,富力甲天下的大都市,普天之下,只有这么一个。” 介甫尴尬一笑:“云国公还挺会做梦的哈。” 每次皇权更替,都伴随着鲜血和死亡。 就算孔夫子在世,也不敢说光凭一张嘴,就能让天下一统的大话。 苏玄明不置可否道:“阿娘既然是如此想,那我们总要试一试。现在是势均力敌,当然不可能和谈。如果一方的实力足以碾压另一方,不就多了几分可能性吗?” 介甫懂了,云国公他们是想以琉璃为武器,戳在大周的动脉上,吸食大周的血液,壮大自身。 削弱对手,壮大己身。 介甫对此并不看好,一是因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周真的挺富,二是以官家的脾气,投谁都不可能投云国公。 话说到这个程度,已经没有其他好说的了。 介甫拍拍袖子,同苏玄明告辞:“我们明日就出发,后会有期。” “一路顺风!” …… 京都,勤政殿。 年轻皇帝手上拿着一只透明的琉璃笔。 笔头尖尖的,吸上墨之后就能在纸上书写。 没有毛笔好用,胜在新奇。 这是乐乡郡王献上来的,和笔配套的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玻璃瓶,纹路精致。 这么一套,若放到市面上,肯定会有不少贵族购买。 “乐乡郡王送给太后的芙蓉香粉盒,太后可喜欢?” 内侍弯腰:“甚是喜爱。” “送给皇后和贵妃的香水呢?” “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都叩谢隆恩。” 年轻皇帝放下笔,勾勾唇角,当然会喜欢。香水瓶子都换成琉璃的了,做工格外精致,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喜欢。 皇城司递上来两封书信。 一封来自高丽,对方的态度还不错,但没有明说会不会配合自己行动。 另一方来自西夏姜汤文,而让人气恼。姜汤文在信里哭穷,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希望大周这边多提供点支持。 年轻人皇帝把书信点燃,跳动的火焰在他脸上覆上一层阴影。 等到书信彻底烧成灰后,年轻皇帝这才回后宫。 “官家!”佟贵妃正在偷偷教自己的儿子《论语》,却见皇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心脏险些跳出胸腔。 “拜见父皇。”大皇子拘谨地行礼问好。 年轻皇帝不悦,看到大皇子这副模样,就想起自己年少时在顾南夕面前也是如此。 佟贵妃强笑着拉出年轻皇帝,趁人不注意,朝大皇子的乳娘使眼色。 乳娘连忙带着大皇子离开主殿。 “官家,妾……”佟贵妃脸色惨白,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紧紧攥着。 还没等她想出什么借口,整个人就被年轻皇帝一把甩在床上。 屋子里的宫婢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低着脑袋,弓着腰,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啊!”佟贵妃双手被绑住,嘴里发出痛苦的哀嚎。 年轻皇帝居高临下地欣赏她扭曲的表情,用力挥鞭。 724.第723章 疯没疯? 第723章 疯没疯? 金色的阳光洒在宫殿的屋檐上,宫婢们像幽灵一般,轻手轻脚地干着活。 “昨晚官家歇佟贵妃那儿了?”皇后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无论涂多么浓厚的脂粉,都藏不住脸上的疲惫。 “是的,听说,亮了一整晚灯。” 皇后瞳孔猛地放大,倒抽一口凉气,声音微微发抖:“一整晚?” “嗯。”侍女声音干涩。 “还活着吗?”皇后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害怕惊动某头怪兽。 “早晨,叫太医了。” 皇后坐立难安,双手搅在一起,几乎要拧成一团麻。 “陈嫔为何请太医来着?” 大宫女都快哭了:“官家……官家如厕后,让陈嫔用舌头去清理污秽。陈嫔她在清理的时候,露出一丝厌恶,便被毒打一番。” 皇后忍不住干哕起来。 陈嫔是书香门第,最爱洁净,平时去御园的凉亭歇息,都要让婢女擦了又擦。 官家让她做的事,还不如一刀宰了她痛快。 皇后脑袋昏昏沉沉的,脸颊瘦削,眼睛大而无神:“把丽妃喊过来。” 再熬三天,自己的月信就来了。 得想办法,让官家这几天别来自己宫里。丽妃容月貌,跟佟贵妃不相上下,但比贵妃年轻,曾有一段日子的独宠。 大宫女哪能不知道自家住在所想,声音颤抖:“娘娘,您忘了?丽妃投井自尽了。她娘家因此获罪,流放三千里。” “哦哦,自尽。对,自尽了。” 皇后的眼泪啪嗒掉下来。 丽妃为何自尽来着? 想起来了,官家看到书院大比时,文钰姑娘画的那幅皇帝贵妃图,一时不服气,就想画个春,宫图。 官家便挑了丽妃和一个侍卫做主角,他俩演,官家在一旁画。 丽妃当时就不想活了,后来是皇后和佟贵妃天天劝慰,好不容易快劝住了。 官家又觉得,他画的那么好,当然要让全天下看看,于是取名清远道人,把这画册给出版了! “王八蛋!怎么还不死?王八蛋,祸害遗千年!”皇后都快疯了!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她不顾宫女的阻拦,径直跑到佟贵妃宫里。 佟贵妃子脸色苍白如纸,浑身直冒冷汗,身体疼得直颤。 皇后扑过去,把脑袋埋在佟贵妃的颈边,低声呢喃:“药没用吗?我们还要挺多久?!” “他不喝了。” 佟贵妃和皇后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惶恐,惊惧几乎要把他们淹没。 官家现在不在朝堂上发疯了,他在后宫发疯! 有时候,皇后都在心里暗暗期盼,云国公能给他一刀! 在这样的官家手下求生活,太难了。 “真的太难了。”佟太师走出皇宫,一直笔挺的背弯了弯。 官家确实默许大周和云洲恢复商贸往来,同时,他提出一个让人很无语的要求。 他居然想要征调数万人捕捉萤火虫,在夜游时放飞,替代烛火。 “朕以流荧为星斗。” 佟太师当场就给撅了回去:“时之隆冬,哪里来的流荧?” 佟太师没骂出口的是,想当个昏君都不会当!拾人牙慧! 以流萤为星斗,乃隋炀帝杨广的壮举,代价是江都一次夜游便耗粮三十万斛,最终引发民变。 佟太师脚步一顿,去太医院:“官家身体无恙否?” 太医哪里敢把皇帝的身体情况说出去?只能连连点头:“甚好!壮赛一头牛。” 佟太师醒悟,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主要是官家现在的精神状态堪忧啊。 说他疯了吧,处理政务的时候还挺明白的。 说他正常吧,有时候想一出是一出,都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 佟太师心里暗暗叹气,要疯就疯个彻底,就怕这样时而发疯,时而正常,让人无法招架。 佟太师去太医院一事,被皇城司告到年轻皇帝那里。 年轻皇帝阴鸷的眼睛布满血色,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森寒的目光里带着疯狂的偏执。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我才是王,我无所不能!” …… 介甫和曾巩登上百达快递的上船,跟跟他们一起上船的,还有一个姓孙的官员。 他说,他是去参加女儿的婚礼。 “嫁到云州去?挺远的啊。”曾巩有一个妹妹,假如妹妹要嫁那么远,他肯定会很不舍。 孙大人的表情委屈又无奈:“是吧,我也觉得好远呢。可是这妮子就认准了那一个儿郎,竟然是连祖父和爹爹都不要了。” 曾巩有话要说:“夫君哪有爹爹来的可靠!不嫁人,女儿家都是娇养着,想做甚就做甚。一旦嫁人,既要操持家务,又要绵延子嗣,多辛苦哟!我们又不是养不起女郎!” “是吧!是吧!”孙大人像是找到知音一般,拉着曾巩吐槽。 “她婆母是好,能干又明理。她选中的夫婿长得还行,家世也好,但他在云州啊!我只想着我闺女平平安安一辈子,又不要求她荣华富贵。” “是呢!做父母的都是如此。”曾巩和孙大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很是投脾气。 船在相州那边拐了个弯儿,一群家丁打扮的人扛着大箱子登船。 孙大人好奇,就和领头的攀谈起来。 “啥?你们少爷去了云州,就不回来了?” 领头的管事抹眼泪:“可不呗,就跟肉包子打狗似的,有去无回。我们家还好一点,黄家惨了。老三去了云州不回来,老大就去云州找,结果老大也不回来了。” 孙大人心有戚戚然,心里打定主意,自己肯定是要回京都的,京都还有自己的媳妇儿儿子呢。 “你们是要去云州,把少爷请回来吗?” 管事的有些害怕,握住孙大人的手,恳求道:“不是,是奉命给少爷送点东西。我觉得云州这地界有点儿邪性,孙大人,如果我到了云州也不肯回来,念在我们同行的份上,您一定要记得点醒我!” 孙大人连连点头:“放心,这事儿交给我!” 旁观了全过程的介甫无语,他们把云州当成什么吃人的地方了? 他们要是想离开,谁还能强行留下? 725.第724章 我叫王安石 上云州的这一路,介甫可算是开了眼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苏玄明想尽办法劝自己来云州看一看,云州确实和其他的州郡不一样。 主要体现在百姓们的精气神上,百姓们的眼里有光。 等介甫一行人终于抵达抚冥镇的时候,整个抚冥镇张灯结彩,在为过新春做准备。 介甫并没有直接去拜访云国公,而是选择找一间民房,暂且居住下来。 “想要了解一个地方,就要选择融入平常百姓的生活中。” 三轮车上搭着棚子,能挡住吹来的寒风,偏偏介甫要掀开帘子,左看右看,冻得直哆嗦,也不舍得放下来。 曾巩生无可恋地拢拢斗篷,脸都快冻木了:“你可以自己看,不用拉着我。” 介甫:“是兄弟就要有苦同当。” 曾巩…… 其实,暂时可以不用当这个兄弟。 车夫是本地居民,见证了云州从无到有的过程,他热情地给客人们介绍。 “耿大娘也是京都人哩,她是跟着云国公一起来云州的,听说还爬过死囚山。她性子最是热情好客,没啥说的,最最爽利的一个人。你们租她的院子,保准错不了!” 说完,车夫羡慕道:“耿大娘他们坊可富裕了。坊里的住户都入股了养猪合作社,年年都有分红。” 介甫好奇道:“你们坊呢?” 车夫爽朗大笑:“我是西坡山的,平时要种地,冬天我就骑三轮车,补贴家用。” 曾巩:“日子好过吗?” 车夫用力踩着车蹬,额头上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好过啊!云国公没来之前,我们是过一日算一日,说不定哪天,脚一蹬,不是饿死冻死,就是被鞑子杀死。” “云国公来了之后,我们心里安稳着呢。每天睡觉,一觉睡到大天亮。虽然不能大鱼大肉,但一年中大部分的日子都能捞点干的吃,逢年过节,也能去买上几斤肉。” 车夫好似有使不完的劲,一边骑车一边唠嗑:“我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大儿子跟着我一起种地,听里正说,来年我们村要种什么马铃薯,当试验田。” 介甫:“不怕颗粒无收吗?” 车夫嘿嘿笑道:“官府给补贴的,亏不着咱们。” 三轮车嘎吱一下,停了下来。 车夫朝路边的一个胖胖的妇人挥手,高声道:“耿大娘,我给你介绍租客来了!” 耿大娘刚买完梅菜扣肉饼,老头子和家里的几个小崽子迷上这家的梅菜扣肉饼,天天嚷嚷着要吃。 “哟,大壮啊。谢谢你啊!”耿大娘掏出两个梅菜扣肉饼塞到车夫手里。 车夫不要,但耿大娘的手像铁钳一般,根本不给他推拒的机会。 耿大娘招呼着介甫二人往巷子走:“你们是想租一整个院子,还是合租?整租会贵一些,一个月要五百文,合租的话,一百文就能下来。” 介甫和曾巩脚步一顿,两人对视一眼,这个价格有些贵,该不会是被坑了吧? 耿大娘像是能看透他们的心思似的,笑呵呵解释:“没坑你们,这是市场价。咱们云州的房子和京都不一样,房子是官府统一建的,嘎嘎板正,地方还宽敞。院子里还有口井,平时吃水不用愁。” 介甫猛然惊觉,自己居然丧失了警惕心!车夫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耿大娘,我们先看看。” “行!”耿大娘抬脚往前走,“我先带你们去看合租的院子吧。刚好有两名学子退房,他们也是京都人。说不定你们能有共同话题。” 在巷子里走了半刻钟,就到了合租的院子。 此时,院门敞开着,四名穿着青色袍子的郎君正在贴春联。 “孝之,再往左一点,歪了!”岳平扶着梯子,咋咋呼呼道。 韦孝之满头大汗,怎么也贴不好,不禁有些气急败坏:“别催了!要不你来?” 韦孝之晃晃悠悠的,好像随时要掉下梯子一般。 耿大娘见状,快步走过去,扶住梯子:“哎呦喂,你们这春联也贴得太早了!韦郎君,你快下来,我帮你贴。” 韦孝之就坡下驴,老老实实地下来。 只见耿大娘噌噌两下爬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把春联给贴好了。 耿大娘拍了拍手上的灰,问道:“你们怎么自己贴上春联了?你们雇的粗使呢?” 岳平瘪嘴,委屈巴巴道:“他们要回朔州过春年,过完年再回来。” 粗使一走,衣服要自己洗,水要自己挑,饭也要自己做,命真苦! 耿大娘爱莫能助。 韦孝之瞧见介甫和曾巩,这两人风姿特秀,爽朗清举,看着就叫人心生亲切。 “耿大娘,这两位是新租客吗?” 耿大娘为双方介绍:“他们先过来看一看,若中意,便是新租客了。曾郎君,这两位是韦郎君和曾郎君。” 韦孝之行礼,友好道:“在下韦孝之。耿大娘是极好的人,租的院子是很舒心的。” 韦孝之? 介甫眼神里闪过一丝惊疑,他上下打量一圈韦孝之。 他站在那里,神气高朗,轩轩若朝霞举,如琳琅珠玉,自有风华。 “是我所知道的那个韦孝之吗?” 韦孝之含笑点头。 嘶嘶! 介甫和曾巩倒抽口凉气,眼前这人居然就是清流砥柱韦孝之! 介甫整理好衣摆,郑重自我介绍:“我名王安石,字介甫。” “我名曾巩,尚未取字。” 介甫当即决定,要租下这个院子。 “谁?!王安石?!” 哐当一下,方隐年双手提着的礼物砸落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介甫。 “没事吧?方郎君可伤到?”被突然出现的方隐年等人吓了一跳。 这位可是云国公的心头肉,可不能出事啊! 方隐年心乱如麻:“我无碍。” 跟着方隐年过来的陈逸轩,视线在双方来回转了转,好奇道:“方郎君,你们认识?” 介甫:“您是?” 介甫可以肯定,他和这位方郎君从未有过交集。 方隐年擦擦鬓角上的汗珠,尴尬笑道:“认识吧?” 吧? 这个语气词很有灵魂。 方隐年心里苦,但不能说。 王安石怎么会来云州的?!(本章完) 726.第725章 好粗糙的美人计 王安石是谁? 大周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文学家,改革家,晚号半山,封荆国公。 一本《上大周皇帝言事书》,开启他的改革变法之路,为大周续命十年,最后变法失败,辞职归乡。 方隐年还记得,后世有一部爆款剧《风起云州》里,王安石作为男二和昭武女皇相爱相杀,赚了不少观众的眼泪。 方隐年自以为很隐晦地瞥一眼介甫,不得不说,他确实很有气质,但是!真的好埋汰呀! 堂堂名臣王安石,头发上居然有跳蚤! 方隐年在心底发出土拨鼠般的尖叫。 救命啊,他看到跳蚤在王安石的头发上跳来跳去了! 方隐年默默地后退一步,离王安石远一些。 王安石眉毛一挑,对方的举动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他刚想开口怼几句,就被韦孝之拉住。 韦孝之轻声道:“方郎君主管玻璃务和军工坊。” 这两个部门都堪称是云州的核心部门,可见方郎君有多受云国公的器重。 王安石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曾巩忍俊不禁。 众人权当没看出方隐年的嫌弃,在耿大娘的张罗下,一起进院子,围炉煮茶。 方隐年挑了个离王安石最远的位子,绝对不是因为嫌弃,只因为他会在未来给云国公添乱! 王安石太阳穴跳了跳,该死!如此息怒形于色,云国公到底看中方郎君哪一点了? 屋子里的气氛古怪又好笑。 耿大娘神色自若地给王安石和曾巩办理好租房契书:“交一份给官府就行了,你们若信得过我,我去交,你们不用再跑一趟。” “自然是信得过您,劳烦了!” 耿大娘又看向方隐年和陈逸轩:“两位郎君,你们是来找我的吗?” 对于陈逸轩而言,但凡对话超过三句,那都是熟人。 陈逸轩解释道:“我们是来看韦郎君的。” 陈逸轩想跟着他爹一起走商,就去找方隐年,咨询琉璃以及护身武器的事。 两人谈着谈着,陈逸轩就说起韦孝之也在云州。 方隐年对韦孝之很感兴趣,于是两人相伴来拜访。 一屋子全是年轻人,喝喝茶,作作诗,再高谈阔论一番,不出一个时辰,大家便都熟悉了。 直到方隐年的肚子发出咕咕声,众人才惊觉,天色已黑,腹中饥鸣。 韦孝之面露为难之色,按照礼仪,他应该留客吃饭,但家里没仆人,他不会做饭啊! “要不,我们去酒楼?”方隐年小心翼翼地提议。 “善!八仙楼怎么样?” “好是好,就是价格太贵,换个地方。” “云州新开了一家聚春楼,听说东家是江南人。” 韦孝之:“咦?和京都的聚春楼一样吗?” 岳平:“不一样,走的是茶铺的路子,很风雅。云州没有女,妓,只有艺妓。” 方隐年只想赶紧吃饭,肚子都要饿瘪了:“那就去聚春楼!我请!” 聚春楼就在八仙楼旁边,好似要诚心打擂台一般。 八仙楼装修得富丽堂皇,格外喜庆,尤其是临近过节,座无虚席。 聚春楼讲究的是一个清雅,以影壁,屏风进行隔断,景与自然相结合,隐隐约约能听到琴瑟声。 在八仙楼和聚春楼中间,正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一群人。 “求郎君怜惜,只要二十两,让奴家安顿好爹爹。奴家愿意为您做牛做马!” 女子的声音像带着钩子,挠得人心痒痒。 王安石眉眼间流露出一丝悲悯,他从家走到京都的路上,见过各种卖儿卖女卖妻子的惨事,层出不穷。 唉。 王安石捏捏荷包,挤进人群。 只见一名穿着孝服的女郎,跪在雪地上,身影单薄的让人心疼,仿佛要同雪一起飞走。 女郎五官精致,十指纤细,紧紧抓住一名郎君的衣摆,面露哀切恳求之色。 她的眼角泛红,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恨不得立马慷慨解囊,解她忧伤。 “咦,苏二郎!” “四哥。” 方隐年和陈逸轩跟着挤进来,一眼就认出被女郎揪住的人正是苏云亭。 围观人群叽叽喳喳。 有外地人心生不忍,劝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郎君不如发发善心,买下她,就算不想红袖添香,哪怕做个洗脚婢,也是使得的。” 女郎哀哀戚戚,麻绳把腰勒得如巴掌宽。 苏云亭居高临下,并没有像话本子那样,用手指勾起女郎的下巴:“哪里来的?” 女郎吸吸鼻子,垂下头,露出天鹅般的脖子:“雍州。” 苏云亭暗暗点头,听口音确实像是雍州一带的。 “你和你爹是怎么回事?” 女郎:“我爹想来云州寻点活计,没想到感染了风寒,一病不起。今天早上,我煮了些米粥,没想到爹爹他……他……” 女郎小声啜泣。 苏云亭不为所动,继续追问:“既然感染了风寒,为何不去医学院?” 女郎表情一僵,搞毛线啊!有美女投怀送抱,还不赶紧收了?!问什么问?! 女郎脑瓜子一转:“去过了,大夫给开了药。” 苏云亭诧异道:“你的意思是说,医学院开的药没治好你爹的风寒?” 围观人群:“不能吧,他们的药可好使了,最多不超过三剂,保准好!” 女郎想抹汗,绞尽脑汁:“大夫开了药方,我们就回来了。我们买不起药材。” 苏云亭佯怒:“哦?!此乃性命攸关的大事,医学院里有规定,遇到情况紧急的时候可以先用药,再收费!给你看病的是哪位大夫?他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此事应该告知家属才对!” 女郎捂脸,嘤嘤直哭:“我,我当时太过慌张,不记得了。” 苏云亭缓和语气,安抚道:“没关系,你告诉我你爹的姓名就行。医学院都有就诊记录的,只要知道名字年龄,就能找到那位大夫。” 根本就没看过病,尸体是买来的,哪里有就诊记录? 女郎呜呜直哭:“时也,命也。都是奴家命苦,怎么能连累人家大夫?” 苏云亭哦了一声:“云州境内,不许有奴隶,哪怕自卖自身也不行。你可以凭借你的照身帖去百通钱庄贷款。办丧事用不着二十两,简单安葬只需三百文。” 女郎的脸色越发难看! 苏云亭还铮铮劝诫:“妹子,钱难挣,省着点!”(本章完) 727.第726章 大胆小人 第726章 大胆小人 “二郎铁齿铜牙,郎心如磐石。”方隐年比了个大大的赞。 陈逸轩佩服不已:“四哥真乃神人也!” 人家女郎是想卖身葬父吗?人家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苏云亭挣脱开女郎的手,给这个可怜的姑娘指点迷津后,冲着围观群众拱拱手,这才领着陈逸轩等人进聚春楼。 而这一幕也被聚春楼二楼的顾南夕看个正着。 绿梅嘻嘻直笑:“二郎长大了,招人喜欢。” “算他有定力,没被糊弄住。” 方才顾南夕临时起义,想叫文钰和姝瑶一起来吃饭,没想到这二人相约去怀朔镇的商业中心购物去了。 偌大的包间,只有顾南夕和绿梅二人。 顾南夕干脆把这个大包间让给苏云亭他们,换成隔壁的小包间。 陈逸轩得知刚好还有一个大包间,顿时喜上眉梢:“四哥,我就说我是有福之人,你信了没?” 苏云亭点头敷衍道:“信了信了,你最有福,你是福娃本福。” 陈逸轩像念经似的在苏云亭的耳边念叨:“你记得跟干娘说,我跟着商队走,肯定能帮干娘赚大钱。” 听到两人谈话的王安石撇撇嘴,云国公不用你帮忙就已经挣大钱了! 用扫帚扫银票的那种! 陈逸轩不知道王安石暗地里的吐槽,还在热情的给双方介绍。 这次一共来了十四五个人,一桌坐不下。 小二便把两个方桌合并在一块,然后在桌子上面摆放了一个空心铁圈,再在铁圈上盖上一个圆形桌板。 “客官们,待会儿想用哪道菜,直接旋转圆形桌板即可。” 土包子陈逸轩张大嘴巴,上菜还可以这么上? 土包子王安石张大嘴巴,云州铁矿已经富裕到能这么用了?! 土包子苏云亭假装见多识广,镇定自若地点完菜。 等小二写完菜单,退出包间后,陈逸轩开始旋转起桌板。 “胡闹!注意形象。”苏云亭轻声呵斥。 陈逸轩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却见这桌板一直在旋转。 咦? 陈逸轩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四哥,王安石和曾郎君都在悄摸摸地转桌子。 呵! 陈逸轩控诉地望向苏云亭。 苏云亭假装没看见,手上动作不停。 嘻嘻,真好玩。 聚春楼清雅归清雅,但不得不说,用屏风和隐蔽做隔断,隔音效果是不如一堵墙。 包房的另一边,隐隐传来一群人争吵的声音。 “大兄,我们兄弟多年,做弟弟的可有一点对不住你的地方?” 男子声音低沉,带着些悲愤。 另一名男子的声音则醇厚许多:“二弟,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对你的心,犹如你对我的心。你放心,纵使爹爹不在了,在我心中,你依旧是我的好弟弟。” 年长男子端起酒杯:“别的话就不多说了,感情都在酒里,我先干为敬。” 然而,做弟弟的并没有举杯。 哥哥:“怎么了?二弟。” “兄长若是有心,为何不把商号给我?” 年长男子气笑了:“二弟,你喝酒时吃了多少豆子?怎么竟说放屁的话?自古以来,家业都是由长子继承,你怎么敢肖想商号?” 弟弟冷笑连连:“我为何不能要商号?当初爹爹病重,商号被挤兑,险些破产,若不是我挺身而出,稳定局面,哪有商号的今天?” 哥哥不服气:“二弟对商号的贡献,哥哥铭记于心,但这不是你要整个商号的理由。若非我考取功名,商号会被人吃干抹净的。” 弟弟拍桌:“你考了几十年,家里为你搭进去多少银子,就考出一个秀才,你是怎么好意思说这话的?我风里来雨里去,冒着生命危险开拓新市场,身上的刀疤有数十条,这才搏来商号的今天!就因为你是长子,我就要把一切拱手相让,何其不公?!” “呵呵,投胎是个技术活。谁让你投胎投晚了?” 弟弟目光幽冷,话语都在冒着寒气:“是吧?前朝太宗身为皇二子,最终发动玄武门事变,成功登上皇位。兄长,你可要小心点。” 哗啦! 哥哥把桌上的饭菜扫到地上,赤红的眼睛如野兽般盯住弟弟:“你是在威胁我?” “没错!各家商号的掌柜全是我的人,大客户关系的维护也是我在负责!我得不到的,与其便宜别人,不如毁了它!” “你敢!” 两兄弟在包间内动起手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扰了聚春楼的清静。 “哎呀呀,客官,使不得。”小二唤来掌柜,连哄带骗,这才把两兄弟劝走。 相邻的两个包间内,一片寂静。 陈逸轩看了看苏云亭,他沉着脸,目光森然,紧紧盯着屏风,好像要把屏风射穿似的。 陈逸轩没敢吱声,总感觉方才两兄弟的吵架有些怪怪的,但又找不到奇怪之处。 韦孝之和苏云亭不熟,便没有冒然开口劝慰,而是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个木偶。 王安石咽下口中的叹息,他和苏玄明是至交好友,难免要偏向苏玄明。 苏玄明远在京都,和云国公的班底并不熟悉,即便他占着嫡长,在日后的争夺中,恐怕也不占优势。 王安石放空思绪,手指不自觉地旋转桌板。 玄明非要自己来云州,莫非也是存了这个心思?嘶,在云国公眼皮子底下拉帮结派,是不是太刺激了点? “介甫?” “嗯?”王安石看着鬼鬼怂怂,靠近自己的方隐年,挑眉询问。 方隐年把一迭子票塞进王安石手里。 王安石低头一看,嘴角抽搐,咬牙切齿道:“说吧,你想怎么死?” 方隐年缩缩脖子:“怎么死都可以,绝对不能被脏死。这是玉山汤池的澡堂票,你一定要去啊!” 王安石冷哼一声,趁着方隐年大意,一把搂住方隐年的脖子,头挨着头,还特意用头发使劲蹭方隐年。 方隐年像被雷劈了一般,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啊啊啊啊! 不要过来呀! 呜呜呜,我脏了,我不是那个干干净净的方小郎君了! 包间的气氛被两个活宝活跃起来。 而另一边,绿梅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顾南夕抿着唇,眼里渐渐酝酿出一场风暴:“大胆小人,离间骨肉手足,罪该万死,给我查!” 728.第727章 内部有蛀虫 第727章 内部有蛀虫 在有皇位要继承的情况下,夫妻,父子,兄弟,都能打出狗脑子。 例如唐玄宗就创下一天之内连杀三子的记录。起因是太子索要兵甲,唐玄宗心生不满。而后,武惠妃借机派女婿游说太子,鄂王和光王造反。 唐玄宗疑心三子会造反,就先下手为强。 还有清朝时期,广为人知的九龙夺嫡,把父父子子,君君臣臣体现得淋漓尽致。 顾南夕一直没考虑这方面的事,在她心里,苏玄明,苏云亭和苏云烟还是当初那三个围着自己喊阿娘的小孩子。 他们聪明,努力,有责任,有担当,还孝顺。 他们会在自己看得到或看不到的地方,褪去纯真,成长为顶天立地的大人。 他们会娶妻或者嫁人,然后儿孙满堂。 顾南夕设想过的所有未来中,没有一种是手足相残! 一想到兄妹三人会对彼此挥刀,顾南夕就心如刀绞,心痛的无法呼吸。 “真是该死啊!”顾南夕深切体会到历代帝王的心情。 孩子们本来相安无事,却被小人因私利,被挑唆对立。 顾南夕只想杀了这群小人! 身为这片土地的王,顾南夕铁了心思要查出背后之人,不出三日,调查结果就呈在顾南夕面前。 “是雍州谢家。聚春楼外,卖身葬父的女郎,包间里的兄弟俩,都是他们刻意安排的。” 一身黑衣的小黑用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大人,要不要干他?” “干!” 小黑嗖一下站起身,杀气腾腾。 “等等。”顾南夕叫住小黑,“谢家犯罪了吗?” 小黑布灵布灵的大眼睛,眨了眨:“没有。他们是挑拨离间了,但这不犯法。” 顾南夕来回踱步,她是很想给谢家一个教训,但必须要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权利是一头猛兽,被圈在名为法治的牢笼里。 这次自己因愤怒,打开了这个牢笼。 下次,下下次呢? 当权力失去制约,不仅是自己的灾难,更是天下人的灾难。 “小黑,盯住谢家,揪住他们的小辫子。” “遵令!” 谢家的事,顾南夕没和苏云亭和苏云烟兄妹两说。 在等消息的时间里,顾南夕和孙大人敲定了办婚礼的日子,也接见了王安石。 王安石是个有才华的年轻人,锐意进取,敢为人先。 顾南夕和王安石探讨了在京都操纵琉璃一事。 王安石的想法和观点打动了顾南夕,顾南夕对他日后的安排隐隐有些想法。 日子就这样一日日过去。 整个北方的寒意几乎要被百姓们庆贺新春的热情融化。 顾南夕得到来自小黑的反馈。 “咱们在雍州的很多作坊,管事的都是谢家人。谢家人一个个牛气冲天,凶神恶煞,作坊都快变成谢家的了!” 小黑气鼓鼓的,大人之所以要在雍州办作坊,就是想给老百姓们提供工作机会。 结果大人的大度,却被谢家人钻了空子。 小黑叽叽喳喳道:“雍州一共有两个煤矿,一家水泥坊。据我打探,煤矿每个月都在死人,最多的一次煤矿塌方,死了十几个!” “他们也不是招的煤矿工人,而是从牢里弄回来的囚犯。” 顾南夕脸色大变:“你等会儿再说,来人,把王大人喊过来,以及雍州几个作坊的账本拿过来。” 不大一会,王不喜就捧着账本走进来。 顾南夕翻开一看,账本上的记录清清楚楚。 雍州煤矿的人员开支都是正常的。 因为挖煤矿是个苦力活,而且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所以给工人们开的待遇很高。 王不喜了解完事情经过,表情垮了下来:“用囚犯代替工人,把这些钱全部私吞,真是好样的!” 顾南夕面色凝重而忧虑:“小黑,继续说。” 小黑心有戚戚然:“我偷偷下矿井看过,他们完全没有按照《安全须知》上的来。他们不撑粗木料就敢挖十丈以上的深度,我估摸了一下,最起码有二十丈深!” “胆大包天!”王不喜阴沉着脸,重重拍在账簿上。 小黑见顾南夕没喊停,就继续说:“至于水泥坊,工人们都没有戴口罩,水泥洒的满地都是,风一吹,灰蒙蒙的只能看见人。” 水泥坊是北面的重点开发项目。 把水泥坊放在雍州,就是想把水泥坊当支点,撬动幽云十六州的经济,减小云州对周边的虹吸效应。 官府对水泥坊的投入也是很大的,由雍州刺史谢不群直接领导。 现在看起来,倒像是把粮草放进了耗子窝。 王不喜:“各种防护措施呢?” 官府是有这方面的专门预算,并且全额下发。 小黑:“基本上没有。不止雍州是这样,很多作坊都如此。咱们发的工作服质量可好了,工人们就想留给孩子们穿。” 王不喜抚额,苦笑连连:“大人,看来要来一次普查了。雍州出现的问题绝对不是个例,只是雍州的问题更严重些。” 顾南夕沉着脸,沉默了许久,这才开口道:“这是我的责任。在云州和朔州待久了,眼里只看得到这两个地方的繁华,却忘记了地域发展的不均衡。” 云州是大本营,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然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朔州最先投靠过来,有崔三论坐镇,发展的也很不错。 草原辽阔,牧民们以前的日子太凄惨,能过上如今的日子,一个个心满意足得不得了。 幽云十六州离云州距离远,原先就有很多陋习,政策下发到地方,很难落实到位。 顾南夕自我反思,即便是后世,中央和地方的关系都很纠结,何况如今! 是自己太想当然了。 幸好谢家试探地伸出触角,被自己顺藤摸瓜,得知现状。 若是没及时发现,肯定会出大问题。 “过完年,我会巡查各地。王大人,春耕工作就拜托你了。” 王不喜点头:“请大人放心。两样神种的试验田已经全部圈定,和农户们都签好协议了,每个区域都会驻守一名农家学子。” 各个村的农具都被修缮过了,种子也挑好了,储藏在地窖中,耕牛被悉心照料着。 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待节后的那一声春雷。 729.第728章 缠足? 第728章 缠足? 彻查官场的事要留到年后再做,北面的官吏们至少能过个好年。 临近年节,顾南夕要做的事情有许多,慰问百姓,接见官员,筹备年终表彰大会等等。 尤其是给烈-士家属发放过年物资,这些都要顾南夕亲自去做。 腊月二十三祭灶那日,抚冥镇各个院子门口就挂起了红红的圆灯笼,时不时响起零星的爆竹声。 王安石和韦孝之抱着新裱的吴道子灶君像往家走,正撞见邻居们往门楣上贴赤豆粥。 糯米香混着松烟墨气,在腊月寒风中酿成特殊的年味。 王安石数了数,坊里有十二家挂的灯笼是用绢纱做的,有八家的灯笼用的红纸,剩余的人家许是还没得及挂灯笼。 街道边商铺的生意极好,几乎家家都人满为患。 绸缎庄前堆着红艳艳的罗帛缎子,酒肆里飘出羊羔酒的醇香,更有小儿举着竹丝扎的闹蛾儿,在人群中钻来钻去。 “介甫,孝之,你们也在呀!”顾南夕认出二人,笑着打招呼。 王安石回身,就见顾南夕穿着常服,出现在巷子口,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名妙龄女郎,以及数名背着斜挎包的男子。 一群胥吏大包小裹地缀在后面。 顾南夕主动邀请王安石两人:“我们正要去慰问烈-士家属,你们可要同去?” 王安石:“去!” 王安石落后顾南夕半步,就听见顾南夕身旁的妙龄女郎介绍道:“我叫文钰,听说你和玄明是好友,你可听他提起过我?” 王安石暗道,苏玄明没提起过,但云州人谁不知道文钰姑娘和玄明关系莫逆? “自然是提起过的。玄明对文钰姑娘赞不绝口,夸您才华横溢,品性高洁,是顶顶了不起的女郎。” 文钰灿烂一笑,语气越发柔和:“你们租的是耿大娘的房子吧?耿大娘最是热心肠,耿大爷是二郎的师傅,他们都是自己人。” 文钰指指坊牌匾:“你们居住的长平坊,全是从云州大战中幸存下来的,基本上家家都有烈-士。而这个坊的名字也是后来改的,寓意为长长久久,平平安安。” 所以长平坊才会作为重点慰问的坊。 文钰这次带来了小说家的骨干力量,务必要把云国公的精神传达到位。 长平坊的第一家就是张家院子。 顾南夕亲自扣响大门。 干净的木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一个满脸忐忑的年轻男子细声细气地问道:“你们找谁?三娘不在家,她今日执勤。” 顾南夕对张三娘还有印象,当初云州大战时,张三娘一口气砍了好几个鞑子,身材壮硕,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你是?”顾南夕记得张三娘家里男丁几乎死绝了,妹妹们也只存活下一个。 年轻男子不认识顾南夕,但他认出了队伍最末尾的一名胥吏。 年轻男子愈发紧张起来,双手双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才好,声音轻得跟蚊子似的:“我是张三娘的夫婿。” 顾南夕闻言,笑容又温和了几分,张三娘外貌平平常常,又因从伍的缘故,一身的煞气。 元娘曾经跟自己吐过苦水,张三娘连着相看了四五名郎君,全没成。 对方不是没看上张三娘的容貌,就是嫌弃她凶神恶煞。 好不容易看上张三娘的郎君,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不仅想少出彩礼,还想要张三娘多陪嫁,甚至想签契书,让张三娘同意两年不生孩子,就给夫君纳妾。 一出出搞得好像和张三娘结亲,是给张三娘多大的恩惠一般。 顾南夕勾勾手,胥吏们连忙把礼品拎过来。 一袋子大米,一袋子精面,一小罐盐,一罐黄豆酱,一罐猪油,四瓶水果罐头,两匹粗麻布,一小条猪肉。 这些东西很是实用,基本上全是日常用品。 年轻男子看得眼冒金光,兴奋地搓搓手,又犹豫着该不该收下。 顾南夕:“我不曾知三娘的婚事,改日再把贺礼给你们补齐。这是官衙发给你们家的东西,不用犹豫,直接收下。” 年轻男子长舒一口气。把门打得更大一些,生涩地邀请众人入院子。 张家院子地上不见一点雪,西角处还搭着一个车棚,用来存放张三娘的自行车。 厨房里正冒着热气,隐隐飘来米粥的香气。 顾南夕的笑容更深了,曾经为云州浴血奋斗的战士们能活得好,她就放心了。 拿着户册的胥吏在顾南夕耳边小声介绍:“他叫麦子,是广德府逃荒来的。上个月,他入赘张家,还带着一个妹妹。” 顾南夕微微点头,好声好气地问麦子:“生活中可遇到困难之处?有没有受人欺辱?来云州生活还习惯吗?” 麦子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日子过得可好了。” 似乎想到什么,麦子欲言又止。 顾南夕心里一沉,他的表情可不像是没有问题:“没关系,我跟张三娘熟的很,她就跟我妹妹似的,遇到什么困难,你尽管开口。能办的,我立刻给你办,不能办的,我也会记在心中,日后再办。” 负责长平坊的胥吏直冒冷汗,眼神流露出一丝绝望。 不是吧,在自己的辖区,居然有不平之事吗?天要塌了! 年轻男子支支吾吾,从脸红到脖子,鼓足勇气,小声道:“那个,社区医院怎么不管缠足的事啊?” 嗯? 什么? 缠足? 众人全部呆愣住,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文钰重复道:“缠足?” 见大人们没有因此动怒,麦子的胆子大了几分,理所当然道:“对呀。我妹妹已经八岁了,再不缠足就晚了!我还去找过耿大娘,他们都不会帮人缠足。” 麦子真的好委屈:“男女授受不亲,七岁要分席。总不能由我去给妹妹缠足吧?我去社区医院问大夫,大夫说缠足对人的身体伤害很大,是属于虐待行为。不仅不愿意帮我,还恐吓我。” 众人的表情古怪极了。 经常经历战火的人都知道,有一双大脚跑的才能更快。 居然有人主动要缠足! 文钰眸色深深,不动声色地追问:“你为何想要给妹妹缠足?” 730.第729章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第729章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麦子的话匣子彻底打开:“因为小脚的女人走起路来更要婀娜多姿,能嫁个好人家。唉,嫁娶就相当于第二次投胎。像我这样,嫁给张三娘,那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我小妹长得一般,若再长出一双大脚,岂不是嫁不出去了?” 我勒个大草! 文钰的表情都要绷不住了! 几年前,松山书院院长就曾经极力支持女子缠足,最后被当时还是永昌侯夫人的云国公好一顿骂,这才稍微刹住缠足之风。 这股风竟然要吹到云州了?! 文钰忍着怒气,微笑道:“您怎么会有这么一种想法?三娘也是一双天足,日子不是过得红红火火吗?” “这怎么能一样?!女子本应在家相夫教子……”麦子脸色一变,急忙改口风。 “不是所有女子都能像我娘子这般能干。” “呵!我都说了,不要把你们广德府的那一套搬到云州来!羊妞呢?可不许再缠足了!”恰逢午休。张三娘得知云国公来自家慰问,便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刚到门口,就听见自家郎君大放厥词,又在说他那一套用小脑想出来的话,张三娘的怒火压都压不住。 麦子被张三娘劈头盖脸一顿骂,顿时又不知所措起来,只是仍不死心,小声坚持:“你去茶馆听听,说书人讲的话本子里,皇宫公主,大家闺秀全都缠着呢。” 张三娘开喷:“你傻了,把话本子当真的,他们几个见过公主皇后?!现成的例子摆在你眼前,你都不信。我们云州哪有缠足的女人?” 麦子反驳:“我可没瞎说。镇子里的程府,颜府新纳的小妾都是缠过足的。咱们坊老彪头家,不也打算给他孙女儿缠足吗?前儿个还来我们家顾南夕问我这事儿呢。” 文钰用眼尾余光瞥一眼顾南夕,顾南夕的神色很难看。 张三娘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和麦子因缠足的事发生争吵,麦子脾气和善,就是在妹妹缠足一事上格外固执。 “跟你说不清!我是一家之主,我说了算,羊妞不许缠足!她以后是要上学堂的,一双小脚怎么过体育课?” 麦子脸上浮现一丝心虚。 张三娘暗道不妙:“羊妞呢?怎么不出来见客?” “她……她……” 张三娘狠狠蹬一眼麦子,大步流星地冲进偏房。 没多一会,张三娘抱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女孩冲出来,面色焦急。 “大人,羊妞的脚被折断,烧迷糊了,我带她去社区医院。” 顾南夕等人已经看到了。 小女孩的脚露在外面,除了大脚拇指,其他四个脚趾头全部被折断,贴到脚掌心,用布紧紧缠着,布上渗着点点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 顾南夕等人急忙让开道:“快去,需要什么药材就上刺史府说一声。” 张三娘一走,顾南夕也不好久待,跟麦子聊了两三句,就继续拜访其他人。 大部分人过得都不错,少部分奇葩提的要求,顾南夕并不搭理。 王安石跟文钰吐槽:“那个丁老头真不要脸,年纪一大把,长得跟窝瓜似的,居然还敢跟大人说,希望官府发媳妇!点名要高门大户的小姐!” 朝廷是有给边关将士发媳妇孩子的例子,一般是把被抄家的女婢发下去,配的是什长以上的军卒。 丁老头有啥啊?! 文钰眼神里满是嘲讽:“他啊,一听说要打仗,卷走家财,抛下妻儿就跑了。后来听说仗打完了,云州对家属有补贴政策,这不就又回来了?官衙给他介绍好些个工作,他偷奸耍滑,次次都被开除。” 王安石愤愤不平:“就不应该给他这么多优待!” 文钰俏脸绷着:“不公平,对吧?危难时刻,他不管妻儿。妻儿用生命换来的好处,被他全占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世人都爱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若是对他区别对待,世人不会问原由,只会觉得是云国公的问题。” 女人当政,本来就比男子难许多。 些微的不足,被有心人用放大镜一看,就会变成了不得的大事。 王安石:“那他现在靠什么生活?” 暮色渐浓时,灯笼陆陆续续被点燃,昏黄的光晕随风晃动。 文钰意有所指道:“是啊,靠什么生活呢?” 顾南夕等人结束一天的行程,往回走时,见不少下班回家的工人们往朱漆门楣上挂桃符。 新削的桃木还带着清冽的松香,左书“神荼“,右写“郁垒“,金粉在暮色中流转生辉。 有的人家挂桃符,有的人家贴春联,俱是喜气洋洋,没有谁非要追求个统一。 次日,顾南夕又带着人去城外的烈-士-陵园祭拜。 顾南夕亲自动手,用椒酒擦拭墓碑。 其他人也沉默地打理陵园里的枯草。 墓碑前摆放着不少贡品,应该是他们的家人们留下的。 顾南夕站在墓碑前,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刺痛她的双眼。 鞑子的鲜血,是最好的祭奠。 大周朝廷不肯给你们的荣耀,我会给你们拿回来! 耐心等等,离这一日,不会太久。 “大人,我昨夜打探到一些消息。”文钰点燃三柱香,拜三拜,把香插进香炉里。 “丁老头最近都在给富户介绍女婢。女婢薪资很高,一个月一贯,但要求小脚,最好是三寸金莲。” 呵呵,什么婢女有这么高工资? 懂的都懂。 顾南夕看着墓碑,不言语。 文钰:“从丁老头介绍出去的女子,就有三十多个。我又去找相熟的茶楼,最近流行的话本子里,最常说的一句话是,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中看。描写女子,常夸的就是那双小脚。” 文钰叹了口气:“韦郎君说,京都缠足之风盛行。” “文钰啊。” “我在。” 顾南夕指着墓碑,正色道:“他们在看着我们呢。” 顾南夕又指指脚下的土地:“土地里浸润的鲜血,城门口破碎的城砖,有多少是女郎的?她们用命拼来的未来,能出现缠足这种糟粕吗?” 文钰眼神透露出坚定和决心,像是要击破一切障碍:“大人,给我半年时间,我要让畸形审美在云州,永无立足之地!” 731.第730章 老同传 第730章 老同传 美从来都是多种多样的。 柔弱无骨是美,阳光健美也是美。 罗裙钗环是美,胡服骑射也是美。 在不影响身体健康的前提下,选择何种美是女郎们的自由,而非社会给她们的定义。 文钰在对顾南夕立下军令状后,就召集全城的小说家们,严肃地谈论起云州潜藏的思想浪潮。 小说家者流,盖出于稗官,街谈巷语,道听途说者之所造也。 意思就是小说家是记录百姓的街谈巷语,呈报上级,视为不入流。 小说家们被掌权者和其他各家鄙视惯了,脸皮子厚的很,并且擅长自我安慰。 他们的乐趣就在于八卦市井生活,管别人怎么瞧他们,自己能从中得到欢愉就行。 也就是来了云州后,云国公格外重视他们,并且在《云州周报》上给他们留了专门的版面,一个个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这次开大会,能来的全部都来了,约莫有四五十人。 “报社发的年货,你们收到了吗?发的碳笔和折迭本子挺有意思啊。” “收到了,碳笔用着不大习惯,我更喜欢用脑子记。主编找我们有何事?” “嘿嘿,听长安坊的兰掌柜说,昨晚主编去打探过缠足的事。” “啧啧,你们看过三寸金莲吗?都没我一根手指长,握在掌心里,好似婴儿脚丫。” 世人都爱八卦,小说家们更是其中之最。 听说有人见过三寸金莲,众人不自觉地围了上去。 “你摸过吗?我听颜府书童说,颜大老爷最喜欢将新纳小妾的大脚拇指塞进鼻孔里。” “我去!!这么重口味吗?” 有人嘀咕抱怨:“城里新来好几个说书人,故事说得香艳无比,咱们《云州周报》的小说板块,反响都不如从前好。” 因业绩不好,被迫撤稿的小老头,吹胡子瞪眼:“哼,若是主编肯放手让我们写,哪有他们什么事?” 小老头的好友撺掇道:“嗨,老百姓们喜欢看什么,我们就写什么嘛!现今,他们对南面流行的缠足感兴趣,我们也可以写呀!” 高大上的故事看多了,也会想看一点猎奇香艳的故事。 市面上最新流行的是《老同传》,说的是两个女孩的故事,一个贫家女名兰,四岁的时候,她父母光积蓄,为她请来最厉害的缠足婆,给她缠上一双小脚。 与此同时,另一名同样四岁的大家千金柳云烟,也在家中缠足。 缠足并不是只把脚绑上就行,还要每天下地练习,这样才能定型。 兰天天练习,从不懈怠,哪怕磨出血,也只会在夜里偷偷哭泣。 柳如烟因疼痛难忍,死活不肯下地。 因此,兰的小脚比柳如烟要好。 媒婆相中兰的小脚,想为她寻门好亲事,为了给兰抬高身价,就通过合八字的方式,让兰和柳如烟结为老同。 老同即最亲密的姐妹,意为到老也要同心。 长大后,兰凭着一双完美的小脚嫁入高门,柳如烟却因家道中落,被迫嫁给屠夫。 “现在正说到新婚夜,兰夫婿把玩小脚。啧啧,都讲两三天了,还没进行到下一步。”小老头酸溜溜的。 大庭广众之下,偶尔有香艳,也不能说得太露骨,要如雾里看,水中捞月,浅尝辄止。 但描述金莲就不一样了,讲得越多,就越让人面红耳赤,口干舌燥,似乎能透过这双小脚感受到新婚之夜的律动。 因为这个场景太受欢迎,说书人便讲了又讲,不少妇女们都爱听。 多么完美的一个故事。 穷人女子能通过一双小脚,嫁入高门,改变命运。 她的父母只需要些许钱财,请个缠足婆,就能攀个高门亲家。 富家女也想嫁个更厉害的郎君。 普通男人觉得挺好,媳妇是一双小脚,不耽误干活,就算挨打了,想跑也跑不远!不像现在,家家都有河东狮,男人们但凡对媳妇儿伸巴掌,她们就有胆跑去官衙告状。 富人家的男子则已赴之行动,想尝尝三寸金莲。 小说家们热烈地讨论《老同传》,不少人都意动,想炮制个类似的故事出来。 一直没出场,在门后听众人议论的文钰,脸色漆黑如锅底。 文钰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进去。 “主编好。” “主编安康。” 小说家们殷勤地打着招呼,见文钰没回话,脸色阴沉如水,问好的声音渐渐淡了下去。 众人打着眉眼官司,这是咋了?谁惹她不快了? 文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冷冷的,叫众人不敢与之对视,一动也不敢动。 “《老同传》可好看?” 小说家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声道:“还行?” “呵!” 哦吼! 众人心中一凛,主编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文钰轻敲着椅子扶手:“诸位中,有人经历过云州大战,也有人上过前线,报道战事。我相信,你们对云州,对云国公是忠诚的。” 底下人连连表忠心。 “士为知己者死,云国公是几百年来第一个重视我们小说家的国君。云国公旦有吩咐,我们万死不辞!” 文钰缓和神色,声音略微柔和:“我自是相信你们说的话。你们肯定是无心的,没有发现《老同传》的可恶之处。” 哈? 《老同传》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吗?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麻雀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故事? 文钰叹口气,众人一颤,这口气好似叹在他们心头上。 文钰幽幽道:“别忘了,我们的主公是名女子啊!《老同传》宣扬缠足为美,这是何等险恶用心!主公没缠足,是不是不美?娘子军不缠足,是不是不美?” 文钰语重心长道:“做人要有良心。你我能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其中也有其中也有一份女子誓死保卫云州的功劳吧?” 听完这番话,众人直冒冷汗。 仿佛嫌刺激还不够大,文钰扔下一枚重磅炸弹:“富家女如烟,如哪个烟?” 苏云烟的烟? 《老同传》里,柳如烟下场可不怎么好,家道中落,嫁给屠夫。 小说家们全麻了! 732.第731章 舆论话语权 第731章 舆论话语权 现场轰的一下炸开。 众人再也顾不得维持秩序,争着抢着,扯着脖子解释,他们绝对没有不良居心。 “主编明鉴,我真的不知道里面有这么多说道啊!” “我没有看过《老同传》,听都没听过!” 文钰假作为难地听他们解释,心里一片清明。 方才的说辞,是自己故意为之。 这些推论,是真是假并不重要,会有专门的人去求证。 文钰要的是引起小说家们对此事的重视,要的是统一口径。 从他们之前的谈论,就可以看出来,他们对女子缠足的痛,是没有办法感同身受的。 跟他们说两性自由平等,说缠足是对女性的迫害,全是对牛弹琴。 文钰眼神透射出冰冷无情,仿若一片沉寂无声的冷漠海洋。 没关系,他们听不懂,那自己就说一些他们能听懂的。 舆论的权力下放太久,是时候该收回来了! 等到众人眼神里透露出绝望,觉得自己小命休矣时,文钰才缓缓开口:“你们莫慌,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程度,我们还有补救的机会。谁知道《老同传》的后续?” “我!我!”小老头高高地举起手,“我因上次的话本成绩不佳,就想向最畅销的《老同传》作者取经,没找到写作人,但机缘巧合下得知后续。” 文钰示意小老头往下说。 带着将功折罪的心思,小老头知无不言:“兰备受宠爱,生二子一女。如烟只天天干重活,只生一子。后遇到民乱,兰在家中护卫的保护下,安全无虞。柳如烟的孩子被冻死,她被屠夫打瘸了双腿。” 想到最后的结局,小老头咽了咽口水。 当窗户纸没被捅破时,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柳如烟是对照组,过得越惨,女主就越幸福,观众老爷们就越爽。 一旦捅破这层窗户纸,把苏云烟带入柳如烟,卧槽,天都要塌了! 瞬间就能感受到主编大人的愤怒了哟! 遭瘟的作者,取名百合,茉莉不好吗?叫什么柳如烟?! 小老头哭丧着一张脸:“兰派人去接柳如烟,柳如烟却觉得两人命运反转,恨天道不公,不肯投奔兰。最后,兰儿孙满堂,长命百岁。柳如烟却被冻死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文钰的拳头硬了! 好一股恶臭,令人作呕。 文钰深呼吸好几口气,压抑住内心的戾气,挤出一抹微笑:“《老同传》已成为一股风向,强行禁止,只会引起反弹,让更多的人好奇内容。我们群策群力,想想该如何引导风向。” 这个简单! 编故事嘛,大家的拿手绝活。 当即就有人站出来:“市面上,《老同传》的进度不一,最快的已经讲到民乱爆发。我们完全可以更改之后的剧情,同时更改一点细节。例如,柳如烟嫁人后因为要干重活,小脚很不方便,便放了足。” “等到民乱后,柳如烟因放足,一双脚跑得比别人都快,成功保护好儿子,决定一家三口投奔兰。” “乱军本就为抢夺钱财,第一时间就去抢兰家。兰家的护卫拼死拖延时间,兰带着孩子逃跑。” 这才是合情理的,谁都不是傻子,乱军肯定先抢有钱人啊。穷人家,连耗子都不稀得去。 小说家家们的灵感如泉涌一般:“兰小脚跑不快,被乱军抓住玷污。” 带点颜色,观众老爷们爱看。 文钰想也不想地否定道:“我们的目标是引导风向,不是逼死缠足的女子。” 若真这么宣传,南面那么多缠足的女子,该怎么办? 不到片刻,小说家们又想到了新的故事脉络:“兰跑不快,即将被乱军抓住之际,柳如烟一家人赶了过来,成功救下兰。双方彼此扶持,共创美好生活。” 文钰皱眉,这不是自己想要的故事。 但对于老百姓而言,能过上好日子就是最大的幸福,他们可不想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文钰垂眸,先这样吧,慢慢来,不着急。 文钰拍板:“行,就这么办!写故事的时候尽量用大白话,标题能有多炸裂就写多炸裂,务必要压下原先的结局!” “遵令!” 除此之外,为了分《老同传》的热度,众人又构思了好些个话本子。 缠足最有话题度,那就先用缠足把人勾进来,后面的内容,自然是他们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第一个故事,贫穷缠足女孩嫁入高门,得夫婿宠爱。然而,夫婿身体日渐削弱,府里怪事频发。最终发现,缠足女本是一缕幽魂,在缠足过程中高热不退,父母不肯放足,女孩身死,怨气不散,化为鬼魂。 表面是甜宠文,实际是鬼故事!保准让观众老爷们印象深刻,永生难忘。 第二个故事,是个性别反转文,开篇就是一个女孩哭着求父亲放过自己:“乖妞妞,你给我放了足吧,实在太疼了。” 原来,女孩和父亲的灵魂互换了! 主打的一个就是猎奇。 第三个故事,陈府老爷和妻子举案齐眉十来年,突有一日,陈老爷哭着喊着要纳缠足女子为妾。 陈夫人都快哭瞎了,也没办法让陈老爷回心转意。等小妾入府后,独得宠爱,天天在陈夫人面前,耀武扬威。 直到有一日,陈夫人病倒了,小妾忙前忙后伺候着。 在夜深人静时,小妾亲吻陈夫人的额头:“你瞧,男人皆是负心薄情郎,唯有我最爱你,把你放心上。” 陈夫人惊骇,如娇淋雨般楚楚可怜,却生不出对小妾的恶心厌恶。 小妾得寸进尺,与陈夫人贴贴。 两人十指相扣,小妾如恶魔低语:“弄死他,我俩就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永不分离。” 文钰…… 这群小说家骚起来是真的骚。 一旦给他们放开下线,是直接没有下线! 文钰腮帮子疼,看着众人兴致勃勃,两眼泛光,想出来的故事惊天地,泣鬼神。 文钰能怎么办? 只能认了! 有这些故事打底,还想缠足?呵! 文钰本还想唱一出戏,但见众人疯魔至此,不忍心打断他们的思路,便直接去找王大人盖章。 日后,想在北面说书,必须要得到官方的应允,盖官府的章才能有资格在茶楼酒肆说书。 当然,说书人会有补贴的,只不过补贴不高,只能维持不饿死。 733.第732章 塔思部 在顾南夕不知道的情况下,各种缠足的话本子满天飞,一桶桶狗血,泼得看客们几乎要心脏骤停。 缠足失去了神秘感,变成烂大街的元素。 云州百姓都快要被这些猎奇故事喂吐了,此生再也不想听到缠足两个字。 顾南夕没想到文钰效率这么高。 当初文钰立下军令状,顾南夕就决定给她半年时间,等半年后再看结果。 把此事抛之脑后,顾南夕马不停蹄地去各大草原聚集地转转。 草原部落,各有各的性格。 有的喜爱城市新鲜事物,冬日里愿意窝在抚冥镇,过热闹日子。 有的坚持传统,会在入冬前带着牛羊转场。在他们看来,不经过风吹雨打的小羊羔子是长不大的。 顾南夕已经见过在城镇里的部落头领,这次要去的是草原的大型聚集地之一,塔思部。 草原上的风寒如刀刃,割裂牧人的呼喝。积雪吞噬一切声响,唯余心跳如擂鼓。 马车碾过积雪,车轴发出沉闷的吱吱呀声。 顾南夕的队伍在雪原绵延。 在没有鞑子的时候,大自然就是人类最大的敌人。 偶尔和商队相遇,双方打个招呼,同行一段路便又分开。 这些商队穿越雪原,驼铃声中满载丝绸与茶叶。 总有些部落,不愿意进入汉人城池,而是守着自己的草场,等着商队来找他们进行交易。 部落以皮毛、良马交换铁器与盐巴,语言不通时,用手势比划,火光下展开的货物铺陈出短暂的繁华。 商队护卫的铁刀剑被部落青年摩挲赞叹,而汉商则对草原的雕马鞍爱不释手。 顾南夕目送上队离开,坚定地沿着既定路线前进。 “大将军!” “是大将军来了!” 草原人更喜欢称顾南夕为大将军,在他们眼里,大将军是比云国公更威武的称号,是无比强壮的,威严的,如天上雄鹰,如永远不落的太阳。 嫁到塔思部落的查苏,俨然是下一任主首领夫人。 她挺着微微凸起的肚子,热情地绽放着笑颜。 塔思部落族人们亦步亦趋地跟在顾南夕身后,他们用皮绳系紧腰间的短刀,腰间悬挂的牛角后在寒风中摇晃。 刚才,他们正在驱赶羊群到背风的谷地,用积雪垒成简易的防风墙,把枯草被刨出作为饲料。 一听到大将军来了,他们忙不迭地放下手中的活计,一溜烟全跑过来,不好意思和顾南夕搭话,就站在不远处咧嘴傻笑。 顾南夕问候首领等人,又冲族人们挥挥手,引起一阵阵吹口哨声。 浓烈炙热的情感尽在这口哨声中。 顾南夕走进首领的帐篷。 帐篷用彩绸装饰,中央悬挂着狼头骨,火烫中燃烧的牛粪发射出微弱的暖意,烟雾从顶部的天窗袅袅升起。 查苏解释道:“我们试着用过煤炭,但煤炭烧出来的烟太黑了。” 煤炭烧出来带着一股怪味儿,晾晒干的牛粪烧起来却带着一股草木的清香。 更关键的是煤炭需要钱买,牛粪触手可及。 顾南夕怎么会在意这点小事?招招手,让查苏也坐下:“几个月了?可曾告诉哈斯?” 查苏的脸上浮现出母爱的笑意:“四个月了,已经告诉过我阿爸阿妈。阿妈说,会在抚冥镇买一匹布,留着给孩子做内衣。” 顾南夕点头:“布透气柔软,孩子皮肤娇嫩,适合贴身穿。” 塔思部首领快要做祖父了,自从得到消息后,乐得嘴就没合拢过,脾气好的不得了。 族人端来干肉条和奶酪,还拿出一块新鲜的鹿肉块,这是他们昨天追逐鹿群,打猎得来的。 查苏担心顾南夕吃不惯肉条,就亲自在火塘上煮一碗咸味奶茶,生怕顾南夕吃不饱,抓了好大一把炒米和肉粒搁里头。 其实,顾南夕不大爱吃咸味儿的奶茶,但在首领和查苏热切的目光下,她神色不变地大口吃下去,并且连连夸赞。 一时间,帐篷内其乐融融。 吃饱喝足,顾南夕开口问道:“今年日子可还好过?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查苏看了一眼公公,斟酌好词汇,这才回道:“我们部落很好,分配给我们的草场十分肥沃,有很多只母牛,母羊下了崽子。老人说,都能活下来。” 顾南夕静静等着后面一个但是。 果然,查苏:“但是,有的部落过得不大好。” “哦?具体说说。” 查苏的表情有些凝重:“有几个小部落,今年频繁有人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在草原上,人一旦迷失方向,基本上就是死定了。 每年都会有几起这样的事件,但今年格外多。 顾南夕眉心一跳:“你怀疑这不是正常现象?” 查苏点头:“我没有证据,只是曾经听失踪的人的好友说,他们很少去陌生的地方。” 顾南夕:“他们一般都去哪里干活?” “雍州。他们经常去雍州打短工,对来回的路很熟悉,不应该会走丢。” “没报官府吗?” “报了。官府调查后,说人是在出城后走失的,有很多目击证人,守城的官兵都能作证。” 雍州,谢家,矿井。 顾南夕大概猜到是怎么一回事,需要去证实一下。 “行,我记住这件事了。年后解决。” 查苏长长松口气,她就知道云国公不会不管这事的。 等查苏说完,塔思部的首领期期艾艾道:“我听阿布日吉说,南面有许多孤儿,官府正在头疼,如何安置他们。” 顾南夕:“是的,他们基本上来自河南郡,大部分就七到十岁大。” 再小一点的孩子,在这么寒冷的天气下,没有长辈们的庇护,是活不下去的。 再大一些的可以去做点散工灵活,混饱肚子。 首领搓搓手,黝黑的脸庞上出现可疑的两坨红云:“要不要让我们帮忙分担点压力?” 他们虽然不懂不能近亲繁殖,但先祖们的经验告诉他们,要多和外界交流。 一些非常偏远的部落,每当有商队路过时,女牧民们会非常热心地邀请商人们共度良宵。 塔思部首领眼馋这批孤儿很久了:“我保证,我们部落里的牧民们会对这群孩子视如己出!”(本章完) 734.第733章 被抓了 第733章 被抓了 塔思部的生活水平在草原上都是数一数二的。 他们有心,且有条件照顾好河南郡的孤儿。 顾南夕只稍作犹豫片刻,便同意了首领的恳求。 首领喜出望外,立马让人上烤全羊,他要好好招待草原上最尊贵的客人。 毡帐内火光跃动,铜釜中煮着牛骨头,油脂在汤面凝成金圈。 帐篷外面燃起篝火堆,一整只肥羊被串在火堆上,被烤得吱吱冒油。 族人们围着火堆载歌载舞,顾南夕和首领也走出帐篷。 月盘洒下银辉,洗涤着一整年的不顺利。 三声骨铃骤响,萨满将血酒泼向帐柱雕刻的狼神。 随即,萨满高举着羊肩胛骨,恭敬地在顾南夕面前垂下头颅:“伟大的神女,战无不胜的大将军,明年,您将有七场大胜!” 羊肩胛骨在炭火中炸裂的纹路被高举示众,预示明年将有七场胜仗。 顾南夕哈哈大笑,接受了萨满的赐福。 草原人本是不过春节的,但大将军要过节,他们便也跟着过节。 过去的一年里,有新生命诞生,也有人离去,不变的是天上永远高悬的太阳和明月,以及了不起的大将军。 顾南夕和族人们跳了一会儿舞,累了后,又回到了帐篷中。 首领盘坐在狼皮褥上,银刀割下焦香的炙肉,掷入木碗,马奶酒的热气混着羊油腥膻,在帐顶彩绸间蒸腾出昏黄的雾。 “大将军,我敬您一杯。不仅敬您的勇猛,更敬您如宝石般璀璨的心。”首领眼眶红红的。 他是真的很崇拜眼前的这个人,不止崇拜她的武力,她的智慧,更崇拜她坚定如磐石的心。 塔思部的实力极速扩大,首领掌握前所未有的权利后,整个人膨胀得欲与天公试比高。 然而,当首领目光投向云州城,他一下子就清醒了,并且为滋生的野心和欲望感到后怕。 弱小如他,尚且曾经迷失在权力之中,握有大半天下权柄的大将军,却一如既往,冷静自持。 这样的大将军,如何不叫人钦佩? 顾南夕冒着热汗,和首领碰了这杯马奶酒。 首领诚实地向顾南夕诉说着自己的迷失和醒悟,直觉告诉他,大将军不会因此动怒。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在听完首领的话后,顾南夕真诚道:“权力是诱人的果实,谁会不想要呢?我也犯了错,我以为,凭借我的声望,我发下去的法律规则会人人遵守。这何尝不是一种自大?” 首领不赞同道:“这怎么能是您的错?强如永恒的太阳,在它所照射之地,也会有阴影的存在。光明与阴暗,是分不开的双胞胎。这是亘古以来一直都存在的。” 听完这番话,顾南夕心中的阴霾消散许多。 顾南夕给首领的酒杯倒上马奶酒:“是啊。我希望构建一个理想国,平等有序,人民生活富足,人人真善美。” 首领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听上去很完美,但我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国度。即便在传说中,神明也会因各种原因发起神战,不是每个神明都仁慈和善。” 顾南夕轻松笑道:“不现实,对吧?我忘记了,人性是复杂的。我给予他们宽恕,他们却像贪婪的蛀虫,不敢像英雄般决斗,只会暗地里蚕食这片国度。” 顾南夕明明是在笑着,首领却从她的眼神中感受冰冷,以及深处酝酿的暴怒。 首领知道,这股怒气不是冲着他:“和您是一路的人会感恩您的仁慈。不知晓感恩,并且违背您意志的人,就说明不是同路人。如果他意图挑衅云州,您的长鞭会让他们的血液,浇灌这片草原。” “哈哈,你说的没错。”顾南夕没再深说,转而和首领聊起其他话题。 次日,顾南夕离开塔思部,又去其他几个部族转了转,等他们终于回到抚冥镇的时候,已到了大年三十。 顾南夕给随行的人包了红包,放了假。 值守的城门士兵告诉顾南夕,苏二郎和苏娘子去怀朔镇的商业中心了。 顾南夕回府一看,刺史府空荡荡的,小突然窜出来,用脑袋蹭着顾南夕的小腿,嘴里发出低沉的嗷嗷声。 小似乎在告状,看吧,哥哥姐姐们不靠谱,全出去玩了,只有小还惦记着您。 顾南夕撸了一把小,小舒服得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声。 “小,你在等我是吗?今天是过节哟,你想去找他们吗?还是就我们俩在府里过节?” 小用脑袋顶着顾南夕往府外走。 “哎呀,小也想出去玩儿啊。那你得戴上项圈,免得吓到人。” 小醋溜一下消失了,几秒后,它叼着牵引绳出现在顾南夕面前。 顾南夕把项圈给小套上,牵着绳子,坐上马车。 马夫送顾南夕回府后也放假了。 顾南夕只好充当马夫,让小坐进车厢。 冬天的夜晚,冷得能冻掉牙齿。 顾南夕穿着皮裘,戴着手套,帽子和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双手一抖缰绳,马车就慢悠悠走起来。 街道上,很是热闹。 “焦糙子!刚出锅的焦糙子!”东街街口的老汉支着油锅,金黄的米团在沸油里翻腾,一对年轻男女在帮他忙。 摊子旁玩竹蜻蜓的稚童险些把竹蜻蜓飞进油锅里,被爹娘好一顿胖揍。 隔壁卖懵懂糕的娘子头戴闹蛾冠,鬓边斜插一朵缕金罗绢。 牵着孩子的客人摸出两枚铁钱,正待要买,忽听得噼啪一声炸响,惊得他连忙抱起孩子。 原是几个垂髫小儿在巷口燃爆竹,竹节在火盆里爆开,溅起一地猩红的碎屑。 熙熙攘攘,吵吵闹闹。 顾南夕看得有滋有味,忽闻后面有人催促:“小娘子,能否把马车驶快点?我们急着回家过节呢!” “好,好。实在对不住。”顾南夕刚想加快速度,就被戴袖标的人拦下来。 戴袖标的人一双眼睛锐利如雄鹰:“请出示您的驾驶证。” 顾南夕…… 驾驶证啊,前世的驾驶证算不算数? 顾南夕把围巾又往上拉了拉,压低声音,小声道:“要不,我们上一边说?” 对方嘴角一撇,眼睛里写满鄙夷:“别跟我玩这一套,我们云州人是绝对不会接受贿赂的!” 735.第734章 喜提安全教育课 第734章 喜提安全教育课 顾南夕眼睛里闪过心虚,尴尬得恨不得用脚趾头抠出一座四合院。 她把帽檐往下压,嗫嗫恳求道:“小兄弟,真的不能通融一下吗?” 对方恨铁不成钢道:“一看就知道你在云州生活了很长时间,难道你就不知道,云州的生活是多么来之不易吗?为了建设新城,云国公勒紧裤腰带,云州上下任劳任怨!” 顾南夕老老实实地听着对方的训诫,只盼着他说够了,能高抬贵手放自己一马。 造孽啊! 自己脸皮是厚,但也没厚到这个程度。 堂堂云国公,堂堂大将军,不要面子的吗? 大年三十,她难道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因无证驾驶,被交警逮住?! 这会上《云州周报》的热门吗? 顾南夕想想都觉得绝望,文钰正在犯愁如何压下《老同传》的热度,忙得连年都不过了,万一让她知道这件事,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好素材! 顾南夕眼泪汪汪,卑微道:“您说的真对,是我错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对方用手指了指路边。 顾南夕会意,连忙把马车站到一边去,免得堵了路。 谁知,方才还在催顾南夕走快点儿的三轮车主,一边慢悠悠的踩,一边伸长脖子看顾南夕这边。 “呀,被抓住了。” “好像是无证驾驶。” “胆子真肥,这年头还有人敢无证驾驶!” “云州本地人呢!完犊子了,没她好果子吃。” “要不要联系《云州周报》?报社最近在征集新闻素材,有奖励哟。” 人干事?! 顾南夕和看热闹的人对视,对面人多势众,丝毫不惧。 “他们是不是走的太慢了?”顾南夕朝交警告状。 交警撇过去看一眼:“还不快些回家?家里人等你们吃饭呢。” “嘻嘻,您辛苦了!我们马上就走。” “嗨,大过节的,我们就不给您添乱了!我们可不会像这小娘子,胆大包天,累得您要加班。” 围观群众明目张胆的给顾南夕上眼药。 顾南夕藏在围巾下的脸面无表情,好家伙,可可爱爱的云州百姓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车道再次流畅起来。 交警拿出罚单:“说吧,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多大了?为什么要无证驾驶?” 顾南夕犹豫,是据实以告呢,还是找个人顶锅?绿梅,还是云烟? 顾南夕眸光闪烁:“我出门上班,一回家就发现家人们全去怀朔镇商业中心过节了,一着急,我就赶着马车上路了。” 顾南夕垂头丧气,语气极其可怜,把一个辛辛苦苦,兢兢业业养家,却被家人抛弃的可怜女人,演得淋漓尽致。 交警都有些心生不忍了:“从城外回来的?这么晚才回来,真是辛苦。” 顾南夕婊里婊气:“唉,没办法,都是为了生活啊。” 交警:“可不呗。不过咱们的日子已经很好过了,有活干,就不会饿肚子。这多亏了云国公!” 云国公本公,没一点脸红,附和道:“是啊,是啊。您这么冷的天还在外面站着,累坏了吧?都是我不好,耽误您和家人团聚。要不这样,您把罚单给我,明日一大早我就去交罚单。您能早点回家,我也能去找我的家人。” 交警摆摆手:“不仅要交罚单,嗨要上安全教育课,得被关几天。” “懂!明天我就去。” 交警见顾南夕态度这么好,有些意动。 忽然,另一个戴袖标的男子走过来,冷声问:“怎么回事?” 交警:“陈队,这么个情况。” 陈队听完经过,没好气瞪自己队员一眼:“笨死你算了,你都被忽悠瘸了!你们谈了这么久,可知道小娘子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她说明日会去交罚单,你就信啊!还有安全教育课,万一她让别人替他上,你能认出来吗?” 交警恍然大悟,一双明亮的眸子满是控诉:“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娘子!我还念着你养家不易,想放你回去同家人团聚,你居然是骗我的!” 确实是打算让绿梅去替自己上安全教育课的顾南夕…… 怎么回事? 自己的忽悠大法,怎么就不好使了? 陈队一步步走到顾南夕面前,死死盯着顾南夕:“说吧,你是什么人?” 最近云州的方向不大对,文钰娘子特意拜托自己,帮忙留意可疑人员。 面前的这个小娘子,藏头露尾,十句话里九句假,非常可疑! 陈队威胁道:“露出你的脸,再不实话实说,我就要把你送到官府了!” 顾南夕心头俱震! 送到官府?! 不,坚决不要! 顾南夕犹犹豫豫,扭扭捏捏地拉下围巾。 这一张脸,光精致,皮肤白皙,很美。 交警啧啧一声:“你爹娘把你生的真好,长得跟云国公一模一样。” 顾南夕尬笑。 陈队的目光则复杂多了,先是震惊,然后怀疑,变成恍然大悟,最后定格成一丝责怪和无声的控诉。 顾南夕眼神飘忽,不好意思和陈队对视。 这件事儿该怎么解释呢? 只能怪命运吧。 交警见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古怪不已,忽然福至心灵,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你不会真的是云国公吧?!” 顾南夕回给交警一个微笑。 有时候,沉默就是一种默认。 交警先是一喜,然后又板住脸,尽职尽责道:“就算是云国公本人,也要交罚单,上安全教育课的。” 正准备给云国公找理由开脱的陈队长,神色复杂地看一眼队员。 对方还以为陈队长是在夸赞自己,挺直胸膛,骄傲道:“云国公说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陈队长哽住了,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交警刷刷两下,写好罚单,塞到云顾南夕手上。 陈队长艰难开口:“请云国公莫怪。” 顾南夕生无可恋:“我咎由自取。你们做的很好。”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默契地移开视线。 陈队长:“我送您过去。” “有劳。” 顾南夕掌心的罚单,烫得顾南夕热气腾腾,整个人仿佛置身于火山口。 顾南夕面上镇定,心里的小人却在疯狂打滚。 啊啊啊!身份暴露了! 破防了!破大防了! 穿书这么多年,从没丢过这么大的脸! 736.第735章 你好啊,同学 第735章 你好啊,同学 一路上,陈队长很沉默。 他带着顾南夕交完罚单,又把顾南夕送到上课教室。 顾南夕刚想推门进去,就听见陈队长清冷的声音。 “那个,嗯,这个。” 顾南夕眼神悲痛,艰难道:“我懂,不怪你们。” 陈队长的眼神很复杂,好像还带着一丝怜悯:“不,您不懂。大年三十,风雪交加夜,我们还在站岗。” 顾南夕都要绷不住了。 不是吧,大兄弟。 自己刚刚被罚了款,丢了脸,钱包身心饱受重创,你还要鞭笞我那仅剩不多的良心。 你过分了嗷! 顾南夕含泪表示:“是我的过错,辛苦你们了。” 陈队长眼睛里面的怜悯更甚:“不辛苦,为云国公尽忠,为人民服务!” 顾南夕,呵! 陈队长:“我想说的是,文钰娘子想要宣传这种精神,就派了《云州周报》的记者跟我们一起。” 什,什么?! 顾南夕如遭雷击,记者在哪里?! “嗨,大人,我在这!”小身旁蹲着一个小个子郎君,长相普普通通,平平凡凡,丢在人堆里,极其没存在感。 顾南夕喉咙干涩,沙哑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直都在呀!还是我提醒小方,您有可能是无证驾驶呢。” 真骄傲! 头一次出任务,就抓住了云国公。 顾南夕眼前一黑,也就是说自己狡辩,哦,是机灵应变的过程全被记者看了去? 顾南夕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这件事的报道……” 小个子郎君站起身,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大人,请您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情一五一十的刊登出来,把您说的【君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精神传达到每一寸土地!让法治之光,普照云州。” 陈队长眼里的同情都快要溢出来了。 云国公曾经在《云州周报》刊登过罪己书,名扬海内。 但那并不是云国公犯的错,相反,体现了云国公敢于担当,一视同仁的美好品质。 可是,这一次,是云国公无证驾驶嗳! 陈队长都不敢想这期《云州周报》会有多畅销。 云州自己人还好,顶多私底下讨论讨论,不会说到云国公面前去。 南面的那群人可就不好说了! 大周皇帝他肯定会宣扬的人尽皆知。 “走了,大记者。”陈队长急忙拉走小个子郎君,行行好,给云国公留点脸面吧! 顾南夕绝望了,像个木头似的杵在门口。 小冲顾南夕咧嘴,讨好一笑,它又有什么错?它也没想到,云州的老大也要守法啊! 顾南夕深吸一口气,推开教室大门。 教室里,还有一个倒霉鬼正在奋笔疾书。 瞧他的身形,有些熟悉。 “你好啊,同学。犯什么事儿进来的?”王安石自来熟的打招呼。 顾南夕面无表情,也不吱声,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见对方如此高冷,王安石也不生气,热情地塞给顾南夕一本交规册子。 “你要是能背下来,就背。不能背下来,就抄一遍。如果不认识字的话,可以去隔壁找人帮忙。” 条例不多,也就一百零八条罢了。 顾南夕是不可能背的,就算会背也不背!能晚一天丢大脸,就晚一天吧。 王安石过目不忘,但他也不想早点背完,免得大年三十夜在牢房里过。 “同学,需要帮忙不?我帮你抄啊?” 这么好? 那就不客气了。 顾南夕把册子和纸笔放到王安石的桌子上。 王安石摸摸鼻子,任劳任怨地抄起来:“我就客套一下,还以为你这么高傲,肯定会拒绝呢。” 顾南夕想笑,但笑不出来。 一想到新一期的《云州周报》,顾南夕就不想活了。 在这样的大事面前,区区雍州谢家算得了什么? 他们鱼肉乡邻,和官府沆瀣一气,杀了就是! 有人企图用舆论搅动风云,找出来,杀了! 还有人暗戳戳的拐卖人口,找出来,杀了! 杀!杀!杀! 现在,顾南夕无欲无求,无悲无喜,强的可怕! 感受到顾南夕身上的杀气,王安石张大嘴:“同学,只是交个罚单而已,都不用你抄交规,都这么大的怨气吗?” 许是因为在大年三十夜,俩人都苦逼兮兮地接受安全教育课,王安石对这位高冷的同学产生同命相怜之感。 王安石:“我比你倒霉多了。我好不容易考了驾驶证,朋友非拉着我去澡堂子洗澡。最近流行泡酒澡,我一看,用酒来泡澡,多奢侈啊。我就把那一瓶酒给喝了。” “唉,喝酒误事。回去的时候,我脑子一抽,非要租辆三轮车,我骑车拉他们回家。刚走出去没半里地,就被抓住了。酒驾,罚款一百文,吊销驾驶证。” 顾南夕的心情好了点。 看到有人比她更倒霉,她就开心了。 顾南夕故意压低声音:“《老同传》。” “啧,话题这么跳跃,换个人都不知道你想问什么,幸好我聪明。”王安石嘴里叭叭个不停,手上抄写的动作一点也不受影响。 “肯定是有人故意传播的。不是南面,就是跟南面有勾结的人。南面北面同根生,又有不同。这种不同,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王安石的神色很复杂:“以前,都是北面靠着《云州周报》占优势。这不,对方就想其他的招了。” 不得不说,能想出办《云州周报》的人真是个天才。 借着云州活字印刷术,《云州周报》得到大范围传播,在一段时间内,《云州周报》堪称寰宇内最强声音。 哪怕后来大周朝推出属于自己的官方报纸,也比不上《云州周报》受欢迎。 “怎么办?”顾南夕言简意赅。 王安石:“如果是我,我会顺藤摸瓜,找到和南面相勾结的人。如果是大世家,就重拳出击。如果是小人物,那就留着,说不定以后有用处。” 顾南夕神色莫名,书里的王安石和历史上的他一样聪明。 方隐年好像知道王安石的不少事,得找机会探探底。 这样,才能把王安石放在更合适的位置上。 新年的钟声敲响。 王安石笑着恭贺:“同学,去岁千般皆如愿,今年万事定称心。” 顾南夕:“同学,愿你胸怀壮志凌苍羽,才情纵横四海知,平安喜乐长相随,极光永照前程路。” …… 怀朔镇,商业中心。 苏云烟焦急盼望:“阿娘怎么还没来?!” 737.第736章 牢房一日游 第736章 牢房一日游 抚冥镇上空,烟璀璨。 顾南夕和王安石由教室转移到牢房。 “哟,来新人了,新春快乐!” “你们也太衰了吧,大年三十被关进来。” 因为不涉及刑事犯罪,顾南夕去的是丁字牢房。这里关押的犯人大部分是打架斗殴,坑蒙拐骗且金额不大,通常被关个三五天就能放出去。 所以,牢房里的氛围还是不错的,不少犯人的家属带着吃喝,来牢房探望,共度新春。 牢头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为难大家。 顾南夕老老实实地选了一间略微干净点的牢房,在狱卒因着急,没把锁扣严时,顾南夕还出言提醒了一下。 “喂,小娘子,你也太老实了点。没锁紧就没锁紧嘛,作甚要提醒他?”对面牢房里的中年汉子眼冒绿光道。 中年汉子皮肤黑黄,一口黑牙,看上去猥琐极了。 王安石选在顾南夕隔壁:“你懂什么?她只是无证驾驶,关个两三天就能出去,犯不着越狱。” 中年汉子撇撇嘴,羡慕嫉妒恨道:“得了吧,不被刮掉一层皮还想出牢房?想什么美事呢?” 此言一出,中年汉子就遭到其他犯人及家属的死亡凝视。 “老曹,你别把打砸烧抢那一套,弄到我们云州来。这里可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还没吃够亏吗?” 狱卒听到动静,警告中年汉子。 说完,狱卒安抚起顾南夕:“顾娘子莫担心,我们年底刚评完先进,一切全按流程办事。你若是有钱,可以赎出去。” 就是价格有些贵,要两贯。 大部分人都会选择蹲三天,毕竟,工作三天都不一定能挣来两贯钱。 顾南夕基本上不带钱出门,王安石是舍不得这个钱。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王安石扒着牢房的栅栏,打探道:“狱卒大人,对面那个汉子叫老曹?犯什么事进来的?” 狱卒:“对,说是睦州青溪县人,信什么教来着,好像是要来咱们云州找人办事,但他刚进城,就去百味饭店吃霸王餐。” 王安石幸灾乐祸:“别人都是柿子捡软的捏,老曹是专踢铁块。” 老曹并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反倒理直气壮道:“我是吃菜事魔教的人!也可以叫摩尼教!我们的教义就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在睦州,我们吃饭从来不给钱。” 老曹的话引起一片嘘声。 “可真能吹,我就不信,有哪个地方可以吃饭不给钱!” “人人都不给钱,那些商家不得哭死?” “我要是能吃饭不给钱,我还上什么班?种什么地?天天出去耍,一日三餐,到点就去吃饭。” 见众人不信,老曹脖子上的青筋都鼓出来了:“你们懂啥?有本事,你们也起义啊!” 王安石啊了一声:“你是起义军?” 老曹挺挺胸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摩尼教先锋大将军曹鱼是也!” 呦吼! 狱卒端来一袋子豆子,给每个牢房的犯人分了一捧。 来来来,一起坐下吃瓜。 有人问:“你们起义规模大吗?该不会只有一个县的规模吧?” 大周朝廷,不到百年时光,镇压的大大小小起义就有上百起。 故而,一听到有起义,从朝廷到百姓,人人都淡定自若。 狱卒带的豆子,嘎嘣脆又喷香。 老曹大口嚼着,格外享受被众人注视:“老大了!我走之前,圣公刚在青溪县息坑,全歼大周军五千人,击杀两浙路督察,蔡尊,严坦,正准备向睦州全境进发。” 哇哦! 牢房内,一片惊呼。 虽然跟云州比起来,大周军队是很菜,但被一群乌合之众击杀五千人,不禁让人怀疑,是大周军队烂到了骨子里,还是对方太厉害? 顾南夕靠在石墙上,想起曾经看过的情报。 青溪县方腊,原为漆园主,因大周皇帝建景,在江南大肆搜刮奇石木,导致百姓破产,甚至被迫卖儿卖女,民怨沸腾。 后来又遭遇史无前例的洪灾,冰冻灾害。大周朝廷救灾不及时,方腊忍无可忍,举旗起义。 顾南夕得到情报的时候,方腊才组织了五千人,这才过了多长时间,他竟然已经发展到可以歼灭大周军队五千人的规模了! 顾南夕往嘴里塞了几颗豆子,大周朝廷要有麻烦喽! 随即,顾南夕又庆幸,二郎从海外回来的时候,是进的泉州港口,而没选择出发时的杭州港口。 这要是碰上方腊起义,二郎带回来的马铃薯和玉米肯定会遭受损失。 牢房外的烟噼里啪啦,牢房里的豆子嘎巴嘎巴。 睦州离云州太远,众人听过就抛之脑后,话题愈发发散。 “《云州周报》上曾经写过的《水浒传》,是不是跟老曹起义一样?” 一名妇人摇头反驳:“当然不是,宋江他们是逼上梁山,又没有主动向外。倒是《天龙八部》里的慕容复更像一些,成天搞事。” 老曹没看过这两个话本子,完全插不上嘴。 王安石:“慕容复也不行,他一不招兵买马,二不贿赂官员,掌控基层。成天就在武林里打转,官衙都没稀得理他。” 众人讨论的唾沫横飞,没给老曹一个多余的眼神。 曹鱼…… 他的高光时刻如此短暂吗?! 为了吸引众人的注意,曹鱼高声道:“你们可知道我为何会来云州?” 讨论暂停,众人看向曹鱼。 有人很给面子地配合道:“为何?” 曹鱼:“接下来的话,你们切莫宣扬。我奉圣公之命,前来找云国公合作。” 顾南夕:“嗯?” 她和方腊没交情啊。 曹鱼:“圣公许诺,只要云国公肯派兵相助,他愿意和云国公划长江而治。” 顾南夕百般滋味化作一声轻啧。 好家伙,自己居然还没一个方腊有野望!他占据不到一个州,就敢奢想整个长江以南。 众人尬笑后,转而继续讨论起武侠世界。 这反应完全出乎曹鱼的预料,他疯狂地拍着栏杆:“你们好歹给点反应!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瞧不起我?” 牢头走过来,给曹鱼一碗蒸糕:“别想别的,出去后,踏踏实实做人。” 牢头转身,给顾南夕开锁:“有人赎你出去。” 738.第737章 舍得一身剐 第737章 舍得一身剐 王安石双手紧紧把住栅栏,脑袋几乎要塞到两条柱子中间,羡慕地看着顾南夕远去的背影。 原以为是和自己一样的穷人,没想到是个富婆,早知道,当初给她抄交规的时候,要酬劳就好了。 顾南夕纳闷又忐忑,会是谁来赎自己? “阿娘。”苏云亭从头到尾包裹得严严实实,比小黑还像探子。 他居然还戴着帷幕,声音也是刻意压低过,见到顾南夕出来,他下意识地往旁边跳了一步。 我敲! 顾南夕怒了。 自己是觉得很丢脸,但你这个做儿子的,居然敢嫌弃起老娘,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点? 怎么?做老娘的儿子很没面子吗? “呵呵。” 苏云亭敏锐地察觉到阿娘想刀人的心,求生欲极强地转移话题:“妹妹她们从商业中心打包饭菜回……回家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顾南夕阴郁地大步往外走,顺便吩咐:“把王安石也赎出来。” 苏云亭麻溜地给钱捞人,随即追上顾南夕。 马车里,顾苏云亭和小面面相觑。 苏云亭用脚踢踢小,让小赶紧撒撒娇,哄一哄阿娘。 小装死,别闹了,要睡觉。 顾南夕一言不发,浑身散发着不开心的气息。 苏云亭摸了摸鼻子,想到得知这个消息后,对捞人的活儿避之不及的妹妹和媳妇儿,他不得不提前爆雷。 “阿娘,是文钰派人来通知我们的。” 传信的那人,愣是把普通的马骑出千里名驹的速度! “闭嘴,回家,吃饭。” “好的,阿娘。” 牢房外,王安石吹着寒风远眺,并未看到富婆的背影。 “真是个大好人!我就喜欢这样有钱又大方的朋友。” 王安石彻底醒酒,准备叫上一辆三轮车,回小院过年。 在下台阶的时候,他看到一张团的皱皱巴巴的纸团。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王安石捡起纸团,展开一看,是一张罚单。 【姓名:顾南夕】 【性别:女】 【地址:抚冥镇刺史府】 【罪行:在城内,无证驾驶】 【处罚:罚款()安全教育课()坐牢三日(赎买)】 哟吼! 王安石终于明白,为何富婆朋友会如此高冷了! “哈哈哈哈!”王安石像疯子似的,捂着肚子大笑。 他笑的肚子都快岔气了。 车夫战战兢兢:“郎君,你还坐车吗?是不是去长平坊?” 王安石嘴角几乎裂到脑后根,他把纸团往怀里一塞:“不,我们去《云州周报》办公室!” “去加班吗?” 王安石眼睛闪亮:“不,是去发家致富。” …… “号外!号外!云国公被抓,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号外!号外!云国公以身试法,喜提牢房一日游!” “号外!号外!是哪个男人让云国公心甘情愿蹲大牢?” “号外!号外!王不喜大人表示,云州不是法外之地,身份不是免罪金牌。” 《云州周报》脱销了! 纵使文钰料想到这期《云州周报》会很畅销,提前多印了五千份,但不足半日,《云州周报》全部卖光了。 百印刷厂的工人们主动申请加班,甚至不要求三倍加班工资,只需给他们一份热乎乎,新鲜出炉的《云州周报》。 各大茶楼酒肆,说书人一遍又一遍地念着《云州周报》首页版面的新闻,客人们还是乐此不疲。 不得不说,写这篇通稿的记者有点水平,绘声绘色地描写出云国公被抓的整个过程,上面还贴了一张云国公的罚单! 交警们的贴面无私,云国公的认罪伏法,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噗嗤!笑死我了!哈哈哈!我敢打赌,云国公那一刻肯定是在想,要不要报出别人的名字。” 有个汉子几乎要笑到桌子底下去:“我若是云国公,打死我也不会说出真名。我不要面子的吗?” “交警威武!连云国公都敢罚,瞬间,我觉得上次因超速被罚款,完全可以接受啊。” 夏掌柜拭去眼角的泪水,小心翼翼地把这一期的《云州周报》裱起来,和以前的那份报纸,并排挂在一起。 看到这一幕,食肆内忽的爆发出猛烈的笑声。 “夏掌柜,听我说,云国公一定会谢谢你的。” “夏掌柜,粉到极致就是黑,你是要把云国公定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啊。”客人嘻嘻哈哈地打趣。 夏掌柜可不管这些,一大早他就买了四份《云州周报》。 一份放在店里,给客人们看。 一份给自己看。 一份裱起来。 最后一份,则由夏夫人亲自操刀,小心翼翼把那张罚单剪下来,留作传家宝。 整个云州,都变成一片快乐的海洋。 随着《云州周报》的对外销售,这股海洋又以海啸般的速度,向四面八方奔流而去。 在这个浪潮之下,《老同传》被压得掀不起一点浪。 有心之人不死心,派人在各大茶楼,意图引导话题。 探子甲:“隔壁家的女郎缠足嫁给……” 众人:“哈哈哈,云国公被抓了。” 探子乙:“跨越阶层不容易,女孩子还是要嫁个好人家。” 众人:“哈哈,听说了吗?云国公无证驾驶,被抓了!” 探子丁:“缠足……” 话还没说完,众人:“哈哈,云国公无证驾驶,不仅罚款,还被抓了!” 幕后之人愤怒掀桌,云州人有毛病啊?!不就是云国公被抓吗?有那么好玩吗?! 云州百姓表示,就是那么有趣!比听腻了的缠足好玩多了。 缠足?那是什么鬼?云州女人大大方方,绝不缠足! …… 抚冥镇官衙,苏云亭像蘑菇似的,蹲在王不喜的办公室。 王不喜放下笔,无奈道:“二郎,你要是没事做的话,可以去筹备你的婚礼。” 苏云亭:“我不想出门。” 一出门,他就会被人拽住,问他阿娘是不是真的无证驾驶了! 留在府里,阿娘的死亡凝视让他坐立难安。 唯有躲王大人这里,能求得片刻安宁。 王不喜叹气:“二郎,你怎么不懂大人的良苦用心呢?舍得一身剐,能把皇帝拉下马。为了赢得这波舆论战,大人以身入局,牺牲太大了!” 739.第738章 终于结婚啦 第738章 终于结婚啦 在王不喜有理有据的洗脑下,苏云亭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明白阿娘舍身为天下的良苦用心。 至于为什么出面的是阿娘,而不是自己或者云烟? 那全是因为阿娘的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啊! 阿娘的爱深如大海,厚如高山。她从不言说的宠溺,都藏在幕后的细节里。 “呜呜呜,阿娘!”苏云烟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二兄,我们一定要为阿娘分忧!” “嗯!”苏云亭重重点头。 能压过一个热搜的方式,是创造另一个热搜。 苏云亭不再当甩手掌柜,还是全心全意的筹备起自己的婚礼,发誓要用婚礼的喜庆洗去阿娘的自污。 一无所知的顾南夕…… 孩子们怎么突然发奋图强了?还没到元宵日,就这么卷吗? 很快,时间就来到大婚之日。 待到黄昏之时,婚礼正式开始。 自古以来,婚礼都是在黄昏之时举办。因为世间万物皆有阴阳之道,阴阳对立相称,又能相互转换。 男子属阳,女子属阴,太阳落山后,正是阴盛阳衰,黄昏时候,迎阴入家,符合自然规律。 苏二郎的婚礼格外盛大,北面官员能亲自前来的全部都来了,不能来的人也送了贺仪。 崔三论把事务全交给牛锦一后,踩着点来到抚冥镇。 牛夫人则带着一家老小,租了个临街包间,务必要凑这个热闹。 苏云亭的迎亲队伍踩着薄雪,自定北路行来,八十一抬缠枝牡丹漆箱在晚霞中流转金辉。 首箱置着鎏金鸳鸯转心壶,壶身嵌七宝玲珑球,随抬轿步伐叮咚作响。 苏云亭担心迎亲过程中会被孙大人为难,想要叫上文钰同学帮忙撑场子。 文钰十动然拒,她是属于新娘子那伙的。 苏云亭心中警铃大作,在崔三论的引荐下,请韦孝之,曹岳等人来帮忙,还有爱凑热闹的王安石和曾巩。 孙府在云州没有置办产业,崔三论就把一日都未曾住过的宅子送给姝瑶,让她从崔府出嫁。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像蜿蜒的长蛇。 定北路两旁的商家,不约而同地点燃所有的灯笼,用最明亮的灯火,照亮迎亲之路。 “苏二郎,你一定要幸福啊!” “苏二郎,成亲后,就是大人了!要好好孝顺云国公。” “苏二郎,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一声声来自陌生百姓的祝福,让苏云亭心里暖暖的。 他心里知道,这份善意是阿娘种下的善果。 苏云亭骑在高头大马上,穿着红色大袖喜服,风流倜傥。 他笑着朝众人挥手:“多谢大家!同喜同乐!” 他一挥手,身后就有专人向两边抛洒喜钱和喜。 “谢谢苏二郎!” 孩童们麻溜的在地上捡着果,大人们则笑哄哄地抢着喜钱。 钱不多,就是沾个喜意。 定北路再长,迎亲队伍还是成功来到崔府门口。 崔府十二重缂丝屏风内,姝瑶披散着头发,身穿青色霞帔,等待最后的定妆。 孙大人看着盛装打扮的女儿,心中酸涩不已。 他拿着梳子,轻柔且生涩地为女儿梳发:“我儿幼时丧母,就让我这个当爹爹的来做吧。一梳梳到尾,恩爱和睦,举案齐眉。二梳梳到尾,公婆姑嫂笑着接茶水。三梳梳到尾,玉盘珍修,荣华又富贵。四梳梳到尾,儿孙满堂恭孝把膝围。” 第五梳,梳不下去了。 孙大人涕泪横流,手上的梳子犹如有千斤重,叫他怎么也抬不起手来。 这一梳,女儿就要出阁,嫁做人妇。 前路漫漫,别的男人将与她同行。二郎会珍爱她吗?她被欺负了,怎么办?她伤心难过了,怎么办? 掌心里的娇娇,真想养一辈子啊。 “爹?”姝瑶察觉到不对劲,想要回头,肩膀却被孙大人坚定地按住。 孙大人坚定又缓慢地梳第五下,声音哽咽,又带着浓浓的祝福:“五梳梳到尾,白发稀疏,执手相依偎。” 梳完头,妆娘上前,给姝瑶上妆。 姝媱头戴缀满瑟瑟珠的莲冠,却扇上金线绣的鸾凤,随着侍女添妆愈发璀璨。 却扇足足有二十斤重,可见云国公对姝瑶的看重。 孙大人得到些许宽慰。 府门外,苏云亭手持金漆诗筒立于阶前,只见【画阁初开银汉边,星桥横过鹊飞旋。琼枝玉树春常在,鸾镜妆台月正圆】 满堂喝彩声中,文钰却将青梅抛向诗笺:“二郎,且看这【旋】字可押得稳?” 苏云亭含笑,扭头向韦孝之求救。 韦孝之挺身而出,蘸墨,笔走龙蛇改作【翩】字。 “好!” 现场一片叫好声。 文钰连出三题,前两题被韦孝之和王安石破了,最后一题是放水,苏云亭抢答。 苏云亭终于突破重重阻碍,背起姝瑶上轿,回府,拜堂成亲。 洞房内,百子千孙帐以蜀锦织就,帐顶悬着的合欢铃系五色丝绦,随龙凤喜烛的热气轻轻摇曳。 三进青庐礼中,姝瑶的蹙金绣鞋三次踏过织金毯上的石榴纹,苏云亭玉带钩上的螭龙正咬住新娘蔽膝的云凤结。 “撒帐东,珊瑚枕上卧双龙!”喜娘将金钱果往织锦衾被间抛洒,核桃、红枣、莲子撞在琉璃屏风上,脆响如珠落玉盘。 合卺酒盛在瓷杯杯里,水果酒的清香混着姝瑶袖中透出的苏合香,熏得喜烛爆出并蒂灯。 当姝瑶缓缓放下却扇时,满室珠翠骤然失辉。 苏云亭看得眼睛眨都没眨一下,眼神里流转着星河般的碎光。 姝瑶娇羞对视,红霞飞上双颊。 喜娘极有眼色地进行流程,然后带着婢女们退下去。 苏云亭上外面简单露了个面,便把一众宾客拜托给妹妹和韦孝之,王安石,自己则一溜烟地跑回新房。 洞房烛夜,一刻值千金。 携手揽腕入罗帷,含羞带笑把灯吹。 苏云亭大汗漓淋,天赋异禀,自学成才,翻身二战。 床声幽幽,人影晃动。 直到最后一次,两人这才沉沉睡去。 偷偷写了点色色,不知道会不会和谐掉。 740.第739章 又是一年春 第739章 又是一年春 苏云亭夫妻新婚燕尔,如胶似漆。 顾南夕喝了一口婆婆茶,很是体贴的没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今年的春节假期没有去年长,一大箩筐子的政务要处理。 婚礼刚过完不到三日,崔三论就和顾南夕告辞:“春耕在即,除了种小麦,还有神种需要我上心。今年,我想把轨道建设在全朔州铺开。至于水泥,造价太贵,税收财政支撑不起,官道依旧用土水泥。” 水泥确实比土水泥好用,更坚固平整。 但很多富户人家认为,水泥不接地气,他们更愿意用青石砖铺地面。 顾南夕送崔三论出城。 朝阳初露,寒气未消,远山云蒸霞蔚,城门口已排起入城长队。 卖报童清脆地吆喝着:“二郎大婚,客官,来一份《云州周报》不?” 有卖炊饼的大娘,舍不得交摊位费,就在离城门口几十米处摆摊。 美食香气扑鼻,刚下夜班的工人们三三两两,去摊子上买几个炊饼,再上隔壁摊子,买一杯生姜饮,舒服的长叹一声。 崔三论望着这样的场景,只恨自己早出生几十年,若苍天愿意再给自己十年时光,整个北面是否都能像云州这般? “义父,扁鹊安给您开的方子,一定要喝!平日里的作息就按照子午注流来。政务是忙不完的,您多放手,交给牛锦一这样的年轻人。” 顾南夕和崔三论很长时间没见面,一见面却只有短短几天。 顾南夕只觉得有说不完的话,叮不完的嘱。 崔三论毕竟上了年纪,纵使有专门的大夫为他调理身体,在繁重的公务下,他见老许多。 顾南夕看着崔三论满头银丝,心生愧疚。 这个义父,认亲过程充满机缘巧合,但他对自己,对三个孩子尽心尽力,哪怕是亲父亲,也没他做的那么多。 “本来承诺给您养老,结果却累得您一大把年纪,还要在外奔波。” 崔三论不耐烦地甩衣袖,示意车夫赶紧走:“瞧不起谁呢?我一顿饭能干一斤肉,你行吗?磨磨唧唧的,赶快回去吧,我不用你管。” 说是这么说,当马车走出好远,崔三论还是掀开帘子,回望城门。 顾南夕的身影一直站在那里,和身后的抚冥镇融为一体。 崔三论放下帘子,轻声自言自语:“你以国为家,我以你为家。终有一日,我们能家人团聚。” 送完崔三论的第二日,顾南夕为马南天商队送行。 马南天和苏云烟将一起去西夏。 “你们的安危为重,在生命面前,一切金银财宝皆可抛。” 顾南夕把一块令牌塞进苏云烟的怀里。 这个小丫头长得比顾南夕还高,穿着一身胡服,乌黑浓密的头发盘成一个丸子,塞进三山冠里,衬得那张莹白如玉的小脸更小了。 仔细算算,苏云烟还没满十八。 她就走南闯北,参加过守城战,如今更要去邻国,执行危险任务。 顾南夕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苏云烟的脸:“令牌要收好,它能调动寰州守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此去西夏,身份不仅是一个商人,更是我顾南夕的女儿,未来的长公主!” 顾南夕拍拍苏云烟的肩膀:“若你觉得有必要,不用考虑是否会影响两国邦交,直接动兵!西路将军是阿勒川。” 阿勒川,李老大,傅明远三人共同护卫幽云十六州,草原,以及云州。 阿勒川负责中路,过完年后应换防到东路,但顾南夕出于私心,把阿勒川调去西路,李老大换去东路。 令牌贴在胸口,烫得人心肝发颤。 苏云烟动动嘴唇,想说一些言辞高大上的话,想说自己一定能圆满完成任务。 但她最终都没有说出口,而是像小时候那样,环住顾南夕的腰,把脑袋搭在顾南夕的肩膀上,撒娇道。 “阿娘,我是不是你最好的崽?” 一同来送行的苏云亭,听到这话,鼓起腮帮子,刚想开口就被姝瑶拧了一下腰间软肉。 顾南夕捧住苏云烟的脸,对着她光溜溜的脑门,重重地波了一下:“对,你是我最好的崽!” 如此外放的炙热回应,让苏云烟像喝醉酒一般,站在原地呵呵傻笑。 顾南夕转向马南天:“马大当家的,一路珍重。” 马南天早就习惯了离别,他的小孙孙跟儿媳妇在一起,他没什么可挂念的。 “大人安心,这次我们选的品是丝绸和茶叶。西夏掌控河西走廊,中转西域和中原的丝绸茶叶,玉石。商税是他们重要的财政来源。以商人身份去西夏,并不惹人眼。” 说完,马南天爽朗大笑:“牛羊肉还是得多加香料,才能好吃。等我去西夏,和大香料贩子接上头,努力配出您说过的十三香,给您带回来。” 顾南夕:“行!届时就取名马氏十三香。”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商队蜿蜒如河,终究还是消失在视线尽头。 顾南夕回身看着苏云亭:“你们是不是也要走了?” 苏云亭嘟嘴:“阿娘,您赶我走。” 顾南夕没心情看他耍宝,一个接一个的送走自己亲近之人,心情拧巴的跟麻似的。 “要走赶紧走,免得赶不上趟。出海后,照顾好你媳妇儿。不用每年都回云州,安心经营好我们的后路就行。你说的那片异国土地……” 顾南夕有些牙疼,如不出意外,那里应该就是印度半岛。 这地方,地理位置优越,就是原住民有些叫人一言难尽。 苏云亭不愧是顾南夕的儿子,两人想到一块去了。 苏云亭:“那里最大的两个王国是朱罗王朝和后遮娄其王朝,一个垄断印度航线,一个靠近大食贸易路线,更富裕一些。这两个王国敌对,且都曾派人去大周,被海岛狙击,没能成行。” “海岛?” “嘿嘿。” 顾南夕…… 行吧,孩子心里有数就行,既然把海外的事交给他,就让他放手去做。 他是云州的后路,云州也是他的后路。 和苏云亭同日离开的,还有陈逸轩父子,他们要带着商队去朝鲜半岛。 高丽和大周朝廷往来频繁,大周还打算在泉州设立高丽所。 陈家父子对高丽不算陌生,冲顾南夕摆摆手,颠颠地跑了。 他们一走,顾南夕瞬间觉得云州空旷了许多。 想了想,顾南夕决定去方隐年,还有一件事没决定好。 历史上,西夏的国号是“大夏”。 西夏是史学家对大夏的称呼。 741.第740章 方隐年的底牌漏了 第740章 方隐年的底牌漏了 顾南夕没有去方家院子,而是派人去请方隐年,根据方隐年的意愿,两人把相约地点定在商业中心。 让人感到有意思的是,方隐年并不喜欢看《天龙八部》这样的新式剧目,相反,他对传统的剧目一往情深。 最爱发明新玩意儿的方小郎君,喜欢的竟然是最传统的剧目。 今儿个,商业中心里面演的是宫廷戏《定军山》,方小郎君看得津津有味,还在不停的跟顾南夕介绍。 “宫廷戏是以皇宫为中心,融合了人偶,戏剧各物等各种形式。民间戏则更贴近市井生活,唱,作,舞三位一体。其中扬州十八折情节细腻,杭州三百曲,曲目丰富。杭州白绫词则融合了诗词韵律,剧情复杂。” 方隐年美滋滋,和偶像一起看古典戏曲,就问谁追星能追到这个程度?! 比起看戏,顾南夕更喜欢品尝美食,她派人去美食街买了好些小吃,然后一边吃,一边陪方小郎君。 顾南夕咔擦咔擦:“王安石这人怎么样?” 看戏看的很入迷的方隐年:“牛逼人物,改革先锋派。” 顾南夕嘎嘣嘎嘣:“历史上有记载?” 站起来鼓掌的方隐年:“不仅有记载,考试还要考。” 顾南夕吸溜吸溜:“他干啥了?” 坐下来,看得满脸潮红的方隐年:“为大周续命十年,野史中昭武女皇的情夫,典型的美强惨。” 顾南夕若有所思,端起茶碗,咕咚咕咚:“他为啥选择大周,不选咱们云州?” 给戏曲演员赏一两银子的方隐年:“嗨,都是命运的捉弄。他考进士那一年,咱们云州老惨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当然选大周,不选咱们。” 顾南夕擦擦嘴:“你对他有意见?” 再次站起来叫好的方隐年:“我是不喜欢他,但我写了推荐信啊。” 没看到信的顾南夕,不动声色:“你把信给谁了?” “好像是给你的秘书处了,您刚好外出不在。” 这个月秘书处值班的是文德元。 暂且先记一下。 顾南夕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就不再打扰方隐年看戏,安安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戏曲终了,顾南夕送方隐年回府,这才离开。 方家院子,方家人严阵以待,准备对方隐年言行拷问。 “干啥去了?跟谁一块儿?是不是跟小娘子约会去了?” 方隐年一头雾水,看大堂中央摆着的一个圆凳,显然是留给自己的。 方隐年老老实实地坐上去:“去商业中心了,和云国公一起。” 啊?! 方家人面面相觑。 自打控鹤府成立之后,方家人见方隐年没进入空鹤府,还以为他被云国公甩了呢。 现在两人又一起去商业中心,这是怎么个情况? 方大娘小心翼翼试探道:“云国公找你做甚?” “看戏。” “确定?” 方隐年刚想点头,猛然想起晚上谈过的话,惊出一身冷汗。 卧槽! 云国公问自己啥来着? 历史上是否对王安石有记载?! 什么人能知道历史? 方隐年身体一歪,摔倒在地上,如丧考妣。 造孽哦,马甲掉了! 怎么办?云国公知道自己是穿越的了。 啊啊啊啊,我聪明机智,史上第一发明下家,物理化奠基人的帽子要戴不稳了。 这让自己以后如何静静的装逼? “小弟?!你怎么了?” “儿子,你别吓我。” 方家人连忙围上去,扶起方隐年,脸上挂满了忐忑不安。 方隐年大口大口喘着气:“无事,我我就是为云国公心折。” 呜呜,云国公真的好好。她知道自己是穿越的,不仅没有逼问自己历史,反而如此信任自己,重用自己。 方隐年眼泪汪汪,这样的云国公,如何叫人不爱? 被方隐年连发好多张崇拜卡的顾南夕,直接去长平房找王安石。 看了全程的绿梅恍恍惚惚。 快进抚冥镇的时候,绿梅蹭一下站起来,脑袋重重地撞在车顶上:“嗷!主子,方小郎君他……” 顾南夕:“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滴个乖乖!他居然是后世之人!”绿梅开大眼了。 把这事说出去,肯定没人相信吧。 绿梅嘿嘿笑个不停:“主子,方小郎君说的昭武女王……” 顾南夕毫不谦虚地点头:“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绿梅张大嘴巴,无声尖叫。 她虽然对主子很有信心,但一日没坐上那个位置,她的心就一直悬着。 可经后世之人方小郎君说,她绿梅的主子,云国公大人,就是以后的女皇! 绿梅兴奋得快要昏过去了。 “主子,我给你捏捏肩,捶捶腿,您看这力道,成吗?” 绿腿狗腿的模样,让顾南夕哭笑不得:“放心,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主子我亏待不了你。” “嘿嘿。”绿梅难得失态,脑子里现在不停的放着烟,晕乎乎的。 “主子,您戳破方郎君的身份,会不会吓到他?” 顾南夕勾起一抹迷之微笑:“不会,以他的性格,会更加内卷。玻璃坊走上正轨后,他着实有些懈怠了。” 纵使对顾南夕有主子滤镜,绿妹对于这她的这一番发言,很是一言难尽:“主子,方郎君的贡献相当大了。” 完全可以在功劳簿上躺平。 顾南夕放下《云州周报》,意味深长道:“不,你不懂。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千年时间长河里的璀璨明珠,他触手可得。上天给他难得一遇的机缘,当然是要他为咱们云州呕心沥血,鞠躬尽瘁。” 卷起来! 都给我卷起来! 绿梅被顾南夕说服了,屁股歪的很:“没错,主子给方郎君提供那么好的平台和信任,方郎君怎么可以浪费大好光阴?” 顾南夕理直气壮地赞同。 至于同为穿书者的她,为什么不去搞发明创造? 原因很简单,她是文科生啊! 术业有专攻,顾南夕负责打天下,处理内政,方郎君搞发明创造,提高生产力。 多么完美的配合! 顾南夕目光悠悠,似乎要穿过重重石墙,找到鼎鼎有名的王安石。 王安石能给大周续命十年,自己让他帮云州加快发展十年,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正在院子里和曾巩对诗的王安石打了寒颤,心里不安,好像被野兽盯住了一般。 742.第741章 战斗吧,王安石 第741章 战斗吧,王安石 “啥?!你让我去雍州?!”王安石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曾巩连忙扶住他,看向顾南夕的眼神带着控诉。 方才,云国公把雍州的情况给他俩都介绍了一遍。 现在的雍州,与其说是云国公的地盘,不如说是谢家的国中国。 而云国公居然要让他俩去雍州铲除这颗毒瘤。 王安石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回屋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捏着一个钱袋慢吞吞走过来。 王安石心如刀绞,恋恋不舍地把钱袋放在桌子上,头一偏:“你就拿去吧。这是我用您的罚款单,换来的线索奖励。” “果然是你。”顾南夕发现罚款单丢了后好一顿找,愣是没找着,等到再见罚款单时就是在《云州周报》上。 王安石哭丧着一张脸,求饶道:“我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顾南夕收好钱袋:“钱照收,事儿还得做。这是命令,没有商量的余地。” 王安石爆发了:“杀我何必用谢家刀?大好头颅就在此,您尽管拿去!” 顾南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王安石压力山大,生怕顾南夕真的问罪,急忙补充道:“好叫天下人看一看,得罪云国公会是怎么个下场!唉,爹娘,孩儿对不起您!” 曾巩打配合:“介甫,你怎么能如此想云国公?天下谁人不知云国公最是惜才,疼爱百姓,怎么会因为你我不愿意去雍州,就致罪于我们?你太过分了,你把云国公当成什么人了,还不赶紧道歉?!” 俩人一唱一和,好赖话全被他们说了。 顾南夕不为所动,如一个说一不二的暴君:“明天出发,还是后天出发?你们想骑马去,还是坐马车去?” 王安石和曾巩对视一眼,知道云国公心意已决,两人无奈一笑。 王安石坐下来,不再做那副宁折不弯的样子,好声好气道:“大人,不是我不愿意去雍州,而是我担心,我还没到雍州呢,就会被人暗杀。” 顾南夕冷笑:“你放心,你且去当汉使,但凡你俩掉一根汗毛,我就灭谢家全族。” 王安石擦汗,他乃一轮朝阳,往后余生还有好几十年,不是很想当这个汉使。 曾巩板着脸:“君子学六艺,我和介甫虽然都会剑术,但从未上过战场,杀过人,恐怕不会是谢家的对手。” 顾南夕大手一挥,豪气道:“给你们一百云州骑兵,他们个个都是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身经百战,以一当百。” 王安石精神一抖,得寸进尺道:“雍州官府和谢家沆瀣一气,我乃一介白身,如何镇得住他们?” 顾南夕勾勾手指,绿梅捧着一柄剑过来。 顾南夕的声音落入王安石和曾巩耳里,犹如天籁。 “且告诉你们,给我办事,把心落到肚子里去,钱大大的有,人多多的有!这剑乃我的随身配剑,我赐名为尚方宝剑。你拿去,上可斩违法官吏,下可斩忤逆叛贼,可不用走司法流程,只需事后补文书。” !!! 王安石星星眼,他就喜欢这样强势大方,有能力的主公! 王安石态度来了个180度大改变,他扑通一下介甫双膝跪地,接过上方宝剑。 “主公在上,介甫对天启示,不铲除雍州毒瘤,天打雷劈!” 曾巩也被顾南夕的大手笔折服了。 他俩都不到二十岁,换做在大周朝廷,想要进官场,要先考进士,再想办法补官,就算做官估计也就是从县城主薄做起。 而云国公敢直接封两人为钦差,赋予众望! 曾巩眼泪汪汪:“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材。云国公提拔之恩,我俩永世难忘!” 谁也无法拒绝得了有权多金且大方的霸总! 王安石和曾巩也不例外。 曾巩真的好想写信回家,告诉爹娘,这趟云州来对了!他是曾家年轻一辈中官位最高的那一个。 王安石抖擞起来,他爹还没他官职高呢。多谢挚友苏玄明,知他凌云云志,扶他上青云。 两人不愧是才子,愣是换着样夸顾南夕,夸了整整半个时辰,没有一句重复的。 顾南夕被夸得很开心,再次慷慨解囊:“来人,把我屋里挂着的那面云州旗帜拿过来!” 顾南夕对二人解释:“那面旗帜乃云州织娘做出来的第一面云州旗帜,意义非凡。但敢对旗帜行侮辱之事,等同于对云州宣战。这事已通过《云州周报》告知海内外。” 圣方宝剑都给了,还差一件黄马褂吗? 顾南夕可不是那么抠抠搜搜的人,没有黄马褂,那就给旗帜。他就不相信谢家有那个胆子,敢直面云州怒火! “云国公英明!” “我对您的崇敬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能为您效忠,是我十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王安石瞥一眼曾巩,好呀,平时你寡言少语,一到关键时候,这小嘴就像抹了蜜似的,恭维话一蹦一连串。 曾巩假装没看到,并且没有一点心虚,他是在拍马屁吗?他是在发自内服的感慨呀。 东西送了,事情谈妥了,顾南夕终于可以回家睡个懒觉。 而耿大娘的院子,灯火通明。 不少上百川书院学习的学子,得知此事后,连夜赶回来,对尚方宝剑和旗帜看了又看,没敢上手摸。 羡慕死个人了,他们还在上培训班,这两个后起之秀居然直接外放当官去了! 耿大娘更是乐呵呵,自掏腰包,请聚春楼上门整治一出宴席,权当送行宴。 “莫跟我客气,你们给云国公办事,就是自己人!再说了,我这个院子出了你们两个大官,名声打出去,肯定更畅销!” 王安石和曾巩却之不恭。 韦孝之望着被众人团团围住的王安石和曾巩,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羡慕和迟疑。 他翻开藏在袖子里的信,这是一封邀请函,是百川书院云州分院聘请他去当院长。 他一直没做决定,就是担心自己担任分院院长后,会丧失中立资格。 韦孝之摸摸自己的胸口,行事随心。 他的心告诉他,要尽快促成和谈一事,然后去当院长。 743.第742章 第742章 韦孝之认清楚自己的内心后,正式递上拜帖,求见顾南夕。 云州和南面的关系,犹如走在钢丝绳上,稍微一个不注意,就会失去平衡,重启战端,急需韦孝之这样的人,充当粘合剂。 顾南夕一收到拜帖就接见韦孝之,两人相谈甚欢。 韦孝之提出了停战协议中,并没有提出过分的要求,也没有把云州放在弱势一方,而是兼顾双方的面子。 协议双方,没有哪一方需要进行战争赔偿,只是约定了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双方保证不主动挑衅。 甚至这个一段时间,也指的是一年内。 顾南夕二话不说,就在协议书上签字。 韦孝之长松一口气,带着协议书,出发京都。 与此同时,王安石和曾巩在草原上行进。 年关一过,草原上的积雪消融几分。 风从北面来,裹着寒冬的凛冽,却在掠过向阳坡时染上暖意。 等到正午时分,积雪融成千万道晶亮的水线,在草甸上织就流动的银网。 “这里就是草原啊。”王安石放声高喝。 曾巩怕冷,带耳包的皮毛帽子几乎要遮住半张脸:“别喊了,小心呛风。” 王安石骑着马在草原上狂飙一圈,直到马跑累了,这才停下来。 在宽阔无垠的草原上,人都要变得侠气起来。 曾巩问身侧的骑兵队长顾二十三:“顾大人,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雍州?” 顾二十三身材魁梧,一双铁掌紧握缰绳:“快马加鞭一日路程。” 如果是边走边玩,时间是没够的。 显然,顾二十三对王安石和曾巩二人在路上的慵懒,感到不满。 王安石笑着化解尴尬:“谁让我们是南面来的土包子,没见过草原风景?已经看够了,我们便快马赶到雍州去吧。” 王安石如此好说话,顾二十三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们打仗讲究兵贵神速,大将军一下令,我们便如风一般行军。平日里,不免带了这样的作风。多谢王大人和曾大人体谅。” “好说好说,到了雍州,我还要仰仗各位,保全小命。你们莫要轻忽大意啊。我年纪还小,尚未娶亲生子。” 顾二十三拍拍胸脯:“王大人把心落到肚子里,有我们在,谁也不敢动你们一根汗毛!若非大将军讲规矩,不愿轻易抄家灭祖,光凭我们几百兄弟就能踏平雍州!” 众人加快行路速度。 上百匹马齐奔,向着雍州呼啸而去。 如此跑了大半日,顾二十三见两位大人脸色苍白,显然是坚持不住了,便提议就地露营,明日再出发。 大放豪言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王安石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疼,要不是因为怕挂不住面子,早就想休息了。 “一切都听顾大人的安排。” 夕阳落在地平线上,一点点往下坠。 突然,地平线上出现一个小黑点。 “顾大人!” 王安石刚想喊顾二十三,就发现刚才还在准备露营的云州骑兵们已齐刷刷上马,抽出佩刀,把二人围住,呈守护队形。 顾二十三眯着眼睛远眺,在那个小黑点往自己这边奔来时,他的后面又出现数个小黑点。 “是雍州方向来的。” 王安石心里一沉,自己接到云国公的任命后,没耽搁两天就出发,难道有人比自己更快把消息传给谢家? 他们会是谢家派来的杀手吗? 曾巩取下马背上挂着的弓箭,挪了几步,紧挨着王安石:“介甫,戒备。” 王安石把手按在剑柄上,警惕地望着北面。 他们越来越近了! 在双方能隐隐约约看清人影时,打头的汉子见到熟悉的军阵以及反射光光亮的铠甲,心中顿时大喜。 他跨下的马气喘吁吁,速度减慢,眼看着要被贼人追上,他扯起嗓子高呼。 “大将军!救我!我是吉利吉思部的阿桑那!” 王安石刚听清楚对面的呼喊,就见顾二十三带着二十名云州骑兵,像闪电一样,窜了出去。 跑到中途的时候,骑兵队伍一分为三,从左右包抄后面的追兵。 阿桑那大喊完那一嗓子,见云州骑兵果然出动了,高高扬起马鞭,抽在马屁股上:“好兄弟,冲过去!我们就有救了!” 顾二十三冲到阿桑那面前,快速扫一眼,确定他是吉利吉思部的人后,带着中路的人前去追击贼子。 那群贼人只有七八人,早在阿桑那喊那一声之后,立刻调转码头,想跑。 然而,他们没跑出去多远就被云州骑兵围住了。 阿桑那摆脱追兵,胯下的马彻底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他在倒地之前一个翻身,落在地上,随即双腿一软,干脆整个人都躺在草原上。 王安石走过来,好奇地问道:“他们为何要追你?” 阿桑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我带着家人去雍州城里看病,回族里的路上,被他们伏击了。” 云国公仁慈,在每个城镇里都设了社区医院,诊费便宜,药材也便宜。 阿桑那的阿妈被马踢到了胸口,族里的巫医说治不了,只能等死。 阿桑那不想失去阿妈,就带着阿妈去社区医院。 阿妈的伤情很严重,但大夫说能治,只是费会比较贵。阿桑那就是回去取钱的。 王安石点点阿桑那:“你不老实,没说实话。” 阿桑那干脆连眼睛也闭上了,要不是看到这个汉人和云州骑兵在一起,他连阿妈的事都不会告诉对方。 不过短短片刻,顾二十三就把贼人给降服了,八个人死了四个,两个重伤,两个轻伤想要咬舌自尽,被顾二十三卸掉了下巴。 顾二十三神色凝重,把情况告诉王安石:“贼人不是牧民,应该是汉人。他们还随身带着毒药,像是死士。” 王安石转向阿桑那:“看见没?他叫顾二十三,是顾家军的人。你现在能说了吗?” 顾二十三拿出自己顾家军的腰牌,伸到阿桑娜眼前。 阿桑那仔细辨认了一会儿,确定没问题后,一直强撑的一口气彻底泄了下去。 他爬起来,死死盯着顾二十三,声音哽咽:“我们吉利吉思部的事,大将军管不管?” “管!” 744.第743章 谢家大院 第743章 谢家大院 吉利吉思部是以前草原上的中型部落,跟鞑子联系紧密。 但他们的族长很聪明,从不参与鞑子和顾南夕之间的事。 在最终大决战的时候,他没有听从汗王的号令,也不帮顾南夕,而是带着整个部族迁到雍州一带。 族长最初的设想是,保全实力,等两虎相斗出结果,他再去投靠获胜的那一方。 没想到云国公的攻势如排山倒海,在鞑子全军出击的情况下,云国公不仅取得大胜,还一举收复幽云十六州。 吉利吉思部没有来得及投诚,整片草原就已易嘱。 这下子,吉利吉思部更不敢冒头了。 浩日沁部的哈斯曾经派信使来邀请他们参加云州大会,但族人们都不敢去。 他们担心,这是云国公设下的圈套,想要把他们骗去云州,再杀掉。 要知道,她可是曾经下令过要清除草原上所有的鞑子溃兵! 逃到西夏的鞑子还被顾家军堵在边境呢。 阿桑那听到顾二十三斩钉斩钉截铁的一个管字,眼泪哗啦啦直流,在满是脏污的脸上淌出两条小溪。 “我去雍州,不仅是带阿妈看病,还是想找我的兄长们。我们部落的草场不大好,族人的日子过得艰难。兄长便和族人们一起去城内找活干。” 当时,因为要躲避战乱,考虑更多的是安全性,而不是草场好坏。 本来也没打算在这里待太久。 然而世事弄人,他们吉利吉思部不仅失去了肥沃的草场,还像过去的老鼠一般,去雍州城里打零工,都只敢三三两两的去,但凡超过五个人,就会被守城士兵询问。 王安石和顾二十三对视一眼,谢家! 顾二十三:“然后呢?您找到你阿兄了吗?” 阿桑那:“找到了。他们被关在了煤矿上,除了我阿兄,还有好多失踪的牧民。” 王安石:“你被他们发现了?” 阿桑那悔不当初:“是啊!煤矿厂是官府的产业,我们身份又尴尬,我就没敢报官。我刚出城门,就被一个神秘人警告,说有人要杀我,让我赶紧跑。” 阿桑那很听劝,他跑了。 阿桑那又跪下来,想要去亲吻顾二十三的鞋子:“将军,请救救我阿妈,阿妈还在城里呢!还有我的阿兄,那些可怜的牧民们。” 顾二十三移开脚,没让阿桑那亲吻:“是谢家干的。我们本来就是打算去雍州,一定给你摆平此事。” 王安石和曾巩已经爬上马:“顾大人,我们继续吧!” “你们身体能受住吗?” 王安石瞥一眼哭的稀里哗啦的阿桑那,咬牙切齿道:“能行!” 不行也得行。 那群人如此草菅人命,久不见贼人回去复命,肯定会对阿桑那的阿妈下手。 顾二十三带领众人策马奔腾。 紧赶慢赶,终于赶到黎明之前来到雍州城外。 雍州城是用一圈土墙围住的,墙高六米,外面有一条宽两米左右的护城河。 河面早已融化,正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金色的波光。 整座雍州城是一个椭圆形,一共有六个马面,上面设有箭弩。 站在马面上,守军可以从侧面攻击敌人。 王安石扫了一眼,并没有在城墙上发现火药的痕迹:“顾大人,你们当初是怎么拿下雍州的?” 顾二十三沉默了一瞬:“我们刚想攻城,谢家就在城内发动叛变,从城里打开城门。” 王安石叹气,难怪云国公要让自己来处理谢家。 如果让云国公自己来,肯定会被人骂卸磨杀驴,以后谁还敢弃暗投明? 如果不处理谢家,谢家如此不安分,已成雍州一害,后患无穷。 顾二十三:“王大人,你们是打算微服私访还是亮明身份?” 王安石:“当然是亮明身份!而且要大张旗鼓的告诉雍州所有人,云国公派钦差过来了!” “行!” 想要低调潜伏是件难事,但想要高调亮相,那可太简单了! 顾二十三当即下令,所有云州骑兵全副武装,骑上战马,摆军列。 王安石和曾巩穿上官服,配上尚方宝剑。 在他们身后则是举旗手。 云州旗帜随风飘扬。 等一切准备就绪后,云州骑兵齐声高呼:“钦差在此,城内官员,速来迎接!” “钦差在此,城内官员速来迎接!” 雄浑且带着杀气的吼声,吓得城墙上守军们差点没把箭射出去。 大约过去一刻钟,雍州长官谢澜天急忙出城迎接。 谢澜天验明身份后,热情地邀请王安石等人去谢府做客 “驿站年久失修,恐怕招待不了这么多人。不如去我们谢府?” 王安石表现得像一个愣头青,他微微抬起下巴,居高临下道:“谢府很大吗?” 谢澜天谦逊一笑:“还可以吧,比驿站要舒适。” “行,那就去吧。” 刚入城,走了没多久,就到了谢家大院。 这个院大院占了三分之一个雍州城,院落摆放呈王字形,一共有五条巷子,一条商业街。 与其说是一个院子,不如说是一座城。 “房间有五百间,四代同堂。” 谢澜天知道,王安石来者不善,所以他要先给这两个钦差来个下马威。 他要告诉顾南夕,谢家支持她,雍州才是云州的。 谢家不支持她了,雍州可以是西夏的,鞑子的,甚至吐蕃的。 谢家现在有三房,掌权的是长房。 谢家家主居住的是三进四合院院,中原有院,门中套门。 但谢澜天并没有带他们去家主的院子,而是安排在客房。 客房以前是用来招待鞑子高官贵族的,当初那群鞑子一进客房,就被繁华迷住了眼。 这里的过门石是定制款,上面雕刻着鹭鸶和莲,寓意着一路连科,还刻着燕子和海树,寓意着海晏清河。 抬头用的三层木雕挂落,是同一块木头,一层层往下雕刻,木头难寻,工艺也难。 “谢家不用火炕,每个房间都设了火墙。瞧见上面的烟囱了吗?都加装亭盖,不仅能排烟慢,保温,还能遮挡雨水。” 谢澜天脸上的笑容看着极其刺眼。 顾二十三都快压抑不住心里的气愤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谁不知道云州百姓概感念云国公,教人盘火炕? 谢兰澜天偏偏要说他们家有火墙,用不上火炕,找茬是吧? 745.第744章 他狂任他狂 第744章 他狂任他狂 越听谢润天的介绍,王安石就笑得越开心,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谢家人口上千,有举子功名的就有一百五十二人。”谢润天像是不经意的想起道,“我们家的厨房分为三等,不同等级的人,从不同等级的门进去,吃不同等级的饭。诸位大人可莫要走错了。” 王安石诧异:“什么?!还要我们自己去厨房吃饭,没人给我们送过来吗?” 谢润天…… 给两位钦差大人送饭是应该的,难道还要给普通的兵卒送饭吗? 上百来号人,要派多少人才能给他们送过来? 多大的脸啊! “不会吧?谢府不是世家豪门吗?居然要我的这群兄弟们自己去吃饭?”王安石啧啧。 谢润天看着王安石脸上的轻蔑,额头上蹦起青筋,咬牙切齿道:“送!当然能给诸位送过来。” 谢润天显摆一圈后,就以公务繁忙为由,向王安石告辞,实际上他跑去家主那里告状了。 他一走,整个院子都是自家人。 顾二十三再忍不住,愤愤不平道:“穷讲究什么,连个茅房都要拿出来说一下!” 说什么茅房特意建在西南方位,不会被风吹的整个院子都滂臭。 而且西南坤位意为土地,肥积于土地视为丰收。 王安石也跟着吐槽:“我看谢家最需要的不是积肥,而是积德。” 顾二十三点赞。果然还是才是最会骂人。 王安石特别看不上谢润天,坐井观天,在雍州一地称王称霸,就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就这样的家风,谢家还好意思摆出一副书香世家的姿态。 窗户要做成半开的手绢形状,意为开卷。每一扇窗户上面都是一幅江南山水画,丹灵碧水,茂林修竹。 至于谢润天口中的举子,王安石更是不屑一顾。 这些举子,是什么时候的? 是鞑子占领期间的! 还不是谢家说谁行谁就行? 王安石和曾巩的身份过了明路后,连着三天,不是雍州官员求见,就是谢家设宴,压根没给他们单独出去的机会。 而据顾二十三说,无论是谁出门,都会有人监视。 很显然,谢家打算以谢家大院为牢笼,变相软禁他们这群人。 “胃口挺大,胆子不小。”王安石问顾二十三,“你们能甩开监视的人吗?” 顾二十三:“当然没问题。” 他们之所以没这么做,只是怕给王安石和曾巩添麻烦。 王安石打了个酒嗝,谢家人真不是个玩意儿,轮番给他灌酒。 曾巩醉到现在还没起来。 “顾大人,入夜后,你们避人耳目去两处矿产和水泥工坊秘密探查,不要惊动任何人。” “遵令!” 既然要动谢家,那就要把证据准备的足足的,罪名罗列的够多,才能一击击杀。 王安石相信,谢家所犯的罪绝对不只强掳人口这一条! 光这一条罪,可供谢家开拓的借口太多了。例如是对方自愿的,例如谢家不知情,最差的一个结果是推出谢家一个边缘人物来顶罪。 所以,王安石他们还要找到一家更多的犯罪行为,并且找出铁证。 …… 在王安石抵抗自家的衣炮弹时,韦孝之已经带着协议书,坐上从河中郡南下京都的船只。 从京都北上云州,只觉得长路漫漫。 从云州南下京都,宛若时光飞逝。 “船到岸了!客官们注意脚下。” 韦孝之走下甲板,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京都风景。 前来接人的好友们簇拥着韦孝之去最大的销金窟樊楼。 “孝之,此行吃大苦了。我们在樊楼给你设了接风宴,你一定要赏脸。” 自打顾南夕出售商业街后,穆尼尔的大食风情街生意慢慢衰落,不似以往热闹。 原本大食风情节还能和樊楼一较高下,现在,樊楼远远的把大食风行街,抛在身后,独占鳌头。 韦孝之掀开帘子。 晨光刚染红州桥瓦子的飞檐,七十二家正店的伙计便支起青布幌子。 曹婆婆肉饼铺前的石阶上,熬稀的铜锅咕嘟作响,琥珀色的胶牙饧裹着新炒的芝麻,在寒风中扯出金丝万缕。 穿皂衫的送灶人挨户兜售酒糟灶,竹篮里的麦芽块印着凸纹虎头,引得小童攥着铜板追出半条街。 京都百姓们沉浸在过节的气氛中,这份喜庆的市井气息和云州不相上下。 韦孝之被自己的想法惊住了,他为何会来京都去和云州相比? 一个是万国汇聚之地,一个是边境新城。 两者本没有可比性。 “嘻嘻,就是,你怎么还看傻了?是不是出门一趟,这才察觉到京都的好?《云州周报》再吹嘘,也掩盖不了事实。” 韦孝之抿唇:“《云州周报》并没有夸大其词,云州还是很好的。” “懂,我们都懂。你是要给双方促成和谈的嘛!立场肯定要保持中立。你若是太向着大周,云国公不得砍你脑袋?” 韦孝之眸光闪烁,略微发虚。 他确实有点儿偏心了,不过偏的是云州。 钟声响起,这是大相国寺的僧人们开始撞吉祥钟。 众人来到樊楼。 樊楼三层朱阁尽数垂下琉璃灯山,七十二道银丝穿就的蟹酿橙、羊舌签、莲鸭签在暖阁中流转。 “啧啧,樊楼都换上云州琉璃灯了。” “嗨,我祖父还买了块云州机械怀表。老贵了!为此,今年他给小辈们发的贺岁钱都薄了许多。” 韦孝之一行人在樊楼穿梭。 乐棚里的杖鼓忽如急雨,伴着扑蝴蝶的杂耍艺人旋出满堂彩。 曹家香铺前的消夜果摊子最为红火,蜜煎雕的金橘、缠松子的银杏垒成七层宝塔。 有人遗憾道:“可惜了,往年东角楼会有人表演火药傀儡。被云州弄的,火药都成违禁品了。孝之,云州那头是不是也禁火药?” 火药傀儡炸开时,满天火树,木偶嫦娥踩着硝烟升到半空,手中的玉兔还能自动捣药,是每年的重磅表演项目。 可惜,今年没有了。 韦孝之一愣:“云州不禁这个,过节时,还放了许久的烟火。” “唉,这都是什么事啊!官家自己不放,还不许百姓们放。” 有的火药只能做烟,有的火药却能做炮弹。 光禁止,不去搞研发有什么用呢? 746.第745章 这么容易? 韦孝之等人来到定好的包间坐下。 包间窗户打开着,可以看见樊楼里的热闹。 饭菜还没上来,果然就有热闹可瞧。 “孝之,看见没?那位是睦州提举常平使,他身旁的是睦州转运使。” 好友用胳膊肘碰碰韦孝之,示意他看外面。 那两人并没有穿官服戴官帽,而是穿着一身常服,在那里举杯推盏,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其他人为韦孝之解惑:“睦州发生叛乱,听说领头的人叫方腊,叛军里全是农民和小手工业者。” “这两人也是个废物,被小小的农民军吓破胆,听说叛军要来,他俩竟然提前跑了。” 有人反驳:“我看这次的叛军,和以前的小打小闹不一样。他们在清溪县全歼五千大周军队。” “唉,我们了那么些钱财,养那么多兵,不堪重用!被鞑子摁着打,被顾南夕摁着打,现在连小小的起义军也敢挑衅我们!” “云国公没反叛的那个几年,大周境内还是很太平的。” 包间为之一静。 随即有人转移话题道:“不提那事。你们猜,这两位大人在干啥?” 韦孝之:“还能干嘛?肯定是想走门路,保住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呗。” “不愧是孝之,你答对了!他们原本想去找佟太师,却吃了个闭门羹。转而去找李阁老,瞧现在这情景里,阁楼应该是接下此事。” 韦孝之眼神微冷,这样渎职的官员,居然能让他们在京都四处活动,本身就是对大周朝廷的一种讽刺。 韦孝之:“睦州没了,杭州造船厂呢?” “早成空壳了!官家缺钱的紧,派去杭州造船厂的人,趁着孙娘子不在,把造船厂掏空了。听说船厂里的技术人员,全被泉州那头挖走。” “可惜了,杭州造船厂本有希望超过泉州的。” 韦孝之微不可闻地叹气。 左掏一个窟窿,右掏一个窟窿,最后整个大周到处都是窟窿。 家底子再厚,也经不住这么造啊。 八卦一番后,众人又问起韦孝之在云州的见闻。 “什么?!原来你写的《北上见闻录》竟然是真的,不是被胁迫的?” “我一直以为,你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才写出一份《北上见闻录》。” “若北面真如您所说,发展潜力不可估量!” 韦孝之的朋友都不是酒囊饭袋,个个都是有真才实学的。 他们自然能看出一个吏治清明,政令通达,从上至下,万众一心的政权,有多么恐怖! 尤其是他们有兵有粮,有地盘,唯一欠缺的就是人口。 一个留着山羊胡须的青袍郎君,愣愣的:“我一直以为民众愚昧,不能与之语。为何北面的百姓却像脱胎换骨一般?” 有时候比起来,就不像是一个人种。 他曾经接触过最底层的百姓,给他留下来的印象就是理解能力低下,不会算数,满脑子都是吃喝,只看得到眼前的利益。 等若是饿极了,给他们一张饼,就能让他们去做任何违法犯纪的事,哪怕是要他们的命也行。 韦孝之喝了一杯酒:“古语有云,仓禀足而知礼仪。他们连肚子都填不饱,活着就耗尽他们的全部力气,哪有精力去讲大义?” “你们看着他们可怜可恨,殊不知,你若换成他们,你会更加可恨。” 曹平:“这就是佛教为何如此受追捧。苦此生,修来世,来世投个好胎。” 话题太过沉重,不适合今日的接风宴。 众人换了个轻松的话题,愉快的度过了一晚。 次日,韦孝之整理好衣衫,在心中打了四五遍腹稿。 他要把协议书,走佟太师的门路交到官家手上。 如何劝说佟太师,如何劝说官家,韦孝之想了好些个理由。 可是,到头来一个都没用上。 佟太师接过韦孝之递过来的协议书后,认真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漏洞,当天就去皇宫,求见官家。 年轻皇帝本不想接见佟太师,嫌他烦,但得知是停战协议书后,还是见了他。 不出佟太师所料,官家二话没说,就在协议书上签字盖章。 一式两份,一份留在大周,一份送到云州。 这一次就不需要韦孝之代劳,而是直接派出使团。 得知结果的韦孝之恍恍惚惚,总觉得自己最初的忐忑是个笑话。 大周朝廷和云国公只是需要一个梯子。 “事情办得如此顺利,你应该高兴才是,请客,必须请客!”朋友们为韦孝之感到高兴。 别管内情如何,在全天下人眼里,就是韦孝之南北奔波,促成双方停战。 韦孝之释然一笑,百姓不必经受战乱之苦,就是好事:“好,我请客,你们想去哪里?” “樊楼!” 韦孝之欣然应允。 他们还有个好友李随,在醉春阁留宿,反正都是顺道,他们便决定去醉春阁叫上他。 马车停在门口。 一个长相俊俏的男子掀开车帘钻进来。 在这一瞬间,韦孝之好像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迈进醉春阁。 那人是! 韦孝之一把推开好友,掀开帘子想要看得更仔细些,却只能看见一个背影。 “他是?!” 李随撞到车壁上,揉揉被撞疼到后背,没好气道:“对,就是你想的那位。” “怎么会?!”韦孝之人麻了。 车里的其他人不知道这两人打的什么哑谜,纷纷投去询问的视线。 好友:“别急,离开这条街,我再跟你们细说。” 车轮咕噜咕噜。 李随压低声音,小声道:“他就是最上面的那位。其实,该知道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 卧槽! “怎么会如此?宫里头的如美眷那么多!” 李随伸出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声音小点,谁知道那位怎么想的?他上醉春楼,也不要那些清官人,就点身经百战的。听阁里的娘子们说,那位龙精虎猛,一夜数次。” 众人纷纷接住快要惊掉的下巴。 官家这是图啥呀?!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且不说会不会有人在外头刺杀,就说万一染上脏病,怎么办? 李随没再说话,他其实还有一件事没说。 官家经常点的一位娘子叫顾惜楠,据说是顾家出五服的旁支。 当初,她出道时,蹭的就是云国公热度,明里暗里,说她长相和云国公有几分相似,就连名字,都是后改的。 他一直以为,官家点楠娘子,是对那位存着爱慕之心。 然而,今日的发现,却让他不寒而栗。(本章完) 747.第746章 组团跑 第746章 组团跑 猛然得知这么大个消息,众人去在樊楼吃的并不尽兴,总觉得有千言万语梗在心头,想要找人吐槽,又担心隔墙有耳,不敢说。 这种感觉刺挠刺挠的,叫人如坐针毡。 这是他们持续时间最短的一次聚会,众人不约而同的地想回家,躲在被子里,说个够。 夜幕降临,银河横亘高空,梳星淡月,断云缓缓飘动。 李随站在家中的回廊上,依靠着柱子,醒醒酒气。 院子中的枯树已冒出一颗颗叶芽,只待一场春雨,就能发芽。 李随的思绪却不自觉的飘荡到醉春阁。 当时,他想随意转转,路过楠娘子的房门时,听到楠娘子和燕娘抱怨。 “那位大人惯会折腾人,每次都要派人折腾我一整宿。” 燕娘:“派人?!” 想起这事,楠娘子的声音带着气愤:“诸多姐妹都沾过龙气,尝过龙液的味道,唯独我接待的尽是些贩夫走卒,甚至还有乞丐。真是脏死了!以前,这群人连进醉春阁的资格都没有!” 燕娘声音都在发抖:“快别说了!不要命了?” 楠娘子降低声音,略带哭腔:“我就是后悔,不该听妈妈的话,改什么名字呀!这不是因为……” “呜呜呜。”楠娘子的嘴巴被燕娘捂住了。 听到这里,李随再也不敢多听,落荒而逃。 直到深夜,李随的心就像掉入冰窟窿似的,冻得他彻夜难眠。 昔日清晨,李随顶着一双熊猫眼,打算去醉春阁找玉笙娘子压压惊。 自打聚春楼不开了之后,头牌玉笙娘子就落到了醉春阁。 “您怎么来了?”玉笙娘子见到李随,神色微变。 李随敏锐地察觉到不对,用眼神询问玉笙娘子。 玉笙娘子轻推李随的胸膛:“昨夜你不是上玉溪妹妹那儿去了吗?还来寻我做甚?别来烦我。” 这种语境下的不要,就是要。 李随厚着脸皮,讨好道:“好卿卿,天地可鉴,我昨夜什么也没干。你才是我的心尖尖。” 嘴上说着肉麻话,身体紧跟着玉笙娘子进屋。 房门一关,玉笙娘子就收起原本的作态,径直走到桌前,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逃】。 李随出一后背的冷汗,张嘴无声询问:“为何?” 玉笙娘子又在桌上蘸水写道【楠,燕,灭口。】 李随双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玉笙娘子……胆子这么小,还敢偷听。 李随缓了好大一会儿,站起身,郑重地朝玉笙娘子行礼。 随即,玉笙娘子把李随赶出门去。 李随轻拍房门,求饶:“玉笙娘子,原谅则个吧!是在下孟浪了。我下次带着云州琉璃来看你,成吗?” 房里久久没有动静。 李随无奈,只能失魂落魄地离开醉春阁。 就如同真正情场失意的人一般,李随一路游荡,游荡到河边柳树下。 咦?! 算命摊呢?! 去年,他算到自己命中有一死劫。 李随还想来再算一次,结果找不到算命先生了。 “他啊,去年就走了。” 李随急忙追问:“去哪了?何时回来?” 张家纸铺的伙计熟练道:“不回来,去云州了。没留任何话和锦囊,不要问我是不是真的,这比真金白银还要真!” 李随……回答熟练,又带着一丝生无可恋。 “还有其他人找过他?” 伙计点头:“一天总有一两个,我若找你们要好处费,得到的钱比月薪还多。” 听话要听音,李随麻溜地拿出二十文,塞给伙计:“他们最后如何?” 伙计接铜板,塞进鼓囊囊的荷包里,态度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一部分人,算命先生在哪,他们就去哪。” “另一部分呢?” “嘿嘿,应劫呗。郎君若是不想奔波,也可以选择应劫。” “多谢!”李随告辞。 应劫是不可能应劫,因为他的是死劫。 李随当即打定主意,他也要去云州。 李随坐上马车,直奔韦府。 “孝之,你何时出发云州?”李随嘴唇干燥,嘴角起了一个小燎泡。 韦孝之奇怪地打量他一眼:“你常去醉春阁,火气怎么还这么旺?” 李随心里苦,他只是在醉春楼泻点小火,结果醉春阁还给他一把滔天大火,要把他挫骨扬灰。 “别提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去风月场所。” “真稀奇了。是什么改变了你?” “那地方和我八字不合。” 理由无比强大,韦孝之不得不信:“我还想着,多陪你们几日。这次去云州,我爹娘,祖母,兄弟们都会同去。” “见都见过了,都是大老爷们,不用你陪。赶紧收拾东西,尽快出发。” 韦孝之:“不愿意见我?” “不,我要跟你一起去云州。” 韦孝之脸上从容淡定的表情要绷不住了:“哈?!为何如此突然?” 李随一顿,理直气壮道:“京都和我八字不合。” 韦孝之气笑了,他身后的屏风后面窜出一群人,正是他们几个死党。 “好你个李随!你在京都活了二十多年,以前怎么不说八字不合?” 李随傻眼:“你们来孝之这里作甚?” “昨夜庆功宴没吃好,我们寻思补办一场。还体谅你在醉春楼辛苦,想决定好后再去接你,你倒好,居然偷偷摸摸要去云州!对得起我们吗?” 李随暗道,不告诉你们,才是为你们好:“那你们做甚要鬼鬼祟祟的藏在屏风后面?” “哼!不这样做,哪里能知道你和京都八字不合?” “没错!小样,你撅起腚,我们就知道你想拉什么屎。还不快实话实说?” 李随挣扎:“粗俗!” 众人把李随团团围住,一个人还抓着鸡毛掸子:“你自己说,还是我们逼你说?” 用鸡毛掸子上的羽毛来挠脚心,那感觉,真酸爽。 李随只坚持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告饶了。 看吧,他就是这样一个没骨气的男子。 所以他是万万不能被严刑拷打的,一旦被抓住,保准跪。 李随生无可恋地把所有事情经过全说了一遍。 众人的神色越发凝重。 748.第747章 及时雨 第747章 及时雨 “真是荒唐!”韦孝之拍案而起,他的脸上笼盖着一层寒霜,眼神中的怒火如同燃烧的火焰。 其他的几人亦是痛心疾首。 “此举非大丈夫所为。若他敢真刀真枪地同云国公干仗,我还能高看他一眼。他对云国公恨之入骨,却只敢拿弱女子发泄怨恨,着实让人鄙夷!” 如此行为,既没担当又显恶毒。 若他只是个平常人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是一国之君。 一想到自己毕生所学要为如此主公效力,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李随总结道:“他不是变态,就是本性毕露。总归,我是要离开京都保命的。” 李随更相信,官家是疯了。 如果没疯,绝对干不出这样的事儿。 举家迁徙不是一件容易事。 韦家的基业在江南,为韦孝之在京都购买了一座小小的宅院。 这次韦家父长辈从江南来京都,一是为了和韦孝之家人团聚,二也是考虑到南面有些不太平,想来京都避一避。 所以当韦孝之提出要去云州任职后,韦家老夫人当即拍板也要去云州看看,等到南面叛乱被平后,他们再搬回祖地。 院子小,行李不多,打包起来很快,一两天就够用了。 至于李随,他本前朝皇族后裔,虽然血缘关系远,但李随亲爹为人小心谨慎,不愿意自家出现在朝堂上,碍官家的眼,只守着祖传下来的财富,闷声发大财。 李随决定保命去云州,他爹娘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自然也要跟着去。 一家三口人说走,提起包就能走。至于房产,暂且在京东放着,不需要发卖,说不定日后还会回来。 其他的死党见这二人心意坚定如磐石,干脆回家和家人商量一番,最后一次决定一起去云州! 京都虽好,但无处不在的皇城司着实让人心惊。 尤其是最近频频有美貌的平民女子被采使带走,这更让家有妙龄女郎的人家胆战心惊。 韦孝之干脆包下一条客船,带着几家人一起出发云州。 几家人都是相熟的,没过多一会儿,便热闹的聊开。 “等到河中府,咱们就把银票兑出来。京都的天和钱庄在云州那头没有分号。”韦孝之提醒道。 李随啊一声,他家财力丰厚,全部都换成银票了:“我们要带着一大箱子钱币出门吗?安不安全呀?” “不是,云州有自己的官方钱庄,很方便的。” 李随拍拍胸脯,放心了,随即又开始忧愁起来:“等去了云州,我们该找个什么营生才好?总不能坐吃山空。” 韦孝之笑了:“放宽心,云国公缺人。尤其是春耕要到了,她更是分身乏术。只不过,有可能会被外派到河南府,广德府。” 李随有些担忧:“河南郡和广德府一带怕是不太平。” “那就往北走,去幽云十六州。” …… 顾南夕确实如韦孝之所说,忙得能飞起。 王安石那头派人来信,说谢家的情况比想象中的更糟糕,更嚣张。他们正在秘密收集谢家罪证,希望得到自己的支持。 顾南夕便让西路将军阿勒川配合王安石,一到王安石有用兵需要,可以直接动兵。 阿勒川也派人过来,说他成功接到马南天和苏云烟,派副将护送一程。 至于李明德父子,则走到了御夷镇,再往东走,就出了云州的范围,到时候传递消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方便。 顾南夕一边飞速签文书,一边在脑海中给三路人马定位。 “唉,人怎么就只长了一颗脑袋,两双手,一颗心?” 这颗心被各种事情塞得满满的,都要不够用了。 绿梅给顾南夕捏捏肩膀:“您还去劝崔大人少操心,把事情交给旁人。您自己却亲力亲为,纵使一天有十二个时辰也不够您用。” 顾南夕靠在椅背上,用手捏了捏眉心,休息片刻:“再把事情分下去,我的左膀右臂们怕是要过劳猝死。” 王不喜还是个大龄单身汉呢! 在大周,像他这个年纪的郎君,成亲早的,孩子都快要议亲了。 云州的媒婆想给王不喜做媒,却总也逮不着他人。 好不容易被抓住过一次,谈的都挺好,媒婆为了尽快促成婚事,约了个时间让男女双方见面。 结果,见面那天,王不喜加班了! 相亲对象当场就婉拒了媒婆,说得可好听了:“王大人是天上明月,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实际上,人家姑娘就是嫌弃王不喜不着家。 顾南夕是希望手底下的人内卷,但没想让他们卷到不成亲,不生孩子。 那不叫卷,叫噶根。 “总要给他们留点私人时间,去相个亲,陪家人吃个饭。” 不是每个官吏都能像秦伯淮那样,把家搬到办公场所去,吃住都在军工坊,孩子能送去幼儿园。 顾南夕忙到半夜,刚想看看今日的成果,却看见还有一大摞的文书要看。 看完的,没看完的加起来都堆积成一座小山了。 顾南夕眼前一黑,工作怎么越做越多了? “不行,我得想办法骗一批人过来!朱大人……” 绿梅也跟着熬了一晚上,打着哈欠道:“别想了,朱大人还想找你要人呢!想要那种能调节民族矛盾的能干官吏。” 顾南夕哼哼:“做梦!牧民和山民是一回事儿吗?要因地制宜,他懂不懂这个道理?” 就在顾南夕被迫伏案工作时,韦孝之一行人终于到了! 顾南夕眼泪汪汪,真是好大一场及时雨! 她都没用李随开口,直接把他们打包送到百川书院,参加公务员培训班,考核一过就走马上任去。 韦孝之为顾南夕的雷厉风行感到好笑:“大人,您这也太着急了?” 顾南夕熬得两眼通红:“没办法,缺人啊!别管男女老少,只要能抓得起来工作,我就敢任命他们!” 韦孝之那瓜子转了转:“您就没想过,下个招贤令?” “下过啊。这不是能捞过来的,全捞了,剩下的实在是捞不动。” 顾南夕很有自知之明,他肯定是不受大部分学子和世家的待见。 韦孝之轻笑:“您直接招人,肯定不行。我有一计。” 749.第748章 卖老师卖得很开心 第748章 卖老师卖得很开心 韦孝之的计谋就是光明正大地送礼! 当然不是普通的礼物,而是精装成册的书籍。 云国公掌握当今世上最先进的活字印刷术,只要她愿意赔本做买卖,她想让天下出现何种声音,天下就只会有那一种声音。 这是何等可怕的力量? 韦孝之终于尝到了绿梅姑娘亲手做的莲子百味羹,满足得浑身毛孔都要张开了。 在云州官场,有一个广为流传的说法。受不受云国公器重,就看云国公留不留饭。如果留饭,还能吃到绿梅姑娘亲手做的美食,那就是云国公心腹中的心腹。 目前能享受到这个待遇的只有王不喜,颜佟初,秦伯淮,顾海将军和崔大人寥寥几人。 韦孝之纵使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也会因为得到云国公的青睐,而心潮澎湃。 韦孝之:“《云州周报》的那场争论,大人可有印象?” 顾南夕神色古怪地瞅一眼韦孝之,点点头。 能不有印象吗? 当时,自己得知韦孝之一行人来了云州,便一心等着他们上门来谈停战协议之事,都没敢出太远的门。 结果眼前这位,放着正事不做,锁在屋子里奋笔疾书,在《云州周报》上连喷双方,出了好大一个风头。 韦孝之却没觉得此举有任何问题:“大人风光霁月,不在乎虚名,却不知能著书立作,广为流传,对于名士而言是多么具有吸引力的一件事!” 就譬如韦孝之的恩师,诸葛瑜,大周第一隐才,先帝三顾茅庐而不出,是两大皇帝心目中的朱砂痣,白月光。 淡泊名利如他,也会在韦孝之在辩论中处于劣势,而写信来提点一番。 这绝不是因为他一片爱弟子之心,是因为韦孝之传承着他的意志和学说。 韦孝之被批判,就相当于他被批判。 对于这样的名士而言,你可以骂我的为人,骂我的品德,但你不能骂我的学说。 老子不是天下第一,但老子的学说绝对是天下第一! “诸葛瑜?诸葛亮?”顾南夕满脑子都是春耕,谢家,高丽,吐蕃,一时间竟没想起他是谁。 韦孝之无奈叹气,看向顾南夕的眼神十分复杂:“恩师的先祖确实是孔明先生。当年蜀中易主后,孔明先生的后人就搬回祖地徐州琅琊阳都。” 诸葛亮治国有道,致力于法,赏不遗远,罚不阿近,治军严明,爱民如子,管后勤足兵足食,领兵出征以步克骑,对百姓秋毫无犯。 可以说,但凡有人冠上他的姓氏,纵是无名之辈,别人都会给予几分尊重,高看一眼。 诸葛,成为智慧的代名词。 而诸葛瑜继承了先祖的智慧,在文学,天文地理,治国谋略,机关占卜,各个方面都有建树。 但他瞧不上大周皇族,不愿意出示,宁可窝在深山里,教导弟子。 他的卧龙书院,收学子的标准更是成迷,世家门阀弟子可进,农民之子亦可进。但有人捧着千金,却被赶出去。有人拿着锦绣文章,也不能入其门。 韦孝之好笑道:“其实,一切都是看眼缘。恩师相信师徒缘分天注定,但凡让他看得顺眼的,就会受为弟子。” 顾南夕…… 好有个性的一名士,有魏晋南北朝的味道了。 “真如此能干?”顾南夕有些心动。 他可是诸葛亮的后人唉。 诸葛亮多牛逼,帮刘备谋得蜀中,还凭一封《出师表》,让阿斗在三国中,守了那么多年! 若诸葛瑜有诸葛亮一半的本事,顾南夕吸溜口水。 韦孝之眼里精光一闪:“相当能干!” 他的眼尾余光瞥到顾南夕桌上的文书,自信道:“恩师不仅能干,而且效率高,极其自律。这些文书,他只需半日即可处理完。” !!! 顾南夕眼睛亮得跟灯泡似的,这就是自己期盼的人才呀。 顾南夕搓搓手,嘴角几乎要咧到脑后跟:“孝之啊,你看我这人,当主公是不是挺好的?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还听劝。你一个人在云州多寂寞啊,不如邀请你的恩师和师兄弟们,来我们云州玩一玩?” 韦孝之似笑非笑地看一眼顾南夕:“大人,您怕不是忘了,《云州周报》上曾经刊登过《三国演义》?” 顾南夕一愣,眼神茫然。 是刊登过,有什么问题吗?《三国演义》不是挺好的?里面对诸葛亮多夸赞啊! 应该没有冒犯到诸葛瑜吧? 韦孝之:“恩师认为,您在演义中过于神话孔明先生。” 顾南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韦孝之毫不犹豫的把气恩师给卖了:“实际上,恩师是觉得,您是在暗中讽刺他。诸葛瑜,诸葛亮加周瑜。您是在讽刺他有先祖的智慧,却有着周瑜一般的心胸。” 周瑜不是被气死了吗? 诸葛瑜认为,顾南夕是在借此讽刺他气量狭小。 顾南夕的表情都不知道如何摆了,这个锅怎么能自己背,分明都是罗贯中的错! 顾南夕的神情太难言,把韦孝之都逗笑了。 “大人,不慌。恩师虽然对您有点看法,但他对著书立作的热爱,犹如熊熊烈火。” 韦孝之提议,由云国公牵头,建一座可供天下寒士免费读书的万书楼,楼里的书全部采用活字印刷术的线装版本。 欢迎各个有名之士以及藏书大家,提供典藏书,让百印刷厂复印之后,既可保证藏书不会战乱,水火而损坏失传,又可以让天下爱学之士,沐浴知识的光辉,一举熟得。 同时,《云州周报》也会随时刊登赠书者的名字和所赠书籍。 顾南夕的嘴巴越涨越大。 知识是要付费的,也是昂贵的。 自古以来,平民难出贵子的原因,就在于书籍贵且不怎么流通。 云州的活字印刷术,虽然把书籍价格打下来一些,但那都是大路货。 不少世家门阀的家族藏书馆里,有不少珍稀书籍,有的书连皇宫都没有。 韦孝之的目标不仅仅是各家的人才,更是直指各家的藏书。 一旦万书楼建成,都不需要顾南夕吆喝,天下学子将趋之若鹜,把云州视作朝圣之地。 韦孝之挨个点名:“卧龙书院,相州文家,蜀中郑家……” 搜刮吧,云国公! 恰逢结婚纪念日,时间不赶趟了。 第二更在下午五点前奉上。 750.第749章 搅风搅雨顾南夕 第749章 搅风搅雨顾南夕 顾南夕是个听劝的主公。 韦孝之把道道画得如此明白,就差手把手教顾南夕如何做了,顾南夕当然不能枉费他的好意。 天气回暖,草木葱茏。陌上开,万物拔节生长,恰逢人间良辰。 卧龙书院,诸葛瑜刚授完一节课,正等着新雇的厨娘,大展手艺,以野菜为原料,做一份春日小宴。 诸葛瑜摇着羽扇,望着远处山景,有感而发:“调羹汤饼佐春色,春到人间一卷之。” “卷?我们卧龙书院也要内卷了吗?”严夫子走过来,刚听到最后一个词。 诸葛瑜视线落在严夫子手上的信封上,挑眉:“孝之的信?云州大辩论不是已告一段落?他又因和谈闻名天下,怎么有时间给我来信?” 严夫子笑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孝之感念您的悉心栽培,特意送了一堆礼物过来。” 诸葛瑜嘴角高高翘起,嘴上却说:“一出书院,就多了虚头巴脑的做派。我看重的不是礼物,而是他的心意。” “懂,懂!山上快随我去吧,东西多的很,在大堂放着呢。” 诸葛瑜慢悠悠走过去,只见一圈学子正围着好几个大箱子,兴致勃勃地猜测这都是些什么。 “恩师,孝之师兄送东西过来,您快打开看看。” 诸葛瑜打开箱子,只见箱子里边整整齐齐,摆了好些本书。 书是用白线固定,散发着油墨香。 翻开一看,字迹工整,并没有模糊之处,比一般学子抄的书还要更好一些。 严夫子:“早就听闻百印刷厂的活字印刷又改进了,如今一看,确实如此。” 摆在最上方的一本书是《三字经》,在封面上,【王应麟著】几个字吸引着众人的视线。 诸葛瑜草草一翻,就知道这本书是用来给幼儿做启蒙的,里面涉及天文气象,自然生物,人伦道德和历史文化,三字一句,朗朗上口。 “不错。” 诸葛瑜又翻了其他好些本书,除了市面上常见的书籍,有一些里面头的微言大义,惹人发醒。 等诸葛瑜从梳理内容回过神来,就发现书院里的学生,各自从箱子里拿了本书,在那儿看起来。 “这本书,咱们书院里有。” “《梦溪笔谈》终于出全本了,一直都在《云州周报》连载,没法看全。” 诸葛瑜没有打扰他们,而是看起韦孝之的来信。 以他对孝之的了解,背后肯定有事。 果然! 诸葛瑜冷笑连连。 严夫子问号脸:“孝之想拜托您帮什么忙?看在这几箱书册的份上,如若不麻烦,您就帮帮他吧。” “呵呵,男大外向,我就知道,他不会如此有孝心!竟然想用几箱子书来换我们卧龙书院的藏书!” 啊? 严夫子凑过去一看,信中感情真挚,辞藻优美,但中心思想却是如山长所说。 “不过,建万书楼,免费供天下学子阅读,这和咱们书院的初衷是一样的。” 在卧龙书院,有一座藏书阁。无论是书院里的学子,还是书院外面的人,都可进来阅读,但不能带走,也不能抄录。 藏书阁里的书,没人统计过到底有多少本,但从体量来看,最起码有五万本。 穷在富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卧龙书院的藏书,比小的州郡加起来的藏书还要多,难怪云国公会把主意打到山长身上。 尤其是还有韦孝之这么个带路党,一句【可为山长著书立作】,直接硬控诸葛瑜整整一炷香时间。 这个著书立作,可不是一般的著书立作。 光有书,没人看,又有何用? 但韦孝之说了,云国公会帮忙推广。 这句话就相当打动人心,《云州周报》传播范围之广,影响力之大,世人皆知。 没人怀疑云国公推广的能力。 严夫子垂眸,在心里暗暗勾选名单。这么多宝贵的书籍运到云州去,肯定要派不少学子跟随,免得云国公扣下这些书,不肯归还。 至于诸葛瑜会不会答应,这是毫无疑问的。 诸葛瑜在心里天人交战,送还是不送?送书过去,藏书大概能完璧归赵,但护送书的学子们,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 相州文家。 “公子来信了!” 顿时,文家男女老幼全都集合到大厅。 文家老太太焦急不已:“德元说甚了?是不是在云州呆不习惯,想回来?我的乖孙啊,听派去的下人说,他整个人都憔悴了,真是受苦了!” 文德元的亲娘把视线落在夫君身上,信在他手中,看了好一会儿了,夫君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夫君,德元是不是出事了?” 文家家主牙齿咬得咯嘣响:“他好的很,朝我们要嫁妆呢!呵,云国公连口风都没给一个,他居然好意思让全家倒贴!” 文家老太太懒得听他抱怨,一把将信抢过来,仔细瞅了瞅,脸色先是一僵,偷偷瞥一眼文家家主,咳咳两声。 “不就是书吗?咱们文家多的是,又不是借过去就不还。用这些书,给咱们家德元修个登天梯,不是挺好的?” 文夫人扫一眼信的内容,附和道:“黄家老大黄锦程都去云州做买卖了!听说生意做得极其红火,前些日子,我和黄夫人聚会的时候,就挺她提了一嘴,日后黄家的重心怕是要挪到北面去。” “黄家可是有郎君在控鹤府的。咱们在钱财上,比不得黄家。云国公好不容易开一次口,您难道还要拒绝她吗?” “妇人之见!”文家家主快气疯了,“你们知不知道咱家的藏书意味着什么?!大周建立之处,咱们文家捐出去三万册藏书,这才换来今日的繁荣鼎盛。” 文夫人:“这不是挺好的?云国公潜龙在渊,即将一飞冲天。咱们要不别整三万册,直接拿五万册!” “你当藏书是大白菜呀!张口闭口就五万册。”文家家主没好气道。 知子莫若母。 文家家主若是不心动,压根不会在这里叭叭半天。 文老妇人劝道:“云国公会在《云州周报》上感谢赠书人。到时候,全天下都知道咱们文家!” 文家家主毕生心愿就是重塑文家辉煌,不想让文家蜗居在小小相州。 文家家主别别扭扭,哼哼唧唧。 文夫人则在老夫人的眼神示意下,组织人手,运送藏书。 751.第750章 不给?抄家! 第750章 不给?抄家! 除了韦孝之列的名单,顾南夕还给不少叫得出名的家族写了信。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藏书,一本两本不嫌少。 人才,一百一千不嫌多。 对于顾南夕的操作,有些人嗤之以鼻,但看到《云州周报》上陆陆续续刊登的感谢名录,心里还是酸溜溜的。 有些人明明没有收到顾南夕的来信,但在朋友那里,蹭过一两本云州书籍,惊为天人,又得知云国公想要建万书楼,以供学子阅读,心中对顾南夕越发敬重。 此举和【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是一样的大公无私的英雄气概! 这些人拿出家中珍藏的一两本书,托百达快递寄去云州,权当自己为万书楼添砖加瓦。 有《云州周报》作宣传,几乎全天下都知道,云国公要建万书楼,藏书百万册。 不少寒门弟子激动的难以自抑,明明万书楼连地基还没打,一些寒门弟子就像朝圣一般,不远万里去云州。 …… 京都的诸多世家都冷眼瞧着此事,因被打脸的太多,纵使他们心中不看好,也没有在外边逼逼。 藏书,是知识的传承,是明晃晃的财富。 它可以买命,也可以买来一个家族的百年平安时光。 顾南夕先是把书籍价格打下去,又想空手套白狼,从各家掏出传承数代的宝贵书籍。 “异想天开!做白日梦!”李阁老也收到了顾南夕的来信。 他是真没想到,顾南夕居然好意思写信找他要东西。 李大郎撇嘴:“顾南夕有什么不敢的?她不仅写信给你,还写信给官家,写信给佟太师。” 李阁老恍恍惚惚,他老了,跟不上时代了。 年轻一代的掌权者都这么癫吗? 官家在大周发癫,顾南夕不在云州发癫,却跑来大周发癫。 大周得罪谁了?他们这群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官员,又得罪谁了?! 李大郎摆弄着新到手的琉璃七仙女,着实是精致,叫人爱不释手,除了贵,没有一丝缺陷。 “爹,您送不送书?” “呵!顾南夕还没坐上皇帝的宝座呢,等坐上宝座再说吧。” 同样收到顾南夕来信的佟太师,先是哈哈大笑一场,然后去自己的书房,把好些珍藏的孤本打包好,叫百达快递上门取件。 “罢了,《云州周报》上都没出现重量级人物,我就帮你撑撑这场子。” 万书楼啊,光想想,就叫人心潮澎湃。 不愧是自己的知己,敢想敢干,格局大到突破天际。 在等快递上门的空档,佟太师派人去打探官家的反应,别因为这事,又被刺激到,搞出骚操作。 “回禀大人,官家送出一万册珍藏。” 佟太师先是诧异挑眉,随即,眼眶湿润了。 还好,总算不是无药可救。 佟太师心中宽慰,在某些时候,官家的应对是很得体的。 南北方既然签了停战协议,顾南夕舍得拉下脸,向大周讨要藏书。 官家若是拒绝,在天下寒士面前,会落入下乘。 捐书一万册,虽然不算多,但也是个表态。 可惜,佟太师的心,放得太早了! 负责编写赠书书册的官员一脸为难地前来拜访。 他五官扭曲到一起,显然遇到了棘手的事。 佟太师接过册子,瞬间就明白为何对方是这幅表情。 一万册藏书中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本珍品,唯独第一本,是常见的《女则》。 佟太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女则》乃前朝长孙皇后亲自撰写,内容是一些古代妇女美好的事迹,她对此作出点评。 一共有十卷,是长孙皇后用于警示自身的,堪称后宫女人必备读物。 送这本书给云国公,不是存心膈应人吗? 云国公又岂是后宫女子?! 官员苦着一张脸:“太师,这书,送还是不送?” 佟太师抽着冷气,靠在椅子上,无力地挥挥手:“送吧。” 云国公不会因为这本书而生气,她眼里看到的是万万书册。 官家却会因为送不出去这本书而暴躁。 …… 雍州,谢家。 王安石通过《云州周报》上得知云国公要见万书楼,拍案叫好! 他和曾巩当即写信回家,要求家人把藏书送过来。 他们家的藏书比不上门阀世家,但有些书却是独一无二的。 谢家宅院,书声朗朗。 王安石难得应邀,去参加谢家宴会。 侍女们踩着木底金缕鞋,将青州红丝砚改制的荷叶盏摆成北斗七星阵。 盏中盛的不是酒,而是用建溪小龙团与梅雪水调的二贤汤,茶沫浮在盏沿,正映着檐角的霞光。 琴女指尖划过五弦十三柱,忽听得铮的一声,十二名绿衣膳夫鱼贯而入。 他们托着的不是盘盏,而是整块蓝田玉雕的山水盆景。 青玉为峰,玛瑙作瀑,松针是切得极细的鹿腩,山径则以煨得透亮的熊掌铺就。 曾巩的牙箸悬在半空,竟不知该从何处下箸。 “这是辋川图冷盘,将食材雕琢成山水造型的辋川小样,乃文人宴最高境界。”谢润天显摆道。 随即,他做好战斗准备,欲与王安石唇枪舌战一番。 谁知,今日的王安石格外好说话,特别给面子:“谢家不愧是百年世家,底蕴深厚,谢大人和善大方,是吾辈楷模。” 哈?! 哦。 谢润天静静等着话音之后的但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来,忍不住开口问:“然后?” 王安石一愣,还要再夸?行吧。 “谢家文风鼎盛,人才辈出。想必是家学渊源,藏书丰富。” 谢润天先是一愣,紧接着恍然大悟,原来是奔着谢家藏书来的! “王大人客气,我们谢家确实有不少藏书,但这都是先祖们了大力气,找来的。我们有祖训,说不能外借。” 本来是没有的,但可以加上这么一条祖训。 王安石放下酒杯:“听说,四面八方,陆陆续续有人送藏书过来。而我身为钦差,又在雍州,若是一本藏书都不送过去,很没面子啊。” 谢润天淡笑不语。 王安石叹气:“云国公没写信给谢家?” “写了。” 王安石冷笑,谢家敬酒不吃,吃罚酒。行吧,反正是要动谢家的,现在又多了一个抄家的理由! 752.第751章 的754章有大鱼 第751章 的754章有大鱼 顾南夕扰乱一池春水后,就没再关注此事。 《云州周报》由文钰负责,接收书册有颜同初,建万书楼有王子庭。 她在看各地送来的文书。 扁鹊安终于出山了,据他说,他终于找到了青霉素的制作方法。 先是从发霉的食物中,收集青霉素霉菌,然后放在煮过的大米汁中,再过滤,搅拌,加入菜籽油等等。 步骤很复杂,扁鹊安写到一半就懒得写了,直接提出要求。 第一,青霉素要用到大蒜和菜籽油,他希望春耕的时候,能合理安排大蒜的种植。 顾南夕挠挠头,大蒜怎么种?算了,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顾南夕另写一封信给许老,让他看着安排。 扁鹊安还在文书中提到第二个要求,青霉素没大量在人身上试验过,他要验证下青霉素的效果, 顾南夕秒懂,就是药物上市前第三期临床实验嘛! 目前,河南府的伤员比较多,但顾南夕不打算让扁鹊安去前线。 刚打下河南府没多久,顾南夕对那块的掌控力远不如北面,她可不放心扁鹊安去那里。 顾南夕从一堆文书中找到王安石的密折。 【谢家罪孽罄竹难书。雍州城内,云州新政名存实亡。雍州官员五分之四,是谢家附庸……】 雍州的情况比顾南夕预料的,还要糟糕。 明明是云州方面拨的款,修桥修路,减税,但落实下去,就变成谢家修路剿匪,还要征税。 本应收归国有的土地,在当地官员和谢家的配合下,则变成谢家私产。 自家有五千人的家军,城内十多万百姓依附他们生存,健康的人租他们家的田地,健壮的人则加入他们的家军。 王安石的意思是,已经没有收集罪证的必要了。证人阿桑那在谢家,被当众毒杀,他阿妈也被人趁夜扔到城外,被活活冻死。 雍州官府给出的调查结果是阿桑那的阿妈想逃住院费,所以趁夜逃跑了。 这属于,把人害死,还要给死人泼盆污水。 经过这件事后,雍州百姓更无人敢出来作证。 【谢家非雍州毒瘤,乃整个云州,整个北面的毒瘤!谢家不除,何以服众?】 一个字,就是干! 幽云一共十六个州,其他的州也在看着雍州呢。 若顾南夕轻拿轻放,如谢家这样的情况,很快就会在其他各个州出现。 顾南夕用笔沾上朱砂,在王安石申请调兵的文书上,有力地写下一个大字【准】! 同时,顾南夕还给扁鹊安回信,让他先去找西路将军阿勒川,等到雍州动乱后,扁鹊安就可以去找人做实验了。 试验对象当然不能是云州士兵。 顾南夕还征调了陆红娘,等雍州事定之后,她要在幽云十六州重新丈量土地。 幽云十六州,只有武州在马家的带领下,积极配合云州新政,其他的州进展很缓慢。 顾南夕考虑到幽云十六州情况复杂,没过于强迫,不过现在看来,有些人着实是给脸不要脸。 解决完这两件事,顾南夕还是没办法放松。 苏云烟正式进入西夏,他们打算直接去万统城,那是一座新城,至少比京都新很多。 马南天找了一些商队的交易伙伴哈克斯,拜托他帮忙牵线。 据哈克斯说,逃到西夏的鞑子投靠西夏贵族姜汤文,不再和西夏打仗。 顾南夕皱眉,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当初,自己是希望鞑子和西夏彼此消耗,云州坐收渔翁之利。 最开始走势确实也如顾南夕所预料的那样。 没想到竟然蹦出来一个姜汤文,居然能收服鞑子。 顾南夕用朱笔圈住姜汤文这个名字:“需要重点关注。” 顾南夕拧拧眉心,随着地盘的扩大,云州好似长大的巨人,行动不如以前灵活,牵一发而动全身。 “主子,休息会儿吧,小心坏了眼睛。”绿梅端来小点心。 “我看完下一封的。” 这封是李明德写的,看日期,是在十天前。 他们去高丽,可以选择北上,过鸭绿江,也可以从渤海湾的港口坐船过去。 北上的话,要过燕山山脉,听御夷镇的人说,那里有许多少数民族,很是骁勇,不大安全。 所以,李明德父子决定转道蓟州。蓟州临渤海湾,兴许会有港口。 顾南夕站起身,活动筋骨,问刚进来的王不喜:“蓟州什么情况?” 王不喜:“被鞑子称为南京析津府。他们对冀州采取因俗而治的政策,保留旱地农耕经济,同时推行他们的制度。” 鞑子对蓟州很看重,因为蓟州地理位置优越。 如果不是顾南夕腾空出世,他们基本上就能封死大周北上之路。 这么多年下来,鞑子和汉人,在蓟州的融合程度十分高。 顾南夕搓搓牙子,懂了,又是一个麻烦的州。 顾南夕和王不喜又对视一眼,俱是苦笑连连。 打天下难,守天下更难。 王不喜:“别催我成亲了,实在是分身乏术。” 顾南夕…… 两人长长叹了一口气,认命地伏案工作。 云州的基层官吏勉强够用,缺的是高端人才,要求有全局眼光的战略家,最好还能拿得起实务。 王不喜面无表情:“韦孝之带来的人,过几日就能出师。您打算把他们分配到哪个府?” 哦,这话的意思是那群人属于中层人才,进不了核心圈。 “留着去雍州。” “嘶嘶。”王不喜笔一顿,雍州官僚机构大换血,人才又要紧缺了! 王不喜挣扎片刻,最终还是不想猝死:“大人,你应该招人了。” 顾南夕生无可恋:“是我不想吗?是我招不来呀!看看孝之的计划效果如何。” 王不喜:“应该会有效果吧?” “肯定会有效果!” 也许是上天都感受到了顾南夕的求贤若渴,竟然给她送来了如此大一条鱼。 抚冥镇外,车队蜿蜒如长龙,每辆车上面都用绳子捆绑着数个大木箱。 几十个年轻的精神小伙,正站在车旁左顾右盼,交头接耳,交流着一路的见闻。 顾南夕握住领头人的双手,眼泪汪汪,喜极而泣:“您终于来了!” 753.第752章 来都来了,就干点活吧 第752章 来都来了,就干点活吧 诸葛瑜满脸问号。 韦孝之在信上没说,云国公是这样热情且自来熟的一个人啊。 顾南夕看到诸葛瑜,就想起诸葛亮。 呜呜呜,她也想要一个像诸葛亮这样,卷王之王,全能的六边形人形外挂! “诸葛先生,您一路上舟车劳顿,肯定累了吧!你们想要喝茶还是奶茶?或者果汁,果子酒,羊羔酒?” 顾南夕和王不喜二人,左右围住诸葛瑜,生怕他跑了。 诸葛瑜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怎么个情况? 韦孝之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赶过来,却还是没有顾南夕和王不喜动作快。 韦孝之连忙向诸葛瑜行礼。 这才是诸葛瑜熟悉的外交礼仪。 他悄摸松口气,解释道:“藏书贵重,我不放心你的师弟们,便跟着走一趟。” 才不是! 诸葛瑜是担心,自己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小树苗,会和韦孝之一样,来了云州就不肯走了。 他对云州没什么意见,纯粹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弟子被老奸巨猾的云国公忽悠。 想必有自己在,弟子们不会被轻易哄回去。 顾南夕可不管他是为何而来,反正人来了,就别想走。 “诸葛先生,站在大道上,不方便说话。不如去我们刺史府?” 诸葛瑜坚决不肯去,总觉得云国公过分殷勤,莫非是不想归还藏书? 顾南夕遗憾不已,察觉到诸葛瑜脸上的倦色,主动问道:“诸葛先生在云州可有落脚之处?” 诸葛瑜看向韦孝之。 韦孝之摆摆手:“我是和学子们合租院落。” 院子那么小,怎么能让恩师跟自己挤? 顾南夕福至心灵:“不如我把耿大娘家隔壁的院子也租下来?你们师徒住得近,也好有个照应。” 诸葛瑜有些犹豫。 王不喜劝道:“我们云州和地方不一样,若没有熟人照应,恐怕需要适应几天。” 韦孝之连连点头:“是的!” 诸葛瑜别别扭扭地同意下来。 耿大娘的院子很畅销,前一任租客刚到期,就有客人去询问是否出租。 耿大娘连着拒绝好些个租客,就是想把院子修缮一下,接待前来投奔的村民。 “唉,村里人的日子不好过呢。这几年每况愈下,田税越来越高,要不是还能去城里打零工,补贴家用,村里人都要卖儿卖女了。” “尤其是去年,官府强行逼着大家伙用交子。可这交子,一天比一天毛。一两银子的交子,现在只能当七百文用。” 耿大娘叹气连连,完全不敢想村民们该如何过日子:“这还算好的,据村长说,好些商家都不收交子了。想都不出去,愣生生砸在手里。” 耿大娘拿出钥匙,打开院门:“昨日才大扫除过。每间房子都有火炕,衣柜,桌子,板凳。全是新的。” 老家人活不下去,想来云州投奔。 耿大娘自然是把一切都准备得妥妥当当,生怕老家人产生寄人篱下的感觉,还特意购置新家具。 这间院子四四方方,土地是青灰色的,踩上去硬邦邦的。 在西南角处还种了一棵树,尚未发芽,看不出是何树。只不过,从伸到房屋顶上的枝丫来看,待到春日时,想必会枝繁叶茂。 水井在后院,周围用和地面一样的材质做了一圈小水台。 耿大娘见诸葛瑜感兴趣,便介绍道:“这是水泥,几十年都用不坏。” 诸葛瑜挑眉,这是土水泥的升级版?云州土水泥名声很大,但诸葛瑜还是在其他地方见过的,当地叫三合土。 但水泥这玩意,却是前所未闻。 院子如此新且板正,可见耿大娘是了大心思和大价钱, 诸葛瑜犹豫道:“院子很好,我们不好夺人所爱。” 耿大娘眉眼一立,中气十足道:“诸葛先生,您说这话是在打我脸!您可是云国公要接待的贵客!不让您住得安心,住得舒适,我如何向云国公交待?” 王不喜大人偷偷嘱咐过耿大娘,一定要留住诸葛瑜,这位可是大能人,能帮云国公大忙! 耿大娘又冲韦孝之使眼色,让他帮忙打配合。 两人一顿叭叭,诸葛瑜又着实对院子满意,终于同意在小院安顿下来。 …… “诸葛先生安置好了?”顾南夕一边吸溜着小米粥,问道。 王不喜一大早就去看情况,连早膳都没来的及用。 他瞅一眼桌子,上面摆着一盘子水煮蛋,大概有三四个,两样腌咸菜,一碗羊肉,很是简朴。 王不喜接过绿梅端过来的一碗小米粥和羊肉,外加一份葱千层饼,毫不客气地大口吃起来。 “安置好了,咱们抚冥镇里长平坊最有生活气息,又有耿大娘关照着,诸葛先生很快就能融入其中。” 古有孟母三迁,可见环境对人影响很大。 长平坊的百姓俱是云国公的死忠,生活富足,精神饱满。 有他们在一旁潜移默化,说不定诸葛先生就愿意留下来了呢? 小米粥熬得火候很足,上面漂浮一层油汪汪的米油。 这种熬出米油的小米粥最养胃。 王不喜三餐总不按时吃,此时,热乎乎的小米粥下肚,整个人都舒坦了。 “我还联系了旅行社,为诸葛先生一行人,专门定制旅游团。” 甫一见面,王不喜就敏锐地察觉到诸葛瑜对云国公和云州,都抱有一丝警惕。 本该由官府组织的观光活动,就干脆交给旅行社。 旅行社接待的游客众多,对外地人想看什么,关注什么,更了解。 尤其是,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在民间作交流,恐怕更符合诸葛先生的期待。 “做的不错!我们一定要把他们留下来!”看到诸葛瑜本人第一眼,顾南夕就确信,这是自己需要的人。 他俩会像历史上的诸葛亮和刘备那样,谱写一段记载史册的君臣佳话。 “干杯!”顾南夕举起羊乳。 王不喜举杯,和顾南夕碰了一下:“为了云州!” 顾南夕:“为了我们的美好生活!” 不求悠闲自在,只求不再997! 次日,有人来汇报:“诸葛先生一直盯着百印刷厂,不肯参加旅游团,只派了同行的学子去。” 第二更,下午五点前奉上。天气反常,现在都不到十度,被冻到了。 754.第753章 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第753章 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诸葛瑜私心里,甚至都不想让弟子们参加旅游团,要坚决抵制云国公的衣炮弹。 奈何,师门不幸,出了韦孝之这么个叛徒。 在韦孝之的撺掇下,卧龙书院的学子们嗷嗷叫着要去观光旅游。 据说参加旅游团只要交钱,万事不用操心,吃喝住行都有人操办,观光路线也有人定制,能让他们在短时间内尽量的了解云州的方方面面。 听起来新奇又有趣。 诸葛瑜不好拦,也拦不住,便一心呆在百印刷厂,想着敦促印刷厂抓紧复印书册,好让他们早日回去。 “诸葛先生是属兔子的吧?挖个洞,就不出来了。”王不喜是真服气了。 王不喜垂头丧气,眉眼耷拉着,显然是对诸葛瑜束手无措:“约他去踏春,他说北方春风未来,无春可看。” “请他去赴宴,他说没有口腹之欲。” “让沈括和王郎去拜访他,三人倒是天雷勾地火,探讨的很是热闹。诸葛先生还提出,《三字经》虽好,但对于幼儿启蒙还是一锅粥了。应该要更加分门别类,从浅入深,如此才能更好的因材施教。” 顾南夕上辈子就是教师。 在上一世,世界的教学体系大概分为两大类。 一类是欧美,他们的教材,在讲一个知识点之前,会用比喻,举例子做大量的铺垫。优点是简单,能理解,缺点是内容多,繁杂,不好记。 欧美的教育体系核心是自由选择,可以选择躺平,可以选择内卷,可以学文科,也可以学理科。自己做出选择,自己承担后果。 另一类则是苏联,他们的教材都是由行业顶尖专家编写,从上而下,梳理知识点。优点是列重点,有逻辑,内容全是干货,缺点则是对老师要求高。 苏联教育体系核心是培养对口人才。 华国一直参考的是苏联教材体系,一直到21世纪,开始教育改革,希望取两者之长,避两者之短。 但改革没多久,顾南夕就穿越了,也不知道教育改革有没有取得想要的结果。 诸葛瑜想要做的,和华国的教育改革差不多,既想要培养专门的人才,又想要因材施教,增加学子们的主观能动性。 顾南夕:“这可不是一件易事。诸葛先生不打算留下来吗?” 王不喜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愤愤不平道:“他把想法一股脑告诉沈括他们之后,就不再管此事了。” 顾南夕面色凝重而忧虑,双眸中闪烁着深深的困扰:“情况不大妙,诸葛先生对我们的成见很深啊。”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越是被拒绝,越舍不得放下。 在招揽人才方面,顾南夕向来顺风顺水,有时候,人才就像鱼儿似的,自己游进她这片小池塘。 诸葛瑜,是第一个油盐不进,死活不肯留在云州的人。 顾南夕的心情可以描述为【很好,男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顾南夕和王不喜没有直接去百印刷厂找诸葛瑜软磨硬泡,而是先去找韦孝之,争取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韦孝之虽然已是百川书院的山长,但依旧住在他的小院子里。 韦家人在逛了一圈几个镇子后,最后决定在怀朔镇安家落户,隔个几天才来抚冥镇看望韦孝之。 顾南夕来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松土,打算种几株。 听完两人的诉说,韦孝之头都大了:“恩师如护鸡仔的老母鸡,生怕我们把他的弟子们一网打尽。” 顾南夕接过锄头,帮他翻地,就刚够转身的地方,挥舞几下就够用了。 “孝之,想想办法。” 韦孝之毫不犹豫道:“下一期的《云州周报》内容定了吗?没有的话,就把恩师捐书的事作头条吧。” 韦孝之要把诸葛瑜高高捧起,捧到他上青云,不好意思踢开云州这个登天天。 顾南夕当即联系文钰,《云州周报》重新改内容,对诸葛瑜捐书一事大夸特夸。 看到这期报纸的诸葛瑜,忍不住破口大骂:“卑鄙无耻小人!搞政治的,心都脏。” 严夫子翻翻报纸,吸溜一口奶茶,慢悠悠道:“这不挺尊重你的?好歹没强行将你留下。” “她敢?!哼!”诸葛瑜的视线落在后面的版面上,神色复杂。 【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这是诸葛亮写的《诫子书》。 他们诸葛家的人自小就能背诵,而现在这篇《诫子书》刊登在《云州周报》上,流传四海。 诸葛瑜咽下口中的谩骂,看在此事上,他也不好再怨怪云国公。 只是,云国公想要凭借如此雕虫小技就留下自己,怕是小看了他诸葛瑜! 就在诸葛瑜全神戒备,等着顾南夕出招时,顾南夕和王不喜居然没动静了。 整个云州系统像开足马力的机械,高速运转起来。 就连韦孝之,也好几天不曾回小院。 诸葛瑜敏锐地嗅到风雨欲来的气息,一时间,心里就像猫爪子在挠似的,痒痒的。 深夜,明月高悬,韦孝之拖着疲惫的身体,刚到院门口,就听见隔壁院子的门吱呀一声,随即诸葛瑜的脑袋探出来。 诸葛瑜就像在瓜田里的猹一样,悄悄地询问韦孝之:“云州有大动作?东面还是西面?” 不可能是南面。 南北双方刚签完停战协议,再加上顾南夕对南面心软,不会贸然在即将春耕的时候,挑起战事。 联想到前阵子她曾派出两路人马分别去高丽和西夏,诸葛瑜毫不费力气的得出结论,肯定是这两个地方的某一个,出事了。 韦孝之瞳孔一缩,嘴角微微勾起,歉意道:“师傅,事关机密,不能外传。如果您想知道,不如临时来帮忙?最近忙得很,书院的夫子和学子们全部被征调。” 诸葛瑜哐当一下,把门关上,冷笑连连:“功名利禄,荣华富贵都不能诱惑住我。区区八卦而已,我迟早有有一日会知道的!我是那种为了知道秘密,就出卖自己的人吗?” 事实证明,他真的是是这种人! 都没挺过第二日中午,诸葛瑜就臭着一张脸,出现在顾南夕面前。 “哈?你想知道到底是西夏出事了,还是高丽出事了?”顾南夕恍恍惚惚。 夭寿哦! 看上去风光霁月,内里居然这么八卦! 早说你是这种人啊,云州城里的小说家那么多,天天跟你说八卦,都不带重样的。 今天九到十级大风,楼上被风刮了好几样东西下来,好危险。 755.第754章 苏云烟被扣 第754章 苏云烟被扣 “我只暂时帮你处理些许政务,绝对不会长留云州,也不会做更多的事,你莫要多想!” 诸葛瑜摆着一张晚娘脸,见顾南夕只顾着而震惊,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便主动拿起王不喜桌上的公务,力所能及得处理起来。 王不喜震惊! 这还是那个油盐不进的诸葛先生吗? 八卦而已,早一天知道,晚一天知道有何区别? 王不喜不理解,且饱受震撼,只能表示尊重和祝福。 随即,王不喜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危机感。 起初,诸葛瑜处理一份文书要一刻钟,不过两三份文书后,诸葛瑜就适应了云州文书的风格和格式,处理速度陡然飙升。 不过半刻钟,王不喜桌上未处理的文书就被处理了五分之一。 王不喜心里我了个大草,不禁阴暗地质疑,诸葛瑜该不是乱写的吧? 他不动声色地摸出一份诸葛与处理过的文书,翻看一看,完全无法掩饰他内心的震撼。 处理的完美无缺!就算是自己,也做不到更好。 好可怕一男人! 云国公手下第一能员干吏的位置,怕要保不住了! 王不喜酸溜溜的,带着一丝不服气,埋头批文书。 两人像是竞赛式的,或者说是王不喜单方面地竞赛。 文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处理。 旁观整个过程的顾南夕,嘴巴微微张开,感慨万千。 这就是卷王的气场吗? 一旦卷起来,恐怖如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到日上三竿时,所有的公务居然全部都做完了! 做完了! 顾南夕眼眶湿润,恨不得抱住诸葛瑜痛哭一场。 天知道,她有多久没有午睡过了。 每天睁开眼睛就是公务,闭上眼睛还是公务,就连做梦都是公务。 这样的生活,对于一个立志要躺平做咸鱼的人而言,是何等可怕? 若不是心中的责任感和那远大的志向在做支撑,顾南夕早就不干了。 诸葛瑜的脑子里像是有一台精密的计算机,他通过处理过的几份文书,透过蛛丝马迹,已经判断出出事的应该是西夏。 “您是打算和西夏开战吗?” 诸葛瑜接触的是王不喜的文书,里面并没有调兵遣将的内容,一大半是关于春耕安排,官员调动。 顾南夕揉揉发酸的手腕,带着二人去隔壁的大堂用膳:“先垫点东西,我们细说。” 诸葛瑜拧眉,他没有一日三餐的习惯,一般是早起用一顿丰盛的早饭,中午吃点水果小点心,等到下午三四点再用晚饭,太阳落山后就不再吃任何东西,只喝点温水。 这样才能给五脏六腑留出休养生息的时间,符合养生之道。 不过,云国公都开口邀请了,诸葛瑜抿着嘴唇,跟上去。 午膳没有诸葛瑜猜测的那样奢侈,只有一道黄金鸡,一盘凉拌野菜,一盘素蒸鸭。 主食则是古剌赤,即用鸡蛋清,豆粉,酸奶拌成粉,糊摊成小饼,饼上铺一层馅儿,再盖上一张煎饼,再铺膛线如此码上三四层,最后淋上蜜浆即可。 馅儿是由碾碎的松子,核桃和砂混合起来的。 蜜浆是用油和蜂蜜调制而成。 古剌赤吃起来很甜,顾南夕只吃了一个,就不再多吃。 反倒是王不喜和诸葛瑜很喜欢,剩下的全被这俩人吃了。 饭后,再上一壶清茶,解解舌尖上的油腻。 顾南夕这才开口满足诸葛瑜的八卦之心:“目前,我不打算和西夏开战。新得到的消息,我们派去西夏的马南天和云烟,被西夏主李继迁扣住了。” “嗯?什么?!”诸葛瑜眼睛睁大,“他们做什么了?” 苏云烟可不是普通人,她是云国公唯一的女儿,曾经主导过云州城保卫战。 如此敏感的身份,李继迁为何要扣住她? 诸葛瑜察觉不对,放下茶碗:“李继迁乃西夏雄主,他应该很清楚,扣住苏云烟意味着什么。” 顾南夕点头:“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云烟到底在西夏做了何事,我们目前还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不好轻举妄动。李继迁那边,也没有派人过来。” 解释也好,扯皮也好,通通都没有。 就好像他们并不知道苏云烟的身份似的。 这点极为反常,也绝对不是两国邦交的正常交流姿态。 顾南夕目光幽深,不自觉地转动手腕上的银镯子。 这镯子,是苏云烟亲自打造,在内壁刻了一万个寿字,寓意为万寿无疆。 这是苏云烟送给顾南夕的新年贺礼。 收到这份礼物后,顾南夕就将原来戴着的碧玉双龙镯摘下来,换上万寿银镯。 王不喜微不可查地瞥一眼诸葛瑜:“派去雍州的钦差王安石也来密信,说查到谢家和西夏有往来,至于是有勾结,还是纯粹的商业往来,不得而知。” 诸葛瑜眉心一跳,察觉到不好,刚想要开口阻止王不喜,就听见王不喜语速飞快地把计划托盘而出。 “无论是否有勾结,谢家死定了。我们原本是想快刀斩乱麻,但出了西夏这件事后,就决定杀鸡儆猴。” 大张旗鼓,让全天下都看到的那种杀! 雍州离西夏不算太远,如果可以,王不喜更想把谢家人拉到边境上去杀! 这是震慑幽云其他几个州,更是震慑西夏。 诸葛瑜一脸生无可恋…… 这位王大人肯定是故意的吧?! 他就这样轻飘飘的,把如此重大的决定脱口而出。 而得知此事的自己,在雍州之事没有彻底解决之前,如何离开云州? 诸葛瑜幽怨地看一眼王不喜,略带讽刺道:“王大人真是聪明机智,对云国公忠心耿耿啊。” 王不喜装作没听懂,权当对方是在夸自己。 顾南夕后知后觉,心里哦吼一声,明目张胆地给王不喜一个赞赏的眼神,干得漂亮! 顾南夕像是拿着果,诱骗小朋友的狼外婆:“此番大场面,急需有人去主持大局。但云州春耕任务艰巨,离不开人。我实在分身乏术,诸葛先生可愿意助我?” 诸葛瑜不感兴趣地垂下眸。 顾南夕:“羽扇纶巾,樯橹间,灰飞烟灭。” 想想吧,两军对阵,一人头戴纶巾,手持羽扇,身披鹤氅,飘飘然有神仙之概。 想到谁了?! 就问你心动不心动? 羽扇纶巾,樯橹间,灰飞烟灭。 这句话是苏轼描写周瑜的。 但《三国演义》中,诸葛亮羽扇纶巾的形象太突出,一提到这个词,大家想起的都是诸葛亮。 这里便指的诸葛亮。 756.第755章 颤抖吧,谢家! 第755章 颤抖吧,谢家! 诸葛瑜可耻地心动了。 《三国演义》写的实在是好,纵使大家都知道这是一本演义,一个话本子,但诸葛亮的形象还是深深刻入在读者心中。 谋士以身入局,举棋胜天半子。 这就是诸葛亮。 顾南夕诱惑道:“到时候也给您配一辆素舆。” 素舆就是四轮车,《三国演义》中,诸葛亮乘坐素舆指挥战争。 还不心动吗? 哪个cosplay玩家能cosplay到这个程度? 衣服装扮,设备场景全都有。 朋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呀。打谢家,战争结果毫无悬念。 换成西夏和高丽,顾南夕还真不放心让诸葛瑜去装这个逼。 毕竟,打仗的时候,对于中军主将所在,那都是能隐藏就隐藏,免得被人斩首,导致群龙无首。 像这次这样,以草原为舞台,演一场给全天下看的大戏,自然要有亮点人物,有高潮! 云州骑兵的威武雄风,是给敌人看的。 诸葛瑜的 cosplay,是给普通老百姓看的。 借着《三国演义》的东风,雍州战事肯定会有热度和传播度。 诸葛瑜显然也知道这一点,眼里的挣扎之色都快要溢出来了。 真是可恶! 他也不想举械投降的,但无奈,云国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有诸葛瑜的加入,处理谢家一事,进展飞速。 对于自己第一次,也是此生唯一一次在战场上的亮相,诸葛瑜相当上心。 他不仅要保证不会出现那个万一,还要想办法让这出大戏,唱的好看,务必在天下人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 雍州,谢家。 收到云州来信的王安石,面色古怪极了。 曾巩好奇地凑过:“云国公如何说?” “你自己看。” 看完信的曾巩满脸问号:“啊?!” 刚练完长枪,浑身都在冒热气的顾二十三收回长枪,拿着帕子,擦汗走过来:“咋啦?云国公让我们自己干?也不是不行,就是过程会危险了点,得把你们俩先送出去。” 顾二十三扫一眼信,硬朗的脸上,难得的浮现茫然之色:“啊?!” 王安石搓搓牙子,最近吃的太好,脸都圆了一圈:“你们说这计划,是谁写的?” 顾二十三神色古怪,急忙撇清关系:“肯定不是我们顾家军的人!我们老朴实了。” 似乎怕王安石误会,顾二十三急忙补充道:“也不可能是大将军!也不大像王大人的手笔……” 划拉一圈人,都不像制定计划的这个人。 王安石也就这么一问,是谁制定的并不重要,云国公既然把这个计划送到自己手里,那就说明要按计划行事。 “你们谁去办这事儿?” 曾巩指着顾二十三:“我一出门就会被人盯着,让老顾去。” 顾二十三指着曾巩:“我这人口舌笨拙,不会说话,让曾大人去。” 关于计划如何分工,一直团结一心的众人,当场吵的差点要绝交。 在离开他们不远的主院里,谢家家主正和谢澜天闲聊。 屋内温暖如春,茶香袅袅。 谢家家主闭上眼睛,摸摸自己的长须:“西夏的使者走了?” 谢澜天眼神阴郁:“走了。他们想让我们去当这个出头鸟。” 谢家家主睁开眼睛,透过窗户,看外面的蓝天。 几百年来,雍州这块地盘上的统治者换了又换,唯有谢家一直扎根于此。 有的统治者,被他们用金银财宝,美女华服腐蚀。 有的统治者,被他们架空。 “两位钦差那边怎么说?” 谢澜天扯扯嘴角,不屑道:“他们还以为自己很聪明,装的很像。殊不知,在我看来,浅的就跟盘子似的。他们明面上装作被贿赂,私底下却在收集我们的罪证。” 谢家家主盘了盘手上的珠串,平心静气道:“让西夏借点兵给我们。既然想让我们当出头鸟,不出点血怎么行?” 至于借兵之后怎么办,那都是以后的事。 谢家家主想到那封密信,脑子在飞速运转。 南面,北面,西夏。 谢家夹在其中,像是在踩钢丝。 风险通常伴随着机遇。 谢家家主也算看明白了,谁有都不如自己有。与其让头顶的这片天换来换去,还不如自己来当这片天。 雍州城外,吉利吉思部。 族里的气氛越发消沉,尤其是阿桑那的阿妈尸体被送回来后,更是让整片营地都笼罩在阴影中。 “我早就说过,不要接近汉人,他们会给我们带来不幸!”年老的牧民双眼浑浊,充满沧桑感的嗓音,像是一把锯子,在众人的心上割来割去。 春天来了,原本绿茵的草原,却像斑秃的秃鹰,石块裸露,看着就叫人心焦。 羊群稀稀拉拉地点缀着草原,它们每啃一口草,就会带起野草的根。 如果没有雨水的滋润,野草无法在这里扎根。草原上呼啸而过的风,会带走土壤。 然后,这里将寸草不生。 经过一个冬日的煎熬,部落里的牧民们虚弱不已。 他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眼神茫然得看着东面,那里有他们曾经的草场。 风一吹,野草就会像麦浪一样散开。 羊群们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如果还在原来的草场,这个时节,一定会很热闹。各个部落会在春日,进行联系,然后庆祝成功过了寒冬。 “阿桑那是被人用刀割破喉咙死的。他跟云州人在一起,但还是死了。”男牧民在一块石头上,磨着刀。 他身旁的汉子恨恨地朝地上吐了口痰:“我们应该去西夏,和阿里达他们一起。” 另一个年轻牧民反驳道:“去当西夏人的狗?” “你想当云国公的狗,可人家收你吗?我们不像浩日沁部,早早地站队,也不像塔思部,在战场上卖死力气。我们的下场只会像阿桑那,悄无声息地死掉。” 年轻牧民拍拍马脖子,冷冷道:“如果云国公愿意接纳我们,你们去不去?” 没人再说话。 过了许久,才有弱弱的声音响起:“去吧,我想念我们的草场了。” “虽然这事绝无可能,但如果可以,我当然愿意。云国公如此强大,谁会不愿意追随她呢?” 视线尽头,出现熟悉的马蹄声。 瞬间,整个吉利吉思部都醒过来。 757.第756章 蠢蠢欲动 第756章 蠢蠢欲动 世界上有些地方的春天到的总好像特别迟些。 还有一些地方甚至好像永无春天。 其实,你若是想知道春天是否来了,用不着去看枝头的新绿,也用不着去问春江的野鸭。 你只需要问你自己。 因为真正的春天既不在绿枝上,也不在暖水中,真正的春天就在你的心里。 《云州周报》上的这段话,特木其乐一直都不理解是什么意思,但他打工的那家掌柜特别喜欢。 在店里不忙的时候,掌柜总喜欢捧着一本书,端着一碗茶,坐在靠窗的位置,抬头望着晴朗的天,呢喃着这段话。 特木其乐总会很实诚地告诉他,还有多少天就能到春天了,届时,草原上冰冻的小溪会重新流淌,鸟雀会从南方飞回来,在草长莺飞的时候,筑巢下蛋。 这时候,掌柜就会笑,会问特木其乐,雍州有过春天吗? 特木其乐看不懂掌柜眼神里的复杂情绪,或许,掌柜的春天和自己的春天不一样? 可惜,特木其乐再也没办法问掌柜这个问题了,因为掌柜在深秋的时候,在进货的路上,被马匪截杀了。 所有的人,包括官府的人,都说这是一场意外,一场不幸的遭遇。 但特木其乐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他依然记得,掌柜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他遭遇到意外,让特木其乐立刻离开雍州,永远不要回来,除非春临雍州。 什么叫春临雍州? 特木其乐困惑着,他看着积雪消融,看着小草坚强地冒头,看着太阳一日比一日暖和。 他心里有一处声音在告诉他,这都不是掌柜要的春天。 直到昨夜,直到那群来客带来云国公的旨意,特木其乐听到心里深处咔擦一声。 那是寒冰碎裂的声音。 那是春的脚步。 特木其乐终于知道掌柜要的春天是什么了,因为那也是他要的春! “特木其乐,你说,族长会听从大将军的旨意吗?” 一群年轻的壮小伙,守在族长帐篷门口。 族老们都在帐篷里开会,商议吉利吉思部的未来。 西夏人来了,云州人也来了。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吉利吉思部又站到命运的十字路口。 特木其乐眼神坚定,毫不犹豫道:“会的!大将军用实力证明,她才是草原的王。我们错过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 吉利吉思部的族长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之所以迟迟不敢向云国公靠近,就是因为他们不曾展现出自己的价值。 草原各部落的关系很简单。 弱小的部落想要依附于强大的部落,就要展现出自己的价值。例如为对方冲锋陷阵,例如把自己部族中最强大的战士送给对方。 现在,云国公终于向吉利吉思部提条件了!不,是下达任务。 族长灰败的脸上,重新焕发荣光:“草原上有不长眼的鬣狗,在挑衅狼王的威严。我们该怎么做?” “杀了他们!” 帐篷内,众人的脸上全是狂热,战意在胸中燃烧。 战斗吧,用敌人的鲜血,展现我们对云国公的忠诚! …… 蓟州。 平静的湖面上,一名戴着斗笠的老者坐在小船上,垂钓。 四周散布着数条小船,船上精壮又五官深邃的汉子们,像雕塑一般,一动也不动,唯有眼睛一直盯在老者身上。 垂钓半晌,无一条鱼上钩。 老者叹气。 离他最近的一名汉子眼神微动,要不派人潜入水下,偷偷给家主的鱼钩上挂几条鱼? “竹竿袅袅波无际,不知何者吞吾钩?”老者摇头晃脑一番。 水面晃动。 老者大喜,拽线,甩杆。 喜得水草一团。 老者的表情僵在脸上,气呼呼地扔下鱼竿,招招手,就立即有人驾驶着小舟过来,接老者回岸边。 岸边早有下人们等着,只待老者上岸,就为老者洗漱,焚香更衣。 只须臾间,老者摇身一变,从钓鱼翁变成大权在握的燕家家主。 “祖父,又去喂鱼了?” 燕家家主刚回府,就听见自己家的麒麟儿,噎死人不偿命的问话。 “大郎,我是去钓鱼的。” “鱼呢?” “愿者上钩。今儿个,它们心情不美丽,不愿意上钩。” 燕大郎耸耸肩:“您是祖父,您说了算。” 自家孩子,就算最嘴毒,又能怎么办?还能不要他吗? 燕家家主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李明德他们走了?” 燕大郎扶着祖父的胳膊:“走了。帮他们寻了一艘海船,从津港出发,估摸着,现在已经踏上高丽的地界。” 两人一边往回走,一边聊这段日子发生的事。 “高丽那头不大太平,王建已经老了,他二十几个儿子都在争权,乱的很。” 王建有29位妃子,共生了25位王子,基本上个个都和贵族联姻。 对此,燕家家主点点头,没多点评。 太阳底下无新鲜事,华夏历史悠远,只要翻翻史书,全都能找到前车之鉴。 “让人注意点海上,如果李明德在海上遇到危险,务必及时救援。” 毕竟,李明德是云国公的义子,若是死在冀州,太引人注目。 燕家最不想要的的,就是引人注目。 “我已派人守在津港。”燕大郎扶祖父坐下。 钓鱼时,祖父精神奕奕,一谈到正事,他就胳膊疼腿疼,哪哪都疼。 燕大郎无奈,自己家的老人,除了宠着,还能咋办? 燕大郎又叫人去取信:“高家,韩家都写信过来问询,雍州谢家的事,咱们管不管?” 燕大郎三叔家的第五子,娶的正是谢家女,当时是鞑子给做的媒。 幽云十六州落入鞑子之手后,大部分百姓过得苦不堪言,被鞑子当做两脚羊。 但总有一部分人,可以混得风生水起。 谢家,高家,燕家,韩家就是混得风生水起那一波。 谢家的作风,纵使燕大郎远在蓟州,也有所耳闻。 燕家家主扯扯嘴角,眼神冰冷又无情:“谢家死到临头犹不知,我们何必蹚浑水?不去为难谢家女,已是我们仁义。” 燕大郎也是这么想的。 韩家,高家只看到云国公宽宏,便也想和谢家一般。殊不知,云国公的视线已经落到高丽,在对高丽动手之前,自然要把家里的篱笆扎紧。 宝子们,节日快乐。 你们有出去旅游吗? 我们这里有的酒店,太疯狂了,价格翻两三倍。 平时一百的,涨到三百。三百的,涨到一千。 758.第757章 顾南夕是不是疯了? 第757章 顾南夕是不是疯了? 新州。 明明和幽云十六州的其他几个州在差不多的纬度,新州的天气却暖和一些,春日也来得早些。 一阵带着鲜芳香的春风正吹过新州大地,温柔的就仿佛情人的呼吸。 绿水在春风中荡起一圈圈涟漪,一双燕子刚从林中飞出来,落在小桥的朱红栏杆上,呢喃私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一群打马而过的少年郎放松了缰绳,让坐下的马慢慢度过小桥,暖风迎面吹过来,吹乱他们的衣袍。 “高七郎,你们家怎么个章程?我可是听说了,云州那头有大动作,貌似在调兵遣将。” 说话的少年跨坐在马上玄策镜装勾勒出矫健的身影,发丝随风飞扬,剑眉英挺,目若朗星,透着不羁与傲然。 被唤作高七郎的少年,身穿淡蓝色长衫,腰悬白玉,身姿优雅,手里拿着马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韩三郎,着什么急?少在那危言耸听,西夏主扣下苏三娘子,这才是云州调兵的原因。” 韩三郎脸上没有一丝被戳破的恼怒:“顾南夕用兵诡谲,你就那么肯定她是奔着西夏去,而不是奔着雍州?” 高七郎嘴角噙着笑,似笑非笑道:“怎么?被云州大炮吓破胆了?顾南夕还没开始动作呢,你就如惊弓之鸟,颠颠地从瀛州跑来?” 韩三郎脸上的神情一僵,眼里闪过一丝不悦。 他们瀛州城,被顾南夕派兵用火药一顿炸,至今,城门口还留着炸药的痕迹。 当日宛若末世一般的景象,也在韩三郎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韩三郎深吸口气,笑道:“没办法,我们是和顾南夕当面迎战过的,自然知晓她的可怕。你们高家就幸运许多。” 可不是幸运吗? 新州当日守城的士卒,一大半是汉人。还没等高家做出最终的选择,这群守城士兵就大开城门,迎云国公大军入城。 高七郎冷哼一声,韩三郎这是埋汰他们高家,对新州城的掌控,不过如此。 两人两看相厌,碍于双方家族的关系,又不得不装出一副交好的模样,内心都快呕死了。 俞四郎默默地欣赏春景,好似在他眼里,栖在枝头的小鸟比顾南夕更重要。 少年不知天高地厚,总想试与天比高。 家中长辈们提起来都心肝发颤的名字,在他们的嘴里,阿猫阿狗一般。 殊不知,他们的家长们此时都快愁白了头发。 韩家派来的是韩大小姐,韩家家主的亲妹妹,平日里雷厉风行,手段很辣。 以前有鞑子觊觎她美色,想要迎娶她,被她毫不犹豫地回绝。 那人想用强,却被韩大小姐一剑戳穿命根子。 自此以后,无人敢向韩家提亲。 如此天不怕地不怕的韩大小姐,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忧虑:“谢家跟西夏有往来。” 那位大人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看着幽云十六州沦陷多年的份上,她对十六州多有优待。 但瞧瞧她在朔州,在河中府做的事,显然,她不是个软和的人。 性格软和的人,也带不了兵。 韩大小姐可不相信,谢家如此出格,那位大人还能容得下谢家。 “不能吧。她还能同时对上大周,西夏和谢家?”高家家主抚摸胡须,质疑道。 这得多大的胆子,会选择在后院起火的情况下,双线开战? 俞家家主纠正道:“燕家来信,说她派人去高丽了,明面上是去经商。” 这话说出来,三岁小孩子都不会信! 高丽和大周朝廷关系很好,经常有高丽商人去泉州港,进行交易。 云州走西面,可以和西域交易,赚的钱可比和高丽交易赚的多多了。 顾南夕想对西夏动手,可以理解。 因为西夏掌控着河西走廊,在中间吃回扣。顾南夕吃独食吃习惯了,自然不希望有人趴在她身上吸血。 她对高丽动手,图啥?! 高丽可不是高句丽,地盘小了不是一星半点,土地贫瘠,底盘打下来,都得犯愁什么如何去治理。 俞家家主:“她的想法,全天下,有谁猜对过?反正从行动上来看,她对西夏和高丽肯定有所图谋。至于谢家……” 高家家主嗤笑:“你该不会想说,她会灭了谢家吧?她疯了?谢家做事是出格了些,但还不至于抄家灭族。再说了,她就不害怕寒了我们的心吗?” 俞家家主眸光闪烁,迟疑不定:“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们幽云十六州总归是不一样的。” 顾南夕对朔州重拳出击,杀人无数,对幽云十六州颇有优待,更有耐心,想要收拢人心。 这种情况下,应该不会对谢家动手。 吧?! 不知为何,俞家家主眼皮子直跳,好似有不好的事会发生。 高家家主忽略心头的一丝不安,像是对俞家家主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放宽心。除非她想成为个暴君,否则肯定会做事留一线的。再说了,我们又没做什么,迁怒不到我们身上。” 无非就是收税的时候,多收了点。 上报田地的时候,少报了点。 考科举的时候,对自己人优待了点。 任命当地官员的时候,多录取自己人点。 筹办工坊,挖矿产的时候,从中间多抽了点。 这是什么大错吗? 他们不也协助官府修桥修路,治理当地了吗? 托人办事,都需要给点好处,何况像他们这样,需要劳心劳力治理一个州。 给点小小的优待,过分吗? 越想,越觉得自己做的没毛病!大周不少封疆大吏,比自家做的更过火呢! 小皇帝也没拿他们怎么样呀! 高家家主和俞家家主都心安了。 韩家大小姐心脏突突跳个不停,眼前似乎又看见满天的火光,耳边是雷鸣般的爆炸声,痛苦的哀嚎声。 她的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留下,屁股下的凳子好像钉了钉子似的,让她坐立难安。 她突然想到燕家,燕家低调如斯,甚至连几家的聚会都没来参加,是不是他们知道点什么? 一想到这里,韩大小姐心里隐隐生出一丝后悔,不该来参家聚会的。 这是在干什么? 若是在朝堂上,算是结党营私吧? 759.第758章 草原叛乱? 各方视线似有似无地聚在雍州城。 即便远在京都的大周朝廷,也在暗地里看热闹。 西夏把苏云烟扣了,谢家又和西夏暧昧不清,顾南夕会先清理门户,还是剑指西夏? 无论是哪一种,大周朝廷都很开心。 京都城内最大的赌坊甚至为此开了个赌盘。 “哈哈哈,顾南夕顺风顺水这么久,好似老天爷的亲生女儿,终于也轮到她吃暗亏了!” “虽然西夏主李继续迁的行为莫名其妙,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干得漂亮!” “麻烦大喽。顾南夕内忧外患,若她处理不好此事,怕是要给被反噬,十年内,无力再南下。” 最后一条才是大周文武百官最期待的。 他们暗戳戳为西夏和谢家加油打气,不求打败顾南夕,但求给她添麻烦,牵扯她的精力。 国子监的学生们更是高谈阔论,从地形,兵力分布,作战动机等进行战事推演,最后得出来的结论是,谢家和西夏极有可能对云州春耕造成很大的影响,进而推迟顾南夕南下。 “毕竟,这可是雄踞雍州数百年的谢家啊!没点实力,怎么敢跟顾南夕叫板?” “是极!是极!” 被视作超有势力的谢家,此时,还丝毫没察觉事情的不对劲。 谢家家主烦恼的是如何在西夏和顾南夕之间,给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你们家主的意思是,想要在雍州自治?”王安石张大嘴巴,瞪大双眼。 不是,你们谢家有毛病吧? 我们这磨刀霍霍向谢家,你们感受不到吗? 谢润天把一盒子蓝宝石,推到王安石面前,笑意盈盈道:“还请王大人多为我们说些好话。唉,雍州脱离中原上百年,雍州百姓有自己的求生之道。雍州自治,是雍州上下的想法。” 王安石不动声色地喝杯酒,压压惊。 还敢代表雍州全体百姓,脸可真大。 不过,跟将死之人计较什么呢? 王安石敷衍着谢润天,没给个准话。谢润天也不在意,在当夜,和西夏使者碰了个面,要战马要鹞子兵。 在他们不经意的角落,一辆朴素的马车在夜色中,吱吱呀呀地西行而去。 马车里,梅棠打着哈欠,看着头顶上圆圆的月亮发呆。 不知道等到西夏,月亮是否一样圆? 同一片天空下,吉利吉思部动了。 老人和孩子们被留在营地,青壮们全部一人双骑。 他们没有任何隐藏踪迹的想法,随着一声嘹亮的号角,上千匹战马向雍州城奔腾而去。 苍鹰在天空盘旋,从最高处,为他们指引方向。 这一晚的月色极美,月辉下,人的五官清晰可见。 清晰到,不禁让人怀疑自己的眼睛,怀疑是不是在做梦。 雍州城墙上,守城士兵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自打云国公一统北方后,守城的活计就沦为最轻松,危险系数最小的活。 为此,长官还裁撤了一半的人。 “是我在做梦吗?那边是不是有人骑马过来?” 他的同伴睁开困顿的眼睛,等到看清楚那群人时,牙齿都在打颤。 那装扮,那凶神恶煞的模样,不正是鞑子吗?! 可草原上,哪来的鞑子?! 来不及多想,守城士兵立即吹响号角,敌袭! 声波一层层荡开。 警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好似要顺着梦境,抵达内心最深处,把人惊醒。 谢润天抵达城墙时,敌人已经来到了雍州城下。 在夜色下,他们的眼睛好似野兽,反射出残忍嗜血的光芒。 是残存的鞑子骑兵? 不,是吉利吉思部。 认出对方后,谢润天心中的巨石落地,随即恼羞成怒:“吉利吉思部,你们想干嘛?我们没把你们赶出草原,你们不仅不感念我们的恩德,反而出兵雍州。你们可知发动叛乱的后果?” 城墙下,一名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 他的眼睛比天上的繁星还要明亮,他扯着嗓子高喊道:“我们感念的是云国公,而不是你们!” 谢润天:“你们想要什么?” 男子:“公平正义!我们要的只是一个公道。阿桑那是被谁杀的,我们要凶手杀人偿命!阿桑那的阿妈,到底是意外还是被蓄意谋杀,我们要一个真相!阿桑那的兄长们正在煤矿做苦工,我们要他们平安回家!” 谢润天深吸一口气,他并没有感到害怕,数米高的城墙给足他安全感。 谢润天只觉得心烦,在和西夏,云国公讨价还价的关键时候,吉利吉思部的人弄这一出,这让西夏人,让云国公怎么想? 他们会不会认为,谢家在雍州也不过如此? “哟,草原部族叛乱了?”王安石探出头去,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谢润天的脸色越发难看:“墙上危险,王大人还是先回谢家吧。” 王安石摆手,大义凛然道:“我是钦差,奉云国公之命巡视各州。雍州发生叛乱,我自然要关注。谢大人,您忙,我就在一旁看看。相信以谢家的实力,定然能成功平叛。” 谢润天撇过头去,不想再看王安石的脸。 城下的男子还在列数各种不公,甚至连有农人不愿意交额外的税收,去官衙告状,结果被乱棍打死的事,也说出来了。 谢润天忍不住反驳道:“此事与你何干?” 特木其乐红着眼眶,声嘶力竭:“我的掌柜,就是想替冤死的农人申冤,在去云州的路上,被贼人害死!咋就跟我没关系?如果他不死,我是不是还能在他店里干活?” 谢润天…… 有句脏话,送给你。 王安石连连点头:“可不呗!惨,实在太惨了。看来,雍州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啊!” “您能别添乱吗?!”谢润天想快刀斩乱麻,便派守军出城镇压。 可吉利吉思部的人,堵在城门口时,骂得那叫一个脏,等城里的守军出城,他们居然一溜烟跑了。 茫茫大草原,雍州守军又不是云州骑兵,总不能漫天地去找吉利吉思部。 若真跟上去,还容易被逐个击破。 谢润天憋气,召回守军。 待城门一关,吉利吉思部又回来了! 你追,我逃。 你退,我回。 如此三四次,谢润天气炸了!(本章完) 760.第759章 诸葛瑜出场 这场你追我逃,你追我赶的戏码持续到次日中午。 双方俱是疲惫不堪。 谢润天下令守军出城,一个个的脚步慢的跟散步的老大爷似的,脸上神情一派生无可恋。 偏偏那讨厌的特木其乐还在不远处,高声叫嚣:“你来打我撒,你来打我撒。” 着实是很气人! 王安石等人在城墙上看得津津有味,西夏使者来到他身旁站定。 王安石大方地分享一把豆子:“你怎么还不回西夏?” 西夏使者抓起一把豆子,就塞进嘴里,漫不经心道:“等结果出来,我再回去。” “呵呵,你就不担心,我们也会把你扣下?” 西夏使者手掌大的跟蒲扇似的,抓了两把,王安石手里的豆子便没了:“你们会吗?” “不会。” 西夏使者轻啧一声:“别抠抠搜搜的,把你袋子里的豆子拿出来。大王虽然把苏娘子扣下来,但在吃喝上,没有亏待她。” 王安石白了他一眼:“你们大王疯了。” “是啊,疯了。英明的雄主在岁月的侵蚀下,理智变成天上的云朵,于是试图耀武扬威,展示他依旧锋利的爪牙。” 王安石踮起脚,吉利吉思部又跑了,像滑不溜手的蛇:“没关系,大周皇帝没有变老,但他也疯了。” 西夏使者噗嗤一声:“所以,我们同命相怜?” 王安石嘴角往下耷拉,眼睛直盯着西夏使者的双眼,郑重道:“我们是云州,不是大周。” 西夏使者耸耸肩,不在意道:“云国公还没称王呢。” “总有一天会的。” 西夏使者:“听说你们云州有一样神器叫千里眼,能看到千里之外的景物。你有没有?” 王安石冷酷无情道:“军事机密,无可奉告。” “别这样,我们可以钱买,或者用宝石,用宝马换?” 王安石冷哼:“换给你们,然后你们拿着千里眼来对付我们?你都这么大个人了,别天真。” “火炮和火器?” “少喝点酒,怎么尽做白日梦?” 对于王安石的拒绝,西夏使者一点也不意外:“国与国之间,就和人一样,总要交朋的。你不和我好,我就和别人好。” 王安石:“我们云国公不喜欢交朋友,她只想当大家长。她认了八个义子,你知道吧?朔州不听话,就挨嘴巴子。广德府欺上门来,现在,只能跪下喊云国公娘亲。” 西夏使者若无其事的转过头:“你说太快,我没听懂。” 王安石勾勾嘴角,给他递上一杯凉白开:“大郎,该喝水了。” 西夏使者吃豆子,喝凉水,噗噗放屁,连着放一串后,自己都忍不住乐了:“你可真坏,你自己喝的是热奶茶,给我的是凉白开。” 王安石意有所指:“这说明你不适合吃豆子。” 西夏使者没为难自己,他不吃豆子了,可是瞧热闹的时候,嘴里怎么能没东西呢? 他便拿出干肉条,塞进嘴里:“适不适合,总要试一试才知道。如果只有吉利吉思部,可吓不走我们。” 王安石:“试试就逝世。” 两人言语交锋的空当,谢润天回来了。 他的袖子上沾了些灰,衣服上有许多褶皱,看上去有些狼狈。 他瞧见王安石和西夏使者相安无事,心下松了口气:“王大人,吉利吉思部不知得谁指点,狡猾许多,暂时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谢润天打算送两人回谢家。 至于吉利吉思部,虽来势汹汹,但没有朝雍州城射过一箭,只是在不断挑衅。 在谢润天眼里,如此行径,就是草原版的刁民闹事,很好应对。 可惜,王安石没动:“吉利吉思部回来了。” 嗯?! 谢润天眯着眼睛,踮起脚尖,朝远处看去。 只见,那讨厌的特木其乐活蹦乱跳,骑着马,像撒欢的马驹,跑出风来。 在他身后,是吉利吉思部的人。 这次,他们没有四散开来,而是一起行动。 他们背对着阳光,在草原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谢润天抿嘴冷笑,来了就好,只希望这一次,你们不要像缩头乌龟似的,不敢硬战。 下一秒,谢润天的瞳孔一缩。 还有人! 地平线上,先是露出一面旗帜,紧接着,数个密密麻麻的小点,爬上那个小小的山坡。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无形地震慑住挡在他们路上的所有人! 站在城墙上的谢润天,比别人看得更清楚,那是云州旗帜,云州骑兵! 谢润天不敢置信地扭头,看王安石:“你通风报信?!” 王安石无语:“你脑子进水了?既然这么怕云州骑兵,你怎么还敢挑衅云国公?” 谢润天抹一把脸,这才稍微冷静下来。 脑子快速运转,但还是想不明白,吉利吉思部怎么会和云州骑兵在一起?云州骑兵来雍州做什么? 难道是去攻打西夏的军队? 西夏使者怜悯地看着谢润天,全天下都知道谢家要挨揍了,谢家却不知道!这就是汉人常说的,当局者迷吧。 吉利吉思部的速度很快,他们就像一阵风,带着野草和沙尘的味道,一路高呼。 “云国公要来为我们做主了!” “有冤申冤,有仇报仇啊!” “云国公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兴奋的声音,好似一记重锤,锤得谢润天两眼发懵。 等到云州骑兵来到城下时,谢润天都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云州骑兵的战马,并没有嘶鸣,它们浑浊的热气从铁罩里喷洒而出,铁甲在漆黑里显得格外狰狞。 马背上的云州骑兵,在激荡的喊声里里巍然不动,用沉默隔绝了来自城内的窥伺。 在军阵中心,是一辆素舆,上面坐着一名羽扇纶巾的长须男子。 他目若朗星,身材伟岸,身处军阵之中,犹如定海神针。 他抬手,云州骑兵齐刷刷顿住。 他把手落下,云州骑兵立即变阵。 动作行云流水,配合默契,仿佛酝酿着沟通天地的奥秘。 一直漫不经心,像个逗逼的西夏使者也收敛起散漫,警惕地盯着那人,似乎要把他的样貌刻在脑海里。 “他是谁?” 云州何时出了这么个人物?(本章完) 761.第760章 这是要攻城? 第760章 这是要攻城? “此人乃诸葛瑜。”王安石神色复杂。 诸葛瑜的光环在《三国演义》面世后,更上一层楼。 王安石一直对诸葛瑜心驰神往,直到他得知诸葛瑜制定的计划,在那一刻,滤镜碎了一地。 听到坐镇军中的正是鼎鼎有名的诸诸葛瑜,谢润天的心头被一层阴影笼罩住。 来者不善。 因此,即便得知是云州来人,雍州城门仍旧未打开。 谢润天等着诸葛瑜派人喊话,正在心中打好几遍腹稿,寻思找个什么由头堵住他。 谁知,诸葛瑜并未派人喊话,而是下令在距离雍州城一里处停下,准备安营扎寨。 这让准备好的谢润天,像吃了苍蝇般难受。 “你们如何看待此事?诸葛瑜是奔着我们来的吗?” 谢家主宅,大堂内,密密麻麻装满了谢家人。 就连一向深居简出的谢家家主,也在此主持大局。 一名中年男子,大腹便便,绿豆大的眼睛里透露出清澈的愚蠢,头一个站出来发言。 “肯定不是针对我们的。谈判和做生意一样,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云国公总不能因为我们提出要自治,就派大军来灭我们吧?我们有什么错,我们只不过是想让雍州发展的更好罢了。” 谢润天盯着此人的眼睛,发现他是在说真的,并不是在反讽后,略带鄙夷地离开视线。 有族人察觉到谢润天的不屑,急忙道:“十七哥,你专心做你的买卖,像这样的大事,你肯定是看不明白的。以我之见,诸葛瑜此次前来只为威胁,逼迫我们收回自治的想法。” “是极!是极!二十三郎说的对极了。” “诸葛瑜只在一旁扎寨,并未下令攻城,肯定是为了不把事情做太绝。” “没错!” 在谢家人心里,他们又没犯什么大错,虽然偶尔有与西夏勾结,但不是没勾结上吗? 自古以来,世家大族不都是如此? 眼见大堂内只有一种声音,谢七彻底忍不住了,开口道。 “调兵遣将兴师动众,云国公若只是想威慑我们,何必动用大军?说句不好听的,只要把诸葛瑜派出来,就足以让我们谨慎对待。” 谢七的母亲是鞑子,在云国公没来之前,她是谢家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后来雍州归于云国公,谢七的母亲当夜暴毙,一夜之间,谢七沦为谢家的边缘人物。 若非此次谢家大聚,谢七都没有资格出现在现在家属面前。 谢七:“如今诸葛瑜率兵刚到雍州,我们可以趁其栅栏未定,以逸击劳累,这样才有可能取胜!” 谢润天第一时间就否决:“不可。若诸葛瑜没有动兵之心,我们率先去进攻,岂不是把局势推到无法挽回的境地?不如等他来攻,然后我们再击败他。” 谢七……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 你居然想击败云国公。 虽然此次带队的并不是云国公本人,而是诸葛瑜,但诸葛瑜难道是什么不知名的小鱼小虾吗? 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 谢润天信心十足:“西夏使者还在我们雍州,他们有求于我们,势必不想看到雍州彻底归于云国公掌控。” 谢七脸红脖子粗,一双眼睛几乎要瞪出框外,他和谢润天两人径直吵吵起来。 谢家家主被吵的一个头脑两个大,又见天色已晚,便把此事暂且放下,明日再议。 反正一日之间,诸葛瑜不可能把军寨给扎好。 然而,事实上,诸葛瑜真的可以! 次日一大早,就用守兵来报,诸葛瑜下寨已定,正帅众将到城下喊话。 哈?! 谢家人面面相觑,眼神里俱是震惊。 他们动作怎么这么快,军寨难不成是纸糊的? 谢润天等人来到了城墙上,居高临下,映入眼帘的便是整齐有序的军寨,在茫茫大草原上,如同一头盘卧的雄狮,正冲着雍州露出自己尖锐的爪牙。 王安石咋舌,不愧是诸葛先生,有先祖之风。 特木其乐奉诸葛之命,前来喊话:“谢润天答话!” 大庭广众之下,被一卑贱之人直呼其名,谢润天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侮辱感。 他的眼睛里一片冰寒,在城墙上迎风站立。 特木其乐:“云国公听闻,有人逼吉利吉思部反派,特派诸葛先生前来。你们谢家,对内鱼肉相邻,对外勾结西夏吐蕃,试图对云州不利。谢家行为,不仁不慈,不忠不义,实在让人不耻。” 西夏使者眉头一挑,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 吉利吉思部是昨夜反叛的,诸葛瑜大军是今早到达的。 他们的信使难不成会飞? 就算会飞,云州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针对好大军。 谢润天气急败坏,自己是跟西夏有关系,但勾结吐蕃一事,从何说起?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云国公英明神武,必定能还谢家一个清白。” 话音刚落,突然从己方射出一支利剑。 利剑势如破竹,朝着特木其乐冲去。 特木其乐匆匆往后一退,只见一只利箭射在刚刚自己站立的地方,因冲力太大,箭羽还在微微颤动。 特木其乐无事,但他大叫一声:“谢家逆贼,拒不投降!” 然后他直哇乱叫的跑开了。 城墙上的众人被这一幕惊的目瞪口呆。 谢润天目眦欲裂,扭头,狠狠瞪着身后站立的士兵,阴测测问道:“是谁?是谁射的箭?” 城墙上,士兵们安静如鸡。 老实说,他们自己也在发懵,并没看清是谁射出的这一箭 谢家人都麻了,明明是邀请对方来好好谈一谈的,怎么就变成自己挑衅了?这可怎么搞,难不成真要打起来? 已经回到了族人身边的特木其乐,正接受着众人的赞扬,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一句话忘记说了。 【如果城池一破,你们悔之晚矣,不如早早来投降,说不定看在你们识趣的份上,云国公能饶你们一命。】 特木其乐惴惴不安当去求见诸葛瑜,告诉对方自己少说了一句话,会不会对大局有影响? 诸葛瑜抚摸着长须,迷之微笑:“无碍。本来也没打算给他们投降的机会。” 去玩了一天水,一家三口有两人感冒了。 其中一个就是我…… 现在免疫力贼低,但凡家人有人感冒,我就逃不过。 宝子们都去哪玩了? 762.第761章 来来来,一起玩 第761章 来来来,一起玩 特木其乐的行为就像一个大大的巴掌,重重甩在谢家人的脸上,把他们从虚幻的梦境中,打到现实来。 现实就是,在云国公的心里,谢家人没那么重要。 她只派了两名钦差过来,看看雍州城的现状。 她甚至没有给谢家人任何狡辩的机会,直接大军压境。 “真是……真是太可恶了!”谢家家主的脸上犹如打翻了调色盘,五颜六色交织在一起,不负以往的冷静自持。 其他谢家人犹如没头苍蝇,叽叽喳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只有谢七,他长舒一口气,再次挺身而出。 “春耕在即,诸葛瑜远道而来,势必不能长久。我们应该分兵两路,一部分去城外,一部分留守城内,形成掎角之势。一旦拖到春耕,云国公必定退兵。” 谢家家主:“谢七所言即是。” 那么问题来了,谁派兵出城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心虚的移开视线,不敢同谢家家主对视。 谢润天暗叹口气,他身为下一任谢家家主,理应当此重担:“我去。” 没有人提出异议。 谢润天回自己宅院,收拾行囊。 一婀娜妖娆,体态风流的女郎,蹙眉,顾盼生姿的双眼里满是担忧:“夫君要出城去?” 她是谢润天最宠爱的贵妾,平日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谢润天缓和声音,把族里的计划竟数告知于她:“你留在雍州城内,随时留意主院的动静,他们若是离开谢宅,你也跟着逃出城去。等我腾出手来,自会去找你。” 女郎双目蓄满泪水,哀哀戚戚,犹如小猫一样的哭声,让谢润天化作绕指柔:“夫君为谢家,为雍州,舍弃我,顾君外出。倘若事情又变了,谢家何人会顾及我?你又不是不知……” 女郎貌美,倾心于她的郎君,不知凡几。 谢润天能抱得美人归,中途是力压诸多对手。 谢润天被爱妾哭得心软,便放慢出城的脚步。谢家家族一催再催,等到谢润天终于准备出城时,已是第三日。 此时,诸葛瑜已经成功围城。 谢润天想出去,都出不去了。 谢七心里骂了个草,马不停蹄地跑来见谢家家主和谢润天:“我知一条小道,可出城。如果再不出去,我们就要被围住了。” 谢家家主把视线投向谢润天。 谢润天:“我们已经被围,此时即便出城,也不可能带太多的兵卒。既然无法形成犄角之势,不如集中力量坚守城中。” 谢七见谢润天屁股都不抬一下,眼神流露出绝望,只是终究不忍心见谢家倾覆,劝道。 “诸葛瑜大军必定没带多少粮草,肯定要去附近的州城取粮。您可以带精兵端其粮道。诸葛瑜等不到粮草,自会退兵。” 谢润天想到爱妾的惶恐不安,想到她说的君子不立于危堂之下,果断摇头拒绝谢七的提议。 “诸葛瑜乃天下第一隐士,诡计多端,你怎么知道,粮草之事不是他的诱饵?” 谢润天继续说道:“有件事,你许是不知道,如今,我便说给你听。除了西夏,大周官家也给我们谢家送来密信。我们只要坚持到大周得到消息的那一天,雍州之围,自然能解。” 谢七紧紧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拂袖而去的冲动:“李傲天大军仍在绥宁县和顾南夕对峙,他如何能来雍州帮忙?” 谢润天轻笑,谢七还是个孩子啊:“李傲天无需来雍州,他只需动兵,就能牵扯顾南夕的精力。” 谢七勾勾嘴角,噙着冷笑:“他们刚签完停战协议。” “协议不就是用来撕毁的?西夏,谢家,大周朝廷,三方合作,牵一发而动全身,我就不信,顾南夕能同时三线作战!再说了,还有韩家,燕家,高家等等,我们幽云十六州同气连枝,他们总不能见死不救。” 谢润天摊开手掌,看了一会,再握成拳:“顾南夕凭借收复幽云十六州,直上青云。若幽云十六州集体反叛,她如何同天下众人交待?” 谢润天的话斩钉截铁。 听到这话的谢七,浑身的力气像是被谁抽走,双腿发软。 谢家完了! 谢家自以为利用西夏和大周,殊不知,这两者也是在利用谢家。 谢家乃顾南夕掌中之物,有什么资格和西夏,大周相提并论?! 至于燕家……呵呵,燕家都没给谢家回信吧! 谢七没打招呼,走出门,仰天长叹:“吾等死无葬身之地矣。” 谢家家主和谢润天没去管谢七,他们还抱有一丝最终的幻想,云国公只为危逼,不会动真格。 但人总不能坐以待毙,谢润天不会带兵出城,总能派出几个机灵的信使,去燕家,韩家等地求援。 哪怕燕韩等各家不出兵,不公开和顾南夕作对,只要言语上表示支持,那也会形成一股力量,使顾南夕不敢轻举妄动。 说来也是奇怪,诸葛瑜治军严谨,竟然让这些信使一个不落的全部成功离开雍州。 谢润天只能归功于上天庇佑,想来苍天是站在谢家这边的。 信使们昼夜兼程,拼了命的狂奔,路上遇到巡逻的云州骑兵,被简单询问两句后,就被放行。 等到马都快口吐白沫了,信使终于来到离雍州最近的瀛洲。 韩家先是好生招待信使,但并未给任何回复。 信使每次追问,都会被打发走。 韩大小姐比其余几家更清楚事情的经过。 早在吉利吉思部动手前,诸葛瑜就已经出发了! 很显然,云国公比各家预料的还要雷厉风行,果断狠辣。 众人猜测,她顶多会像历史上的一些帝王那样,采取政治手段削弱谢家。 万万没想到,云国公她有事是真动手啊! 瀛洲离雍州,武州都很近,韩家自然不会当这个出头鸟。 不把信使交给云国公,纯粹是韩家习惯留后路。 至于到莫州的信使,进城整整两天,都没敲开俞家的大门。 反倒是新州的高家,收到消息后,蹦出来,派人去找顾南夕询问此事。 蓟州燕家…… 路途太远,信使还没到蓟州。 763.第762章 锣鼓一响 第762章 锣鼓一响 顾南夕见到高家派来的人,对方言辞恳切,但掩饰不住话里话外的威胁。 无非就是说,谢家献雍州城,于云国公有功。纵使谢家有做的不对之处,也不应该连机会都不给,直接出兵雍州。 此举有过河拆桥之嫌,恐怕会凉了幽云十六州各家的心。 王不喜冷哼一声,把茶盏重重摔在茶桌上,怒视高家来人。 “谢家在雍州胡作非为,引得吉利吉思反叛,不思己过,反倒指责云国公,是何道理?” 高家使者被王不喜的反应吓一跳,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王不喜怼了回来。 “莫再说一些不中听的话。云国公大人有大量,懒得跟你计较,我却是个小心眼的,说烦了,小心我在小本本上记你一道。” 说完,王不喜就喊来侍卫,把高家使者赶了出去。 等到高家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王不喜收回脸上的怒色,笑意盈盈道。 “诸葛先生给足谢家求援的时间,竟然只有一个高家蹦出来,实在是让人失望。” 顾南夕写信给诸葛瑜,把情况说一遍:“这已是意外之喜,原以为天底下只有谢家一个蠢蛋,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一对卧龙凤雏。” “啧啧,若是让诸葛先生得知,您把卧龙凤雏用在此处,怕是要尥蹶子不干了。” 顾南夕闭嘴,还指望着诸葛瑜办事儿呢,可不能惹恼他。 顾南夕的信,没过几日就到诸葛瑜的手上。 诸葛瑜又等了几日,确定世上的蠢鱼只有高家谢家两条后,终于让人吹起进攻的号角。 清晨的雾气,刚刚散尽,留下的是一片春日晴空下的美景。 雍州城外的护城河,水流缓慢,在阳光下波光粼粼。 此时,雍州城内,人心惶惶。 各行各业全部停止动工,商铺关门,百姓们窝在家中,一家人聚作一团。 他们脸上全是茫然和恐惧,本不聪慧的脑袋瓜子更是一团浆糊。 只听人说,草原人反叛了。 又听人说,云国公派人来了,但不是镇压草原人,而是来打雍州。 为什么要打雍州? 雍州不就是云国公的吗?自己打自己? 百姓们不理解,他们分不清谢家和云国公,在他们眼里,雍州就是云国公的,也是谢家的。 谢润天忙的飞起,他要负责守城的各种安排,还要派人保护好西夏使者,看着城内的两位钦差和两百名云州骑兵,免得他们里应外合。 许是因为小命攥在别人手里,王安石出乎意料的乖觉。 他不在城内乱逛,只上城墙观察战局。 天气越发暖和,雍州城外出现一条十分浅显的小溪。 小溪两旁则是一片青绿,埋在地里一整个冬天的草种子,终于在阳光和水源的滋润下,破土而出。 不过随着悠远的号角响起,这些好不容易冒头的青草已经被踩了个遍,萎顿在地,透出一股草汁水的芬芳,引得刚刚苏醒过来的虫儿飞来,又被马蹄吓走。 云州骑兵身披朝阳,步伐一致地向雍州进发。 刹那间,肃杀之气传遍整片大地。 阵型之中,坐在素舆上的诸葛瑜逼格满满,如同闪闪发亮的宝石,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 西夏使者显然也被他装到了,舌尖抵住后槽牙:“云国公果然得天宠爱,麾下能人辈出,真是让人羡慕啊。” 王安石不置可否,只能说,这一幕肯定会被《云州周报》的画师记录下来,传遍九州大陆。 “弓箭手准备。” 谢润天嘶哑着嗓子高呼。 西夏使者想了想,往后退了几步,让一名士兵拿着盾牌挡在自己身前。 他偏过头去,见王安石一动不动,居然还探出去头去,脸上表情兴致盎然:“你不怕待会儿的箭雨?” 王安石嘻嘻笑道:“难道你忘了云州有火器呀!” 西夏使者表情一僵,他知道云州大炮很厉害,云州火器很厉害,但从未真正见过它们在战场的样子。 所以,他很难理解王安石的想法。 显然,诸葛瑜这一次也带来了云州大炮。 云州军队停留在雍州守军射程之外,推出十架云州大炮。 谢润天绷住脸上的神情,双手却在微微发抖,目光死死的盯着对面。 火炮架好后,诸葛瑜并未发动进攻,而是派出特木其乐。 特木其乐毫不畏惧地骑马,来到雍州城门下。 雍州守军的弓拉满,却迟迟不敢射出第一箭。 对面的,可是威名振天下的云州骑兵啊! 上次莫名其妙的一箭,就引得云州骑兵围城。 这次若再射出一箭,怕不是要血洗雍州城? 特木其乐的嗓音像草原上的呼麦,低沉,又能随风传很远,像是来自遥远古老的呼唤。 “诸葛先生说,第一炮,攻打西南方的马面。一刻钟后开炮,你们的守军可以撤离。” 特木其乐连着说了三次,这才打马回去。 城墙上,则骚乱成一团。 尤其是西北方向马面上的守军,他们不顾督战员的怒喝,一窝蜂地想要逃离这个马面。 “没听到他们说,火炮要打我们这吗?!快闪开,好狗不当道,别逼我动刀!” 这个是云州火炮,压得大周官兵抬不起头来的云州火炮! 《云州周报》说了,广德府的战场上,血肉都化作泥里,抠都抠不下来。 若只是普通的攻城,大家心里还会抱着一丝侥幸,万一敌人攻打的是别的城门呢,跟他们没关系呢? 但云州那边,直接下通知要打西北马面,这是百分百必死之局啊! 跑! 赶紧跑! 不跑就是对这条小命的不尊重。 谢润天见对方只用了一句话,就差点引的城墙上的守兵发生哗变,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各司其职,全都给我回去,谁若敢乱动,军法处置。” 西夏使者挪几步,紧挨着王安石:“你们的这位诸葛先生真厉害,一句话就动摇对方军心。” 王安石:“呵呵,我们拭目以待。” 西夏使者不明白这话何意,但一刻钟过后,他明白了。 只见一个火球,从云州大炮射出,化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以雷霆万钧之势,重重砸在西北风的马面上。 刹那间,西北方的马面塌了! 764.第763章 来吧,展示 第763章 来吧,展示 这一刻,西夏使者见识到什么叫堪比天地之威。 这一刻,西夏使者体会到什么叫如蝼蚁般渺小无力。 这一刻,西夏使者的认知三观刷新了,大周朝廷在云国公面前犹如纸糊的一般,不是大周太弱小,而是云国公太强大。 西夏使者捂住自己的胸口,死死盯着云州大炮,好似它们是狰狞的怪兽,随时准备扑上来。 比西夏使者更震惊的是谢润天! 诸葛瑜不是在耍诈,而是在说真的。 云州大炮指哪打哪,准头精准的吓人,威力无比。 被击垮的马面,烟尘漫天。上面还没有来得及撤离的士兵,埋在碎泥块里。 谢润天扯开衣领,空气似乎越来越热,连呼吸也变得不顺畅。 在这一炮后,云州大军又齐刷刷往前一些。 大地在震颤,坚定而有序,带着强横的力量,缓缓而来。 这是一场让人陌生的战斗。 没有漫天箭羽——因为敌人远在射程之外。 没有近身肉搏,没有战场厮杀,只有天灭地的碾压。 谢润天绝望的发现,他们对云州大炮没有一点办法。 城墙不再是保护他们的城墙,而是喷死他们的牢笼。 在这种鸦雀无声的时候,特木其乐又来了。 “奉诸葛先生令,第二炮,西方马面。一刻钟后开炮。” 连着说了三次,特木其乐又走了。 这一次,没有人敢忽视他的话,西方马面的督战员自己带头跑。 谢润天没法拦住,也拦不住。 一刻钟后,在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中,西方马面化作一滩乱泥块。 “该攻城了吗?” 谢润天眼神失焦,麻木道。 马面的废墟,形成一道缓坡,足以让云州骑兵顺着这道缓坡爬上城墙。 诸葛瑜摇摇羽扇:“不,云国公说了,炮弹不是问题,士兵的命最重要。来人,把其他马面全炸掉!” 特木其乐忠实地把诸葛瑜的决定告知谢润天。 于是,这一天,整个雍州城里的百姓都见识到了,漫天流火。 百姓们惶恐地抱在一起,这不是云国公在攻城,而是老天爷在发怒! 谢家私军彻底不干了。 他们纷纷扔下武器,跑下城墙。 谢家说,每杀一个人,每捡一把刀刃,每夺一面旗帜,每割下一具尸体的鼻子,就能给他们升官,给他们多分田地,分赏钱,甚至换一头小牛犊。 等过了年,小牛犊长大了,就能去耕田,做牛车。 他们或许会像高贵的管事一样,活得人模人样。 听上去,这日子是如此美好。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人能活着。 “他们的衣角都摸不到,怎么去杀人?我们还没到跟前,就被天雷轰死。不如趁着云国公尚对雍州怀有仁慈之心,赶紧跑!” “对,云州兵从来不杀无辜百姓,又不屠城,只要我们放下屠刀,就能求活。” 城墙上,谢润天孤独地站着,烟尘扑了他一脸,像个泥人。 谢家的数百年荣光,在大炮的轰炸下,化作一缕青烟。 他们的倚仗变成一个笑话,谢润天看了看对面的素舆。 上面的诸葛瑜,或许连头发丝都没乱一根。 “来吧,与其跪着生,不如站着死,让炮火来的更猛烈些。”谢润天张开双臂。 他想,他会青史留名的。 最起码,在雍州城志上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想象中的炮火并没有来,谢润天等来的却是诸葛瑜的鸣金收兵。 西夏使者用手合拢惊掉的下巴,小声问王安石:“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我哪知道?”王安石噗噗吐出满嘴的沙子,刚才,他也被惊到了。 谢润天回到谢家的时候,谢家一片死寂。 【云国公雷厉风行,云州大炮所向披靡。】 《云州周报》上夸赞的话,云州骑兵用实际行动让谢家见识到了。 谢家家主盘着手里的珠串,然后,猛地站起身,不容拒绝道:“明日,谢家各房青壮全部上城墙!我谢家延绵数百年,能弯的下腰,也能提的起刀!我要让天下人看看,云国公是如何兔死狗烹!” 谢二十三郎泪眼汪汪,他不是很想上战场。 谢七坐在角落,默默擦着剑。 谢家家主已经做了决定,其他人没有置喙的余地。 当晚,月明星稀。 突然,云州军寨悄然亮起一片温柔的光海。 千百盏孔明灯次第点燃,烛火跳动,将薄如蝉翼的纸笼映成半透明的琥珀色,像是无数颗被摘下的星辰,正匍匐在人间等待飞升。 起初只是零星几点微光颤巍巍地离地,如试探的流萤,被夜风托着摇摇晃晃地攀升。 渐渐地,一盏、十盏、百盏……橘红色的光斑连缀成河,顺着风势蜿蜒而上。 灯笼的竹骨在火光中若隐若现,仿佛细笔勾勒的金线。 所有的孔明灯上都写了几个黑色大字【有冤申冤】! 同片天空下,雍州百姓也看到了和繁星交辉呼应的孔明灯。 “这是什么?”老者痴痴地看着这一幕,轻声呢喃。 年轻儿郎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似乎有什么在苏醒:“是神明的赐福。” 雍州百姓的冤屈太多了,无处可诉,无处可伸。 但孔明灯说,它能申冤。 去哪申冤? “来来来!免费给大家写状纸啦!不要着急,排队。保证每个人都能排上。” 王安石和曾巩出现在主街上,大声吆喝着。 王安石指指身侧如高山健壮的骑兵,对围观的百姓说道:“看见没?云州骑兵,顾家军,顾二十三!尽管来告状,谢家自顾不暇,不会报复你们的。” 顾二十三撸起袖子,露出石块般的肌肉块,用力鼓了鼓,引得周围一片惊呼。 越来越多的人汇聚过来。 年轻儿郎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能从中看到孔明灯倒影。 他挤过人群,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真能申冤?” “能!”王安石斩钉截铁道,“什么时候写完状纸,就什么时候开始申冤!” 哇哦! 人群骚动。 年轻儿郎的眼睛更亮了:“我要告雍州城主谢润天,他强行纳我阿姐做小妾!还打死我爹娘!” 765.第764章 唱悲欢唱离合 第764章 唱悲欢唱离合 年轻儿郎姓夏,名川。 他阿姐正是谢澜天最宠爱的爱妾夏兰芝。 “我原本父母恩爱,家庭和睦。虽爹娘只开了一间酿醋坊,但也能供我读书,让阿姐生活无忧。” 提起以往的幸福日子,夏川双眼含泪,俱是怀念之色:“我阿姐天生丽质,从十四五岁起,前来家中提亲的儿郎数不胜数。她和隔壁白哥青梅竹马,两家皆有结亲之意。” 夏川神色悲痛:“若无意外,他们将成为神仙眷侣。可有一日,一群谢家公子哥儿来我们村踏春,恰好碰见外出给爹娘送饭的阿姐。自此,家无宁日。” “爹娘惶恐,同白家商议后,当即为阿姐和白哥定亲。谁知,此举惹恼了谢家公子哥儿,竟是派人砸我们家醋坊,且以偷盗谢家财物的罪名,把白哥关入牢中。” 这莫须有的罪名,定的实在粗糙。 实际上,是在村口,诸多村民的目睹之下,谢家公子哥摘下腰间的配玉,扔到地上,命白哥捡起来。 白哥不想激怒他,便弯腰拾起。 谁知,这时冲出来一群衙役,二话不说,就把白哥按倒在地,说他偷盗财物。 白哥辩解,却无一人敢出来作证。 明明世人皆知他是冤枉的,但他还是被关入牢中。 想到直接下来的事,夏川紧紧攥着拳头,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无能为力的愤怒如一头蛮牛,在胸口横冲直撞。 “白家伯伯也在路上,被一群贼子打断双腿。白家伯母分身乏术,整日以泪洗面。二姐不服,她说,她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于是,阿姐带着我来城里击鼓鸣冤。” 听到这里,围观的人群齐齐发出一声叹息。 接下来的事不用夏川继续往下说,大家都能猜到。 雍州官府本来就姓谢,他们两家并无靠山,如何能求一个公道? 夏家女郎又貌美,定是谢润天,见色起意,强取豪夺。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夏兰芝落入谢润天的网中,不得挣脱,为了父母亲人,为了被连累的无辜白家,她咬断牙齿和血咽,委身于谢润天。 被放出来的白哥,则带着白家人,在一个雾气缭绕的早晨,离开雍州城。 夏川说完,早已泪流满面,压抑的哭声听在众人心里,酸啾啾的。 王安石拍拍夏川的肩膀,安抚道:“苦主夏家白家,控告雍州谢润天,对吧?我已经记下!且看日后如何为你们两家讨回公道。” 夏川强忍伤心,双手抱拳行礼:“多谢,我们两家冤屈若能得报,在下愿为云国公肝脑涂地,粉身碎骨!” 有了夏川打头,其他人也纷纷站出来。 “我要告谢家三房二十三郎。他为了多挖矿,强拉我们村十五名青壮!如今生他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有失独子的老婶子,哭瞎了双眼。” “我也要告二十三郎!他手下的管事欺我阿兄不识字,骗我家阿兄说是签短工契书,结果却是卖身契。” 王安石重重拍桌:“这是何时的事?” “去年上秋!” 王安石痛心疾首:“自云国公收回幽云十六州后,便下令废除所有卖身契。原先被卖身的奴隶可以原价赎回己身,也可以工抵债。你们雍州百姓竟是不知吗?” 此话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真的假的?云国公底下再无卖身之说?” 王安石信誓旦旦:“自然是真的!整个云州境内,各家奴仆全是雇佣的。纳妾也要遵循新的婚姻法。婚姻法第一原则就是两情相愿,不可违背个人意志。妾侍不能被随意打杀,奴仆也不可以。” 有人提出质疑:“不能赎买?” 大周律法也规定,随意打杀仆从和妾侍要受惩罚,但对于士大夫以及有钱人而言,一笔钱去赎买,甚至让人顶罪,就能让他们逃避惩罚。 王安石耐心科普道:“云州的罪行大体分为民事和刑事两种。大多数的民事可以赎买,但刑事犯罪则不行。涉及到人命的罪,全是刑事犯罪。” 哇哦! 这么一看,谢家人人都有罪啊! “我!我要告谢七郎!鞑子被赶走,他被谢家冷落,就拿身边的下人撒气。我堂哥就是他的马夫,被他一脚踹在心口上,一口气没上来,就死了。” “我要告……” 好家伙。 告状的人太多,王安石和曾巩两人愣是没忙过来,不得不把顾家军拉壮丁。 反正顾家军都是上过军队夜校,会识字。云州状纸又不讲究文采,只要能把事情说清楚就成。 一时间,摆摊的主街人满为患。 得到消息的谢润天揉揉胀疼的额角:“第一个告状的是夏川?” “是的。” 谢润天抿唇,脸上覆上一层薄怒,但又想到谢兰芝的温香软玉,这层薄怒便消散了。 再忠贞的女人,被夺了身子,再被富贵荣华地娇养着,一样会心甘情愿地待在自己身边。 夏兰芝就是如此,她由带刺的玫瑰变成如今的解语,就是谢润天亲自调教出来的。 这种养成的成就感,也让谢润天对夏兰芝多了一份别样的宠爱。 “你们去把夏川送回夏家,告诉他别乱走动。我们明儿个就要拉壮丁了,到时候把他拉走,就算他姐姐再如何哭求,我也不会网开一面。” “遵令!” 夏川被谢家下人找到时,他正帮着王安石写状纸呢。 听完谢家下人所说,夏川不耐烦地拧眉:“我知道了,我跟王大人打声招呼就回夏家去。” 夏川走到王安石身前,他清瘦的身影挡住了月光,让人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色。 “大人,我们夏家能做的都做了。” 他做了,他阿姐也做了。 王安石嘴角噙笑,像一个开朗大男孩:“嗯,放心。我言出必行,若有违,天打雷劈。” 夏川吸吸鼻子,哽咽道:“静候佳音。” “好。不会等太久。” 待到天明时,主街上人略少了些,但还是不断有人刚听到消息,正从城里各个角落赶来。 而谢家人也出动了。 谢家人一部分要去城墙上站岗,一部分要负责带人拉壮丁。 767.第766章 审判 第766章 审判 谢家全神戒备一整天,谢家家主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诸葛瑜并未出兵。 等到傍晚时,谢家人再也维持不住高昂的士气,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谢家祖宅。 谢澜天还不能休息,拉壮丁的事业进行得很不顺利。 大部分青壮都藏了起来,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谢七来辞行,夏兰芝就躲在他身后的马车里:“如果不能强行拉壮丁,不如以三升粟米的价格征发农夫,不分男女,优先从穷苦人中选。” 谢七给了提议,就转身离开。 谢澜天克制住自己想掀开车帘子,和夏兰芝再次告别的冲动,决定采纳谢七的建议。 谢七趁着夜色,带着十来人出城。 这条密道是鞑子挖的,当时谢家突然发难,知道这条密道的鞑子,来不及反应就被拿下。 如今,谢七就要靠着这条密道逃离雍州。 “夏夫人莫慌,我们再往前走一炷香,就能到美人坡下。” 美人坡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山坡,远远望去像是醉卧草原的美人,故而起名美人坡。 谢七在城墙上时就仔细观察过,诸葛瑜带来的人不多,只围住几个城门,并没有在美人坡那边派人。 这也是他答应谢润天带夏兰芝一起走的原因。 “夏夫人,您去京城后打算做什么?” 夏兰芝摸摸腰间温润的玉佩,神色迷离:“买个小院,养只小猫,白日晒晒太阳。” 谢七不置可否。 路的尽头出现一团光亮,空气中传来青草的气息。 快到了! 谢七用手挡住眼睛,阳光太刺眼,让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什么人?!” 谢七眯着眼睛,惊诧地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上百名云州骑兵不知何时出现在美人坡,整齐有序地围住出口,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谢七等人就像没头的猎物一般,一头撞进他们早就准备好的口袋。 …… 谢润天睡了个好觉,在次日,继续跟随谢家家主来到城墙上。 一回生,二回熟。 浩浩荡荡的谢家人,因昨日的安全无忧,平添了几分勇气和自信。 “守城而已,不过如此。” “云州肯定是火药不够用了。除夕那夜,云州放了许久的烟。这般浪费火药,活该他们不够用。” 谢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姿态放松,站在城墙上好似在观光。 和昨天不一样,诸葛瑜带着百来个士兵出动了。 谢润天挑眉,他们这是要作甚?就算有火药,也不能靠百十来个人就攻下雍州城吧。 他们依旧在弓弩射程外止步,然后派出一人来喊话。 这次派出来的不是特木其乐,而是一名瘦瘦小小的士兵。 等他靠近,众人这才分辨出他是个女兵,难怪长得瘦小。 女兵穿着半袖的皮甲,身后背着个喇叭,年纪估计得上三十,身材清瘦,五官平常。 她孤身一人出列,眉眉间没有对城上强敌的忧虑不安,也没有什么沉着在胸或者志得意满。 她只是骑着马,来到城墙下,取下身后的喇叭,气沉丹田,字正腔圆,高声道。 “苦主夏兰芝,夏川,状告谢润天,强夺民女,栽赃陷害白家……” 一系列的罪状,顺着风,传到城墙上。 谢润天愕然,她在说什么胡话?! 明明自己和兰芝两情相悦,恩爱非常。 城下女兵不带任何感情的地说完罪状后,又问道:“谢润天,你有何话可说?” 谢润天脸颊通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休要假借夏家之名,来污蔑我。” 女兵没说话,只是指指云州军方向。 军中出现一名女郎,正是婚姻逃出城外的夏兰芝。 谢润天的心中一紧,兰芝她被抓住了! 夏兰芝看着巍峨的城墙,张开嘴大口的呼吸着,这里是草原,是自由的味道。 她大声哭诉着谢润天对他们两家的迫害,声音凄厉,哭到不能自已。 周围的云州士兵脸上都浮现不忍之色。 可隔了这么远,云州城墙上的谢家人完全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直到他们看见夏兰芝举起一块大大的白布,上面写着【申冤】。 谢润天站在那里,目光空洞无神,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仿佛抽走了所有的灵魂。 兰芝,兰芝她怎么会这么做?!肯定被逼的! 女兵没有再给谢润天说话的机会,果断道:“谢润天犯罪三十二条,数罪并罚。经诸葛瑜大人特批,特事特办,即刻击毙。” 话音刚落,只见诸葛瑜身前的云州士兵端起火器,砰的一声。 子弹穿堂而出,精准地射中谢润天的眉心。 谢润天轰然倒地,鲜血顺着他眉心的窟窿汩汩往外涌。 他的双眼死死瞪着,脸上写满了错愕。 “啊!!啊!” 城墙上的谢家人发出一阵惊呼。 谢润天就这样死了?! 两军相隔那么远! 他就这样被射死了! 连一句遗言都来不及留下,就像被随意碾压的蝼蚁一般,死的如此容易。 谢二十三双腿都在打颤,眼泪哗哗,害怕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家,家主,回,回去吧。” 别待在这里送死了。 城上的女兵好似勾魂的黑白无常,不,更像是拿着生死簿的判官。 “谢家二十三郎,强占人产业,涉及人命十七条。按《云州刑律》,当斩!经诸葛瑜大人特批,即可行刑!” 又是一声枪响。 刚才还在哭泣的谢二十三郎,垂头,发现自己的左胸绽放开一朵鲜红的。 那是自己的血。 谢二十三郎倒地,到死他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杀了哪些人?是谁去告的状? 城墙上,安静了一瞬,下一秒,谢家人炸锅了,他们争先恐后的想要下城墙去。 家族荣誉哪有自己的命重要? 云州阎王下手是真不留一点情面啊。 城下女兵的声音如魔鬼一般,缠绕在众人耳边。 “谢本田,强掳吉利吉思部青壮八十三人,按《云州刑律》当斩,经诸葛瑜大人特批,即刻行刑!” “谢三夫人,逼良为娼,迫害无辜女子一百三十四人,按《云州妇女保护条例》当斩,经诸葛瑜大人特批,即刻行刑!” “谢家长女……” 768.第767章 谢家完了 第767章 谢家完了 雍州城乱作一团。 诸葛瑜带人在城墙上点射,王安石则和顾二十三仅凭两百来号人,就控制住整座谢家大宅。 王安石搬了条板凳,坐在谢家大宅门口,右手边是一个小木茶几,上面摆着一壶冷茶和两个杯子。 王安石念起手里的状纸:“谢家长女谢听晚,虐杀女仆三人,按《云州宪法》,侵害公民生命权,按律当斩,先押入牢中,待大军进城后,统一行刑。” 不少雍州百姓在谢家门口探头探尾,眼睛布灵布灵的。 这位云州钦差王大人说要为百姓申冤,真的能行吗? 谢家在雍州一手遮天,他们岂能乖乖就犯? “你们认识这位谢家大小姐吗?”一个穿着灰色短褐的中年男人,不知何时融入到雍州百姓中。 “你是?” “《云州周报》特约记者。” 呜呼! 记者哟! 纵使不是人人都识字,但大多数都听说过《云州周报》大名,听说是极其了不起的报纸,连大周皇帝都在看。 “你们什么时候来雍州的?”有百姓好奇道。 “一部分跟着王大人来的,一部分跟着诸葛大人来的,他们在城外记录云州士兵的骁勇英姿。” 有妇人惊讶地捂住嘴:“我们雍州之事,难道要传遍九州?” 中年男子掏出记者牌,挂在胸前:“嗨。也就你们在城里,所以还不知晓,雍州牵动着全天下的心。大周,西夏,乃至高丽,都在关注着呢。” 有读过几年书的人认出牌子上《云州周报》四个字,便信了他几分。 “我们说的话,也有机会登陆在《云州周报》上?” “那是自然。” “我来!我常在谢家做短工,知道的多。谢家长女谢听晚,对外都说她敦厚宽和,实际上是个厉害的老虔婆,暗地里折磨人的手段多着呢。” “哦?仔细说说。”中年记者给他五文钱。 “她年纪一大把,却不喜女子比她年轻漂亮。她害死的岂止三个女仆,她夫君的妾室全是被她害死的。” “啊?!前年跳井的小桃红,不是说偷人被发现,无颜苟活,才自尽吗?为此,她老子娘没法在雍州待下去,远走他乡了。” 那人咧嘴,神秘兮兮道:“哪有的事?其实,是谢家给了二十两银子,小桃红爹娘带着钱,投奔他家大郎去了。” 啧啧。 众人唏嘘。 就在唠嗑的空档,两名云州士兵驾着一名老妇人走出大门。 老妇人身穿华服,鬓发凌乱,虽是上了些年纪,但从她鹅蛋脸,柳叶眉来看,年轻时也是个大美人,只是她凌厉的眼神破坏了那份柔美。 “大胆!王安石,你自到雍州之后,我们谢家对你以礼相待,结果你趁着我父兄上城墙御敌,对我们这群老弱妇孺刀剑相向。你就不怕被世人耻笑?待我父兄归来,必不会有你好果子吃。” 老妇人纵使被架着,也灭不下她的嚣张气焰。 她看向王安石的眼神,就像要杀人一般。 王安石并不害怕,他掸了掸手上的状纸,喝口茶,润润嗓子:“刚才的话,你可听到了?有何话可说?” 谢听晚冷哼一声,倔犟地偏过头去:“那些奴仆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不过是可随意打骂的物件,我们让他生他就生,让他死他便死。至于妾室,既入了我家的门,就是我家的人。你们管天管地,还能管我家的家务事?!” 王安石:“做坏事之前,不读读云州律法?雍州是云国公的雍州,遵的是云国公的法,可不是你们谢家的。” “呵!”谢听晚不屑冷哼。 扯那么多作甚? 无非是欺负他们谢家的儿郎不在家罢了。 她冷冷地扫视一圈众人,高高地抬起脖子,桀骜道:“法?世人遵循的才是法。我倒要看看,云国公的法,能不能管住我们谢家人!” 围观群众被她的气势所慑,越发安静下来,一层阴影笼罩在众人心头。 谢家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给谢家翻身的机会,雍州怕是会迎来最可怕的报复! 王安石察觉到民心的微末变化,当机立断,抽出宝剑,架在谢听晚的脖子上。 “此剑名尚方宝剑,乃云国公所赐,可先斩后奏。恭喜你,你是尚方宝剑所斩第一人!” 话音刚落,王安石用力一挥。 一个死不瞑目的头颅,叽里咕噜滚到地上。 滚热的鲜血,泼洒在谢家门槛上,看呆了一众人。 王安石接过曾巩递过来的绢布,擦擦染血的剑,剑身反射着冷芒,衬得他犹如一尊修罗。 直到把宝剑擦的一尘不染,王安石才展露笑容,坐下来,继续念罪状:“下一个。” …… 谢家主子被杀了个七七八八,雍州城门被机灵的士兵由内打开。 诸葛瑜率兵进城,第一时间就占领官衙,把原本的官员全软禁在衙门后院,等待审查。 诸葛瑜见了王安石和曾巩两人,他们都是被顾南夕看重的人,又通过书信,合力演一场大戏,算是有些交情,故而交流得很顺畅。 《云州周报》的记者已经散到雍州各地,他们要采风,落实谢家作恶多端的名声。 与此同时,诸葛瑜下令放了那些或自愿,或强迫被征来的民夫。 春暖开,这些民夫应该去田里,而不是在城里当炮灰。 雍州之战,开始的轰轰烈烈,过程也动人心魄,更是以杀戮收尾。 但当雍州百姓克服心中恐惧,重新走上街头的时候,他们惊讶地发现,左邻右舍,亲朋好友全都在。 死的人,有五分之一是谢家人,剩下的是他们的追随者和倒霉蛋。 “快去!王大人还在官府门口接状纸呢!” “据说,七天后,会对谢家统一审判。” “速去!速去!” 王安石留在官衙,曾巩和顾二十三则去解救被掳走的黑矿工。 特木其乐也跟着一道去,他要去接回部落的族人。 一到矿上,特木其乐的眼泪哗啦直流。 好端端的汉子,一个个被折磨得皮包骨,硕大的眼睛,无神地望着他们:“你们是谁?” 769.第768章 杀鸡儆猴 第768章 杀鸡儆猴 解救黑矿工的工作进行的很顺利。 矿工们一听谢家倒了,他们能回家了,一个个哭的不能自已。 更让人喜出望外的是,负责带队的曾大人还告诉他们,官府会从谢家家产中分出一部分,用来发受害者的赔偿。 “你们是何人?” 是上天派来的救兵吗? 曾巩身形挺立,身披霞光,如神仙下凡。 他说:“我们是云国公派来的。” …… 【被掳旷工牛大:我当时都快死了,突然,曾大人从天而降,大喝一声,奉云国公之命,斩妖除魔!刷刷两下,谢家妖魔当即纳头就拜。】 【雍州热心群众陈浪:谢家人缺大德。原本煤矿是云州的产业,云国公给矿工开的待遇老好了,上五天休息两天,每个月除了一贯钱,还有各种营养费。每半年都会有一次大夫义诊。谢家不仅贪矿产,还贪旷工的待遇!哎哟,那些旷工是真可怜,瘦的不成人形。】 【雍州热心群众李娘子:问我们怀不怀念谢家?呸!在谢家罪犯行刑那日,我特意去看了,双手拍赞!没有谢家,我们才知道在云国公的治理下,生活能有多么好,多么顺心。】 【吉利吉思部:我们一心向云国公,因为谢家在其中捣乱,我们不得不奋起一搏!好在云国公英明,听到我们和雍州全体百姓的心声,成功铲除谢家毒瘤,还雍州一片青天!】 《云州周报》上,不仅有详细介绍雍中大战的过程,云州展示的各种大炮和火器,还有来自各行各业,男女老少的采访。 这些话基本上没什么改动,只去除掉一些脏话,让普通百姓读起来很是顺畅。 夏兰芝把《云州周报》看了一遍又一遍,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下。 “阿姐。我们回家去,爹娘都在等着你。”夏川扶着夏兰芝,两人缓缓前行。 走在熟悉的乡间小道,夏兰芝产生犹如隔世之感。 短短几年,却好似过了半生。 “阿弟。我想把那些钱捐给云国公。” 夏川脚步一顿,那笔钱足足有数百万两,对他们而言,是一个祖孙十八代都不完天文数字。 即便如此,夏川也只道了声:“好。” “阿弟?”夏兰芝原以为自己要面对极大的压力,才能把钱送出去。 夏川爽朗笑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阿姐能和我们家人团聚,全是托了云国公的福。再说了,这些钱在云国公手里能发挥更大的作用,能让天底下跟我们同样遭遇的人更少一些。” “阿弟长大了。” 夏家姐弟入城,西夏使者却在出城。 没有人拦他,王安石还十分热情地送给他二十份崭新的报纸。 西夏使者挤出一丝笑:“王大人还是如此抠门,我们好歹相识一场,竟只拿几份报纸便把我打发了。” 王安石看向他,使者的脸上虽然笑着,但神色疲倦,眼神里深深藏着担忧,握紧缰绳的手青筋鼓起。 他胯下的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不安,不停的打着响鼻,蹄子在地上乱刨。 王安石拍拍马屁股:“相信我,比起金银珠宝,你们大王更希望看到这份《云州周报》。” 这期的《云州周报》信息量极大,是一期雍州大战的专题报道,为此,把小说板块都临时取消掉了。 普通老百姓从中看到的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是现实版申冤得报的爽文。 政治家们从中看到的更多,有云州新政的落实程度,云国公维护法治的决心,以及云国公对门阀世家决不妥协的态度。 最最最重要的是,云国公在秀肌肉!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在杀鸡儆猴,但还是不得不睁开眼睛,认真看,仔细看。 西夏使者长长吐出一口气,似乎要吐出心中的郁气。 西夏主李继迁是一名雄主,他未来的继任者们也和他一样,对大周广袤的土地垂涎三尺。 但是,如果把西夏主比作月亮,那么云国公就是太阳。 太阳高悬正空,晒得人心神恍惚。 西夏使者用手作棚状,挡住炎炎烈日,内心生出一股茫然。 烈日正当时,何人能与之争辉? “我们大小姐天性爱自由,劳烦西夏主多照顾。” 王安石板着脸道。 云国公已经亮出拳头,西夏主若不想两国开战,就该释放苏云烟。 至于苏云烟是想继续在西夏待着,还是想回来,那都是她自己的事。 “知道了,后会有期!”西夏使者一行人纵马离开雍州。 他们要把自己所看到的,所听到的一切,带回西夏。 比起马匹,乘船南下京都的行商们到的要更早一些。 因为前期《云州周报》的预热,京都百姓们几乎都知道草原反叛了,雍州出大麻烦了,人人都悬着一颗心。 雍州好不容易才重归大周版图,虽然在云国公的实质掌控下,但云国公好歹是汉人,是自己人。 “如何了?!” 行商刚进城,就被百姓们围住。 “没事!有云国公在,区区雍州,小事一桩!都不需要云国公亲自动手。”商人笑得合不拢嘴。 《云州周报》不愁卖!赚钱哟。 一名穿太学制服的年轻后生追问:“是哪位带队?顾家军?还是李将军?” 商人指挥着仆从把《云州周报》翻出来,当场售卖:“都不是,是诸葛瑜诸葛大人。” “哈?!这不可能,诸葛先生是天下有名的隐士,先帝都不曾把他请出山!”太学学子绷不住了。 诸葛瑜,那是天下学子的偶像,怎么可能会跑去云州?! 商人挥舞着报纸,大声吆喝:“我还能骗你不成?《云州周报》都有报道。” “来一份!” “给我一份!” 太学学子好不容易抢到一份,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副占据一半版面的画。 画中,万军围城,一人羽扇纶巾,坐在素舆之上,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这形象…… “啊啊啊啊!诸葛孔明!” 太学学子循声望去,只见一壮汉捧着报纸,两眼发出狂热的光芒,几欲癫狂。 现场传来越来越多同样的尖叫声。 我的老天爷啊,诸葛孔明活过来啦! 今天眼皮又有些下垂了,没敢看太久屏幕。 二更五点前奉上。 770.第769章 后续反应 第769章 后续反应 “什么?诸葛瑜主导此次雍州大战?!他不是曾说过,不遇明主就不出山?!” 咳咳咳! 身侧的好友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小声道:“小点声,生怕皇城司听不见吗?诸葛先生既然已出山,就说明寻到了明主。” 至于明主是谁,肯定不是大周皇帝。 “多谢兄弟提醒。如此说来,卧龙书院捐书一事并非空穴来风?” 前段日子,隐隐有传言说卧龙书院把藏书全捐去了云州。 当时太学书院的夫子们和祭酒都判定,这是一则流言,说不定是云国公派人故意放出来的,只为让各家捐书。 如今看来,诸葛先生都去解决雍州大事了,卧龙书院捐赠书,很符合情理。 天下文坛三巨头,诸葛瑜,崔三论,朱雄英。 崔三论是云国公的义父,自在京都起就为云国公鞍前马后,四处奔波,到了云州后,更是焕发事业第二春,老老实实镇守朔州。 诸葛瑜先是捐书,又去带兵雍州,很明显是云国公锅里的肉。 朱大人虽然在南郡,但听闻他和云国公的关系也极其亲密。去年松茸爆火,其中似乎就有他和云国公的手笔。 云州还有即将建成的万书楼…… 两个好兄弟对视一眼,眼神里皆是蠢蠢欲动。 怎么办?好心动,也想去云州! 心动的人很多,付出行动的人更不少。 皇城司的首领接过手下的汇报,眉头蹙起,略微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把此事告知陛下。 想了想,他还是进宫面圣。 皇宫的氛围一日不如一日,宫里的婢女和内侍恨不得自己是聋子,瞎子,是个木头人,一个个面无表情。 皇城司首领对此已经习惯了,他还知道,宫里聘的宫人,给的待遇比以前高出三成,就这样,招人还费劲。 年轻皇帝莫地抬起眼,犀利的眼神为狭长优美的黑眸染上一层薄薄的寒冷冰雾:“都有谁?” “啊?!”皇城司首领一愣,人那么多,要全报出来吗? 皇城司首领瞥一眼大周皇帝,见他好像是认真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挨个念起名字。 这一念就念到了夕阳西下,明月升空。 皇城司首领的嗓子都要冒烟了,终于说完最后一个名字。 年轻皇帝的脸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皇城司首领却不敢轻举妄动,身上肌肉紧绷着,好像坐在上面的是一头猛兽。 年轻皇帝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把他们都抓起来,关入大牢,以谋叛论处。” 嘶。 皇城司首领手指发麻,条件反射地想要抬头看一眼,又猛地垂下去。 真抓啊?! 名单上最起码有上千人。 大周刑罚有十恶不赦,第三恶就是谋叛罪,即叛逃到别的国家。 犯此罪者,处以极刑,并株连亲属。 至于株连的是三代还是九族,就要看当今圣上的意思。 即便是株连三代,那也是涉及上万户人家。 不至于此吧? 再说了,若真要如此追究,崔家,相州各家,又该如何处置? 皇城司首领左右为难,这活儿若是捅到朝堂上,让佟太师得知,不得扒了自己的皮? 皇城司本就不受人待见,若办了这事,自己卸任后还能有命活着吗? “为何还不走?”年轻皇帝抬眸,黝黑的双眸像是浓墨一般,看着死气沉沉。 皇城司首领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小声开口:“陛下,是否要株连亲属?” 年轻皇帝用手托腮,手指在桌上轻敲。 皇城司首领心里生出一丝不妙,果然下一秒就听见年轻皇帝轻飘飘道:“株连九族。” 皇城司首领瞳孔猛地放大。 自古以来,有历史记载的,株连九族的案例只有一例。 那就是隋朝杨玄感一例。 杨玄感起兵反叛失败,被隋炀帝分尸示众,家族罪及九族。 这九族,分别是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 父亲的兄弟姐妹及子女,自己的姐妹及子女,女儿及子女,本族叔叔伯伯。 外祖父家族,外祖母娘家,姨母及子女。 岳父家族,岳母的娘家。 皇城司首领整个人都麻了,他再也忍不住,抬起头来,仔细打量年轻皇帝的神色。 年轻皇帝的脸色虽然有些惨白,但眼神清明,显然没有喝酒。 既然没有喝酒,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 “全部吗?”皇城司首领脑袋嗡嗡的。 名单里,好像有人是自己连襟家的堂弟。 自己应该不算在九族之内吧? “全部。” 皇城司首领恍恍惚惚地走皇宫大门,一出门,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大人!”守城门的士兵连忙上去扶一把。 皇城司首领摆摆手,嘴里小声嘀咕着,“天要塌了,天要塌了”,踉踉跄跄地奔太师府而去。 佟太师听完皇城司的话,猛地站起身,衣服都来不及换,坐上马车就要去面圣。 皇帝本来就烦他,如何肯见他? 佟太师没招,顾不得避嫌,直接去刑部尚书府。 “什么?!叛逆罪?株连九族?!”刑部尚书头皮发麻。 这不是胡闹吗? 多大点事啊,就给人定叛逆罪。 “陛下他还要不要名声了?” 隋炀帝都被后人骂成啥样了? 莫说他,就连秦朝李斯,赵高也不过是被诛三族罢了。 野史上,荆轲刺秦失败后,也才被株连七族。 再翻历史,剩下的就没几起株连亲族的案例,顶多是满门抄斩。 这个满门抄斩,自然是不包含亲族的。 佟太师的腮帮子肿起,嘴角起了一圈的燎泡:“这事儿不能办,这个开头不能开!” 刑部尚书自然知道此事的重要性,郑色道:“太师放心,就算皇城寺司把人都抓来了,我们还要按流程办事,要证据确凿才能给他们定罪。” 这个叛逆罪可不好定,它的前提是要叛逃到其他国家。 云国公可没正式称王,某种情况下来说,云州不算一个国家。 要是揪着这一点掰扯,最起码能掰扯个一两年。 刑部尚书叹气,官家越来越随心所欲,今儿个一个想法,明儿个一个想法,真是叫底下人苦不堪言。 “他怎么想起株连九族了?” 这是正常人该想的事儿吗? 皇城司首领眼泪飙出来:“官家最近沉迷话本子《仙界第一皇》。” 771.第770章 小说家程成,向您报道! 自打《云州周报》爆火后,不少人都想跟风一把。 有人尝试着办消息报纸,但官员们更喜欢看邸报,消息保真。 有人则沉迷小说板块,《西游记》《三国演义》《水浒传》等等,一系列的小说彻底为某些才子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仙界第一皇》便是其中深得精髓之作,非常有后世男频升级流的意味。 男主本人间帝王,奈何朝廷中,有重臣把持权证,有国公把持军权,处处受制。 然而,男主英勇聪慧,杀伐果决,使计拿下重臣,恢复对朝廷的把控,又亲自带军,征讨国公。 最后成功统一四海,还天下清平。 因于天下有功,男主得天赐运,立地成仙。 等到天庭后,男主惊讶的发现,秦皇汉武,历史上的各路明君皆在此。 而他,依旧是个辣鸡。 说一不二惯了,谁还能继续当小弟? 男主自是不服,一顿修炼,提升自身,又招兵买马,最后拳打秦皇,脚踢汉武,唐太宗甘做他小弟,炎帝黄帝甘心退位。 男主成功登顶,成为仙界第一皇! 看完整本话本子的佟太师,满头问号,这是何等意淫之作?! 看完正本话本子的刑部尚书,满头汗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本子,是如何通过审查,广为流传的?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俱是一紧。 这本《仙界第一皇》简直是给当今官家量身定制,处处都挠到他的痒点,难怪官家爱不释手。 可是! 可是!! 如果只是简单的意淫也就罢了,里面还夹带私货啊。 瞧瞧男主都咋当皇帝的。 官员们不听号令,怎么办?株连九族。 官员们消极怠工,怎么办?先扣工资,不好使的话,就株连九族。 被天下人骂,怎么办?抓起来,株连九族。 有藩王谋乱,怎么办?御驾亲征,诛连九族。 整本书里,但凡和男主过不去的,全是株连九族。 偏偏里面涉及政务方面,还描写的极为详细,言之有物,一看就是在官场混过的,让人特别有代入感。 佟太师要疯了,自己和文武百官的铮铮劝诫,官家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话本子上随随便便写的株连九族,他居然真的往心里去了。 佟太师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这样的帝王,居然是自己教出来的。 他在官场上,不是自己的对手。 在教育界,他却足以让自己身败名裂。 毁灭吧,这个世界。 刑部尚书欲哭无泪,老脸皱的跟苦瓜似的:“阴谋!这肯定是云国公的阴谋!杀人于无形啊!” 如果官家真的按照《仙界第一皇》去当皇帝,都不用云国公动手,大周就会被他自己玩崩溃。 好歹毒的计谋,好阴险的云国公。 …… 京都,翰林院。 “程大人,您真的要递交辞呈吗?您已升至正六品侍读,再熬几年,肯定能升到从五品。” 程成麻溜地收拾书,听卖货的许郎说,佟太师和皇城司首领一起去刑部尚书家了。 依照他们三人的能耐,迟早会查出自己就是《仙界第一皇》的作者。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程成脸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让他看起来又乖又软,说起话来也慢条斯理的。 “我已同学士大人说过了,他批了我的辞呈。唉,翰林院实在是清苦,我受不了这个罪。我还是回家继承家业吧,有曾经当官的经历护着,又有你们这群同僚在,想必不会有人为难我。” 程成笑嘻嘻道:“若我有事相求,还望诸位同僚看在曾经的情谊份上,莫将我拒之门外。” “滚滚滚,我们岂是那种趋炎附势之人?” “唉,劝你,你也不听。年纪轻轻就能做到正六品,前途无量,偏你耐不住清苦。” 程成捧着书,笑得像个傻子:“志不在此,诸位莫再劝我这个棒槌。” 和同僚们道辞后,程成就赶回家中,让仆从们赶紧收拾行李,搬到客船上。 他则跟着相熟的掌柜们告辞。 “真要去云州?听说不少去云州的人,全家都被抓了,不知道得多少钱才能赎出来。” 程成:“小皇帝想一出是一出,说不定哪天心情好,就把他们放出来了。我肯定是要去云州的,师兄弟们全在那。日后你们有机会去云州,就去抚冥镇找我。” “行,一路顺风。” 当晚,程成就跟着商队,坐上北上的客船。 视线里,京都越来越远,渐渐变成一个小点,直到再也看不见。 程成放声大笑:“天高任鸟飞,海阔平鱼!云州,我来了,师兄弟们,我来了!” 哈哈哈,一想到,自己居然写出《仙界第一皇》,把大朝皇帝忽悠的找不着北,整个人超级自豪的! 诸子百家,家家都瞧不起小说家。 哼,他们却不知,小说家做到极致,也是可以拨弄天下风云的。 例如他程成! 他苦心潜伏京都多年,为了掌握第一手八卦消息,头悬梁,锥刺骨,考科举,终于成功进入到翰林院。 《天仙第一皇》的妙用,一点也没辜负他多年的努力。 牛逼大发了,程成! “你可真牛逼呀,程成。”《云州周报》编辑部里,文钰感慨不已。 她一直听手底下的小说家们提过,小说家群体中最有天分,最有毅力,最热爱八卦的非他们小师弟程成莫属。 但程成一直都京都,无论谁写信去劝他回云州,他都说有事未做完,不肯过来。 文钰还以为这是推脱之词,没想到居然是真的。程成办的事还是如此大事! “立下如此大功,你想要什么奖励?” “嘿嘿,嘿嘿嘿。”程成搓搓手,小心翼翼地问,“我能不能见一见云国公?” 文钰起身:“当然可以,我现在就带你去。” 刺史府。 “小说家程成向您报到!” 顾南夕听完文钰的叙述,下巴都要惊掉了。 《仙界第一皇》不就是古代的定制文吗?还是效果出奇好的定制文。 此等大神,放在后世,也会是大神。 啥也不说了,收下他! 改天让他给佟太师,西夏主,李阁老等等,都专门定制一篇,就能让云州兵不血刃,拿下大周!(本章完) 772.第771章 西夏,我来了 顾南夕知道,自己刚才想的,太过理想化。 不是人人都爱看话本子,例如李阁老,他基本上就不看。 但程成的加入,确实在掌控舆论方面,帮云州提升一大截实力。 顾南夕想让他,把云州新政的内容以话本子的形式,塞进百姓们的脑子里。 要求不高,只需要知道涉及到他们自身利益的基本内容就行,例如哪些事是犯法的,税要怎么交,遇到不平之事,该向谁反映。 别一个个傻不隆冬的,被骗了还帮人数钱。 《云州周报》反复刊登许多次云州新政的内容,就差手把手教了,但效果依旧不怎么好。 这些知识好像从百姓里面的耳朵进去,又从耳朵里出来,没有在脑海里留下一丝印象。 “此事简单。我写个系列小短文就行。”程成拍着胸脯,包揽下来。 安排好程成,顾南夕便召来小黑:“在雍州,有何重大发现?” 小黑从衣襟里掏出一封信:“我夜探谢府的时候,搜到他们和西夏的来信。” 信中,有提到大周。 顾南夕打开信,信里虽没明说,但行里字间的意思都是说,西夏和大周官家对云州的立场一致。 顾南夕皱紧眉,把王不喜喊过来:“看看这封信,你怎么想?” 王不喜摸了摸下巴,眼里精光闪闪:“无非是两种可能,一是大周确实和西夏达成合作,而且是非常深层次的秘密的合作,否则我们一定会收到消息。另一种,则是西夏主故意糊弄谢家。” 顾南夕也是这么想的:“你更倾向于哪一种?” “第一种。在雍州谢家之事上,西夏的态度有些不对劲。他们若真这么有志气,有胆量,敢单挑我们云州,就该在我们和鞑子大战之后,趁虚而入,而不是选择现在。” 王不喜不自觉地踱步,眼里全是厌烦:“大周皇帝又不是没干过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昔年,他都敢勾结鞑子,陷害我们。如今,我们关系破裂,只糊上一层窗户纸,他更容不下咱们。” 顾南夕:“派人告诉梅棠,让他在西夏,先别急着回来,多关注此事。” “遵令!” …… 在诸葛瑜包围雍州城的时候,梅棠秘密进入西夏境内。 “我们直接去兴庆府。大小姐就在那里。” 梅棠一行人是从银州入西夏。 在西夏二十二州中,隶属河南之州的银州,离云州最近。 这里在前朝时期是属于定难节度使辖地,因而对汉人的态度还算友好。 一行人刚入银州,就有胆子大的当地人过来打招呼,询问他们需不需要帮助。 这种帮助自然是有偿的。 至于如何区分是不是西夏本地人,那更简单了。 西夏男子都秃发,女子梳高髻或者戴毡帽。 汉人则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然不可能随意剃头发。 梅棠是第一次来西夏,为了更好地获得消息,以十两银子的价格,雇了本地人,陪他们去兴庆府。 “包吃包住,外加两套衣服。干不干?” 这价格很高了。 银州今年遭了雪灾,家家损失巨大。 “二十两。你们是第一次来西夏吧?我在兴庆府有熟人,可以帮你们在兴庆府安顿好。” 梅棠瞅一眼眼前的汉子,身子不高,瘦小但精壮,会说汉话,但不甚熟练。 脸也小,身上穿着毛织短衣,看上去有些老旧,眼神却很精明。 “你叫什么名字?” “大家都叫野利旺荣。” 梅棠神色一变:“你是哪个部落的?” 野利旺荣看到梅棠的神色变化,就知道梅棠对西夏并非一无所知。 旺荣,在西夏语里,是部落首领的意思。 野利旺荣神色黯淡:“不要问我从哪里来,就算问,我也不会告诉你。” 行吧。 一个部落首领沦落到要给汉人当向导的地步,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其中肯定有不能为外人道的经历。 梅棠很是爽快,直接给野利旺荣十两银子做定金:“先找个安全地方,让我们休息一晚。” 野利旺荣带他们去的,是银州最大的寺庙。 他跟小和尚嘀咕两句,小和尚就开了寺庙后门,放他们进去。 野利旺荣边带路,边解释:“我们西夏最多的就是佛寺庙,没人敢在这里捣乱。” 梅棠…… 行吧,这确实很西夏。 除了不能吃肉,在寺庙里的夜晚是很安心的。 一大早,伴随着僧人的诵经声,梅棠幽幽转醒。 他没在寺庙乱转,谁知道西夏的佛教跟大周的佛教有没有区别?万一踩到别人的雷点,总归是件麻烦事。 野利旺荣和僧人们一起上完早课后,就来找梅棠:“您打算何时出发?” “越快越好。” “行,吃完早膳,咱们就走。”野利旺荣知道这群汉人肯定会吃不惯寺庙的素食,就在出寺庙后,找了家饭馆,给他们叫了份马奶酒,汤饼,和一盘子羊肉。 价格有些贵,大概要三十文。 梅棠掏兜:“没有你们的福盛宝钱,用汉钱,成不?” 西夏的交易方式很灵活,可以用当地铜钱,也可以用汉钱,可以用金银,也可以用丝绢,甚至能以物易物。 店老板伸出手:“最好是云州铜钱,若是大周铜钱,我们要多收五文钱。” 梅棠数出三十枚铜板,放到店老板掌心:“这是云州铜钱。为何用大周铜钱,要贵一些?” 店老板仔细看了看,确定是真的后,脸色缓和许多:“好多商人都不收大周铜钱。想在云州大周铜钱,还得去云州钱庄兑换,麻烦的很。” 西夏不太愿意和云州进行贸易,怕云州吸走他们的人才。 但西夏毕竟是吃外贸中转站这口饭,大食人和诸多西域商人,非常喜欢和云州交易,他们当然不能拦着。 为了应对云州的威胁,去年,西夏主李继迁就在李元昊的建议下,开始筹备自己的文字,以及铜钱。 只是这么久以来,无论是外贸商还是西夏本地人,都不大认可新推出来的福盛宝钱,更愿意用汉钱进行交易,尤其是云州铜钱。 野利旺荣大口吃着汤饼,含糊不清道:“我兄弟告诉我,市面上的铜钱,九成九是汉钱,其中六成是云州铜钱。” 梅棠抿嘴笑,这正是云国公的策略之一,很早就实施了,终于见到些许成效。(本章完) 773.第772章 李元昊 第772章 李元昊 关于西夏,这个存在时间不足两百年的国家,顾南夕了解不多。 后世里,有一句话叫西夏历史在俄罗斯。 因为第一发现西夏黑水城遗址的人就是俄罗斯人,当时很多文物都被拉去了俄罗斯。 等到后来华国要研究西夏历史的时候,甚至要去俄罗斯借阅原始资料。 顾南夕又不是西夏历史学家,所知就更少了。 尤其是一千年的时间,足以让地貌发生变化。 西夏时期的黑水城靠湖,是有名的绿洲。等到后世,黑水城则埋于沙漠之中。 故而,梅棠出发西夏时,顾南夕没有给任何建议,而是给梅棠最大的自主权。 梅棠骑着马,不断打量着四周。 银州城的城墙也是泥砖砌的,只不过,城门那一块,倒塌了一大块,木制城门晃晃荡荡的。 进出城门的人很多,大部分是西域商人。 “怎么不把城墙修一修?” 银州城好歹也算边关城池,怎么还破破烂烂的? 野利旺荣瞥一眼梅棠,眼神怪复杂的:“那块是你们云州顾家军打坏的。” 哦,这样啊,那没事了。 梅棠可不会去问,银州离云州还有一段距离,顾家军怎么会打到银州来。 城里行人穿着各异,大多数都爱穿汉服,不过袖口,裤腿比大周制服要收紧许多,更像云州方面的风格。 野利旺荣没穿这样的衣服,而是披短发,着交领补襦,腰束带,耳朵上戴着硕大的银圈耳环。 “骑马的挺多啊。”梅棠轻啧,西夏产马,因此路上骑马的人占了一半,还有骑骆驼,骡子,牛的。 若非云国公收复草原,云州也得像大周那样缺马。 大周的马都是从周边买的,以前是从鞑子和西夏买,现在更多是从西夏买。 大概是大周皇帝对云国公心有芥蒂,宁可绕远多钱,也不想让云国公赚钱。 跟梅棠一起来的人,初到西夏,起先还带着好奇,四处看,但看久了,便失去兴趣。 银州城也就这样吧,没云州好。 听到汉人的小声抱怨,野利旺荣无语:“都知道云州好,但我们西夏也在努力啊,例如我们的元昊大人,就很能干。” “元昊?你说的是西夏主李继迁的孙子,李德明的儿子李元昊?”对于皇室成员,梅棠还是做过工作的。 野利旺荣:“就是他。去年,就是元昊大人提出要做西夏铜钱,今年,元昊大人提出要改革军制……” 说到这里,野利旺荣住嘴,没再往下说。 一行人停在一个小山坡,准备搭帐篷,在此过夜。 这里的草原比雍州附近的更肥沃。 一条宽阔的河流像银色绸缎,在草原上蜿蜒绵亘。 据说,河里的水来自西北方的神山,神山顶上终年积雪,融化的雪水在山脚下滋养出一片片绿洲,又形成了一条河流,河流的终点是额济纳旗的两个湖。 额济纳旗在西夏语的意思是黑水,那里也是后世鼎鼎有名的黑水城。 野利旺荣朝附近的牧民买了头小羊羔,对方得知是云州人要买,还特意过来,想交易点牲畜神药粉。 “不好意思,我们是先头部队,没带神药粉。” 牧民听完后,失落了一瞬,但还是很大方地送一大把韭菜给梅棠:“用这个沾羊肉,好吃!” 梅棠笑着收下了。 一群人,除了梅棠,基本上都在草原上长大的,自然知道,如何能把烤羊做的好吃。 树枝搭成的柴堆足有半人高,野利旺荣往炭坑里添着果木炭,火星子噼啪炸开。 陈三端来调好的料汁,草原野葱的辛香混着山椒的麻,在暮风里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野利旺荣将十几种香料填入腹腔,粗盐粒顺着羊脊簌簌滚落,像是撒了把碎星子在琥珀色的皮肉上。 树枝穿透羊身的闷响里,油脂往下淌,在炭火中溅起朵朵金红的。 当第一滴羊油坠入火堆,整个草原都跟着颤动。 油脂燃烧的蓝焰舔舐着焦脆的外皮,孜然粒在高温中爆裂,香气像匹脱缰的野马撞进鼻腔。 梅棠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明月,草原,火堆,烤羊。 这一刻,众人放下心防,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陈三和野利旺荣合力把烤羊翻面:“野利旺荣,李元昊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野利旺荣心神一晃,手上的动作却不停:“他是个……很特立独行的人,文武双全,智谋过人。” 李元昊,小字嵬理,意为珍惜富贵。 “他和他父亲李德明有许多分歧。李德明喜欢大周,政策都是以和大周友好和睦为主。” 羊烤好了,陈三把第一块切给梅棠,然后问野利旺荣:“李元昊呢?” 李继迁老了,太子李明德是下一任的西夏主。 李元昊是李继迁宠爱的孙子之一。 野利旺荣垂下眼眸,掩饰住眼里的情绪,带着怪调的汉语,在夜风下,传遍营地。 “李元昊曾经因为大周的事,和李明德发生过争执。李明德就说,我一直以来领兵作战,已经感到疲惫了,我们这个部族三十年来身穿锦绣,享受富贵,这是大周的恩惠,不能辜负呀!” “李元昊反驳父亲道,身穿皮毛,从事畜牧,是我们部族的天性,英雄的出现,应当做一番称王称霸的事业,哪里只能为了锦绮呢?” “当时,时任周朝边将的曹玮,十分仰慕元昊的风采,却总是无法见到。于是派人暗中偷画了元昊的图影,得见人物样貌后,由衷地惊叹,真英雄也!” 梅棠…… 这么大的事,他怎么没听说过? 不过,从这番话来看,李元昊和他祖父一样,都是有野心的人。 西夏的羊肉质鲜美,闻起来香,吃起来更香。 “野利旺荣,你在兴庆府真有熟人吗?放心,说好的二十两就二十两,我们云州男人一口唾沫一口钉,不带后悔的。如果没熟人,你跟我们混吧。” 梅棠向野利旺荣发出邀请。 这个党项汉子是个有本事的人,他们需要这样的西夏人。 野利旺荣和梅棠干一杯:“多谢好意。我去兴庆府,是想去投奔好友,他在元昊大人手下办事。” 想吃烤羊排了。 嘿嘿,刚说完这一句,晚上就有人请吃烤肉了。 二更,下午五点前奉上。 774.第773章 嚣张的鞑子 第773章 嚣张的鞑子 野利旺荣想要投奔的是他姐夫,听他姐夫说,李元昊正在组建一支人数二十万的骑兵,打算以兴庆府为中心向外呈三角状辐射,对大周,吐蕃以及云州进行防卫。 不过这一点,野利旺荣并没有告诉梅棠等人。 梅棠也没追问,他此行的主要任务是解救苏云烟和马南天,搞清楚事情经过,其他打探消息都是次要的。 因而,这一夜过去后,众人就加快了脚步。 兴庆府沿黄河而建,黄河是西夏境内最重要的母亲河,黄河两岸有诸多重要城池。 野利旺荣给梅棠定制定的路线,是从银州到夏州,再到兴庆府。 这条路线几乎成一条横直线,是距离最短的路线,同时,路上也会有城池作为补给站。 梅棠同意了野利旺荣的提议。 银州与夏州有一条小河相连,梅棠本想乘船去夏州,但他发现,这条河上几乎没有客船,只有渔民用来捕鱼的小舟。 野利旺荣解释道:“这条河流经常改道,旱季时,水位很浅,不及人小腿高,无法行船。但我们可以沿着河流去夏州,这样就不会迷失方向。” 西夏可不像云州和大周到处都有官道,所以出门在外,他们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保证自己不迷路。 梅棠等人跟野利旺荣顺着河流,一路西行。 这个季节,天气已经转暖。 映入眼帘的是波光粼粼的河面,白色的水鸟在河面上方低空飞行,原本枯萎的草慢慢泛起绿意。 即便众人心里都装着事儿,看到如此美景,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 可惜如此美景,很快就被人破坏了。 西夏人在内迁之前,以畜牧和狩猎为生,逐水草而居。 随着和大周,云州的联系加强,西夏人学会了农业生产,并逐渐成为主要生产部门。 但依旧有一部分西夏人依照习俗,放牧狩猎。 因而,梅棠等人在沿河而走的时候,总会遇到赶着羊群牛群的西夏人。 他们看到梅棠,并不会上前打招呼,而是隔着远远的距离,看上几眼后,各自做各自的事,互不打扰。 这一日,梅棠又遇到了一伙牧民。 他们应该是一大家子人,有四五个壮汉,三四名妇女,还有好几个孩童。 大概五六岁大的孩子对汉人很感兴趣,想要骑着小马过来,却被一个壮汉揪住脖领子。 壮汉对着小孩恶狠狠的说了几句什么,小孩的脸上浮现惧怕之色,恋恋不舍地跟着壮汉回去。 梅棠等人见状,嘻嘻哈哈笑着。 “我们难道是什么洪水猛兽?一个个见到我们就跑。” 赵三是个促狭的,故意拿出几粒奶,高高举起,冲着小孩大喊:“你过来啊,我给你吃。” ,这个字,是小孩子们难以抵挡的诱惑。 原本乖乖跟着大人回去的小孩听到这个词,眼睛刷一下亮起来,骑着小马又想过去,被他阿爸狠狠给了一巴掌。 “忘记我怎么跟你说的?!不许乱跑,听到没?再跑,打断你的腿。” 小孩委屈,眼泪巴叉道:“他们说给吃。” “给什么吃的,都不行。” 小孩吸溜着口水,慢慢跟在阿爸身后。 看到这一幕的赵三哈哈大笑。 野利旺荣看不惯赵三逗弄西夏人,憋着气道:“你没事逗小孩干嘛?如果他真的过来了,你会把给他吗?” 给小孩的希望,又把这个希望破灭掉,只为看小孩委屈巴巴的样子。 很多大人都有这样的恶趣味。 但野利旺荣不喜欢,因为在高高在上的贵族面前,普通老百姓也会遭遇这样的事。 赵三分一粒给野利旺荣,漫不经心道:“给啊,当然会给。” 野利旺荣一愣,他盯着掌心里的,比牛奶还白,外面裹着一层透明的纸。 珍贵的,能换来一头羊的,就这样静静的躺在自己的手心里。 这是一个刚认识不久的汉人,随手送给自己的。 赵三见野利旺荣傻呆呆的,便催促道:“快吃呀,上面那层是糯米纸,可以直接吃的。” 野利旺荣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有什么情绪在里面翻涌:“真送给我了?” 赵三用胳膊勾住野利旺荣的脖子,吊儿郎当道:“是啊!咋的,还要我喂你不成?” 野利旺荣坚持问:“为什么送给我?” 赵三翻个白眼:“送就送了,哪有什么为什么?如果你非要一个理由,那就是你是我们的向导,是自己人。我们总不能自己吃香的喝辣的,连口汤都不给你留吧。” “自己人……”野利旺荣笑了,干巴巴的脸,笑起来,竟透着纯真。 赵三摸摸胳膊,上面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真是见鬼了,自己居然从一个老男人脸上看出来纯真。 一颗,收获了野利旺荣的友谊,也打开了他的话匣子。 “你们云州,奶贵吗?” 赵三:“贵,但我们东家大方,每年都会给我们发半斤票。奶要更贵一些,半斤票只能换来四两奶。” 神仙东家啊! 野利旺荣羡慕了,不知道元昊大人给的待遇怎么样? “你们云州的房子贵吗?我听大周商人说,京都房子可贵了。” 赵三:“还行吧,来云州的人越来越多,房价一直在涨。东家专门建了一批廉租房,房价极其低廉。” “这么好……”野利旺荣羡慕哟,“云州招兵买马吗?” 如果进不去元昊大人那边,要不,去云州当兵? 赵三看出野利旺荣的想法,笑道:“在云州当兵,可是个香饽饽。人人都想去,但不是人人都能去。尤其是想当军官,必须要从军校毕业。听人说,云州士兵的识字率已经达到百分百之百。” 野利旺荣傻眼,当兵还要有文化啊?!不是只要卖命就行吗? 两人叽叽喳喳,聊得热火朝天。 突然,前方数人骑着马朝这边奔来。 耳尖的野利旺荣听到了兵器相加的声音,眼神瞬间变犀利,高声道:“警戒!” 赵三扔给野利旺荣一把钢刀,自己则摘下背后的弓箭,举起,拉满。 对面的人越来越近了。 是那个西夏小孩! 776.第775章 神仙姐姐? 第775章 神仙姐姐? 这些牧民确实是一家人,祖父祖母,三个儿子和他们的妻子孩子。 拔碳都鲁海是老大,最后一个被拉进草丛的是他的妻子,哭泣的西夏小男孩是他的长子,他怀里抱着的婴儿是次子。 他们就是传统的党项人,逐水草而居,用羊和马和外界交换生活物资。 有野利旺荣做翻译,双方的交流还算顺畅。 拔碳都鲁海一家,拿出最好的食物来招待恩人。 梅棠坐在毡帐里,看着眼前的酒水和食物发呆。 拔碳都鲁海的妻子很感激梅棠出手相救,上羊群里挑了一只最肥美的羊,和几个妯娌合力宰杀。 剥掉皮毛,再把羊肉切成一片一片,摆在木托盘里,呈给贵客。 除此之外,拔碳都鲁海的阿妈翻出珍贵的一捧米,简单沥洗过后,上锅蒸。 为数不多的蒸米,自然是给贵客吃的。 马驹子则上草原里找鼓子蔓,碱蓬子。春天来了,这些野菜是牧民们最常吃的食物。 不过,因为要招待贵客,马驹子挑的最嫩的野菜,还用河水洗干净。 拔碳都鲁海的阿妈在凉拌野菜时,还放了油和青盐。 梅棠看着这一桌极具特色的食物,深知这是拔碳都鲁海一家能拿出来最好的食物了。 赵三心里发苦,《云州周报》曾经科普过,牛羊肉都要煮熟吃,尤其是羊肉,里面容易有寄生虫,如果不煮熟,虫子就会在肚子里产卵。 野利旺荣奇怪,小声问:“赵三,你面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舒服吗?” “没有。”赵三忍了忍,没忍住,问野利旺荣,“这羊肉是非生吃不可吗?” 野利旺荣一愣:“我们喜欢割鲜而食。这是犯了你们的忌讳吗?” “没有。”赵三把《云州周报》上的科普说了一遍。 野利旺荣恍然大悟:“部落里,经常有人会发烧。烧个几天又降下去,接着又升高,反复折腾。浑身如大汗如雨,关节疼痛难忍,甚至变形。这就是得了你说的布病?” “对!”赵三想了想,没想起全名叫啥,转头向梅棠求助。 梅棠:“这个叫布鲁氏菌病,是一种很小很小的虫子,肉眼看不见的,藏在羊肉里面,只有通过高温才能杀死。” 天啊,太可怕了! 拔碳都鲁海一家人脸色都变了,羊肉里面居然藏着这么可怕的虫子! 梅棠继续科普:“还有一种虫子,寄生在猪牛羊身上。如果吃进肚子里,就有可能顺着你的血液,进到你的肌肉里大脑里,眼睛,心脏。” “啊!” 拔碳都鲁海的妻子差点把托盘掉到地上。 这也太可怕了! 眼睛和脑袋里居然会有虫子。 梅棠语重心长道:“有条件的话,还是尽量把肉煮熟了再吃。我们云州,所有的牧民都不再吃生肉,喝生水。” 拔碳都鲁海二话不说,连忙把生肉端出去,让媳妇烤熟。 “多谢您。”拔碳都鲁海是真心实意感谢的。 这样重要的消息,谁会往外传呢?也就这群汉人心好,愿意告诉自己。 在拔碳都鲁海心里,梅棠的形象拔高一大截,至于云州,更是升高到如神仙宫殿一般的存在。 拔碳都鲁海干了一碗酒,以表敬意。 酒水浑浊,散发着一股酸味。这酒水是他们自己酿的,度数低,口感也不咋好。 梅棠面不改色,一口闷。 “爽快!” 西夏人无论贫富,都喜爱喝酒。但凡聚会,盟誓,喜庆,祝寿,出战,仇解都要开杯痛饮。 酒过之后,拔碳都鲁海彻底把梅棠当成自己人,开始诉苦:“原本这一带,很是和平安定。但自从鞑子过来之后,就开始收保护费。” 说是收保护费,实际上就是抢劫。心情好的时候,抢完羊群就走。心情不好就会如今日一般,以杀人为乐。 梅棠同拔碳都鲁海碰一杯:“你们西夏主就不管管?” 拔碳都鲁海眉眼耷拉着,满是愁苦:“这一块归姜汤文管辖,鞑子和他好得穿一条裤子,姜汤文怎么会因为我们,而和鞑子产生不快?” 姜汤文? 野利旺荣介绍道:“他先祖是拢右道的汉人,后来,投靠西夏主,委以重任。前年,西夏主嫁女给姜汤文。” 说白了,姜汤文是西夏的驸马。拢右道,那是前朝时期的事。 隔了这么多年,姜汤文除了姓氏,浑身上下都和汉人不挨边。 “唉。”梅棠叹气,“若在我们云州,绝不可能发生此事。我们云国公最爱民如子。雍州谢家,听说过没?就因为他们鱼肉百姓,我们云国公就要收拾他们。” 雍州谢家? 野利旺荣和拔碳都鲁海茫然,能知道本国的事,就算是个能耐人了,哪里能知道云州的事? 拔碳都鲁海虚虚问道:“雍州谢家,很厉害吗?” “厉害,几乎一整个州都是他们的。” 哇哦! 这么厉害的人,换做在西夏,西夏主拉拢还来不及,哪能去得罪对方? 拔碳都鲁海长长吐出一口气:“云国公真的是个好人啊。” 马驹子插嘴:“跟神仙姐姐一样好。” “神仙姐姐?” 马驹子眼睛亮晶晶的,咧着嘴笑:“是啊,给我好多好吃的,还教我认字。人又漂亮。可惜,她要去兴庆府。” 拔碳都鲁海拍拍马驹子的脑袋,让他赶紧去睡觉,别打扰大人说话。 众人喝得迷迷瞪瞪。 准确来说,是拔碳都鲁海和野利旺荣喝醉了。 拔碳都鲁海得知梅棠想去夏州,便非要拉着梅棠等人去看他的浑脱。 河水边,飘着一个筏子。 是用羊皮制成袋子,连接而成。 拔碳都鲁海拍着胸脯,打了个酒嗝:“浑脱最适合在这条河上行走,兄弟,我送给你,这个是我亲手做的,我敢打包票,附近没有人的手艺比我更好!走水路,最起码能快三天。” 浑脱轻而坚固,浮而不沉,很受河流附近的人家欢迎。 只不过,浑脱很考验人的手艺,做的好的,能一直用。 做的不好,就容易半道上沉船。 大多数都是自家做来用,市面上没人卖! 梅棠笑得跟狐狸似的,果然好人有好报啊! 777.第776章 风起云涌 第776章 风起云涌 拔碳都鲁海非常喜欢梅棠一行人,次日酒醒后,非要亲自驾着浑脱,送梅棠他们去夏州。 梅棠一行人有二十来个,一艘浑脱坐不下。拔碳都鲁海还去找自己的好兄弟们借了几艘。 “拔碳都鲁海,你不是不喜欢汉人吗?怎么突然改性子了?”一个穿着类似回鹘服饰的男子,和拔碳都鲁海肩并肩。 拔碳都鲁海捶捶自己的胸膛,脸上带着骄傲和自豪:“梅棠他们不一样,他们是云州人。打起鞑子来,一刀一个。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勇士。” 拔碳都鲁海的话,引起一片惊呼。 “真的吗?” 拔碳都鲁海不满:“我亲眼所见,还能骗你们不成?” “哈哈,那我可要跟他们切磋一下。” 党项人崇尚武力,他们有一句谚语,宁射苍鹰不射兔,宁捕猛虎不捕狐。 因而,拔碳都鲁海的好兄弟们非常乐意送梅棠等人去夏州。 春风拂面,河面水波荡漾。 拔碳都鲁海拿着长杆,用力一撑。 浑脱晃晃悠悠地驶离岸边。 拔碳都鲁海看了看河底,清醒道:“咱们运气不错,水够深。” 拔碳都鲁海的家人们站在岸边,目送他们离开:“拔碳都鲁海,要注意安全啊。” 马驹子被他阿妈困住,挣脱不开,扯着嗓子喊道:“阿爸,我也想去!我想去找神仙姐姐。” 拔碳都鲁海发出爽朗的大笑:“等你长大了,再去找神仙姐姐吧。阿爸只是去夏州。你是男子汉,要保护好阿妈!” 春日暖暖,就连离别,都带着暖意和希望。 等到再也也看不到岸边的家人后,拔碳都鲁海这才坐下来:“等我去夏州,就用皮毛换些大米。马驹子一直想吃炒米。” 西夏境内地形复杂,自然面貌差异很大,有高原山地和河谷平原。 其中,高原地带的戈壁沙漠占全境的三分之二以上。 夏州位于鄂尔多斯高原和黄土高原的连接处,同大周以横山相隔。 此时的黄土高原不像世那样,水土流失严重。 现在横山是波壮起伏的丘陵地形,被许多小河流切割,境内河谷,小平原宜耕宜牧,水草丰茂。 梅棠等人顺流而去,两岸风景极美。 梅棠许诺:“到了夏州,我给马驹子买份礼物。” 拔碳都鲁海笑纳:“马驹子肯定会高兴坏了。” 出门在外,怀念故乡是个跨不过去的话题。 众人谈论着云州,想着给家人带什么礼物,心里热乎乎的。 拔碳都鲁海笑呵呵听着关于云州的一切,不禁又想起家里的马驹子,他很崇拜云国公,一直想去云州看看。 等梅棠他们回云州的时候,自己开口,试着问问,能不能把马驹子也带去云州。 …… “什么?!全死了?!”韩杨佛喜猛地站起身,目眦欲裂。 死的人里面,有他的亲弟弟。 “谁干的?!我要他们去死!” 韩杨佛喜像一头发怒的狮子般跳起来,头发都因愤怒而有些凌乱。 他双手握拳,关节泛白,咬牙切齿,腮帮子鼓得像要爆炸,怒吼声如雷。 自从进入西夏境内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的大亏! 另一名鞑子义愤填膺:“没一个活口,全是一击毙命。我们去打探过,应该是一群外地人路过,瞧见我们在打谷草,就冲上来了。” 这味…… 怎么那么像云州人?! “云州来的?” “不清楚。” 韩杨佛喜冷笑:“云州人就更好了,西夏,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来人,去追。一个不留,还有牧民,不留活口!” …… 兴庆府。 按照规划,兴庆府城呈长方形,周长约十八里,护城河宽十丈,城门共六座:南北各两门,东西各一门,另设西南、西北两处城关。 但工程太过浩大,目前为止,完成的建筑不足五分之一。 苏云烟和马南天一起在城里溜达,身边是四十名铁鹞子。 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北城墙快建好了。”苏云烟抬起头,看向巍峨的城墙。 虽然都是夯土做的,但实在是太高大。 苏云烟猜测,城墙上应该能跑马。 如果四面城墙全部建完,兴庆府将成为一座极难攻破的城池。 苏云烟若有所思,随手拿出十个铜板,同路边的小商贩买了堆野菜。 马南天失笑,接过她手里的野菜:“您这是想换换口味?” 苏云烟苦着脸,看上去可怜又可爱:“天天吃羊肉,感觉自己都要变成羊了。舌尖上起了好大一水泡。” 马南天心疼不已:“要不让大夫给看看?” “嗯,等有时间,我就去寻卫慕双羊。” 卫慕双羊是李德明的妻子,李元昊的亲生母亲。 西夏主李继迁年纪大了,后宫之中虽有妃子,但都年轻,不能担事。 因此,招待苏云烟就成了卫慕双羊的责任。 兴庆府仿照京都,采用里坊制,街道呈方格网状,分设崇义坊等二十余街坊。 宫城位于西北部,整体布局呈“人”字形,这是出于风水的考虑。 苏云烟和马南天从宫殿出来,首先就去了崇义坊。 这是最先完成的坊,搬迁进去的人很多。 “快满了啊。”苏云烟感慨不已。 李元昊真有魄力,他说要迁十万民众入兴庆府,不过短短几日,就把崇义坊给填满了。 马南天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还能分心回答苏云烟:“迁都兴庆府是他的提议。他自然想早点办完,增加话语权。” 苏云烟轻啧一声。 两人漫无目的地逛着,其实没啥意思,兴庆府再如何也赶不上云州。 他俩纯粹是出来放风的。 兴庆府分东西两城,西城有宫城和内城,东城是廓城,宫殿和中央署衙建在宫城和内城,这些都没建完。 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奴隶,骨瘦如柴,眼神麻木,拉着砖块,去修建宫殿。 苏云烟没去过东城。李继迁也不允许他们去。 听卫慕双羊说,佛庙、王府、商铺等建在东城。在东城南门外和西城西门外加筑关城,设有街市、作坊,供商旅居住。 东西两城的西门和东门是一条通衢大道,便于大内办事人员与东城居住区的来往。 卫慕双羊说起这些时,神色很是骄傲。 “嗤。”苏云烟垂下眼眸,神色冷淡。 是该骄傲的,毕竟是她的好大儿的政绩。 778.第777章 想的挺美 出来不到一个时辰,铁鹞子就催苏云烟回宫。 苏云烟和马南天交换个眼神,心照不宣后,慢悠悠地往回走。 宫殿屋顶上的琉璃妙音鸟,在阳光下,像是要活过来一般。 苏云烟微微一笑,这琉璃妙音鸟是云州产的。 当初,还是自己卖给胡商,胡商却以大食琉璃器的名义,卖给李元昊。 简单的倒手,胡商赚了一大波。 苏云烟一步一晃,暗道,李元昊活该!不愿意和云州通商,那就挨宰呗。 对于未来的住所,李元昊很上心。 宫殿总体传承大周风格,多采用悬山式屋顶,也有亭台楼阁,只不过宫殿内部装饰,极具有党项族特色。 苏云烟没回自己的住所,而是去找卫慕双羊。 “真是稀客,往日我不去寻你,你是绝对不来找我的。” 卫慕双羊身穿绿色罗裙,头戴金钗,笑语盈盈,声音爽朗。 苏云烟走过去,张开自己的嘴,用手指指舌尖,娇俏地抱怨道:“上火,舌尖长泡,你得拨个好大夫给我瞧瞧。” 卫慕双羊凑过去,真的看到粉嫩的舌尖上有个水泡,瞬间心疼不已:“哎哟喂,真是可怜。来人,快去请大夫过来。” 卫慕双羊拉着苏云烟坐下,俩人紧挨着。 卫慕双羊轻拍苏云烟的手,冲她眨眨眼:“年轻气盛,火力旺。要不,我给你介绍几个好儿郎?体力好,技术好。” 苏云烟翻白眼:“不会又是你儿子李元昊吧?” “哈哈哈!”卫慕双羊的笑声传出殿外,惊飞落在屋檐上的小鸟,“我儿丰神俊朗,勇猛无双,又颇受他祖父和爹的信重,前途不可限量。你到底是瞧不上他哪一点?我让他改。” 苏云烟似笑非笑:“你这是在装傻充愣呢?李元昊最近和你侄女走的近,说不定,很快你们就要亲上加亲了。” 卫慕双羊叹气:“我就爱你这爽直的性子,旁人都瞒着我,不告诉我这事。” 大夫来了,给苏云烟看了一番后,说是上火,让她少吃羊肉,又给开了几剂药,就退下了。 卫慕双羊安慰苏云烟:“他是最好的藏医,元昊大力气才请过来的。” 苏云烟本来就是寻个借口,来找卫慕双羊,自然没把小水泡放在心上。 她站起来,扫一眼书桌:“我耽误你办正事了?” 卫慕双羊把桌上的信件收起来:“没。还是那件事,朝廷在修改《天盛律法》,里面有不少妇女防守的条例。” 卫慕双羊不再多说,而是把话题转到苏云烟身上:“跟我说说,你成立娘子军,守卫云州的事吧。跟我们的寨妇和麻魁一样吗?” 苏云烟漫不经心地喝着奶茶,嫌弃有股膻味,就让侍女端下去:“重新煮一杯给我,多放茶叶,再加几粒杏仁。” 苏云烟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很是悠闲自在,没一点被人扣押的觉悟。 “不一样。你们寨妇是征伐时才入伍。我们的娘子军是正儿八经的军人,有军饷,每天都要训练。” 至于麻魁,直译就是大女人。 如果有人因为体弱,不能给自己报仇,那就会以牛羊酒食为代价,请一帮麻魁帮自己报仇。 卫慕双羊眼神里闪过一丝羡慕:“跟男子一样?” “大体一样。不过待遇会更好点,你懂的,身为女子,总会有身体不方便的时候,也会遇到外界很多困难和异样的目光。” 卫慕双羊抿唇笑:“我们西夏要更好些。你真的不打算嫁到我们家?我发誓,我会对你很好的。以后,我的珠宝首饰全是你的。” 苏云烟撇撇嘴,不屑道:“我娘就是云国公,等她登基,我就是长公主。我娘又不拘着我,我想经商就经商,想带军就带军,想从政就从政。荣华富贵,我唾手可得。天下男子,尽由我挑选。我傻了,才会放弃整片森林,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你这话说的,让我无言以对。”卫慕双羊瞧出苏云烟是没看上自己儿子,心中不免有气。 卫慕双羊推着苏云烟出门:“走走走,您快走,莫在这里戳我的心。有个好娘亲,就是了不起啊。” “嘿嘿,当然了不起。”苏云烟扒拉着门框,不肯走,“扣押我这么久,何时放我出去?” 卫慕双羊也不能真赶苏云烟走,没好气道:“我哪能做得了这个主?王上还在统万城呢,改明儿让元昊去信问问。” 得了话,苏云烟便松开手,临走前,还不忘抱怨:“可别太久,耽误我挣钱。这钱,你补给我啊?” “想得美!”卫慕双羊懒得和小妮子掰扯,转身回殿。 苏云烟双手背在身后,像盲流子似的,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 阳光正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苏云烟眯起眼睛,脑海里思绪翻涌。 兴庆府的皇宫虽然没全部建完,但足够安顿好李继迁和他的妃子们。 但李继迁只来兴庆府住两三日,便回统万城,好像只是为了给李元昊撑场子。 还有李德明,他们原本该住在宫外的王府,但却一直留在宫中。 卫慕双羊也从未说过要搬出皇宫,回王府这样的话。 李继迁对此,没有任何态度。 苏云烟啃着手指甲,眼里精光闪闪。 一个已经衰老的帝王,在看到继任者理所当然的居住在皇宫时,真的不会心存芥蒂吗? 李继迁支持李元昊,是真的因为理念相合,还是想给李德明添堵,用李元昊辖制李德明? 李德明和李元昊在治国理念上有很大的分歧。现在,李元昊又是改军制,又是迁都城,听说,他还想率兵和回鹘打一仗。 李德明就不怕李继迁越过自己,直接把皇位传给李元昊? 还有卫慕双羊和李元昊的母子关系,十分微妙。 卫慕双羊不只有李元昊这一个儿子,她想让自己做她的儿媳妇,其实也没说死是哪个儿子。只不过,自己把话题往李元昊那里带,所以才默认李元昊。 这也许就是李元昊勾搭卫慕氏的原因之一。 想到这里,苏云烟笑得眉眼弯弯,喜意像蜜一般流淌下来。 李继迁,李德明,李元昊,卫慕双羊…… 哈哈,搞事!把事情搞起来! 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后宫第一搅屎棍!(本章完) 779.第778章 一家人合起来欺负人 第778章 一家人合起来欺负人 “《云州周报》到了吗?” 东方泛白,晨露熹微,雾色弥漫,忽浓忽淡,在空气中缭绕。 李元昊晨起练完功,刚进母后宫里,正准备欣赏美景,就听见一生机勃勃的女声,打破一殿的静谧。 寻声望去,只见一女子如新月清辉,若树堆雪,一张脸秀丽绝俗,脸颊白里透红,双目清亮。 李元昊认出来人,脚步一顿,竟是有些迟疑,要不要在此时进去? 美人是真的美,就是不该长了一张嘴。 侍女弓着腰,恭敬道:“苏娘子,《云州周报》还没有来。” 在西夏皇宫里,苏云烟就不知道客气为何物。 她挑眉,冷哼:“是真没到,还是假没到?该不会是卫慕双羊,不想让我看报纸吧?你们格局这么小?” 李元昊抚额,看吧,美人有根直肠子,说话一点也不婉转。 侍女连连表示,是真没到。 苏云烟不信,《云州周报》是周更,从不拖延。 “苏娘子,莫着急。许是信使路上耽搁了。再说,《云州周报》上都是些已经发生的事,就算你看到了,又能如何?” 李元昊走过来,温声劝道。 苏云烟瞥一眼来人,他站的笔直,双手抱胸,长枪被他姿态随意的夹在一侧腋下。 朝阳照亮了他英俊的面容,额头亮晶晶的浮着一层细汗。 苏云烟收回视线,耿直道:“是不能如何。我是想拿过来给你们看,不然你们对云州的实力一无所知,总做一些异想天开的美梦。” 李元昊一哽。 汉人都说党项人耿直,依他看,这位云州大小姐脾气更胜一筹。 李元昊把脸凑到苏云烟面前,毛遂自荐:“您瞧瞧我这张脸,真没看上我啊?要不,您再考虑考虑?” 苏云烟面无表情地把这张帅脸推开:“谢邀,不喜欢,也不需要。” “为啥?”李元昊不死心,几乎要贴到苏云烟身上。 他身上没有异味,反倒带着太阳的味道。 苏云烟稍微用力往后一撞,直接把李元昊撞个趔趄:“我不喜欢用二手男人。” 李元昊揉揉胸口,疼得龇牙咧嘴。 这美人,力壮如牛。 察觉到李元昊燃起兴趣的眼神,苏云烟往前走上三个台阶,这才居高临下地俯视李元昊,若有若无地扫一圈后,歪着头,眼神高傲又带着一丝懵懂纯真。 “不对,你不是二手男人,最起码也得是三手的。卫慕氏,还有你手底人的妻子……你瞧着年纪不大,玩的倒是挺。” 李元昊捂住胸口,他的心脏好像被爱神的箭射中了:“如果你真的对我没意思,就不该像刚才那样对我笑。你这是在勾引我。” 苏云烟听完这话,笑得越发灿烂。 眼睛弯成两道月牙,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像一朵绽开的红山茶,明媚动人。 李元昊一时看痴了。 苏云烟调皮地眨眨眼睛,然后叉着腰,嚣张大笑:“哈哈,我不仅要像刚才那样想,我还要哈哈大笑,要讽刺地笑,轻蔑地笑!你管我?!” 说完,苏云烟旋身,进屋。 李元昊噗嗤一笑,美人带刺又可爱,像草原上的烈马。 英雄就该配好马。 李元昊追上去,几乎要将苏云烟揽入怀中:“我这人最是公平。我有三个情人,睡过十多个女人。我允许你,有三个情人,睡二十个男人。怎么样?” 我敲! 这是何等的虎狼之词? 苏云烟再不受拘束,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苏云烟微微瞪大眼睛,嘴巴张开着。 红润的双唇散发着水润的光,像枝头沾着露水的樱桃,诱人极了。 意随心动,李元昊低下头,对准红唇轻啄一口。 没等他噙主两瓣,仔细品尝,他整个人就飞出去了! 一连撞倒好几个仆从,这才停下惯性。 一群人倒作一团,哎哎呀呀叫唤个不停。 李元昊抽着冷气,每喘一口气,胸口就火辣辣地疼,他怀疑自己的肋骨要断了! 他抬头,视线和苏云烟冒火的眼神对上。 苏云烟的脸色涨红,清丽的眸子染上十分韫色。 看着这样的苏云烟,李元昊怒气全消。 “哎呀!我的儿!” 卫慕双羊和李德明早就醒了,穿好衣服,在寝殿等着呢,听到门外两人的动静,出于撮合这两人的想法,一直没出去。 可如今,儿子被苏云烟打飞了,卫慕双羊哪里还坐得住? 卫慕双羊扶着李元昊站起来,没好气地瞪一眼苏云烟:“说归说,骂归骂,做甚要动手?我儿是让着你呢。” 苏云烟一点儿也不带心虚的:“先撩者贱。这还是打轻了,若是在云州,先关他个十天半个月。” 李元昊站稳后,用指腹摸摸自己的嘴唇:“给个机会,你若尝过我的好,必然会离不开我。” 苏云烟唾沫他一口:“何不以溺自照面?” “没溺,用的镜子,照过了。我觉得我和你是天作之合,天赐良缘。除了我,全天下没人配得上你。” 李元昊笑嘻嘻地贴过来,还故意挺了挺胯。 苏云烟脸色难看至极,用力挥拳,朝着那张脸揍去。 连着两次体验过苏云烟的大力,李元昊自然不会硬扛,微微旋身躲开,一把握住苏云烟的手,用巧劲把她的手扭到身后。 随即,李元昊用另一只手,拦住苏云烟的腰,把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带。 苏云烟不停地挣扎着:“卫慕双羊,你还不赶紧管管你的好儿子!这是你们西夏的待客之道吗?” 卫慕双羊双目闪闪,往后退了几步,像是看着正在玩闹的孩子似的,笑得异常和蔼。 “你们小年轻之间的事,我们可不能插手。免得事后埋怨我们,扰了你们的打情骂俏。” 明明是单方面的性骚扰,落在卫慕双羊嘴里,竟然成了打情骂俏。 后出来的李德明也笑呵呵地看着这一幕,嘴里不轻不重地骂了句:“元昊,就算你俩郎情妾意,情难自禁,也要注意点影响。” “您说的对。”李元昊把头埋进苏云烟的脖颈里,深深嗅了一口,又用牙齿轻轻咬一下,这才松开苏云烟。 此时的苏云烟,脸颊都红透了,眼神既愤怒,又透着几分羞恼:“我要你们好看!” 苏云烟转身逃出宫殿,身后传来三人带着喜意的笑声。 780.第779章 牛皮糖 第779章 牛皮 回到住处的苏云烟,把房门一关,隔绝其他人的视线。 她坐到梳妆台前,镜子里的美人哪里还有方才的羞恼艳色? 她眼神清冷,面无表情,既不见愤怒,也不见羞赧。 梳妆台里放着卫慕双羊送的珠宝,珠光璀璨,价值连城。 苏云烟看都没看一眼,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今天的情况不大对劲。 昨日,卫慕双羊和自己提起李元昊之事时,自己明确拒绝,她不过些微恼怒。 可见,对于自己做她儿媳妇一事,她并非志在必得。 方才,李元昊像开屏的公孔雀,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自己发骚,不像他的作风。 李德明崇尚大周,讲究礼法,对于李元昊的行为,却只不痛不痒的斥责一句。 一家人都很奇怪,行为举止透着一股谋划和急迫。 苏云烟皱眉,让侍女准备好热水,她要沐浴。 她感觉,自己浑身都是李元昊的气息,像是被人捏在掌心里。 侍女的动作很快,整个过程,他们都没敢抬头看一眼苏云烟,更别提说话。 把人赶出去后,苏云烟整个人都埋进水里。 被热水包围着,就好似重新回到母亲的怀抱,苏云烟感受到满满的安全感,就连思路都清晰许多。 肯定是阿娘有动作了! 这动作让李元昊一家感受到危机,这才想通过联姻的方式,缓和同云州的关系。 “噗噗!”苏云烟钻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气。 水滴顺着她的发丝重新滴到浴桶里,泛起一圈圈水纹。 “可为何不放我回去?”苏云烟疑惑道。 强扭的瓜不甜。 以阿娘疼爱自己的程度,如果自己被迫和李元昊成婚,她肯定会挥兵西夏。 奇怪,真是奇怪。 李元昊的行为,处处都透着违和以及别扭,像是在左右摇摆。 苏云烟拧着眉头,结束沐浴。 侍女们鱼贯而入,其中一个娇小的侍女捧着眼熟的精油瓶,小声道。 “苏娘子,元昊大人送来的云州玫瑰精油,您要用吗?” 苏云烟熟练地转开瓶盖,鼻尖传来熟悉的玫瑰香味。 是正品,没额外加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用吧。” 送东西的人有罪,但东西无罪。 苏云烟趴在床上,光着后背,感受精油润进皮肤的每个毛孔。 唉,自己就像被关进了笼子里的金丝雀,看不见,也听不见云州的任何消息,只能耐着性子等待。 一场spa下来,苏云烟容光焕发,决定继续自己的日常放风活动。 “怎么是你?” 苏云烟的脸垮下来。 “闲来无事,陪你转转。生我气了?别这样,全怪你太美,让我情难自禁。今天的销全记在我账上,可好?” 李元昊穿着盔甲,身后跟着三十来个铁鹞子,气势逼人。 马南天窜到两人中间,挡住李元昊几乎要把苏云烟生吞活剥的眼神,警告道。 “元昊大人,请自重。” 李元昊手里拿着马鞭,明明是和马南天说话,眼神却落在苏云烟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 尤其是视线落在苏云烟的脖子上时,李元昊嘴角勾起,用舌头舔了舔唇。 “马领队,如果你说的自重,是不能抱,不能亲,那你说晚了。我们昨天就抱过亲过了,对吧?苏娘子?” 苏云烟红唇轻吐:“滚!” “哈哈,滚不了,一点也不滚不了,我还要和陪你去逛街呢。” 李元昊就像一块牛皮,粘在苏云烟身边,扯都扯不下来。 “喜欢这一块佛牌?送去宫里,记在我账上。” “这是我们西夏的瓷器,跟大周不一样,喜欢不?喜欢就买。” 苏云烟扫一眼,这是一个双耳扁壶,整体呈黑白色调。 上面的纹不是涂色上去的,而是用刻刀雕刻的,带着一股子荒原上的硬气,和文明夹缝里长出来的野草般生命里。 同大周瓷器相比,一个讲究的是“老子要活”,一个追求的是“老子要美”。 李元昊对于自己国家生产出来的瓷器很骄傲自豪:“这双耳壶还算实用,把双耳穿绳一挂,圈足往地上一杵,酒水不洒,重心不飘,最适合挂在马背上。很是畅销。” “我又不爱喝酒。不要。”苏云烟继续往前走。 李元昊不以为意,今天是来哄女郎的,自然以女郎的意愿为主。 女的美,男的英武帅气。 两人并排走着,成为街道上一道亮眼的风景线。 跟在后面的马南天都快急疯了。 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云烟被这臭小子哄了去,自己该如何和云国公交代? 马南天想冲上去,却被铁鹞子拦住,不让他去打扰二人。 苏云烟的眼尾余光瞧见这一幕,眼神暗了暗。 从出宫起,她和马南天都没说上几句话就被分开了。 “我累了,找个地方歇歇脚。” 难得苏云烟主动提出要求,李元昊当然得满足她:“再往前走二十步,就是兴庆府最大的酒楼九仙楼。那里什么菜色都有,大周菜,云州菜,藏菜,回鹘菜……” 苏云烟张了张口,想解释云洲和大周的菜系不是这么划分的,但转念一想,跟这个文盲有什么好说的?说了,他也不会听。 “九仙楼?” 李元昊察觉到一丝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去,不动声色道:“是啊,听说东家来自大周江南,产业遍布四海。没见过他们东家,只见过他们的掌柜,是个爽利人。” 苏云烟和马南天的呼吸齐齐一窒。 云州有个八仙楼,八仙楼的东家是江南首富。 他们会是同一个人吗? “哦,那就去九仙楼吃饭吧。”苏云烟装作若无其事,随口应道。 还没进九仙楼,苏云烟就肯定九仙楼和八仙楼是同一个东家。 因为牌匾的字迹一模一样。 苏云烟松口气,阿娘肯定会派人来西夏找自己,李元昊他们看得如此紧,自己和来人很难有接头机会。 有个九仙楼就不一样了。 自己能找到这里,云州来人肯定也能找到。 苏云烟不着痕迹地瞥一眼李元昊,现在让人头疼的是,该如何留下讯息给云州来人,让他们知道九仙楼是接头地点? 781.第780章 两个不学无术的人 九仙楼的装修和八仙楼完全不一样,融杂了汉族,藏族,党项族的风格。 如此因地制宜,活该人家能成为江南首富。 “客官,这边请。”小厮热情地迎接众人入包厢。 李元昊把菜单递给苏云烟,苏云烟只点了一份清炒时蔬菜,就把菜单还回去。 她现在满脑海里都是如何接头,哪有心思点菜。 李元昊熟练地点完菜,便开始和苏云烟搭话。 苏云烟嗯嗯啊啊的敷衍着,甚至没发现李元昊坐的离自己越来越近。 瞧见这一幕的马南天额角青筋直蹦,这种家里种的白菜即将被猪拱的即视感,让人血压飙升。 尤其这棵白菜还是翡翠白菜!世间罕见! “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 马南天都快把肺子咳出来了,苏云烟还在那儿走神。 李元昊关切道:“您该不会是感染风寒了吧?要不先送您回去休息,莫把病气过给云烟。” 我敲! 连苏娘子都不叫了,直接叫云烟,合适吗? 马南天脸色涨成猪肝色,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用。” 莫挨老子,不想搭理你。 也莫挨苏娘子,你俩是没有未来的! 李元昊才懒得管马南天如何,刚才问那一句,纯粹是看马南天碍眼,想把他赶走。 很快,碍眼的人又多一个。 门被敲响,是九仙楼的掌柜进来。 苏云烟被敲门的动静惊醒,发现自己和李昊天的距离太近,连忙往旁边挪了一个凳子。 李元昊眼神里闪过一丝遗憾,转向掌柜,倨傲道:“何事?” 掌柜侧着半个身子,身后的两名小厮各捧着一个托盘,走进来。 一个托盘上放着十锭金子,另一个托盘上放着笔墨纸砚。 掌柜弓着腰,五官几乎要翘成一朵菊,声音谄媚:“大人,能否请您留下墨宝。我们东家写信说,大人乃天下难得一见的英雄,九仙楼若是能挂上您的墨宝,是我们楼的福气。” 李元昊扫一眼金子,心中了然。 这是九仙楼在给自己交保护费呢,不愧是大周的大商人,办事挺周到。 他们知道自己在推行西夏自己的文字,就投其所好,以索要自己墨宝为名,上供好处。 李元昊勾起唇角,不得不承认,他有被取悦到:“好!” 李元昊拿起纸笔,龙蛇凤舞写了一番。 苏云烟探头一看,像鬼画符似的,完全看不懂是什么。 李元昊写完后,还退后几步,欣赏好久,脸上的满意之色,就连苏云烟都看出来了。 掌柜自是连连称赞,把李元昊夸的堪比王羲之。 苏云烟撇嘴,估计掌柜自己都没认出来这是啥字,夸了大半天,净是些高大上的话,没一句涉及到写的内容。 李元昊丝毫不觉得掌柜在夸大其词,反倒认为掌柜他很有眼光,能看出自己墨宝的风骨,日后必定要多多照顾九仙楼。 夸够了,掌柜这才看见坐在一旁的苏云烟。 他眼珠子在苏云烟和李元昊之间转了转,笑着道:“能和元昊大人一起的,必定不是一般人。这位娘子,请问您愿意为九仙楼留下墨宝吗?” 苏云烟…… 哪壶不该提哪壶? 她的课业成绩在书院里垫底,就连书法,也是将巴着够用。 她可不想丢人现眼到西夏。 似乎察觉到苏云烟即将出口的拒绝,掌柜赶紧道:“这些墨宝,我们都会裱好,挂在大堂内,保证每一个进九仙楼的客人都能瞻仰。” 苏云烟心头一跳,认真打量掌柜,似乎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什么,但一无所获。 马南天眉毛微挑,劝道:“苏娘子,掌柜既然如此诚心,您就简单写一写。想必掌柜不会白饶您一幅字。” 掌柜很是上道,连忙表态:“是极。我们绝对不会亏待您。现凑润笔费,时间不赶趟。等我们凑齐了,就给您送去。有元昊大人在,我们哪敢食言?” 苏云烟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确认过眼神,掌柜是自己人。 马南天的简单写一写,就是让自己好好想想该写什么。 掌柜说,等凑齐了就给自己送钱,潜台词就是有人接头了,就派人来告诉自己。 苏云烟的手微微颤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维持住神色,不让李元昊察觉到异常。 “好,润笔费可不能比给李元昊的少。我写的,可比他强多了。” 李元昊哈哈笑道:“掌柜,听见没?可不能少。” “好的,好的。肯定不少!娘子请放心。”掌柜讨好地笑着,亲自把纸张在桌面上摊开,又给帮忙磨墨。 像伺候祖宗似的伺候苏云烟。 苏云烟拿着笔,盯着洁白的纸张,该写什么呢? 马南天垂着眼眸,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紧紧攥着拳头。 这些日子,成为聋子瞎子的岂止苏云烟一个人? 马家商队那些伙计,全都杳无音讯,不知是死是活。 好不容易有一个能和外界沟通的渠道,苏娘子一定要把握住啊。 苏云烟在脑海里扒拉半天,书到用时方恨少,她完全想不出来该写什么。 李元昊还算有良心,建议道:“要不,你就写九仙楼三个字?” 这如何能行?! 苏云烟翻个白眼:“掌柜给我的润笔费高,我岂能如此糊弄?你别吵我,让我好好想想。” 马南天在一旁暗暗着急,他心里也没什么主意。 云州军队里倒是有接头暗号,但会定期更换。他们出发这么久,谁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暗号。 眼看着机会就在眼前,却抓不住,苏云烟急得满头大汗。 她的这副样子,甚至引起李元昊的怀疑。 李元昊试探道:“写不出来就不写了,区区几块金子,你若喜欢,我送给你。” 苏云烟心中焦急,嘟着嘴道:“这是钱的事吗?这是面子的事!” 在这一刹那,苏云烟满脑海都是阿娘的一句话。 她不敢耽误时间,提笔就写。 【四海之内皆兄弟】 “好!写得好!”别管是什么意思,夸就完了。 掌柜小心翼翼地把宣纸收好。 马南天泪眼汪汪,没错,哪里还有比这句话更适合的! 李元昊神色微动,看向苏云烟的眼神情意绵绵,又充满了志在必得。 她的态度软化了!把西夏子民当兄弟,是做好嫁给自己的准备了?(本章完) 782.第781章 高端的迷妹就是嫁同一个男人 掌柜出去了,苏云烟这才发现,后背竟然已被汗水浸湿。 李元昊这厮,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不停地给苏云烟夹菜,一双眼睛盯在苏云烟的脸上,摘都摘不下来。 苏云烟刚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了一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心情紧张,到现在心脏都怦怦跳个不停,手心里更是冷汗连连。 她推拒李元昊好几次,李元昊不听,反倒变本加厉。 苏云烟不想节外生枝,便忍了下来,暗道,等出了九仙楼,再给他好看。 而她的退让,落在李元昊的眼里,那就是烈女怕郎缠,经过自己两日不懈的努力,苏云烟的态度终于软化了。 只不过出于汉人女子的羞涩,她不曾直言,而是把一腔情谊凝在【四海之内皆兄弟】这句话里。 李元昊越发黏着苏云烟,甚至还得搞起小动作,例如敬酒的时候,故意碰到苏云烟的手背。 坐在一起,他的手虽然没有碰到苏云烟,那姿势几乎要把苏云烟融入怀中。 而这一幕幕,尽数落入马南天的眼中。 方才的喜意,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底,彻底浇灭。 这是要两情相悦了吗?! 马南天彻底绷不住脸色,板着一张晚娘脸,用死亡视线狠狠瞪着眼前这对年轻男女。 李元昊丝毫不在乎马南天的态度,跟苏云烟说起话来,甚至都开始夹嗓子。 我敲! 苏云烟打了个哆嗦,看向李元昊的眼神像看傻子:“你中邪了?” “嗯,中了你的邪。我满心满眼里都是你,想把你含在嘴里,捧在手心里。” 苏云烟脸上一僵,有被恶心到。 李云昊恶心死人不偿命,他凑到苏云烟耳边,对着圆润的耳垂吹热气,声音低沉沙哑:“想把你按到床上,按到草丛里……让你体验我的好。” 拳头硬了! 苏云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李元昊一杵子。 “啊!”李元昊捂住鼻子,发出一声痛呼,鼻血直淌,堵都堵不住。 苏云烟爽了:“再敢给我开黄腔,我废了你的命根子。” “好狠的女人。”李元昊嘶嘶哈哈,“不过,我喜欢。” 马南天震惊…… 他是真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 “元昊哥哥!”门被撞开,一穿着蓝色罗裙的妙龄女郎闯进来,心疼地去看李元昊的鼻子。 高耸的鼻子可别被打塌了! “日耳朵,你怎么在这里?”李元昊捏着鼻子,瓮声瓮气道。 卫慕日耳朵红着眼眶,委屈巴巴道:“我听人说,你和苏娘子来九仙子楼,我就想过来看看。” 卫慕日耳朵转向苏云烟,抱怨道:“苏娘子,您不能仗着元昊哥哥喜爱,就如此欺负他。都把他打出血了!您难道就不心疼吗?” 苏云烟当然不心疼,她只恨自己下手太轻:“你的元昊哥哥在这里勾搭良家妇女,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卫慕日耳朵看了看苏云烟,又看了看李元昊:“有,有吧?那个,以后咱们能不能不分大小?” !!! 苏云烟恨铁不成钢,身为卫慕家的掌上明珠,你就这点出息?!连霸占个男人都不敢。 似乎瞧出苏云烟的不悦,卫慕日耳朵弱弱解释:“反正元昊哥哥肯定不止一个女人,娶你比娶别人好。你长得漂亮,性格又好,比麻魁还厉害,有你在家,我十分安心。” 卫慕日耳朵低着头,偷偷瞥一眼苏云烟,脸上浮现两朵可疑的红云。 她从小就性格弱,最崇拜的就是麻魁。 苏娘子可是比麻魁还要厉害的女郎,她超爱的! 一想到能和苏娘子嫁给同一个男人,啊啊啊,怎么办?迫不及待想嫁人了! 苏云烟摸摸胳膊,这情况,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一旁的李元昊眼神凛冽,直觉告诉他,再让卫慕日耳朵在这里待下去,肯定会有什么他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 李元昊拉住卫慕日耳朵,往外走:“我派人送你回去。晚上再去找你。” 卫慕日耳朵被拽住,脖子几乎扭成一百八十度,看向苏云烟:“苏娘子,我明日去找你。” 两人全部离开包房,苏云烟和马南天好久都没缓过神来。 马南天脑袋嗡嗡的,顾不得周围还有监视的铁鹞子,开口问苏云烟:“什么时候开始的?” 苏云烟以为他是问自己,李元昊从何时开始纠缠的,恹恹道:“有一段时间了。” 马南天眼前一黑,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嘴里比吃了黄连还苦:“苏娘子,三思啊。” “嗯。” 不用三思,用脚趾头想,苏云烟也不会接受李元昊。 马南天哪能放下心,只能再三叮嘱:“苏娘子,有空闲时间的话,多看一看《诗经》。尤其是氓!一定要多看!” “啊?啊,好的!” 马南天神色太过郑重,苏云烟决定,待会回宫,就去看《诗经》。 另一头,李元昊安抚好卫慕日耳朵后,立即回来,送苏云烟回宫。 掌柜送他们出门外。 苏云烟细细叮嘱:“掌柜,别忘了我的润笔费。” “好好好!绝对不会忘。” 李元昊被苏云烟如此财迷的样子,逗笑了:“有我看着,肯定不能让他贪污你的润笔费。” 掌柜的腰都快弯断了,讪笑道:“不敢,真不敢。” 苏云烟被迫回宫。 在和马南天分开时,对上马南天担忧的视线,苏云烟递给他一个【不要担心,我都懂】的眼神。 放心,回去就看《诗经》! 马南天不是很放心,苏娘子真的能看懂吗? 【吁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千万要把这几句话多看几遍啊,智者不坠爱河! 李元昊自是看出苏云烟和马南天的眉眼官司,待他们入宫后,这才问身边的铁鹞子。 “我不在包房的时候,他们说什么了?” 铁鹞子:“马南天让苏娘子多看《诗经》,尤其是氓。” 《诗经》? 李元昊狐疑,召来心腹:“《诗经》是讲什么的?” 心腹满头雾水:“民歌民谣?” 李元昊不满意:“氓这篇呢?” 心腹无语,你问我,我问谁去? 咋滴,在西夏当幕僚,还要去看大周的书啊?! 别忘了,他是吐蕃藏族人!(本章完) 783.第782章 阅读理解能力各不相同 李元昊不喜大周,身边的幕僚大多来自回鹘和吐蕃,对于大周的了解,大概是只知道有《诗经》这本书,但具体到哪一篇讲的是何内容,那就不知道了。 李元昊托人从汉人那里弄来一本《诗经》,翻到氓那一篇,看了看。 字数不多,勉强能看懂。 李元昊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这一篇讲的是一男一女,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结婚后,男的三心二意,女的伤心欲绝。 一句话概括,怨妇的自述。 李元昊把事情扔到一旁,暗自恼怒自己太多心,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诗经》上,闲的没事做。 马南天之所以让苏云烟看这一篇,估计是恐吓苏云烟,想断了她和自己的联系。 李元昊嗤笑一声,苏云烟休想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随即,他把此事抛之脑后,不再关注。 同片天空下,苏云烟读起《诗经》来就认真许多。 这已经是她第十遍看《氓》了,想当初,她在百川书院若有这份毅力,成绩肯定不能垫底。 唉,人都是被逼,才能成长。 【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看到这里,苏云烟嘟起嘴,生气! 女的没做错事,男的刁钻,反复无常,没准则,变心缺德耍招。 这种男人还留着做什么?就该打一顿,然后赶出门去。 苏云烟憋着气,继续往下看。 【兄弟不知,咥其笑矣】 兄弟们不知道那名可怜女郎的近况,还在那儿笑话她。 苏云烟重重叹口气,若换做自己的兄弟,大哥肯定不会笑话自己,二哥倒是有可能,但二哥在笑完自己后,肯定会去暴打一顿那个臭男人! 把整篇《氓》看下来,苏云烟把自己给气到了! 她冲出去,对着院子的一棵大树,拳打脚踢,好好发泄一通后,这才稍微冷静下来。 马大叔让自己看《氓》,肯定不是为了气自己。 苏云烟再次坐下来,拿起《诗经》。 不带任何情绪去看《氓》,倒是看出一点点门道来。 开篇就是男子抱着布来换丝,目的不是换丝,而是找机会和女郎谈论婚事。 苏云烟眸光一闪,犹如醍醐灌顶。 懂了! “无媒无聘,男子私底下谈论婚事,不就是想少给聘礼,或者不给聘礼吗?” 联系到自身处境,李元昊若真想联姻,应该主动派人去云州,而不是私底下勾搭自己。 啧啧。 这倒是个推拒李元昊的好理由。 有了收获,苏云烟越发认真。 【女人还算清醒,以无媒无聘为由,拒绝男子,送情郎到淇水西。但男子生气了许久,不曾来找她。】 苏云烟拍桌:“这不就是阿娘常说的pua吗?!这男人不是个好玩意儿,又穷又坏。” 果然,晾了女郎许久,男子又问卜,娶女郎是吉兆,于是成功娶媳妇。 看到这里,苏云烟突然想起卫慕日耳朵。 可怜的卫慕日耳朵都被李元昊pua成啥样了?! 苏云烟心中一凛,莫非这才是马大叔让自己看《诗经》的用意?以卫慕日耳朵为突破口,进可攻,退可守。 心动不如行动。 苏云烟在午膳过后,直接去找卫慕双羊:“我和卫慕日耳朵一见如故,想邀请她来宫中同我玩耍。” 卫慕双羊正在和心腹们商量,如何学习苏云烟,组建麻魁军。 听完苏云烟的来意,卫慕双羊脸上的笑意真挚许多。 方才,铁鹞子就来报,说儿子李元昊和苏云烟一起去九仙楼就餐,苏云烟还留下【四海之内皆兄弟】的墨宝。 中途,卫慕日耳朵和苏云烟交谈甚欢,想来日后她俩一起嫁给元昊,能相处融洽。 “你们姐妹俩情投意合,最好不过。来人,去传卫慕日耳朵。” 在等待卫慕日耳朵过来的空当,卫慕双羊又问起昨日的事:“九仙楼的菜肴可符合你的口味?” “还行吧。”苏云烟百无聊赖地把玩手腕上的金镯子。 卫慕双羊让侍女从妆匣子里翻出一串佛珠,送给苏云烟:“这是藏传佛珠,被高僧开过光的。保佑你身体安泰,有情人终成眷属。” 卫慕双羊想给苏云烟戴上,苏云烟直接拒绝:“我手上的镯子是阿娘送的,不好摘下来。” 卫慕双羊没强求,善解人意道:“云国公的审美真好,镯子一看就知是非凡品。既然你爱吃九仙楼的菜,就叫元昊陪你去。” “不用了,他忙,不必劳烦他。” 卫慕双羊笑开了,果然,女郎一旦倾慕男子,就会变得善解人意。 像刺猬似的苏娘子,坠入爱河后,也知道替元昊着想了。 “忙归忙,陪你也是顶顶重要的事。” 苏云烟厌烦无比,西夏皇室一家子都是如此听不懂人话! 苏云烟的双眸闪过一丝幽光,或者,他们是故意装不懂? “姑姑,是苏娘子找我吗?”卫慕双羊的声音悦耳动听,好似枝头的百灵鸟,充满雀跃。 苏云烟急忙起身,冲卫慕双羊摆摆手:“我同卫慕日耳朵去耍了,免得不耽误您正事。” 苏云烟拉住一脸懵逼的卫慕日耳朵,逃也似地跑回自己的住处。 和听不懂人话的交流,着实累心。 苏云烟的住处,在皇宫西北角的偏殿,殿内有一株大树,枝条几乎要笼罩整个偏殿的上空。 金灿灿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苏云烟身上,显得梦幻又迷离。 卫慕日耳朵一时看痴了,两颊飞来一朵朵红云,声音低如蚊呐:“苏,苏娘子。我们玩什么啊?” 卫慕日耳朵心中忐忑,如果汉人女子的游戏,她不会玩,该怎么办? 苏云烟侧过头,眉眼弯弯,眼睛被笑意浸染得格外明亮:“我教你读《诗经》。” 阳光暖暖,书声琅琅。 学生好学,夫子热情满满。 “啊?男子这么坏?!”卫慕双羊惊呆。 苏云烟点头:“对啊,男人都是这样的,送上门的,不会珍惜。唯有付出大代价,才会让他们不敢轻易放弃。” 所以,卫慕日耳朵不要轻易被李元昊骗啊,他不会珍惜你的。(本章完) 784.第783章 成功聚头 卫慕日耳朵恍恍惚惚,饱受震撼。 西夏建国不久,很多方面依旧保留着以前的风俗,例如男欢女爱。 只要年轻男女彼此看对了眼,当即表明心意,夜不归宿,都是常事。 但随着大周的文化的交流,西夏流行起买卖婚姻,尤其是贵族阶层,也开始讲究起聘礼和嫁妆。 越是高层,越爱繁琐的仪式。 卫慕日耳朵天生浪漫,性子又软糯,满心眼里都是她的少年郎,自然不会把少年郎往坏处想。 可听苏云烟一分析,这份原本纯洁的爱情,倒是粘上一层沙尘,莫名让人难以下咽。 卫慕日耳朵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宫中的,她的脑袋几乎乱成锅粥,时而是李元昊英俊的面庞,时而是苏云烟睿智的眼神。 “怎么了?日耳朵?” 卫慕日耳朵的异样自然是引起了卫慕家人的注意。 卫慕日耳朵皱着眉头,把苏云烟的话说了一遍。 “哼,汉人都长着八百个心眼子,她是在挑拨你和李元昊的关系呢。” 卫慕日耳朵忽闪着大眼睛,好奇道:她说的都是假的?” 卫慕日耳朵的阿爹摸摸日耳朵的脑袋,怜爱道:“是真的。我早就看不顺眼了,明明是李元昊需要你,却端着一副架子让你上赶着,如今竟然还好意思脚踏两条船。” 卫慕家的姑娘如何能同云国公的独女相提并论? 若都嫁给李元昊,最后受委屈的肯定是自家的傻姑娘。 卫慕家有卫慕双羊在,最起码能保两代的荣华富贵。 李元昊就不一样了,他虽然在第三代中属于顶头人物,但一日不登上那个位置,万事就有变数。 尤其是卫慕双羊不只有他一个儿子,所以他才想娶卫慕日耳朵,以获取卫慕家的支持。 卫慕家原本也乐得亲上加亲,使关系更加稳固,但李元昊近日对苏云烟的讨好,着实戳了卫慕家的肺管子。 卫慕日耳朵耷拉着眼眉,眼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 现实太扎人心,一下子戳破少女美好的幻想。 美好的爱情是一方刻意的谋划,以及扮演。 卫慕日耳朵短时间内不想再见到李元昊豪。情郎伤我心,还是和好姐妹苏娘子贴贴吧。 …… 在苏云烟卯足劲儿在卫慕家和李元昊之间下蛆的时候,梅棠一行人顺利抵达夏州。 离夏州不远,就是统万城。 这座长方形的城池周长约四千七百米,东西城中间有一道墙分隔开。 东城为公廨衙署集中地,西城为皇城。在西城的中央还有一座高达19米的高台,即永安台,这里是郝连勃勃处理朝政之处。 统万城的城墙马面都是由白色的土夯筑而成。 蓝天白云,绿草青青,伟岸的白色城池屹立,共谱成一幅极美的画。 不管来这里多少次,拔碳都鲁海都会忍不住赞叹统万城的美:“听说兴庆府比统万城还要大,还要美。真想早点去啊。” 野利旺荣站在墙根处,抬头仰望巍峨的城墙,这里是西夏的权力中心,是西夏主李继迁所在。 “我们先在这里休整几日。”梅棠打算打听一下,西夏的政治情况。 李继迁无缘无故扣押大小姐,肯定有图谋,兴许,自己能查到蛛丝马迹。 拔碳都鲁海和他的兄弟们送梅棠到夏州,梅棠不是抠搜人,自然包了他们在这里的吃穿住行。 拔碳都鲁海不好意思,还没拒绝,就被梅棠堵了回来:“你不是还要给马驹子买礼物吗?肯定要几日逛一逛。” 拔碳都鲁海只好笑纳。 倒是野利旺荣挑眉,自己的雇主急吼吼的想去兴庆府,结果却要在统万城停几日? 统万城有什么能吸引他们的? 野利旺荣把梅棠当成好兄弟,和兄弟之间不该有隐瞒,所以他直接开口问。 “我们不是要去兴庆府找人吗?”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梅棠看出野利旺荣是个有本事,重承诺的汉子,所以干脆透出点消息。 “对,我们的人在兴庆府遇到了一些麻烦。我想试试,能不能在统万城摸到门路。” 野利旺荣了然,自告奋勇带他们去找门路:“你们是汉人,恐怕打听不到什么重要消息。我有亲戚在统万城当小官,我带你们去。” 有这样一层亲戚关系,梅棠了解到许多消息。 例如,李继迁在统万城,但李德明和李元昊一家都在兴庆府。 目前陪在李继迁身边的是荣华公主,连带着驸马姜汤文常在李继迁面前露脸。 有小道消息,李元昊会和卫慕家联姻。 “云国公家的苏娘子?这个倒是不怎么清楚。”野利旺荣的亲戚级别太低,接触不到太多机密。 梅棠叹了口气,知道没必要再在统万待下去,并决定次日出发兴庆府。 兴庆府建在黄河流域,可惜,从统万城去兴庆府不能乘船,否则速度要更快一些。 梅棠寻人心切,给马驹子和拔碳都鲁海的家人们都备上一层礼物后,便各自分开。 梅棠西行,拔碳都鲁海东行。 撑着浑脱,上面摆满了梅棠送的礼物,拔碳都鲁海和兄弟们笑成一朵。 “梅郎真是太客气了,我不收,硬塞给我。” “哈哈,真是阔气的汉人。有机会的话,真想去云州看一看啊,想来那是极好的地方。” “嘿嘿,拔碳都鲁海,马驹子肯定等着急了,咱们速度再快点吧。” 随着一声呦吼,归家的浑脱像离弦的箭,破开一朵朵白色的浪。 殊不知,他们的家早没了,家人也早没了。 越往西走,风沙也变多了。 春风已度贺兰山,万树争绿惊艳,水白沙寒浅草青,风卷如空日似银。 昼夜星驰,风尘仆仆。 梅棠一行人终于到了兴庆府。 兴庆府还未建完,但从规模来看,比统万城要大许多。 最为李元昊的政绩之一,可从中窥见李元昊的雄心壮志。 野利旺荣也是第一次来兴庆府,作为约定之一,他打算带着梅棠等人去拜访野利遇乞,这是他同族兄弟,也是他姐夫,目前在李元昊手下做个小头目。 野利遇乞十分给野利旺荣面子,邀请梅棠等人去兴庆府最大的酒楼九仙楼用膳。 梅棠打起精神,赴宴,刚入九仙楼大棠,就被一幅字吸引了全副心神。 【四海之内皆兄弟】!(本章完) 785.第784章 互通消息 第784章 互通消息 身为云国公的重要下属之一,梅棠自然知晓四海之内皆兄弟这句话出自云国公之口! 在西夏会写下这么一句话,可想而知。 梅棠抑住心中的兴奋和激动,面上一片平静,眼中却是一副欣赏的姿色,问掌柜:“这字写的四平八稳,不知是何人所写?” 掌柜同梅棠四目相对,素来谄媚的眼睛里首次出现如此真挚的笑。 呦吼,熟人啊。 掌柜急切地往梅棠走几步,略带哽咽道:“客官,此乃苏娘子所作。” 梅棠的双眼瞬间红了眼眶,好悬没稳住神色,藏在袖子里的手都在微微发抖,深吸一口气:“不知是哪家小姐,对大周书法如此精通?” 掌柜嘴唇动了动,压低声音道:“苏娘子身份贵重,岂是我等小民能知道的?我只知,她是李元昊大人带来的,平日里总会出门逛一逛,隔个三五日,就会和卫慕日耳朵小姐来九仙楼小聚。” 梅棠在袖子里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垂下眼眸:“真是遗憾,是我们高攀不上的人。” 梅棠紧紧抿唇,掌柜话里的信息含量很大。 苏娘子果然是被软禁了,出门不便。这幅字画也是苏娘子故意留下来的。 自己只需再等个三五日,就能在九仙楼里见到苏娘子。 野利遇乞对野利旺荣口里十万分好的梅棠印象不错,见他喜欢字画,便道:“梅郎若是喜欢字画,我家里还有好几副,送给你。” “多谢。” 对方爽快地接下自己的礼物,野利遇乞很是高兴,对梅棠的印象更好了。 进入包厢,野利遇乞先干了三杯酒:“多谢梅郎对我兄弟的照顾。你是他兄弟,就是我兄弟。别的不多说,有啥需要帮助的,你尽管开口。” 梅棠面不改色地喝下三碗酒:“既然是兄弟,就别说见外的话,别总提谢不谢。我这人,武力肯定比不到两位兄弟,但家中从商,颇有积蓄。兄弟们若是有不趁手的时候,尽管来找我。” “哈哈,爽快!”野利遇乞笑意更甚,拍着梅棠喊兄弟。 男人的友谊,七分在酒桌上。 连着喝几轮酒,野利遇乞就把梅棠当成自己人:“梅郎,兄弟跟你说胡掏心窝的话,你莫惦记苏娘子的书画。那不是我们能招惹的人。” 野利旺荣瞥一眼姐夫,他黝黑的脸上是两坨红云,眼神带着朦胧,显然是醉了。 从夏州到兴庆府的这一路,梅棠并未刻意隐瞒野利旺荣。 因而,他知道,梅棠要找的人大概和云国公家的娘子有关。 苏娘子,会是云国公家的苏娘子吗? 不需要梅棠追问,野利遇乞咕噜全说了:“她可是云国公的女儿,是元昊大人的心尖尖,日后西夏的女主人。” 哐当。 梅棠手里的酒杯掉到地上,酒水洒了一地。 浓郁的酒香在整个房间漫开。 野利遇乞瞪大迷茫的双眼:“嗯?” 梅棠叫来小厮收拾地上的残局,温和解释:“委实没想到她的身份如此高贵。” 野利遇乞表示理解,他初次听闻此事时行,比梅棠更失态:“可不呗。要不说咱们元昊大人是天命之子呢!谁能想到云国公的女儿,会扮作商人,潜入西夏。” 梅棠的神色晦暗,大小姐跟马南天来西夏之事,虽没特别保密,但一来西夏,就被扣住。 消息走露得也太快了! 是云州有奸细,还是随行队伍有奸细? 梅棠啧啧摇头:“这位大小姐胆子太大了。也是元昊大人火眼金睛,居然能认出她。” 野利遇乞的面容难掩得意:“是驸马姜汤文认出来的。哈哈,咱们元昊大人和荣华公主的关系最好,姜汤文一得到消息,就立刻告诉元昊大人。” “哦,原来如此,元昊大人很得人心啊。”梅棠把野利遇乞的酒杯满上,“你们扣押云国公的女儿,就不怕云国公对此不满,引起战端?” 野利遇乞确实醉了,他趴在桌子上,嘟嘟囔囔道:“迟早都要打一仗的。顾家军在边关,把我们铁鹞子收拾得那么惨,甚至打到银州。我们再不还手,他们下次就敢打到统万城。” 梅棠搓搓牙子:“云国公倒也没那么穷兵黩武。” “呵。”野利遇乞一脸谴责地盯着梅棠,语气里甚至带了一丝委屈,“你摸摸你的良心,说这话,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野利遇乞越想越悲愤:“这才几年功夫,云国公就收回幽云十六州,还占据那么大一片草原!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北面的草原,草长得都快比人高了,宁可把草原空置着,也不许鞑子呆在草原上!” 这算什么事哦。 西夏占一半的河西走廊,就开心得手舞足蹈,感恩得不得了。 人家云国公打下那么大一片地盘,结果云州牧民嫌弃北面太冷,不大乐意往北面去! 梅棠辩驳道:“北面冬季滴水成冰,实在不适合人居住。” 有好的生活条件,谁还愿意去吃苦? 野利遇乞冷哼,别过头去,阴阳怪气道:“是哦,所以你们南下打大周。你仔细数数,你们有一整年是消停的吗?” “有……有吧?”梅棠不大确定道。 从年头忙到年尾,对时间都要没概念了。 野利遇乞意味深长道:“谁都不是傻子,明明家门口有恶虎,谁能不提前做准备?” 这话是何意? 梅棠还想追问,就见野利遇乞一头栽在桌子上。 野利旺荣拍拍他的脸,一动不动,对着梅棠无奈笑道:“醉死过去了。” 连着三日,梅棠一日三餐都在九仙楼,深怕错过苏云烟。 这一日,天气晴朗,令人心旷神怡。 在卫慕日耳朵的缠磨下,卫慕双羊终于同意卫慕日耳朵和苏云烟一起出宫,但范围不得超过兴庆府。 卫慕日耳朵兴致勃勃,这是她第一次单独和苏云烟出游:“云烟,你想去哪玩?就咱俩,不带李元昊。” 九仙楼掌柜借着送润笔费的机会,告诉苏云烟云州来人了,是梅棠。 这几日,苏云烟的心像是落在油锅里,翻来覆去地炸,总算等到卫慕双羊松口:“去九仙楼。那里的吃食很不错。” 786.第785章 谁敢动我的人?! 第785章 谁敢动我的人?! 坐在二楼一直盯着下面的梅棠,瞧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掌柜,给我们一个肃静的包间。”卫慕日耳朵像欢快的百灵鸟,围着苏云烟叽叽喳喳的转。 苏云烟的眼眶酸酸的。 虽然自己一直坚信阿娘一定会派人救自己,但事情发生这么久,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李元昊和卫慕双羊一日比一日过分,李元昊甚至不经通传,就随意出入自己的住所,有一次,他差点撞见苏云烟沐浴! 委屈吗?害怕吗? 没人能依靠的时候,她可以坦然面对一切,想尽办法周旋。 可是,梅棠来了。 梅棠奉阿娘的命令来了! 就像一个强装大人的小孩,终于等到家长,苏云烟的委屈和后怕像潮水一般,几乎要将她淹没。 “你怎么了?不开心吗?”卫慕日耳朵扭头,发现了苏云烟一副要哭的样子,立马关心道。 苏云烟吸吸鼻子,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曾察觉的撒娇:“没有,我很开心。这叫喜极而泣。” 啊…… 汉人女子的情感都如此丰沛细腻吗? 卫慕日耳朵略带同情道:“你一个人远离他乡,来我们西夏,肯定很不习惯吧。以后,我常带你出来。男人是男人,姐妹是姐妹。男人如衣服,女人如手足,你千万不要因为李元昊而跟我生嫌隙。” “好。” 天知道,苏云烟是用多大的毅力才克制住自己想奔上二楼的冲动! 好在九仙楼的掌柜极其有眼色,他给宋云烟二人安排的包厢就在梅棠隔壁。 似乎感受到家乡的气息,刚坐下来的苏云烟眼眶又红了。 脑海里的想法太多太繁杂,她看上去有些浑浑噩噩。 阿娘为什么要派梅棠过来?梅棠是个书生,能从重重护卫的西夏皇宫里偷偷带走自己吗? 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 会不会像话本子里说的,来一场惊险又刺激的逃亡之旅? 阿娘有没有对自己失望?刚到西夏境内,什么都没来得及干,自己就被捉住了。 苏云烟不停地攥着帕子,手掌心的汗珠黏糊糊,她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 “云烟?!”卫慕日耳朵刚点完菜,扭头一看就见苏云烟满脸赤红,正张开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顿时吓了一跳,急忙冲过去,轻抚苏云烟的后背。 “你怎么了?” 卫慕日耳朵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过来,苏云烟这灵魂像是飘在空中,看着这一幕只能干着急。 她的身体在强烈的情绪刺激下,不受自己的控制。 苏云烟只能庆幸,幸好李元昊不在场,不然李元昊一定能察觉到事情的不正常。 坐在隔壁的梅棠等人亦是十分激动,他们放轻自己的呼吸,把耳朵贴在墙壁上,想要尽可能的听到隔壁的动静,找到机会和苏娘子说说话。 可惜,九仙楼的隔音做的极好。 他们什么也听不见。 就在梅棠绞尽脑汁,该找什么理由和苏娘子接触时,包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随即,数十个鞑子举着刀,涌进来。 九仙楼掌柜被人捂住嘴巴,压跪在地上,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焦灼。 领头的人,穿着丝绸袍子,紧抿的嘴唇轻蔑的向上翘着,微眯狭长深邃的双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梅棠等人,好似他们就是苍鹰鹰利爪下的一只小麻雀,眼神凌厉的让人不寒而栗。 众人把护在身后,抽出腰间的刀,警惕地和来人对视。 梅棠:“你是谁?想做什么?” 姜汤文看了眼梅棠,展颜一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抓奸细。” 梅棠心头一跳,自己是被瓮中捉鳖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 姜汤文挥手,鞑子们便蜂拥而上:“没关系,到了大牢里,你就知道我是何意。” 就在双方即将刀剑相交的那一刹那,一声娇俏的厉喝,伴随着门口的鞑子被踢下楼,直接吸引全场的目光。 “我看谁敢动我的人!”苏云烟出现在门口,眼神锐利如刀,她静静地站着。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压迫感油然而生。 没有人敢忽视这道身影,没有人会忘记这个声音。 她曾经像她的母亲那样,站在云州的城墙上,用无数的尸骨,打响她的名号。 “苏!云!烟!”韩杨佛喜呢喃着名字,神色复杂无比,仇恨,杀意,以及深深的惧怕。 没人会忘记,云州守城战的血腥残酷,那就是一个血肉磨盘,无情地绞杀敌我双方。 苏云烟也认出韩杨佛喜,攻城战中的老对手,狡猾而凶猛的狼。 “你居然还活着。” 韩杨佛喜勾起僵硬的唇角:“托你们母女俩的福,我这条丧家之犬在西夏过得还不错。” 他讽刺道:“算无遗策的云国公肯定没想到,我们会和西夏合作吧?” 苏云烟歪歪脑袋,咦一声:“合作?难道不是给姜汤文当狗腿子吗?呵呵,如果你们可汗地下有知,怕不是得气活过来。” 鞑子势力最巅峰的时候,把西夏和大周当后园。李继迁身上最致命的一道伤疤,还是可汗给他的。 韩杨佛喜气笑了,用刀尖指着梅棠:“不跟你扯嘴皮子。这个人,杀了我们的人,必须死!” 苏云烟嗤笑,站到梅棠等人面前,压根没看韩杨佛喜,而是直盯着姜汤文,不容拒绝道:“他们是我的人,是云州人。我看谁敢动!” 姜汤文眸色深深,叫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他们在西夏的地界,杀了人。应当按西夏律法处置。” 苏云烟一步不让:“他们是云州人,只接受云州律法。” “呵呵。”姜汤文没说话,鞑子却在沉默中收拢包围圈。 本来还算宽敞的包间,挤得几乎无法落脚。 梅棠透过窗户往外看,楼下,甚至整条街都被鞑子控制住了。 卫慕日耳朵自是认识姜汤文,她的眼神在姜汤文和苏云烟之间来回打转,挣扎无比。 最后,她还是选择站在小姐妹这边:“姜大人,你许久没来兴庆府,应该不知道李元昊心仪云烟,有求娶之意。” “哦?”姜汤文的表情似笑非笑,“日耳朵,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 787.第786章 弱国无外交 第786章 弱国无外交 空气仿佛全都凝滞住,苏云烟和姜汤文两人的目光焦灼着。 阳光透过窗户,在两人脸上跳跃着。气氛越来越微妙且危险。 卫慕日耳朵在一旁焦急得直跺脚。 双方的刀锋反射的光斑,晃得人眼睛生疼。 卫慕日耳朵想挡在苏云烟身前,被姜汤文派人拖出九仙楼。 卫慕日耳朵身子一扭,骑马就跑。 哼,她要去搬救兵! “日耳朵,你的意思是,苏娘子的手下在西夏杀了人,姜汤文要捉拿他们归案?”李元昊放下笔,专注地看着卫慕日耳朵。 “对,快去!他们要打起来了。”卫慕日耳朵拉着李元昊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用力拉,没拉动。 李元昊:“日耳朵,这事你不要插手,先去陪我娘聊会儿天。” 在卫慕日耳朵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李元昊派人送卫慕日耳朵去卫慕双羊宫里。 “主子,你不趁机英雄救美吗?” 李元昊推开窗户,窗外阳光明媚,枝头的骨朵娇羞地绽放着。 “救,当然要救。但不能现在去救。” 李元昊探出半个身子,摘下枝头颤颤巍巍的一个苞,放到鼻尖闻了闻:“我记得你的娘子是麻魁。” “是的。” “家里是你做主,还是你娘子做主?” 高高大大的手下,摸摸自己的脸颊,微微气虚:“当然是我做主。大事我做主,小事听她的。” 李元昊笑了:“家里从没有大事,只有小事,对吧?” 属下蒌了:“过日子不就如此,哪有那么多轰轰烈烈?” 李元昊把摘下的,扔到地上,用脚碾了碾:“夫妻关系,如邦国外交,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在李元昊和苏云烟的关系中,一直都是李元昊主动和退让。 但这并不是李元昊想要的。 在西夏,女子地位本就很高,家里由女子做主的比比皆是。 李元昊可不想在娶了苏云烟后,让她掌权。 姜汤文出现的时机刚刚好,趁机打断苏云烟的傲骨,让她知道,自己才是她唯一能够依靠的人。 …… 九仙楼,双方还在对峙,但围观群众越来越多。 吐蕃,回鹘等西域各国大使都搬着凳子,堵在门口围观。 喀喇汉王国使者库库喝着奶茶,眼睛亮晶晶的,就差没写着【打起来,赶紧打起来】:“这位就是云州的苏娘子?长得是挺好看,难怪李元昊动心。” 喀喇汉王国在葱岭以西,主要由西迁的回鹘人联合葛逻禄人等突厥语民族建立,在血缘上,和高昌回鹘汗国同根同源。 在历史上,喀喇汉,高昌,于阗,三国爆发旷日持久的宗教战争,最后喀喇汉灭于阗,和高昌回鹘东西对立。 不久后喀喇汉王朝分裂为东西两部,最后被鞑子征服。 但由于顾南夕的出现,鞑子没来得及扩大版图,就被灭了。 而顾南夕出于种种原因,没有对高昌三国动手。 喀喇汉使者这才能有心情在这里看戏。 于阗使者翻了个大白眼:“政治生物哪有什么真情?若苏娘子不是云国公的女儿,李元昊才不会像小狗似的跟在她身后。” 高昌国使者不喜欢挨着这两人,但最好的看戏位置被他们占了。 为了观看事情进展,高昌使者不得不捏着鼻子,挨着他们坐下:“西夏国对云州到底是怎么个想法?左右摇摆,暧暧昧昧的,让人如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其他各小国使者齐齐摇头。 唯有吐蕃使者眸光闪闪,若有所思。 回鹘使者大大咧咧道:“这有什么想不通的?狮群碰到受伤的大象,想去咬一大口肉,又畏惧大象的实力,这不就像试探性地伸伸爪子。” 若大象实力仍在,狮群就不敢蜂拥而上。 若大象外强中干,狮群就能把它死成碎片。 回鹘使者有些遗憾地摸摸自己的帽子,若非回鹘和云州之间还夹了个西夏,他们也很想参加这场狩猎。 作为经常交战的两国,回鹘在西夏埋了不少探子,自然打探到了一个绝密的消息。 吐蕃,西夏,高丽,大周居然达成协议,要一致对云州下手! 李元昊的亲弟弟秘密出西夏,出使高昌三国。 回鹘使者扫一眼彼此嫌弃,又彼此交流的高昌三国使者,心里暗暗想着,这个时候,高昌三国应该答应下来了吧。 他转头又看向人群中的苏云烟。 她美得如高山雪莲,脸上不带一丝笑意,目光冷得能冻死人。 听说,云国公比她还美,还要冷酷无情。 回鹘使者收回视线,暗道一声可惜。除非云州能像大唐一样强盛,压得西域各国喘不上气来,甘愿臣服。 否则,云州绝对不能从这场绞杀中逃脱! “啧啧,真是让人眼馋啊。” “啊?给你。”高昌使者见回鹘使者盯着自己手里的葡萄干,发出一声感慨。 他虽然不明白,只是普普通通的葡萄干而已,回鹘使者为什么眼馋,但还是大方的伸出手,分享葡萄干。 回鹘使者仰天长叹,世上愚蠢之人如此多,偏偏他的命好,能搭上这趟顺风车。 回鹘智者多如天上星河,却碍于地理位置,不能参加此次饕餮盛宴,这叫人心理如何平衡? 回鹘使者抓一大把葡萄干塞进嘴里,狠狠地嚼着。 姜汤文的眉头皱起,显然,他的耐心不足了。 梅棠等人的手更是一直放在刀柄上,不敢有一丝松懈。 现场如一个火药桶,战斗一触即发。 “打起来!打起来!”喀喇汉使者用突厥语,小声道。 其他使者随时准备好摇旗呐喊。 高昌使者爱美人,瞧苏云烟绷着脸,也好看的不得了,一时心中动摇,没替姜汤文加油打气。 回鹘使者用脚踢一踢高昌使者:“你怎么不喊?” “嗯?西夏和云州的事,跟我们高昌有何关系?” 回鹘使者挑眉:“你们马上就是一条阵线的人了,怎么会没关系?” “什么意思?” 喀喇汉使者,于阗使者齐刷刷看过来。 三国关系复杂,总有摩擦。如果高昌和西夏合作,三国的平衡就会打破。 回鹘使者挑眉,轻飘飘扔下一枚重磅炸弹:“咦?你们不知道吗?西夏,吐蕃,高丽,大周联合对付云州,西夏派人去高昌谈合作了。对了,还有喀喇汉和于阗。” 啥?! 最近好多编辑都在收资本家大小姐+年代的文。 套路都一样,重生资本家大小姐,开局虐极品家人,下乡(随军),嫁人结婚…… 这是五月的热点。 我可能已经跟不上市场了,吃不来这一口。 788.第787章 尊严在剑锋之上 第787章 尊严在剑锋之上 最怕突如其来的安静。 天上的云朵漂浮不动,风在这一刻顿住,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静止。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回鹘使者身上。 回鹘使者丝毫没感受到姜汤文想要杀人的视线,拍拍手,把手上的浮灰拍掉,还歪头卖萌。 “瞅我干啥?不用谢,请叫我好人。” 喀喇汉使者@%*,心里一团乱码,神明在上,他们喀喇汉王朝出息了!云州不来找他们麻烦,他们居然还敢主动去找云州的麻烦! 高昌使者的葡萄干掉落一地,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整个拳头。打云州?!他们高昌,能行吗? 于阗使者人麻了,这么大的消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可还行?!尤其是云州的苏云烟还在场呢! 一直淡定看戏的吐蕃使者表情都要裂开了!为了保证这个消息不被云州察觉,他们四国偷偷摸摸的,付出诸多人力心力,只为在计划开始的那一刻,迅疾如风,打云国公一个措手不及。 结果,结果!回鹘使者就这样轻飘飘的说了出来。 不是啊,你有病,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姜汤文眼眸森然,看回鹘使者的眼神,就像要把他拆骨入腹。 回鹘使者怕吗? 他可一点都不怕,反而舒爽极了。 咋滴,你姜汤文转悠一大圈,忽悠这个,忽悠那个,做了一大锅饭,做好大一锅肉,周边的国家几乎全请了,就落下他们回鹘! 回鹘不敢掀桌,怕惹众怒,但给西夏添点小麻烦,还是可以的。 这么多国家围殴一个云州,还搞突袭,要不要脸? 有胆子就真刀真枪地实干啊,最好拼个你死我活,最后让他们回鹘得利。 回鹘使者的嘴角高高翘起,压都压不下去,他嫌火还不够旺,又往上面加了一把柴:“哎呀,看我这张嘴,就是没个把门!不好意思啊,姜大人。只是,这事儿已经被苏娘子他们知晓,你打算如何处理?要不要杀人灭口?” 回鹘使者以手做刀,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一下,眼神里全是看好戏和挑衅。 杀不杀呢? 不杀,苏娘子肯定要把这个消息传回云州,云州有了戒备,这就是一场硬仗。 杀的话,西夏就没办法和云州交待。只是扣押苏娘子,那就还有谈判的余地。如果是杀了苏娘子,依云国公的脾气,西夏皇室的人捆起来,都不够她杀的。 无论是哪一种,对回鹘而言,都是个好消息。 回鹘使者美滋滋,自己可真是个聪明人! 梅棠和苏云烟呼吸粗重,心脏快速跳动着,几乎要跳出胸腔。 一是为这个计划感到头皮发麻。大周,西夏,吐蕃,高丽,高昌三国,这是从地理上,把云州给包围了! 二是因为,他们全部命悬一线! 梅棠的后背被冷汗浸湿,如果真是各国同时发难,云州真没这么多兵力能守住! 先前,云州的防守重心一直在广德府一带,为了南下,防守西夏的顾家军都被调回云州。 苏云烟也慌了,满脑子只有一句话,冲出去!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个消息传给阿娘! “等等!”梅棠拉住苏云烟,深呼吸好几口气,才道,“大人肯定有安排。” 苏云烟不信,如果阿娘知道这事,肯定会跟她,跟王大人说的。 梅棠的脑子高速运转着,一条条凌乱的线索,细细捋过后,竟发现,云国公早有戒备! “大人有派人去西夏和高丽。” 听到这话,苏云烟难过得无法呼吸。阿娘把那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自己却办砸了! 梅棠眼睛亮如繁星:“只要您来西夏,就是成功!一切按计划行事,按部就班,那是最好。但像现今这样,更是件好事。忘记告诉您了,云国公派诸葛先生收拾雍州谢家呢!” 苏云烟迷茫眨眼,啥意思?没懂。 “哈哈,您不必懂,只需知道,一切尽在云国公掌握之中。” 云国公不知道密谋之事,但她一直对西夏和高丽保持警惕。 所以,她才会大张旗鼓收拾谢家。 一是给周边各个国家秀肌肉,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二是清理内部,以应对突发情况。 三是,她打算把幽云十六州作为第一道防线,护卫云州! 同时,借着雍州这个理由,频繁地进行兵力调动。 在不知不觉中,原本以南面为中心的攻为主,守为辅的体系,变成了六面防守体系。 西路将军,中路将军,北路将军,以及紧紧驻扎在南面的李明德,坐镇云州的云国公! 在火器的帮助下,他们都能独当一面。而且,云州各郡在去年冬日在搞大规模基建。 有四通八达的土水泥路,外加三轮车,木轨道马车,无论是兵力,还是后勤,都能实现快速调动! 好大一盘棋! 真的是好大一盘棋! 梅棠激动得双眼含泪,恨不得仰天长啸,你们这群渣渣!自以为能算计云国公,殊不知,你们压根飞不出云国公的五指山! 这一刻,梅棠视死如归,气吞山河! 他站出来,蔑视众人:“云国公常说,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炮火射程之中。姜汤文,有本事你今日就杀了我!今日,我血洒西夏,他日,西夏将以国为我陪葬!” 你们不是最记仇吗?只要成功报仇,过节全消。 顾家军的仇,被你们牢记心中。 那就按你们的习俗来,杀我之仇,云州必报之!只是报到何种程度,那就是云州说了算。 姜汤文眉头跳了跳,梅棠中邪了?! 回鹘使者没忍住,提醒梅棠:“你没听懂吗?他们要围攻云州。你死后,云州能不能保住还是个问题,如何替你报仇?” 梅棠挥一挥衣袖,微抬下巴,冷哼:“区区蝼蚁,也敢妄图撼象!不自量力。” 高昌使者……有被冒犯到。 喀喇汉使者……有被冒犯到。 于阗使者……有被冒犯到。 他们知道自己王朝菜,但你居然敢说云州要一挑七,甚至八九十……自大的,到底是谁啊?! 吐蕃使者蹭一下站起来,双手抱于胸前,嘴角下撇:“你们大唐王朝鼎盛如斯,尚且拿我们吐蕃没办法,要派出数位公主来和亲。你们云州,所占之地不足大唐五分之一,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789.第788章 云州之威 第788章 云州之威 梅棠昂首挺胸,仿佛班超附体:“有胆就来杀我。” 吐蕃使者抽刀,暗骂一句,此人真不懂事,架子架得如此之高,自己不动手,天理难容! 就在吐蕃使者加入战局的时候,一个铁鹞子骑着快马,一路从皇宫飞奔到九仙楼。 “太子有令,不得对苏娘子无礼!” 嗯?! 众人心中一跳,今日这场大戏,又要有反转了? 姜汤文和李元昊对视,两人皆不知发生了何事。 好在,负责传令的铁鹞子没卖关子,噼里啪啦,像竹筒倒豆子一般,说明情况。 “去雍州的使者回来了。云州诸葛瑜,率军拿下雍州叛贼谢家。” 哈? 就这?! 区区雍州谢家罢了,肯定不是云国公的对手,至于让西夏太子李德明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吗?! 诸国使者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想要交换情报,但回鹘使者,吐蕃使者没一点交流的意思。 他们听到铁鹞子的传话,直接扭头就走。 西夏,回鹘,吐蕃,三国相邻,相互警惕,对彼此的了解至深。 西夏太子李德明,看上去笑呵呵,但擅长打仗,是名副其实的笑面虎。 对于苏云烟被扣押一事,他从不曾公开表态,毕竟扣押苏云烟是李继迁下的命令。 明面上,他这个西夏太子不好反驳李继迁。 现在,他居然如此迫不及待地护着苏云烟! 这说明云国公秀的拳头太大了,直接把李明德给镇住了! “究竟有多大厉害?”回鹘使者完全无法想象。 都是马背上的民族,西夏有铁鹞子,回鹘也有摩尼教护教军。 仅凭雍州之战,就让西夏暂停密谋绞杀之事。 听上去,像是天方夜谭。 吐蕃使者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最乐于绞杀云州的,除了大周皇帝,就是他们吐蕃。 吐蕃和云州不挨边,但参战争的大周和西夏,却是吐蕃的邻居。 用最小的代价,消耗未来的敌人。吐蕃对绞杀计划抱着极高的期待。 回鹘使者像搅屎棍似的,故意凑到吐蕃使者耳边:“哟,你们的计划,怕是要失败了。” 吐蕃使者恨恨瞪他一眼,大步流星地离开,他要去打探雍州到底发生了何事! 和他同样想法的,还有九仙楼里的姜汤文,李元昊。 李元昊按耐住心中的焦急,送苏云烟回宫。 梅棠等人自然不愿和苏云烟分开,李元昊不得不把他们安置在苏云烟隔壁的宫殿。 春风徐徐,阳光明媚。 苏云烟和梅棠在树荫下面面相觑。 苏云烟眨眨眼:“阿娘赢了?” 梅棠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项上人头稳稳当当。 发狠话时,粉身碎骨浑不怕。 事后,他后怕出一身冷汗,也不知当时自己是从何而来的勇气,居然敢真的舍出这条宝贵的小命。 梅棠恍恍惚惚:“应该是大胜特胜。” 这一天,过得实在刺激。 众人紧绷的弦,突然松懈下来后,疲惫如潮水一般涌来。 卫慕双羊派人来请苏云烟参加晚宴,苏云烟没精力,也没心情参加,直接拒绝。 若是换成昨日,卫慕双羊必定会再三派人来请,十分强势。 今日,苏云烟拒绝后,卫慕双羊不仅没勉强她,反而体贴入微,说了好些软话。 一夜之间,西夏皇室对苏云烟和梅棠态度大变,正儿八经把他们当成贵宾招待。 次日,苏云烟打着哈欠,感慨道:“阿娘曾说过,人爬到一定高度后,世界会变得很美好。同理,国家强盛,国民在外,亦是处处坦途。” 梅棠眼眶青黑,昨晚他彻夜难眠,直到天微亮,他才短暂合眼。 来西夏之前,他做了许多规划,全都没用上。 遇到最大的危机就是在九仙楼,但很快就被解决了。 “莫着急。赵三一大早,就去找行商买《云州周报》。很快,我们就能知道到底发生何事。” “咦?没人拦赵三?” “没啊。” 苏云烟唏嘘不已:“李家变脸速度真快。” 贩卖《云州周报》的行商,跟西夏使者几乎是前后脚抵达西夏。 在统万城的时候,一大半的《云州周报》就卖完了。 行商为了开拓兴庆府市场,强留下一小部分《云州周报》, 事实证明,这是一个极其英明的决定。 吐蕃,回鹘,高昌三国,其他西域使者,都在抢购《云州周报》。 《云州周报》还没来得及流入民间市场,就被上层人士瓜分的一干二净。 “我的神啊!!!火炮真这么厉害?!” “西夏使者亲眼所见,肯定是真的。云州火器又精进了!” 点射! 隔着这么高的一座城墙,云州士兵用火器就能点射。 李元昊和李德明齐齐打了冷战,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紧紧攥住,头皮发麻,人生寒毛直立。 即便是神射手,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百发百中。 但云州士兵可以! 有多少火器,他们就能有多少个神射手。 想想吧,你正站在城墙上,指挥战斗。突然间,火器就射中你了! 不知道对方何时开枪,不知道对方的射程有多远,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李德明感觉一阵冰冷的寒意从他的脊柱延伸到全身,整个人似乎被死亡的阴影笼罩住。 “我们的铁鹞子……” 完了! 云州火器和火炮绝对是划时代的武器!它将彻底改写战争模式。 兴庆府的城墙还不够高,它挡的住弓箭,挡不住火枪。 兴庆府的城墙还不够厚,承受不住云州火炮。 李元昊心如死灰,他的未来,西夏的未来仿佛眨眼间都崩塌了,犹如废墟映入眼帘,所有的景色都失去了应有的颜色。 “云州,居然没有说谎。” 最先体验云州火器厉害的是鞑子,但没人相信此事,大家都觉得,这是失败者最后的挽尊。 第二个体验火器的是大周,但还是没人相信此事,大家都觉得这是云国公的震慑。 现在体验火器的是雍州,这次,大家不得不信,因为有自己人在现场亲身经历一切! 那么下一个是谁? 大周?吐蕃?高丽?还是西夏? 明天的第一章,今天提前发了。 哈哈。 感冒了,脑子晕乎乎的。 790.第789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没有人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 放苏云烟回去?云国公得知周边各个国家想要联合绞杀云州,会不会暴怒?会不会先挑个软柿子捏? 高昌三国使者瑟瑟发抖,他们好像是最软的那个柿子。 李德明寝食难安,他们西夏貌似是跳得最欢的那一个。 如果不放苏云烟回去…… 我的娘唉,这不是在寿星头上蹦迪,找死吗? 咋办? 皇宫内,吐蕃使者,高昌三国使者全眼巴巴地看着李明德。 李德明苦着一张脸:“你们看我也没用,我说了不算。” 吐蕃使者:“西夏主的意思呢?” 李德明心里酸涩不已:“父王说他身体不适,此事交由我全权处理。” 唉,下令扣押苏云烟的是父皇。 见事态不好,把此事推出去的还是父皇。 坑儿子啊! 高昌使者急了:“你们西夏挑的头,你们就得负责灭火。” 李明德瞪大双眼,不服气道:“什么叫我们西夏挑的头,明明是大周皇帝的意思!” “造孽!跟你们西夏当朋友,真是要命。”高昌使者挥袖而去。 李德明看向自己的儿子李元昊:“你和苏云烟……” 如果苏云烟变成自己的儿媳妇,云国公总不能灭西夏吧? 李元昊面无表情:“她不理我。” 这句话,听得叫人心酸。 女人啊,就是如此现实。有强大的娘家做后盾,就瞧不上他了。 唉! 唉唉! 唉唉唉! 皇宫内一片叹气声,谁也没有好主意。 突然,有人来报:“大周京都被围。” 嗯?! 所有人惊得跳起来。 吐蕃使者上下牙齿不停使唤,不停地打颤,磕磕巴巴地问道:“云,云国公打到京都了?!” 这么快吗?! 于阗使者飙泪,两眼一黑,身体一软,竟是害怕得昏倒过去。 李德明双手紧紧攥住椅子扶手,脑袋里嗡嗡作响,西夏还没有做好和云州对抗的准备! 传令兵:“不是云国公围的,是起义军。” 哈?! 假的吧?! 云州,抚冥镇,全云州高官都被连夜召唤。 有重大消息!京都被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颜同初宛若弹簧挣开重压,腾的站起来,桌旁的茶杯也哐当一下摔碎在地。 “除了我们云州,还有谁能够攻打京都?” “没错,这肯定是大周故意放出来的消息,目的就是为了引诱我们南下。他们绝对在中途设伏了。”顾海斩钉截铁道。 别闹了,那可是京都! 京都百姓上百万,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敌人给淹死。 而且京都旁边还有相州,两地加起来的兵力最起码有十万。 围京都? 谁这么不自量力?! 大堂内闹哄哄的,好似有成千上万只鸭子在同时嘎嘎嘎。 没人肯相信这个消息,听起来太不可思议了,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区区农民起义兵,就敢围京都! 要知道,大周自立国起,镇压的起义,大大小小加起来有三百多次! 顾南夕很理解在座各位的心情,因为她得知此事时,第一反应也是,这绝对是个玩笑! 可是,情报处,行商,百达快递等等各方面给出的反馈都是,京都真的被围了! 顾南夕把手里的信件,交给王不喜,再依次传递。 王不喜扫一眼内容,是请求云国公出兵平乱,用词诚恳,不似以前小皇帝那样,那么高高在上,要么打感情牌。 这封信内容很务实,意思是只要云国公肯出兵,其他的都可以谈。 再看落款,居然是佟太师! 王不喜搓搓牙子:“若这信是大周皇帝写的,我们还能谈一谈。可惜,是佟太师写的。大周皇帝估计不会认。” 顾海坐下来,喝口茶,压压惊:“对!先让起义军去啃啃京都这块硬骨头。” “我倒是觉得,我们完全可以囤兵广德府。等时机一到,我们直接拿下京都!” “这么一想,也不错。前提是,我们的消息真的准吗?万一是大周朝廷自导自演呢!” 众人又吵吵起来。 有想坐山观虎斗的,有想联合起义军攻打京都的,有阴谋论,觉得是大周陷阱的……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顾南夕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起义军首领的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在哪里呢? 方腊,方腊。 “啊,我想起开来!快,来人,去牢房里找曹鱼!”顾南夕突然站起来。 因某些经历太过社死,顾南夕一直不愿意想起来。 不知道曹鱼还在不在牢中? 他犯什么事进去的?哎呀,够呛能关上好几个月啊! 顾南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先去牢房里找找,说不定狱卒能知道他的联系方式。 没想到,曹鱼真的还在牢房中诶! 牢头跟前来找人的官吏吐槽:“我真是服了!大罪没有,小罪不断。隔三差五就来牢房几日游。” 负责提人的官吏好奇道:“他这次又是为何进来的?” “传教。” “嗯?咱们云州不禁止传教啊。” 狱卒生无可恋:“他传的是白吃菜教,撺掇教众叛乱。被热心大妈举报,这不,又进来了。” 曹鱼拍着栏杆,不满道:“什么叫白吃菜教?!我们那是吃菜事摩教!举报我的也不是什么热心大妈,那是我在云州的第一个信众!” “行行行,赶紧走。你坐牢,都快赶得上上班打卡了!来的比狱卒还勤快。” 曹鱼不满地抱怨着:“怪我吗?为了拉大妈信教,我还送给她一个鸡蛋!转头就把我给卖了,云州人真不讲诚信。” 提人的官吏都乐了:“就一个鸡蛋啊?那你可太小气了。人家佛教讲经的时候,还免费提供一顿饭呢。难怪人家不信你。” 曹鱼震惊,在云州传教,这么卷吗?! 一路说着,曹鱼出现在众人面前。 说句实话,他有点慌。 来云州这么久,他多多少少受云州百姓影响,对云国公有股不可言说的敬畏。 顾南夕:“曹鱼,你是方腊派来的?” “对。”曹鱼低着头,声音小小的。 “派你来干嘛?” 曹鱼没敢抬头看,老老实实道:“圣人想要攻打京都,派我来联系您,想和您合作。” 我去! 真的是方腊在围困京都啊! 王不喜的五官都飞了,心情老复杂了。 曹鱼好久以前就来云州,这说明方腊早就有打京都的打算。 方腊开局一个作坊,就敢打京都的主意。 这样显得在座的各位,胆子好小哦!(本章完) 791.第790章 天下风云 第790章 天下风云 曹鱼从裤裆里掏出方腊的密信,洋洋得意道:“我夹的可紧了,狱卒搜身好些遍都没搜出来。” 顾南夕满头黑线,不是很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夹的。 王不喜屏气,用两根手指头展开这封信。 许是怕被水泡坏,信是写在丝绸上的。 措辞十分文雅,应该是有书生投奔方腊。 王不喜声音嗡嗡的:“方腊说,只要我们牵制住绥宁县的李傲天大军。等他们攻下京都后,愿和咱们以长江为界,二分天下。” 方腊很清楚,即便他们攻下京都,也不可能彻底占据太久。 京都附近还有相州,往北有李傲天,顾南夕,还有许多勤王之师没来得及动。 他们一路北上,纯粹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 顾海摸着下巴,啧啧两声:“这不比小皇帝有诚意?他想来求救,自己不写信,却叫佟太师来。” 傅明远对大周皇帝没兴趣,他只想知道:“李傲天对皇帝忠心耿耿,京都被人围,怎么没听到他大军开拔的消息?” 众人一愣,对哦,李傲天呢? 他不会还在绥宁县呆着吧? …… 朔州府城,牛锦一忙得焦头烂额。 崔三论被紧急召去云州开会,一摊子事全落在他身上,连晚饭都没时间回家吃。 “儿子!儿子!”牛夫人拎着食盒,急匆匆地走过来。 “娘?”牛锦一见牛夫人神色担忧,心中不由感动。 有娘在身边真好,自己只不过两日不曾回家吃饭,阿娘就这般担心自己。 感动,爱你。 牛锦一想给牛夫人一个大大的拥抱,却听牛夫人问:“京都被围了?” 牛锦一微愣,点点头:“确实如此。” 牛夫人眼神深邃而复杂,眼里充满了无法抑制的焦虑与关切:“情况如何?你的几个姨妈还在京都呢!” 牛锦一:“济国公世子夫人不是去江南了吗?成国公世子夫人应该随成国公去随州赴任。” 牛夫人拍大腿,眼泪汪汪:“倒霉催的,人喝凉水都会塞牙缝。济国公前些日子没了,身为儿媳妇,自然要回京奔丧。成国公世子那个不争气的,觉得随州危险,左腾右腾,就是不肯去。这下可好了,被人堵在京都。” “还不如去随州呢!” 牛夫人心急火燎,那可是自己相识大半生的好姐妹!她们的安危,自己如何能不挂念?! 牛锦一孝顺,见牛夫人急得直跺脚,连忙安抚道:“莫着急。我们离京都远,明日,李明德派来的人会在官衙门歇歇,我到时候问问情况。” 牛夫人被劝回去,临走之前,再三叮嘱,一定要问问京都近况。 李明德此次派人来,主要是为了让云国公签几份文书。 牛锦一和他一起去食堂吃饭:“清平镇主动投靠?” 官府食堂今日做的是柳蒿芽糯米糍粑,五红汤,红烧肉,炒三丝。 柳蒿芽糯米糍粑绿油油的,外层挂上一层浆,香甜中带着一丝野菜的清香。 是春天的味道! 食堂预算充足,大厨舍得放。甜味完美地中和柳蒿芽的苦涩,甜而不腻。 糍粑大受欢迎。 牛锦一心中有事,但没忍住多夹几个糍粑。 广德府派来的陈官人也是如此,两人随意找张桌子,埋头苦吃。 “不只是清平镇子。附近好些个镇子,都要来投靠我们。他们原本就和我们交流甚多,云国公顾及南面的想法,没接收他们。” 一口糍粑下肚,先甜后苦,苦后带着回甘。 陈官人着急赶路,路途中没怎么吃东西,又夹了一块红烧肉,美味得眉毛乱飞。 “这次京都被围,清平镇等镇子被吓坏了,生怕乱军去霍霍他们,死活要加入我们云州。李大人被民意代表和官员们堵在官衙,出不来。” 想到被围住的李明德,陈官人同情地摇摇头:“李大人的意思是,大家伙意愿如此强烈,要不就干脆收下他们吧。这不,我带着一大堆文书,去云州找云国公签字呢。” 牛锦一咋舌。 广德府乱糟糟的,形势复杂,真是难为李明德了。 “到底有多少镇子要加进来?” 陈官人努力压下想要翘起的嘴角:“除了绥宁县,其他的都想加入。” !!! 牛锦一怔怔地看着陈官人,良久才开口问道:“建平县,也想投奔我们?!” 陈官人重重点头:“清平镇本就属于建平县,各镇子之间,交流颇多。尤其是咱们的物资大多从清平镇流入广德府南部。他们直观清平镇的变化,很是羡慕。” 牛锦一大受震撼,过了许久,这由衷道:“这就是云国公常说的衣炮弹吧。我以前不理解云国公为何不肯接受清平镇,如今总算明白了。” 牛锦一直呼学到了! “世人皆不患寡,而患不均。清平镇就是云国公撬开建平县的支点!眼瞅着它从最末尾的一个偏远小镇子一跃而成富裕的大镇,他人肯定心里不平衡!” 陈官人朝云州方向拱拱手,敬佩不已:“不战而屈人兵。云国公之智谋,对人心的掌控,实在令我等佩服!” 牛锦一沉沉心思,问道:“桐汭县呢?那里夹于绥宁县和京都之间,属于大后方,我们很难插手那里!他们为何也要投奔我们?” 陈官人脸上的敬佩之色更甚:“这就不得不提起一个人,阿达!阿达奉云国公之命,在桐汭建根据地,颇有成效。尤其是京都被围,紧邻京郊的桐汭县饱受其害怕。投靠根据地的百姓几乎占据全县三分之二!” “云国公算无遗策,恐怖如斯!” 早在攻打广德府之处,云国公就留下这个后手,何其厉害! 牛锦一兴致勃勃地分析:“也就是说,绥宁县已成为孤岛!不过,真奇怪。乱军不可能是一夜之间,飞到京都,围住京都的。那么多人行军,李傲天应该早就收到消息才对。他为何不回兵京都,反而死守绥宁县?” 陈官人摇摇头:“这也是我们不解的地方。李傲天身为大周第一武将,不应该如此拉胯。就算他看不明白,朝堂上还有人精一般的诸位相公呢!” 792.第791章 京都啊,京都 第791章 京都啊,京都 京都。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云层堆积,如同无尽的波涛在天空中翻滚,酝酿着一场大风暴。 佟太师站在巍峨的城墙上,窗外乱糟糟的。 京郊百姓一部分逃到广德府去,一部分逃进京都城中。 京都太大了,乱军只能守着城门,城门以外的地方,只派人巡逻。 佟太师冷眼瞧着这群乱军如蚂蚁似的,砍树,扎寨。 “是不是没想到,一群乌合之众竟然把我们逼到这个程度?” 诸位官员陆陆续续都上到城墙上。 事关自己的小命,谁都不会掉以轻心。 “李傲天干什么吃的?为什么还不来护卫京都?”有官员气急攻心,口不择言。 “相州也没动静!谢澜天呢?!” 巍峨的城墙给了诸位大人底气,他们不觉得乱军能攻入京都,只是被困京都,既丢面子又让人心烦。 若是没有他们,春日暖暖,最适合出游踏春。 奉命去各州郡,要求各路周师前来勤王的传令兵,刚通过绳索下城墙,就被乱军发现。 一顿拼杀后,城墙上的大周守军连拉带拽,这才把几乎成血人的传令兵给救回来。 “快!快抬下去!” 城墙上,出现短暂的骚乱。 佟太师又站了一会,既没见到援军的踪影,也没发现论军有攻城的迹象,便走下城墙。 其他官员们紧随其后,一路上议论纷纷。 “京都城墙高且峻,乱军就算有投石机,也砸不坏城墙,估计围一围,知道事不可为后,便会退去。” 京都城墙最起码有十丈高,城外还有二三十丈宽的护城河。 京都内部还有数万京都护卫军。 若真豁出去和乱军拼一拼,也能拼出一条生路来。 城内,不少从广德府战场上退下来的士兵,重新被征召入伍。 苏玄明走在街上,时不时能听见他们和同伴,亲人谈起云州。 “娘,我是万般不想上战场的。自到上次之后,我只想守着您,守着爹,守着媳妇儿孩子。可军命难为,我不得不去。” “娘,不要担心我。区区乱军,如何能同云州军队相比?” “可不呗。咱们守城总比被人当做炮灰要安全。” “自从见识过云州军的厉害,再看其他军队,总觉得不过如此。” 瞧瞧城外的乱军,一大半是衣衫褴褛的老百姓,他们被驱赶着向前,充作劳力,比流民还惨。 苏玄明继续往前走。 汴河旁的柳树已经发芽,树下的算命摊子不见踪影,倒是河边的张家纸铺生意格外红火。 “郎君是在问算命的道士?早就走了哩,去年就投奔云州去了。这老道士有点道行,居然能算出京都今日之围。他也劝过我,可惜我没听。” 张老板痛并快乐着,既惋惜没听道士的劝诫,早日离开京都,又觉得没离开京都也好,这几日生意好的不像话。 许多年纪大了的老人,自知万一城破,自己肯定跑不了,便想提前把身后事给准备好。 纸扎的宅子,牛马,仆从,纸元宝,都得来一套。 生前过不了的日子,希望死后能过上。 苏玄明摆摆手,谢过张老板后,便去福全茶楼。 跟云州关系莫逆的亲朋好友们,陆陆续续离开京都,最后一波人随着陈逸轩一道走了。 京都城内,没几个让苏玄明挂心的人。 这也就导致,苏玄明对朝堂上的消息了解不及时。 他只能去福全茶楼,探探消息。 福全茶楼内,客似云来。 茶香,点心香,香香扑鼻。 说书声,琴瑟声,声声入耳。 茶楼内热闹的和城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苏玄明随意找了张空桌坐下,点一壶茶,一份玫瑰点心,竖起耳朵听众人的谈论。 “今天早朝时,新任兵部尚书和定远侯差点打起来。” “哦?定远侯不是老好人吗?问他啥,他都说好。老好人居然有动手的这一天?” “嘻嘻,十两银子,我告诉你为何打起来。” “滚!” 几人笑闹着,不再提起这话茬。这个时候,可不敢乱说话,万一被皇城司当成探子奸细抓起来,冤不冤枉? 苏玄明皱眉,这是一点消息也探不出来了? “定远侯认为,这些乱军只是先头部队,明显是在等其他军队的到来,再一起发动总攻。因而,他主张主动出城进攻。” 苏玄明笑了笑,闪身给来人让出座位:“济国公世子夫人,请坐。” 济国公世子夫人疲惫地笑了笑,叫了份牛乳。 她摸了摸眼尾的鱼尾纹,京都被围,在她的眉眼又刻下好几道皱纹。 她的声音温婉,如春风拂面,将苏玄明想要知道的消息娓娓道来:“新任兵部尚书否决了这个策略,认为靠着城墙和护城河就能确保无事。” “官家和诸多大员赞同新任兵部尚书的推测,定远侯被气得卧病在床。” 苏玄明不擅军事,但他懂人。 新任兵部尚书是从泉州海师升过来的,他在抗倭上取得很好的战绩,在沿海一带,颇有威望。 定远侯虽然久不出山,但他年轻时,南征北战,有胜有负,主动出击过草原,也防守过边境,还曾去鄱阳湖剿匪。 一个专精海事,一个虽不专精,但样样都通。 在京都这事上,苏玄明更倾向于定远侯的推测。 苏玄明以茶代酒,敬济国公世子夫人一杯,一切尽在不言中。 济国公世子夫人有心向苏玄明卖好,便将自己所知道消息都告诉了他。 “起初,京都还没被围,佟太师就要求京都护卫军主动出击,依托长江,阻乱军于南。” “官家不同意,他认为,京都护卫一出,京都守卫空虚,容易被云国公钻空子。” 苏玄明…… 当时,云州和京都还隔着绥宁县的李傲天大军呢! 济国公世子夫人扯扯嘴角,噙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谁知道他究竟如何想?他这么说,大家便这般信。总归,大周是他家的天下,没必要皇帝不急太监急。” “好在他没糊涂到底,还知道给李傲天写信,如果情况不好,就让李傲天带兵过来。” 济国公少夫人紧紧皱眉,困惑道:“可为何他还不来?” 苏玄明也不解,李傲天并不是知难而退的人,在乱军渡江时,他就应该来啊! 793.第792章 历史由小人物书写 绥宁县。 “大将军!您不可冲动啊!”副将死死拉住李傲天。 李傲天阴沉着脸,他的情绪在暴怒的边缘游走,连带着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乱军包围京都,我们却只能待在绥宁县,这叫我如何保持冷静?!” 副将双眼含泪,他的一家老小全在京都,如何能不挂念? 可是,上次官家来的私信,千叮咛,万嘱咐,叫李傲天钉在绥宁县,防范云州! “大将军,想想官家的信。” 李傲天牙齿咬的嘎吱响,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副将呼吸急促,小声提醒道:“云国公的前车之鉴,将军难道要重蹈覆辙?” 官家肚量狭小,云国公几次三番没听他的话,最后被逼谋反。 自家将军对大周忠心耿耿,他若真被官家忌惮,恐怕只会乖乖引颈就戮。 李傲天重重锤墙,有兵却不能动,这感觉太憋屈了! …… 至于官家为何要写那封信,那就要从一个多个月前说起。 大周皇帝和西夏,吐蕃达成秘密协议后,一心想着北上,自然不愿意让李傲天离开绥宁县。 尽管方腊乱军来势汹汹,但落在大周朝廷眼里还不够格,只有佟太师强烈要求李傲天回京。 为了应付佟太师,大周皇帝便写了一封私信给李傲天。 负责送信的驿使从京都出发,准备经桐汭县,再去绥宁县。 按道理,这一路应该是平安无事的。 可,万事就怕一个万一。 桐汭县面上太平,实际上,暗流涌动。尤其是今年冬天严寒,不少贫民生活困难,缴不起多出来的苛捐杂税,不得不上山投奔云州根据地。 “阿达,大人还是想着咱们的。新一批的火器可比以前的好用太多,子弹管够。”一个在大冬天,手上还拿着羽扇的长须老头摇头晃脑道。 阿达摸了摸手上的枪,很是大方地给伙伴们发下去:“大人让我们定在桐汭县吸引李傲天的注意,才吸引了几次,大人就把其他几个县给拿下了。唉,李明德费心巴拉地给咱们送物资,送武器,咱们却没发挥一丝用处。要不,咱们回云州算了?” 长须老头动作一顿,横眉竖目道:“阿达,你怎么可以这么想?云国公派你以来桐汭县,不仅是为了吸引李傲天的注意,更是为了在关键时候,截断京都和李傲天的联系。” “什么时候是关键时候?” 长须老头摸摸胡须:“时机一到,你自然就知道了。” 其实,长须老头也不知道。 他喜爱看《三国演义》,最崇拜诸葛孔明,好不容易投奔到云州根据地,给阿达当军师,还没过足当军师的瘾呢! 长须老头眼珠子滴溜转,提议道:“如今我们武器充足,何不演练一下特种部队作战?” 阿达对此兴致缺缺:“有什么好演练的?有火器在,杀敌人如同砍瓜切菜。” 在强大的武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长须老头恨铁不成钢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火器是了不起,但你也不想想,万一落到敌人手中,咱们该如何应对?” 阿达:“怎么会落到敌人手中?兵工坊看管的可严格了。” 长须老头:“昔年,秦始皇一统六国,秦国铁剑居功至伟。可你再看看现在,人人都有铁剑。” 阿达茫然,啥意思? 长须老头一哽,差点忘了,阿达是个没文化的异族人,便换了个例子:“好吧,就说马镫和马鞍。在这两样没出现之前,中原骑兵也不是草原骑兵的对手。出现这两样后,在一定程度上拉近了两者的实力差距。” 说到这个,阿达就懂了。 现在草原牧民也习惯用马鞍和马镫! 一想到火器落入敌人手里,阿达彻底坐不住了。搞起来!练起来! 阿达亲自打头,挑选出三十名火枪好手,决定去挑个对手,演练一下战术。 云国公曾在一场军官内部研讨会上,开展过一次《关于火器应用的猜想》的演讲。 阿达有幸旁听过。 云国公在会上提出,火器应用优先选择用火力覆盖,但在己方火力不占优的情况下,可选择三三制。 阿达和其他所有的军官选择都一样,火力覆盖好是好,但太费钱,所以还是去研究下三三制吧。 对于演练目标,阿达选择桐汭县最大的山匪。 桐汭县曾派兵多次剿匪,都没能成功。 阿达猜测,光靠二三十人,可能会拿不下这群山匪,恰好可以让他们多刷几次,积攒经验。 云州根据地和匪窝,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阿达等人带着十担粮食,几片猪肉,就出发了。 他们找了一个视野良好的僻静山坡,进行常规训练。 列队冲锋,卧倒,战术动作基础训练,综合枪械,手榴弹的使用讲解。 经方隐年提供思路,军工坊努力研究,终于制成手榴弹!量不多,也就一箱子,被顾南夕分一半给李明德,一半给阿达。 手榴弹还未投入过实战,谁都不知道效果如何。 刚热完身,负责警戒的云州士兵发出报警:“山下有一队匪军,即将暴露在我们的射程中。” 匪军人数不多,也就三四十人左右,还押着十几个百姓。 “阿达,开打吧。我们的地形很好,顺着山路下去,附近有山林可以伏击。” 匪军大摇大摆地从山间穿过,时不时拿鞭子抽老百姓,态度很是嚣张。 云州士兵们跃跃欲试。 阿达咳咳两声,先警告一番:“他们队伍里还有普通老百姓,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咱们不要用手榴弹。” 说完,阿达仔细回忆云国公在会上所讲的内容,依葫芦画瓢,进行兵力布置。 他先安排四个人在原地盯着,山坡上的视野很好,能随时观察是否有匪军的援军。 然后安排三个人,作为手榴弹投掷组,设置在距离山路大概二十米处。 虽然这场小战用不上手榴弹,但是为了演练,该有的都得有。 阿达又叫五名枪法最好的云州士兵,埋伏在小树林里,负责点射匪军头目。 其他人则跟他往前冲!(本章完) 794.第793章 无巧不成书 阿达把任务布置好,匪军们就来了。 嘿嘿。 匪军走到山下,还毫无察觉。他们对被押着的老百姓连踢带踹,一边乱七八糟地谈论着。 “南面的乱军,说是即将过长江,不知道会不会打到我们桐汭县来?” “打过来才好呢。我们山头上好几百号兄弟,到时候一起投奔过去,高低得混个小头头当。” “听说那些乱军抢劫了许多富人,连最低等的大头兵,身上都揣好几个金镯子。” “同样都是把脑袋系到裤腰带上的买卖,瞧瞧人家,吃香的,喝辣的,睡白嫩嫩的女人。咱们过的都是些啥苦日子?但凡在桐汭县有点身份的人,咱们都不敢动。只能挑这些穷酸货下手,把骨头碾碎都榨不出二两油来。” “云州根据地的日子好比咱们好过,你咋不去投奔他们?” 此话一出,引得匪军们一顿臭骂。 “云州规矩贼多,这不许,那不许。没意思的很!” “去云州,还不是一样要干苦力活?想要发家致富,哪里比得上抢劫?” 他们晃晃悠悠,盘算着这次行动能赚多少钱。 突然,哒!哒!哒! 不需要额外下令,随着阿达的第一声枪响,云州士兵火力全开。 五分钟,还是十分钟? 刚才还得意洋洋的匪军们全部被击杀。 倒是中间十几个百姓,被突如其来的枪声吓得满场乱窜,好几个运气不好,被流弹射伤。 阿达爬起身,摸摸脑袋。 这场伏击战是不是结束的太快了? “老李,你带着三个人,随我打扫战场。” 所谓的打扫战场,就是给倒地的匪军补刀,然后再把老百姓给放了,让他们不要把今天的事随便说出去。 趴在草丛里的二牛长长叹了一口气:“真没我们手榴弹头投掷组啥事儿啊!刚才我都瞧见了,老四那臭小子射杀了四个!嘴角咧的,都快到脑后根去了。” 羡慕哟! 二牛像摸宝贝似的摸了摸手榴弹,啥时候才能轮得到你大显神威啊? “二牛,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啊。” 二牛身侧的战友扭身,不对,刚才他肯定有听到咔擦一声! 下一秒,他脸色苍白如纸,嗓子都喊破音了:“二牛,我操你祖宗!你他娘的拉栓!” 哈?! 手榴弹投掷组的人全懵了。 二牛也懵了,低头看自己手上的手榴弹。 自己就随便摸了摸,就拉栓了?! “卧槽!你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扔啊,想害死我们不成!” 二牛直冒冷汗,阿达老大才说过,手榴弹威力极强,炸死四五个人不在话下。 要是手榴弹在这里爆炸,全组人都能一起被送上西天。 二牛条件反射地就要往山下扔。 这举动把他身旁的战友们吓个魂飞魄散:“要死啊!山下有咱们老大!快,往其他方向扔!” 再不扔,手榴弹就要炸了。 二牛来不及多想,直接把手榴弹扔到山弯弯处。 那个山路拐弯处,没有人。 砰! 一声炸响,似乎是炸在众人心头上。 就差那么一点点,再晚一秒钟,挨炸的就是自己了! “二牛!!来,我们切磋切磋!” “二牛!你无了!” 战友们摩拳擦掌,发誓要给二牛留下一个深刻无比的教训。 二牛却像吓傻了一般,呆呆愣在原地,嘴唇不断的颤抖着,眼神里流露出绝望:“别闹,我,我好像炸死人了。” 嗯?! 众人循着二牛的视线望去,只见灰尘散去后,原本空无一人的山弯弯处,静静地躺着一人一马。 我去! 哪个倒霉催的,好死不死,居然在那个时候拐弯?! 纵观一切的山下众人连忙跑去,看看这倒霉鬼还有没有救治的可能性。 坏消息,他死得不能再死了。 好消息,他好像是大周皇宫的驿使。 “所以,你们在剿匪的同时,顺便炸死了一个大周驿使。这个驿使,还是奉大周皇帝命,去给李傲天送信的?”长须老头面无表情道。 阿达羞愧地点点头。 长须老头阴阳怪气道:“你们可真是好棒棒哦。大周皇帝和李傲天拿云国公没办法,但他们若是狠下心收拾我们,那不是手拿把掐?” 二牛哇的一下是哭出声:“都是我的错,阿达,你把我军法处置吧!我对不起云国公,对不起你们。” 长须老头:“哭有什么用?哭能把驿使给哭活过来吗?” “那个,不能哭活过来,但可以假冒驿使啊,反正李傲天又没见过他。”旁边有人出招道。 阿达眼睛一亮,说得有道理啊! 长须老头嘶一声,这是他从未想过的方向。失误了,既然已投奔云州根据地,那就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不敢干的。 “反正都要派人去假冒驿使,不如把信拆出来看一看。” 众人皆无异议。 大周皇帝写了厚厚一沓的信,前面三分之一是在和李傲天讲感情,例如他在见李傲天之初,就知道李傲天是上天派来辅佐他的肱骨之臣。 接下来的三分之一,是在强调云国公有多么的背信起义,狼子野心,对大周虎视眈眈。天下若落入云国公之手,那就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必定民不聊生。 最后的三分之一,则是再三要求李傲天必定要守住绥宁县,做好反攻的准备。 只有在最后一张纸的首页加了一句【方腊乱军,不足为惧。若过长江,可自行决断。】 这信的内容,看的众人拳头都硬了。 皇帝小儿竟敢污蔑云国公!岂有此理! “这信,还送吗?” 阿达冷哼:“不送了!” 长须老头摇摇头,坏笑道:“送,当然要送!改改再送!” 字如其人,小皇帝的字迹飘忽,大的大,小的小,透着一股任意随性,这就给人很大的操作空间了。 恰好云州根据地人才济济,阿达找来一擅长模仿自己的书生,把信里最后一句的内容改成。 【方腊乱军,不足为惧。若过长江,不可自行决断。】 一字之差,意思相差十万八千里。 果然李傲天收到信后,并没有怀疑信的真假,而是言辞恳切地写了一封回信,提出乱军若过江,他想带着大军护卫京都。 这封信自然是被阿达扣下来,没有送到京都去。 阿达和长须老头本是想着不让大周皇帝如意,并不真认为方腊乱军能过江。 谁知,历史就是由无数个巧合组成的。(本章完)